《神剑》 内容简介 “九龙重现江湖日,即是武林仇杀始。”这句任人皆知的前人之言,它真是一字千金、无人能改、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吗? 一桩尘封数十年的江湖旧怨蓦地被人端出,顿时引来一场惨不忍睹的江湖仇杀。一位虎口余生的佳公子弃文修武、苦习六个春秋,一朝踏入江湖,其剑之利无一人堪与之争锋,然惹来的纷争杀戮、情感纠葛却不胜其数…… 秦王一统九州时所铸的九龙至尊剑在失踪数十年后再现江湖,如石陨水,霎时之间激起千层巨浪,至令名门正派、黑道奸雄一拥而至、群起来争。究其原因,皆在于此剑可变九色、威力无穷,关键它是号令天下各门各派的兵符…… 他野心勃勃,网罗死士、收买人心,企图效仿曹孟德、鼎革江湖。他能够容忍自己的义女、爱子的梦中情人与自己视为如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交往吗?他企图一统江湖、争鼎天下,这狼子野心最终能够得逞吗? 他前有飞虎盟和八大魔君的劫杀,后有各大门派和诸路豪士的追逐,在腹背受敌的窘境下,他最终能够力挽狂澜、成就霸业吗? 她因为爱他,勇气倍增,并敢于背叛师门。然而,恰恰正是因为这个爱字,无形之中招来了师姐怀恨于心,最终命丧师姐剑下、含恨而去…… 她因为爱他,竭尽全力的改变自己的脾气和性格,并逐渐变得宽宏大量起来,允许爱人爱自己时念着别的女子…… 她因为爱他,放下了一岛之主千金小姐的架子,甘心情愿与他同生死、共患难,为了一个爱字,丧失一身心爱的上乘武功而无怨无悔…… 她因为爱他,夹在亲情、爱情之间而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为了爱人终于与杀人如麻的义父一刀二断。为了一个情字,她几次险些丧命,并情愿献出了少女的一切,最终命悬义父的魔爪、身中剧毒而亡…… 她因为爱他,竟然由为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迁善,她不奢求与他终日厮守,仅仅希望能有一个他的孩子…… 司马云龙、上官飞燕这对人中龙凤、神仙佳偶,他们历经了千辛万苦、种种磨难,最终能够得遂心愿走到一起,结成人间仙影吗? 楔子 大明永乐六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明月高悬,月光漉漉,洒在尘上,使地上被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珍珠。观此良辰美景,不禁令人有月是中秋分外明的感慨。 天有不测风云;一弹指顷,狂风大作,掀起无数黄沙,沙尘卷着残云,翻滚着、奔腾着、呼啸着,以雷霆万钧之势,如万马千军一般自远方汹汹压来。乌云爱财如命,极其霸道的遮蔽住了美如璧盘的夕轮,更是贪得无厌地捧起地上所有珍珠。这风卷残云之景,使人不自主的心溢怯慑、毛骨悚然。 黄沙怒吼中,忽闻一阵令人心惊胆战、莫名其妙的喊杀声自金陵城郊这座山庄上空滑过,逼向头顶上的黑云,急欲撕破玄云往南天门叫屈。一片片喊杀声顷刻之间淹没在凄厉的惨吼声中,使人只闻惨号声而闻不到喊杀声。 号叫停止不久,山庄内窜出一伙强梁,乌云遮月,看不清相貌、难辨男女,更加令人费解的是诚然不知这伙人与此庄主人有何过节儿。人人手持雪亮的利刃,个个背上无不背着大包小裹,自庄内冲出,俞俞然、仇仇然、若无其事的顺着古道、在夜色的掩盖下扬长而去。 走进院中,不睹则已,一见之下纵使是心硬胜铁的人也会为此情此景黯然泪下的。院中血汇成海,鲜血染遍庄内的一草一木,尸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趴在假山旁、跪在门前、倒在花丛中、卧在鱼缸侧,有的利刃穿心、有的身首异地,尸体累累,垒起一座座尸山,各色兵刃被扔得到处皆是。不言而喻,此地刚刚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观此惨不堪言的凄然之景,使人情不自禁为手无才铁的老幼妇孺、含冤未散的冤魂而泣血痛心、泫然陨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鼎镬,我为麋鹿。仰问苍天,此何其不公啊! 陡然之间,前院、后院同时起火,熊熊烈焰噼噼啪啪咆哮,借着风势,愈燃愈高、越着越凶,大有将天上的乌云点燃、烧着之势,滚滚黑烟伴着烧焦物品那难闻的气味盘旋腾空。便在这当口,倏见一条瘦小的人影借着亮胜白昼的火光从废墟中闪出…… 第一章 金陵贵客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杭州郊外,飞鹏庄的练功房内。 此刻,正有人独自舞剑,从其刺、点、劈、扫、撩、抹等招式上可知,舞剑者所使剑法颇为不凡:刺如鸿飞天外,点胜滴水穿石,劈赛银龙倒挂,砍如猛虎下山,扫欺苍龙卷尾,撩胜逆水倒流,抹如牵牛入海,抽欺鸿飞冥冥,剑随腕抖而颤动,气由剑走而滋生,剑快招更辣,心动招即出。但见室内剑花如满天皑皑白雪在随意飘舞,剑气如疾风,若冰的剑光袭来令人心寒,不自主使人一跃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北国。舞剑者突见门口处垂首而立的老者,便停剑止舞,撤步立于室中央,轻捷、洒脱,不堕堂堂高手之风。 剑芒息止甫看清舞剑者的形容相貌:面白如玉并泛着红润之光,鼻直口正,口旁三捋短须,从这身书卷气上看倒更像学馆授课的儒生。见其放好长剑拿起手巾板,一面抹着汗珠一边用宏亮如钟的声音问老者:“陈安,有事么?” 名唤陈安的老者乃系此庄总管,闻听急忙行礼:“禀告庄主,庄上来了位年轻公子,自称司马云龙,来自金陵,说有要事求见您,看那急如星火的样子,似乎真有要紧事。庄主,您是否要见一见啊?” 中年儒生乃本庄庄主,唤陈昌,因为相貌堂堂、为人正直,加之武功了得,故江湖人送绰号“玉面飞鹏”。此人虽未正式宣布退隐江湖,可平素少在江湖上行走,更不屑插手江湖上的恩怨,只求守着妻女过太平日子,倒颇有几分古贤遗风。陈昌不禁一喜:“哈哈,原来是司马贤弟的爱子到了,别说还真是有一段时间不曾见过这个侄子了,不知道又长高了多少,是不是更俊了。” 陈昌放下手巾板跟随老仆人来到前厅,抬眼便见厅内正有位少年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喝茶,少年来客约略在十四、五岁,剑眉上挂着莫名的仇恨,星目中闪烁着悲伤,从双眼微有些红肿上看不久前刚哭过。衣衫固是华丽,但满是尘土、撕痕,很是狼狈。从华贵的衣料上可以测得出少年出身富之家,自满身尘土和疲惫不堪上看,显然日夜兼程赶路所致,从其悲伤外溢上可知其心中必隐藏着一段伤心事。 主人现身来见,少年公子慌忙站起躬身行礼:“龙儿拜见伯父!” 陈昌伸手扶起少年来客,极为欣喜的问道:“好、好哇,果真是龙儿到了!对了,你父母的身体好哇?”又惊奇的问道:“咦,龙儿,怎么了,是不是路上遭遇到了强贼?” 司马云龙听伯父提及自己父母,星目中竟闪出泪光,有些哽咽道:“伯父,当真是一言难尽哪!哎,而今家严……严、家慈……慈二位老人家已然……唉……”长长地哀叹一声,突转话锋:“伯父,许久未见,您跟伯母的身体还好么,凤如妹妹还好吧?” “都很好!”陈昌心中疑问又添,匆匆道:“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坐下慢慢讲!” 司马云龙见到伯父坐定,这才又坐下,有婢女托着托盘走来,为宾主各上一碗香茗,并换走客人刚饮了几口的茶。 陈昌见侄儿沉浸在悲伤中沉默不语,迫不及待的问:“侄儿,你说话呀,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的父母他们究竟怎么了?” 又静片刻,司马云龙甫开口,只是声音发颤:“伯父,龙儿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全都不存在了……呜呜……”话至此已叫哭泣声遮盖住。 陈昌面带惊诧来到侄儿身前,伸手轻轻的安抚侄儿:“好孩子,别哭,有什么话跟伯父说,伯父会给你作主的。” 司马云龙声音由颤变悲:“中秋之夜,全家欢庆饮宴之时,不料祸从天降、惨遭劫难……” 陈昌、陈安均是老江湖,见到少年的表情,均隐隐约约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陈昌迫不及待的问道:“龙儿,你说家逢厄难……难,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父亲,他怎么了?”本来是想见到侄儿后引他去见自己的妻女,可由于听闻故人家逢大难,这些也就顾不上了。 “呜呜……父母已经不在了……”司马云龙未言先哭,言毕又哭。 陈昌乍听险些瘫在椅子上,直觉头嗡嗡在叫,猛然跃起,紧紧扣住侄儿手腕:“云龙,你说你父母他们……他们均蒙难了,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司马云龙用衣袖雪去两颊上的泪水,仅从这个举动上看,似乎与富家公子的身份不符。哽咽的叙道:“事情是这样的:中秋节那晚,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赏月谈心,侄儿出恭时刚走进茅房,便听大门外传来一片惨叫,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长啸着:‘呸,跟你们讲顺耳的就是不听,现今踏上了黄泉路还操心主子的安全么?’。此人笑的同时发出一声巨吼,一股强劲的劲气袭来,至使我想出去一看究竟,终因胸中窒息、抬不动腿而未能如愿。耳边听他的手下道:‘去了幽明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件喜事,至少他们今后不用蹲着当看门狗了,想来他们地下有知,明了主上的良苦用心,必会对您叩首百拜,鸣谢再造之恩的。嘻嘻!’。这时,还是先前那个贼,大叫着我祖父的名讳,那话污秽不堪,难以入耳。 家严亲率庄丁自后院冲出,很是客气的询问:‘前辈,我们一向素无冤仇,您何故进门便无端端害人性命?’。‘哼,挡我者死!’老贼嚎叫着。我从父亲的话语中闻出了愤怒:‘那么前辈深夜到访,又有何见教?’。老贼嗥道:‘见教没有,不过是为了见你老子。说句心里话,仅仅为了今夜这次会晤,本座可是苦苦盼了数十个是春秋,如今本座头上已经多了层白霜啊!’。父亲又问:‘前辈找家父有何事?’。老贼的手下爪牙插言:‘废话,你以为你这儿是窑子,我们是来嫖的么?你的老子作恶多端,你这当儿子的一点儿也不晓得?’ 伯父,您是清楚的,我祖父一向与人为善,怎么可能与人结下仇怨?父亲对此也大惑不解,我静静的听着,听父亲又问:‘前辈,这位兄台之言可是属实?’。那奸贼又是一阵淫笑:‘说来也无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老子根本就没脸在你面前吐半个字。那么,本座把话挑明也无妨,本座历尽千辛万苦才寻到这儿,就是找你老子寻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夜便是报的时辰,本座不单单要送你老子去阴府,你跟你这群窝囊废手下一个也不能在人世间逗留。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陈昌放开侄儿的手腕,退回到椅子前,疲倦的坐下,脸上露出少许不解之色,喃喃自语:“实在令人疑惑,我深知你祖父乃是世间罕有的和善老者,更是位肯为武林众生安危着想的大侠,老人家与人结了如此深的仇恨,真叫人难以置信!对了,那老贼他说没说到底与你祖父结了什么仇怨?” 司马云龙道:“您提出来的问起,家父已经问过了,可龙儿到现在为止仍感一头雾水。” 陈昌道:“你将你父亲与贼人的对话学给伯父听听,看看伯父能否揭开你心中的疑团。” 司马云龙继续叙说:“嗯,好的!父亲问他:‘前辈与家父之间的恩怨是因何事而结,又是怎么结的?’老贼反问:‘五十年前九华山之巅的旧事你不会尽数忘却吧?’父亲大是震惊,并没有多说什么。 伯父,侄儿从未听闻过祖父与孰结过深仇大怨,虽然费解可还是仔细的听老贼叙说:‘你小子想不起来,看来本座不得不帮你把历史的书册翻回到五十年前。当年武林中出了一位德高望重、冠盖武林的剑中皇帝,号‘笑面阎君’,名讳汪正清,老人家依凭一柄神剑荡扫武林,吓得你们这些鼠辈胆战心惊。而你老子竟然使尽小人的龌龊伎俩,率一帮卑鄙无耻的狗贼,偷袭围攻于他老人家,令老人中计终因寡不敌众而与世长辞。你倒说说看,有没有这件旧事?’ ‘诚然,确有其事!不过,我不得不更正一点,你口中的这个汪正清并非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者,乃是无恶不作、死有余辜的江湖 鬼蜮。手刃此魔乃是为武林除害,绝非什么龌龊伎俩,我看您是误会了。’父亲毫不回避的承认又为客人耐心解释着。”猛然抬头望向陈昌,颇为不解的问道:“伯父,您说,汪正清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父母以前均不曾跟我提过呐?” 殊不知,司马云龙的父亲司马英身为剑客,深知“江湖凶险”,所以不想爱子往泥潭里跃,故而只传他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反而聘请名师教爱子读书习文,意在待大比之期一至好搏个一官半职来改换门庭。陈昌听后也赞同司马英的决定,因为他们均知悉,剑客的成名是依靠一次次的决斗、一个个对手的倒下而换来的,今日你杀了武功不及你者,成名天下虽无限风光,可谁也保不准,夜里比你强的高手即会现身你家门口,那么决斗的结果自是以强者的胜出、弱者的倒下而宣告结束。对于父亲的良苦用心,他尚不理解,只晓慈父是望子成龙心切。 陈昌乍闻“汪正清”之名,使背后冷汗一个劲儿流淌,叹道:“哎,说起来这话就长了啊!”大口的喝下了茶,润一下喉咙,放下茶碗后方娓娓而述:“汪正清成名于六十余年之前,不得不承认,他不仅内功不凡,而且一柄魔剑更是所向披靡,乃是一代剑魔,并倚仗手里的魔剑横扫整个绿林,成为当年绿林中群贼的首脑。甭看他内功登峰造极,可他却不思为芸芸众生着想,妄想一统江湖,这使得他那双魔爪上沾满了善良者的鲜血,至今谈起仍令人胆战心寒啊!” 陈安插言道:“不错,记得那年,我跟随老庄主去川边,无意中遇见汪正清行凶,‘风花雪月’四位一等一的剑客,再加上‘龙虎狮豹’四位一等一的刀客,八位剑侠武功何等之高,联起手来竟挡不住老魔头,顷刻间尽数惨遭杀害。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不寒而栗啊!” “噢,如此说来,汪正清不折不扣是一代魔王啊!”司马云龙感叹道。 “对此毋庸置疑!”陈昌继续道:“不过,不得不承认,能在武学修为上胜他一筹者世上仅有欧阳旭老前辈。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老魔头之举引来了天怒人怨,恶贯满盈的一天终于到了。你祖父暗中联络了武林各大门派,施巧计将他团团围在九华山之巅,一场惊心动魄的诛魔大战之后,我辈正义之士固然死伤惨重,庆幸的终将老魔头击成重伤,最后他祖父一剑将其击毙。此事轰动天下,成为武林中妇孺皆知的一段美谈。然而,此事尘封已久,而且你祖父也在成名当年封剑归隐,那人为何要冒充为汪正清复仇之名到你们庄上行凶哪?” 司马云龙抽抽噎噎的道:“是不是冒充不敢肯定,行凶倒属实。当时,我父亲问老贼:‘前辈,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老贼道:‘哼哼,问得好,把你老子叫出来一问你不就清楚了么?愣着干么?叫他出来!’。父亲淡淡的道:‘不用请家严啦!’。老贼不解的问:‘为啥,难道你以为你代父挨本座一剑,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即可化解?’。父亲道:‘我倒是想代父出战,可惜家父已经故去多年了。’。老贼很是吃惊,似乎不敢相信:‘啊,这……这怎么可能?我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了这老匹夫,他怎么不等我到来就死了?老天哪,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啊!’。 这时,老贼一声长啸,那浑厚的内力袭来,震得我胸中气血不畅、四肢绵软,怎么也站不起来。又过片刻,我听到老贼又吼:‘妈的,便宜你老子拣了个囫囵尸首,不过,咱们是人死账不能烂,反正他有你这个儿子在,你老子欠下的这笔债也只能着落在你头上了。没办法,谁叫你有个欠债累累的老子哪!’。父亲对贼人之言并不感到有何震惊,又问道:‘前辈声称要替汪正清那老魔王复仇,你是他的门人还是他的旧部?’” 陈昌感到自己已经瘫痪了,一点儿也动不了。逍遥山庄庄主、司马云龙的父亲“逍遥剑侠”司马英乃是行侠仗义、和善敦睦的大侠,在一次决斗中死里逃生,使他渐渐明了为何父亲在声名如日中天时顿时封剑,原来江湖凶险的程度是人所始料不及的,将全部心思尽数花在决斗上委实索然无味,关键是根本无暇享受天伦之乐。此一顿悟,也就使得他遁迹江湖,虽未宣布金盆洗手,可与此也差不了几分。 十多年前,一次偶然之机,陈昌与司马英相识,促膝长谈,对不喜插手江湖诸事的这个看法出奇统一,有了共同观点,当下便结义于桃园之内,成了知己,因陈昌长司马英一岁,所以才有司马云龙呼之为伯父的由来。恰恰是因此,司马云龙才在因家园被毁、亲人被害无处安身的情况下投奔陈昌而来。 陈昌有气无力的道:“侄儿,接着讲,那老贼叫什么名字,与汪正清是什么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致使他非要惨绝人寰的屠庄?” 依稀可见司马云龙的星目中有银珠在闪光,一时不慎即会滚将出来。是啊,一夜之间失去身边所有亲人,这本就是一件椎心泣血、痛不欲生之事,然而如今又要他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人前讲出,叫他重新回忆父母惨死时的情景,令他怎能煞住心中外涌的血泉?司马云龙道:“ 老贼蛮横无理、更目空一切:‘对于死人提出的问题,本座向来有问必答。告诉你,本座正是被你老子害了性命的那位高人的爱子,我想往下不用多言,单凭这一款,你已知本座为何非要找你老子寻仇,非要屠庄不可了吧?’ 又听见父亲问老贼:‘虽说杀人偿命乃古来之理,父债子还更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我这些庄丁、仆人与五十年前的旧怨又有何关联?连这些无辜者也诛杀,岂不是乱杀无辜、草菅人命吗?’ 当时我的心里也不解,人心究竟都是肉长的,可这人的心肠为何比钢铁还硬,难不成他根本就是黑了心肝?双耳不由自主又灌进老贼的狞笑:‘司马小儿,你不用激本座,没用。乱杀无辜也好,草菅人命也罢,这都是你的怨气,你爱怎么认为都好,本座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理会。我不妨透漏给你一点儿鲜为人知的秘密,一年前本座首创天下第一盟,那时即制订下一款任人无法更改的天条。内容即是,顺我者赐予人间至福,逆我者赐予人间至苦;对我起异心者罪该万死,挡我路途者格杀勿论;孰伤我一人,我屠他满门;斩草即除根,永远绝后患!’。” 陈昌脸上的怒气为杀气鼎革,啪的用劲一拍桌案,咬牙切齿地吼道:“他娘的,这个老贼心肠如狼,如此泯灭人性,简直不是人。日后如落我手,非扒其皮、抽其筋不成!” 第二章 落难公子 司马云龙一扫悲伤,疾恶如仇的道:“不错,那杀千刀的罪魁祸首如果真落在我手里,我非先挖他的心肝出来好好看看是什么样颜色的,而后再将他给斩成肉泥。哼!”继续讲述着:“家严听完老贼的所谓的狗屁天条后,长叹一声,但为能使无辜的庄丁不被牵连,老人家还是希望敌人能够存那么一点点儿良心。老人家讲:‘前辈,你找家父寻仇无可厚非,我代父亲来接下挑战书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你我均是人子,均有进孝心的权力和义务。然而,我想求你看在这些仆人无辜的份儿上,放他们一条生路至于我司马英以及我的妻儿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哎,我的老弟啊,你何故如此糊涂哇?你可知道,那厮即是吸血成性的魔鬼,又岂会讲一毫道理哪?求那魔君是徒费唇舌啊!”陈昌极为果断肯定的插言阐述自己的见地。 陈安对客人点头道:“公子,不能不承认,庄主所言极是啊!” 对伯父的观点,司马云龙深有同感、甚是中肯,复又说道:“我以为那老贼会立刻动手,岂知他竟然倨倨自许的反问:‘怎么,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是你的临终遗言?’。父亲反问:‘二者有何区别?’”他喝一口茶水,润了一下嗓子,放下盖碗之后赓道:“那老贼则讲:‘嘿嘿,假使这是你在讨价,本座无论如何也不会落价,不论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在任何事上跟本座讨价还价。如果是你的遗言,这是你自己的私事,与本座无任何干涉,既然是遗言,就只能随你一同睡进棺材了。当然,为了不让人你骂本座不近人情,本座就赐你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小子有能耐使得乾坤倒转,我父亲起死回生,不单他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不用死,你父子欠的血债也可一笔勾销。如何?’ ‘难道你真不肯发一点点慈心?’父亲问着。老贼道:‘嘿嘿,好一个慈心,好像你老子害我父亲性命时并没讲这个词吧?’。父亲道:‘这岂能一概而论呢?’。老贼咄咄逼人:‘难道你下人的命是命,我父亲的命就不是命么?’。父亲醒悟了,清楚计划失败,所以无奈的长叹一声,半天没讲一句话。 伯父,你说说看,老贼这不是蛮不讲理么,人死如灯灭,死了数十年的人又岂能活过来?再者,他父亲武功虽高,可终究是歹人,怎能与良善之人并论?” “这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毕竟江湖上的败类行事一向都是专门利己毫不利人,相比之下蛮不讲理那是微不足道的。”陈昌面无表情的道:“一个平生干尽坏事的人,他的心已经没有了,直到临死那一刻也不会发一丝恻隐之心。由于他手上沾满了鲜血,连做梦都在防着正义之士向他索命,为了日后向他讨债的人少些,也为了稍稍安慰一下自己的心,这才制订出这么一条歹毒老辣的鬼天条。” 司马云龙又道:“伯父,您的观点极是,我想也是这样。然而,父亲说道:‘难道除此法子之外真的别无他法了?’。我听见一声长啸,知道定是老贼抽出长剑,果然听他冷冰冰地说道:‘你并未金盆洗手,仍算江湖中人,就该明白江湖事江湖了这个道理,你问的这个法子有,乃是江湖上惯用的老法子——决斗!如果你能在十招之内击落本座手中剑,本座立刻率人退出逍遥山庄,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抹煞。你看如何?’。父亲有些不敢相信:‘真的?’。老贼极为干脆地道:‘本座说话钉是钉,铆是铆;出尔反尔这种小人伎俩从来不屑一顾。但是,本座从来不说好听话哄人,也不会打仅有九成把握的仗,更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父亲心知此一役在所难免,并未言语即与敌人斗在一处。我未睹见二人打斗的场面,仅仅能听到打斗时发出的声响,然而也知道仅仅是寥寥数个回合,父亲便不幸驾……驾鹤西返了。”声音虽轻而又悲,但那满口银牙被咬得吱吱声大作,双眼往外喷着怼恚之烟,双拳跟着被握得益发响。略微停了片刻,又接着翻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杀千刀的老贼行完凶,一发丧心病狂:‘司马英之败完全是他武功不济,如不是,他完全可在十招之外死,倘若这样,你们这些人也就可以得到特赦了。哎,可惜,毕竟你们的主子太不争气,而本座又不是言而无信的主儿。不过,你们这些卖身为奴的也应当对主人忠心不贰,主人既然到那边重建家园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在那边孤孤单单的当光杆儿庄主,所以也就只有送你们过去追随他了。众兄弟们,大家辛苦一下,送这些人上路吧!’ 老贼一声令下,他手下的死士如狼似虎扑向了我的家人们,家人们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都如一把利刃直扎在我心头,令我感到悲痛欲绝,亲人们一一无辜被屠,可我深感我这个侥幸活着的人比他们更加痛苦,因为我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们一一倒在脚下,而仇人就在眼前站着自己却无法杀他为亲人复仇。片刻之间,再也听不见惨叫了,我清楚全庄上下二百来口人已经尽数蒙难。哎,以前读史时读到武子胥之事时,我很是不理解武子胥何以一夜白发、何以会鞭尸报仇,而今我是深深了解了他痛失亲人的心情。 刺我心的声音一止,听见自后院又窜出许多杀手,一个贼人道:‘禀告盟主,前门、后门以及各个院落里都没有一条落网之鱼游走。下一步应如何做,请您老示下!’ 我椎心泣血,那人面兽心的老魔王倒笑了数声:‘好,你们干得甚好,待回到总舵,本座自会论功行赏。现下立时再辛苦一趟,按照老规矩,去到暗室、地窖、后宅、客厅及各院,给我仔细搜,把所有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通统搬出来,这就叫人走家搬。嗯,至于这房舍、家具等等无法搬走的物品么,就一律焚成灰烬,我们宁可不取,也绝对不能留于他人享用。本座要叫这逍遥山庄自此在江湖上彻底灭迹消声,纵连一草一木也要烟消云散。’。老贼长啸一声,抬掌将茅房外不远处的一株百年古树给拦腰击断,一声响,树头压垮了我藏身的茅房,房子固然塌了,可因我藏身在古树枝下动弹不得,所以侥幸没被贼人发现。 老贼仰天咆哮:‘爹、娘,恕儿啸天不孝,未能亲自手摘下仇人司马真的头颅,不过儿子已经尽数灭了仇人满门、拔除了仇人的后代香烟,您二老在天有灵,请瞑目吧!’。老贼见手下爪牙干完了所交代的勾当,遂与手下人长笑一声、扬长而去。待他们这伙贼人不见了踪迹,庄子上的熊熊烈火已经燃起,我的双脚虽沉甸甸的,可还是挣扎着从火海里爬了出来。待大伙熄灭,我便将父母家人们的尸骸葬了,这才日夜兼程来到这里……”泪水涟涟,使得他那张俊美不凡的面孔越发凄楚哀伤。 陈昌眼中也有泪光兀自在闪动,但在晚辈和下人面前,顾及身份还是硬生生将即将坠落的泪珠推了回去。陈安身为下人,自然不必为了身份而克制情感。主仆二人均想找几句安慰的话语来安慰一下少年,可又一时无法觅到恰当合适的词。 主人噤若寒蝉、兀自心伤时,司马云龙叹息抽噎道:“伯父,侄儿现下……下已经无家可归,唯有前来投奔伯父、伯母……” 陈昌强打精神走到晚辈面前,轻轻抚摸侄儿头顶,拍了拍其肩头,大有安慰之意。真情款款的道:“龙儿,莫要悲伤,就在这里住下,从即日起,这里就是你的家。放心,只消有伯父、伯母在,庄上无人敢给你瞧个脸子。” 司马云龙颇为感激,深悉自己不仅孑然一身,关键仇人乃是人见人怕的魔王,自己这种情况,避之尚恐不及,谁还肯叫你留在身边?当即站起,不胜感激的冲伯父深深一躬:“伯父大恩,侄儿没齿难忘!” “自家人不必说两家话!”陈昌歘然间忆起一事,推测道:“龙儿,听你方才讲罪魁祸首自称叫啸天,又兼之乃是汪正清的儿子,如此一推,老贼的真名应当叫汪啸天!” 司马云龙闻听伯父之言恍然大悟,然而,反觉更加失 望,毕竟自己从未涉足江湖,虽然说从家门出来到这里可说行走江湖了,可所闻江湖上的人事也仅一鳞半爪。司马云龙紧咬钢牙,浑如一头发怒的幼狮,无怪乎有人说仇恨是妖法,可将绵羊变成老虎,可让君子成为小人。说道:“伯父,既然知晓了仇人的匪名,我习好武功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宰了他。哼!”随而又平和一些道:“伯父,您学问渊博,又是老江湖,自然对江湖上的人与事了然于胸,在武林中又有数不清的至交,想来您老必定听说过汪啸天这名字。那么,您知道他现下住在哪儿,又成立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么?” 陈昌、陈安听闻司马云龙的讲述,陈安虽是仆人,可江湖阅历更比主人多,他觉得复仇之事甚是棘手,不住摇头,不知道他这头是为司马云龙复仇一事摇的,还是为不知道汪啸天下落而摇的。 不猜也知道凶手武功极高,何况是昔年绿林第一魔的儿子,想找这样的人索债报仇,除非不想活了。故而,陈昌低头陷入到苦苦沉思中,半晌未发一言。很久才面带窘色的抬起头来,废燃长吁:“哎,说来当真是惭愧之至啊!伯父在江湖上固然算得上是称名道号的人物,也有些认识的朋友,但到如今而止,尚未听闻有人提过汪啸天这个名字,到如今并未听闻江湖上有新的组织崛起。侄儿,你听伯父的安排,不要想一切不快的事,安心在庄上住着,伯父自会请朋友们帮忙打听老贼的下落。” 司马云龙眉头紧锁,坐下下后:“是,小侄遵命!” “如此就好!”陈昌点点头后,突然之间轻击额头:“哦,想起来了,对了,我曾经听朋友提过一些关于汪正清的旧事。” “甚么事?”司马云龙立时紧张起来。 陈昌继续道:“据那位朋友称,虽说汪正清有个极为妖艳的妻子和一个极聪明的儿子,可不知何故,汪正清死后,其妻儿便销声匿迹了,传言有的说已经死了,有的说她们惧怕正义之士的围剿逃到了海外。总而言之,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一个妇人自称是汪正清的妻子。如今听你一讲,加之此贼有不世魔功,可见江湖传言他与他母亲已死的消息是假的,显然她们躲在一个鲜为人知之处,而他则习成了魔功。” 司马云龙一听,立时之间使陷入到了沉思中,默默无语。 陈昌眼望窗外,目光呆滞而惘然,心下则敁敠着:“老贼的武功足可独步武林,可他为何不以真面目视人?他麾下既然聚了一大批死士,又成立了个盟会,何等威风,何以世上竟无人知晓这个盟会的存在?是他不好虚名,还是他大脑有病?哎呀,不好!”眉间浮现出惶惶不可终日,显得大为不知所措。心下继续狐疑着:“莫非要有大事发生?他既然成立了极其严密的组织,显然是企图称雄武林。此贼真有如此狼子野心,江湖上定会血雨腥风、永无宁日,正义之士丝毫无有准备,必将措手不及啊!哎,只可惜我的武功不济,不能抽剑诛魔,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后找个适当的契机通知同道们,让他们多加戒备。”想到江湖上即将杀戮四起,一时惊慌失措,胳膊肘微微一颤,当啷一声,桌案上的茶碗被他给碰到地上,打了个粉碎。 陈安见庄主未受伤,忙弯下腰去拾茶碗的碎片,交给闻声进来的婢女。司马云龙疾问:“伯父,您怎么了?” “没什么……”陈昌稳定了一下心神又道:“龙儿,我们所面对的仇人甚是歹毒,报仇不能急于一时,务必从长计议,你只要在心里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古训就足够了。” “是,伯父的谆谆教诲,侄儿谨记于心!”司马云龙点头应允。 陈昌欣慰的点了一下头,扭头对陈安吩咐道:“先带龙儿下去洗个藻、换件衣服,龙儿一路风尘仆仆,必然累了,先收拾一间厢房,好好休息一下。”听老仆人唯命是从的道了一声是,这才又征求侄儿的意见:“龙儿,伯父的安排,你看还妥当么?另外,你还有什么所需要的么?” 司马云龙起身冲伯父躬身行礼:“谢谢伯父,侄儿别无所需,倘有何需要,短不了麻烦伯父、伯母。伯父,您若没有教诲,侄儿就先告退了。” “好的,侄儿,你下去罢,待用晚餐时,再一并见见你的伯母和你凤如妹妹。”陈昌温和怡声说着。 司马云龙低头看着自己的乞丐服:“嗯,是得好好洗洗,可不能以这付样子去拜见伯母,太丢人啦!” 陈昌苦笑一下,笑后自椅子上慢腾腾站起。 “公子爷,请随老奴来!”陈安头前引路出了大厅。司马云龙转身那一瞬间,无意间见到伯父已经起身,想来自是欲去后宅对伯母讲自己的事。 陈安在前引路,一老一少走到甬路尽头,穿过游廊,在一间房前驻足。陈安请司马云龙进去休息,立时吩咐长随骑快马到杭州城为客人购几套男孩的衣衫鞋帽,因为他深知庄主膝下就一位千金,庄上根本没有司马云龙可穿的衣服,而后又命人去弄洗澡水。在这空当,唯恐司马云龙寂寞,便跟他聊起了杭州附近的名胜古迹,并劝他去游玩散心。 片刻功夫,有人已将洗澡水打来,司马云龙见木桶里热气腾腾,伸指来一试,发现水温适宜。于是,命陈安及欲为他沐浴的仆人退下,说自己在家时都是自己洗,有人在屋里反而不习惯。仆人们出去后,司马云龙关好门,这才解带宽衣,缓缓迈入木桶中。 如今,他晓得自己业已不是往日那衣来伸手的少庄主,说含蓄些无非是个叫花子,所以必须摆正身份并与往日那纨绔子弟一刀两断,日后诸事尽须靠自己,不能假手他人。为能够适应日后的苦日子,务必得学会自己的事自己做。不得不承认,在心底深处甚是留恋以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如今父母作古,奢侈豪华已经一去不复返,自己不可能再享受到这种待遇,为了适应环境,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 这一浴可谓是将以前那个纨绔子弟给涤掉了,一滴滴水珠的冲下,洗去身上尘埃时也渐渐在洗涤着身上那富家公子的毛病,将他身上那些诸如富家公子的娇气、懒惰、任性、骄傲、自大也一丝丝的冲刷下去了,使他脱胎换骨、由心里往外得以清洁。 过了良久,陈安在屋外询问司马云龙是否沐浴完毕,因为衣服已经为他买来。司马云龙让老人进来放下衣服鞋子而后再出去,见老人一一照办,这才擦完身子后非常不习惯的换上内衣外袍,衣服的衣料、款式均不及自己以前所穿的,可也能够称得上是上等货色。洗毕又换上崭新的衣服,这自然使他心情畅快多了。 司马云龙推门出来,陈安见之愕然:少年公子面白胜玉,双眼微微有些红,但遮不住外泄的屡屡情丝,双眉之间虽有嗔色,可眉梢上挂着的情仍难以被推出,原本就风度不凡,如今穿上合适的锦袍、靴子,更显风度翩翩,远惭子都,近愧周郎。陈安还真有事,所以说一句叫司马云龙休息,过一会儿吃晚饭时再来请他,便转身而去。 司马云龙毫无睡意,感到百无聊赖,出来款步溜着甬路西行,无意间冲过一个月亮门,前方豁然开朗,乃是一座花园,显然不知不觉间已来到陈府后花园。在家被毁后,他于花草鱼虫根本无心情去观赏,如今为了散散心,还是强打精神向四外环顾: 假山怪石嶒然而立,立如鬼怪索命,横似卧虎草丛中意欲扑食,歪的胜似危楼摇摇欲倾,苔藓斑驳,蔽盖其上,使假山不假。近处尽是各色花卉,有润叶芭蕉,有弯曲如蛇的冬梅,有万花之后牡丹,有芍药、玫瑰、君子兰,左边还有一个池塘,水固清澈,然水面上独存些荷叶。花的种类固然繁多,可时值秋日,除了菊在绽放外,竟无有一色花卉含苞,不远处的湘江竹倒是欣欣向荣。 忽然,假山另一侧、绿竹之下忽有兵刃相击的声音灌入耳中,他一怔,心说:“咦,究竟是谁在这儿打斗呢?”好奇 之心一起,自然寻着声音缓缓绕到假山另一侧,双手扶着假山,觊觎之光飞向竹林之下。 其实不论何门何派,有外人窥视本派高手练武,均系大忌,是最为可耻的,但司马云龙从未涉足江湖,先生也只教了他盗取别人钱财为耻,未教他此刻的举动也是可耻行为。再者,他也是难以控制好奇之心,似乎有人在身后推他。然而,一望之下,不由得一惊,同时对斗的二人也已经暂停了下来。 绿竹之下立着两个少女,一主一仆,一个紧攥双刀,一个倒提长剑。持剑的婢女恰好面对偷窥者,她大约在十八九岁,桃腮凤目,生得清新脱俗,虽是婢子的装束打扮,却不失一股小家碧玉的娇气。另一位少女则以倩影对着司马云龙,照婢女矮半头,削肩楚腰犹显弱不经风,一身白裙更显洁白如玉,然而由于以倩影视人,所以又增添了几许神秘感。 美婢子用清脆如铃的声音道:“小姐,你想想看,从小到大,我是不曾诓过你的,真的,你的刀法的确是更上了一层楼,婢子实在非是你的敌手,我不想认输,可也不能耍赖,你说是不是呀?” 背对窥视者的妙龄少女以柔美如歌的声音道:“月儿姐姐,你干么也和他们一样敷衍我呀?我晓得自己刀法虽在娘的点拨之下提高了一大截,可也不至于仅在三招两式之内便轻轻松松的将你击败,除了你是有意来敷衍我,实在是找不出来更好的理由了。关键是,此刻你的长剑尚握在手里,不曾被我打落在地,你又怎么可能不是我的敌手?所以,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再来与我比试一场,我要的是公平比试而不是敷衍了事。” 名叫月儿的婢女不卑不亢的道:“小姐,真若继续比下去,我岂不败得太惨了点儿,我虽是下人也不能弄得令自己丢尽了颜面罢?真如此,你叫我日后有何信心继续苦习武功呀?” “不行,我不管,反正我玩的不开心、不过瘾,不能就这么草草收场。爹和娘的武功远在我之上,跟他们比试用不了一招就得落败,庄丁们的武功又稀松平常,和他们动手实在是胜之不武,也只有我二人动手才能多打上几十回合,才算得上对双方均公平。好姐姐、求求你了,抬起你的长剑来跟我继续打一场罢,好月儿姐姐啦!”少女先前很是硬气,见婢子无动于衷,便来软的。 月儿仍软语相劝:“小姐,你胜都胜了,何必苦苦相逼呢?咦,谁在那儿探头探脑?不要躲了,快出来!”一抬眼,便见假山之侧的偷窥者,因甚觉陌生,所以大叫一声。 第三章 刁蛮公主 司马云龙无法隐身,从容走出来,边走边冲二人抱腕:“鄙人司马云龙,初到贵庄,信步来到这里,无意中窥见二位姑娘对艺,并非有心,请二位姑娘宽宏大量,多多海涵则个。” 白衣少女愕然之下忙转过娇躯相顾:来的竟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虽然面有歉色,可眼中竟流落出万种情意。一愣之下,心中不自主的一颤,与他的目光一触,立感既惊又臊,满面绯红,迅速垂下了头,可未过片刻忍不住又抬起玉面去仔细端详款款走来的这位似曾相识的佳公子。 司马云龙见少女年纪与自己仿上仿下,鸭蛋脸儿上尽书天真,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红艳迷人的小口旁边有二个迷人的酒窝,这更加显得她纯真可人、观之可亲。 月儿立时恍然:“啊,原来公子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庄上新来的贵客呀!失敬、失敬呀!” 司马云龙含笑道:“客气了,错本来就在鄙人。” “呀,你不就是司马叔父家的龙哥哥嘛!”白衣少女满颊愤兴、愉然之色。 司马云龙道:“不才正是司马云龙!”随后又冲白衣少女一抱拳,问道:“请问姑娘的玉名是……?” 白衣少女倒不滞泥于俗礼,咯的一声娇笑,丕是大方的自我介绍:“我叫陈凤如,听娘常常说起你,说你比我大一岁。你不必姑娘、姑娘的叫我,叫我小妹就可以了。”一指身侧的月儿:“这是月儿姐姐,名是我娘的丫鬟,实则是我的大姐姐。” 司马云龙道:“啊,小姐原来是庄上的千金……” “嗨,我说司马云龙,你怎么还叫我什么千金呀?你应当喊我小妹的呀!如果你觉得不加个称呼无法开口,我倒是很高兴你在我的姓后面加上女侠二字。嘻嘻!”陈凤如觉得千金小姐那种安静娴熟与自己的性格格格不入,而自己好动又喜欢习刀剑,所以相比之下她心里更加乐意人称女侠。 这位自称叫陈凤如的娇小姐确是陈昌夫妇的独生千金、掌上明珠,前些日子,陈夫人教了女儿一套刀法,陈凤如苦习几日,感觉刀法精进不少,便硬拉着月儿在此对斗拆招。 司马云龙道:“好的,叫小妹就小妹吧!”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龙哥哥呢!”陈凤如突而神秘兮兮的一笑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司马叔父的武功极为高强,这个我是亲眼目睹的。龙哥哥,你是司马叔父的爱子,必然已经深得叔父的真传了。对不?” 司马云谦然答道:“不敢说已得真传,不堪入目的粗糙小技倒也练过几日,难以见人的。” 月儿道:“到底是读书人呀,说话都这么谦虚呀!” “妙极、妙极、妙极!”陈凤如兴奋之下手舞足蹈。 司马云龙微微一怔,不明了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招来佳人的嘲笑。耳边听月儿不解的问了一句:“小姐,妙什么呀?” 陈凤如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月儿身前,兴味盎然的道:“月儿姐姐,这回有了龙哥哥,我放你的假了,对你而言不是一件妙极的事么?云龙大哥已得司马叔父的真传,武功自然不可小视,正好与我切磋武功,惟有胜了龙哥哥这样的高手,方显本女侠刀法不凡,对我而言岂不是一件妙极的事么?” 司马云龙道:“不!小妹,万不可开这个玩笑,你我兄妹大打出手,一旦为外人窥见,成何体统?再者,伯父、伯母倘若知晓,必定不豫,乃至于会重重责罚你我的。” 陈凤如双刀一交,据理力争:“龙哥哥,你多虑了,我们兄妹切磋技艺,互相学习对方的长处,二老知道后欣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罚我们哪?” 月儿也想见识一下逍遥山庄少庄主的本事,便微笑道:“公子,你太谦虚了,你不是外人,乃是小姐的兄长,如今正值我家小姐在兴头上,你好歹陪她走上几回合,玩笑似的切磋一下又有何妨?再者了,纵使你的剑法无比精湛,我们主仆也不会偷习一招半式的,这是江湖大忌,我们还是知晓的。” 陈凤如见月儿在旁帮腔,更是勇气大增,争强之心渐添,忙道:“龙哥哥,我看你是孤芳自赏、目中无有别人,见小妹是女流之辈,益加瞧我不起,不屑与武功低微的小女子切磋。是也不是?” 司马云龙连忙摆动双手:“不、不、不!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月儿又问:“那你因何这么固执呢?” 陈凤如紧接着措辞强硬的说道:“不论怎么地,今日这场比试较量,龙哥哥你是摆脱不了的,小妹何时将你手里的兵刃击落,比试何时宣告结束。”突见到他赤手空拳,拍了拍脑门儿,惊笑道:“哎呀,我说你干么不与我比呢,原来手里没兵刃呀!可也是,没兵刃又如何与我在兵刃上一见高下?疏忽大意了!不怕的,小妹我帮你借一把剑。”扭头对身侧的月儿道:“月儿姐姐,将你的长剑借给龙哥哥一用吧!” “婢子唯小姐之命是从!”月儿唰的一下,手中剑一顺,将剑柄递于美少年:“公子,我的剑不怎么好,你就将就着用吧!” 司马云龙知道假使不与如妹比试,自己甭想离开,但伯父、伯母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又身为兄长,怎么好有与她真比之心呢?算了吧,倒不如假与她草草拆上几招,巧妙的一败,逗她一笑也就成了。自月儿手里接过明晃晃的利剑,横剑胸前,手捏剑诀为礼:“小妹,客不压主、大不欺小,你先进招罢!” “爽快,这才是堂堂须眉大丈夫呢!如许说来,多多得罪啦!”陈凤如话音甫歇,晃动倩影捷飘向佳公子,双刀齐飞,当头劈落,毕竟是女儿家,连钢刀的周围均有香风匝绕。 当当轻响,司马云龙吃力的封出双刀,他纳闷何以他一个男孩子的力道反而不及同龄的弱女子哪?这是因为其父仅教了他一些剑招,从未传授过内功心法,其父曾经严令他与任何人争斗,所以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高估了自己。然而,陈凤如在习刀招时兼修内功,虽然所习并非上乘内功,可几年下来在体内多少也储了几丝真气。内功刀招并用,自是使身无内力的司马云龙感到惊奇和吃力。司马云龙反手一剑,已然开始回攻,出剑毫无力道,使剑快捷凭的无非膂力罢了。 陈凤如左手刀铮的挂出长剑,右手刀呼的一声扑向大哥肩头。她是认认真真的对待眼前的这场打斗,想大哥毕竟是司马叔父的传人,必定留有后招。她这一全力以赴不打紧,司马云龙自是越发感到吃不消,大骇之下,一面撤回长剑,一面狼狈万状的后退。 陈凤如晃刀变招,双刀如两只白色蝴蝶,翩翩舞来煞是美丽,一上一下飘向他胸前及小腹。司马云龙使尽全力,飞出手中剑,绞开刀后一沉,指向她的肩头。陈凤如一笑,左手刀去挂剑时,右手刀直抹向大哥持剑的胳膊。司马云龙啊的一声惊叫,觉得小妹已用杀招,立时匆匆忙忙抽剑右闪。陈凤如一招走空未停滞不前,双腕一拧,双刀如蜂苦苦追逐它的花香——司马云龙。 司马云龙见双刀如两条清河涌来,匆匆后退,突然脚下石头一绊,又见小妹的刀已到,不想倒下去已经不成,毕竟事出乃是始料不及的。双刀固然被他给闪开了,可人则扑通一声,十足十摔了个大跟头,腰背、后脑无有一处不感到痛苦不堪的。其实区区一块石头,对于内功不凡的高手来讲微不足道,就算给石头绊上,也完全可以在欲倒下那一瞬间一跃而起,或者内功一至而将拦路的石头给震飞。 在月儿的吃吃嘲笑声中,司马云龙慢腾腾的爬起,一面掸去身上的尘土,愧色满面的道:“罢了、罢了,如妹的刀法高明之极,愚兄望尘莫及,今日心服口服了。” 不料适得其反,陈凤如的脸上反而蛮不讲理的说道:“司马云龙,你未免也欺人太甚了,你我不过是比试一下武功,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何苦来的用诡诈的伎俩、乍败来敷衍我?” “小妹,我真的是不敌你,你何以说我是有意敷衍呐?”司马云龙大惑不解的问。 陈凤如咄咄逼人:“哼,谁人不知你司马家的剑法颇为不凡,你深得叔父的真传,纵使不及我,也不至于这般不堪一击。再来说说你诈败的方式,你是练了数年武功的人,又怎么可能为区区一块小石子绊住而躲闪不了?你不躲闪肯顺坡下驴倒下去,你肯定是想到了,你一旦胜了我,我父母必然不悦,我也肯定会不高兴,不如来一招将计就计,赢得我一个微笑就此了事。你这么诈败,根本不是让着我而是瞧我不起。哼,当真是其心可诛呀!” 司马云龙听她言之凿凿,根本不容自己加以辩白,不用她讲,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苦习几年的剑法竟如此不中用,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陈凤如见他无词相驳,便道:“啊哈,怎么样呀?龙哥哥,诡计给我揭穿了,是不是理屈词穷了呀?” “小妹,只要你能开心,只要不逼我与动手,你怎么讪笑愚兄均可以。”司马云龙心下对她的步步紧追虽不快,但怎么也无法令心中的星星怒火燃烧起来。 “哎唷,龙哥哥,我怎么敢姗笑你呢?不过,只要你跟我继续比试,我才开心。”陈凤如一付刁蛮无理的架势摆了出来。对她而言,自出生至今,无人敢不从她的心意,无人敢明目张胆的欺骗她,而司马云龙虽听命,但给自己竟然敷衍,不能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司马云龙正言说道:“小妹咄咄逼人,有意相讥于我,请恕愚兄无礼,不能奉陪了。告辞!”将长剑递给月儿,意欲抽身离摆脱小魔星的纠缠。可月儿因未得小姐首肯,未敢伸手接剑。 “哼,我说要重新与你比,如今没有比,你想溜之大吉,门儿都没有!”陈凤如不容他离去,二次跃上,双刀舞开卷着地上的竹叶,裹着玉体所发出的香气,以一式左右开弓,齐奔少年公子的双肋扎去。 “小妹,你何苦紧追不舍?”司马云龙抬剑将双刀一一封出,但是他并未顺势翻剑还击。 “我说过,不打飞你手中剑,今天的比试就不算分出胜负来,胜负未分,你岂能离开?”陈凤如抽刀变式,推向他胸前。司马云龙既有些气愤,又感到可笑,见她这招来势更捷,忙飞身向左相避。陈凤如左手刀抽回,走空的右手刀一翻,顺势直削佳公子腰间。 锵的一声响,司马云龙舞动长剑颇为吃力的将刀搪出,可是深感虎口发痛,右臂发麻。猛然见她左手刀当头砍下,不暇细想,慌忙抬剑相架。但是,当剑抬出时,才发现她的刀并未真切下而是虚晃一下。使人更加惊骇的是她纤足直向自己胸前踹来,速度之快宛如风行。轰的一声,司马云龙被踹出,二次躺在地上,这次倒地在狼狈的程度是上一次无法比的。 噗的一声娇笑,陈凤如将双刀交给走上来的月儿,几步抢到他身前,赔笑道:“对不住,龙哥哥,看来你并不是有意深掩功夫,而武功不济呀!”伸出小手将客人扶起,又亲手掸去他身上的尘土,志得意满之下认为自己的武功不负女侠之称。 司马云龙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我丑出到了家,这一回你的笑一定是出自肺腑的嘲笑吧?” “啊哟,出自肺腑就出自肺腑,干么非得加上‘嘲笑’二字,怪不刺耳的。龙哥哥,这么说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要知道我未将你手中剑打落在地,已经给你好大的面子了。你这么说,可真是太不讲理了。哼!”陈凤如猛地抽回双手,又一跺脚。这可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不讲理的人明明是她,偏偏倒打一耙。 司马云龙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小妹,你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生气了,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不讲道理了、太霸道了。现下我败也败了,你气也泄了,你就别绷着脸了。”将长剑又还给了月儿。 “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家小姐无论做任何事、说什么话,那都是正确无误的。嘻嘻!”月儿接过长剑并还入匣中。 陈凤如格格娇笑,天真的脸上尽是满意的笑怿,两个小酒窝更加迷人,淡淡的道:“好,既然龙哥哥承认了,那此事就此掀过去,本女侠也就不深究啦!” 司马云龙非常郑重的询问:“小妹,我看你的刀法颇为不凡,是谁传给你的,这刀法叫什么名字,出自那一门派?” 陈凤如自豪的道:“这是一套峨眉刀法,自然是出自中原武林八大门派中的峨眉派了,乃是娘不久前亲自传给我的。龙哥哥,你不知道的,这套刀法在江湖上是大有名气的。” “我来此的路上听人说江湖上有八大门派,你连其中的峨眉派都知道。小妹,你可真是了不起啊!”司马云龙一竖大拇指,满面钦佩。 陈凤如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连这些门派的掌门人的名字、成名的武功、所用的兵刃,没有一样是我所不知的。就说在咱们中原武林中就有八大门派,四川峨眉派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峨眉派的掌门人又是何人呢?”司马云龙难耐好奇之心。 陈凤如道:“龙哥哥,这一下你可是问对人了。峨眉派与别的门派不同,上下均是出家女尼,掌门人是中原武林八大掌门人之一的绝尘师太,有个挺美的外号,叫‘冷面观音’。” 司马云龙又问:“那么其他的门派的情况呢?” 陈凤如有意在大哥面前卖弄,如数家珍般的介绍:“嵩山少林寺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自是八大门派之首了,他们的住持是悟静老和尚;武当派的地位与少林寺并肩,掌门是玄真真人,这老道的剑法可是比龙哥哥你的剑法强上千百倍呀!华山派的掌门人是岳镇龙,有个‘玄阴剑’的绰号,也是以剑法成名的;四川除了峨眉派之外,还有个青城派,掌门人路子安有个‘飞云笑天’的美号;丐帮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追魂索命掌’江振天;在太原也有两大门派,一个是天下第一大山庄万元山庄,一是三江帮,万元山庄庄庄是‘双笔判官’郑万元,三江帮帮主是‘金锏水上漂’李志成,一个以双笔成名,一个以双锏成名。龙哥哥,你知道么,在武林中与这八大门派并肩称雄的,在大漠、南海、塞北均有一个派。” 司马云龙紧紧追问:“快说说,这三处所居的是什么门派?” 陈凤如柔声道:“在万里大漠称霸的乃是瀚海帮,帮主‘大漠亲王’韩金龙,爹说他所使的乃是两柄没有剑刃的重剑,我弄不懂,剑没有剑刃又如何伤人呢?而爹则说剑手体内浑厚的真力可以化在剑上为剑刃的。想想看看,把剑习到了这种地步,天下中还有谁是敌人呢?嘻嘻,龙哥哥,你在剑术上的境界可到这种地步了么?” “取笑了,如果我的剑术真到了这种境界,也不至于二次跌倒了。”司马云龙笑的同时又问:“还有另外二门你为什么不说呢?” “别说,这话还真像你刚才摔的跟头,挺实在的。”陈凤如嘻嘻的一笑,继续道:“塞北门派不少,其中以金刀堂为尊,堂主公孙剑更有‘塞北第一刀’的绰号,爹说金刀堂有一处是最令世人所羡慕的,便是堂内收集了无数的刀法秘笈;想想看,天下所有的刀法一个人全会使,那么他还能是天下第二刀么?南海有座蓬莱岛,岛主是位奇人,叫‘小如来’司徒文远。这些人与事乃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龙哥哥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么?”见他惭愧的点点头,得意的道:“哎呀,真真是枉称了武林世家的少庄主啦!” 司马云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妹,你也没有出家门,这些是听谁讲的?” 陈凤如道:“这话问得可真是够滑稽可笑,你家是武林世家,可也别忘了,我爹娘均是被江湖上的人尊为大侠、女侠的高人。而我又是他们的独生女儿,这些事在我的请求下,两位老人自然不会不说的啦!” “不消说,在江湖知识上我又输给你了,你不愧是习武之人啊!今日这一输,我是既佩服你的刀法,也佩服你的见识。”司马云龙言出五内。 陈凤如异常满意的一笑,比将他击败时更加高兴,毕竟这一次他对自己是心服口服,说道:“龙哥哥,慢慢的你就会知道的,我让你佩服的可不止这些哟!” 便在这时,走来一个老媪,说晚餐好了,庄主、夫人请小姐、公子去用餐。 “好,我们回去用餐!”陈凤如咭的一笑。 几人走到月亮门,司马云龙看了一下自己的脏手:“小妹、月儿姐姐,你们先请,我回房洗把脸随后就到!” “不就是拄了两次地么,有什么脏不脏的,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呵呵!”陈凤如与月儿相顾一笑,跟着老妈子径自去了。 司马云龙顺原路来到自己的房间,却看见陈安在室内相候,陈安说晚餐已经备好了。司马云龙开口道了一声谢,洗把脸之后,这才跟着陈安出了客房。 门吱的一声,庄主寝室的门由里自外打开了,闪出一位体态秀美的绿衣婢子,冲一老一少一笑,宛似三月里的桃花,正是月儿。道:“司马公子,庄主、夫人早在室内恭候多时了。请!” 司马云龙走进内室,见室内的陈设殊是讲究,红木的床,梨木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室内除了有几个老妈子、丫鬟外,尚有三人在椅子上坐着,其中的中年男人正是庄主“玉面飞鹏”陈昌。少女非是旁人,正是陈凤如,粉庞如含苞欲放的花朵,两只黑亮闪光的大眼睛不停地注视着面前曾为自己二次击败的龙哥哥。 陈昌另一侧的中年妇人即是他的爱妻,有“双刀玉凤”之号的秦美英,别看人至中年,却与妙龄少女的区别紧是已婚妇人的装束罢了。她武功不凡,手中一对双刀在江湖上有一号,而且人人公认她武功远在她夫君之上,师承峨眉派掌门人门下,是绝尘师太唯一位俗家弟子。在司马云龙进来之前,陈凤如正在得意洋洋的讲述着她在花园里与大哥碰见这事,只是因为唯恐父母责备,故而无奈将击败司马云龙那非常精彩的一幕删去了。 司马云龙忙抢上前去躬身行礼:“侄儿拜见伯父……” 陈昌一把扶起客人,一指身侧的妻子,为他引见:“贤侄,这即是你的伯母,那便是你的凤如妹妹,见见吧!” 司马云龙作揖行礼:“伯母在上,小侄有礼了!” 秦美英早已自夫君口中得知了逍遥山庄的惨案,司马云龙的一切情况她也已经尽数知晓,自司马云龙一进门起,她便仔细端详着这位故人遗孤,见他不仅仅生得仪表堂堂,且彬彬有礼,因此有说不出来的喜欢。和风细雨地道:“都是自己人,侄儿不必如此多礼,快挨着伯母坐下休息片刻。”向另一边的空位子一指。 “多谢伯母!”司马云龙左移二步,即要坐下。 忽听有个乳燕般的声音开玩笑似的灌入耳中:“龙哥哥,你就这么坐下了,不觉得太过疏忽、太过大意,以至于遗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大事么?” 司马云龙忙冲陈凤如一拱手:“唉,是愚兄大意了,多谢小妹你提醒。凤如妹妹在上,兄长这厢礼过去了!” 陈凤如轻声佯嗔道:“行了,不用谢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是出自真心的。对了,我娘不是已经让你坐了么,可你干么还愣着,难不成还想叫本女侠亲自请你来坐下呀?嘻嘻!” “不劳小妹相请,我自己坐下即可!”司马云龙颇感尴尬的一笑,坐在伯母身侧。 秦美英将脸一绷,假作发怒,严肃的训道:“凤儿,你也忒无礼了!龙儿头一次登门,又长你一岁,你得尊他一声大哥,你怎么可以对大哥如此无礼?难道你就不怕大哥不高兴么?”又扭头对侄儿和颜悦色的道:“龙儿,你小妹自小即给惯坏了,不管对谁一味的开玩笑,不过无有什么恶意,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司马云龙道:“伯母,您放心,区区一句玩笑话,侄儿不会介意的。” 陈凤如忙一跃来到母亲身侧,双手拉扯母亲的大袖子不住摇动,娇宠任性、嗲声嗲气的说道:“娘啊,女儿不过是跟龙哥哥开开玩笑,您别不高兴,女儿知错了还不成么?求求您了,不要不理您的乖宝贝、小凤儿,求求您了。嗯,要不然……要不然您就轻轻的打几下您的女儿、骂几句您的女儿,总之您可千万不要不理女儿呀!行吗?” 陈凤如这一招虽然频频用在母亲身上,可却屡试不爽、当场见效。秦美英禁不住噗嗤一笑,被女儿给逗笑了,用纤指充满爱意的一戳女儿的额头:“哎,当真是哭笑不得,拿这个小鬼头半点儿办法也没有啊!”顺手一指若有所思的美少年:“但是,你得给云龙大哥赔个不是,否则他会不高兴的。” “嗯,女儿明白如何做。”陈凤如来到司马云龙身前,两腮略红,向他行礼并道歉:“龙哥哥,真真是对你不住,这次可真的全是小妹的不是,你甭不开心,小妹再也不敢对你无礼了,请你原谅,我给你赔礼了。”她固是任性,可并不是一味胡搅蛮缠,她也晓得在花园中一役,自己虽是胜了,可理亏,目下正可借这机给他赔不是,大家冰释前嫌,以后他可以陪自己练刀、玩耍。 司马云龙忙道:“兄妹之间说说笑笑并没啥大不了的,不必道什么歉的。” “嘻嘻,这可是你说的不生我的气了,以后你可不要后悔呀!”陈凤如盈盈一笑,在父母、大哥、仆人们的笑声中又坐了回去。 第四章 双刀玉凤 丫鬟们纷纷将酒席摆上,盐水鸭、卤肘子、烧虾、蒸鱼……无不是佳肴,外加旨酒,皇帝所食的御膳也不过如此。四人有说有笑的用餐,席间陈昌夫妇短不了嘘寒问暖,陈凤如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诸多可笑的话语,又问问金陵有几处名胜古迹,来此路上又有什么趣闻轶事。 对于司马云龙而言,成为孤儿迄今为止,这一餐乃是最丰盛、最可口的一餐,至关重要的是通过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他又有了一丝家的温暖。至此深深感到伯父、伯母的恩情深比江海,二老给自己的关怀与温暖、小妹给自己的关心、微笑,无形中使自己重温了人间至情。人在孤独无依时,需要的不是多少金银珠宝、高官厚禄、武功秘笈,而是这份人间至瑰——亲人的爱,哪怕仅仅是一句抚慰的言语、一个关心的眼神,均可令人感激得热泪盈眶,乃至于以死回报。 四人用罢了餐,陈昌端起盖碗品了一口香茗,亲切的询问:“侄儿,你的武功眼下练得如何了?” 司马云龙突听自陈凤如的樱桃小口中传出一串串的讪笑,一旁的月儿也在抿嘴巧笑,二人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顿时令自己忆起饭前在花园里与陈凤如的一役,不觉满是惭愧。过了良久,方有些踌躇的说道:“真人面前不敢言假;伯父既然问起,侄儿不敢有丝毫隐瞒。武功侄儿倒也断断续续的习过几日,因为悟性、记性均不尽如人意,加上又天生懒惰,所以虽习了几日武可与没习之前也没啥本质上的区别,父亲他老人家的武功九牛一毛也没有学到。伯父,侄儿知道凭现下的武功想手刃仇人只有在梦里,为能梦想成真,还请伯父为侄儿指点迷津啊!” 陈凤如柔声细语的建议:“哎哟,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原来不过是习武这件些些小事呀!我说龙哥哥你呀你呀,你可是忒笨了,这又有什么可为难的呀?小妹就可以为你指点迷津,我爹我娘均是当世高人,你马上给我爹我娘叩头,刀剑双修,继续苦习不就完了嘛!” 秦美英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凤儿,如此胡乱讲话,会给人笑话的,须知武学之道广阔如宇宙,学无止境,内功心法、剑术刀法、拳经掌法无不使然。为娘不是常跟你讲人外人尚有人,天外尚有天的嘛!凤儿,你不防想想看,能以掌气轻松击折百年古树,这样的人焉是泛泛之辈?甭以为你爹跟为娘在江湖上有一号,说句心里话,若真与那老贼不期而遇,也未必是其十招之敌啊!” “哼,吓唬人……”陈凤如小嘴儿一扁,赌气嘟囔了一句,不以为然。 秦美英浅浅一笑置之,对司马云龙道:“侄儿,你认为呢?” 司马云龙忙回道:“伯母一席话甚是透彻,令侄儿茅塞顿开,武学之道诚然浩如烟海啊!” 陈昌点头莞尔:“不愧是读书人啊!” 陈凤如微笑着接口道:“是呀,不愧为读书人,开口就能讨人欢心呀!” 秦美英道:“凤儿,你得向你大哥好好学一学呀!” “有什么好学的,好听的谁不会说呀?”陈凤如不服气的说着。 陈昌释下茶杯,眼望女儿,温和的说道:“凤儿,你娘说得对,为父的武侠与你司马叔父在伯仲之间,他不敌老贼,为父又拿什么手刃贼人?倘使真让你大哥拜为父为师,那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啊!”随后郑重地对夫人道:“想要习成上乘武功就务必得拜高人为师,所以得为龙儿另外推荐一位高人为师方可。” 秦美英忙问:“依夫君之见,认为哪位高人合适呢?” 陈昌双眉一锁,边品茶边沉思,娓娓道出心中所思:“纵观当今天下成名者多如牛毛,然而在剑术上造诣最高者首推‘剑神’欧阳旭,相传其内功已臻化境,尤其是其剑法更是震烁古今、天下无敌。” “那还客气什么?把他叫来,让龙哥哥拜他为师不得啦!”陈凤如忍不住插话。 司马云龙闻听后心驰神往:“欧阳老前辈既然为天下英雄尊为剑中之神,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若有幸拜于其门下,报仇自是轻而易举。哎,想我已经是落魄江湖的浪子,又有何德拜于老人家门下哪?” 陈昌道:“凤儿呀,你真是太天真了。欧阳老前辈是何等人物,岂能是任我们说见就能见得到的?嗯……,对于此人的传闻众说纷纭,有人说他隐居起来了,有的称他早已驾鹤西去,无论是哪一种说法,均拿不出真凭实据,对于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没有莫大的机缘,想见谈何容易啊!” “爹,那么除了‘剑神’,谁的剑法最高呀?”陈凤如追问道。 陈昌继续道:“去了欧阳老前辈何人剑术最精者那莫过于八大魔君之首‘天煞独行客’令狐豪,他的剑术最是与众不同,已达以无招能胜有招的无上境界,成名以来,能胜他的仅有欧阳老前辈一人,天下人公认他是武林中的第二剑……” 陈凤如忙插嘴:“既然找不到‘剑神’,让龙哥哥拜武林二剑为师,我看也是挺不错……” “一派胡言!”陈夫人立地怒斥在女儿:“‘天煞独行客’在内功上的造诣固然无人可及,且剑术卓越凶悍,但他是一代魔王,更有甚者是他昔年仗着一把魔剑险些屠了华山派满门,怎么可以让你大哥拜在一个杀人成性的枭雄门下?若真要通过拜魔王为师来达到报仇这个目的,纵使果真手刃仇人,也令自己失去了清白的名声,更加令九泉之下的亲人难以瞑目,如此的话,与其习了武功倒不如不习,与其用恶魔所传的武功来报仇,这仇我看不报也罢!” “不错,拜这样人为师,大大堕了我司马贤弟的侠义之名。”陈昌甚是首肯夫人之言。 陈凤如心中不忿,嘟噜着俏脸,扁着小嘴,蚊声嘟囔:“不拜就不拜,又不是啥要命的大事,干么这么没鼻子没脸的来数落人家呀?” 听陈昌继续说道:“身怀不世武功的人除了上述所讲的二人外,要推少林寺的住持悟静禅师了,禅师所修习的乃是《易筋经》内功,更是一人身兼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数项,在武学上的修为是其余门派掌门无人可及的;仅次于禅师的要属武当掌门玄真真人,武当剑法乃是上乘剑法,这两位高人无论是谁的武功均可杀了老贼。” 秦美英问道:“夫君,你是知道的,在众位掌门中我仅与峨眉交厚,靠的还是师徒的情分。你与这二位高人中谁有交情,你认为我们的龙儿拜其中哪一位为师最为妥当?” 陈昌道:“二位高人中,悟静禅师我一直无缘得见,关键是禅师已经闭关多年,故旧、仇家一律不见,所以拜禅师为师是不可能实现的。不过,昔年在金陵城中我倒与玄真真人有过一面之缘,我想凭着同道之谊再加上这层关系,我如果殷切款至的上武当山,真人应该不会拒我于山门之外的。” 陈夫人立地接口:“夫君,依我看来,就这么办好了。龙儿头一次到庄上来,又受了这么多日子苦,先让龙儿在庄上住上几日,好好调养一下身体后,你再领着龙儿去湖北武当山。” “好、好呀!我一个人无聊得甚,先让龙哥哥在庄上陪我玩几天再说……”陈凤如忘了克制欣喜,禁不住连连拍手。 司马云龙禁不住心花怒放,真恨不得立时肋生双翅直飞往武当山拜师求艺,这牵连着他的俊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呈现出了喜慰,忙道:“多谢伯父、伯母,侄儿如能拜在武当门下,必会用心苦练武功,定不负二老的期望。只是,侄儿报仇之心甚切无法久住,希望伯父早抽时间成全侄儿。” 陈昌道:“这事听伯父、伯母的,伯父深知你想学上乘剑法的迫切心情,可是也不必急在这一天半日上,先住几日。” 司马云龙点头道:“侄儿听伯父的。” “嘻嘻,对,听爹的,最好住上几年。”陈凤如觉得与司马云龙在一起很开心,毕竟同龄人,玩耍也能玩到一 处去。他不能长久留在飞鹏庄固然可惜,不过至少还要在庄上逗留几日,这段时间内自己至少有个很好的玩伴。她又建议:“龙哥哥,你第一次杭州,容小妹一尽地主之宜,充当向导,来陪同你去杭州城逛逛,顺便游一游西湖、登一登飞来峰、拜一拜岳王坟。嘻嘻,独有这样,以后有人问起你来了一次杭州都看见了什么时,你才不至于哑口无言而被人耻笑呀!” 司马云龙微笑着问道:“小妹,你有独自出过庄门么?” 陈凤如被问得一愣,错愕的道:“一个人独自外出倒是没有过,问这么干么呀?” “若是这么,我可不能让你充当我的向导。”司马云龙幽幽的道。 陈凤如反问道:“哦,为什么呀?” 司马云龙道:“想想看,连你这个当向导的都没有走过的路,领着我这个外乡人走,我们岂不是会双双迷路而回不来家么?小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呀?哈哈……” 陈凤如也笑道:“你放心好了,就算真迷路,我也不会趁机把你一个人扔在旷野里的。再说了,不管怎么说小妹我也是杭州的坐地户,在杂草丛中找条回家的小道还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司马云龙道:“你的话底气不足,显然是在扯谎,越是这么我就越是不敢让你来当向导了。” “我的话是自脚下发出来的,这气已经不能再底了,你可不要冤枉我呀!”陈凤如笑吟吟的道。 司马云龙笑道:“呵呵,如果说这话是自脚下发出的,倒是不可不信,毕竟比由心发出的还要气足哪!”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呀!”陈凤如点头道。 陈昌夫妇见侄儿如此通情达理,对他更加喜欢,同时也更加羡慕九泉下的故人,感到他们不仅有人继承香烟,而且这个儿子如此聪明懂事。 一室皆春,陈夫人见天色不早,遂道:“夫君,龙儿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必然不曾好好休息过,我看不如今晚就叙到这里,叫龙儿回房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日接着唠。你意下如何?” 陈昌豁然道:“夫人所言不错!侄儿,你先去休息吧!” “对了,龙儿,你需要什么只管跟伯母讲,不要忘了,这里也是你的家呀!”陈夫人和蔼可亲的道。 “多谢伯母,侄儿记下了!伯父、伯母、小妹,晚安!”司马云龙起身冲陈昌夫妇再一次躬身行礼,在二位老人的点头、小妹的晚安声中,跟着陈安走了出去。 陈凤如眼巴巴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为何他的影子竟然牢牢地印在大脑中,在月儿与众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回自己的玉闺中了。她虽在月儿服侍下与往日一般宽衣解带、上了纱帐相围的床,可心则是一直无法平静如水。这又是何故呢?浑不知,大脑中尽是白天在花园里绿竹下与他相逢、相斗时的画面,芳心内再也不是平静如水,由于司马云龙的出现使她的心里也跟着起了波澜。 夜已更深,不知道他现下睡了没有,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知他现在心里有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这奇怪的感觉?我的心里怎么占满了他的影子,他的心里也有我的影子么?怎么了,怎么一想到他就有了精神,就不想睡了呢?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渐渐的,窗外已是月白风清,偶有萧萧的风声传进纱帐内。在凉爽的清风的相拥相抚中,在皎白的月光的相吻相伴下,这位春心萌动、渐醒人事的娇小姐带着心中诸多的疑问去了梦乡,向周公咨询何故使她心绪难以平静。或许,前朝名士乔孟符在其名篇《两世姻缘》中所书的那句:想着他锦心绣腹那才能,怎教我月下花前不动情。这才是她此刻心绪的真实写照吧! 四人正在聊着,陈安自门外进来:“庄主、夫人,有位名叫龙飞天的年轻剑客求见,已经在大厅中相候了。” “龙飞天……?”陈昌甚是不解的道。 “既然如此,夫君你就去见见罢,毕竟大家是同道,不好避而不见。”陈夫人建议道。 “好,我去见他!”陈昌跟老总管去了。 陈凤如按不住好奇之心:“龙哥哥,走啦,我们也去偷偷看看。”不由司马云龙言是否,连推带拉,已将他请了出来。 二人来到客厅门前,向室内窥视,见室内除了刚刚走进来的陈昌、陈安外,真有一位客人,客人果真很年轻,一身金色锦袍,二目炯炯有神,一脸冷傲的表情,手拎一柄长剑,更显英气逼人。 陈昌冲来人一拱手:“久闻龙大侠之名,今日有缘一见,幸会、幸会!” “你就是陈昌?”这位名叫龙飞天的客人不恭的问。 陈昌道:“不错,鄙人就是此地地主陈昌。不知阁下找鄙人有何见教?” “听闻说你以前见过一个叫白飞龙的人。有这事么?”龙飞天不用主人请,已然坐下了。 有仆人为主客端上香茗,陈昌在品了一口茶后点头道:“仔细想想,在十五六年以前我的确见过一位名唤白飞龙的剑客。” 龙飞天顾不上将端起来的茶饮上一口,迫不及待的问:“你是怎么遇见他的?” “也仅仅是一次不期而遇。”陈昌捻着胡须,追忆起往事来:“我去金陵访友,在金陵城中遇见的他,当时他身边还有位年轻貌美的小姐。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之所以还能记得起来,不仅仅因为他二人的郎才女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关键是白大侠的剑法玄妙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所以使我一直忘不了白大侠的名字。” 龙飞天紧紧追问:“他的剑法如何玄妙?” 陈昌将所知一一讲了出来:“当时,我不知道这位白飞龙大侠和他身边的姑娘是怎么得罪了在绿林称雄的‘塞北双雄’、‘残肢二老’等等这些黑道魔头,以至于这些人群起来攻。可面对这些魔王,白大侠面无惧色,长剑出匣仅仅五十余个回合,便将围攻他的群贼击败。如果不是他身侧的小姐拦挡不要他与贼人结怨,这些贼人早已尽数死在了白大侠的剑下。不知为何,小姐在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把那东西在贼人们面前一晃,贼人们便一哄而散了。” 龙飞天一面听着一面微微点头:“你可知那女子叫什么名字,以及他们二人的师承来历么?” “贼人一遁,他们也去了,如果不是在打斗前有人喊了一声白大侠的名字,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位剑法卓越的大侠名叫白飞龙。”陈昌捋须道。 龙飞天微微一惊,忙问:“他所使的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陈场面印窘觑的神色:“说来惭愧,若是见识不凡的高人一见白大侠所使的剑法,定能讲出这套剑法的出处,可陈某人不过是泛泛之辈,又岂能有这个能耐呢?所以,我见到了,可并不晓得这套剑法的名称、来历。哎,让龙大侠见笑了!” “好罢,那你就述述他所使的剑法的路数吧!”龙飞天这才有时间品了一口到嘴边的茶。 陈昌拧眉思索片刻,道:“白大侠的剑法快捷威猛、玄妙至极,前招与后招看起来根本无法衔接,然而白大侠使出则天衣无缝……” “他所使的是不是这套剑法?”龙飞天突然拉出手中剑,唰唰几片白雪飞出去,剑光闪动犹如片片龙鳞,由于剑中充满冷傲与无情,致使长剑格外凶悍,招出格外老辣,一招舞完长剑已归匣中。可是,这种剑法竟然令司马云龙、陈凤如、陈安一并呆住了,司马云龙固然说不上来这招剑法到底高明在哪儿,可他知道自己的家传剑法万万不及。 “呀,就是这招!你……你怎么也会这套剑法?”陈昌惊讶的程度不亚于闻见死者复活。 龙飞天冷冷一笑,有几许耀武扬威之意,道:“这有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你口口声声所讲的白大侠乃是龙某人的师兄。” 陈昌不住搔头,颇为不自然的一声苦笑 ,叠声道:“难怪、难怪呀!” 龙飞天言出惊人,冷傲的脸上突然间闪现出一丝浅浅的冷笑,说道:“嘿嘿,陈庄主,我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可以将白飞龙和那女子的去向如实告知我了吧?” 陈昌不由得一怔,笑意顿逝:“龙大侠话里有话,是不相信陈某人话的真实性罢?” “你非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不过,你既然见过白飞龙,那么他的去向便着落在你陈庄主的身上了。”龙飞天极为傲慢。 陈昌双手一摊:“着落在我身上也没用,因为我确实不知。” 龙飞天道:“陈庄主不要把口封得这么严,因为我的话尚未讲完。” 陈昌道:“不妨明言!” 龙飞天看了一下掌中刃,问道:“陈庄主,听说你也喜欢习剑,而且剑法也挺精湛的。是么?” “喜欢习剑这不假,然精湛则谈不上。”陈昌很有自知之明的道。 龙飞天继续问:“那么说你陈庄主是一名剑客,这话能谈得上么?” “剑客的称呼倒也当得起。”陈昌点头道。 “既然你我均是剑客,我就以一个剑客的身份向你挑战,而你输的话,则必须说出白飞龙和那女人的行踪。”龙飞天腾的站起,缓缓将长剑拉出,寒芒直指兀自坐着未动的主人。 “不用比了,陈某人输了。”陈昌毫不迟疑的说道。 “爹爹,没有比,您怎么就认输了呢?”陈凤如插话的时候已经与司马云龙走了进来。 陈昌捋须道:“比与不比的结果都一样,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愿赌服输,那么你就说出白飞龙的藏身之地罢!”龙飞天吁吁然、欣欣然。 陈昌叹了口气,说道:“愿赌服输这话自然是真理,可惜龙大侠所赢的筹码,我陈某人无法兑现。” 龙飞天双眉戟立:“这么说来,你是有意包庇白飞龙了?” “决计不是,事实是根本就不得而知。”陈昌正言道。 龙飞天道:“哼,这么说陈庄主是有意不想让我如愿了?” 陈昌又饮了一口香茗,正颜厉色地说道:“我不能为了让龙大侠一时满意而断送了我自己一世英名。真的消息没有,我可以给你一个假消息来充数,这固然可以使你兴奋一时,也令我自己落下了赌输不赖帐的名声,然而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事情总会有出落石出的一天,届时我不但会惹来龙大侠你的问罪,也会令自己名誉扫地。基于此,我只能令龙大侠你一时不快,而不会令你持假线索白忙一场,令我自己一世英名尽毁。不过,我当龙大侠是朋友,可以请我的朋友们为龙大侠在江湖上打听一下令师兄的下落。” 龙飞天问道:“你不说,难道不怕我屠庄?” 陈昌极为肯定的说道:“龙大侠绝对不会干这种灭绝人性的事。” “何以见得?”龙飞天将长剑收入匣中,通过这个动作,便证明了陈昌的话。 陈昌不卑不亢的说道:“龙大侠乃是行侠仗义的真豪杰,这是毋庸置疑的。不用别的理由,仅仅凭这一点,我就可以负责人地说龙大侠不会干惨绝人寰的事。” “好,就凭陈庄主的这句真豪杰,我便相信了你。不过,希望陈庄主答应我请朋友帮忙追查白飞龙踪迹这事,不要再一次爽约啊!”龙飞天淡淡的道。 陈昌道:“不会,这个请龙大侠放心。” “好,陈庄主,打搅了,告辞!”龙飞天冲陈昌拱了拱手。 “龙大侠,再会!”陈昌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冲陈安道:“陈安,送客!” “不必!”龙飞天一摆手,金光一闪,人跃出大厅,待众人将目光移到门外时,早已踪迹全无。 “轻功已经练到了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内功修为必然已到了化境啊!”陈昌望着门外感叹。 陈凤如道:“爹,您的剑法也不凡,女儿看也未必能输给他,干么非得人前认输呀?” “确实是为父的剑法不敌人家,为父连人家所出的剑招均无法拆解,又如何有反击的余地?关键是为父不想与人决斗,尤其是同道,无论谁胜谁负,均落不下个好名声。”陈昌淡淡的道。 陈凤如不住摇头,很是不客气的道:“爹,我看您这一味的退让,一味的任人欺负,有些懦弱。” “这不是懦弱!”陈夫人在后宅听下人来报说客人要与庄主决斗,她便急急忙忙赶来,可到了大厅门口才知客人已经走了。 “不要是懦弱又是什么呀?”陈凤如反问母亲。 陈夫人轻轻摸了一下爱女的头顶:“凤儿,你年轻尚幼,又知道什么?我和你爹是久闯江湖的人,深知江湖凶险,所以我们才闭门不出。如果今日我们应下这人的挑战,明日、后天即会有更多人上门决斗,如此一来庄上又有何清静可言?打打杀杀实在是索然无味。既然不出江湖,又何必与人争斗呐?” “哼,当爹的、当娘的,都是大人了,也不说让着乖女儿一下,不论女儿说什么,你们老是有言可应对,我不跟你们说了。龙哥哥,走,陪女侠我去花园里练功去!”陈凤如也不管司马云龙答应与否,在父母无奈的笑声中,拉着他出了大厅。 第五章 其乐融融 翌日,司马云龙草草吃了几口早饭便出来,顺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抬头发现竟走到伯父书房门前,不客气的进去在书架上取了一本左丘明所箸的《左传》,回到房中,随便的开卷,刚巧翻至“隐公十一年”处,但见发黄的纸上赫然印着: 秋,七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庚辰,傅于许。颍叔考取郑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颠…… 这样漫不经心的翻着,不知为何突然将目光透过小窗移到远空的云上,呆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又重新移到纸上: 君子谓:郑庄公于是乎有礼。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许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识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矣。 心下思索:“处治作恶的人,如这恶人是真心悔改的话,本着人道出发,的确是应当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这恶人换成了老贼汪啸天,他如若真心悔改,我是不是也要给他一个机会?按理说这个机会应当给他,可是父母、家人全数命丧在他的剑下,这笔血债则是他必须以人头来还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然而如真将一个真心悔改的人杀了,这又有悖圣人的教诲,杀一个悔改的人并不是好人应当为的,不杀这个悔改的人,父母家人的在天之灵便无法安息,这可真是一份难以起笔回答的答卷。哎,算了,不想了,毕竟到了武当山能否学到上乘武功仍是个未知数,艺成下山能否手刃仇人这又是一个未知数……” “龙哥哥,你闷在房间里干么呢?呀,人像个木头似的、呆呆的一动也不动,你累不累,不觉得这个动作无聊至极么?”陈凤如一不敲门,二不管屋里的人同意与否,推门便进。 司马云龙见陈凤如所穿的虽依旧是白裙,那满脸的笑意也与以前一个样儿,不同的是怀里竟然抱着一只雪白如玉的小猫,有了怀里猫儿的点缀,至使这位如花少女更加娇巧、更显纯洁。 司马云龙见陈凤如怀中的猫儿白白胖胖的,煞是讨人喜爱,便道:“好惹人喜爱的猫儿啊!小妹,它叫什么名字呀?” “嘻嘻,你猜呀,猜不着吧,那由本女侠告诉你好了,因为我们的小乖乖全身雪白,所以名字叫雪儿。这个名字挺美的罢,是本女侠我给取的!告诉你罢,我除了练武之外,抱雪儿、逗雪儿玩儿,就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啦!”陈凤如轻轻吻了一下怀里猫儿的额头:“是罢,乖雪儿!” “是你养的么?”司马云龙有些吃惊的问道。 陈凤如颇为吁吁然的说道:“当然了,如果不是我养的,它怎么可能让我抱呀?” 司马云龙道:“这么可爱的小猫儿,你是在哪儿买来的?” “嘻嘻,龙哥哥这回你可是说错了,雪儿可不是买来的。”陈凤如始终满面笑意。 司马云龙笑道:“不是买来的,那么一定是偷来的。对不?” “哼,干么把人家想得那么坏呀?难道在龙哥哥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小偷,难道有个当扒手的小妹,你的脸上就有无限的光彩么?真是的!”陈凤如薄嗔乍怒,轻轻一跺脚,构成一幅难以描绘的图画。 “不是罢?小妹,难道跟你开开玩笑,你还当真生气了?”司马云龙起身上前几步,一手拎着书,一手轻轻抚摸着小猫,发现触手之处光如绸、滑如油、软如棉、温如炉,并颇为亲切的对着猫儿道:“小乖乖、小雪儿,看看你的主人多么小气呀,照此下去,我们可不能跟她说话了……” “你对我的猫儿说它的主人是一个任性的人,它就会不听它主人的话的。好了,真是服了你了,我不生你的气也就是了,反正说我不好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我已经不在乎啦!”陈凤如一面摸着怀里的猫儿,一面说道:“雪儿可是我在二个月前跟娘去杭州回来的路上拾来的,你可不许瞎猜、不许诬陷我。” 司马云龙道:“看你这么这么喜欢它,它一定给你带来了许多快乐罢?” “那还用说么?它的到来可是给我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儿。龙哥哥,你知道么?雪儿可有意思了。譬如说罢,雪儿很讲卫生,每次用晚餐之后均会洗洗脸、洗洗手,闲暇时还会洗洗自己这件漂亮的衣衫,所以你看雪儿的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就象刚刚洗过澡一般。还有,就是对于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它均充满好奇,没事儿时就喜欢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好像不满意它们所摆放的位置,老是想为屋里的物品换一个位置摆放。另外,雪儿很是喜欢听廊下笼子里的鸟儿唱歌,似乎懂得鸟儿们的心声,老是想跃上去摘下笼子,把里面的鸟儿们通统放出来,可每一次均以失败而告终。如果夜里它要是饿了想吃夜宵,一定会跃上我的床,用小舌头轻轻舔我的脸,乞求我起来给它去弄夜宵,倘若再不起来的话,它急了就会喊你的。如果我要是不在屋里的话,它在屋里等久了即会出来四处找我,一旦见到我了,它都会用它的小脸蛋儿在我身上不住蹭,显得特别兴奋、很是想念我。”陈凤如一面抚摸着猫儿,一面很是高兴的说着。 司马云龙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越发觉得雪儿可爱了。” “小乖乖,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了,龙哥哥不见你便罢,一见到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你的。怎么样,是不是给我说中了呀?既然龙哥哥这么喜欢你,你可不能让我们的龙哥哥失望,来,快来亲亲我们的龙哥哥!”陈凤如将小白猫托了起来,在小猫喵喵的叫声中,将它的嘴向他脸颊凑去。 “不,我摸摸它也就够了,可不敢领受这种优待!”司马云龙匆匆后退,见她并未追来才驻足。 “怕什么,雪儿又不咬你。真是的!”陈凤如将小猫收回,仍在怀里抱着,并坐了下来,突见他手里拎着那本书,很是不解的询问:“我一进门便见你捧着它,这书已经这么旧了,难看死了,你怎么能看得下去,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怎么抓到它就如抢到金子一般爱不释手呀?” 司马云龙坐下并一晃手里的书卷:“小妹,取笑了,这书并不是什么金子,不过书中倒是有黄金屋的啊!噢,我所读的是《左传》,小妹你要不要看看?” 陈凤如一个劲儿的大摇其首:“啐,不必了,也就你拿它当宝贝儿,本女侠可不稀罕,甭说是《左传》、右转的,就是天转、地转我也懒得读,免得被弄得天旋地转。” “你为什么不喜读书?”司马云龙很是不解的询问。 陈凤如笑嘻嘻的道:“我一看书,就会头脑发昏、疼得厉害,所以我不理会这东西。不过,我倒是在睡不着觉时才翻书,只要一看纸上的字,眼睛保准马上就能闭上,可谓是百试不爽呀!” “真是奇闻,这怎么可能呢?”司马云龙难以置信。 陈凤如始终都是笑庞如花,煞是轻松的说道:“不论是什么《左传》、右转,均对我有催眠的佳效,比什么《摇篮曲》、数绵羊既简单又有效。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的目光一落到书上,眼皮即会立刻垂下来,大脑也会跟着昏昏入睡,便如吃了迷药一般,我知道书有这个特异功能,所以才在睡不着觉时看书。” “今日才知道,小妹讲笑话也跟说真事似的,令人乍闻之下还真是不能不相信啊!”司马云龙道。 陈凤如郑重非常地说道:“龙哥哥,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不骗你的,对书我是从来不喜欢看上半眼的。至今还记得我读书的最长时间是一天不到,共读了二本书,而这特别受优待的二本书至今我尚记得它们的名字呢,一本是《列女传》,一本则是《孝女经》。因为娘时常跟我说,女儿家还是不踏入凶险万状的江湖为妙,重要的是斯斯文文的,闲时绣绣花、做做女工、看看《列女传》、《孝女经》之类的书籍,待将来觅一个金龟婿,当个贤妻良母,这比什么都好。没法子,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但还是捏着鼻子认 了几个字、读了二天半的书。什么曹氏割鼻,又是什么提翁出汲,离我老远了,读起来也没啥兴趣,至于女工更加索然无味。相比之下,本女侠倒是益发觉得舞刀剑、抬腿出掌更加富有吸引力,在我的手里双刀远比绣花针更加可爱、可亲、可近,对我更加友善、更加听我的话。故此,我在捏着鼻子识字的同时,苦苦哀求娘好几天,才使娘同意传我武功的。大哥,你说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时,干么还要捏着鼻子做自己最为讨厌的事呐?”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听家严说过一句话,无论做任何事,你均得为做这件事情而付出你应付的代价。”司马云龙道:“啊哈,当真是没有看出来呀,堂堂飞鹏庄的大小姐竟不喜欢读书识字。这可真是奇闻啊!呵呵……”笑后又道:“是了,一定是伯父、伯母舍不得花银子给你请一位先生。是也不是呀?” “唉唷,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损人都不带半个脏字呀!我爹娘可不是那种爱钱如命、不舍得在女儿身上花半文钱的主儿,甭说以往,就说前年在一个月之内便一口气为我连请了五位先生。他们未能教我几日便尽数为我给气走了,为此还弄出了不少笑话呢!”陈凤如抿嘴一笑,粉庞之上露出几许乖巧之色。 司马云龙道:“小妹这个笑话一定很有趣,快快说来听听,让大哥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陈凤如先发出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而后说道:“我不喜欢读书,便认为全都是先生的不是,于是我开始挖空心思的想办法来捉弄他们,以求达到把他们弄走的目的,父母请来一位,便被我三下五除二给弄走了,如此来来走走,不到半年就有五位先生教过我。龙哥哥,你别笑,说实在的,为了能够将这五位先生请走,本女侠可是大费了一番苦心呀!” “小妹真乃是神人也,竟能五气先生,诸葛武侯也不过是三气周郎,小妹这本事、这学问可远远超逾了诸葛武侯啊!”司马云龙嘴角上挂着一丝讪笑。 “嘻嘻,过誉、过誉了!”对于自己超过武乡侯这事,陈凤如还有自知之明的。她甚为自许、煞是得意的讲述起光荣事:“头一位先生是我爹亲自请来的,他有一捋又黑又长的胡子,好像马尾巴,我见他无论是拿书、还是端茶均用一只手,而另一只手则一个劲儿的捋胡子,我想他很是喜欢那如马尾的胡子,当时我就想如果把他的胡子给剪光了,他会怎么样呢?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我便趁着他爬在桌子上睡觉之时,取来一把大剪刀,把他那一大把胡子全部都剪下来,只给他在嘴角二旁各留十来根,使他的嘴像鲤鱼的嘴一般美丽,一觉醒来气得他双手直颤,许久未说一句,收拾收拾便扬长而去了。事后虽然爹娘也曾经责怪过我,可我却挺高兴的,心底里有一种胜利的感觉呢! 第二位先生是我爹的朋友介绍来的,他可是没有漂亮胡子的,又不爱睡觉什么的,而且不苟言笑,颇为严厉,头几天我还真挺怕他,倒真乖乖的认了二天半的字。不过,他倒并不是一堵水泼不进去的铜墙铁壁,通过仔细观察,我发现他有个看书时好喝茶的毛病。看到这里,令我突然间想起一个庄丁所讲的故事,他说在江湖上有专门开黑点的贼,把迷药洒在酒里,谋客人的钱财性命。想起这个故事,令我突发奇想,便叫那庄丁将迷药、泻药各弄来一大包。我将迷药、泻药倒出半碗多,趁他不备,偷偷倒入他的茶里,他喝完这杯学生孝敬的茶立时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我抓紧时间,掏出鱼钩,钩住他的鞋帮,一头绑在桌子腿上。龙哥哥,你想这么一来,会多么有意思呀!先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周围有些不是味,原来在睡觉时竟然不知不觉的拉了出来,当他发现自己还要泻时,慌忙往外跑,因为鞋被钩着,一着急竟然摔倒了,顾不得将鞋上的鱼钩摘去,脱下鞋往外跑,未跑出几步便发现不必跑,原因来不及了。故此,他顾不得什么,急匆匆往家跑,第二天我便放了假,成了自由人。后来我方知道他在家里一泻就是三天三夜,整整调养好几天方渐渐恢复。他好了之后又来到庄上,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连钱也没有要,仅仅是对我们讲了一句:‘汝女不可教也!’便忿然离去了。娘虽然也说过下不为例之类的责备话,可我不以为然。其实,若不是爹娘非得弄几个老先生陪我玩,我也不会如此胡闹的。 第三位先生视力不好,我在他的椅子上放了一块布,上面洒了一些沙子、石子,他没有注意,一坐之下立时呀的一声叫、他一跃而起,这样子就像是被火燎了腚的猴子,我和月儿姐姐在下面偷偷的笑。第二天我在他的椅子上放的是钉了铁钉的小木板,老先生还以为是石子,生气之下用手一扫,钉子便把他的手给划出了无数道口子,气得老先生以另一只手啪啪的直拍桌子。第三天,我把椅子的四个腿分别的锯掉十分之九,在椅子上放了一些狗屎,这回他学乖了,双上扶着椅子的扶手,仔仔细细端详着狗屎,椅子一受重,便被压垮。我一见之下,便拍手大叫:‘狗吃屎了、狗吃屎啦!’。先生一起来,我便发现他的门牙没有,口中、脸上均是狗屎、鲜血,有多么狼狈可想而知了。因此上,这位先生第二天也就不再来教我这个学生了。” “嘿嘿,小妹如此心志,当真是屈才了,如果当个将军统帅千军万马,必能成为一代名将的。”司马云龙微微的笑着插话。 陈凤如继续说道:“第四位先生的年纪不过是二十几岁,在我看来他也未必比我强多少。他说得先从《百家姓》学起,便教我念了起来。当念完了之后,我便不客气的问他,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你在我老陈家教书,吃的是我老陈家的饭、拿的也是我老陈家的银子,这头一句干么是赵在前而李在后,为什么不把我们陈姓放在前面秦姓放在后面呢?” 司马云龙道:“《百家姓》为宋人所撰,因为宋时赵是国姓,所以赵在前面,而这李乃是南唐后主的姓。此头一句四个姓氏均有出处的,不能乱改的。” 陈凤如道:“这位小先生如果说了你的这席话,我还当真是无言可辩。可是,他竟然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能够说上来。我便对爹娘说了这件事,说他的学问尚不及我,十足十是个缺德少才之辈,实在不配为人师表。故此,我爹便给了他几个钱,将这位小先生给打发走了。” “呵呵,不耻下问,小妹当真是个好学生啊!”司马云龙笑道。 “那当然了,如果本女侠不是个乖学生的话,刀法岂能如此大进呢?”陈凤如嘻嘻一笑,道:“第五位先生更是有趣儿,是个老学究,开口子云诗曰,闭口之乎者也,这些倒是还可以勉勉强强忍受一会儿,令人气愤、令人忍受不了的是他竟然捏造出了一句什么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并不住摇头晃脑的在我耳边念着,他以为在骂人话里加了也,我便不知道了,他这可就错了。不过,听了他的话,我突然之间想起了一庄丁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在这个世上你宁可交王八、兔子,也不要结交读书人,读书人是什么龌龊事均干的,就连上茅房出恭时均是半蹲着的,双目死死盯着房梁、周围的墙,唯恐有人突然将墙推倒,使自己得能一下子即冲出来,不至于被压在墙下,连上一趟茅房均如此,可见对人与事有多么狡猾了。” “这也不能一概而论,读书人之中固然有曹操、秦桧这样遗臭万年的奸相,可是也不乏魏征、文天祥这样名垂青史忠臣啊!”司马云龙道。 “呀,是了,我忘了龙哥哥你就是一个读书人啦!不过,龙哥哥,你别生气,我可没有说你不及王八、兔子呀!”陈凤如笑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小妹本无此意,如今一解释,即有了此意。”司马云龙也笑道:“不过,有一点你冤枉这位先生了,他口中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真不是他所撰的,乃是孔圣人的言语。” “是啊,小姐气老 先生的言语更加有趣儿!”门吱的一下被人推开,月儿走进来。 司马云龙见月儿满面笑意,忙问:“月儿姐姐,说说,怎么有趣儿了?” 月儿看了一眼小姐,笑着叙说小姐那诙谐荒唐的往事:“是这样的,当时小姐说:‘啐,你把女人和小人放在一起,这无疑是在嘲讽我们女子是小人。可是,你也不要忘了,生你养你的老娘她也是女人。如果你娘她不是小人,那么她便不是个女人,如果她是女人的话,那么她就一定是小人。你这人可真是的,竟然连自己的娘也敢骂成是小人,当真是不孝到了顶点,难道也教我学你一样不孝么?你说说你呀,连自己的老娘是女人还是小人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还有什么脸为人师表呀?我劝你还是回家好好想想自己的老娘是女人还是小人这件事,想好了你再回来教我罢!’” 司马云龙拊腹咥笑,又问:“老先生是怎么辩驳的?” 月儿也笑得罪合不拢,赓续道:“这位先生闻听小姐的话后,气得胡子均翘了起来,身体更是一个劲儿的哆嗦,脸也绿了,老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之后,老先生手指小姐,颤抖着说道:‘你……你,我……我教不了,你好自为之吧!’并且找到庄主、夫人,对二位道:‘汝女并非是不可教,诚然是病入骨髓,无药可医。哼哼,无怪乎圣人有训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朽也。’虽然庄主、夫人说了一大车至诚挽留的话,可先生还是愤愤不平的去了。然而,小姐则被庄主训了一顿,庆幸庄主、夫人疼爱,所以才未挨板子。” 司马云龙不解的问道:“对了,小妹,你当时怎么想起来用一大堆谬论来气老先生的呢?” 陈凤如一脸吁吁自得,颇为满意自己昔年的杰作,说道:“当时,这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并不知道是孔圣人讲的,还道是老先生见我读书不专心,特地捏造出来的嘲讽之语。当时我并不十分懂这句话的意思,可是我也有小九九的,我想说女人难养就难养好了,干么与小人一并说,这分明有意嘲讽女人就是小人的意思,纵是无嘲讽之意,可不恭业已外漏无疑。正因为我有了不喜欢读书的想法,便益加讨厌老先生,所以便说出了这么一番谬论。不过,实事也证明了我的谬论是正确无误的,果真让我如愿的将老先生给气走了。然而,这还不是最为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从此之后父母再也不死逼着我读书了,使我终于有了一种自大牢中逃出来、重获自由的感觉。” 司马云龙大出意料之外,如非她亲口讲出来,说什么也不相信堂堂飞鹏庄的千金紧紧认识寥寥数十字。不过,她身上全无一般千金小姐的那种拘泥、忸怩,更多的则是江湖儿女所特有的那种豪爽。 月儿问司马云龙:“公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书呀?” 司马云龙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卷“是左丘明的《左转》。” 月儿微微一蹙眉,显然首次闻听《左转》之名,忙问:“这本书里究竟讲了一些什么笑话,能不能讲段出来听听呀?” 司马云龙手指书卷:“这是一部史书,上面所记载的均是正史正事,想看趣闻、故事,得去看野史或者是演义小说。我方才所看的是一段讲述郑庄公估计形势、考虑深远的事。”咳了一声,大声朗读:“秋,七月,公会齐侯……”偷眼见陈凤如双手托着两腮,很是耐心的听着,便把声音稍稍放大一些:“……公约:‘君谓许不共,故从君伐之。许既伏其罪矣,虽君有命,寡人弗敢与闻。’乃与郑人。郑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 陈凤如的兴致荡然无存,忙打断大哥的话:“龙哥哥,你曰呀曰的,曰了半天,我一句也听不懂,算了,你快别曰了,再曰的话我的眼皮就要打架了,走了,我们到外面去散散心啦!”说着便任性的自他手里夺下书卷,随意往案上一丢,硬拉着往门外走去。 司马云龙很是不解的询问:“小妹,今儿你打算拉我陪你练刀,还是捉迷藏呀?” “嘻嘻,不是你陪我的,是我一尽地主之宜,陪同你到杭州城、西湖、飞来峰等处逛逛。怎么着,你是去不去呀?”陈凤如笑嘻嘻的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我是客你是主,我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异议了。”司马云龙也想看看名胜古迹。 “说了大半天的话,我就喜欢你这句恭敬不如从命。”陈凤如命月儿叫仆人牵马在庄门外相候,她与大哥先将心爱的小猫送回屋顺便拿自己的双刀、月儿的长剑,而后方与月儿在庄门外会合,三人骑马直奔杭州城而去。 司马云龙在马上问:“小妹,游山玩水带着兵刃,你不觉得大煞风景么?” 陈凤如双刀一晃,神秘的一笑,说道:“我的龙哥哥,这回你可猜错了,因为本女侠我带你游山玩水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明白啦?” “凭我们也能行侠仗义?”司马云龙难以置信。 陈凤如非常自信的道:“我这么苦练刀法,正是为了有一日能闯荡江湖。嘻嘻,不过,龙哥哥,你不用怕的,小妹的刀法你是见识过的,我会保护你的。啊,太激动了、太刺激了,我终于有机会行侠仗义,终于可以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侠啦!怎么,龙哥哥,你不为我高兴么?” 司马云龙尴尬的一笑,什么也没有讲。 三人在杭州城内到处逛,不时的陈凤如便请司马云龙品尝几样诸如虾爆鳝面、片儿川面、知味小笼等杭州有名的小吃。在城里逛了半天才出城,溜着苏堤看看西湖风光,又登登山、看看奇松怪石,又买了几炷香,拜祭了一下岳武穆。这其间司马云龙则告诉陈凤如一些她所不知的事,诸如发明了活字印刷术的毕昇、《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均系杭州人氏。 第六章 武当之行 突然,三人发现有一和尚正在当街调戏一名妇女,陈凤如感到上天终于赐给她行侠仗义的机会了,兴奋之余晃双刀大喝一声:“大胆贼人,放开这位姐姐,不然叫你死在本女侠的刀下。” 那和尚一见陈凤如、月儿均比自己调戏的妇人美,当下将淫光转来:“唉唷,今天大爷可是真的走了桃花运了,一下子就有两个美人投怀送抱。” “淫贼,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本女侠今儿就为民除害,结果了你这贼人。看刀!”陈凤如双刀一摆砍奔贼人。 “哈哈,小美人儿,你既然等不及了,那大爷就成全你。”那和尚真气运于左臂,一下即将陈凤如的双刀震飞,右手突起封住了她的大穴,令她一时动弹不得。 “不得对我家小姐无礼!”月儿见小姐被擒,虽知敌人武功比自己高出千百倍,还是义无反顾的举剑救人。与此同时,司马云龙也从惊愕中醒来,晃动双掌、竭尽全力攻向敌人,他真后悔让小妹尽地主之谊,如果小妹有什么不测的话,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美人大爷喜欢,臭小子还是给我滚开吧!”那和尚一缩身让过白刃与双掌,双指一晃,啪啪连响将月儿、司马云龙二人的大穴一并封住,令二人不得不感叹敌人出手太快了。 和尚走到陈凤如面前,在司马云龙不要的吼声中轻轻的摸了一下她那白皙的脸蛋儿。陈凤如满面惊恐,全无了女侠的风范:“放开我,不然我让我爹杀了你,呜呜……”女侠竟然被吓哭了。 “挺大个人竟然欺负几个小孩子,难道不知羞耻么?”一个提着长剑的醉汉跌跌撞撞的闯了过来,一边喝酒,一边嘲讽那和尚,同时又瞅了一眼三个胆大的年轻人。 “你是‘醉剑仙’李飞云?”那和尚丑脸上的得意被惊诧慌恐所鼎革。 李飞云轻点其头:“你武功不怎么样,眼光倒还可以,正是李某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干此欺人的勾当?” 那和尚显然惧怕李飞云,老老实实地回答:“贫僧俗名王金彪,一时冲动干了蠢事,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望大侠饶命啊!” 李飞云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你既然是头一回,而且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这次便饶了你。对了,你既然身在佛门,可曾听过一位法号知日的高僧在那座寺院修行?” 王金彪皱眉苦思好一会,说道:“对不起,对于这位高僧的法名,贫僧实在是首次听闻。” 李飞云很是失望的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哈哈,姓李的小子,你中了大爷的计了……”王金彪慌忙开溜,并不忘回头嘲笑李飞云。 “可恶!”李飞云认为那和尚定然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的下落,只因为自己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故意欺骗自己。正当他要追王金彪的时候,眼前一道金光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飞云,本将军找你找得好苦哇,你这是准备开溜还是要去打酒去哇?”原来挡住李飞云去路者是一位手提三尖两刃刀、身披黄金甲、威武不凡的大将军。 李飞云一愕,道:“将军说笑了。对了,吕将军,好久不见,不知你当街挡住我的去路所为何事?” 将军一晃三尖两刃刀:“听说你剑法不凡,自出道以来未遇敌手,本将军是特地来挑战你的。” 李飞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至于通过放走那和尚来逼我就范啊!” 将军高傲的一笑,说道:“本将军是怕你也跟那和尚一般溜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那和尚,你放心,他作恶多端,早晚都会成为本将军刀下之鬼的。” “吕子龙,你未免欺人太甚了!”王金彪的嘴对李飞云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听了吕子龙的理由,他大为恼火,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想跟吕子龙决斗,因为寻找知日和尚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吕子龙向对手一招手:“李飞云,拔剑罢,让本将军要称称你‘醉剑仙’的牌子到底有多重。” “对不起,我有事,不想跟你决斗。”李飞云一口回绝了对手。 吕子龙微微一愣,冷笑道:“怎么,你怕死?” 李飞云轻轻的道:“这件事未办成之前,我的确怕死。” 吕子龙一阵大笑:“看来本将军的刀法当真是天下无敌……” “狂妄小儿,你的刀法是否天下无敌,你看了这个再说。”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自天际传来,盖住了吕子龙的话。与此同时,一道光芒由夕阳中射来,直扑向他的面门。 吕子龙出手如电,将白芒牢牢握在手里,只是给它震后了五六步,可见其中所运的内力甚是惊人。众人无不惊愕,可四下巡视未发现一条人影。吕子龙此刻的手中多了一本旧书,一看上印“苍龙刀法”四个大字,他忙翻开书页,浏览之下傻眼了,因为上面记载的刀法那玄妙的程度是自己所无法想象的。他兴奋之余合上书,冲四外拱手道:“请前辈赐高大名!” “哈哈,不必了,你好自为之吧!”那神秘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吕子龙冲那声音消失的方向高喊:“多谢前辈厚赐,晚辈立刻回府闭关虔心钻研这套刀法,定然不负您老人家的期望。”将书册小心翼翼的揣起来,并对李飞云道:“李飞云,你我都有事,那么我们之间的决斗就此搁下。不过,你别高兴太早了,本将军刀法大成之日即是再出江湖之时,也就是你们的决斗之期。”一摆三尖两刃刀,飘然而去,果真是来如风,去如电。 “李某随时候教!”李飞云见对手走了,忙给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解开穴道。 司马云龙躬身行礼:“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不必了。”李飞云一摆手,而后又以长辈的口吻说道:“回去好好习武,江湖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闯的,行侠仗义也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游戏。”喝了一口酒,提气顺着王金彪逃窜的方向追去。 陈凤如不服气的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解个穴嘛!敢这么教训本女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本女侠行侠仗义是真的,不是在玩游戏。哼,气死人啦!” “小妹,别这么说,毕竟实力大侠救了我们。”司马云龙为小妹拾起地上的双刀。 “龙哥哥,你好坏呀,你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打你、打你……”陈凤如双拳连出,轻轻的、一下下的落在司马云龙胸前。 司马云龙将双刀递到她的手中:“好了,小妹你消消气,我以后不敢欺负了。对了,我们赶紧回去罢,两位老人家一定等急啦!” “好了,这次姑且放过你,下次你再敢惹我生气,我就重重的惩罚你。”陈凤如接过爱不释手的双刀,这才上马往飞鹏庄赶。 司马云龙、陈凤如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抹了抹脸,便来到后宅。但见桌案上已经摆上了什么叫花鸡、东坡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西湖莼等杭州名菜,而陈昌、秦美英已经坐在桌前,就等司马云龙、陈凤如入席了。席间,陈昌夫妇听了女儿说起今日行侠仗义的经历,不仅没有笑反而大大的责备了一番爱女。 饭罢,四人一边品着香茗,一边闲聊。司马云龙沉默片刻,直入正题:“伯父、伯母,侄儿有一个不请之情,不知道当不当讲?” 陈昌拈须悆道:“侄儿,大家是自己人,有甚么话,大可直言不讳。” 司马云龙点点头道:“伯父,侄儿这几日总是在想着去湖北拜师一事。伯父,侄儿想……想您目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求您明日携侄儿去武当山,早日去的话也好早日习成上乘武功,以便能够早一天手刃仇人。诚然不知您明日有没有时间?如果您分身乏术的话,那就改日再说好了。” “哎唷,龙哥哥,你急什么,不能多陪小妹玩几日么?”陈凤如虽然想到他会有提出离去的一日,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陈夫人也道: “是啊,龙儿,不能在庄上再住几天么?” 司马云龙道:“侄儿也不想这么快离开,可我心里就像是长了草,无论如何也无法安下心来。” 陈昌夫妇见到侄儿去意甚坚,不好再挽留了,知道他想早一刻学好武功、早一刻成功报仇,二人脸上均显出几许欣慰。倒是陈凤如极为舍不得他离去,可又找不出不让他离去的借口,所以闷闷不悦、忧心忡忡。陈昌放下盖碗,正色道:“好罢,你既然想早一刻去湖北,伯父自然会亲自送你去武当山,否则我们均不放心。” 陈夫人喝了一口茶,附和道:“龙儿念念不忘为父母报仇雪耻,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啊!夫君,我看你们明日早饭后便启程上路吧!”尔后看了看身边的女儿、侄儿,双目中放出一许征求同意的目光望向丈夫,满面微笑,说道:“夫君,至于龙儿和凤儿这二个孩子的终身大事,依为妻看来待龙儿武当山学艺归来、手刃仇人后,我们就在飞鹏庄来为这二个孩子操办罢!夫君,你看看为妻这么决定可还妥当?” “贤妻之言,正中我心!”陈昌满腔欢喜、一脸中肯,莞尔点首。 陈昌与司马英是盟兄弟,司马英应陈昌之邀头一次回访,刚巧赶上陈凤如过周岁生日,司马英见小凤如甚是讨人喜欢,不住冲自己这个对她而言的陌生人笑。在酒席间,趁着大家高兴,便向陈昌夫妇提出,说你们有一个宝贝女儿,我又一个大一岁的儿子,不如我们来个亲上加亲,为二个孩子订下这门称心如意的亲事,岂不更好?陈昌夫妇头一次到逍遥山庄访友,便见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司马云龙,觉得他也是一个惹人疼的好孩子。闻听好友的建议,陈昌夫妇均感到这是一门最为合适不过的亲事,夫妻都没异议的点下了头。就这么着,双方老人在几杯美酒下肚后,一时兴起,不问天与地、生辰八字,不问二个幼小的当事人,不用月老红娘,凭自己一人之愿,凭二位老人的交情,便为尚在襁褓中、不省人事的二个孩子结了亲。 其实在古代,什么指腹为婚、什么订娃娃亲,什么买卖婚姻、又是什么换亲,这些都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事,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陈昌、司马英这对兄弟感到义气相投、交情够深,又觉得门当户对,便在儿女幼年时订了亲,只是得待双方儿女均长大成人之后方可谈论嫁娶。 然而,对于此事司马云龙从来未听父母提起过,确切点儿说是他的父亲根本未对他讲过他与陈凤如有婚约这事。司马英未对儿子讲是因为觉得儿子尚幼,二来也是怕他因此而耽误学业,如早早成亲也委屈了陈昌的千金,本来是想等过几年后再对儿子提,可万万没有想到未能等到那一天,仇人便找上门了。谁知这一搁下,司马云龙到现在方知父亲已经为他与陈凤如订了亲,陈凤如不知道,是因为父母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不宜对她讲这些。今朝,陈夫人一见司马云龙,甚是喜爱,便认定了这门亲事,当知道他明日即离开飞鹏庄,一时高兴才捅破这层窗户纸。 司马云龙、陈凤如听闻,又见到月儿、众下人们均在吃吃笑着,禁不住双双觉得又惊又臊,害羞至使二人双双垂下了头,且均感到面颊甚是红晕,好像正在发烧。二人虽然不十分懂得男女之间的事,但也知道男女双方结成夫妻这事是不能随便拿来乱讲的,更不能当着当事人双方的面儿讲,毕竟这会令当事人均感到难为情。司马云龙心下虽然喜欢与陈凤如这位天真可人的小妹交往,但从来未有与她成亲这种奢望,毕竟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逍遥山庄的少庄主了,现下只觉得甚是尴尬,坐也不是,立还不妥。 陈凤如薄嗔诈怒,娇滴滴的道:“娘啊,您这是在说甚么呢?说得人家均感到不好意思啦!娘,女儿一辈子也不嫁人,一辈子都在爹娘的身边,一辈子侍奉爹娘。娘呀,难道说您真不要您的凤儿了、不要您的宝贝女儿了么?”抢到娘身侧,双手连连摇晃母亲手臂,不住顿足,俨然一负极其生气的模样,然而在眉宇之间反而渗着羞涩的喜光。 陈夫人伸手亲切的轻抚着爱女的头顶,又看了一眼司马云龙,温言说道:“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大了哪有不嫁人而一辈子留在父母身边的道理?况且,这桩亲事乃是你周岁时,司马叔父和你爹亲订的,怎么可以说不要便不要呢?你看看,你云龙大哥人品不凡、才貌双全,你又和他很是谈得来,这有什么不好么?” 母亲的一句话致使陈凤如更加难为情,更加俏脸晕红,更加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好就是不好嘛!”陈凤如放开母亲手臂,忸怩作态的一顿足,言不由衷的道了这么一句,突扭娇躯羞怯的跑回闺房。她跑倒不是不满父母为她所订下的这门亲事,而是讪讪、羞臊导致她无法立足,她虽不懂情为何物,可心下仍甜甜的、美美的。 司马云龙感到越发尴尬,忙起身行礼:“伯父、伯母,天色不早了,二老也该休息了,侄儿告退!” “好罢,龙儿,你先回房中好好休息去罢,明日用罢早饭,我们便启程上武当山。月儿,你带云龙去吧!”陈昌对司马云龙、月儿同时说着。心中则另有自己的盘算:“司马老弟只有云龙这么一根独苗,如果玄真真人能够收他在门下,我也算对司马老弟有了一个交代了。” “嗯!”月儿答应一声,来到客人身前:“公子,请!” 司马云龙并未多言,转身跟随着月儿走出。未过些些功夫,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对月儿道了声谢,令月儿退去,这才解衣上床。然而,身体一躺下则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安然入梦。心情极为复杂,悲喜交加,比之上一晚更加添了许多情绪。 他心下感慨万千,先想起了伯父、伯母将视如至宝的女儿许自己为妻这事,虽然心下颇为欢喜,然而自己终究是一个落魄江湖的穷小子,身无一物,实在不应该有此奢望。可是,又想伯父、伯母本来不必将爱女向自己这个火坑里推,毕竟清楚这件事的人紧紧只剩下了伯父、伯母,他们不说,谁又敢说他们毁约?想到这一层,就清楚伯父、伯母并未嫌弃自己是个落魄江湖的浪子,自己在这时能得到伯父、伯母视如己出的爱,当真不知如何回报。他虽不想接受陈凤如,令她跟着自己受苦,可是喜欢与否并不是一个不字所能够挡住的。 想到自己曾经是豪门公子,父母掌上明珠,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日沦落为无家可归的孤儿之时。每每思起父母惨死时的光景,俊脸即会变得苍白如雪,乌有一丝血色,悲伤之余便会血泪满眶、泣血涟如。想到父母的大恩未来得及报之以万分之一,纵然自己有这份孝心也无处报,更加痛心疾首,也自责不已,心想倘若自己以前专心习武,成为一代高手,那么那一夜自己便可以保护父母不受贼人伤害。想到仇人,心下不住唾骂,暗暗发誓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想到明日即将踏上去武当山的征程,想到抵达武当派即可习成上乘剑术,想到不久的将来即可手刃仇人,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悲痛的泪泣方收敛一些,心下方略微感到一丝欣慰。 思来想去,悲伤的事、兴奋的事一件件、一则则、一桩桩尽数涌到心田,以至他辗转床第,始终未能美美睡上一觉。直到四更天,方朦朦胧胧打个盹儿,不到拂晓,因为心中有无比兴奋的事,所以便起床了,伴着美好的心情穿衣、穿鞋、洗脸、漱口…… 今日的早饭要比往日的早些,毕竟男主人要出门,在司马云龙与伯父、伯母、小妹一起用餐时,陈夫人对司马云龙千叮咛、万嘱咐,无非是叫他到了武当山用心习武、用功练剑,乖乖听掌门人的话,恪守武当门规等等诸事。陈凤如自知与司马云龙有一纸婚约后,虽在心里与他靠得更加近了,可因为羞臊致使她在表面上与他疏远了许多,极想开口对他讲些心里话,可是由于父母、下人们均在场,她一直未 敢开口,只是含情的、默默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将这些无法言语的心曲通过凤目一一传递过去。 用罢饭,早有仆人拉马等在了庄门之外,陈昌身背妻子连夜打好的包裹,手拎长剑,辞别妻子、女儿,领着司马云龙出了飞鹏庄。四人在门前静静立片刻,陈昌、司马云龙双双飞身上马,扬鞭打马,直奔远方飞驰。 陈凤如痴痴呆呆的立在庄门前,妙目眼睁睁见二匹马渐渐远去,转瞬之间甭说是影子,纵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独见古道上尘烟四散涌起,逐渐消失了,她也感到颇为茫然、甚是失落。一声啁啾的鸟鸣传下来,头顶上一只孤雁孤零零的飞过,一眺之下,更令她徒增许多孤独寂寞之感,深深感到这只失去同伴的孤雁就是自己。突然间,她感到手被一只又温暖又可亲的大手紧紧握住,自痴呆中醒来一望发现拉自己的是母亲。无力摆脱母亲的大手,任她牵着,在众仆人的簇拥下,恋恋不舍,一步三回首、磨磨蹭蹭走回大门里。听闻身后的大门咣啷一声重新关上,便不再回头相顾,只是觉得自己那颗芳心被关在门外,借机飘飘荡荡随司马云龙向湖北飞去了。 陈昌、司马云龙风餐露宿、急如火焚的向前赶路。一连赶了几日的路途,也听到了一些轰动武林的大事,其中听得最多的就是逍遥山庄被灭门这件事,说者义愤填膺,闻者心有余悸。陈昌、司马云龙则均会感到椎心泣血、悲痛不堪,宛如刚好的疮疤又被人给掀起,无情、残酷的洒上了一把盐,二人顿时成了不言不语的哑巴。 金乌居中,前方百丈高山座座相依相接,山势起伏不平,山中百年古树不胜其数,青翠茂密,株株相拥,时有云烟周匝其间。一低头,脚下有一条又弯又细的岔道直通深山。岔道口处有一座简易的茶棚闪现在眼前,四根木棒就地取材,支着一张不知用了几十年的破芦席,挡挡光尚可,拦雪遮雨显然力不从心,三张满是泥土的桌子和几条快散了架的板凳,桌上放着几件肮脏的茶具,唯独沏茶所用的水清洁,乃是山中流淌出来的清泉。 陈昌、司马云龙先后在茶棚前下马,系好缰绳,走进茶棚,坐下后,陈昌要了一壶茶水,询问面前的道那一条是通往武当山的,卖茶的人告诉他入山的小道是通往湖北的。司马云龙拎起茶壶给伯父、自己分别斟上一杯茶,并道:“伯父,请用!” 陈昌眼望高山,说道:“龙儿,我看只要翻过这几座高山,前面必有村镇可以住宿打尖。对了,赶了这么长时间路,你累不累,还能继续赶路么?” 人常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纵使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司马云龙当即答道:“侄儿并不疲倦,尚可继续赶路。对了,伯父,还得走多少天甫能达到武当山?” 陈昌释下茶碗,屈指数来:“此处距湖北尚有一段路程,我想以我们现下的速度,要到达湖北还须赶十余日路。”长长叹了一口气,对于风餐露宿这份辛苦,他倒不在乎,心中狐疑的则是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仅与玄真真人有过一面之缘,凭借这些能否令侄儿如愿拜在玄真真人门下,心里无有十成把握。 司马云龙倒是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到武当山,当听伯父说尚须十余日时,有些失望,可知道自己不会飞,又颇感无奈,也跟着叹了口气,捧起茶碗,继续饮茶。陈昌见司马云龙并不言语,也未再吭声,而是端着茶碗极目远眺。 第七章 勾魂使者 猝然间,古道上黄沙高耸,飘忽而近,急匆匆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司马云龙举目观瞧,但见四十余人已奔抵茶棚前,人人手持利刃,个个凶悍霸道,不消问即知定是一伙绿林强梁。为首三人,中间的汉子鼻直口正,留着三捋短髯,脖颈比一般人要长出来将近半尺,满眼煞气,手托一条四十余斤重、长有丈二的青铜凤翅镋。 左边汉子身瘦如猴,蛇目放光,左手拎着一把又长又利、又薄又轻的菜刀,尤以轻功见长。右首大汉身高过丈、虎背熊腰,虬髯满腮,不是金刚,胜似金刚,双手如铁钳一般硬,尤胜兵刃,可晓此人以爪功见长。左首汉子尖声尖气道:“大哥,兄弟们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我看不如进去喝杯茶、喘喘气,反正天星庄指日可到,再急也不急于喝水这一时半刻。” 中间汉子亦觉得又渴又乏,遂道:“好罢,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在众人的簇拥下,与另外二人走进茶棚,围坐在桌前,要了一壶茶水大口小口的喝着。 司马云龙不晓得他们的来头,好奇的询问:“伯父,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陈昌仔细打量一番为首三人,心下豁然,便压低声音回应:“三人均是江湖上不好惹的强梁,武功、内功均颇为精湛,中间的汉子是五鱼门门主,因为颈长,又极为骁勇,故而得名‘长颈豸’,名叫陈峰;那个骨瘦如柴的汉子是他一母所生的同胞弟弟陈溪,虽然双刀在手,可对敌时总喜欢留一把为骑兵,故而得号‘留一刀’,自立门户,创立了菜刀门;那位手无兵刃的大汉乃是陈氏兄弟的至交钟二魁,你看他那双手又大又黑、又硬又长,练的乃是鹰爪功一类的硬功夫,据说他那双爪攻时如利刃可穿铁板,守时如盾可御刀枪,故而人称‘铁爪鬼王’,他乃是青峰山的大王。奇怪,他们不在自己的驻地,匆匆忙忙的要去天星庄干什么呢?” 司马云龙轻点其头,未出一丝声音,心下疑云层层。然而,三人的名号、来头,陈昌一一言中。突闻“留一刀”陈溪开言道:“大哥,听闻花刀门、长枪帮二派之主均已经放下武器,归降了贼人。我们不跪下叩首反而倾数逃离家园,会不会狗急跳墙、激怒贼人?” “咱们三门宁死不降,他们定会前来寻晦气的。不过,幸而我已经将妻女安顿好了,不怕他们加害。”陈峰声音粗重有力,眉宇之间流出几许欣慰。 钟二魁声音如雷霆,吼啸道:“大哥、二哥,休提花刀门、长枪帮那帮子没有骨气的孬种,病猫哼哼一声,他们便当是虎啸,被吓得不得。依小弟我看,我们也用不着求人,凭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御敌。” 陈溪则是连连摆手:“三弟,此言不通呀!那老贼咱们姑且不论,单说他手下那帮爪牙,凭你我兄弟的身手,怕难以克敌。要想保住你我兄弟得来不易的门主位子、名声、以及手下众兄弟的性命,去天星庄求援是唯一的出路。不过,我总是对于此行乌有信心,凭我们兄弟三人,无有金银珠宝在身,亦无有天仙美人在侧,二位庄主肯开门纳客么?”瞟向大哥,对于陈昌、司马云龙则视而不见。 陈峰手捋短须,饮了一口水,说道:“老二,这个你大可放心,二位庄主平生一不爱美色,二不爱金银珠宝,只爱结交黑白二道上的英雄豪杰,颇有昔年单雄信的遗风。愚兄与二位庄主之交并非一日,深知二位庄主的为人,朋友有难,二位庄主是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大哥,咱们干么不直奔往嵩山,而非转道去天星庄呢?”钟二魁依旧满面疑云。 陈溪嘻嘻一笑,笑中尽是姗笑,笑钟二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抢话道:“嘿嘿,我说三弟呀,到了现在,大哥的良苦用心你怎么依然不清楚呢?三弟,你只知天星庄跟咱们绿林豪杰过从甚频,可是你不晓得,二位庄主与名门正派来往更密切,尤其是与少林、武当、青城、瀚海帮关系最佳。当然了,凭二位庄主也难以对敌,我们也只不过是请二位庄主带我们上嵩山,只消与少林寺众僧人一见面,将贼人的狼子野心一一抖露出来,我不信他们少林不通知武当、华山等门派,不与我们联手对敌。” “只消少林寺的众僧相信我们,必定会广发英雄帖,请各大门派、天下英雄与我们共同商议除贼大策。此一招固然是一招险中求胜的棋,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目下我们想保住势力、性命的唯一方法。”陈峰接着兄弟的话题往下讲。 钟二魁心下豁然明了,不住憨笑。陈昌、司马云龙在一旁凝神静听,至此也明白了几分,原来这三位是因为遇上了仇家追杀无力抵挡,想求助于名门正派,恐为人拒之于门外,故而才想到找个中间人来作保。不过,陈昌因为不爱管江湖事,加之又是绿林中的仇杀,故对此仅仅是一笑置之,并未往心里去,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哈哈,三位这生意经念得可真是绝妙无比呀,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呱呱叫啊!唉,可惜呀可惜!可惜你们的生意经已经念迟了,算盘打得也有失时宜。啊哈哈……”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长咆擎电掠过,狂风乍作,刮来一班猛虎。在茶棚内的双方人惊诧之时,一群人在一位白袍、白眉、手秉双钩的大汉的率领下,尽将陈峰三人及其兄弟手下围了起来,而对于陈昌、司马云龙则不屑一顾。甫才那一声震人心肺的长啸乃是此人发出的,由此可知此人内功修为已达化境。他单手拎着虎头钩,白眉上挂着杀气,目飞凶光,见陈峰三人纷纷拉兵刃站起,但未敢贸然进招,故意取笑道:“嘿嘿,怎么着,三位,鄙人刚到来,我们尚未叙一叙,你们怎么便欲施旧计溜之大吉?” 钟二魁一拉虬髯,哇哇怪叫:“休得胡说,我们并未动过手,这个溜之大吉又从何谈起?” 陈溪啪的一拍胸膛,殊为豪迈的说道:“不错,三弟所言甚是!大哥、三弟,我们一向仁慈,不想多造杀孽,看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二位,咱们兄弟今日就同生共死,一同抗击贼人,鱼死网破,在所不惜!”唰的一声,刀一横,胸一挺,严阵以待。 “好,二哥一句正中要害!”钟二魁双爪握得吱吱直响,暗暗运着真力。 白眉人大拇指一立,点首狞笑道:“好,好一个鱼死网破,冲你这一句慷慨之词,我便叫尔等多活片刻。”手指陈峰,冷冷道:“陈大当家的,你是一家之主,他们两个说一车也不顶你放个屁。说罢,我们前些日子所谈的正事,你迄今为止也未给我个明确的答复,目下重逢,对于归顺,你到底是应不应允?” 陈峰惮色逝去,反问道:“归顺怎么说,不归顺又怎么讲?” 白眉人手拈长须,不温不火、漫不经心的说道:“鉴于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中似乎已经回答过了,然而你陈门主既然忘了个一干二净,我多费些唾沫也无所谓,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嘛!降,一切好商量,你们三人的食言相欺之戾,我自可既往不咎,并且主上那里定有丰厚的赏赐,美人、珠宝唾手可得;如果不识时务,嘿嘿,我也只能颇为遗憾的告诉三位,明年的今日即是你们的祭日,我能做的也只是在来年的今时为三位上炷香、烧些纸钱,叫三位在地下能够成为富贵开心鬼。怎么样,利弊我已经讲得十分清楚了,大当家的意下如何?” “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请恕陈某人不恭,万难从命!”陈峰立时拒绝了白眉人的“好意”。 白眉人道:“好,有志气!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不要这么冲动。” 钟二魁大吼道:“一切我们均已想好了,无须你在这里假惺惺的。哼!” “既然你们已经深思熟虑了,鄙人则无话可说,但愿诸位来生能成为人上人,莫要再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白眉人凶相毕露、杀机立起。 “兄弟们,上,剁了这个白眉鬼!”陈溪手一抬,噌噌连响,立时有十余人跃来,挥刀抡剑齐奔白眉人。 白眉人一声狞笑:“高丽人过年——要你们的狗命!”右手突挥,气自掌中吐出,唰唰连响,将递来的利刃一一吸来,好一式以气索物,一扭腕、一翻掌,将吸来的兵刃更加快的推回,并道:“接着,还给你们!”一声狂啸,白刃如条条银绸冲云而舞,波——正恰钉入群人心口,一阵惨叫,地上立时躺下片尸骸。 陈溪乍见也傻了,呆若木鸡。白眉人哼了一声,又问三人:“事到如今,你们还执迷不悟么?唉,你们英雄一世,到头来真想如他们……”用钩点指脚前的死尸,绍道:“……一般横尸当场?”意在令三人归顺,之所以杀人,目的是震慑三人,使之能为自己所驾驭。 “悟,好一个悟呀!我们正是因为大彻大悟,才以死相抗,不与你们这群匪类同流合污。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陈某人如没心没肺、真与你握手言欢,百年之后我又如何地下见我的兄弟们?所以,咱们恰如日与月,永远也不可能走到一条道上。”陈峰把镋一横,抖擞精神,意欲冲上去杀敌。 啪啪……钟二魁连连拍手,对陈峰道:“大哥,有你这一句话,小弟我今生便没有交错人。好,今儿小弟愿与大哥并肩而战,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此人平生最重义气,因深知陈峰同道中人,故此才心甘情愿跟他一同往火坑里跳。 白眉人一分双钩,吼道:“你们三人既然东施效颦,有意一学当年刘关张桃园三结义,那就鸡蛋碰石头——干脆一些,一齐上来斗一斗我温侯吕凤先好了。请!” “二弟、三弟,咱们上!”陈峰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全力使出一招问春何处,侚击敌人要害,大镋抡开,去势急疾如鹰抓雀。白眉人一笑,如鬼一退,竟出人意表的快,早自镋下溜了。左右二侧的陈溪、、钟二魁业已抢来,陈溪的菜刀所走尽是小巧轻捷的路子,恨满天涯一使出,漫天皆是刀影飞铓;钟二魁则使一式鬼抓春梦,双爪齐出,抓向五世仇人的魄中、志室等诸处大穴,爪出如虎奔,劲风自然横溢。 白眉人左手钩舞开,在上方织成一张大网,叮叮当当,化开敌招;右手钩则异常快的击出,偷袭钟二魁的京门、膻中等穴,此一式击敌不是目的,迫使敌人回招相御才是最终目的。果然,钟二魁见敌人招式更捷,知已未得手,敌钩已经飞入体内,故而见他匆匆收招相抗。 岂料白眉人的钩顺势向左一拉,化为一式峰峦如聚,在玎玎珰珰一片急促的响声中,尽数将陈峰击来的四镋一一荡开。这时,陈溪自后方飞来,刀一顺,奋力直抵敌人背后的灵台穴,意欲凭此一招突击得手。白眉人双足一点,使菜刀自足下飞过,轻轻一脚飞去,砰的一下将躲闪不及的陈溪踢出丈外。 陈峰虽然在黑道上干了不少令人不齿的勾当,可于习武这方面那是行家里手,目睹己方三人全力以赴攻敌,敌人居然仍能从容舒然相应。由此,深悉敌人的内功、武功无不在己方三人之上,所以方使其双钩如入无人之境。想明此节,心下更惮,大镋一转,声势汹汹攻向白眉人。 “老贼,你给我拿命来!”钟二魁嗔目大吼一声,双爪齐出,使出一式日升月恒,待此招未老之时忽而变式,左爪使出一式喜上眉梢,毫无情意的抓向敌人面部,可是此一招仍是虚式,而右爪使出的才是实式,呼的一招孤舟夜发,竭尽全力的直抓向敌人阴部。 白眉人钩一竖,以钩上大月牙迎迓敌爪而去,然而敌人则分毫不惧,竟然张开如钢钳的铁爪,向自己的兵刃抓来,分明有捏损自己兵刃的企图。白眉人深深了解敌人所练的这门硬功夫,故而在敌爪将要抓住自己兵刃那一瞬间,另一柄钩突然飞出,猛击敌人玉枕穴。钟二魁一睹之下惶惶然,原来白眉人所击的玉枕穴正是他的罩门所在,深知敌钩击中的后果,固此不得不撤手,急匆匆躲闪,勉强自钩下得以活命。 唰、唰,陈溪的菜刀化出二片飞铓,急急忙忙的乘机飘过来,纷纷击向敌人后背。白眉人似脑后生了眼睛,陈溪的举动无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以右手钩轻轻向脑后一摆,使出一式颇为飘逸的苏秦背剑,在一片火光中,敌招尽数被破,顺势一转身形,同时左手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推出,直达敌人心口窝,大喝一声:“陈溪,事到如今,你还留着另一把破菜刀干么,难道等进了棺材方舍得用它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溪也深知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假使自己不用另一把菜刀,怕真的将要与它一并进棺材了。他如身上沾满了泥的泥鳅一般滑,闪开敌人的利器,己刀则使出一招顺水推船,切向敌人手臂,在这一招的掩护之下,唰的一声,不知不觉间另一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柄菜刀,出其不意的击出,削敌人腰间,以求凭此招得能杀敌。 叵耐对手白眉人的武功高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关键似乎陈溪的武功乃是他所传授的,因为陈溪每出一招无不在他的掌握中。他的出招陈溪则难以预测,有时竟令陈溪不知该如何相御,只得以退避使自己免挨敌钩,这也恰恰是剑魔与一般剑客的区别。白眉人轻松让开敌刃,双钩并进,飘忽攻向敌人双肘。 司马云龙初时很羡慕白眉人的武功,心底深处还真有拜他为师的念头,然而自伯父的口中得闻此人内功、武功虽入化境,可实则是绿林中的一位不知名、不知身份的枭雄,万不可与这种人有任何瓜葛。司马云龙固然很羡慕此人的武功,可知道屠了自己全家的凶手恰恰正是绿林贼子,仅凭此一点,便对于白眉人那高深莫测的武功不屑一顾了。陈昌虽不屑与黑道人结交,然而就这位白眉人的武功而言,不得不由衷的竖起大拇指。 恰在此时,忽闻白眉人大吼:“统统给我出去吧!”以那如虎的双钩不止将陈溪的双刀挂出,还将陈溪一脚给踹出,可是不知何故,并未趁机诛之。陈峰倒以为自己不救兄弟,敌人不会不趁机将手无才铁的兄弟害了,故此他才不顾一切扑上来解救。陈峰抖动青铜镋,使出一式金鸡抖甲,无数个镋头齐罩向白眉人胸前。由于为救人,所以陈峰这招已经用足劲力。 白眉人一声诡笑,双钩急疾的左右一兜,呼呼风哮,当当二响,在敌镋距自己胸前一尺处,以双钩上的大月牙死死挟住大镋。陈峰立时感到不妙,慌忙拉镋,可兵刃已不听命令了。白眉人双钩上再次加劲,陈峰因为内功不济,不得不致使大镋停滞在空中,心下焦急惶恐。恰在此时,白眉人将双钩猛地一翻,轻轻一敲镋杆,当啷啷,陈峰的大镋当即为白眉人的钩打落在地,白眉人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双钩一顺,并肩齐进,砰、砰,点住陈峰的大穴顺势又把他给顶出。紧跟着,他一抢身,单钩飞舞,直击陈峰要害,显然要给他以致命一击。 “休伤我大哥!”钟二魁不顾一切冲上来,双爪齐上,竟然拼了命的直抓向敌人的双钩,企图自敌人手里将其兵刃夺下。“你小子想先行一步,我成全你便是了!”白眉人声未毕,钩已兜开,招式顿改,捷如电动,波……,连连在钟二魁身上划了数道口子,鲜血四溅。白眉人一钩送出,回来时已将敌人的心脏摘下。钟二魁惨吼一嗓子,倒地毙命,见他依然圆圆瞪着眼睛,显然死不瞑目。 “兄弟……”随着钟二魁的倒下,陈峰大吼一嗓子,急欲冲上来杀白眉人,从敌人的钩下救兄弟,叵奈自己已经身受内伤又为敌人点住大穴,一步也无法迈动。见到好兄弟在面前就这么倒下,大脑中嗡的一下子,眼前闪烁无数金星。 白眉人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魂飞天外的陈溪,又问木然而立的陈峰:“陈门主,胜负已分,现下你到底降不降?”认为现在陈峰命在自己手里,又焉能不降呢? 陈峰哀然悲而的望一眼为已而死的钟二魁,阜为斩截地回道:“胜负已分倒不假,若要我降痴人说梦。倘使我因贪生怕死而归顺,我又如何面对为我而亡的兄弟?兄弟死 在眼前不能相救,已是大大对不住他,如果我真投降,我不仅仅辜负了他对我的情义,更是亵渎了兄弟这个词。” “他不降,我降!”陈溪抢步上前,扑通跪在白眉人膝前,见到白眉人的白眉微挑,唬得他如恶人见阎君,慌忙端出奴才的丑陋嘴脸:“小人,啊不,是罪人,罪人陈溪深知所犯之罪不可饶恕,但求您老人家看在罪人大彻大悟的份儿上,大发恻隐之心,赐予罪人一个将功折罪、重新做人的机会,罪人今生无法还您的大恩,来生变牛变马一定偿还。” “呸,你……你怎么这么没有骨气,你还是我陈峰的兄弟么?真真是丢尽了我们陈家祖宗的脸!”陈峰须发戟张、瞋目而视,厉声吆喝。不言而喻,兄弟的贪生怕死,令他不仅失望,简直大为恼火。 陈溪望着兄长:“大哥,你听……” “呸,我没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兄弟,不要喊我大哥。”陈峰声色俱厉,竟然不认兄弟了。 “好吧,不叫就不叫!”陈溪倒也不怎么生气,将手足之情看得一文不值,又道:“陈峰,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才是高人;而今证明我们捆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敌手,如此又何苦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看在我们手足一场的份儿上,我劝你听我一句,你我均已输得孑然一身,已经没有赌注跟人家赌了,收手罢,如此保住了自己门主的位子、手下众兄弟们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哪?” 陈峰万没料到如此没有骨气,当下咋呼道:“你给我闭嘴!我陈峰堂堂大丈夫,我为曾经有你这样的兄弟而感到无地自容,感到人前矮半截。你贪生怕死,我无能为力,也相信凭我一个将死之人万难劝你回头。现下我想说的是,自你跪下那一刻起,我们的兄弟之情已经被你给斩断了,自此我们各走各的,我不干涉你自甘堕落,你也不必费尽心机来劝我与狼为伍。”随后又冲白眉人吼着:“贼子,有种的,你给大爷来个痛快的!” 白眉人冲陈溪一挥手,示意他起身,并大加赞许:“好,二当家的到底比大当家的多读了二天半的圣贤书,悉知相识而动的真理。好哇,好哇!”在降卒起身没口子道谢声中,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只是,我不知你这是真心诚意的归顺呢?嗯,还是有意效仿当年的刘玄德归曹,出此一时权宜之计,待他日觅得良机反水雪耻呢?” 陈溪给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的确是不知如何对应,扑通一声,重新跪倒,老泪纵横,一副忠心不贰的模样,指天发誓:“皇天在上,罪臣陈溪从即日起,甘愿追随主人出生入死,如有异心,天诛地灭、死无全尸!”他深知,想博取主人信任,惟有发下毒誓方可。 “哈哈,好,好哇,起来吧!陈门主不必介意,我也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白眉人见陈溪再此起身,突而使一着千斤引力,将地上的一柄菜刀吸至掌中,唰的一声,倒转刀柄,递向它的主人陈溪,并微笑道:“陈门主,今后你我便是同殿为臣的好兄弟了,恭喜你啊!眼下就有一个将功补过的良机,不知你是否想要呢?” “梦寐以求,只是属下并不知道是什么良机。”陈溪满腮尽是为新主人肝脑涂地的表情。 白眉人猛然吼道:“陈峰不服王化,死不足惜,你拿起刀,过去将他给我剁了!” 陈溪见刀被主人递来,忙接过,只是觉得刀突然重了,不住在抖。说真的,此刻他虽对兄长的顽固不化不满,可当真让他举刀杀了照顾、爱护自己半生的大哥,他心下还有些不忍。突见白眉人那如利刃一般的双眼在死死盯着自己,这令他心中一动:“罢、罢、罢!大哥,你别怨小弟、别恨小弟,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呀,只要你活着,小弟就得死,求求你再如以往一般,再一次为我赴难罢!大哥,请放心,你死后,我会为你大把大把的多烧纸钱,让在地府无忧无虑的。”心一横、牙一咬,凶相毕露,拎着明晃晃的菜刀走来,恶狠狠地道:“大哥,对不住了!不过,你死在我的刀下总好过死在别人剑下。”唰的一顺刀,锃亮的刀尖对准兄长心脏缓缓推去。 “住手!”一声长啸自陈峰等人来的方向势不可挡的冲来,一道白光扑过,珰的一响,击飞陈溪手中刀。陈峰、陈溪、陈昌、司马云龙、白眉人无不为之一怔。恰在此时,一阵邪风吹来一人,这人洒脱至极的飘落在人群之中,手执一柄羽毛扇,如吴用再生,似孔明转世。冲白眉人一拱手,声如钟鸣,说道:“贤弟,别来无恙啊?” 司马云龙心说原来此人与白眉人相识,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这人既与白眉人是故旧,又干么出手坏白眉人的好事呢?疑窦重重之余,便聚目而视、凝神静听。 “托福、托福!”白眉人也颇为客气,又直接开口相询:“对了,兄长不在家尽孝,何故出现在此呢?” 执扇之人一边轻摇羽扇,一边含笑舒然的说道:“此次出门,尽为此人而来……”唰的一下,羽扇一翻,直指陈峰。上前冲陈峰一抱腕,以友善的口吻道:“哎,为人若肯圆滑些,可免多少不必要的麻烦,陈先生何苦如此固执呐?唉,今后先生这脾气,我看得改一改啰!” “士可杀不可辱;有何话,明言无妨。”陈峰心知来人与白眉人蛇鼠一窝,当下厉声道。 “好,够爽快!”执扇之人一翘大指,敛起脸上的三分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现下的情况不言而喻——凶多吉少,我也知道你因为知己命亡断然不会归顺,我也不劝你改过而自觉对不起友人,我只想和你谈一笔交易。”盱见陈峰一脸的惘然不解,才为其解释:“陈先生,你心下明白,我对令嫒瑜儿一往情深,早已经不止一次请人跟你讲过我有收瑜儿为如夫人的想法,可你就是一直不肯点着个头儿。今儿良机有了,只要你告诉在下瑜儿的藏身之处,我以项上人头为保,不仅仅可以保先生今日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还可以担保日后没人敢来寻先生的晦气。而且,我可以发誓,只要瑜儿她委身下嫁于我,不出半岁,我定然宰了家中的夜叉老婆而将瑜儿扶正,我可用全部的爱去爱瑜儿,绝对不会做半点儿对不住她的事情。陈先生,请仔细考虑一下在下的建议,不必急于一时来草草答复。” 众人听至此甫恍然,原来执扇之人早已看上了陈峰的爱女,现在不知陈峰将其女藏于何处,才出手救人,意欲令其感激而答应自己的要求。救人于厄难,似是君子的行径,然内中另有原由,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小人所不及也,真是奸诈啊! 陈峰听罢哈哈大笑,出人意外之举令执扇之人为之愕然。笑毕甫庄言道:“因风吹火,用力不多,用心太左;哼哼,你以为我陈某人天生无能,是那种为生而干亏心事的人么?哼,你未免也忒天真了,不妨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纵使瑜儿她说她爱你,不计较一切,可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万难同意她一个妙龄少女下嫁你一个小老头儿,更何况我女儿心有所属,死也不会上你的花轿。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焉能因自己一时迂念而断送她一生的幸福?明说了罢,今日你杀我易如反掌,想让我推爱女入火坑,用爱女的终生幸福来换自己的苟且偷生,那是比蜀道难之又难的事。哼!” 有的老子为了区区一枚孔方兄,即将自己如花似玉的爱女嫁于一个不知人事的傻子,令爱女守活寡,并且还用其钱财去买地买房、买婢买奴,自鸣得意,人前自称大财主;有的老人为了巴结权贵,不惜将视如明珠的爱女嫁给一个年逾古稀的高官,且恬不知耻的横行乡里,人前人后说朝中某位大佬系自己的成龙快婿;还有为了钱而将自己的女儿卖到妓院去的老子;还有当女儿生下来即弃之不养的老人。这样的老人与陈峰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陈峰宁死也不愿误女儿的幸福,其女能有这样的父亲,相信足可以令天下的儿女为之嫉妒不已! 执扇之人听闻顿 时双眉紧蹙,一腔愤恨难以自掩,愠然道:“陈峰,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说不说瑜儿的下落?” 陈峰针锋相对:“现在不讲,等你死了之后,兴许会考虑考虑。” 执扇执人一眼瞧见居居自得的陈溪,灵机一动,扇直陈溪:“说,瑜儿藏身何处?” 陈溪慌忙道:“我不知道,他……”手点大哥:“……他亲自去办的这事,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晓得。” “那么他的家财又藏在何处呐?”白眉人插话相询。 陈溪面有惮惧之色,说道:“陈峰一向狡猾,他……他的钱财,我实在是不知道藏在哪儿。” “一问三不知,留你何用,当杀之!”执扇之人大扇一斩,来了个杀人之状。 陈溪立地魂飞魄散,白眉人当下代其求情:“兄长,陈溪业已归顺,不能杀。” “贤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为了求生而今可以手刃亲兄长,他日为了利也必然会反水,与其今日一念之仁酿成他日弥天大祸,不如来个宁缺勿烂,就地诛之,除灾祸于萌芽之中。何况,他陈溪除了会临阵倒戈,实在是身无一技可用,留着他也是徒然浪费我们的银子和米饭而已!” “啊……,不,不,我不会反水的,不……”陈溪一语未了,见白眉人手掌一斩,立时有八名剑士自八方齐进,八剑齐出,自陈溪的胸前、背后、两肋齐入。八剑一绞后齐抽,八泉立淌,可怜陈溪想活命也未成,最终为新主人下令诛杀了。 执扇之人又对陈峰笑吟吟的说道:“陈先生,你都看到了,陈溪他丧尽天良想杀你,现在被我三言两语弄得魂归枉死城,你的这口恶气可以出了吧?” 岂知陈峰并不承情,反而愠恚之色布满面颊:“怎么,你希望我承你的情,遂而回心转意,把瑜儿的下落告知你。是也不是?”见对方无可回避的点一下头,他发出了几声凄然的咥笑,大为豪迈地说道:“他虽然被逼无奈想杀我,我一气之下也对有这样的兄弟而感到惭愧,可是我并不恨他,毕竟他也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举,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我相依为命半世的亲人。为此,我并不希望他死,更加不希望有人杀他却扬言是为我出气,令我纵死也无颜去见家严、家慈,还得为世人评论我猪狗不如。所以,你今日杀了他,我不仅不会承情,若有机会得以苟且偷生,还会亲自杀你为他雪耻!” “这么说你是狗咬吕洞宾了?”执扇之人目闪凶光。 第八章 强盗惜才 陈峰则当即吼道:“不,根本就是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如果你还存有一丝人性,还念及当年之谊,你就应当给我来个痛快的,别叫我死前受罪。” 执扇之人立时陷入两难中,杀了陈峰,他日面对心上人无法交代;不杀他,又难平心头之恨。思来想去,突然心生一计,他知道陈瑜儿极为孝顺,其父陈峰赞其有当年花木兰之遗风,如她知道自己杀了她父母,完全可能不日即会出来找自己,届时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她。想至此,狞笑道:“好,你想求速死呀,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儿上,我就让你死个痛快,早早解脱……”一言未终,掌上运劲,五指山突倾,毫不留情的击在故人顶门上。这一掌劲力不轻,击在石上足可化石为粉,何况区区的血肉之躯?果真,陈峰一声惨叫,头骨迸裂,扑倒在地。 白眉人一声令下,手下走卒如虎撕羊,尽将陈峰三人的手下一干人等倾数屠光。有一名剑士手指陈昌、司马云龙,问主人道:“主上,这二人也一并诛除么?” 白眉人尚未答话,执扇之人道:“且慢,这位杭州飞鹏庄的陈庄主和他身边的人是事外之人,没有必要诛杀。再者,陈庄主与峨眉派有一层特殊的关系,你们不过仅仅荡平了一两个微不足道的绿林小山寨,这个时候不宜与名门正派结梁子,令自己树敌过多。算了,放了他们二个吧!”见白眉人点了一下头,又问他道:“贤弟,下一步你去哪儿呀?”他顾忌树敌太多仅仅是其中一个想法,另外一个想法是想留个活口为陈瑜儿报个信儿,自己也好早一刻见到梦中情人。 白眉人直言不讳:“我们下一步打算合兵去天星庄走一趟。对了,兄长无事,不如与小弟去见主上,因为他老人家一直很是惦念你。” 执扇执人道:“不了,家严病重,我不能离开,此次出门尽为一个情字,这已经是很误事了。来日方长,我们终有相聚畅谈之日。贤弟,我们也就此分手罢,后会有期!”朝故人一抱拳。 “兄长保重,再会!”白眉人一拱手,目送执扇之人如一阵风飘然而去,冲手下人一招手,高喝一嗓子:“兄弟们,撤!”率领众人如蜂而去。 一切又恢复到了方才的寂静无声,然而茶棚里的陈昌、司马云龙眼望死尸,心情一直无法轻松起来,始终那么沉重。司马云龙则问道:“伯父,方才那个白眉人和执扇之人,您知道他们均是谁么?” 陈昌品了一口茶,拈须沉思,半晌之后甫道:“以一敌三,能轻松击败陈峰等人,绝非一般高手,方才那个执扇之人的武功似乎还在白眉人之上,可见他也不是一般人物。不过,说来惭愧,实在不知道这二人的姓名、门派、底细,更加不知道那个执扇之人出言帮我们的真正意图。”见司马云龙无言,他心下沉思:“听白眉人的话,他如此的武功尚不能自己,在他上头还有主人,可见他的主人定是一位身怀盖世神功之人,然而这人又是谁呢?他们如此神秘,如此杀人如麻,又是绿林中的那一派呢?唉,想这陈峰、陈溪、钟二魁也是绿林中了不得的人物,今日竟然就这么死了,看来江湖真的是凶险,以后还是少插手江湖上的事为妙啊!” 二人草草用碗茶水后,陈昌自包裹中取出一块碎银子结了帐。司马云龙将马匹拉过来,二人先后飞身上马,向深山中进发。 踏入深山古林,眼前一亮,前方数丈远猛可间闪现出一块方圆三丈余的空地。司马云龙在马上突而渐觉头有些昏,摇了摇头、又拍了拍,反觉更晕,忙皱眉对前方的陈昌道:“伯父,我突然觉得有些昏,确不知是何缘故?”说毕业已将胯下马勒住。 陈昌心中猛然一颤,忙回首款密相询:“龙儿,你的头痛是不痛,可还要紧么?” 司马云龙答道:“我眼下只觉得有点儿头昏,眼有些花,但并不觉痛,我想休息片刻就不碍事了。” 陈昌猛然间觉得亦有同感,更感不妙,失声道:“不好,侄儿,我们都中了人家的道儿,倘使我没猜错,我们中了慢性迷药……” 陈昌毕竟也是老江湖,他深知迷药共有急性、慢性两大类,中之即倒的为急性迷药,中后并无任何异常,待过上一段时间,风一吹,药力渐渐发作,这是慢性迷药。不论是急性的,还是慢性的,其相同之处是药力发作人的第一感受是头晕。陈昌虽然断定自己跟侄儿中了慢性迷药,可他弄不懂,自己与侄儿无缘无故中了迷药,到底是谁布下的局,目的又是什么呢? “您说我们中了毒,那么到底是谁干的?”司马云龙禁不住作色,心下自思忖度:“哎呀,糟了,莫非是汪啸天那老贼知道我尚在人世,是以使人前来投毒,意欲取我的小命,如真如此,我命休矣!不过,那老贼武功盖世,就算知我未死,也无须如此大费周章,只消长剑一指,我的小命便没了。不是老贼,又是何人?” 忽听有个阴恻恻的长笑自杂草丛生的古林中冲出,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犹如夜猫子叫,教人心生怯慑:“嘿嘿、哈哈,娃娃,你问的这个问题阳间没人晓得半点儿,阴间也没人……,啊不,是鬼,是没有死鬼、活鬼、大鬼、小鬼能够回应上来,只有老子咱兄弟才能答得上来这个天下最最难的考题……” 有个相似的声音自林中飞出,打断先前那声音:“错、错、错、错!你说人答不上来,鬼也答不上来,那么老子是人是鬼?” 先前那个声音当即驳道:“你瞎说什么,咱们老子兄弟是身高一丈八的金刚罗汉,聪明自然在人和鬼之上啦!” “对、对,是、是,老大就是老大,这话当真是有老大的道理啦!”有非议的那人这时也赞成了。 “嘻嘻,我说老二,你这话可真是大大的有水平,简直平的没法再平了。”最先开口者笑后又对司马云龙讲:“嘿嘿,小娃娃,老子还跟你讲,老子讲什么就是什么,老子向来不吹牛蹄子,这个叫你妈的什么……大大的大实话。嘻嘻……” 陈昌冲传来声音的方向一拱手:“小可陈昌,倒要请教二位是何方神圣,何故不以真面目视人?” “呵呵,我说老小子,看你的长相不及老子兄弟相貌堂堂、风流潇洒,说话倒是挺讨老子喜欢的,老子兄弟是神是圣,这倒也挺对的。好,你大拍咱们老子兄弟的屁股,不叫你见见真神真面、金圣金脸,倒是老子的不是了。嘻嘻……”一伙强盗已自林中闪出,一字排开将陈昌二人的路堵死。 司马云龙定睛一瞧这伙强盗,既惊诧又觉可笑。十六、七位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大汉,手中各拎钢刀更显气焰嚣张,可为首二人身高则未到这群大汉的裆部,生得又极为可笑。 右边人矮而胖的身躯,大肚子向前腆着,肥头大耳,无一根眉毛,眼睛似二道短短的线头,若非自肉内射出一丝凶光,没有人相信此人有眼睛,鼻孔大而朝前,一张薄而大的嘴自左耳根紧挨着鼻子拉向右耳根。说他是猪八戒有些言过其实,然而说是猪八戒的儿子猪九戒则无人有异议。 左首汉子身材不仅矮,而且比骨瘦如柴还瘦三圈,驼背颇厉害,如果从地上拾东西,不必弯腰费事,浓重的长眉一上一下,一大一小一双斗鸡眼,凑上一个鹰鼻子、一张狗嘴,几根发黄的黄毛,更显可恶。这二人均比武大郎还丑还矮,给人一种虽未至五旬,早过古稀之感。二人的打扮一个样儿:黄屎色的衣服不大合体;兵刃也是一个样儿的:一双特小的雁翎刀,恰似小儿的玩具。二人面带诡笑,死盯着陈昌背后的大包裹。 司马云龙笑着道:“伯父,你看这二人老大不小了,还没有侄儿的个子高呢,真是可笑之至啊!” 陈昌自马上跃下并上前二步,冲二矬一抱拳:“二位可是‘盘龙岭二矬’赵氏兄弟么?” 左边的瘦矬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老小子,你倒是真有眼力,居然知道咱 们兄弟是名动那个武林、声震这个江湖,二位高高大大的大高人。嗯,由此看你小子并非是寻常的小人物呀!” 右首的胖矬大晃肥胖的脑袋:“错、错、错、错!你我二个老子是当世武林中最为了不得的人物,上至皇帝老儿,下到刚刚会说话的小儿,皆知咱们老子的威名,他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窝囊废要不知道老子的大名,他不是死人,也是白痴、傻蛋。” 瘦矬笑吟吟的道:“老大毕竟是老大,所说的话果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哪!”眼放寒光,对陈昌颇为不恭的吆喝:“老小子,这样罢,你这老小子和你身边的小小子,把身上的金子、银子、珠宝、美玉、金票、银票全部放下,老子饶了你们的狗命,放下东西快快给老子滚蛋吧!” 说话者正是“盘龙岭二矬”中的老二赵财,胖子是他兄长赵钱,二人出身市井,机缘巧合自一位高人处习得武功,二人认为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自然不甘心回到市井中过苦日子,所以便来此当上了以抢为业的江洋大盗。二人对敌一上一下,无论敌人的数量多寡均一齐出招,配合也挺默契,关键是二人长相古怪,又有语无伦次的“优点”。二人觉得二个人不够威风,所以将附近的山贼收归到了麾下,自觉威风八面,可见者谁不说是二个小儿领着一大群傻瓜哪? 赵钱一个念头突涌,一扯兄弟衣袖,蚊声道:“老二呀,等上一等。” 赵财扭头笑着相询:“我说老大,你干么像个女子一般拉拉扯扯,不怕后生们笑话么?对了,是不是你后悔了,想剁了老小子和小小子?你若真想来一招杀人灭嘴,老子不阻拦你,你只管干便是了。” 不虞赵钱仍然在晃着猪头,神秘兮兮的在兄弟的耳边耳语:“那倒不是,你说了将鱼放生,我也不好执意杀鱼喝汤。”顿了一下,毫不顾忌的赓道:“我说老二呀,你好好瞧瞧老小子身边这小娃娃,嘿嘿,他妈妈的妈,多么白、多么俊、多么美,如女妞子一般。我们俩老子若收这宝贝弟子为徒,将这一身……啊不,二个老子,自然是有二身,二身无敌天下的武功传授给这小白脸儿。嘿嘿,我敢打赌,将来这个小白脸儿一定可以扬名天地之间,大大为我们露脸露屁股的。同样,也好让武林中的同道、江湖上的朋友看一看、瞧一瞧,甭看老子师父相貌不他奶奶的中看,可弟子的相貌可是个天仙美人,如此岂不更加风光?我说老二呀,你瞧你我二人也老大不小了,也应该收下个弟子徒儿玩儿了,你看这小娃娃当徒弟咋样?” 赵财乍听之下微微一愣,仔细一打量猎物,不由得点头吃吃而笑,歈道:“我说老大呀,你的小眼睛还真挺亮、挺毒的。不瞒你说,嘿嘿,老子我头一眼就看上他、看好他了。我知道这小子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娘娘、十殿阎王,他们联手给老子献上的小宝贝儿。他们定是知道咱们俩不小了,尚无一个可以继承衣那个……什么饽饽的人,所以才送来了个徒儿来。”见司马云龙脸上虽然尽是怒容,可难以掩饰英俊之气,又道:“啧啧啧,你看看这小宝贝儿,不仅英俊,而且骨形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奇才,至于悟性、资质么,我们当老子师父的是天下第一,他当宝贝弟子的也不会是天下第二。他如真学了老子师父这二身无敌天下的武功,定可将所有剑客、刀客、大侠、小侠、老侠、中侠、不老不小的剑侠、不上不下的刀客统统打得屁滚尿流。嘻嘻!” 赵钱忘乎所以的道:“嘿嘿,当然喽!哦,对了,看在陈昌这个老小子给我们送弟子的份儿上,只要他身上的金子、银子、珠宝,他不值一文的性命也就不要了,也算是给了老子徒儿的一个见面儿礼儿。” 司马云龙不顾忌读书人的体面破口大骂:“呸!你们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德行?也配为人师表,当真是不知羞耻!你们如此大言欺人,难道不怕见笑天下么?” 毛有等司马云龙声落,赵财的狼嗥之声已将其声盖过:“好小子,真是有种呀!不过,小小子,算你有福气、有造化,你的老子师父,我们二个老子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这个裆是连着腚下来了的。”说着用手一指赵钱,续道:“我说小宝贝儿呀,你不要生在福海中而当福海是药水,普天之下要拜老子师父为师的如苍蝇似的成群成群的,我们把他们全部打跑了,而你小子是我们俩老子唯一传人,还有啥不高兴的?” 陈昌藏怒之下一抬手中剑,悻悻然的说道:“哼,天下虽大,焉有强买强卖之理?二位有何德何能,拿什么为人师表?假使真叫尔等为我侄儿之师,我们不用在江湖上做人,羞也羞死了。” 司马云龙跟着出言相讥:“杀人放火的强盗焉配为我堂堂正义之士之师?二位如想品尝为人师的滋味,也不应当纠缠在下呀!” “不纠你,老子又缠谁呀?”赵钱问道。 司马云龙成心气二矬:“二位应当在山里找些猴子、老鼠来当徒子徒孙,如此才叫师徒相类呢!若嫌它们个头不够大,可往附近农户家中抢几头猪,如此才能够称得上是‘名师高徒’呢!假以时日,能调教出个孙猴子、猪八戒也未可知啊!” 赵钱道:“不、不、不!调教无知的畜生,老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字尚在口中,猛觉少年的话不是味儿,遂硬生生把字给吞了下去。 赵财道:“臭小子,甭在老子师父面前使小聪明,想说上几句老子师父不爱听的鬼话从而使老子师父不收你为徒,老子师父是何等聪明的主儿,焉能中你的小道儿?嘻嘻,我说徒儿呀,老子师父不仅武功天下第一,内力也是深得看不见底儿,聪明更是秃……秃、绝了顶的,没人可比。老子师父堂堂九尺高的大丈夫,说话一向重如九鼎、十鼎,比泰山、嵩山皆重万倍,不会伸出了耳朵又返回去的。(他认为有一言九鼎之说,再加一鼎岂不更重;泰山虽重,如再加上一座嵩山,岂不是更重?有了这种思想,将出尔反尔释成此意也就不为奇了。)另外,不妨明言告诉你小子,你这种气人的伎俩,老子师父们光腚时已经玩过了。嘿嘿……” 陈昌抢步上前,气势汹汹的骂道:“你们两个混蛋、王八蛋,给我闭上鸟嘴!” 赵财扭头问老大:“老大,他叫我们闭上鸟嘴,我们闭么?” “你正在开口说话呢,闭、闭、又闭个屁了?”赵钱手指兄弟的嘴。 陈昌道:“好,废话少说,今儿陈某人就来领教一下二位自以为不凡的武功,也瞧瞧二位有何本领,胆敢人前胡说八道。”一抓剑柄,呛啷啷,抽出寒光闪烁的宝剑,剑指贼人,豪迈的挑战:“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你们二个短命鬼出招来攻吧!” “老大,他骂我是该死鬼。咋办?”赵财问老大胖矬。 赵钱刀虚斩一下,恶狠狠地道:“杀了他。不过,他又骂我是短命鬼,这又当如何呀?” “自是杀了他!”一个灰衣大汉吼着飞出,狂妄的道:“二位当家的,想收这小白脸儿为徒,属下这就把他请过来给二位叩头,那个老小子敢坏当家的好事,就该死!” 赵财道:“不错,反正老小子早中了老子的人给下的药,用不着怕他,你上去把老子要收的门人给老子请过来,有敢拦挡者,格杀……杀那个勿论!” “老不死的,你这个绊脚石想碎,我这个大锤就成全了你!”灰衣大汉一摆单刀,扑向陈昌,寒光射向其小腹。陈昌晃间外兜,意欲挂出敌刀。灰衣汉子急忙抽刀翻腕,一式二虎下山齐切向陈昌双肩。 陈昌大吼一声:“着,你给我出去吧!”剑上加力,风驰电掣一般飞出与敌刀争锋。敌人想抽刀已晚,,飕的一道寒光扑出,敌刀遁入林中。陈昌长剑一顺,直刺入敌人胸膛,抽剑时踹倒尸体,首战告捷。 赵财道:“老大,你去收拾陈昌那老不死的,由老子我去擒下弟子。” 赵钱窃 喜之下抓耳搔腮,点头仿佛鸡啄米粒,道:“我说老二,还他妈的真有你的,这计大大不错,大大合老子的胃口。有一条,你他妈的给老子别当耳旁风,动手捉徒儿时要轻轻的、再轻轻的,你敢弄残弄伤宝贝弟子一条胳膊、半条腿的,老子我跟你没完,叫你大大的难堪。” 赵财点头道:“嘿嘿,这件事老子心里是大大有数,你的几百个心都可大大放下。嘿嘿……” 赵钱双刀一掂,尖声大吼:“老小子,老子我要送你归西,你看家伙吧!”如小狗熊一般窜出,别看身体肥胖,可身形颇为灵巧。冷飕飕的钢刀自空中坠落,以一式流星赶月迎敌顶门疾劈。 陈昌猛抬手中剑,叮当乱响,搪出双刀,并喝道:“混账东西,拿命来!”颤腕抖剑,刺往敌人心口。陈昌知道遇上了劲敌,加上又中了迷药,故而一动手便用了杀招,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诛杀敌人。 赵钱不含糊的以左刀挂出敌剑,右手刀则呼呼生风飞向敌人要害。陈昌一惊,抽剑时飞起一脚,踢向敌人右手手腕。赵钱呀的一声尖叫,左手一翻,一招横扫千军砍向敌人飞来的右脚,刀铓便姗飞舞,宛似海中巨浪在拍击岸边。 陈昌右足使劲一蹬地,飞身向后翻个筋斗,长剑游走,猛刺冲上来的敌人。这招使得尤为不凡,既可作为防守之式,还可称之为进攻之招。赵钱不敢继续前扑,当即飞身纵起,双刀齐售,争先恐后剁向敌人头颅。陈昌不甘就此毙命,忙横长剑,使出一式天王托塔架向飞下的兵刃。 赵钱人在空中,任由双刀与敌剑吻在一处,顺势使力死按双刀,双脚在下趁机急速飞出,连坏踢向敌人小腹。陈昌一惊,忙向后缩身,长剑竭力撤回,突而一翻,呼呼直攻向冲上来的敌足,去势颇捷。 “玉面飞鹏”不愧为苏杭一代有名的剑客,长剑疾驰迅猛。尤其是目下非比以往,此时中了慢性迷药,吃了头昏眼花的亏,可仍竭尽全力的对敌,尽力控制长剑,使其剑法久而不松不垮。陈昌清楚,只有防御令敌人感到无懈可击,在此基础上才可谈破敌,所以他在进攻之余十分注意防守,务求令敌人无孔可入。然则,脸色煞白,额头、两颊均已见汗珠,前胸、后背也冒出了潮湿之气,显然益发吃力。 赵钱虽不十分聪明,然也是习武之人,自乍睹陈昌防守吃力、面见珍珠,即知击落敌剑之期为期不远。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双刀上又加一成力道,无形中使双刀益加歹毒。双刀伴着阴损无不的邪风,直取对手的头颅、双手、双足,直扎敌人的喉头、心口、及周身各处大穴。 司马云龙仔细观看着二人的生死之搏,开始见伯父攻多防少,所向披靡,心下颇为得意。然而,未过片刻,突见伯父攻少防多,被敌人逼得步步退却,不禁担忧起来,心中忐忑不安,唯恐伯父败北。心下暗忖:“伯父败北,我受辱倒是小事,关键是贼人不会不对伯父下毒手。伯父出门是为了我,若为我而受伤,我不仅仅无法正视伯母、小妹,更加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事到如今,不能再看了,得上去助伯父,希望上天庇佑,和我们二人之力能够杀退贼人。”把头摇了摇,使大脑变得清醒些,当即冲空中大吼:“伯父,您勿焦,侄儿来助您了!”手无兵刃,便晃一双肉掌,直向厮杀正酣的二人冲去。 赵财的眼角余光并未离开过司马云龙,少年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的监视之下,突见少年居然赤着双手跑来,忙把双刀交给手下人,疾如鹫飞一般迓着少年扑去,并笑嘻嘻的道:“宝贝徒儿呀,稍等片刻,老子师父来了!”左爪如钩肉的钩子扣向美少年肩头,想把这块上好的猪肉钩到手。 “呸,胡说,谁是你的弟子,你这丑八怪又是哪个的师父?”司马云龙乍见瘦矬阻挡,自是愤怒至极,气归气、恼归恼,但不敢小觑,忙闪身躲开魔爪,双掌一晃,连连拍出数下。因他从来未习过内功心法,所以双掌的杀伤力无从谈起,加毫无对敌经验,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司马云龙的防守固无太大的漏洞,殊不知对敌最忌心神不稳、心乱如麻,一旦心神不宁,便无法使其所出招式达到应有的威力。果不出所料,在敌人强攻之下,他出招有些乱,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心下更加没了底儿:“今日纵使无有命丧于此的厄难,身陷魔爪之灾怕是难以避免了。” 以赵财的内功修为,完全可以一出手即以内力将司马云龙震飞,从此了结这场争斗,可他并未这么干,一来怕自己内力使出将司马云龙震伤,二正值兴味盎然之时,想玩一玩猫喜耗子的伎俩。接招之暇嬉皮笑脸的唠叨个没完:“嘿嘿,我说娃儿呀,你这下三滥、拿不出手的掌法是跟那个暗师学的,攻出的掌怎无半分力道?”抬掌未加力道,轻而无力的格开少年斩来的掌。继续道:“哎呀,我的天哪!老子师父我全明白了,老子师父我全明白了,传你掌法的那个王八蛋一定跟你有仇,只传招式不传内功,摆明了是有意让你走火走水、入魔入鬼而死掉呀!”侧身闪过司马云龙飞来的脚,双手突出,爪上仍未加半分内力,可速度、猛劲均大大加强了。一面抓向少年的胳膊,一面唠叨个不休:“我说宝贝儿呀,你放个屁之后,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只要你拜了老子为师,身当老子师父的老子我不紧紧教你玄妙无比的掌法,更会传授你内功心法……,哎唷,你还他奶奶的真打呀!”显然司马云龙一掌打在他前胸,虽打中,可无关痛痒。 司马云龙七窍生烟、五内俱燃,当即厉声回击:“就算世上练武的人均死光了,小爷也不稀罕学你这身邪功。想让小爷拜你这假猴子为师,除非你变成真猴子。哼!”掌心向下平平而出,戳向敌人腹部。 “老子师父变成猴子这是大大不可能的事,收你小子为老子师父的宝贝弟子这可是大大可能的事。”赵财右掌朝下外兜,意欲封出少年击来的掌。司马云龙右掌在突出袭击之际,左掌灵敏的抽回,守护门户不让敌人有机可乘。赵财微微一笑:“嘻嘻,宝贝儿,你小心了,老子师父出招了!”右掌飞去,扣住对方的手腕,左手手臂一抖,拍向对方肋下。 司马云龙见敌人出招甚快、变招极巧,益加慌乱,但还是在抽身闪时以指向对方手腕腕脉划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赵财左手向外圈了圈,巧妙化去敌招,右指趁虚直入、出其不意的封住少年中脘穴。司马云龙无法再闪,故被一指划上。中脘穴系人体十二募穴之一,属于八会穴的腑会穴,位于腹部,此穴一被点中,自是气血变阻、全身麻木无力,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呆站在原地。 空中的陈昌此刻已落绝对下风,支撑不了三招两式,必会败北于兹。赵钱的双刀仍如开始时那般咄咄逼人,力道始终未减一毫,大有欲将陈昌手中剑击落之意。忽听地面上飘来一个声音,如皇宫里那阴险老辣的老太监:“我说老大,住手,别打了,老子已经得手了!”二人移目光相望,开口者正系赵财。 赵钱闻听虚晃一刀,自空中一跃而坠,殊是得意的看了一眼大穴被封的司马云龙:“小宝贝儿,这一回你可当真是老子师父的弟子了,逃也逃不掉了。嘻嘻……” 陈昌飘身落地,精疲力竭,见敌人未甩自己而遁,自己可借机来喘息片刻。他虽想第一时间去救落入贼人之手的侄儿,可见侄儿身边赫然站着赵财,深恐弄巧成拙,所以迟迟未敢出手。陈昌满面是汗,双眉倒立,眉间藏着千层杀气,双目喷出怒火扑向“盘龙岭二矬”,身体始终未立稳,一直在晃动,若非以手中长剑颤颤巍巍的拄地、苦苦支撑,早已扑倒在地。 赵钱已经笑开了花,对兄弟道:“嘿嘿,我说老二,老子说你行,还真他妈的有你的,不愧为老子的兄弟,跟老子一样能干呀!”向四个手下一招手:“你们四个给老子滚过来,把老子我新收的宝贝徒儿给抬回山寨。不过,谁要是把老子的弟子给弄哭了、弄痛了,老子一 定扒了他的皮、把他的脑袋剁下来喂狗、喂狼。快点儿!” “是,当家的!”被点指的四名大汉上得前来,不由分说便将司马云龙抬起向林中窜去。 陈昌不禁努愤交集,急忙大吼:“站住!侄儿,伯父来救你……”想飞身上去救下侄儿,可惜事与愿违,当剑刚抬起,因迷药发作,一跤栽倒在地,立时不省人事。 赵钱嗤的一笑,道:“我说老二,我们兄弟也得胜回朝,至于这个大草包、倒霉蛋儿,不用管他,是生是死看老天的笑脸儿吧!”与兄弟双双窜入林中,一阵邪风刮起相送,早已不见了踪迹。 一个时辰之后,陈昌自噩梦中醒来,左顾右盼,敌人的死尸、马匹均在,唯独不侄儿。废然长叹一跃而坐起,向金陵方向呆呆眺望,忍不住老泪纵横。自思,自己本欲携至交好友的遗孤去湖北拜师求艺,以便日后得能为故人报仇,可不虞一向曲谨的自己中途竟一时不慎,致使节外生枝,把好友的独子给弄丢了,如果侄儿真有个三长两短,无疑自己便是千古罪人,纵使死后亦无颜面去见好兄弟司马英。俞想俞觉愧疚,站起身连连捶胸顿足,心想如果自己找不回司马云龙,也只有一死以向九泉之下的好友司马英谢罪了。 陈昌惘然在冷风中立了许久,突而长叹一声,仰天狂吼:“老天哪,人家已经被你弄得家破人亡了,你为何还如此蹂躏他?坏人如此无法无天,你当真视而不见么?真若如此,你可当真是没有一点点公道可言哪!苍天,我恨你的欺软怕硬,我恨你的有眼无珠!啊……”盛怒之余,长剑跟着频频挥出,道旁不断有小树被利刃所砍断。 发泄完便逐渐冷静下来,纵身跃向二矬飞去的方向,意欲追上与他们再战一场,关键要救下落入魔爪的侄儿。然而,他虽在深山中寻觅一夜,也见到了二矬的巢穴,可早已人去屋空,又在深山中苦苦寻找数日,终未能见到二矬、司马云龙,最后万分沮丧的回了杭州。侄儿的意外出事,令他自责内疚、耿耿于怀,到家后因为郁郁自惭居然患了一场大病。 第九章 欲为人师 群峦相吻的盘龙岭有座最高峰,名曰玉剑峰,因其峰高而险,犹如利剑之尖而得名。主峰之巅的树丛中藏着一座古庙,俨然似有得道高僧在此清修。发觉庙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破旧不堪,纵连山门也不知是何时不翼而飞了,显然高僧不是弃庙而去便是接佛旨而圆寂了。庙旁古树下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幽径逶逦通向后山,庙前有一条相比之下较宽的山道迤逦延向山麓。 放眼庙内,有股类似茅厕的怪味飘出,虽是庙堂,可神龛早被请走了,供桌也改变了其原有用途,成了床榻,一床落满尘埃、黑棉外露的破被褥堆在床头。墙旮旯里堆着一些稻草,看这样子屋主还养着宠物。床前有一张满是尘土污垢的桌子和几条板凳,桌上放着几个酒坛子,以及几块吃剩下的肉,此刻成了苍蝇大军争抢的战利品。 一阵妖风带着一股怪味自庙前树林中颾颾吹来直逼室内,一伙人自树丛中蹿出,待近甫发现个个的面孔均挺熟。为首的一个矮胖如猪,一个矮瘦似猴,身后那群大汉中有四个抬着一位人事不知的白衣公子。愤兴、委骄的表情洋溢在脸上,加上一身惨刻和忮佷,一看即知山尖上的长虫——不是善类。 强盗正是击败陈昌、俘虏司马云龙大胜而归的“盘龙岭二矬”,破庙原本有个和尚在修行,有几个山贼来此当了山寨,硬生生赶走了住持。未过几年,二锉又至,凭双刀收服这里及附近的盗贼,破庙顺理成章成了分金聚义厅。赵财抬手一指破床,咧嘴笑嘻嘻地道:“快、快、快、快来,把老子新收的开山大弟子放在老子的床上,让老子好好瞧一瞧、瞧两瞧。嘿嘿……” 四个汉子把司马云龙平放在床上,而后闪至一旁,别看当家的人非人、鬼非鬼,可他们还是奉若神明。赵钱指着弟子对兄弟道:“嘿嘿,我说老二,你瞅瞅,咱们老子的徒儿多俊呀,简直就是个女娃……” 赵财手一摆,当即辩驳:“错、错、错!明明老子的徒儿是男娃,干么说是女娃?这不是当着后辈的面儿睁着眼睛说小小的谎话嘛!”当啷、当啷,将双刀往桌案上一掷,伸出脏手去摸少年那白嫩的面颊。 赵钱一个劲儿的点头:“对、对、对!一丁点儿也不差,真真是不能说男是女。这话如他妈的传到江湖上,非被那帮子白痴笑掉了嘴巴不成。当然了,他们当面是决计不敢笑话半声的,可背地里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也不好闻呀!老子我想我前些日子屁股上长了个大毒疮,疼得我拉不下来屎,就是这帮子小人背后指点的缘故。嘿嘿,亏你提……”脸变勃然,冲那四个抬人的手下怒喝:“你们这四个狗杂种给老子滚过来,你们睁眼瞧瞧,老子的徒弟怎么不动弹,是不是你们把他给老子弄死了?” “不、不、不!当家的,我们万万不敢。”四人一个劲儿的筛糠,连连摇手。 赵财亦随声恚吼道:“妈的,一定是你们这四个狗东西见老子收个好徒儿,心里嗔着老子不传你们这二身无敌天下的武功,所以才下此毒手……” 赵钱刷的一晃雁翎刀:“到底是谁干的?出来叫老子切了他的爪子,为老子的宝贝徒儿报仇。是谁,快快给老子滚出来!”绰起单刀,蹦到四人面前,自左而指,没好声的问第一个汉子:“小贼,是你干的吗?”那汉子吓得没了脉,大摇其首。赵钱又站到第二个汉子面前:“不是他,一定是你这个狗杂种!” “您老人家聪明绝顶、洞察先机,小的怎敢老虎头上拍苍蝇,不是小的干的。”第二个汉子将双手背到背后。 赵钱又转头瞧向第三个汉子:“你,是你,老子想一定是你干的!”刀在人前一晃,即欲杀人。 第三个汉子情急智生,一指身侧的第四个汉子,立地揭发:“当家的,我看见了,是他干的!” 未待第四个汉子申辩,喀喇,赵钱将其胳膊削下一半,鲜血立时伴着惨叫声冲出,喋血满地,刀上及其身上尽为鲜血染红。那汉子抱着断臂、叫喊着冲出破庙。 赵钱伸手探了一下门人的鼻息,发觉其兀自有呼吸,不禁大喜过望:“我说老二,老子的宝贝徒儿没死。”突然噌的窜到老二身前,揪住其领口,厉肃大吼:“老二,根本就是你小子把老子的徒儿给弄成这个半死不活的。妈的,你小子今天若不给老子弄个明明白白、白白明明,老子便先薅光你鸡头上的鸡毛,再一刀刀剁烂你的鸡肉,最后干脆些把你这个杀人犯一刀给那个、那个……正……杀了。哼!”气恼之下,“正法”这个词冲到了嘴边却又给忘了。 赵财见弟子未醒,期期的道:“老大,你消消那个气儿,老子……老子慢慢的解释给你听……” 赵钱并未松手,啐道:“消你妈的气儿,你出手把老子的宝贝弟子搞成了废人,老子消气你就能把老子的徒儿由废人搞成好人吗?真真是混蛋加狗屁的解释!” 赵财伸长鸡脖子瞧一眼弟子,惟恐得意门生成废人,道:“不对、不对,老大,不对、不对呀!老子记得老子明明点了他的中脘穴……”点指老大中脘穴,似乎生怕老大不知中脘穴的位置,续道:“……他怎么可能这么睡着了?老大,要不……” 赵钱将老二的手打开,厉声嗥道:“别跟个婊子似的动手动脚,你这个屁要不就放,要不就不放,别要不、要不的憋在放与不放之间,大吊老子胃口。快,把你要不这个屁放出来。” “你先撒开,你先放手。”赵财见老大松了手才道:“要不先给乖徒儿把穴道解开瞧瞧?” “解,那你他妈的还给老子愣着干么?快解穴呀!”赵钱恚怒的嚎着。 赵财蹦到床前,刀扔桌上,伸出魔爪施展推拿之术,为门人解开中脘穴,可少年丝毫未动,仍旧平静的睡着。 赵钱道:“老二,你这小子嘴上没毛,胡说八道加八十道,胆敢骗老子。你他妈的说点了老子徒儿的大穴,现下大穴给你亲爪亲手解开了,可他为么不醒呐?你倒是给老子放个屁,这是咋弄的?”见其弟沉默无言,似以沉默抗争,不禁恼羞成怒:“你不放屁,是没有地方放,老子给你扎个大窟窿。嘿嘿,看招!”一刀分心扎去,这式灵蛇出洞劲力十足十,恰如面对的是杀父淫母的五世仇人。 “老大,听我……”赵财灵巧如猴的向右一闪,避开之时抄起钢刀加以攻守。赵钱见老二欲与自己一争高下,更加生气,刀招随之立变,当头劈去。赵财夺门而遁,喀喇一声,身后一条板凳被利刃撕成二把椅子。赵钱大吼一嗓子,拎着明晃晃的钢刀冲出,唰唰唰,三刀猛刺老二三处大穴。 赵财陡然一扫脸上的愁苦、自责,有了几许笑模样。恰在此刻,睹见老大人到刀厎,忙抬刀叮叮当当将其一一化开,并叫道:“老大,且住,我有……” “住什么?你有个屁,你有孩子也甭想阻挡老子为弟子复仇。”赵钱翻腕颤刀,一式横扫枯叶反手斩向老二右肋。 赵财见老大似个疯子,连忙将刀一兜,又一翻,一下子将敌刃压在己刀之下:“老大,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能不能听老子说几句看法?” 赵钱使力向上抬刀,没好气的号:“老子又不是个聋子,这不正在听着呢吗?” 赵财道:“嘿嘿,老子晓得了宝贝徒儿为什么不醒的那个……那个圆鼓了。”在他的记忆里,“缘故”太绕口,加上老是忘,倒不如“圆鼓”来得好记,反正它们的音既然差不多。 赵钱听闻心中气立时降下五分,可仍未抽回雁翎刀。急问道:“老二,老子都急死了,你还他妈的木棺材、石棺材、铁棺材卖个不亦乐乎,快、快、快、快点儿呀!别捂着了,把你的破棺材盖儿掀开吧!”一时性急,竟然把“卖关子”说成了“卖棺材”,所以木的、石的、铁的统通涌了出来。 老大在刀上的力撤了些,赵财能感受到,阐述心中所思:“老大呀,我想来想去,一定是老 子派去下迷药的家伙见你我收了徒弟,心下大大不满,在老子徒弟茶中多加了几大把迷药。这个家伙不长眼睛,真真该杀!” 赵钱眼睛一亮,忆起今早派手下往茶棚中下迷药一事。他们本是山贼,直截了当的抢劫便了,何苦还要多此一举呢?他们深知,腰缠万贯的巨商均走大路而不入深山,这些人由手下直接用急性迷药迷倒害命夺其财便是了。然而,武功高强者多喜走小道,但凭江湖经验能察知茶中是否下了迷药,所以这些人只能用不易察觉的慢性迷药,而药力发作的时候恰恰正是二矬守株待兔之处,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法在昏昏欲睡的情况下与敌一决生死。在茶棚时,手下便知陈昌与司马云龙是难得的肥羊,又只陈昌是老江湖,敢走的是小道,这才用了慢性迷药。 胖矬赵钱恍然大悟,嘻嘻一笑,抽回钢刀,连连点头:“对、对,不错、不错,一点儿也不他妈的错!老子我想也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要不然,老子的徒儿怎么仍未醒之乎者也!”兴趣盎然,忆起秀才读书时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满口之乎者也,遂学了起来,并在“醒”后面加了“之乎者也”。 兄弟二人立地弥息干戈,走进破庙,赵财扔下钢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酒坛子给自己及老大各斟一碗烈酒,端起碗道:“老大,今日出山所得的收获,比昨天、前日的收获都他妈的好上许多……” 赵钱对面而居,端着酒碗未饮先插嘴:“你这话可说错了,老子教你个乖,这话应该这么说,可他妈的比大前天、大大前天所得的都更好、更美、更可爱、更有用、更厉害、更好玩上百倍、千倍、万倍多得多。明白?”抬手饮下碗中酒,一抹大嘴。 赵财高举酒碗,忔然道:“来、来、来!为咱们两个老子今日收了个好徒儿再干一大碗。这叫人逢喜事神经爽,一爽就得了神经病,来为我们两老子都得了神经病干上一碗。” 赵钱一饮而尽,并赞叹不已:“啊、啊,好酒哇!” 二人几碗酒下肚,禁不住益加不知天高地厚,比比划划、吵吵嚷嚷,口水伴着酒气四下横飞,你敬我一碗,我贺你一杯,整坛酒见了底儿。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猛可一个声音飘来,二人一瞧正是弟子,不消说,迷药药力退了。司马云龙长吁一口气,环顾四周,再见二矬,他的心下便更加惦念伯父。支撑着起身坐直,让凉风吹了片刻,感觉略微舒服了一点儿。 二矬一见弟子醒来,欣喜之情自然直线上升,赵钱道:“宝贝儿,我说你终于醒来了,你可知道,你这一觉睡下去可真把老子师父给急死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有什么老不死的对你打骂,这里是你老子师父的府邸,包管抓着你跑来跑去的这个草包纵使把大脑砸碎了想,也想不到老子师父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享清福。嘿嘿……” 赵财随声附和:“徒儿呀,这儿可是深山中最好的住处,没有比这儿更舒服的地儿了。你先休息一下,过会儿行这个拜师之礼,然后老子师父便传授你天下无敌、阳世无双的上上等的掌法。嘻嘻!” “阳世无双?”司马云龙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赵财暖暖姝姝地说道:“这个阳世无双,也就是在整个阳世武林中没有半拉人的半拉掌法能与老子师父的这套掌法相媲美。阴世武林则大大地不相同了,那里至少有你老子师父的师父、你老子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们在这里独霸江湖,所以不敢说阴世无双这种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小假话、小鬼话,只能说阳世无双这个真真正正的大实话、大人话。你老师父我就喜欢实话实说,从来不扯半句谎话就如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一般。行了,废话说半天了,太耽误老子师父的宝贵时间了,宝贝徒儿,别愣着了,快快给你的两个老子师父各叩八个响头,快快发自肺腑的求求你的老子师父我们兄弟收你为宝贝徒儿。老子师父已经等不及了,你就快、快、快、快点儿吧!” 赵钱陡然严肃异常地道:“老二,你给老子住口,在徒儿一个晚辈面前怎么如此胡说八道、胡说九道呢?拜师关系着徒儿一生,断断不能马马虎虎、草草叶叶的(无人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草叶即是草率。)。今日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天,明天才是上上大吉的大好日子,拜师这等大事,待明日那上上大吉之日举行才行。徒儿,这个事情老子师父我决定了,明日行拜师的大典。” 适才老大冤枉自己,本就令赵财大为不满,此刻赵钱一席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又勾起他心中的怒火。脸如雨季的天气说变真是不含糊,由阳光灿烂变成乌云滚滚,并且腾的一下站起,立时叱喝:“老大,你这是胡说十道、十一道,今天是天上玉皇大帝给王母娘娘端洗脚水的日子,什么大鬼、小鬼、老鬼、少鬼、男鬼、女鬼、恶鬼、善鬼统统不敢出来惹事。拜师这等大事如果放在狗屁不如的明日处理,天下的英雄、狗熊一定会笑话咱们没知识、没常识。如果今日举行拜师之礼,世上所有人都会说老子是堂堂正正、不掺半分水份的天下第一人。另外,老子请你要时时记住一点,徒儿可是老子擒下的,无可什么……什么非的,老子说了才算数。”“无可厚非”已至嘴边可偏忘了“厚”。 赵钱见兄弟判若二人,适才对自己毕恭毕敬,而今不恭不敬,令胖矬怒火炎炎,烧得他自板凳上一跃而起,诡辩:“老二,老子请你也不要忘了,当时是你小子说放徒儿和那老不死的走,而是非非常常聪明、独具慧目的老子说收徒儿为徒儿的。” 赵财道:“胖矬子,你他妈的甭以为你这一声猪哼哼,老子便怕了。哼,告诉你,老子再说一遍,老子说现下行拜师之礼,别说你个小小的胖矬子,纵是天王老子也甭想更改。” 赵钱吼道:“瘦矬,我把你个猴崽子,老子命令你马上给老子磕头认罪,并改掉今天拜师这个决定,咱们算没事,若不然,老子叫你小子难堪。” 赵财对口谩骂:“呸,喝了苦胆,敢在老子面前拿大,你以为你是哪个的老子,你奶奶的又有啥了不得的?啐,说白了只不过是多长了几斤半文不值的臭猪肉。告诉你,做你的春秋那个、那个小梦去吧!”竟把“吞了狗胆”说成了“喝了苦胆”,将“做春秋大梦”讲成了“做春秋小梦”。 赵钱抬手喀喇一掌下去拍碎一条板凳,木屑在室内四下横飞。手指老二,咬牙切齿地嫚骂:“我说老二,你这只猴子真真地不是东西,竟敢在老子面前说此大话,你……你这只老乌龟真真是把老子给气死了,老子看来你这个乌龟头是不想要了,是找着打、找着砍呀!” “盘龙岭二矬”你一言我一语,一边拍桌子跺脚,一面吵吵嚷嚷的对骂。二人出身市井,所骂之词不堪入耳,什么爹娘、爷奶,祖宗十八代通通抖露出来,不过正可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人骂了半天,所骂的爹娘、爷奶、祖宗乃是同一人。 室内的汉子无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个个均溜出破庙。司马云龙幸灾乐祸之余眼睛一亮,一条金蝉脱壳之计涌上心头:“这二个小矬子武功固是不凡,实则是一对二百五,为这么点儿小事也肯狗咬狗,真真可笑啊!嗯,他们口口声声称自己武功不凡,我何不就在这个题目上做篇文章,在他们的柴上加把火,轻轻的煽点儿风,定能看见意想不到的结局。好,真是妙计,说干就干!”见脱身有望,眉头舒展,眼角含少许冁色,又怕一时不小心,叫他们看破。稳定一下心神,从破床上蹦下来,将二人推到一旁,竭尽全力阻止二人大打出手:“行了,别吵了!” 二贼同时闭嘴、扭头望向门人,齐声相询:“宝贝儿,是不是把你给吵醒了呀?” 司马云龙一摇手,佯装和风细雨:“那倒没有,我只是不解,二位原本是同胞兄弟,何以会导致互相辱骂,乃至欲同室操戈呢?” 赵财抢先说道:“哈哈,宝贝徒儿,这 你就有所不知了,事情的脑袋和尾巴它是这个样子的(无疑,这里他怕弟子听不懂,便把首与尾解释成了脑袋和尾巴。),老子师父我说今儿是大大的吉日,最最适合行拜师之礼,不知老大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跟你老子师父对着干,要将拜师这等大事放在明日举行。老子师父我为你这个弟子着想,不想因为拜师的日子选错了,最后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所以上老子师父我就跟老大争论起来。我说徒儿呀,你说说,你评评,是不是老子师父我的大道理是正确无误的?” “嘿嘿、嘻嘻,徒儿啊,你放心大胆的直说,有老子师父在,没人敢逼你说昧心话。”赵钱道。 司马云龙道:“我们身边没有黄历,实在难以说清今日忌什么、明天又益什么,故此我们不妨先把这个问题置于一旁。二位,我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希望二位能不吝赐教。” 赵钱抢先干脆利索的回答:“宝贝儿,还是那张老画儿,天底下没有老子师父解决不了的事,有啥问题只管问,老子师父的回答包管令你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哈哈!” “谢谢二位!”司马云龙当下严肃的问道:“你们名成天下,只不知道在当今武林中谁是真正的第一高人,第一高人统共又有几位?” 在赵钱的眼中这两个问题均不是问题,故此不加思索的顺口溜出:“嘿嘿,天底下所有的问题中没有比这个问题再简单的了。宝贝儿你要记好了,天下第一高人自是内功、武功、轻功、掌法、刀法无不是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有几名,嘿嘿,当然是只有一名了、一位了,如果有他妈的七八个、十来个、一大堆、一大把,还配称什么天下第一,简直连第二也不如,甚至第三也不及。” “不错、不错,不错到姥姥家了。对了,老大所讲的这叫啥……”赵财点头赞许,突然忆起来一个能显示自己有学问的词,但到了嘴边却又忘记了,急得他一个劲儿苦摇猴头,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给他想了起来:“……对、对、对、对!想起来了,是至理名言,我就说老大的话是至理名言。妈的,至理名言这个词老难写、老难记了,今儿高兴死了就不觉着有什么难的了。嘿嘿!” 司马云龙又问:“武林中高手之多难以计数,那么谁才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呢?” 赵财一拍鸡胸脯,兀自大吹大擂:“过去的武林中有欧阳旭在,绿林中有你老子师父的师父在,老子师父不敢称天下第一。然而,在当今的江湖上,只有你老子师父我们两个才是绰绰有余、大大的第一高手。至于这个原因吗,其实也很是简单,因为你的两个老子师父无论是在内功、轻功上,还是在刀法、掌力上,那都是世间无有半拉人所能敌的。”扭头问老大道:“嘻嘻,我说老大呀,你评一评,老子我的话有一点点儿不对劲儿的地处吗?” 赵钱狞笑一声,说道:“嘿嘿,不错、不错,对极、对极,这才真真是叫谦虚使人落后,骄傲使人进步呢!在何时行拜师之礼上我与老二有分歧,但在这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上,我与老二的看法是共同进退的。只有咱们两个老子师父才是真正的老子,真正的大高手,真正的大巨人,真正的大侠客,真正的武林第一人,真正的天下无敌。” 司马云龙心下窃喜,点头悆道:“很好,真是好极了!可是我仔细思索却发现二位的话中有互相矛盾之处哇!按照二位的说法,只有你们才是名符其实的武林第一高人,可又讲武林第一高人只有一位。说到这儿,问题就出来了,到底你们中谁才是真真正正的武林第一高人呢?”见二人均愣住了,似乎自己的问题大出意料之外,敛起笑怿,颇为严肃认真地赓道:“二位,我所要拜的师父那必须是真真正正、不掺半分假的天下第一人。刚才二位均讲了,这武林第一高手只有一位,若二位皆是天下第一,必然是假的天下第一,很简单天下第一怎么可能有两位呢?就如天上的太阳、地上的皇帝都只有一个一样,天下第一高人也只有一位。再者说了,二位均称自己是天下第一,似有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之嫌,叫人很难相信这是真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便是二位中有一人说真话,一人说假话。说真话的自然是天下第一高人,而说假话的则略逊一筹,虽也可称之为高手,但毕竟不是天下第一。说真话的人值得人们敬重,说假话的人无疑会令江湖上的人所嘲笑。” 赵财突然啪的一拍大腿:“嘿嘿、哈哈,徒儿,想来你的名字中一定也有一个财字,与老子师父一般无二都是天才呀!不错,极对、极对,我想在两个老子师父中,老子师父我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是十足真金,而不是五足假金。嘻嘻……” 滚滚黔云笼罩在赵钱的猪头上,瞪视兄弟大加责问:“我说老二,你这屁话中的意思是不是说老子是假的天下第一?” 赵财用阴阳相杂的声调反驳:“嘿嘿,当真是可笑至极,简直是可笑到了脑袋上,老子又没说你是大骗子,真搞不懂你发的是哪门子的火、生的是哪门的气呢?嘿嘿……” 赵钱脸一阵青、一阵白,好像在表演川剧变脸:“好、好、好!罢、罢、罢!老子堂堂九尺高的大丈夫不跟你这个三尺来高的老树皮一般见识。小子,你说你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而说老子我是假的,那么你这个王八蛋敢不敢跟老子滚到外面比划比划,瞧瞧、睹睹、瞅瞅、观观、览览、看看谁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高人老子。敢么?” “哼,有什么事老子我不敢干?你他娘的既然不忿,那就跟老子到外面去比划比划。”赵财并不畏惮。 司马云龙佯作款诚的说道:“二位,请先听在下一句,二位身在江湖,想通过江湖上的规矩来了结这场纷争,这都无可厚非。但是,在这里,我只想说上一句,人有情、刀无意,人有眼、刀无睛,万望二位千万要记住点到即止,万万不能伤了对方啊!”殊不知,心下正在暗嘲自己是假惺惺的伪君子,简直有辱所读过的圣贤之书。 赵财唰的抄起双刀:“宝贝儿,老子师父我是天下第一的本领,自会刀下留情,不会伤他一根杂毛的。嘿嘿!” 司马云龙点头道:“如此甚好!” 赵钱面无血色,说道:“对了,徒儿,你给我们二个老子作个见证,别等老子打赢了而有的人死不认账。” 赵财大笑一声,其声若农家过年杀猪时猪所特有的叫声,这笑声如幽冥界中的鬼哭实是吓人,倘若司马云龙是个胆怯的女子,早被吓没脉了。说道:“好的,一切听你的。老大,你来选罢,咱们二个老子是比划兵刃,还是较量掌力?” “有什么好选的,老子和你小子手中都有兵刃,就来这个好了。”赵财一晃雁翎双刀,转身蹦出破庙,目睹庙内,大有挑战的味道。 第十章 拜师之争 赵钱也不含糊,提一口真气,连人带肚子一并掷到庙外,哭丧着母猪脸问老二:“嘿嘿,我说老二,老子想问你一问,你说,为什么咱们俩老子偏偏是老大,而你却是老二,这是个啥道道儿?” 赵财愣了些些工夫,方道:“是呀,为什么你这个大脓包占居着老大的位置,而天地间无双的老子我却偏生的退居为老二,你倒是说说看,这其中深藏着什么缘故?”二人的大脑略有问题,一向好自寻烦恼,这本事是旁人所无法比拟的。 赵钱大放厥词:“嘿嘿,这还用的着问,真是太可笑,不过看来你真是半点儿知识也没有,更加充分说明了你不如老子我聪明绝顶,也更加不及老子我武功高超。小贼,老子教你个乖,因为老子的武功、内功高过你,所以老子是老大,而你只能排在老子屁股后面当老二。嘿嘿……” “呸,气死人了,你这肥猪还敢胡诌八扯,老子一刀剁烂你的肥猪头!”赵财心中火燎,晃动银光煌煌的双刀扑向老大,四刀绳绳不断直递向老大。赵钱摆刀化解敌招,双刀翻进,顿施一式双龙出水,吻向老二左右肋下大穴。 赵财向后缩身,灵巧绝不逊于猿猴,双刀撩向敌刀,待见老大双刀应声飞出,急忙进身,双刀齐举施出一式两虎下山,直奔赵钱顶门剁去。赵钱翻动左手刀,与陨下的敌刀争锋,右手刀则趁敌人门户大开之际,竭力直点敌人心口窝。 赵财跃出二丈远,背后犹如生了磁铁被古树吸过去,紧紧贴在古树三丈多高处。右足勾住树干,左足则用劲蹬树干,使其不至于自树干上滑落。目视地上的老大,刀护胸前,以防老大射来暗器,完完全全是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观此造型,恰如螳螂抬爪欲与身前的敌人一争高下。故此招有个挺雅致的名字,叫定静螳螂式,一旦得遇适当时机,必会毫不客气地射出捕捉金蝉。 赵钱噌的一声,射向古树,顺着树干为依施展飞行之术,一晃即到老二身下,右刀侚然摆动,直刺其小腹。赵财左足一蹬,在空中一翻,不止闪开老大的刀,翻过时右手刀疾刺老大殷门穴。殷门穴属太阳膀胱经,位于股后区臀横纹正中直下六寸处,此穴一毁必导致足太阳经受损,乃至于下体瘫痪。 赵钱右臂搂住树干顺势急转,波的一声,老二的刀扎入树干中,自己左手刀直削过去,欲凭这招来了结敌人的性命。赵财的一柄刀钉入树干之中抽之不及,只得用另一把刀前去相架。待他架出敌刃之后,抽出钢刀,噌的一声后跃过去,悄然无声坠于地上。赵钱见计划成功了,欣喜之余自树干上滑落下来,双刀呼呼挂风,狂舞而开,直扑老二。赵财摆开双刀在一片丁丁当当中将敌招化开,双刀暴兜,极为轻巧凌厉的锁向老大双肩。赵钱哎呀一声尖叫,慌忙退去让开。 二矬的厮杀固然凶悍,双方谁也不留情,可毫无惊险可言,并无出奇之处。虽刀为真,力为真,可全然不似在殊死拼杀,倒更像在表演事先设计好的动作。双方均知对方的武功路数,招式也相差无几,所习的内功更是如出一辙。二人可谓是真正的知己知彼,对于对方的武功简直烂熟于心,你出第一招,我连接下来你所使的几招也有了化解的招式,所以至令二人斗得平分秋色。这一场兄弟反目之战从夕阳西下直演到掌灯时分,依旧是谁也未把谁的双刀击落在地上。 赵钱寻思:“他奶奶的,往时未觉老二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战他不倒哇?好,索性就用老子的高招来打败你,也好叫弟子见识一下一流刀法。”突而见他秃眉突颤,顿时敛起刀招,双足一蹬地,借力飘至空中。当再攻时,双刀所走的路树业已截然不同,仅从这头一招上来看,这解刀法更快自不必多说,在变化多端上更是上一套刀法所难以并肩的。 赵财心中豁然而解:“糟了,老大动真格的了,端出了千变双绝刀,这么看来他打败我的决心是可以肯定的了,老子可得小心应付。”在老大强劲玄妙的进攻之下,他逐渐攻少防多,明显落了下风。见到这种特别有利于自己的形势,胖矬更是信心大增,刀更猛。招式连贯如雨,更照先前快捷得多,一柄变化无常,向对方的头、前胸、背后、双肩、双腕猛地劈去、砍去、锁去、割去、剁去、切去、削去,另一柄刀则奔对手的小腹、阴部、胯骨、大腿、膝盖疾刺、急扎、飞点、侚扫而去。 赵财吃不消了,忙端出恩师所授的疏浪刀法,来竭力克制千变双绝刀法。这套刀法虽可以把老大那四散飘零的刀光一一疏导开来,可他却无回击之意,似乎是很看重兄弟间的情意。其实,在老大那威猛的进攻之下,他全无回击的时间,一来是老大那套刀法令他乌有漏洞可乘,二来是老大出招太快,他化开敌式刚欲进攻时敌招又至。 二人师出同门,何以赵钱会千变双绝刀而赵财不会,赵财会疏浪刀法而赵钱又不会呢?原来,二人所使的这两套刀法是他们的师父一个人所创,千变双绝刀变化不定,以快捷见长,而疏朗刀法则招招是将其招式化去、导开。二人的师父创下了千变双绝刀,心血来潮时又将自己所创出的刀法一一化去了,这套疏浪刀法自然而然也就诞生了。至于何故如此不一视同仁,想来除了二人的资质、悟性不同外,剩下的原因也就只有他们的师父清楚了。 司马云龙忽然想起了什么,竭尽全力地冲空中大吼一声:“二位,请住手!” 二矬早已战得痯痯不堪,不但气喘吁吁,胸背也是大汗淋漓,巴不得住手休息片刻,所以徒儿这一喊,二人甚是欣喜。分别虚晃一刀,就此停战,一同举目望向弟子。 司马云龙忙抢上前来:“二位,万请恕罪,在下虽然出此唐突之举,并非有意打断二位的雅兴,其实是出于一片好心。二位从夕阳西下直战到此时,纵然是铁打的金刚也一定累了、饿了,因此我想二位当暂时罢手,休息一下,待吃喝完毕,精力恢复之后再接着比试仍然不晚,相信届时定然可以分出高下来。”心中正鄙视自己有昔年华山之主“君子剑”岳不群之遗风。 这些假话在二矬听来,堪比天庭仙乐,立时笑逐颜开,笑虽比哭差不了几分,但乃发自肺腑。二人感到在这个世上关心自己的人自爹娘死了后,司马云龙是头一个人,简直令他们感激涕零。赵钱道:“啧、啧、啧!小宝贝儿、小乖乖,你可当真是老子师父的好弟子、孝顺徒儿呀!真真是了不得,真真是不得了,竟然能知道老子师父什么时候累、什么时候渴、什么时候饿,这真真是名师出高徒哇!这爱心……啊,不,是孝心,真真是令老子师父我大大地感动哇!” 赵财笑嘿嘿地说道:“是呀,老子师父就同意老大的这一句大话,这话可是一丁丁点儿也不错。走、走、走!跟老子师父进去,为了你这个好徒儿的好心,咱们非得干上三千大碗酒不可。” 二人听了司马云龙的话,忍不住心花怒放,直至此时方知何为为师之乐,始知被后辈人敬重又是个啥滋味,一边一个扯着美少年手腕,重新踏进破庙。 此刻外面已是月上柳梢头,故此早有手下人为点燃了蜡头儿,烛光虽微弱,可庙内空间狭小,倒也显得烛光颇明亮。烛火摇曳之下,有一个汉子拎起酒坛子,分别给三人各满一碗村酿美酒,这才退去。 见到酒,司马云龙心下盘算着:“这酒的味道是否醇正姑且不论,倘若我真与他们一醉方休的话,必然会令大事告吹,故此万不能碰它。”忙道:“二位,请恕在下直言,二位的这场切磋,当真是自打有武功以来的最为精彩的打斗,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我听说当年斗战胜佛大战显圣真君那场面惊天动地,令人很是向往,然而今日观二位高人的厮杀,实在想不出齐天大圣大闹天宫那一役,又怎么能及得上二位高人今天的大战。本来我有幸开了眼界,当敬二位高人三大碗酒,可我从来未喝过一滴酒,看来也 只有轻轻品一口,聊表对二位高人的崇敬了。”抬起酒碗,轻轻饮一小口。弄得满口都是肮脏的油泥,如果不是深恐因小失大,入口的脏东西早给呕出来了。 司马云龙的吹嘘太过,可正所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听者本身就是个极其好自吹自擂的主儿,所以比这些更玄的吹嘘说出,只能令二人更加得高兴。果不其然,赵钱端起酒碗对弟子说道:“嘿嘿,徒儿,就冲你的这几句大大的实话,老子师父已经知道你是很有孝心的了,用不着舍命陪我这个君子师父。你想喝一小口,没有哪个老子敢逼你饮两大口,谁敢,老子师父剁了他的乌龟王八头!”脏手突抬,咕噜连响,一口气将满满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二矬见司马云龙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圈,初见时的嘲笑与讥讽被一声声的“高人”、一句句的“高手”这种颂扬恭维之词尽数取代,而且语调甚是温柔,满脸冁色,还道弟子佩服自己那玄妙精湛的刀法,至于拜师不过是迟早的事。让自己与兄弟大打出手,无非是想看看那个师父的武功更加出众一些。如此一想,使二人乐得一塌糊涂,不自禁的甩开了适才的不愉快。 司马云龙拿起酒坛子给二人各斟上一碗酒:“不是我恭维,二位在兵刃上的本事真真是不得了,说二位在伯仲之间毫不不为过,二位纵是斗到天亮,也未必能分出孰上孰下。” 赵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一抹嘴唇:“娃娃,宝贝儿,徒儿,你的话没一丁点儿错处,你的老子师父我们两个出自一师之门下,也就是说你的两个老子师父们的师父乃是同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因此上才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下来。不过,你大可放心,老子师父啃那个屁股……腚的,是万万不会输掉的。嘿嘿!” “老子二个确是一个师父教的,兵刃上一时难分一二三,掌法上一定可以分出上中下来的。”赵钱侃侃而谈。 司马云龙道:“嗯,在兵刃上一时难分高下,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两位师出同门,所以不仅了解自己所学,更为了解对方所学。然而,掌法可就大不相同了,虽说同习一门内功,同习一套掌法,那便得看谁的内功修为高深些了。只要内功修为高出对手一筹,即可凭此而大占上风,乃至于一击致敌。” 赵财一拍大腿,大有一朝得遇知音之感:“嘿嘿,不错、不错!真真是老子师父的好徒儿,果真是像老子师父一般聪明绝顶。老子师父认为,在兵刃上与老大打到明年也难分高低,不过在掌法上,老子师父则有十足十的把握击败老大。呵呵!” 这一席话的捅出,说者非常痛快,可令听者胖矬则无比愤慨,觉得兄弟这么讲,乃是有意通过贬低自己而来抬高他,声色俱厉的吼道:“老子的好徒儿,你甭听老二满嘴胡柴,以前他说在兵刃上一定能胜了老子师父我,可结果你都瞧见了,还不是被老子师父我打得只有防守之力,半点儿也没有还击之力,如非听了徒儿你的话,老子师父早就将他狗嘴里的牙齿打飞了。如今又说什么掌法上一定能胜了老子,这简直是在说梦话,想想看兵刃上都不中,掌法上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哼,依老子师父我看,他这真真是在做梦,啊,不,是在做白日梦!” “胡说,你那狗屁千变双绝刀如真是无敌天下,早该要了老子的性命,可老子为啥不但毫发未损,反竟轻轻松松将你的刀法一一化解了?老子看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你赵老大的刀法尚未到家,功力也不够深厚。说说看,凭你的三脚猫的功夫又怎能把老子的牙齿一一打下来?”赵财仰天咥笑,这笑是骄傲的笑,是目空一切的笑,是讥讽老大的笑。笑声甫息,猛地一抬手,一碗酒被吞了个干干净净。 赵钱叭的一下,将酒碗往桌案上一扔,猛可起身,暴跳如雷:“老二,你他妈的甭瞎扯,有种的你与老子现下就比划比划掌力,瞧一瞧到底哪个老子行,哪个老子孬!” 赵财勃然作色,喝道:“比就比,老子还就真不信你的这个邪。哼!” 赵钱自鼻中哼了一声,噌的一声蹿出破庙,向赵钱一招手,挑战道:“想与老子比试,还滚出来,愣在哪儿干么?” “老子来了,你接招吧!”赵财如一头秃鹫自庙内扑来,小铁掌双双一晃击向老大。阴阳二气齐首喷出,气势如瑟瑟寒风,企图将赵钱这个特大号的皮球卷到高俅的府邸去,令其在哪儿一展拳脚。赵钱提丹田之气,待对手到一丈多远处,猛抬双掌凌空击去。四股真气在半空中不期而吻,引来一串咆哮之声,重新回到家园的走兽飞禽闻听,再一次纷纷惊遁。 “嘿嘿,现下该看老子的啦!”赵钱嗖的跃起,呼呼呼连推三掌,更加老辣扑向老二。这一式迎面三笑果真是不凡,见其如潮水般涌来,前浪拉后浪,后浪挤前浪,浪浪相衔、滚滚不息。这次赵钱掌上又加了力道,使得三股真气的推出一掌猛似一掌。赵财仓促应战,连击三掌,不过这三掌的力道多寡始终如一。如许一来,敌人的前两掌他虽如愿推出,均未敢太过吃力,可最后一掌他虽也给化去了,使他感到并不那么轻松。砰的一声,被强劲的真气自空中震下,立足未稳,登登……一连后退六七步。 赵钱禁不住喜形于色,殊为愤兴的问老二:“嗨,我说老二呀,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倒是说说看,这一次是老子我厉害,还是你小子了得?” “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赵财飞身抢上,左爪如鹰爪抓向老大手臂上的曲池穴,见对手忙出右手企图外挂己爪,立即抽回左手,右拳疾翻,迅捷无比打向敌人胸前神封穴。“啊……”赵钱忙以左手扣向老二手腕,如真扣上,一来可将敌招化去,二来可反手致敌。赵财立时抽回右手,然而双足也未闲着,连环而出,其势极暴、极嘌,专奔老大所腆着的大肚皮上猛踶。 赵钱的肚皮虽若皮球,可也不能任人随便踢,真被踢上,不说被踢泄气,也得被踢飞。赵钱不管三七二十一,嗖的,将大肚子抛向二丈外。立住后,见老二一脸充盈、自许之色,老二的表情自是使他火烧顶门,炰烋之余,益加猛地扑上去,大有欲与老二一争生死之势。 司马云龙见二矬彼来己往,瘦子轻倢,跃如猿攀枯树,扑时更胜鹫抓狡兔,冲似灵蛇便姗,退如脱兔遁逃;胖者虽如狗熊,但其攻守防御他这狗熊的躯体并未妨碍着,好像他的肚子徒有其皮,里面是空的,否则也不会被真气来回吹动。司马云龙虽不齿二人的品行为人,但不得不由衷的赞许二人的武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赵财之役,自己所以能够支持那么久,并非掌法多高明,实是赵财有意相让。抬头望了一下月芽儿,心下有了计较,立时大喊:“二位高人,快请住手!” 果不出司马云龙所虞,二矬听闻立地罢手,双双跃来。司马云龙闻听二人吁吁所喘的粗气,便清楚二人的确各尽全力,并非有意做作。真情款款似的说道:“二位久战之余必定稍有些乏了,我看莫不如姑且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待体力、内力恢复了,明日再来一决雌雄,未为晚也!” 二矬固然行事荒唐,可终究不是诸事尽皆不通的傻子,均晓得照此打下去,胜负分出与否万难预料,倒是内力耗尽,累得爬不起来才是真的,弟子几句假话飘入耳中,双双转嗔回僖。赵钱拉着弟子,啧啧连声:“嘿嘿、哈哈、呵呵,真真是咱们老子的好徒儿,不仅大大有孝心,还关心老子师父,老子师父为了你这个乖徒儿,大打出手直过啦!” 赵财扯住佳公子的另一只手,也道:“嘻嘻,好宝贝儿,听你的,不比了、不打了,什么三七二百一的全都不管了,先喝上几碗酒,睡上一个舒服的大觉再说。” 重新就座,司马云龙大放诌谀之词,又为二人分别斟上美酒。 二锉久战之暇,真的累了,顾不上吹牛、说什么大话,一只手抓肉,一只手不离酒碗 ,酒肉不断往血盆大口中丢。看这份狼狈不堪的样儿,仿佛二人均是饿死鬼转世,有几千年不曾碰到一块肉、一滴酒了。二人对于弟子的吹嘘之词无法回答,但频频点头、频频报以笑意。 未过多久,酒干肉尽,二人虽未吃到酒肉外溢的程度,可用沟满壕平来形容倒也妥帖。体力、内力固然未恢复,但斗嘴、逞强的精力回复到了十二成,这不,二人你对我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我对你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几句辱骂过后,纷纷抄起吃饭家伙,大战一触即发。其实,二人并不想再动手了,因为这一顿饭的功夫根本无法令消耗掉的内力倾数恢复,明白此理而仍欲动手,无非是酒盖脸之故。 司马云龙忙开口劝二贼:“二位,消消气儿,为了一场无所谓的打斗而大动肝火,这是何苦来的呢?再说了,二位大战了不下数百回合,均未分出高下来,显然二位的武功太过接近,差距只有铜钱那么厚,故此三五百合之内是很难一见高下。依我的愚见,倒不如依先前所言,今晚好好歇歇,养足精神,恢复功力,明日一早继续比试。来、来、来!二位,请坐,休息片刻,谈谈别的。” 手下见二位当家暂且罢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双双倒到乱草堆中睡去了。看到此情此景,司马云龙对于二矬在室内放稻草的妙用了。 二人仍怒目相对,不过二人真是累了,都巴不得能停战休息,至于什么时候比试是无关痛痒之事。或许,待明天一早起来,弟子一个无知无识的年轻人便把今晚的约定丢到脑去了。二人坐下来,虽无酒可饮、无肉可食,但听弟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闲话,倒也对于孰上孰下只字未提。 未过片刻工夫,二人便倒在桌案上双双睡去。别看二人心中有郁闷的事情,可倒对于睡觉一丁点儿也不妨碍,不知道这是没心没肺,还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强?总之,这也算是江湖一绝了。 司马云龙见二矬欲睡,立地抢先一步倒在桌案上,假作睡去,并轻轻打起了呼噜。听二人鼾声如雷、一动不动,这反令他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扑腾、扑腾……一个劲儿乱跳,无法令心愫平静。 司马云龙息止假打鼾之举,逐渐睁开双眼,十几个汉子躺在乱草堆上呼噜打得山响,二矬也是睡得似两条死狗,并未发觉自己的举动。为证实一下,伸出手轻轻搡了搡二矬,见并无任何反应,一颗心终于落下些许,脸上也呈现出一丝笑意。 司马云龙小心翼翼抬起腿后的板凳,将其轻轻移走,高抬脚轻落步的挪向庙门口。瞧这份谨小慎微,不言而喻是恐惧一时不慎而惊醒二矬,致使逃出魔窟的大计化为泡影。看他的样子,与其说是欲逃出魔窟的落难公子,倒不如说更像是鬼鬼祟祟、意欲行盗的强梁。 不论司马云龙如何的谨慎,落步如何轻,行动如何缓慢,终究体无内功,也会发出窸窣的声响。那么,何以身怀内功的二矬于此半点儿也未察觉呢?究其真正的原因则在一个酒字上和一个乏字上,二人因为酣战小半天儿,早已疲惫不堪,加上二坛酒,使二人醉得不省人事。甭说这么走,纵是一边唱着小曲儿,一边跺脚,二人也不会醒来。 司马云龙一到庙外,不禁觉得豁然开朗,宛如被关入笼中的小鸟,一朝得以破笼而出复获朝思暮想的自由。看了看通往前后山这两条小道,仔细盘算着:“唉,逃了出来,可往哪里去呢?飞鹏庄有个天真可人的如妹,自然是个不错的去处,可现下这副样子回去怎么见如妹?再者说了,若回去的话,当初又何必出来?唉,也不知道伯父现下在哪儿,想来他必然正在深山中寻我呢,可是为了不叫二矬再把我抓回去我得尽快离开这鬼地方,万不能在此等伯父来寻。走的话或许可以在山路上遇见伯父,纵然我们碰不到面儿,伯父知道我逃出魔窟必定推知我去了湖北,肯定会赶到湖北与我相会。纵使伯父想不到这一层,等我到了武当山,捎回一封书信报个平安也无不可。这儿有两条通往山外的小道,应当走哪一条?山前这条小道看来更好走些,可是估计二矬一旦醒来,发现我人不在了,必然会认定我是自山前这条小道跑去与伯父会合了,必定会自这条小道追的,届时大费周章赢来的胜利岂不前功尽弃?唉,还是自山后这条小道逃跑为妥,路固然难行,可至少不会有人在后面追赶,比较安全。只是它是不是通往湖北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只消走出深山一问路人自然迎刃而解。退一万步说,纵是因此多走些冤枉道,能以逃出魔洞、摆脱贼人为酬,总算是上天开眼,待我不薄,值了!” 第十一章 魔爪难脱 司马云龙拿定主意,借着皎白如水的月色,顺着庙旁的鱼肠小道向后山发足狂奔,看这心急火燎的样子,真像身后有人追杀。由于他从未习过内功,也不会飞行之术,故未跑出半个时辰,便气喘吁吁,渐感二条腿沉甸甸的,益加的重,速度也跟着减了下来。 欻然之间,狂风飑起,咆哮着、呐喊着扑来,黕云自北天席卷而起,风驰电掣般滚滚压来。顷刻间,头顶的弦月尽被玄云囚于暗室,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两旁古树被狂风撼动时所发出的呜呜嚎叫。在一团墨色的夜里,轰隆隆一串撼岳之吼,外加雷电齐至,无疑又为这漆黑的世界添了许多可怖的氛围。霎那之间,一道闪电陨落,眼前顿时变得异常明亮,远胜白昼万倍,一弹指顷便逝去,鬼哭虎咆的声势更甚,使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置身地府,转而更加漆黑。看这情景,似是天王领天兵天将降下界,奉玉帝之旨降妖灭怪来了。 雷鸣不绝于耳,闪电一闪再闪,阴风凛冽如神锋的利刃,大雨滂沱顷刻而涌,宛如雨神泼下了净面水。风雨雷电四大神君纷至沓来,使这位美少年因无处避之而全身尽被打湿。与其说是美少年无处避雨,倒不如说是雨神嫉妒少年的美貌,特地为他一个人降了这场瓢泼大雨。大雨一拳一拳砸来,很急很紧,不休不止、无终无息,胜过千军万马卷尘杀来,这种急迫倒与被拍打对象的心情不谋而合。深山之中无有片瓦可以避雨,使他一发欲早一刻走出深山。适得其反,山路本就迤逦难行,加上一下雨,使山路更滑,难行的程度堪比登天的梯子。这么一来,使他前行的速度大打折扣,心情愈发郁闷、一发沉重。心一急,脚下则不稳,摔倒几乎成了他每向前走几步便必须得付出的代价,甭说跌倒的次数,纵是险些跌入万丈谷底的次数也无法细细数来。 这场大雨一口气下到黎明时分方息止下来,东方放亮,山路依然泥泞难行。不过,风停雨止,还是使司马云龙的心情佳了不少。再看这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简直就是个落汤鸡,全身上下皆被雨打湿,水顺着衣角直往脚下滴,头发脸颊均被洗得特别干净,而且雨滴依旧顺着面颊、鬓边不断滚落。司马云龙虽然不知摔了多少跤,可衣服上并未沾泥,那是因为刚沾上的泥已被雨水洗涤去了。见自己衣衫内尽是雨水,忙脱下来,拧干衣服内所含的雨水,而后重新穿好。这么一来固然干净许多了,可仍旧无法减轻寒意。 司马云龙每走几十丈均会不由自主回首巡视,看看二矬有没有追上来。打定主意,只要瞅见二矬,便立地躲藏到树丛中暂避,待二人率人过去后再出来。猛然间,感到腹中咕噜咕噜叫个不停,晓得这是饿了,这种感觉在从金陵赶往杭州的路上经常能体会到。深山中找不到食物,只得忍着,然而肚子叫得更凶了,此刻最简单、最见效的办法独有将裤腰带往紧勒勒。他虽然饥肠辘辘,但唯恐歹人追来,还是强打精神、步履蹒跚的向山外走。 直至午时,司马云龙方从盘龙岭的深山中走出,衣服上虽不滴水了,身上也不哆嗦发颤了,可饥肠辘辘的情况有增无减。未走出十几里路,眼睛一亮,前方百丈处炊烟缭绕,闪出一片黄绿,树下房舍相挤,赫然一座人口不算稠密的山边小镇。司马云龙心情颇佳:“太好了,终于见到村镇了,既有人家,也就不愁找不到食物了,最好能弄一件干净的衣服,将现下这件湿的换下来。最后,找个人问问去湖北的路途……” 忽闻身后有个汉子大叫:“当家的,您看,他在这儿呢!”紧跟着一个声音极为阴森的道:“混蛋,老子又不是没眼珠子的瞎子,用得着你他奶奶的多嘴少舌?嘿嘿,宝贝徒儿,不要跑得那么快,小心摔倒弄花了小白脸儿,老子师父会心疼的。不要跑、不要怕、不要着急,你的天下第一高人师父来啦!” 司马云龙心下禁不住一颤,回首寻声一睹,背后冷汗止不住外淌,暗叫我命休矣!不敢多思,撒开双腿,拼尽全力向前猛奔,以求得能摆脱身后的追杀者。 后面杀来的追兵正是赵钱,身后跟着十来条大汉。赵钱见徒弟回首相望后使劲儿前奔,不过幸而现下追上了,其余的俱不足道哉! 司马云龙逃脱后,二矬一觉醒来,虽不知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可却发现宝贝弟子不翼而飞。大吃一惊,虽一时搞不清弟子逃跑的真正原因,可事情的严重性还是十分清楚的。二矬无处撒气,便大骂一顿手下人,怪他们未能看好弟子。发泄完毕后,均意识到当务之急是把弟子追回来。 然而,脚下闪现出的两条小道,却令他们的意见不由自主发生了分歧,一个认为当向前追,一个则认为当向后追,二人均坚持说自己的意见正确无误,当毫无异议的予以采纳。为了这件事竟又令二人互相责备、乃至互相谩骂,最终只得分道扬镳,赵财带领一部人冲往前山,赵钱则率一部人奔后山来了。 “嘿嘿,我说老二呀,这回你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不及老子的老二啦!嘻嘻……”赵钱形如鬼闪,几个起落,人已悄然无声坠落在司马云龙面前,双手平伸,把前行的路途给挡住了。看着得意门生,禁不住手舞足蹈,不仅未动手教训调皮的弟子,反而裂开大嘴一个劲儿的诡笑。 司马云龙感到已坠入冰窖,不住暗叹气数已尽。既然落入到歹人之手,凶多吉少是必然的,毕竟是自己从中挑拨他们兄弟大打出手的,而今自己又诓骗他们,如换自己也难以咽下这口气,更何况是专门打家劫舍的强贼?禁不住畏生。然而又一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紧张、害怕、乞求,均无济于事。”他又知功夫不济,动手无疑自取其辱,故此双手下垂,抬头挺胸昂首而立,慷慨就义的神情油然而溢。口中虽无一语,心中兀自自责:“爹、娘,二老的在天有灵勿怪孩儿无能,勿怪孩儿不能报大仇,孩儿已经尽力了,只是天不容我呀!唉,没别的,孩儿这就去孝敬二老……” 赵钱啪的一拍司马云龙肩头:“宝贝儿,怎么不说话,是不被吓怕了呀?嘿嘿,如果担心老子师父会一刀炮制了你,你大可将这颗小心放到小肚子里,因为老子师父是极为不忍心杀你这个宝贝徒儿的,毕竟老子师父还指望你为老子师父光大门槛子呢!”在弟子面颊上拧了一把,啧啧连声:“嘿嘿,好、好、好呀!这么白嫩的小白脸儿,老子师父又怎么能舍得在上面画画呢?不过,小白脸儿、小徒弟儿,你大可放心,不用担心你跑了出来而老子师父就不收你为徒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老子师父的弟子。嘿嘿!” 司马云龙冲贼人吼道:“废话少说,有种的你一刀杀了小爷,否则你会后悔的,因为小爷死也不会拜你个江洋大盗为师。哼!” 赵钱脸色微微一变,随之一笑了之,大猪脑袋狂摇,颠倒黑白的说道:“错、错、错、错、错!我说宝贝呀,正因为老子师父有种,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是你真真正正的老子师父,才不杀你这个弟子。老子师父我有三件事是绝对不干的,一件是碰女人,因为师父说过她们是老虎,老虎的屁股又怎么能碰呢?二件事是不欺师灭祖,毕竟老子师父的武功是老子师父的师父他教的。三件事是不杀已经收下了的弟子,杀了弟子就意味着武功要失传的。嘿嘿,只要你听老子师父的大话,拜老子为老子师父,老子师父便可不……不救救……救,啊,是咎,不咎那个往时。”一时之间想不起“不咎既往”如何说,便立时想起了“不咎往时”。 司马云龙一脸鄙夷,怒斥:“呸,要我跪下来拜你为师,等来世吧!” 赵钱笑着点头道:“嘿嘿,来世,来世又怎么了?不怕告诉你小子,到了来世,老子师父也照样是你小子的老子师父,你死、我死均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至于今世今时么,那就不妨看一看是你小子了得,还是老子师父更有种,不管反正还是正反,总之、之总,老子师父有时间,今儿咱老哥 俩是耗上了,啊,不好,差辈分了,是爷俩,而不是什么鬼哥俩。嘿嘿……”笑声未毕,猛然抬起熊掌,点住门人两处大穴。 司马云龙当即感到上身麻木,牵动两条胳膊半点儿也动弹不得。他立时极目四顾,寄希望能有过路的侠士搭救自己,可四野一片阒静,并无一人,这令他大失所望。 赵钱道:“宝贝儿,老子师父有他妈的话说在了刚才,不管所一所二(在这里‘所以’又成了‘所一’,既有所一也就有所二。),老子师父均不会伤了你小子的。嘿嘿,为使你小子甘心情愿的当老子师父的弟子,老子师父我先点了你小子的穴道,给你个小小的惩罚,叫你小子记住万万不能在老子师父面前耍小聪明。嘿嘿,你倒也不必担心一辈子如此,因为你小子啥时候叩头拜师,啥时候老子师父自会给你解开的。” 司马云龙白了赵钱一眼,颇显不在乎,仍然昂首挺胸。 赵钱突然间想起来一事,惊叫:“哎哟我的妈呀,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老子的肚子中真真是太饿了,一直想追回宝贝弟子这小事,没来得及想吃肉、喝酒这件大事,现下这肚子如老子追弟子也是一刻不能等了。怎么办,妈的,这可怎么办呀?” 一个汉子顺手向前方小镇一指:“大当家的,前面既有村镇,想来必然有酒店,属下想……” 赵钱一拍大腿,极为愤兴地说道:“对、对、对!聪明绝了顶的老子也是这么想的,老子比你们都天资聪明,不但想到了有酒店,而且还想到酒店里定有一大堆酒肉在等着老子去吃喝呢!走,不管什么三七二百一,先把肚皮填饱。” 赵钱一摆手,押着美少年,一步三摇、得意洋洋的走进小镇。山村小镇住户不过百十来户,翁叟闲谈、农户提锄、小儿喧闹、鸡鸣犬吠,好一片太平悠闲、安居乐业之景,真有误入世外桃源之感。 村头古槐之下酒旗高挑,一家名唤秦家老店的酒肆映入眼帘。店面虽然不大,可是酒香、肉香的飘出,惹得过往客商不得不驻足。此时自店内不仅飘出了酒肉之香,更夹杂着推杯换盏、划拳行令的声音,不言而喻室内客人正在畅饮。 客人们乍见走进来的几人,丑的极丑,简直不是人,恐怕连鬼见了都会自叹不及。这么个丑鬼往美少年身旁一立,无疑更加突出了少年的俊美,身后的大汉们则如铁塔。店小二及客人们无不一个表情,向胖矬投之以轻慢、小觑的目光,向司马云龙报以羡慕、喜欢的眼神,向赵钱的手下人射去恐惧的光芒。 赵钱一见众人向自己抛来嘲笑、轻视,禁不住五内俱焚,破口大骂:“瞅、瞅、瞅、瞅你妈的蛋!都他妈的把狗眼给老子闭上,若嫌闭上难受,老子便把剜出来下酒。”又对堂倌吼道:“臭小子,你他妈的是死了,还是活着呢?好歹也给老子放个屁呀!你小子若是还没死,马上给你老子我拿肉、上酒。快、快、快!” 堂倌见赵钱手拎钢刀,知其来者不善,哈腰上前,强颜欢笑,颤声问道:“大……大爷,您……您请坐,不知几位大爷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呢?” 赵钱立时骂道:“问、问、问,问你妈的蛋!你以为老子跟你似的又傻又憨?告诉你,老子是天下第一人聪明人,用不着你这笨蛋提醒,老子大大的知道坐着比站着舒服。再说了,这儿他妈的又不是鸡舍,又没贴着什么‘金鸡满架’的字联,难道来这儿不吃肉,还他妈的吃糠吃青草?不他妈的喝酒,还喝尿喝泔水?老子算是看明白了,老子今儿若不给你点儿小费,你小子是不大乐意给老子上酒肉呀!”蹦起来双脚连环飞出,砰砰,恰巧踢在堂倌的双膝盖处,力道固未及一成,速度可谓是十足十,实则是双足先后踢出,看起来倒是一并踢出。 膝盖一受疼,自然牵连小腿后抛。果见堂倌双腿突弯,大叫一声,不由自主跪在胖矬面前。堂倌脸上既有愤怒,又有畏惧,还有惊恐,心虽怒极,可又怕再惹恼歹人,吃更大的亏,故此见他噤若寒蝉、一语不敢出。 赵钱讪笑道:“嘿嘿,小子,怎么地,干么跪下给老子磕头?啊,是了,老子明白了,你是想拜老子为师习老子的不世神功。呀呀个呸的,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瞧瞧你这副脓包样儿,也配拜老子为师?哼,你小子一生这个坏伎俩,简直是小看了老子的眼力、小看了老子的武功。”话虽是对着堂倌所讲的,然而眼神儿却在司马云龙身上,无疑是在说:“你不识抬举,不肯拜老子为师,可肯跪下给老子叩头、愿拜老子为师的人像茅坑里的苍蝇一般多,这不就是其中一只嘛!” 堂倌双手捂着膝盖,支支吾吾:“我……我……我,谁……谁稀……”本想说“谁稀罕拜在你这丑鬼门下!”可又嫉赵钱凶悍无理,下面的话只能吞下去。 “好身手、好功夫!对,如此才对嘛,这么一来,二位说起话来才都不觉得费力,一个不用哈腰低头,一个免得拔腰昂首,大家均省得腰痛、脖子痛,真真是一举两得的妙法啊!”有一个背对众人、独自吃喝的大汉停杯粗声粗气的讪笑。 众客人无不抿嘴而笑,然赵钱则误以为他在赞自己,禁不住更加得意,伸出手来拧了拧堂倌的鼻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又拍了拍他的脸颊,似在把玩一件可爱的玩意儿,笑道:“我说你个脓包还跪着干么?起来吧,快给老子取酒肉来,慢一慢,老子咔嚓一下,扭断了你的鸡脖子。滚!” 堂倌慌忙站起,仓皇转身奔向厨房,差一点儿未撞在客人怀中。别说,赵钱的小费,倒似给堂倌体内的发条又加了劲儿。 赵钱、司马云龙双双坐下,其余大汉围于一桌。赵钱见其余人均在瞧自己,忙用力一拍桌子,极为狂妄的叱斥众人:“你们这群混蛋没长耳朵吗?老子不叫你们看,你们还敢狗胆包天的瞅。哼,你们都他妈的给老子小心点儿,今儿老子心情不错,别惹恼了老子,若惹火老子,老子他妈的当即活剐了你们全家。懂这叫啥吗?老子教你们个乖,这叫他奶奶的千刀万剐、满门全部被杀无杀没,杀个光对光、一个也不留。” 众人不再看赵钱,各自吃用。仍是方才暗嘲赵钱身材的那大汉道:“对,一定得杀光杀无,这杀光杀无的程度就如赵大当家的腹内的学问一样——‘光照四野’。” 赵钱不知人家是在嘲讽他腹内空空,冲其道了一句:“老子腹内的学问可以光照五野,这不用你小子多说。”在对方的嘲笑声中给司马云龙解开了大穴,也好叫弟子吃些东西,又顺便摸了摸弟子的脸颊:“徒儿,你乖乖的听老子师父我的话,不要打算溜掉。不过,你溜了,老子师父也不怕,因为老子师父可以随时把你请回到老子师父身边。嘿嘿,老子师父想来你也饿了,还是先吃些肉,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师徒再谈拜师这桩正正经经的大事情。嘿嘿!” 司马云龙并为言语,轻哼了一声,用愤恨的目光白了一眼胖矬。 生得鼠目寸光的堂倌未过片刻工夫,二桌酒肉均为赵钱等上齐了。他见总算是交了差,不禁长长出了口气,不敢在赵钱身侧驻足,遄迅地走开,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赵钱知弟子不饮酒,故也相劝,只顾自己吃喝,心情之佳更胜昨日。开心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将趁夜出逃的弟子追了回来;二是通过追弟子一事,无疑地证明自己不仅办事能力远在老二之上,聪明的程度更是老二所不及的。 司马云龙知敌人现下高兴未对自己下毒手,但自己坚持不肯拜在其门下,自己的结果就难说了。他虽然不知胖矬子会用什么歹毒的伎俩来折磨自己,但必死之心确实是赍定了。因知必死无疑,索性不如先将肚皮填饱,纵使死也不当饿死鬼。什么大家公子的体面,什么读书人的斯文统统不顾了,只顾狼吞虎咽,并且还又要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外加三碗米饭。 “小二,上盐水鸭 、酱牛肉、红烧鲤鱼、油焖大虾,再来一坛老酒。要快些!”门外走进个老叫花子,衣衫破旧自是不必说,而且满是肮脏的油泥,纵连脸上也满是黑亮的油泥,须发如银,但都打了卷儿,显有十几年不曾梳理了。人前一立,身上散发出的怪味之浓烈更胜赵钱,老远就逼着人捂鼻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不消说腿上不是有疾症就是有刀伤,若来上一阵风,准能把他刮走,奔墙角处一张无空位前坐下。 堂倌一见老者的穿着,心中便认准其是来吃霸王餐的,可人家并未说身无铜钱,走过来时不禁计上心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肥鸡、肥鸭、鲤鱼、大虾、牛肉、马肉本店是样样俱全。杜康、汾酒、二锅头、竹叶青、女儿红、状元红,无不是数十年前的陈酿,但不知要什么酒呢?” 老叫花子捻着杂乱的白须,悠悠的道:“至于酒么,就上杜康老酒吧!魏武帝不是有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的名篇佳句流传于后世嘛!今儿你这店中既有此酒,老叫花子我倒要感受一下当年曹操那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慨。哈哈!” 司马云龙不禁愕然,心下暗暗称奇,万未料到一个终年累月以讨饭过活的老叫花子竟对曹操的《短歌行》如此熟悉,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司马云龙想起这句古训,隐约觉得这个老叫花子与众不同,也许是天下大一大帮丐帮的什么护法、长老也未可定。 堂倌嘻嘻一笑,道:“别说您只要杜康一种酒,纵使是各色名酒均要也不是问题。可是、只是、但是,本店有一个不成文的老规矩。” “老夫初到贵宝地,尚不知有何规矩。听你一讲,老夫愿闻其详。”老叫花子谈吐不俗。 堂倌接着道:“本店这条不成文的老规矩即是先付帐,后点酒菜。” 老叫花子笑道:“奇地出奇闻,老夫活了近百年,今儿总算是大开来眼界了。对了,贵店的老规矩是一视同仁,还是专只对老叫花子一人讲呢?” 堂倌道:“非也,这室内的客人们均是本店的熟客加贵客,对于这些位客爷赊账、拖欠均不成问题。对于似您老这样的生客、新客而言,我们是不便、不能不讲老规矩。所以说,不能一视同仁,还请您老原谅。”手伸向老者讨银子:“老大人,听您刚才文绉绉的,便知您老人家不是朝中大老也是封疆大吏,没别的,老大人请把您的官银拿出来一锭吧!” 称老叫花子为老大人,不伦不类,甚是不入耳,引来满室客人一片喧哗之声,无不深感好笑又略觉气愤。尽皆知道,世上无有一个高官会如此穿着打扮,堂倌如此唤之,其嘲讽、奚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老叫花子颇有涵养,不屑与势利小人一般见识,怡声道:“佛门有训云:补破遮寒暖即休,贪甚么?粪土不及的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死后一文也带不去、拿不走,是以老人家身上并未带半拉孔方兄。不过,你大可安心摆上酒肉来,无须担心老夫短了你的酒钱,自会有人为老人家我付账。好了,话就说到这里罢,你赶快给老人家我上酒肉来!”大袖子颇为洒脱的冲店小二一拂,示意退下。 堂倌差点儿未把肚皮笑破,他在这里干了有些年头,虽也见过不少人请客,不过所请之人无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见过有一个人钱多得没处使请一个快要归天的老叫花子用餐。道:“既然您‘老大人’如此讲了,那就只能对不住您了,什么时候有人愿意请您,小的什么时候为您上齐酒菜。现在,小的得去招呼别的客人,就不陪您‘老大人’聊天儿了,您自己在这儿欣赏别人用餐吧!”四外环顾,看看有无冤大头甘愿付帐。总之,谁爱当冤大头都好,反正往外掏银子这事自己万万不干。 司马云龙心说话了,老人没钱而欲吃白食,固然不是,你不卖他酒肉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该在人前对一位偌大年纪的老者出言讥讽、污辱,他虽是花子,可也是有人格和自尊的。况且,沦为花子也不能怨他,人生在世谁人不想身着蟒袍、站立朝纲,奈何五行不是这般题目。又想反正自己命不久已,倒不如临死前做件善事、遂了老者的心愿,也算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向堂倌一招手:“小二,别罗嗦了,只管上齐老人家所点的酒菜,该多少银子,不才……及这位胖老兄我们替老人家付了。”突然忆起自己身无分文,然而一眼见到大吃大喝的胖矬,心说,他是江洋大盗,身上德才虽无一丁点儿,可金银是不会短的,不如借他的银子请老人吃酒,这也算替他做了件善事。 堂倌满面堆欢,道:“公子爷既然有命,小的这就取酒菜来!”转身而去,果真将老者所点的佳肴美酒一一端来。 老叫花子见酒菜均已上齐,很是高兴。然而,对于请他吃喝的司马云龙连点头示谢也未点,似是累了不愿点头,更似司马云龙请他吃喝是理所当然之举。悠闲的自斟自饮,偶尔自语一些“香”、“好酒”、“真是美味可口啊!”“可惜呀,这鱼烧老了一点点,味道也稍差了一些。真是可惜了这条鱼呀!”之类的话。 第十二章 太岁推刀 只露背影、奚落过赵钱的大汉突而晃了晃酒壶,发现壶中已然空空如也,便冲堂倌大吼:“小子,再给大爷上壶酒来!” “小二,给大爷们再上只鸭子、来只鸡、切上几斤牛肉!”老叫花子的邻桌坐着四位江湖豪客,人人有剑、个个凶悍,其中一个骨瘦嶙嶙的汉子操一口四川口音说道。 “来了!”堂倌见二伙人均不好惹,在给二伙客人上酒菜的顺序上有些为难,答应的同时选择了先给叫菜的客人上菜,而后再顾及叫酒的客人。虽叫酒的客人比叫菜的四位客人均凶悍,可是他毕竟一个人,而且又手无兵刃。故此,先给四位客人添齐菜后方给叫酒的客人上了他所要的酒:“大爷,您要的酒来了!” “给大爷斟上!”大汉不阴不阳道了一句,突而将庐山真面目转了过来。司马云龙望去不禁一惊,年纪不到三十,相貌极为狰狞凶恶,一张煞白如死人脸的大方脸,浓重的漆眉立于额头上,蛇目四顾并闪烁着欲杀人的凶光,满腮乱如杂草的黑髯根根胜戟,嘴中散发着熏人的酒气,身裹华丽的锦袍。观此人的长相,再看他的衣着,以及那一身霸道的邪气,即可猜知其必定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主儿。 堂倌给筛满酒,客人端起品了一口,“呸,这他妈的是什么,分明是他妈的水,也敢拿来充美酒来欺大爷是不常品酒的主儿,真是欺人太甚了!”噗的,一杯酒全部泼在堂倌的额头上,揪过堂倌衣领,左右开弓连连打了五六个大嘴巴,直打到对方嘴角溢血方罢手。问道:“小子,知道大爷为什么打你吗?” “是小的将酒给大爷上错了。”堂倌以为是自己把对付寻常客人的办法拿来对付这位酒中行家出了差错。其实,他们为多挣几个钱,在客人们初至清醒时均上好酒,待他们醉了分不出好坏时再上些掺了水的假酒来应付。 “小子,你这个办法摆布一般人还可以,可你不知大爷是海量,千杯不醉。不过,这也只是大爷打你小子的原因之一。其二,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大爷叫你上酒时,先给旁人上菜而把大爷的话当成耳旁风,大爷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种见利忘义、看人下菜碟的势利小人。给我下去,重新给大爷上酒。不过,这回你可得仔细了,如果你在弄错了,大爷赏你的就不是几个耳光这么简单了。”客人觉得找回了面子,话毕开心一笑。 “是,小的这回死也不会弄错了,请大爷放心吧!”堂倌双手捂着脸颊,慌慌张张的向柜台处走去。心下不住叫屈,心说话了,今儿怎么这么倒霉,遇到的净是些蛮不讲理的混人,哑巴亏不说吃了一箩筐,也吃了一酒坛子。战战兢兢给客人重新端上陈酿,为了赎戾,重新给客人筛杯酒。 客人朝堂倌一摆手:“这里没你的事了,滚罢,去给别人添掺水的假酒去吧!不过,你给大爷添酒时再出现这种错误,大爷非把你的这间狗窝给拆了不可。哼!” 老叫花子道:“阁下此言甚是不通,你说这儿是狗窝,而你恰恰正在这里用餐,如此的话岂不等于自己承认是狗了嘛!” “没你的事,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滚!”徐圣骂了老叫花子一句,见他不言语了,又见堂倌尴尬的退去,便自斟自饮起来。 司马云龙轻轻的声音问赵钱:“嗨,我说赵大当家的,这人如此蛮不讲理,又这么凶恶残暴,难不成是什么凶神太岁么?” 赵钱神色微微一变,摇手低声道:“嘿嘿,我说好徒儿呀,你可别去惹这个家伙,他他妈的是恶魔,不是如老子师父一般的大好人。是恶魔,你懂么?” “这家伙是何方神圣,竟然会将你一个‘堂堂九尺高的大丈夫’吓成这副孬种样儿?”司马云龙观胖矬的颜色,知其心下惧那大汉,故而语含讥诮的反问。 赵钱兀自强硬,竭力辩白:“错、错、错!对此,老子师父有五大条天条将你击趴下。第一,这个大白脸儿他既不是什么神,又非是什么圣,更不他妈的是什么何方神圣;第二,你的老子师父不怕他、不惧他,更没被他那张大白脸儿给吓住;第三,你小子看到了,你的老子师父打小二的手段照他高出万倍,乖徒儿你说了老子师父是堂堂九尺高的大丈夫,老子师父这么了不得的人物会怕他?第四,老子师父不过是觉得大家都是道儿上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非说谁怕谁的必要;第五,第五……” 司马云龙追问道:“第五又是什么?” 赵钱没好气地道:“问什么,叫你一问,老子师父的第五条没捂住,不他妈的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司马云龙心下窃喜,故意激他:“呵呵,真有你的,吹牛不打草稿,我相信你连他姓甚名谁、属于何门何派、是何来头,都不晓得。” 赵钱果真中计,瞟一眼大汉,一副不服气装出,小声应着:“老子师父不妨再教你个乖,这个大白脸儿他与老子师父一样,一无门二无派,三又无什么来头。他这张大白脸儿叫徐圣,叫他妈的什么‘削刀太岁’。啊呸,依老子师父的高见,他应当叫生孩子的生,而不是神圣的圣,因老子这天下第一的高人还没叫圣呢!至于什么削刀,削什么刀哇,削竹刀去吧,太岁太岁可不正是太碎啦!” 司马云龙面显匪夷,续问:“他身上并没有佩戴钢刀,何故称之为‘削刀太岁’呢?” 赵钱道:“孩儿呀,依你小子看老子师父的绰号中有盘龙岭,那么就一定得将那几座高山拴在腰间?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太太无知识了!老子师父教你长长学问,他的两把刀都在袖子藏着呢,而且是极不寻常的短刀,当然是没法跟老子师父的双刀相比了。对付敌人时,双刀被以气推出,很是了不得。” 司马云龙曾听伯父讲过说江湖上有一门专练气的绝技,叫以气推刀,说如不是内功臻化境是无论如何也习不成此神技的。点了一下头:“那么,跟你比,究竟谁更加了得?” 赵钱信口敷衍:“比都没比过,如何知道?” 司马云龙道:“没比过不要紧,你可以估计估计、猜测一下嘛!” 赵钱道:“老子师父说了,没打过,没法子估计、不大好猜测。” 司马云龙微微一笑,提议道:“你是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的主儿,于自己有几斤几两并无可称奇之处,同时也一定对江湖上成名人物的斤两心知肚明,将他与你自己托于左右掌上,两下一掂量,就算是不曾较量过,约莫约莫、估计估计,孰上孰下还能浮不出水面来?嗨嗨,我说你就别谦虚了,估计一下吧!” 赵钱道:“掂量掂量、约莫约莫、估计估计,这些倒也不妨。他这张大白脸儿虽未与老子师父动过手,但老子师父敢啃他的腚,他两张大白脸儿也决不是你一个老子师父的敌手。”好端端的一个“肯定”,到他的口中变了味,成了这个“啃腚”。 司马云龙道:“还是先前那句话,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以我看你绝非他的敌手。” 赵钱立即不豫,小眼睛一立:“你这小子真是没良心,吃着老子师父的、喝着老子师父的,却帮一张大白脸儿来对付你的老子师父。老子师父虽然大大的生气,可不知为什么仍旧舍不得拧断你的脖子。不过,老子师父倒想问问,你小子根他妈的、据他妈的什么说老子师父连他这张大白脸儿都收拾不了?”此人自命武功天下第一,不愿在弟子面前承认不及别人。 司马云龙压低了声音道出观点:“好,你既然不肯承认自己不济,那我就给你个根据,叫你心服口服。首先,你看看人家,人高马大、旅力过人,而阁下你脚下垫块砖尚未及与桌案齐眉,这一比十成中有四成已经倒戈、不在你这厢了。咱们做说说刀法,你的千变双绝刀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你小子根据什么说老子师父的千变双绝刀稀松平常?”赵钱阴沉着脸反问。 “你干么这么着急?要知道生气可是 对肝脏有损的呀!其实你也知道,你的刀法当真是天下无敌,也不会久战老二而不下了……”司马云龙说至此偷眼见胖矬虽颤动嘴唇却无话可说,方接着道:“我们说说徐圣的刀法,你是老江湖了,应当熟知以气推刀乃是绝无仅有的不世神功。江湖上的人都清楚,只有内功臻化境的高手甫能习成此功,你不会此功而他会,由此可证明你的内功远不及他。以上种种,说明什么?说明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至于什么从未比过之类的话,尽数是你恐为其所败、大丢面子而寻来的一个说不出去、毫无道理的借口。” 赵钱把酒碗往桌案上一扔,厉声道:“他妈的,以气推刀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以气能把他连人带刀一并推到地狱里去。”虽然怒极,但恐惊动徐圣,却并未敢放声。 “你这么自信,敢不敢与他一比高下?”司马云龙直截了当的相询。 赵钱心下一凛,沉默半晌,方找到理由:“还是先前那张老画儿,老子师父与他大家都是同道上的朋友,大家向来无仇无怨,老子师父我也未向他挑战,他也未向老子师父我寻晦气,大家大动干戈,有伤那个……那个同道之谊。”在他看来“老画儿”与“老话儿”也没多大分别。 司马云龙点头道:“他若非与你动手不可,你又当怎么办呢?” 赵钱顺口而出大话污言:“他敢平白无故骑在老子师父头上拉屎撒尿,老子师父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他那男人的命根子一刀锁了,再把他的**儿也给堵上,老子我叫他连太监都当不成,我看他还敢不敢随地大小便?哼!”虽一付天地皆不惧,可是声音却如苍蝇在嗡嗡。 “好,有种,真不愧是大当家的。”司马云龙兴奋之余拍案而起,厉声叱喝:“徐圣,你这个吃白食的大白脸儿,给我听好了……”顺手一指正在向自己摇头摆手、企图阻止自己开口的胖矬:“我们这位仁兄讲了,他说你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店小二,看你这欺软怕硬的行径,你小子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简直连猪狗也不如;我们这位仁兄还说了,你自认为了不起的那手以气推刀,在他看来根本上不了台面儿,只能去吓唬吓唬穿肚兜的小儿;我们这位仁兄还说了,你小子若与他动手,轻者你会大白脸儿被划成大花脸儿,乃至会丢了男人的命根子,连太监也没法当,重者你会被他的双刀剁成肉泥、死无葬身之地。我们这位仁兄一向仁慈,虽万分看不惯你这付孬种样儿,可也十万分的不忍心在人前取你这不值一个铜钱的狗命。故此,他命我好好劝劝你小子,叫你好好的珍惜你这张大白脸儿,从即日起甭在江湖上招摇撞骗、苟延残喘了,还是趁着有这口三寸气在,赶快回家准备好棺椁寿衣、纸钱纸马,请好名道高僧,等着阎王下请柬时好寿终正寝。”跟着扭头高声问赵钱:“老兄,你对我讲了,徐圣是个大草包、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儿,绝非是你三招手下之敌。当然了,你顾及他的自尊和面子,于我上述这些话,是不便出口的,这也只是原因中的一方面。是也不是?” 司马云龙最后这高声一问赵钱最是绝了,正中赵钱的咽喉之处。此刻的赵钱如果点了头,便承认了司马云龙所说的话是他的意思,必会激怒徐圣。如果他摇头,叫人便会误以为司马云龙所说的话是原因之一,而不是其中的一个方面。不过,就算是赵钱为自己辩解,有先前长篇大论,也定然会激怒徐圣、不肯与之善罢甘休。关键是,满室客人无不听见了,没人不瞧着赵钱,把他挤进了死胡同,不允许他自认孬种。 赵钱固然后悔说了大话,可为了不叫人小视,只有硬着头皮冲了,轻轻点了一下头,虽然并未有一个字说出,但这一点头自然默认了司马云龙对徐圣所讲的长篇大论尽出于他口。 徐圣正在饮酒,忽听司马云龙平白无故的诋毁自己,刀刀见血、字字直捅到心脏,怒火上冲,大白脸上更加苍白,恚怒道:“你们又是个什么东西,胆边生毛、敢对大爷出言不逊,是不是活腻了?” 此人确实是江湖上有名的枭雄人物徐圣,江湖上的绰号“削刀太岁”。乃是因为他所用的两柄飞刀与秦汉时修削木简上文字的刀一模一样,所不同之处即是照真正的削刀略长了些、更薄、更锋利。双刀平常藏于左右大袖中,一旦与敌人大打出手,双刀即会被以气推出攻敌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得了“削刀太岁”的绰号。别看徐圣横行绿林、罪戾累累、杀人如麻,不过江湖上的朋友公认此人重情重义、尤其对朋友极讲义气,是位可以交心的知己。 司马云龙手指胖矬:“这位是‘名震江湖’的‘盘龙岭二矬’中的大当家的,姓赵名钱,是赵钱孙李的赵,打家劫舍只为钱的钱。” 徐圣固不知司马云龙的来头,一看即知其武功不怎么地,面呈轻视,昂首咥笑,说道:“哈哈,可笑、可笑,真是可笑之极啊!小子,你可知名震江湖这个词是啥意思吗?大爷堂堂‘削刀太岁’尚不敢用,叫他一个肉炮弹消受,你不怕他命薄福小被压成馅饼吗?小娃娃,通过你这句话,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根本没见过世面,一时不留神而被这个小丑的三脚猫功夫给震慑住了,这才人前昧着良心恭维戴了顶帽子充人的巴狗为圣贤,大爷不跟你计较,不过得告诉你,以后这种话可千万别说了,免得聪明人听来连累你受人耍笑。哈哈!” 赵钱勃然大怒,一跃蹦起,吼道:“大白脸儿、你个大头鬼,你敢说你老子我不配消受名震江湖?真他娘的气死老子了。哼!” 徐圣脸冷冰的道:“胖矬,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是你这个老邪物无端来搅大爷饮酒的好心情,这可是你自己作死,到了阎王面前可甭告大爷不念同道之谊。你说,大爷对你是不是不薄啊?” “姓徐的死人脸,老子叫你给老子闭嘴,否则老子我便一刀下去把你的狗嘴撕成一百、二百、三百多块。”赵钱恚嚇且诟骂。 徐圣愠道:“小矬子,妄想人前显圣,只管出刀便是。”站起来,一拍胸膛,发誓道:“妈的,大爷堂堂大丈夫若惧你一个半尺高、去了肚子没人的人,大爷便是姑娘养的,便不姓徐。哼!” “对、对、对、对!你这张大白脸儿,老子我慧眼一看就知道你他妈的十有八九是大姑娘养的,不对,是小姑娘养的,不料你这家伙竟然不打自己承认了。至于你是姓徐还是姓许这都有可能,反正不跟你老子我姓赵,因为你老子我是干净人,从来不去肮脏的妓院里找什么大婊子、小婊子、老婊子、少婊子、破烂婊子。嘻嘻嘻、呵呵呵!”赵钱图嘴上爽快,大声讥讽对手。 徐圣正欲去与胖矬见了高下,四个汉子突然奔来,其中一个骨瘦嶙嶙的汉子拉剑出匣,点指徐圣,叱咄:“徐圣,你这个大魔头,猖狂到头了,今时今日即是你的死期!” “哦,啥意思?”徐圣对四人并未瞥一眼,强摁恚烟问一句。 骨瘦嶙嶙的汉子道:“活该你这个贼人落入我辈正义之士手中,我们要为武林除害。” “你这个狂妄的小丑叫是谁?”徐圣问道。 骨瘦嶙嶙的汉子介绍道:“大爷名叫铁剑男,钢铁的铁、长剑的剑、男人的男,取意如铁剑一般宁折不弯的好男儿。这位是……” “好了,大爷懒怠听你磨叨他妈的什么铁剑南、铁剑北的。”徐圣用眼角流漏出来的余光瞟了一眼四人,极其倨傲阳阳的道:“大爷不关心你们这四个狗东西是从哪儿爬出来的,也不管你们是哪个王八蛋门下少调教的卒子,总之一句话,大爷虽不如有的窝囊废那样自诩天下第一,可削刀之下也不杀小臭虫,念尔等年幼无知,快给大爷土豆搬家——滚球子吧!否则的话……哼哼!” 另一个大眼睛的汉子操着一口纯正的四川口音问道:“否则,又当如何?” 徐圣喝下杯中酒,陡道:“否则下场如它!”抬起酒 杯向桌案上一顿,杯中满是内劲,故不仅未碎反而钉入桌案中二分之一。右手运气轻轻的向桌案上一掸,但见酒杯的上半部分嗖的一声射出,钉入到掌柜身前的柜台板中,仍旧有一半外露。 铁剑男与同伙一愣,赵钱、司马云龙也是双双愕然。倒是墙角处坐着吃喝的老叫花子毫不在意,似未瞧见,喝了口酒:“好、好、好啊!”也不知是在赞酒醇香可口,还是在赞徐圣功夫了得。 赵钱笑嘻嘻地开口道:“嗨,我说你们四个,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狗熊样儿,这点儿雕虫小技便把你们的屎尿吓出来了,那么刀剑又会把你们给吓成个啥样子呢?对了,你们是谁的门人弟子呀?” “说吧,大爷也想长长见识,谁的得意门生如此脓包。”徐圣冷笑道。 铁剑男兀自强硬的道:“我们是四川青城派的高手。徐圣,你如想活命,立即砍去双手以谢天下!” “不错,只有砍去双手以谢天下方可得活。”铁剑男身旁的高个汉子附和道。 徐圣凶机立涌:“大爷谢,大爷这就先卸下你的头鬼!”话音甫歇,气运丹田,右手遄抬,大袖子紧跟着无风自动,像那个汉子轻轻一拂,速度奇快无匹。 唰的一声,白光欻忽一现,直射敌人。刀如飞盘,立着飞行,画着弧,在劲风的推动下风驰电掣般遄速奔出。此系徐圣成名绝技以气推刀中最霸道的一式,名叫推波助澜。 以气推刀是一门上乘武学,认为先苦习内功,待得内功修为臻上乘,再习刀法便非难事。甭看刀在前气随后,实则是气为主而刀为辅。要诀则是气出丹田、心气相通,气出刀自动、气浑刀自猛,气侚刀则捷、气弱刀自慢,气纵刀自扑、气回刀则返;刀为气所推、更为刀所吸,刀系气之爪、气为刀之魄,气盛刀纵横、气息刀自陨,气动刀飞、所向披靡,刀气相辅、刚猛无匹。此功威力的大小取决于内力的强弱,推出刀数量的多少也取决于真气的浑厚与否。徐圣五岁开始习此功,用了整整二十年甫习成,这几年行走江湖一直未忘打坐练气,致使体内内息日益渐增,如许一来,亦牵动着以气推刀之技愈发精湛。 敌刀猛捷,高个汉子竟不知抢躲或挥剑,面门上添了一条立着的血线,鲜血迸出,轰隆一声,死尸扑倒,未及吭一声,即归大梦。 徐圣的刀早已被吸回,双目如炬,直射其余三人。在别人眼中他这目光仿佛火炬,在三人眼里这不是火光而是刀芒。 铁剑男三人面如土灰、魂飞魄散,至于杀贼扬名的黄粱美梦自是随着同伴的归位而化为泡影。人人自卫,俱用忐忑不安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魔王,徐圣每一个微弱的举动均会令三人心惊肉跳。 徐圣颇诮笑道:“三位,你们是顾念同门之谊,与方才死的那小子同赴幽冥呢?嗯……,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保住小命,爬回青城山给你们的寨主路当家的报个丧信儿啊?” 铁剑男三人与适才死的汉子同为青城掌门“飞云笑天”路子安的得意门生,铁剑男即是其二弟子。受师命率师弟们下山办事,为办正事先玩儿了几天。黄汤下肚后,在铁剑男的怂恿下,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欲诛杀徐圣成名四海。 大眼睛汉子颤声喝道:“徐圣,你……你别得意,这事儿并没完,今儿你出手杀了我们许师弟,他日定叫你这贼人血债血还。二师兄、八师弟,咱们走。哼!” “且慢!”徐圣陡伸双臂拦阻,见三人惊愕满面,甫道:“不就是报个丧信儿嘛,,一人足够了,何必劳师动众呢?我看你们这三个灰孙子有一个爬回去就行了,至于另外两个嘛,怎么也得顾念一下兄弟情,去黄泉路上陪陪刚才那个死鬼啊!” “我……我……我跟你拼了!” 大眼睛汉子抖剑相袭,分心刺去,然而因惊惧、恇惧致使剑法速度、劲道大打折扣。 “妈的,你所使的这是名噪一时的青城剑法吗?拖拖拉拉、病病歪歪,连窑姐儿出门拉客也比你用的劲儿大。我真是纳了闷儿了,你耍了什么鬼魅手段令路老儿看上了你呢?”徐圣偏头闪开,右手遄出,扣住敌人手腕,左掌突出斩其肋下。大眼睛汉子一缩身,哧的一声,胸前的衣服横着被撕开一道口子。徐圣松开敌腕,飞身而起,双脚连环猛踹向敌人胸前。 大眼睛汉子仓皇后却,勉强将徐圣送来的十余脚一一化开,这才有机会抽剑,削向敌人双腿。徐圣大吼一声,一提丹田之气,毫不含糊的在半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落在桌案后,将桌子连同上面的杯盘碗碟直踢向那汉子面门。大眼睛汉子双手紧握长剑,一式力劈华山切向黑墉。 咔嚓一下,桌子的确被他一剑斩为两半,可令人费解的是他也跟着大吼一嗓子,脑浆迸裂、扑倒在被自己劈落的桌案上,原来紧跟着桌案后来的是徐圣掌。 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毙两个青城高手,使徐圣感到飘飘然,颇为自负的说道:“呸,什么玩意儿?我当路子安精心调教出来的心肝宝贝儿会是如何了得,啐,原来全是一帮子银样镴枪头的白痴。哈哈!” 铁剑男和剩下的汉子裤子更是湿漉漉的,铁剑男手一松,当啷,长剑重得竟然拎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徐圣面前。 第十三章 胜者应得 徐圣点指另一个汉子,厉声长啸:“你还不跪下?” 那汉子打了个寒战,毫不犹豫的跪下了。铁剑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乞求:“大爷,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小人的这条狗命吧,小的永远也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求求您老人家看在家师的面子上及小的未对您老人家不敬的份儿上,法外开恩,饶了小的吧!” “呸,你小子连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张老画儿都忘了,真真是丢死人了,你说说,就你小子这付孬种样子还是个男人吗?你小子说了你是宁折不弯的铁剑男,怎么无人加力便弯了?你这小子给老子站起来,举剑劈了姓徐的大白脸儿。”赵钱嬉笑怒骂。司马云龙也向铁剑男二人投去鄙视的目光。 铁剑男什么都不在意,只在乎徐圣的心情。徐圣一捋黑髯,笑道:“好、好一个大丈夫不吃眼前亏,由此来看你二人倒比方才死的那俩聪明得多,无怪乎路子安格外垂青你们呀!嘿嘿,不过么,你们不要高兴太早了,大爷虽然有言在先可以放人,但是去送信儿无须浪费二人的精力,所以你们中只有一个能从这间屋子里活着离开。听懂了吗?” 二人面面相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圣一侧身,让开通往店外的道儿,对二人笑道:“你们哪一个先出门,哪一个即可活着回青城山。这叫人在江湖,强者生存!呵呵……”俨然是执掌他人生死的五道将军。 二人哪敢迟疑,飞身而起,拼命向门口奔,谁也不肯相让,均想飞出这阎王殿。铁剑男毕竟是二师兄,果真了得,还真给他如愿快了半步。右脚刚刚碰到门外的土,忽听耳畔传来惨叫,心中一凛,一低头更是愕然。见师弟倒在自己脚下,背后赫然插着一把挺熟悉的长剑,它正在饮着师弟的鲜血。铁剑男更加心胆俱裂,顺大道一个劲儿的狂驰。 徐圣在二人奔到门口时,抬起一脚,用力将铁剑男的长剑踢出,长剑如毒蛇、恰如有操蛇者之助,咬向慢半步的那汉子。俗话说,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如不是妄想一举成名,铁剑男也不会受此奇耻大辱,他的三位师弟也不会毙命。当然了,这里也不乏徐圣残忍老辣的因素。 徐圣威风凛凛,扭头瞧向胖矬,问道:“怎么样,我徐某人的功夫不白给罢?” 赵钱心下虽挺佩服,可嘴上兀自不承认,摇头道:“马马虎虎,不怎么地。” 徐圣颇为惊奇,又问道:“噢,此话怎么讲?” 赵钱手指已死人,侃侃而谈:“嘿嘿,难怪老子我把你叫大白脸儿,你他妈的还真有脸儿问。你说说,四个你剁了一对半,哪一个又是你小子正大光明出手宰的?老子教你个乖,第一个,你是在那小死鬼没有房子和被褥的情况之下,才偷了他的那个鸡(‘防备’说成了‘房子’和‘被褥’,那么‘偷袭’讲成‘偷鸡’也不足为奇了。);第二个死鬼,虽是单打独斗,可你也是大占了便宜,你是个大狗熊,他不过是个小臭虫,你在房顶上,他在地窖里,你们不能比,这根本就谈不上公平,所以不算是单打独斗;第三个死人,不用你老子多叨咕,你小子也是心中有数,在人家背后下刀子,这还算是大丈夫吗?怎么样,老子的大道理是不是很正确?” 徐圣心下大为不快,喝道:“一派胡言,简直是狗屁不通。哼!”随后又抖了起对方的老底儿:“你小子说大爷偷袭、背后下刀子不光彩,你们‘盘龙岭二矬’一贯使用迷药在道上抢劫杀人,难道均是事先告诉人家要下手而后才干吗?” 赵钱听徐圣揭自己的疤瘌,猪脸一沉,破口大骂:“呸、呸、呸!你真个不要脸的大白脸儿,真是把你老子给气死了,敢说你老子我的话是狗屁不通,还敢在老子的弟子面前编派、诋毁他的老子师父,老子这就叫你去追被你小子宰了的那三个杂种。哼!”冲两个手下人一招手:“你们给老子结果了这老不死的!” 二个汉子应声扑向徐圣,两柄钢刀呼呼飞向敌人面门。徐圣向左一轻身,右脚伸出,扫向其中一个汉子。那汉子噌的一下后跃,勉强闪开。另一个汉子刀一翻,斜着以一式刀削虎耳奔徐圣颈部剁过来。徐圣的头顿时后仰,右手疾出猛地扣住那汉子手腕,在往自己怀中拽时,左脚加力直踢其肋下,脚售出时又将那汉子向脑后抛去。那汉子惨了,两根肋骨硬生生给徐圣踢断,飞到徐圣身后并压垮一张桌子。 另一个汉子就没这么幸运,他一摆钢刀又一次直递向徐圣胸前。“你这小贼就给大爷在这儿吧!”徐圣在双掌上孕力,铮的一声,将敌刀打入头顶的房梁中,左掌紧紧相随,不偏不倚刚巧落在其顶门上。那汉子头骨迸裂,扑倒在地。 赵钱一见益加恼火,忙对另外五个汉子吼道:“你们五个并肩上,把他给老子剁成五大块,啊,不,把他给老子剁成肉泥。快上!” 五人犹如五条张牙舞爪的疯狗,争相恐后扑向徐圣,五柄如雪花一般的刀上下便姗,在徐圣周围寻觅着冲进去的时机。徐圣深晓对付这样下九流的刀法,一双肉掌已然绰绰有余,双掌如二座山,推时吞云吐雾甚是凶悍,削斩毫不逊色于利刃。五人被徐圣双掌喷出的劲气压得喘不过来气,呼吸一经受限,出刀自是远不及先前凶恶。突然间,徐圣夺下一个汉子的钢刀,左掌正中那汉子胸口。汉子哇的口喷鲜血,倒地毙命。 四人在徐圣强大凶残的进攻下,全无回击的能力。徐圣钢刀一撩,一柄利刃应声飞出,翻刀变式切下失刀汉子的首级。徐圣凶性大发,如入无人之境,左脚砰地将一个汉子踢起一丈多高,待那汉子横身落下之时,徐圣一未放过他,二未出掌相击,而是简简单单的将刀刃朝上一顺,以利刃迎迓陨落下来的大活人。由于那汉子功夫差劲,又不曾练过金钟罩,故而落地时已分成上下两段,五脏、鲜血一并外淌。 余者无不魂不附体、人人自卫,连连退却。徐圣将手中钢刀往地上一扔,当啷一响,登时砸碎二块砖头。捋虬须道:“胖贼,你家大爷我的功夫尚可一观罢?不过,大爷不得不数落你这个当家的几句,你不要一心一意光想着打家劫舍,手下太过脓包,你也应该抽些时间来好好调教调教才是。就算你不想调教也罢了,可万万不该高估他们,令他们丧了命都不知为什么死的。这可是你的不是而不是他们无能。哈哈!” 司马云龙心下暗忖:“这徐圣真有些本领,不过这狂妄的劲儿倒与二矬不相上下。最好希冀他一刀剁了胖矬,那样我就又重获自由了。” 赵钱怒从心头起,听了徐圣的奚落,更是恶自胆边生,煞气笼罩着猪脸,抬掌击碎一条板凳,木屑横飞中,大吼道:“姓徐的大白脸儿,你欺负完了老子,还敢在老子头上撒尿,老子对你不客气。” 徐圣心下寻思:“我听闻‘盘龙岭二矬’赵氏兄弟人虽矮小,却擅长合击之术,尤其以老大的千变双绝刀最为不凡。他的刀法虽妙,可毕竟少了一个帮手,本来就不敌我,我这回对付起来就更加轻松得多了。”面带轻视之色,道:“哼,不客气,你又能咋地,难不成你一个半拉人的人还想吞了大爷?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玩儿了半天实在索然无味,我想也该轮到你这个当家的陪大爷玩儿了。赵大当家的,请吧!” 酒肆中,其余客人不知道何处去了,掌柜的、堂倌躲在厨房里,不住偷眼窥视,显然担心室内的桌凳等物,毕竟这些都是花银子购来的。司马云龙见生死之战一触即发,也躲到了墙角处。然而,角落里的那个老叫花子依然悠闲自得的喝着酒、吃着菜,对于眼前的厮杀无动于衷。 赵钱大嗥一嗓子,抬脚将桌子踹向敌人。徐圣手疾眼快,向右一侧身,待桌墙到时,又踢了一脚。不倚不偏,桌子刚好夺门而出,与杯碗碟筷一并落在大街上。 “拿命来!”赵钱如大皮球被人使劲踢向徐圣,双刀闪光,划空 遄下,以一式流星赶月奔敌人顶门便砍。面对劲敌,出手即外售绝技千变双绝刀。见敌人闪开双刀,抬脚奔自己胯骨踹来,大叫一声:“来得好、来得妙!”收腹哈腰,避开敌脚,双刀侚翻,攻向敌人右腿。待见敌人单脚一点,嗖的,向后翻去,欲冲上去时他又蹬墙借力扑回,并且舞动双掌向自己肩头拍来,大吼一声:“大白脸儿,这可是你小子自己找死!”抬脚将一条板凳踢向徐圣,双刀紧跟着递向其胸前。忽见对方先是咔嚓将板凳击碎,在木屑飞舞中,又闪开自己的双刀,同时自其袖中扑出的削刀凶猛异常的奔自己肋下刺来。赵钱凌空往左一翻,来了一招野蟒翻身,在半空中滚了出去,飘身落在柜台上,这才算免去一刀之厄。 “哈哈,胖贼,你滚得蛮利索的嘛!”徐圣右手一抬,飕的一声,手中削刀以真气推出。刀为气所拥,上下旋转似银盘,疾驰向赵钱。赵钱急匆匆闪身,待刀对方以气吸回之际,一晃双刀,开始反击。千变双绝刀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有魔助。徐圣内力充沛悠长,自掌心奔驰不息的外吐,令二柄极利的削刀上下翻飞。 尽因二人在室内大打出手,致使如飓风的劲气卷着杯盘狂舞,推着酒肉四下横飞。室内空间虽小,无法全力施展,但徐圣的以气推刀连连遄攻,未过许久便把敌人的刀势给压了下去,渐渐令赵钱无法抵挡。赵钱刀法固然不凡,内功修为也可以,但现在全无兄弟帮助,以致其威力大打折扣。此刻他额头见汗、前心背后见水,攻少防多,自觉很吃力。 老叫花子仍怡然自得,自斟自饮之余看两眼二人的厮杀,看着时而拈须微笑,时而点头,时而轻摇其首,蹙几下眉毛。悠哉的饮杯酒,口中喃喃自语念着: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司马云龙心怀乐祸关注着厮杀,但心下则倾向于徐圣。他晓得,徐圣已大占上风,只消肯卖一卖力气,赵钱必会一败如水。只消如此,他也就没脸再纠缠自己了,自己便可如愿踏上前往湖北的大道。有此念,加之徐圣的大占上风,微微一笑,颇为仔细地注视着空中,耳中偶尔灌进几句“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蓦然之间,徐圣后退伸出双手,致使门户大开,意在诱敌深入,伺机一招将敌人击垮。赵钱不知是虚,果真中计,还道徐圣急于打败自己只攻不守,导致门户大开,忙运气全力击向其胸前要穴。徐圣见胖矬已中己计,双掌收回自两边向中间蓦地兜进,啪的一声,骤然夹住赵钱的双刀。二人各自运力,均想夺过雁翎刀。 “看大爷施展高俅高太尉的神技送你一程!”徐圣惟恐敌人用另一柄刀削己双手,故而在感到对方用十足力气时,双手猛可一撒,同时飞起一脚,恰恰踢在赵钱左胯上。 砰的一声,赵钱惊叫之余被人家自室内踢出。他往回抢刀力道已用十成,加上徐圣放手时送他的力道,他虽肉多,可也控制不去向。极其狼狈不堪,宛似一个大球一下被凌空自门内踹出,轰的一声,陨地又连连滚了几圈方一跃而起。虽未受内外伤,浑身的泥土,加上愤恨、懊悔构成了一幅难得的画卷。 徐圣因念及与赵钱无怨无仇又属同道,故而并无赶尽杀绝的念头。花马掉嘴的对胖矬道:“呵呵呵,我说赵大当家的,徐某这端不上桌面的两下身手还令你满意吧?假使你赵大当家的仍然有雅兴玩儿下去的话,徐某左右无事,仍可饭后与你继续走走,也好消化消化食儿。你可有此兴致啊?” 赵钱心知技不如人比之无益,况且再战必会激怒敌人,令其痛下杀手。沮丧、悔恨、羞愧、无奈等表情尽数冲破灰土浮现在秃眉上。又愣半晌,小米粒是的眼睛来回转几圈,想到兄弟,甫定下心神,刀点指徐圣,殊为强硬、不忿地说道:“姓徐的,你小子不过长了张不能顶酒菜吃的大白脸儿,有什么可兴奋的,真弄不懂你这进了水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不过,老子我告诉你,今天这个,那个……那个,这个老子不过是跟关老爷一般,大意丢了一大盆粳米粥,并不算完(儿时曾听人讲过武圣人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的故事,而今翻忆起来,欲自比关云长,不想又不明白‘荆州’是何物,便自然联想到‘粳米粥’,讲了出来却令人啼笑皆非。)。大白脸儿,今儿的叫仇、叫耻、叫恨、叫辱、总结起来叫梁子,老子跟你没个完没个了,老子叫你给老子记住了,他日老子我定会加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奉……奉……奉,啊,想起来了,是奉还给你这张大白脸儿的。哼!” 徐圣不在乎地道:“好哇!听此言,大爷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不得不承认你有三尺来高,像个半拉男人。不过……” 赵钱以阴不阴、阳不阳的声调道:“他奶奶的,你小子这是怎么跟老子讲话呢?什么叫三尺来高?老子是堂堂九尺高的大丈夫、大豪杰、大英雄、大枭雄,你拿把尺子来量量,看看老子是不是有九尺多高?还有,老子本来、来本就是一个仪表非凡、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你看看老子,凡是男人有的老子都有,男人没有的老子也有,老子又不是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半拉脑袋,老子这个男人是整个的而不是半拉的。哼!” 徐圣忍不住嘻嘻一笑,道:“九尺、十尺,随你自吹好了。不过,希望找大爷报仇时务必叫上你那个猴子兄弟,另外还得多带些人手,否则结果不会如此幸运。还愣着干吗?滚吧!” 赵钱面印恚字,可终究未敢发作,向弟子连忙招招手:“徒儿呀,走、走、走、走!赶快跟老子师父回山去,快走,快走哇!” “鉴于李耳之名,老叫花子倒是有所耳闻,可就是不知这《道德五千言》中那一页书着恬不知耻、大言不惭,更加不清楚哪一行中记载着你这老子师父。”老叫花子微微笑道。但是,他将赵钱自称的这个“老子”与春秋时的圣人老子联系在了一起,暗嘲之意不言而喻。 赵钱不知老叫花子在讥讽于他,不耐烦的嘹道:“连酒肉也堵不住你的嘴,还在胡说九道,看来你真是老不死的怪物啊!嘿,我说老不死的,怪不得你爱咸吃萝卜淡操心,原来你盗得了人家五千斤盐,既然你有这么多私盐,干么不去卖私盐,在这儿讨什么白食?哼,估计是你的大脑里进了水,真是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哼!”他只知“老子”是爹爹,而全然不晓得老子是李耳,既不知这个,将《道德五千言》释为“盗得了人家五千斤盐”也算不得什么奇闻了。 老叫花子拈须莞尔,连连道:“老叫花子胸无点墨、不学无文,今番听了这位盘龙岭大寨主、天下第一‘巨人’的一席‘鸿篇巨论’,真是令老叫花子我胃口大开、食欲大增呀,相信再吃十只鸡、喝百斤老白干也不是问题啊!” 司马云龙只顾拍手大笑,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回答赵钱。徐圣也觉得老叫花子与赵钱的话太可笑了,于是更觉不忍心杀了赵钱这个活宝。 赵钱不管别人,只对美少年感兴趣:“宝贝儿,出来、出来,走了、走了,快快跟你的老子师父离开这个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快!” 司马云龙肃容道:“我根本不是你的门人,干么跟你回你的狼窝?拜你这个老邪物为师莫不如一刀杀了我,我宁可死也断断不会向你这个假女人叩首。哼,死了你这条黑心吧!” “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为大义虽死而无悔无憾,为不义宁死而不为,万不能因一时之苟活而至令一世英名尽数毁于一旦啊!”老叫花子眼望佳公子,流漏出一丝爱惜之光。 “好,有种,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如此气概才不失为绿林豪杰哪!”徐圣拇指一 翘。 徐圣之言使司马云龙未觉有什么,倒是老叫花子的微言大义,情不自禁令他想起父亲昔日的教诲,想到至亲骨肉,想到他们一夜间均倒在自己脚下,想到大仇至今未报,心下便止不住在淌着鲜血。 赵钱闻此言当即恼羞成怒:“你小子是老子的弟子,敢不跟老子师父回山寨,那老子师父就只有擒你回去了。”将刀递与手下,挽起袖子、伸出魔爪,企图进屋抓人。 徐圣仔细地端详着司马云龙,见他手脚皆长、骨形甚奇,貌俊美,人如龙、有英气,更不失大丈夫的铮铮骨气,由心底往外喜欢,禁不住也萌发了收他为徒的念头。见赵钱蠢蠢欲动,遂上前,凶霸霸的叱道:“人家既然嫌你貌不惊人、武功平平,不想拜你为师而误自己前途,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听徐某一言,离开这里吧!” 赵钱立地辨道:“这是老子师父跟徒儿他我们之间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何相干的,你凭什么插上一只大爪子、来命令老子?” 徐圣道:“错,赵大当家的,这回你可真是大错而特错了,大爷一向不喜欢插手别人的闲事,大爷说了不叫你抓人,自有大爷的理由。赵钱,你给大爷听好了,从即日起,不,从此刻起,这个白面书生他已经拜投在了我的门下,乃是我的开山大弟子。如许一来,你倒是说说看,与大爷我有无干系?现下,听完了大爷的缘故,你可以滚了。” 司马云龙见徐圣一脸笑意,还道他在成心气赵钱,故对于徐圣的话并未放在心上。倒是赵钱顿时睁眼瞋视徐圣,脸色阴沉至极,大为恼火,可又觉无可奈何,毕竟刚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为今之计独有暂时忍下这口气,赶紧找到兄弟以便与他兵合一处、卷土重来。心一横,强压怒火,道:“姓徐的大白脸儿,你他奶奶的真够狠的,连老子心爱的弟子也敢横刀来夺,不过老子还会回来夺的。妈的!” 徐圣不以为意的一笑,道:“赵大当家的欲得胜还巢,徐某也就不远送了。但是,徐某业已将大当家的大话放在了心上,自然会随时恭候‘盘龙岭二矬’两位当家的。对了,但愿下次见面时,阁下的身材能够往高了发育而千万莫要往横了发育。呵呵!” 赵钱呸了一口,以为发泄,情不自禁的望了一眼可望不可及的弟子,心怀恚怒、铩羽而去。一弹指顷,尘烟四散,贼影与脚步声同时消遁了。 第十四章 与魔谈心 徐圣转过身来对美少年正色道:“小子,你的仇家被我打退了,现下你可以拜师了。哈哈,不曾想到我徐某人闯荡江湖十余载,从未动过收弟子的念头,一旦动了却会自他人手中抢。嘿嘿,这就是天意呀,这就是缘份啊!” 司马云龙见胖矬逃了,未及欢悦片刻,听徐圣此言,不亚如一盆炭火中被人冷不防倒入一盆飘着冰的冷水,霎那之间令他陷入到愁苦之中,呆呆憨憨的立在墙边,束手无策之余心中叫苦不迭:“本以为胖矬的退却是重获自由伊始,谁知天意弄人,反倒是乐极生悲,摆脱狼爪又入虎口。这一入魔爪,生死系在一线之间是小,纵是死怕也难落个好名,必会遗臭万年。”他恨徐圣将自己当成击垮胖矬所应得的战利品,更恨自己大脑中为何浑浑噩噩、一片墨汁,恨当初为何不用点儿心思习武,恨自己读书时为何不喜阅览《吴子》等武经七书。 徐圣道:“你不言语自然是应允拜我为师啦!” “路逢奇士高人,更胜遨游鄂地!”老子花子满口酒气,期期自语。 司马云龙打定主意,当即大吼:“我一个字也没有吐,完全是你一厢情愿!” 徐圣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一厢情愿就是你的心甘情愿,这是任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今儿因你的缘故,致使我得罪了同道,如你小子就此离去,二矬寻我的晦气是小,我堂堂大丈夫为人笑柄、无法立足江湖是大。”双目圆瞪,异常凶恶的恫吓:“我好言跟你讲,你莫要不识抬举,你一再固执已见、不肯拜我为师,我只需双手紧一紧,便可把你小子掐死。嘿嘿,恁么一来,大家一拍两散,你小子没了小命,我没了门人,虽有些可惜,但还不至于为天下豪杰耻笑。小子,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司马云龙前迈一步,豪迈慨然地说道:“一拍两散正是你家小爷求之不得的,你快快给我来个痛快的,一掌毙了我!” 徐圣不仅未老羞成怒,反而更加喜欢司马云龙,感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能有此生死不惧的大丈夫气概,成人之后定是个像自己一般顶天立地的英雄。倘若真将自己这身绝技尽数相授,凭他的资质和悟性,假以时日,必然会雏凤盖过老凤声、扬名武林。遂温和些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我徐某人不是自吹,凭我这手以气推刀的绝技,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乞求得能拜在我的门下,学我的绝技。今日你我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这破酒肆中相聚,也算是机缘了,我打败了胖矬一时高兴才吐口说收你为徒,你小子如果鬼迷心窍,不肯珍惜这稍纵即逝的天赐机缘,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啦!” “没就没,反正我不稀罕!”司马云龙气愤填膺地道。 “你不稀罕,我稀罕!”徐圣遄驰出爪,扣住司马云龙领口,如拎包裹轻飘飘夹在腋下,噌的一声,自门口飘出。与此同时,耳畔边传来堂倌向外撵老叫花子的喝骂声。徐圣宛似鬼影一般,拖着妖风,一气窜出四十余里,才停下来喘口气。 徐圣又携着司马云龙跑了一程,这才将司马云龙放下,叫他自己跟着走。司马云龙固然讨厌徐圣,不乐意同行,可一来打不过他,二来又无良计脱身,无奈只得暂且从命。然而,有时他也会耍些小聪明,可是每每将近得手时均为徐圣有意无意地识破。这么一来,便引来徐圣无数声讪笑与嘲讽,幸而徐圣不加责备,只是在心底对这个弟子又加紧了防范。 傍晚时分,二人进了一座城镇,寻一家客栈住宿。用罢晚饭,徐圣嫌休息尚早,故而在室内饮茶并且欣赏弟子。司马云龙也睡不下,可对着徐圣,感到还不及睡觉好受,所以便早早倒在了床上。虽然是躺下,可是辗转反侧终难入梦。 窗外风声淅淅,鸟啼唶唶,无意之中增添几许烦恼、愁苦,使得司马云龙翻过来、覆过去,大脑中尽是怎么样自魔爪中逃出,苦思良久始终胸无良策。直到后半夜,甫才打定主意:“好了,就这么着,暂时一切顺着他,使他安心,去掉戒备之心。一旦他放弃警惕,届时我逃脱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待司马云龙一觉醒来,发现已是日出东方,刚穿好衣服,房门便被人推开,徐圣走了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徒儿,怎么样,睡得还好吧?” 司马云龙下得床来,用冰冷的声调抱怨:“被人如拎个物件一般拎着来回跑,吓都吓了个半死,做了一夜噩梦、出了一身冷汗,好得了吗?” 徐圣听了这话觉得弟子虽不快可不像昨日连话都懒得与自己讲上一句,相信再过几日弟子的怨气会全部弭消,高兴之余道:“行了,别抱怨了,酒菜俱已备好了,赶快用餐去罢,而后好赶路。” 二人草草吃了些便出了店门,司马云龙跟着徐圣走,询问道:“去哪儿?” 徐圣道:“去天星庄看望两位表兄。唉,仔细数落,自上次沧州不期而遇一别,迄今已有三年时间不曾见两位表兄了,真不知他们现下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司马云龙微微一愣:“天星庄,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突然间想起了,与伯父入盘龙岭入深山时,在陈峰等人未被白眉人屠杀前,曾听他们讲过要去天星庄求救。那神秘的白眉人也要去天星庄,着实不知结果怎么样了,此去正可解开疑团。 “天星庄名动江湖,你听说过并不值得可大惊小怪的,假如说你没听说过,这才是值得称奇呢!”徐圣笑道。 司马云龙说道:“你说天星庄名动江湖,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说说看,天星庄究竟有何称奇之处?” “就是你不问,我这个师父也得跟你唠叨几句,免得见了面口出不逊,惹得大家尴尬,连累师父面上无光。”徐圣边走边自豪地介绍:“天星庄气派固然不及万元山庄十分之一,财富也赶不上逍遥山庄,两位庄主的武功、人品可是郑万元、司马英之流所万万不及的。两位庄主为人刚直,并称天星双剑,平生不好钱财、不喜美色,唯独好结朋交友。我的大表兄复姓左丘,单字名昌,虽然擅使长剑,可江湖上公认十七路冲天炮更高明,故而搏得了个‘单掌开南天’的绰号;二表兄名左丘盛,相比之下武功更胜一筹,师承少林寺住持的师弟、已故悟觉门下,大力金刚掌浑厚有力、威力惊人,更从武当掌门师兄飞飞道人处习得了青云直上,可以称得上剑术、掌法、轻功无不卓绝。两位表嫂固然不懂武功,可那贤惠世间少有,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而且,庄内更有数百名高手,人人身怀绝技、以一顶百。” 司马云龙又问:“你们想必是同道中人了。” “这可不大好说。”徐圣苦笑着。 司马云龙不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有什么不好说的?” “黑与白均还好说,可关键是他们介于两者之间。两位表兄身在绿林中,然而师承名门,在绿林之中什么‘塞北双雄’、‘江南四恶’、‘黑白无常’尽皆是故旧,在正教人士中路子安、李志诚等等俱是座上宾,由于跟双方哪一方也未划清界限,所以为师才说不大好说他们属于那一边。两位庄主相交满天下,这是他们所引以为豪的,可这也正是我所为他们担忧的。”徐圣难以自掩面部的忧虑。 司马云龙不明所以:“人家相交满天下,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心道:“人人梦想朋友遍布天下,如此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看你不是担心而是嫉妒。” 徐圣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相交满天下固是令人自豪、欣慰,可如果朋友当中有几个小人,那么给你带来的将不是自豪与欣慰而是悲哀和灾难。打个比方罢,这就好像在你身边常有一头老虎来回乱转,而你则当它是朋友,当然它不饿时是只乖巧的大猫,的确挺可爱。然而一旦它饥饿或者发怒了,那么第一个被它扑杀的恰恰正是你这个离它最近的人。这样的朋友纵是你日日以肉喂养,不使它有一刻饥饿,可你并不知道 它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发怒,无论你如何真心待它,也不可能换来其以真心待你。唉,我的两位表兄就是这个与虎同室而居的人。你说说看,他们的生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我这个至亲能安得了心吗?” 司马云龙模棱两可的道:“有那么严重么,谁又是他们身边的猛虎呢?可是,我还搞不明白,这些跟你的担心到底有什么干涉呢?” 徐圣有问必答,其实是想叫司马云龙明白自己不以武功逼他,而以德服人,以真心来对待他,说道:“岂止是这些,为师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啊!表兄的睡榻前到底有多少老虎不得而知,毕竟到现在为止尚无一个漏出凶相来。为师告诉你说这里的关系大了,在江湖上混的人都知道黑白两道水火不同炉,双方无不视对方为五世仇人,均想铲除对方而后快。大家都清楚一个真理,我不诛你必为你所杀,昨日你也看到了,为师并未去招惹青城派那四个混蛋,可他们却想杀我而后快,缘故也恰恰就在此。说起青城派,为了叫你更清楚些,为师就拿他们的掌门路子安来打个更直白的比方。比如他现下已经得偿所愿一统武林正教,那么你不妨试想一下,他的目标本是武林总盟主,又岂能因道不同而停下他前进的车轮呢?再者说了,双方无不视对方为脊背上的毒刺,他又岂能允许我们这些屠杀过他同门、同道的刺在脊背上生长呢?你这站在中间的人无疑成为了双方均想争取的对象,无不想利用你来打击对方,你如果选择其中一方,兴许可以侥幸得活,假如你态度不明朗、站着不动或不想得罪任何一方,无疑把两方均得罪了,你成了独家寡人,那么摆在你面前的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了解两位表兄的为人,深知重情重义是他们的优点,同时也是弱点。” “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现在的江湖上一直都很平静,哪有什么凶险呀?”司马云龙不服气的道。 徐圣驳道:“无风无浪的江湖表面上的确如你所看见的这样,很是平静,俨然一副天下太平的景象,可是一旦飓风突起、巨浪能把大山给击碎,这其中暗藏的凶险多得很哪!殊不知,最近江湖上迅速崛起一个神秘组织,大肆残杀绿林同道,顺者生,逆者亡,所过之处鸡犬不存、寸草不留。为师的故人杨家寨寨主‘十殿阎王’杨禄即是个例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知得罪了神秘组织中的谁,一夜之间人去寨空,山寨成了一片白地,到现在为止于杨禄的生与死无人能说清楚,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似这样的怪事在绿林中接连不断的发生,弄得偌大的一个绿林竟然找不到一寸净土,搞得江湖豪杰人人自危。可是,更加奇怪的是据传闻这个神秘组织存在不止一天半日了,竟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路底细,纵连组织的领导人是何许人也,组织有多么庞大,总部在什么地方这样简单的问题,竟也无人知道答案。不过,只是知道这个组织内部高手不计其数,而且个个武功高深莫测、出手老辣,剑到之处不留活口。他们扬言要荡平黑道、一统绿林,不知为何始终不去招惹正教人士,有人说他们惧怕正教人士,我看这里另有文章。徒儿呀,你仔细想想,像这么一个神秘可怕的组织,有志一统绿林,又岂能准许天星庄挡在面前哪?”想到这个神秘组织,心中发憷,不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司马云龙豁然道:“这么说,你去天星庄是想看看这个神秘组织有没有把魔爪伸过去。对吧?” 徐圣双眉一皱,殊是慷慨激昂地说道:“我素知两位表兄的为人,不言而喻他们已经成了这个神秘组织企图蚕食的对象,只是不知敌人什么时间下毒手。我与他们是姑表至亲,我自小在天星庄有过一段极为开心快乐的童年生活,两位表兄虽然性格各异,可待我绝对没的说。不知他们有危险也就罢了,如今预感到了我不赶去与两位表兄共同抗敌,全了兄弟之间的情义,我徐圣就不是个人,也枉为人师。当然了,我的想法也只是我个人的一方面猜想,如果事情不是这个结果那最好不过了。可是,去了给他们送个信儿、提个醒儿,叫他们行事谨慎小心些总是没有什么不当的。” 司马云龙道:“照你的说法,去通知他们一下倒不是没有必要的。” 徐圣叹道:“但愿老天保佑,希望咱们去得及时,天星庄无恙,两位表兄并未遭到敌人的毒手!” 司马云龙有些吃惊,想不到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竟然会如此重视亲情。司马云龙突然想到徐圣久在绿林,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自己仇家的底细他或许知道一些也未可定。为了避免徐圣查知自己身背血海深仇一事,又不能直截了当的询问。踌躇良久,终于想到一个迂回的办法,问道:“我听赵钱说在绿林中,武功最高的首当其冲要数他们兄弟,其次是八大魔君之首,叫什么‘天煞独行客’令狐豪的人。二矬武功不高,却极喜好自吹自擂,我不相信他们是绿林第一人,去掉他们,那么这个令狐豪想必一定是天下第一人了。对吧?” 徐圣感到弟子所问正中下怀,一扫愁眉苦脸,笑道:“徒儿,这话不错,你宁可相信鸡蛋是树上长的、鱼儿是天上飞的,也不要相信二矬的连篇鬼话。不过,为师不得不承认八大魔君之首令狐豪在剑术上的造诣确实是无人可及,他老人家那无招胜有招的神技颇似前朝名剑令狐冲。确实,令狐豪昔年也曾一怒之下仗剑杀上华山玉女峰,将华山前任掌门赵君击败、逼其伏剑自刎家中,并险些将华山派的高手屠尽杀光,令华山一派人丁不旺、迄今在江湖上一蹶不振。可以这么说,也正是因为他老人家给咱们绿林人士大大出了这口恶气,所以他老人家在咱们绿林英雄心中那就是剑中之神,可惜老人家却在声名日隆时封剑归隐了。令狐豪剑术固然精湛,可他并不是咱们绿林中的第一人。” 司马云龙忙问:“那么谁才是第一人呢?” “‘笑面阎君’汪正清!”徐圣见弟子很是惊诧,便进一步说道:“汪正清不论在武功上、还是在内功上无不照令狐豪高,妻子冷玉凤也是身怀不世神功的高人,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如不是小人司马真从中作梗,他们早就一统江湖了,并且为师敢肯定现在的天下是姓汪而绝不是姓朱。汪正清有席卷天下的壮志雄心,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不世神功,他才是我们绿林中真真正正的第一人。” 司马云龙道:“那么,有他这样一位父亲自小精心调教,他的儿子一定是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高人。对吧?” 徐圣举首哈哈狞笑,捋着虬须:“徒儿,这回你可是猜错了,汪正清他没有子嗣,确切点儿说他的爱子是幼年夭折了。不过,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的话,如你所说一定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不凭别的,单凭他父母的身份。据传闻,在汪正清仙逝不久,他的妻子与儿子即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是生是死到现在也搞不清楚。不过,说她们母子死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如果她们当年侥幸未死,这些年过去了如何不现身江湖呢?可见她们已经故去,真是可惜呀!哎……” 司马云龙不相信,毕竟屠了自己满门的人明明自称汪正清的儿子,这又如何解释?假意连连叹息,道:“如果真的故去了,那确实是太可惜了。可我有疑虑,正如你所说冷玉心乃是高人,似她这样的高人又怎么可能保护不了爱子呢?显然,故去这个结论令人无法接受,再者又无墓地,紧凭无根无据的推断来断定生死,令人难以信服。对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呢?比如说母子隐居世外什么的……” 徐圣皱眉苦想良久,说道:“徒儿,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可惜的是到现在为止并无一人自称是汪正清的后人,也无一人讲自己见过冷玉凤或自称师承冷玉凤。除了死了这种猜测外,便是冷玉凤不想令爱子涉足凶险万状的江湖、步其父后尘,转而隐居起来,甘心情愿过起了平凡人的生活,除此之外似乎找不出更可靠的解释。” 司马云龙直入主题:“你久闯江湖,依你看来现在江湖上出现的这个神秘组织的主人,他有没有可能就是汪正清的儿子呢?” 徐圣不听则已,一听之下不禁打了个冷战,心下虽知不无可能,可也不愿往这上想,毕竟太可怕了。稳定一下心神,敷衍道:“无凭无据,可不敢这么妖言惑众。徒儿,你要知道,现在的江湖已是人心惶惶,你的话一经在江湖上传播开来,还不令大家纷纷拔剑自刎呀!” “哼,我看你这才是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呢!”司马云龙小声嘟囔,他不满的原因倒不是徐圣的责怪,而在于徐圣给的答案,他想自己未涉足江湖的人知道的事,徐圣一个久闯江湖的人又岂能不知呢? “好罢,就算是为师妖言惑众吧!”徐圣误以为司马云龙对于自己责怪他不快。 徐圣这换了一副嘴脸,更令司马云龙有些怀疑徐圣对自己所言的真实性,司马云龙也知自己虽然怀疑徐圣,可毕竟无有证据,想来徐圣还是不相信自己。司马云龙想到这里,也就不再执著的追问了。徐圣见弟子不再追问自己不大清楚的事,也感到轻松多了。 在司马云龙的要求之下,徐圣又讲了一些有关天星庄的事情,诸如天星庄为何人所建、建于何年何月、山庄周围的风景如何等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每每谈到天星庄两位庄主的武功时,徐圣均会自豪的大吹一番,不过往往会出几句自己不及的谦虚之言、惊人之语。 徐圣又给司马云龙指点天星庄壮的位置,并称为了不至于半夜三更到达目的地,只能拎着他飞行一段。故此,徐圣拎起司马云龙,施展轻功提纵术,向前飞驰而去。 第十五章 天星双剑 金乌陨落,彤霞浮动,血染西天; 徐圣、司马云龙在一座高山麓下驻足止步。司马云龙顺着徐圣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半山腰的红霞、云雾中隐约可见几座楼台殿阁,恰似神仙府邸一般。徐圣拎起司马云龙的腰带,使出轻功,顺着石阶飞上山去。 司马云龙见天星庄建在半山腰的一大片平川上,景色清奇秀丽,兔走鸿飞更增添几许灵气。气派的庄门未能吸引住司马云龙的注意力,反倒是门旁一对石狮子令他大感惊奇,石狮子雕得栩栩如生自不必说,称奇的是一对昂首啸天的狮子,这样的石狮子他感到首次得览,甚是新鲜。 “这就是天星庄了,够气派罢,不比皇宫差啥吧?”徐圣伸出手轻轻抚摸石狮子,感叹:“唉,想当年,为师与两位表兄常常骑在它们头上玩儿,记得有一次为师内急,来不及便把一泡尿撒在了这个石狮子口中,为此好悬没挨揍,惹来两位表兄一顿臭骂。今日见物思来,恍然如梦,好像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今日看来,石狮子依旧雄风不减,可当年的童子已经将近而立之年,真是岁月不饶人哪!” 徐圣见弟子未理会自己,忙走上台阶叩打门环。大门应声闪往左右,老仆人一见来客不禁大喜过望:“啊,原来是徐爷到了,徐爷快里面请,小老儿这就请我家庄主。” 仆人深晓徐圣与主人的关系,所以才敢未经主人首肯而擅自将徐圣二人迎进来。徐圣与司马云龙双双走进天星庄的待客厅,早有仆人不经吩咐便为二人摆上茶点。 “哈哈,看来今儿的太阳定是自西面升起的,要不然表弟怎么肯贵足踏贱地,登我的门槛呢?表弟,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我并无得罪过你的地处,何故令你数年不肯登门呢?对了,你是不是觉得登我的门大大坠了你堂堂‘削刀太岁’的身份啊?”一位中年人一面数落着徐圣,一面带着一位更年轻的人走到徐圣面前。 仔细打量二人,开口者年纪在四十余岁,三捋短须,眉目清秀、温和可亲,衣着华丽、仪表堂堂。另一位颇显年轻,虽无胡须却有冷傲与刚毅,给人一种目无下尘的感觉,别看有贵客登门,可嘴角依旧无一丝笑意。司马云龙根据二人的衣着、举止等等猜测他们可能就是徐圣的两位表兄。 徐圣呵呵一笑,忙摆手:“大哥,你这么说可就冤枉小弟了,小弟如果有小视兄长的意思,今儿也就不会登门了。” “兄弟不必介意,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面无表情的人说。 徐圣笑道:“二哥,你这么说,可就小觑表弟了,小弟固然胸无文墨,可是于一句戏言还是不会介意的。对了,自上次沧州一别,不知两位兄长的身体可还好吗?” 这二人即是徐圣的表兄,年长的即是大表兄左丘昌,冷面无语的是二表兄左丘盛。不知为何以往宾客满堂的天星庄这几日竟然门庭冷落,以至于二人有了闲情去商量别的事情。只听左丘昌道:“表弟,你看看,我们面色红润,身体能不好吗?” “不错,看来是小弟庸人自扰了。哈哈!”徐圣将弟子拉过来:“徒儿呀,过来,为师给你介绍咱们的至亲,这便是为师常常向你提起的二位亲人,这位是你的大伯父,那位是你的二伯父,两位可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两位表兄,这是小徒。” 左丘昌兄弟上下打量司马云龙,左丘昌捋须道:“表弟,恕愚兄直言,你的弟子绝对是个好材料,经你调教,假以时日,必然不会辱没你的门楣。不过,并未听江湖上的朋友说你收徒了,你是何时收下的徒弟?” 徐圣禁不住嘻嘻一笑,道:“不瞒兄长,小弟我一直无有收弟子的打算,谁知天意弄人,在来此的路上竟会自他人手中夺弟子。二位表兄,你们说好笑吧?” “奇闻、奇闻哪!快、赶快说来听听!”左丘昌拉徐圣坐下来。 徐圣坐下后便应表兄之邀,把自己在秦家酒肆内与赵钱相遇,并打败他乃至于从他手中救下弟子尽数讲出。所不过其中加了不少自己如何了得、敌人如何无能的吹嘘,二位庄主听得津津有味。司马云龙不时流漏出不满,对于徐圣那些不入耳的自诩之言甚是反感,他将目光转向室内的古玩陈设。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徐圣笑后问道:“二位兄长,最近忙什么呢?” 左丘昌道:“表弟,是这样的,下月十八乃是上上大吉之日,是三江帮的李帮主为爱女招亲的大喜日子。你门前,我跟你二表兄正在商量送一件什么礼物呢!” “有什么好商量的,随便送个破碗、破盆子什么的,已经是给足了他李志成的面子了。”徐圣不屑一顾的说道。 左丘昌嘿嘿一声浅笑,并未放在心上,他清楚表弟天生对正教人士没好感。这时候,左丘盛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席。左丘昌兄弟的子女听闻徐圣带来了弟子,纷纷出来想一睹这块少有的习武好材料。因为大家同龄,所以司马云龙跟他们倒是很谈得来。 酒席摆上,大家纷纷入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圣放下杯筷,直入正题:“二位兄长,其实兄弟这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想通知二位哥哥。最近江湖上不知自何处冒出个神秘组织,对咱们绿林山寨、洞主大肆屠杀,扬言意欲荡平绿林。我知两位树大招风,唯恐他们对咱们天星庄不利,所以特地前来看看。” 左丘昌很是喜悦,道:“表弟你既然提起了此事,兄长也就不瞒你了。”抹去笑字,严然说道:“早在两天之前,我们便收到了敌人的最后通牒,长篇大论无非是威胁我们,说令我们弃剑归顺,如敢言不只有死路一条。”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想要我们的命,没那么容易。哼!”左丘盛话虽不多,可句句尽是惊人之语。 左丘昌继续说道:“表弟,在你进门时,我正与你二表兄商量如何拒敌呢!我们深知敌人凶悍,我们不肯弃剑必会激怒他们,惹来敌人大举入侵也是无法避免的,正所谓是未雨绸缪,我们必须做好打硬仗和随时为正义牺牲的心理准备啊!” 徐圣在黄汤的怂恿之下,慷慨激昂、大放厥词:“大哥,小弟甚是赞同二哥的高见,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名节和骨气,我辈堂堂大丈夫岂能受制于人,自甘堕落、充当他人的走卒?两位兄长决心与敌人一争生死,这才不失我辈豪杰之士的雄风。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小弟也不瞒了,小弟此次登门恰恰正是因为闻得有些居心叵测的贼人意欲对天星庄下毒手。小弟虽知凭两位兄长的身手足可应付接下来的变故,但是也深知多了人手摇旗助威总是好的,所以小弟便不请自来了,没别的,只求能与兄长共同抗击敌人。” 左丘昌感激的道:“表弟,你就是不来有这句话,当哥哥的也承你的盛情。”又给徐圣筛了一杯酒。 “大哥,你说这话小弟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兄弟自小的交情,又是姑表至亲,有人欲对小弟下手你们不能袖手不理,那么反过来小弟我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生命固然可贵,可是还有比生命更值得我辈为之流血,乃至牺牲的,那就是亲情、兄弟情。如果不是这份情的话,小弟也不会巴巴赶来与兄长同生共死了。另外,小弟的为人你们也清楚,我这一生只看重一个情义。”徐圣猛然喝下表兄给满上的酒。 左丘昌殊觉餍足,在感叹相交满天下,无一个肯与自己赴死时,愿与自己抗敌的人竟然在无人理自己时登门了。叹道:“唉,这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啊!看来俗话说,姑表亲辈辈亲,砸碎骨头连着筋;真是一字千金、言之凿凿啊!”喝下杯中酒,突然变得殊是严肃,问徐圣:“表弟,你回答我,表兄我待你如何?” 徐圣见表兄那严肃异常的容颜,也跟着收起笑意,正经八百地回道:“大哥,无需多言,你想想,如果你对我不讲情义,小弟我不傻,断断不会甘心情愿前来与你赴死的。大哥,有什么命小弟做的尽管 开口,只要不是赶小弟滚蛋,小弟惟命是从。” “好!表弟,有你这句话,一切都妥了。”左丘昌笑后,扭头对兄弟命令道:“老二,快,去把寒月虎头钩取来!” 左丘盛点了一下头,便离席退去。徐圣、司马云龙、以及左丘昌兄弟的儿女大家均个个惊诧,不明白左丘昌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左丘盛自门外大步流星走来,掌中竟然托着一个四尺余长、以旧绸子裹着的石匣。把石匣放在大哥面前,重新就座。 左丘昌放下酒杯,打开包裹,漏出石匣,将石匣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对银芒流动、寒气逼人的虎头钩。在众人愕然时,左丘昌开口道:“表弟,你是知道的,我家祖上有一对神兵利刃流传下来,咄,这就是我天星庄祖传至宝——寒月虎头钩。珍贵的地处并不是它的无坚不摧,而是它是我们左丘氏的镇宅、传家之宝。现在你把它收好,代我们兄弟保管……” “不行,大哥,这是你们的传家之宝,一刻也不能离开天星庄,更不能假手一个外人来保管。”徐圣推辞道。 左丘昌拉着表弟的手,言出五内:“表弟,你先别忙着摇头,听愚兄把话说完。大敌当前,我死不足惜,可是令我唯一放不下心的是侄子、侄女及犬子、幼女,他们尚年幼、无知无识,万不能受我们连累。愚兄前思后想,始终乌有良策,今儿恰巧贤弟你前来雪中送炭,此事也只好拜托你了。兄弟,寒月虎头钩是天星庄的传世之宝,子侄们是你兄长的香烟,这就是我们兄弟的全部家当,现在愚兄将其尽数交由你。你明天一早便背着钩、带着人速速离开天星庄,察知这个神秘组织真的烟消云散了,我们又侥幸苟活,届时你再带人与钩回来。但是,一旦闻知我们兄弟蒙难,切记切记万万不可急于回来给我们收尸,毕竟敌人狡诈,有可能以我们的尸首引你们出现而斩草除根。在这种情况下,你带着他们远远离开中土,到海外觅一块净土,过隐士生活,永远不要回来,并叫他们彻底忘了仇恨,要他们快乐的生活。” 左丘昌与兄弟早商量好了,自己全力击敌,而将子女们转移走。这就需要一个武功高强、重情重义、又可以得到自己信赖的人,徐圣无疑是最佳人选,他武功不凡这是人人尽知的;为情为义可轻生这是江湖上人人所公认的,而今在自己岌岌可危时能来共同抗敌,无疑更证明了这一点;徐圣是至亲,凭此对他的信任就有五成之多,加之雪中送炭此举,对他的信任无疑一跃而增至十成。 对于兄长的托孤,徐圣拍胸脯应道:“大哥,你与二哥的儿女就是我徐圣的后人,保护他们这没的说,只要我徐圣的命在,他们的人就在。可这寒月虎头钩,小弟觉得还是由你来掌管为妥。再者,大敌当前,有这件神兵利刃御敌总是好的,所以……” 左丘昌忙打断表弟的话:“表弟,你什么也不要讲了,我意已决。你清楚,这不是兵刃而是传家之宝,况且我与你二表兄均以长剑和掌法成名,一旦用之来对敌,不得心应手是小,弄不好反会被敌人夺了去,所以我才坚持由你来掌管。” “大哥用心良苦,表弟你就不要推辞了。”左丘盛冷傲的说。 徐圣沉思片刻,点头凝重地道:“既然二位兄长如此信任小弟,小弟就不再说别的了。”将石匣盖上,包好拎到自己身边。 左丘昌轻松高兴的举杯:“好,正事办完了,现在咱们兄弟开怀畅饮,不醉不归。来,表弟,喝!” “来,喝!”徐圣也举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徐圣与二位兄长开心的饮起了酒,并谈起一些江湖上近期发生的事。三人均知大敌在前,不知敌人何时会突然来临,实在不宜如此饮酒,可是见兄弟心情不错,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令兄弟扫兴,故此三人喝到八分醉方释酒杯端茶碗。徐圣、司马云龙草草喝了口茶,这才由仆人引着来到客房住宿。 梆的一声响,已是定更天。徐圣睁开双眼,感到嘴唇、嗓子眼儿均发干,急于想喝口水来润润,连忙翻身下床。当他穿上靴子,刚欲去点火取茶时,蓦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徐圣推开窗子一瞧,见前院灯火通明,诚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庄上来了不速之客。不暇细想,连忙推弟子,轻声喊道:“徒儿,别睡了,快醒醒,出事了。” “大惊小怪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司马云龙打了个呵欠,极不情愿的自被窝中爬起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也知事情的严重性,麻利的穿好衣服和靴子。 徐圣叮嘱道:“记住,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动、不要擅自开口。”见弟子点了头,把寒月虎头钩背在背后,这才领着弟子自室内冲出,寻着喧哗之声和火光冲去。 前院灯火明亮如昼,满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有兵刃在手。徐圣与司马云龙挤过众庄丁,来到第二排驻足向里面观望,见己方以左丘昌、左丘盛为首,二人各仗长剑,俨然一副生死不惧的气魄。 移目光向前,发现不速之客的人数还真不少,早越三百,一色青衣,胸前均绣着一只插翅猛虎,这无疑又添了几许残暴,手中刀剑证明不是客人而是强梁。为首二个人更是凶悍,而且各有特点,一个双眉倒挑,浓重胜雪,一人满头血发如同给人点燃,白眉人怀抱一对虎头钩,赤发人手拎一柄加厚加重的金背砍山刀。人前一立,若说二人是阎君的左膀右臂,无人不首肯。 一睹面前的敌人,司马云龙一下便认出了白眉人,他即是屠杀陈峰兄弟的凶手,虽然不晓得二位庄主何故与他们结了梁子,可也知事情的严重性。 徐圣更是大惊失色,心中叫苦不迭:“哎呀,糟了,我说表兄呀表兄,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哇,干么没事干无端去招惹他们,这不是在老虎的头上拍苍蝇吗?这下好了,别说是你们,纵是加上十个我徐圣也只能是徒增白骨的数量罢了!天哪,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与兄弟共同抗敌,固然保全了兄弟情义,可我的性命也走到头了;若不与兄弟齐上,眼见他们皆尽被屠杀,我又不忍心。天哪,我该何去何从?” 这时,听左丘昌道:“二位,恕我直言,你我两门在我的记忆中不止素无恩怨,而且我们的关系也算不同寻常。鄙人甚是不解,二位今夜造访,未曾开言先屠庄丁,我天星庄有何处得罪过贵主上及二位?” 白眉人嘻嘻一笑,说道:“大庄主,我们二家无仇,你我之间也无个人恩怨。不过,你实在是不识时务,我们主上高抬二位,几次盛情相邀、共图大业,二位因何固执不肯?” 左丘昌道:“错,鄙人并非是不识时务,亦非是固执,实在是我等无福消受。” 司马云龙心说:“这白眉人、赤发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到天星庄指手画脚?徐圣说他的二位表兄武功出众,而敌人也不是好惹的,看来不大好应付。” 白眉人一捋黑须:“左丘昌,别在这儿找借口,说白了你甭当了婊子立牌坊,而全当我们是目不见物的盲人。哼!” “对于阁下之言,鄙人不明白,望求不吝赐教。”左丘昌从始至终脸上均未离开过笑怿。 白眉人冷声一笑:“大庄主记性不佳,刬地鄙人便略点一下。二位庄主,你们身在绿林中,却与路子安、李志成之流的卑鄙小人勾三搭四,企图倒戈相向,令咱们绿林豪杰无不恨之彻骨,无不欲群起而攻之。二位庄主,恕鄙人直言,如果你们现在猛醒前非,决意归于我们主上麾下,我等……”向身左右、前后的人一指,续道:“……虽不请自致,但万不敢损坏贵庄一草一木,相反,我们兄弟还会代表主上对二位庄主大加封赏。待到大业功成之时,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地位美人,均任由二位庄主随意挑选。二位,这可是我们开出的最高条件了,再苛刻的要求我们可真是力所不能及呀! ” 徐圣希望二位表兄点头,毕竟这是最好的结果。 “哼,先以大言压之,再以微利动之;真真是好高明的手段呀!”左丘盛一脸冰水,毫不遮拦,一语道破对方用意。 白眉人心下敁敠道:“左丘盛这小子的话固然无有温度,却也说出我们的目的。主人说最好是招安,实在办不到宁可诛尽杀绝,亦不能留下祸根,使之倒向路子安这帮杀千刀的。朋友,对不住了,君命难违,你等不识趣儿,我也只得大义灭亲啦!”隧道:“既然二庄主一语中的,我也就不再多言废话了,咱们直奔正题。我只问二位一句,你们是率众归降,当个有地方住、有钱使、有美色享用的聪明人,还是把我们的好心全当驴肝肺,顽抗到底?” “哼,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左丘盛朗声慨然道。 白眉人大拇指一竖:“生死无悔,好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哇!”目光又转到大庄主的身上:“二庄主言下之意自是与我们抗衡到底了,大庄主意下如何?” 左丘昌看了一眼兄弟,慧心一笑,并点了一下头,咳了一声,丕为郑重地说道:“阁下所言乃是江边卖水——多此一举;先前鄙人已经表明心意,阁下既然又问,鄙人就再重申一下。我天星庄势力小之又小,我们二个庄主的武功又差劲之极,纯系上不了墙面的烂泥,为了日后不给诸位丢脸,亦为了不负诸位的一片至诚之心,敝人只能道声抱歉,鄙人与兄弟难以从命,更不敢无功而领受天恩雨露。二位归时,烦劳代我向你们的主上道一声谢,多谢他能瞧得起我兄弟。没别的,天黑夜冷,山路难行,敝处山野之地又无上等客房,就不留二位了,二位请便吧!”一挥手,一付下逐客令的模样。 司马云龙心下思量:“这二人的脾气大不一样,一个冷傲克薄,一个温和委婉,但都有骨气,看来天星双剑果真名不虚传,真个是如长剑一样的宁折不弯啊!” 白眉人白眉微蹙,颇为平和地道:“二位庄主,我们私交不浅,别嗔着我唠叨不休,我还有一言出于朋友的立场劝二位。二位,杨家寨一事想必有所耳闻罢?不防告诉你们,寨主‘十殿阎王’杨禄已经顺应天意人心归在了我们主人麾下,并被委以一省分舵舵主的重任。半年前,山东百胜堂灭门一事,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吧?百胜堂堂主‘铁镋无敌’白世荣便因不服王化,而与一门老小一并归了阴世。杨禄、白世荣二人一顺一逆,其下场则天壤之别。我也不想多讲什么,只希望二位平静下来,三思而后行!” “伪君子,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胡说八道,要打只管出掌、拉家伙便是!”左丘盛毫不胆怯地道。 “我听说你小子师承少林寺,大力金刚掌还算过得去。不过,今儿你手中有剑,我便以刀会会你的剑。”赤发人陡然大吼,一晃大刀,突如山倾,纵向左丘盛,猛虎下山当头劈去。左丘盛师承嵩山,果然不同一般,挺剑相斗,锵的一声,搪出敌刀,尔后颤腕抖剑直挑赤发人。赤发人飞身后退,让过敌剑,左手吐气将地上的青砖推起无数,一并拍向十余丈外的敌人。左丘盛飘身而起,左掌连连击出三下,一股股真气源源不断拍向砖头。无数巨响后,砖头尽化成砖粉,经气如烟四散弥漫。赤发人察觉敌人内功修为不凡,不可等闲视之。二人互相望一眼,又斗在一处,刀剑交加,火光四射,寒光闪烁,真气外涌。 第十六章 屠庄取宝 白眉人亦晃动双钩与左丘盛战在一处,一出手便抖出自己压箱底儿的绝技——天鹰勾魂式,双钩舞开犹如二只苍鹰,一只为主直奔上盘,另一只为辅,疾走下盘,无论攻上还是袭下,招招式式斥斥洪洪,连成一片,始终未跑一个凶字。左丘昌全力对敌,剑术上自然不敢疏忽,防守时在身外罩上一张大网,别说是苍鹰,纵是苍蝇也无法逾越。左丘昌以长剑正面进攻,而侧面又以冲天炮袭击敌人难以防守之处,这剑拳齐下,所收到的效果果真比单用一项要好得多。 白眉人一边对敌一边思量:“我素以巧、快、凶而成名天下,败在我钩下的高手不可计数,左丘昌的确是个难得的敌手,如果不是所处立场不同,必然会成为一个可以论武谈心的密友。敌人凶悍,看来不加劲儿不行了。”钩上加劲,致使双钩上下翻飞,如有神助,经过他的努力,果真在数招之后便把敌人的气势倾数压下。渐渐的双钩化成无数飞雪将左丘昌及其长剑包裹起来,双钩闪烁着煌煌银光,不亚如两条银龙在剑气、真气构成的云雾中横行疾驰,只消剑屏稍闪一丝缝隙,必会引江河之水炰烋而进。 左丘昌深知一旦败北必定横尸于兹,故此竭尽全力施展双击,以求得能力挽狂澜、扭转战局。冲天炮虽猛烈,虽威力不凡,那皙皙的长剑亦遄疾异常,支撑着暂时不败尚可,扭转乾坤谈何容易! 四大高手在打斗,令大院中白气四散,冷风飒飒,时有地上的砖被吸到空中,时而可见砖头在二股真气的相吻下化为砖屑自空中随风吹动。真气所凝成的白光一旦陨落在屋顶上,必然会导致瓦砾横飞、梁木升空。 司马云龙目瞪口呆,这二场厮杀无论任何一场均照他以往所见的打斗精彩万倍、凶恶万倍、凶险万倍。司马云龙在寻思这二位不速之客的门派、来头、底细,可惜的是他在江湖上行走才不过几日,接触的人也没有几个,加上又不会武功,所以虽在想可惜就是想不明白。其实,猜想对方的家数对于高手来说并非难事,因为但凡武功高手均对各门武功无不有着深入的了解,所以对方只消一出手即可知道他是何门高手。 恰在此时,白眉人与左丘昌的厮杀发生了惊天的变化,白眉人突然抽身而起,卖了个微弱的破绽给对手。左丘昌忽见千载一时的机会终于闪现,便在敌人跃后那一瞬间立地冲其发难,左掌聚一股强大的劲气打向十余丈外的敌人,拳拳相连,真气滚滚不息,猛疾冲向前方。向前飞跃之时,右手剑也跟着举起,欲待真气打中敌人后再砍一剑。 冲天炮本系拳吐真气击敌,真气前行自然先打中敌人,敌人伤了之后紧跟着的一拳自会一击使其毙命。如果对方内功照自己高,其威力自然难以发挥。左丘昌知道敌人内功在自己之上,先行的真气得手也伤不了他,而后跟着击中的拳也只能将他打伤,刬地再补上一剑,无疑正可取其老命。 白眉人借着敌人的真气在空中施展绝技,轻如飞羽后飘,似乎是敌人的真气太过强大浑厚,一下子将他推向天际。左手一翻,呼的一声,真气捅动钩飞,划着弧直钩向敌人后颈玉枕穴,右手钩紧紧相随画着弧自右手飞出吻向敌人腰眼穴。双钩飞出极快,一闪即逝。乍见此情,左丘昌已知不慎中了诡计,连忙匆匆晃动长剑拦挡敌人的左手钩,意欲先击飞其左手钩而后再击其右手钩。殊不知,敌人的左手钩太过刚猛、力道十足十,长剑根本无法撼动。这么一来可就惨了,不止左手钩直钉入他玉枕穴,而且右手钩也已打中腰眼穴。“你给我滚下去吧!”白眉人紧随双钩扑上,以真气吸回双钩时,抬脚将左丘昌踢到地上家人脚前。一招得手,无疑证明了白眉人这一式双宿双飞果真威力无穷。 轰的一声,左丘昌由空中陨落于地,嘴发甜、嗓子发痒,一张口,哇的一声,鲜血溅在地上。他的夫人慌忙扑来,把奄奄一息的丈夫紧紧抱在怀里。别说他挨了敌人那劲道十足的一脚和玉枕穴所中的一钩,纵是单单那腰眼穴处所中的一钩也无法令他活到五更天。腰眼穴是经外奇穴,位于第四、五椎椎棘突旁三寸至四寸处,此穴一旦被毁,无药可医。 白眉人突然扭过头冲隐在人群中的徐圣、司马云龙喊道:“二位既然来了好久,何不出来一叙?”其实自打徐圣二人出现在人群时,他便知道了,所不过是来客并未跳出来坏自己的好事,他也并未理会。如今自己收拾了左丘昌,为再次与人厮杀赢得了时间,所以才把未知敌我的徐圣二人喊出来。 自打挤入人群那一刻起,徐圣已知溜不掉了。当白眉人叫他时,并不感到惊讶,反倒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令他发憷胆寒。迫不得已,徐圣只得拉着司马云龙从人群中挤出来,虽无一句话,可是难以自掩眉间的恐惧。倒是司马云龙见到白眉人时起,已知是凶多吉少,由于抱着必死之心,反倒毫无怯惧。 怀抱夫君的左丘昌夫人冲徐圣厉声吼道:“表弟,这个白眉鬼打伤了你表兄,你赶快杀了他,为你表兄报一掌之仇……” 左丘昌有气无力地道:“表弟,你没走,这……这太好了,你……你……你马上过去,助……助你二哥杀……杀杀了那个红毛……毛鬼……”他想徐圣一生重情重义,所以并未离去。他打算令徐圣先去助兄弟杀了赤发人,而自己则指挥庄丁将白眉人托住,为二人诛赤发人赢得时间。赤发人一死,凭兄弟加上徐圣的力量,即可轻松自如的杀了白眉人。等到天星庄之围一解,徐圣再率自己与兄弟的儿女离去也可以。 然而徐圣则全无反应,对于兄嫂视而不见,简直形同陌路。 白眉人怀抱护守钩,向徐圣迈几步,吓得徐圣连连退却,微微一笑,颇为温和的说道:“徐大侠,你是个聪明人,左丘昌不服王化,胆大包天敢与天兵抗衡;他的夫人蛮横无理,竟敢诟骂于我。这二人男的是又臭又硬的茅坑里的石头,女的是骂大街的河东狮吼,死不足惜,依你看来应当如何处治?” “杀无赦!”徐圣心意已决,双目射出凶悍之光,右袖一拂,飕的一声,毫不客气的以气推出一柄削刀。这柄如碧玉盘的削刀画着幽美的弧线、拉着寒芒飞来,割下左丘昌的头颅、在血泉飞涌之时顺势一进,美玉投怀,在妇人腹内划了个圈,刀头饮血,心满意足飞回徐圣袖内。徐圣麻木无血色,对付赵钱时的八面威风早已荡然无存,显然从骨子里面畏惧白眉人,恰似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短处捏在白眉人手中。 “好,好一招更上层楼,刀势劲猛、内力悠长,果真不堕堂堂高手之风啊!妙极,为大义、为大业,肯灭亲人,肯牺牲一切,真是我辈中人啊!”白眉人欣慰的点了一下头,又道:“徐大侠,你可愿意归于主上麾下,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与我们共图大业吗?”他有意叫徐圣加入,可又怕引狼入室,才叫徐圣杀了左丘昌夫妇,意在试探一下徐圣,徐圣交的答卷令他大感满意,这才邀他加入组织。 徐圣冲白眉人一拱手,高声发誓道:“徐圣与弟子早有心加入,奈何一直无缘不能得遂大愿,今夜天赐良机万万不能失之交臂。徐圣与弟子甘愿加入,誓死对主人忠心不二!” 白眉人一捋胡须:“好,这般识时务,果真不失为一代豪杰呀!徐大侠,你放心好了,他日得机,我自会好好提拔你的。哈哈!” 那厢正在与劲敌苦苦周旋的左丘盛闻听两声惨叫,连忙回首相顾,见兄嫂已经双双毙在表弟刀下,大脑中轰得一下子炸了。做梦也未曾想到,口口声声说与自己共同抗敌的表弟,竟会是杀害自己兄嫂的罪魁祸首,连这样的人都不可信任,试问在这个世上到底还能信任谁?他恨白眉人的凶残,可是更恨徐圣的背叛,眼睛冒火,真恨不得立刻扑过去,一人一剑,把他们的头颅尽数切下。然而,自己又被赤发人缠着,无法分身过去,这无疑令他心中的怒火燃到顶点,令他想结束战斗的心情益 发迫切。 赤发人偷眼瞧见左丘盛急于想战胜自己,加上刚死了兄长心有杂念,无疑这正是自己击毙敌人的绝佳机会。抽刀变式,唰唰直刺向敌人的膻中穴、丹田穴,当真好勇猛、好老辣、好迅捷的一式长驱直入啊!左丘盛无暇细想,匆匆抬剑相拦,企图阻敌刀于剑墙之外。 “小子,你中了大爷的计啦!”赤发人见目的达到,当即挥刀变招,极其迅捷锁向敌人左臂,寒芒飞烁,不费吹灰之力即将左丘盛的左臂整个剁下。这一切骨剧痛立时使左丘盛自浑浑噩噩中省来,待见敌刀更加歹毒的又到,一面点穴止血、止痛,一面竭尽全力飞身躲闪,大脑中则在盘算着:“兄长已死,徐圣倒戈,完了,这回天星庄真是完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来我也只能暂时退去,大仇也只有日后再报了……”见敌刀向自己双腿砍来,借此机会凌空而起,在白眉人:“武当轻功青云直上!”的叫喊声中飘出家园,妻子儿女也都不顾了。 赤发人一见哪肯放走敌人,对同伙道:“这里的后事交给你来处理,我去追左丘盛那条漏网之鱼,咱们下一个目的地相见。你们,跟我追杀左丘盛这个草包去!”在白眉人的嗯声中率领一部分高手,如鬼如魁的飘出天星庄,尽数消失在夜空中。 司马云龙溜到左丘昌小女儿的身边,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襟:“小妹妹,还愣着干么?快跑啊!” “覆巢之下无完卵;父母不在了,我不走。”左丘昌的小女儿流着泪道。 “徒儿过来,不要多管闲事。”徐圣怕司马云龙惹怒白眉人,从而牵连自己,便一把将其拉了过来。 白眉人突然间脸变勃然,冲被围住的敌人们大吼:“你们的庄主已经死了,你们还愣着干么,还不放下兵刃归顺?不想死的,就放下兵刃走过来!” 庄丁、仆人们哪敢犹豫,纷纷放下兵刃走过来,只有左丘昌兄弟二人的家小和几个丫鬟、老妈子一步也不向前移动,大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劲儿。家人深知乞求枉然,敌人决不会准许自己活到天明。这几个女子、妇人深知自己受主人大恩,不能报答也只有与主人同生共死了。 白眉人用手一指未曾归顺的人,对归顺的人命令道:“你们既然归顺了,我便得给你们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咄,这些妇孺不肯归顺,罪该万死,你们拾起兵刃将她们全部屠光。大胆的去干吧!” 那些人闻听大为震惊,万未料到新主子下的头一道命令竟然是诛杀旧主。有几个汉子见归顺求生的代价是残害旧主人,因不忍心竟然操刀自刎了。有的对旧主人不满,有的为了苟且偷生,纷纷绰起钢刀,奔回去砍向、刺向旧主人及昔日的朋友。惨叫声、喊杀声、谩骂声汇成一片,直冲月宫。见左丘昌兄弟二人的妻妾、子女们,及几个下人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鲜血四溅,染红天星庄的一草一木,怨气冲天,射落星斗。 面对眼前这惨不忍睹的场面,白眉人及其众手下、徐圣不但无动于衷,反而哈哈狞笑,显漏出颇为兴奋的样子,似乎在他们看来在人世间再也没有比这出剧看着更过瘾的了,闻见鲜血的气息,无疑令他们这些嗜血成性的魔鬼亢奋不已、血脉沸腾。与这些人的愤兴形成反差的是司马云龙的拭泪,他见到这种惨景,禁不住忆起自己家发生的血案,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使他忍不住落泪。 白眉人道:“你们去到所有屋中把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统统取出来,这些好钢就应用在成就霸业这刀刃上。徐大侠,你意下如何呀?” 徐圣建议道:“依我看为了杀一儆百,还应当把这破烂庄子一把火焚成白地,也好叫后来人不敢轻言不服王化、与天兵抗衡。” 白眉人非常赞同的点了一下头。未过片刻众手下纷纷还来,可是收获却少得可怜,除了一些古玩字画外,再就是拿来无用的房契、地契,银子不过两千余两,大多全是散碎的银子。偌大一个天星庄就这么点儿家当,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白眉人身旁一个亲兵没好声的询问刚归降的庄丁:“快说,左丘昌把金银珠宝埋在什么地方?” “不用问他们了,他们不晓得。”白眉人见那些人果真个个大摇其头,又命令道:“你们赶快到在左丘昌、左丘盛的寝室去,务必找到一对寒月虎头钩。你们听好了,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把这对钩给我找出来。” 闻此言徐圣走上前来,解下背后包裹,呈于新主人面前:“您看,是不是这个?” 白眉人接过包裹,打开一瞧,不禁喜出望外:“不错、不错,就是它、就是它呀!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忙扭头对徐圣道:“徐大侠,真有你的,你可真我命中的郑通啊!对了,这是左丘昌的传家之宝,你又是怎么弄到手的?” 徐圣不尴不尬的说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属下与左丘昌、左丘盛是姑表亲,因为看不起他们与卑鄙小人路子安等人有染,所以很少与他们来往。今日,属下办事路经这里,实在是因为弟子累了而不愿行走,无奈便上来讨杯水喝。席间,左丘昌不断与属下套近乎,最后以此物相托,声称有仇家找上门来了,要属下代为保管镇宅之宝。属下酒后稀里糊涂的便答应下来了,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是中了他们诡计。这两个狗东西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连我也给骗了。妈的!” 幸而白眉人正在欣赏手里的稀世珍宝,对于徐圣的话也并为放在心上。突然道:“走,我领你们去开启天星庄的宝库!” 来到天星庄门外,将天星庄的大门和那对石狮子团团围住。白眉人命令众人后退,将自己的护手钩交由一个手下拎着,他自石匣内取出寒月虎头钩,左右一分,锦袍无风自动,正在暗暗运气,枕戈待旦,似乎眼前又有一场大战。 白眉人腾空而起,犹如一只羽箭直射头顶的黑云,大头朝下冲回来,在离地两丈余远时,极为迅捷的将寒月虎头钩加上十足内力分别抛出,呼呼奇啸,飞动如龙,咔咔齐响,竟然双双插到门前那对仰天长啸的石狮口中,只露外一尺来长。白眉人飞坠时,再次于双掌上运足劲力,砰砰同时拍向双钩,二气如水引着双钩直入石狮腹内。 白眉人刚落地,轰的一声,摇岳巨响立时传来,再看天星庄的石阶突然莫名其妙的深深陷下。白眉人领众人来到凭空突添的古井前,在火把的照耀下发现里面有一条不知多长、不知伸往何处的隧道。白眉人感叹道:“唉,初时我不信,现在看来我不能不信。庞兄果真有先见之明,看来真是所言非虚啊!看见了吧,这便是天星庄的宝库,走,我带你们取宝去!” 唰的一下,白眉人第一个跃下古井,徐圣暗道:“我与二位表兄是至亲,天星庄有宝库这事他们竟然半个字也未向我提起过,而这些人竟然了如指掌,真是神了!”不敢犹豫,忙提起司马云龙的腰带,飘进古井内。其余人纷纷跳下,顿时令隧道内人满为患。 溜着隧道前行,左转右拐,前方闪出一道厚重的大铁门。来到铁门前,有几条大汉一起上前推门,却无法撼动铁门。白眉人骂了一声没用,抬掌运气相击,也未能令铁门有丝毫反应。恼羞成怒之下,连连猛击数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上面有字!”司马云龙突然发现门的顶端有些字。 白眉人及众人抬头一看果真有字,众贼高举火把一照,字如拳大,深入石内,显然是为内功好手以指力雕上去的。字字入目: 谁人武功世间为魁? 白眉人飞身而起以指力在下面写上个名字,众人一看是“汪正清”。当他落下来站了许久,也未见铁门有何变化。不言而喻,刻上去的名字显然不正确。 “如此看来也只能刻上‘欧阳旭’这个名字试试啦!”徐圣扑上把欧阳旭的名字也刻上了,可当他落下来时发现铁门依旧毫无反应。耳畔边传来众贼人的 叫声,悟静、玄真真人、令狐豪、杨建新等等的人名立时灌来。 司马云龙豁然而悟:“何不将‘天星庄建庄之主’这几个字刻上去试试呢!” “好建议!”白眉人再次跃上,依照司马云龙的意思,将其所说的几个字刻上。果真,铁门发出一声巨吼,自动开启,脚下的隧道通往另一道铁门。白眉人笑道:“怎么想到的呢?真是好聪明的孩子呀!徐大侠,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看弟子的眼光与看形势的眼光都独一无二,不能不说是江湖一绝啊!” “过誉了,小徒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徐圣听上司大赞弟子,自然不胜喜慰。 众贼在白眉人的率领下走了进去,众人猜测,不知这道铁门又会有什么古怪。可是,当众人到门前时,手轻轻一托,门竟然开了,未曾设机关。见里面全部是铁箱子,贼人们兴奋的叫嚷着将铁箱子纷纷打开,珠宝多少就不必说了,单单上好的白镪就足足有四十余万两。徐圣惊诧的道:“他们天天在我面前叫穷,不曾想竟有这么多家私。” “这些铁箱子又重又无用,就不带走了。你们每人自取一对元宝,作为逛窑子之资,其余的装到带来包裹中运回总舵。”白眉人见众手下纷纷行动,他将一箱子大约有二千余两的黄金放在徐圣面前:“徐大侠,今夜攻打天星庄,你居功至伟,这一点点黄物先收着,全当个零花钱吧!不要推辞,也不要客气,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徐圣完全可以自己独吞这笔财富,可他并没有,一来是惧怕自己,二来可能是不知这个秘密,如不给他一点点甜头,日后如何命令他去为己方卖命呢? “属下却之不恭!”徐圣收下这箱黄金。 众贼人打好包裹,在白眉人的率领下自古井中跃出。白眉人自石狮口中取出寒月虎头钩,发现比自己的兵刃强上百倍,便把自己的兵刃扔了,以这对天星庄宝库的钥匙来充当兵刃。同时,又命几个手下前往天星庄各院去放火。 未过片刻工夫,偌大一个天星庄当即为火龙捆住而不得脱身,烈火甚是贪婪,意欲跃上月宫,去给冰冷的月宫添几分温度。浓烟如雾霎那之间即将万里碧空给遮住了,而且烟雾还在不断四外侵略扩张。噼噼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不言而喻是火龙正在啃噬着房梁,它们统治了整个声音世界。燃烧物体时发出的那种刺鼻的气味直冲肺腑,使人窒息,令人喘不过来气。这火无疑使天星庄成了黑夜里的金乌,在它的照耀下使得一望可至万余里,比白昼时看得还要明亮。 白眉人、徐圣、司马云龙及众贼人这才奔山下走,徐圣扛着箱子,小心翼翼的询问:“不知您下一步意欲何往,及有何处可要属下效劳的?” 白眉人想了片刻,郑重其事地道:“我去处理另一件小事,你不必随行,可暂时先去办你自己的事,不必急于一时三刻,立功的机会日后更多。一旦有用得着你的地处,我不会不开口而叫你逍遥自在的。另外,你也放心,主上那里,我自会代你多多美言,只要主上高兴,美女、珠宝唾手可得,地位也可指日高升。徐大侠,放心好啦!” “属下从命,主上那里请您代属下讲好话,多谢了!”徐圣现露一副奴才嘴脸,自言的铮铮铁骨也不知去了何处。 司马云龙默默无语,也想不通,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她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个个尽屠,怎么连一丁点儿人性也泯灭了?徐圣的出尔反尔固是始料未及的,可也知道这就是黑道鬼魁,为了生存、为了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自己家中的灭门惨案,把人屠光、不留活口,把钱抢光、不留一个铜钱,把房屋烧光,这两桩案子简直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罪魁祸首不是同一个人。不过,相信这个白眉人与那个汪啸天之间多多少少一定有联系,相信自他身上定能查出些端倪来。可惜不能与他同行,不过,幸喜自己这个伪师父徐圣深深了解白眉人的底细,相信自他口中一定可以问出有关白眉人的事。 到了山脚下,回首天星庄,大火熊熊,兀自在燃烧。白眉人与徐圣分了手,在徐圣的诌谀之词中,率人消失在了火光里。徐圣心下溢出一缕悲凉与内疚,冲天星庄那正在燃着的烈火鞠了个躬。心下固然觉得对不住表兄,可是表兄那副样子实在生不及死,杀了他何尝不是助他解脱了呢?至于表嫂,自己不杀也活不了。为了自己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也只得有负表兄的重托了。 司马云龙跟着徐圣直走到午时方走进一个小山村,挑了个比较干净的农户家歇歇,命农妇给自己师徒弄一些粗茶淡饭,总算是草草把肚子填饱了。二人小歇片刻,徐圣丢下一块碎银子,扛起箱子领着弟子出山村。徐圣觉得自己有了钱,可是扛着箱子到处走多有不便,同时也容易招惹居心不良之人的算计,故此现在首要的是找一家银号,将金子存进去,兑换成金票,这样无论是拿着,还是花着均方便。 一路之上,司马云龙不住向徐圣打听白眉人的姓名、身份、来头,希望从其口中探知想要的一切。然而,徐圣随口敷衍,说自己并不知白眉人的底细,仅仅知道他们武功均极高,那个组织的势力大得能把天包住,他们主上的武功冠盖宇内,至于是何来头一概不知。对于徐圣的话,司马云龙将信将疑,主要的疑问是徐圣如果真地不知对方底细,又怎么可能畏敌如虎、临阵倒戈?然而,当他再次询问时,徐圣便以现下不便多言,日后有机会你自会尽数晓得来加以敷衍。司马云龙固是大为不满,可也别无他法,只有等待时机了。 第十七章 阴沟翻船 司马云龙跟着徐圣向前走,一路无话,至中午二人走进一家小饭馆,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酒菜,毕竟徐圣今非昔比,以名列财主之列了,吃穿住自然要讲究。二人吃喝完毕,刚要起身,忽然觉得头昏眼花,,司马云龙误以为赶路的时间长有些乏。然而,江湖经验丰富的徐圣,心下清楚,他这个自鸣得意的老江湖着了别人的道儿,惊骇之余一发恼火,当即冲厨房及四外大骂:“他奶奶的,是那个不要脸的混蛋在跟大爷为难,有种的,给大爷滚出来!” 徐圣这一骂果真奏效,立时听自厨房中传出一个似男不粗、似女不细的声音:“嘿嘿、嘻嘻,大白脸儿,经过老子大费周章的这一给你调味儿,你这酒菜的味道还挺足吧?嘻嘻、嘿嘿!” 司马云龙大吃一惊,不禁暗叫:“哎呀,不好,是他……他又杀回来了……” 徐圣心下一颤,知道自己与弟子确实是中了迷药,不暇细想,连忙提起真气将药力按住,使之发作慢些。自厨房中走出十余条持刀大汉,为首者正是徐圣的手下败将赵钱,此次多了个赵财。徐圣圆瞪双目,满腔愤恨,大吼道:“妈的,果真是你们这两个乌龟王八蛋!” 赵钱又道:“呸、呸、呸!你这个夺了老子徒儿的大白脸儿才真真正正的是乌龟王八蛋,老子是堂堂九尺高的大丈夫、大英雄,说话向来不食言,说过抢回弟子、找你小子报仇,这一回老子是为夺回弟子、并找你小子报仇来的。嘿嘿,我说你这个不知羞臊的大白脸儿,知道这叫个什么东西吗?嘿嘿,老子教你个乖,老子的这个乖叫……叫不是不报,是那个屎猴没倒,嘻嘻,屎猴这么一倒,自是那……那个全报了。嘿嘿!”在他理解来,“时候”就是“屎猴”。 赵财嘿嘿一笑,说道:“我说大白脸儿,人常说死了、死了,一死就全部都那个了了。现在老子开恩,你小子说你小子有何遗言可交代?”随即又对司马云龙温言道:“宝贝儿,你别怕、你别闹、别吃惊,老子师父不会把你这个乖徒儿怎么样的,还是先前那张古画,老子师父要你小子跟老子师父回山,行那个拜师之礼。嘿嘿!” “不、不、不可能!我死也不拜你们为师,更不会跟你们回山。”司马云龙斩截地说道。心里明白,徐圣心中装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要离开他去武当山的话也得将事情搞明白之后,至于跟赵氏兄弟回盘龙岭则根本不在计划之列。 赵财道:“宝贝儿,这张大白脸儿他今儿是他妈的死定了,你大大的放心好了,老子师父是绝对不允许他再欺负你的。” 赵钱为徐圣所击败,率人狼狈回老巢,未过片刻老二也率人无功而返。赵财见老大所率属下有死伤,在好奇心的怂恿之下不住追问缘故。赵钱虽感大为羞耻,但还是在呆了半晌后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原委,只是不说自己无能,净说敌人凶悍、老辣、狡诈,最后无奈地说弟子也为他给夺走了。赵财大为气恼,与其兄一商议,当即与手下人一拥而出,连夜赶到与徐圣打斗的那家秦家酒肆。不巧得很,徐圣二人早已离去,大怒之余便责问堂倌为何不把人留住,那个眼皮往上翻的堂倌说错了一句话,当即就让赵钱一刀剁了。为了泄愤,二人最后又命手下人把这家酒肆一把火焚了。 杀人放火后使二人冷静了下来,最后根据紧有的一点点线索直向徐圣与弟子追去。今儿,无意中便发现二人的行踪,赵财一见之下即欲奔过去剁徐圣,赵钱忙阻止,不叫他贸然行事,说如果徐圣狗急跳墙,杀了弟子,咱们岂不白忙一场?二人见徐圣与弟子进了这家店也自后门进来了,先收买店小二,又在徐圣酒菜中下迷药。由于天星庄一事使徐圣积闷于心,这才中了二矬的圈套。 “你们二……”司马云龙轰的一声,扑倒在桌上,药力发作,人事不省。 二矬没有大惊小怪、甚至大打出手,松了口气,投目光向徐圣,嘿嘿直笑。 徐圣强支撑着,现下他虽想以气推刀杀二人,可内力不足无法办到,因为大部分内力在体内控制着迷药。徐圣听司马云龙说不跟二人回山,很是欣喜,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突然间哈哈大笑,笑得令人莫名其妙。 二矬被这笑声吓了一大跳,不明白一个快要死的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赵财便问道:“大白脸儿,死到眼前,亏你还有心哈哈大笑,你他妈的还能笑得出来?” 徐圣道:“我笑二位,你们半分自知之明也没有,他已经不是你们的弟子了,已经拜我为师……” 赵钱当即打断徐圣的话:“假的,全他妈的是假的!” 徐圣问道:“赵大当家的,你何以会有此疑问?” 赵钱寻思些些功夫,便道:“他是老子的弟子,不能、也不会,更绝对不可以拜你这个大白脸儿为狗屁师父的。哼!” 徐圣又问道:“你们说他是你们的弟子,可他干么宁可死也不肯跟你们回去?” 赵钱一怔,扭头问老二:“是呀,老二,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财的斗鸡眼来回转几圈,刀点徐圣,厉声道:“这还他妈的用问,定是这个杀千刀、杀万刀的大白脸儿从中作那个、那个,这个、这个梗,在咱乖徒儿身上做了手脚。” 赵钱一拍额头,豁然开朗:“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对了、对了、对了!这个大白脸儿狡猾得很,一定是他在弟子身上下了什么特殊的、奇怪的药……” 徐圣接口暗嘲:“对,是我没有良心,我不是人是二头猪,在他身上下了迷药,并且还连累无故人受苦,我真真不是个东西,净干下作的勾当。” 赵钱不知徐圣有意讥诮他们,还道承认了,遂对老二道:“我说老二呀,你听听,他都他妈的招认了,咱们俩怎么收拾他这张坏到家、损到家的大白脸儿?” “看在他还他妈的老实的份儿上,一刀剁了他,赦免他受二刀之苦。”赵财一晃手中亮闪闪的刀,在胸前虚劈一下,作了个杀人之状。 赵钱点头道:“听你的,那就一刀剁了他!” 徐圣不甘心就此死去,更不甘死在两个小丑之手,但无力杀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想至此更加怒不可遏、恨入骨髓,骂道:“呸,你们这两个杂种,有种的待大爷药力一过再跟大爷一决高下。你们妈的……”一语未了,顿觉二矬和其余人,甚至桌子、凳子等物无不在来回摇动,吁了一口气,双眼一闭,轰的一声,倒在桌案上,因迷药药力甚凶,内息已按不住,一朝发作,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突觉脸上一冷,似有人在脸上喷了水,立时清醒过来,朦朦胧胧中见一个极熟的人影立在桌前,手里还捧着一大碗冷水。徐圣高兴,心说,我没死,没死!忙揉揉眼睛,这才聚目光重新仔细端详持碗冲已笑的人。 这人大约五十四、五岁,身材高瘦,一张无肉的脸,眼眶深陷,眼中发出的光芒甚亮,颧骨突出,满面刚毅和骁勇、须发蓬乱且斑白。双臂甚长,不说过膝也齐膝,偏偏所着衣服又特别宽松,二个衣袖极其宽大,有时会扫地。见徐圣支撑着直起身,忙放下水碗,坐下来,笑着问道:“老弟,怎么样,头还晕么?” 徐圣眉间尽是愧窘之色,摇头道:“没有什么事了。贾兄,怎么是你,是你救小弟的么?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神功大成了吗?” 来人捋着胡须,脸上洋溢着笑怿,道:“老弟,我非有意救你,实在是因为路过这里,无意中出手的。”一指仍在梦乡的美少年,问道:“老弟,这个孩子是谁,你又怎么会把他带在身边呢?” 徐圣苦笑道:“真是一言难尽呀,他是我不久前刚收的门人,不曾想也正是因为他,使我差一丁点儿在二矬这条小河沟里翻船。惭愧呀惭愧!” 来人上下打量司马云龙两眼,啧啧连声:“老弟,我只道你以气推刀在江湖上罕有敌手,不想挑弟子的眼力在 江湖上更是人所堪比。啧,这娃娃虽细皮嫩肉,但骨形极佳,可谓是千载少有的习武奇才,比我那个不长进的弟子光伟可强多了呀!老弟,恕我直言,你如将绝技授于此子、精心调教,他将来光大你的门楣并非难事,且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消说,那两个小丑亦是为了此子才与你拼命的。对不?” 徐圣一面以水浇醒司马云龙,一面简单的讲了几句与二矬如何结怨,二矬又如何害自己。来人一边听一边笑着点头,似乎很是赞同徐圣抢弟子之举。徐圣见司马云龙业已恢复,眉头舒展,便指着来人,介绍道:“徒儿,日后行走江湖得多交些知心朋友。例如今儿这事,如非有为师的一位生死之交及时伸出援手,你我师徒怕是早已阴阳两相隔了。这位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老先生不是神仙,正是为师时常向你提起、也是你朝思暮想急于拜见的高人,姓贾,名讳上青下天,因为内功深厚,又是泱泱君子,故人称‘两袖清风’。”见弟子点了一下头,显然对于贾青天之名首次听闻,不知其老辣之处,只道与二矬之流一样,遂笑着解释:“贾兄,小孩子不懂礼貌,你别怪罪于他。对了,说点儿开心的事,说说你是怎么收拾了二矬那两个小畜牲的。” 贾青天见司马云龙对自己远不及对徐圣敬重,还道初入江湖,只知世间有其师徐圣而不知有别人,听徐圣一诠释,更确定无疑。心下说,你这个小娃娃不知人外有人,今日我只消一讲出如何击败二矬,包你听了之后恨自己拜师拜早矣!便道:“其实也没啥可炫耀的,无非是以雕虫小技打发了两个讨饭的小丑。不过,今日与兄弟师徒重逢甚是愉快,我便讲出来,大家全当个笑话听吧!” 贾青天咳了二声,润了一下喉咙,这才侃侃而谈: 贾青天本欲去办一件事,走至此地忽觉腹中饥饿,遂走进酒肆,刚一进门,便见好友徐圣大叫一声倒下,心中一愕。赵财指着徐圣问老大:“嘿嘿,我说老大呀,这个大白脸儿他骂老子是没有种的杂种。你说怎么办呀?” 赵钱抬手刀落,喀喇一声,劈了一条板凳,颇为斩截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当然是一刀剁了他,只要剁了这张大白脸儿,一来可抢回弟子,二来也证明老子不是他嘴里的没有种的杂种,而是有种的杂种,不,是两个有种的老子杂种。嘿嘿!” “你们二个当儿子的自认为是杂种也就罢了,怎地硬生生的扯上了你们的爹爹,说他也是杂种哪?哼哼,当真是不肖莫过于此啊!”贾青天挑了个位子坐下。 赵财听出贾青天的话不是味儿,冲其大吼:“老儿,你说谁?” “老杂种,你说那个老子?”赵钱表情极为不豫。 贾青天故意嘲讽二人,佯装正经说道:“大动肝火,有伤身体,二位这是何苦来的呢?二位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亲是杂种,现而今又叫老夫杂种,这不是明摆着叫老夫给你们当爹吗?我说二位呀,这可是使不得的,因为二位的面孔尚比老夫老上数十岁,老夫一来不愿意占别人便宜,二也不乐意只图口头快乐而至令自己一夜之间老上近百岁,三来不想儿子常骂自己老子杂种,纵使说‘老子杂种’这话的人是杂种,可为这等混人的老子恰如戴了顶绿帽子、当了个王八,总不见得是啥光彩事啊!” 赵氏兄弟给气得肺都炸了,赵钱一指二个手下:“妈的,你们扑上去,把这个老杂种给老子大卸八块!” 二个彪形大汉各持钢刀走过来,双刀齐剁向老人双肩,刀势还挺猛。贾青天未将他们的主子放在眼里,又岂会把他们当一碟子小菜儿?微微一笑,说了声:“这种刀法也能拿出来显摆,不是可笑,而是可悲啊!”遄出双手双指,啪啪,以双指夹住离己半尺的钢刀,使二柄钢刀顿时凝固在半空中。二个汉子魂飞天外,只得使劲儿抽刀,企图夺回钢刀。 贾青天双手突然一使劲儿,铮铮二声齐啸,两柄钢刀应声折断,稍运真气,嗖嗖,二块冰片般闪亮发光的利刃立时反扑回去,波波,各自钉进主人前心。二个汉子僵立片刻,双双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二矬乍见之下,便晓得敌人内功深厚,不是普通对手,手下上得再多,也只是徒增尸骸数量。赵钱道:“哎呀,我说你这个老杂毛,还真有几下子,好,今儿老子便跟你玩玩儿,看看是你这老小子的两下子厉害,还是老子我这二十下子更厉害。哼!” 贾青天一脸悠闲和舒塌,不以为意,笑着道:“二位的二十下子,老夫固然不全知晓,可老夫自认为有三技那是万万不及二位的。” 赵财忙问道:“快、快说,是啥地方你这老小子不及老子我?” 赵钱也道:“嘿嘿,不曾想到你这老小子还真有那么点儿那个……那个什么……什么明!”本想说自知之明,可心中有此意,词到嘴边却又忘记了。 贾青天捋着胡须,伸出手指在二矬面前比划,滔滔不绝:“唉,想老夫我在江湖上纵横已达半个世纪,向来于自己所学心知肚明,然而通过今日与二位的相谈,以及观二位的所作所为,才知二位身上有三技乃是老夫自愧不如的。一么,二位这吹牛神功可称得上是上天入地,而二位更是将这神功习到了出神入化的无上境界,将死人吹活、将活人吹死,将佛祖吹得动了嗔心,将麻姑吹得春心浮动,这些绝非难事;二么,二位这厚脸皮内功也人所不及,面皮厚到了别说一般兵刃难以伤之,纵是兵刃之王、以失踪许久的千年宝刃——九龙至尊剑怕也对之无可奈何,这厚脸皮内功更是老夫我所望尘莫及的;再说第三技,二位这下迷药的下三滥大法更是习到了化境,可谓是无时不用、无处不用,百发百中、一向无敌,这项神技,老夫从不染指,自认为也不及二位万分之一。在使用这三技的方面,二位堪称鼻祖了。哈哈!”长篇大论无疑在讥诮二矬好大吹大擂,喜为人师表,爱用下三滥的行径。在绿林中,虽然用迷药、迷烟、毒物可以被人接受,但也为一些光明磊落者所不齿,自吹自擂更是人人所冷齿。 二矬隐约觉得不是味儿,待仔细翻来覆去一品,方晓这些自惭之词全是奚落之语,益发觉得老儿甚是可恶,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悆色皆释,恚怒、气愤皆写在二人脸颊上,一个突眉倒立,一个目盻之,气得嘴不住抖动,却半晌无言。 贾青天见二人无言,又道:“二位默认了,紧此一条即知倒稍有半分男子汉的气概,现下老夫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儿喜欢二位了。哈哈!” 赵钱大发雷霆,悁怒之余,破口大骂:“老子认你妈个老婊子。老二,咱们老子二人上,把他这老杂种的牙全打下来,叫他吞下去。上!”晃动明璨闪亮的双刀扑向贾青天,呼呼,一式二虎下山直奔仇人双肩剁去。身疾速,刀更快。 “唉,真个是众生好度人难度啊!”贾青天兀自坐着未动,右袖运内劲,搪向敌人双刀。衣袖无非是布、绸缎的,本不足道哉,可一旦有内劲贯穿其中,布也可与利刃争锋,甚至还可以充当利刃杀人于无形。大袖如盾封出敌刀,贾青天大袖一卷,劲风飒飒,源源不断自袖中飞出直击胖矬。待胖矬一闪而过,便听“轰、喀”之声传来,前方桌子为真气撕成木屑,并被汹涌的海浪推向半空。 老大闪时,赵财扑来,右手刀一晃,刈开真气,奋力递向贾青天喉咙。铮的一声,贾青天左袖向上一挡,将敌刃拒于门外,顺手一推,毕亟弹向赵财的神门穴。这神门穴属少阴心经,既为原穴,亦是输穴之一,位于腕部腕横纹处。赵财慌忙以左手刀由下而上撩向敌肘,企图迫使敌人抽手,从而救下右腕。 “呵呵,好个围魏救赵哇!”贾青天一语道破对方企图,抽回手爪,随了对方的愿,右脚却出人意料的踹出,不出自己的意料果真一下子即将瘦矬踢出。幸而出脚快捷有余,未加十成力道,饶是如许,还是令其横身飞去,压垮一条板 凳,狼狈万状,赵财一跃而起,更加气冲顶梁。 赵钱扑上来,双刀猛挥,奔敌人双腿扫去。他与兄弟合击之时,一贯攻击敌人下盘,今儿与贾青天一役,更不敢破例。贾青天一个跟头翻向胖矬身后,左袖向后一挥,呼的一声,汹涌如潮的真气卷着一条板凳打向背后的敌人。这一式后顾无忧的宗旨有二条,其一如敌人打来什么暗器,均可为所推之物或真气阻住;二是突击敌人。赵钱疾转其身,挥舞双刀迎击来物。虽然将一条板凳削成木屑,但还是为贾青天掌心吐出的真气震得立身不牢,登登……一连后退五六步。 二矬呆愣片刻,一上一下越发凶悍的并肩扑向贾青天,赵财横身疾冲,两柄钢刀不容敌人喘息,对准敌人双肩尽力送上。这招双龙取水得手虽无性命之忧,可也足令其身受重伤。赵钱不甘人后,如个大肉弹自远处射来,双刀齐落,飞快捅向贾青天左腿上的阳陵泉及其足三里。这阳陵泉穴属少阳胆经,为合穴,亦是八会穴中的筋会穴;足三里穴则属于足阳明胃经,别说二处齐中,纵有一穴中,其所属经脉必断,比之后果,这招可比老二的老辣多了。 贾青天提气横身飘起,犹如枯木为水所托,在飞起的一霎那,一脚下踩胖矬的双手,一脚直踢胖矬胸前。见赵财自头顶飞过,大喝一声:“慢走,老夫送你一程!”一式推波助澜应声使出,大袖一挥,以真气将正在前飞的赵财又向前推去。如许一来,赵财可就惨了,他前扑可以随时随意收气陨落,可在外力的作用下,在何处陨落就由不得他了。一根箭似的飞出,连忙提气相阻,虽未破墙冲出,可还是致使头顶在墙上,滚落在地,狼狈不堪。然而,与此同时,幸运多的赵钱抽刀后滚,勉强避开敌脚。 刚刚打过二十余合,二矬便自顾不暇,致使防守出了疏忽逐渐增多。对于武者而言,疏忽的代价重者是身亡命丧,轻者是一败如水。贾青天心下大喜,突使一招风行塞外将二人隔墙击到大街上。他深知与二矬属同道,一向无仇,一掌毙之并非难事,可朋友会说自己残杀同道,倒不如放了二人,给他们一个生存的机会。 二人立地感到胸内热气汹涌,遂急忙运功暂时按下冲上来的热流。这时,手下也纷纷自室内溜出来。赵财兀自不服气,口气强硬:“老小子,你是谁,你敢告诉老子你小子是谁吗?”不知道仇人是谁,日后如何找仇人报仇呢? 贾青天一副阳阳吁吁,笑哈哈地说道:“二位想日后找老夫寻仇,好哇,真是有心哪!既然如此,老夫也遂了你们的愿,为了你们日后找老夫报仇方便,老夫索性便告诉你们老夫的名讳。你们给我听好了、也记住了,别等他日走错了门坎儿。老夫姓贾名青天,江湖上的朋友抬爱,送了个‘两袖清风’的雅号。” 二矬一听仇人自报名讳,惊诧万分,赵钱失声道:“啊,你是……是‘天齐老人’方安的师弟……” “啊呸,你他妈的胡扯啥?你记住了,少在老子的面前提方安那狗贼的贼名,老子是方安的老子,不是他妈的什么鬼师弟。哼!”贾青天乍闻“方安”之名,顿时脸变勃然,甚是激动、气愤、恚怒、不快、怨恨,打断赵钱,不顾一切的谩骂。 “不提就不提,有啥大不了的。”赵钱小声地嘟囔着,上前几步,意欲进屋把司马云龙抢出来。 贾青天双臂一展,当即喝道:“站住!怎么?你小子嗔着我骂方安而要与我拼命?既然如此,那就只管出招吧!” 赵钱的母猪脑袋一个劲儿的晃,宛如拨浪鼓,连忙道:“你瞎说什么,方安虽是八大魔君中的一个,可也不是老子的老子,你爱骂他爱打他,老子半点儿也管不着。哼,老子我是想进去把徒儿带走,我们师徒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贾青天不十分清楚二矬与徐圣之间的恩怨,但进门自二矬的对话中也略有了解,司马云龙在徐圣身侧,便料想一定是少年先拜二矬为师,猛然发现二矬并无真才实学,便私自改投别派,如此二矬自是感到奇耻大辱,便欲抓回弟子,可现在的师父徐圣不肯让步,于是便上演了一出争夺门人的闹剧。他感到自己与徐圣是胜友,不能对贼子趁机掳走其门人视而不见。面沉似水、径直叱嗟:“老夫不管他是不是你的门人,也不想管你们与徐圣及其身边那个小子有何过节,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徐圣是老夫最好的朋友,老夫绝对不允许你们打他及他身边那小儿的主意。哼,你们马上滚开,如若不然,休怪老夫翻脸无情。”眉毛蹙起,瞋目而视,气势慑人。 二矬真被贾青天这一瞪眼给唬住了,心里明白,二人联手尚未能击败人家,过会儿徐圣一醒来,一对一己方仍是有败无胜,倒不如暂时退去,以后慢慢计较。二人呆站片刻,一面小声嘀咕,一面率所剩的残部顺来时的大道三步两回头、彳亍而去。 第十八章 青城之主 贾青天见二矬铩羽而去,心中大为自恃,满面衎而,发现好友仍在梦中,便向店小二要一碗清水,将其喷醒。故此,“削刀太岁”徐圣才能免去一刀之厄,这正是司马云龙、徐圣在梦中身边所发生的变故。 徐圣听毕,又道了几声谢,知好友尚未用餐,遂又叫了一桌子酒席,并说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要与好友开怀畅饮。所损的桌子、板凳自会有伙计去收拾,店小二忙给徐圣上一桌酒菜。徐圣因为是刚用过餐,便未动筷子,一面瞧贾青天用,一边和他共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圣不再扯些别的,话锋一转,道:“贾兄,目下你的功夫大有精进,果真未白白闭关啊!你既再现江湖,下一步如何打算的呢?” 司马云龙心下好笑:“这姓徐的所言太过滑稽,一个为祸天下的歹人重出江湖能干行侠仗义的事不成?自是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贾青天道:“老弟,你是清楚的,我此次再现江湖,无非是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而已!他们使我心中耿耿,始终无法释怀。” “怎么,你心中仍念念不忘苏淑婷苏谷主?”徐圣心知肚明,这个朋友讲义气,就是被一个满头银丝的杜秋娘迷得失魂落魄、终难忘情。但有转念又一想,好色而慕少艾,乃是人之天性;便不觉有什么好笑之处啦! 贾青天咕噜一口酒灌下,长叹一声,一脸的郁闷和凄苦,感叹道:“老弟,愚兄这些年来一如既往,对她一心一意,可是始终无法打动她的心,始终无法把她心中那个姓金的负心汉揪出来。唉,说真的,老弟,不是我抱怨,你是知道的,为了她,我不顾师父的竭力反对,更是叫小人方安钻了空子,趁机抢走本属于我的天齐谷谷主之位、剑谱、图谱等武功秘笈。想到无有任何结果,我曾经有无数次想放弃算了,可是每当我下定决心要放弃时,心下却莫名涌上一股难以抗拒力量阻止我这么做,令我无法自己。老弟,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哪?” 徐圣想劝其放下,毕竟知道兄长乃是单相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这话终究无法说出口。沉吟半晌,脱口而出:“贾兄,大道理小弟也不懂,不过,人言好事多磨,有志者事竟成;另外,老弟只想说一句,相信有缘人自会结成佳偶这句老话,只要你真心待她,对她无欲无求,终有一天,她会被你的真情所感动,从而将心交给你,委身于你。你可千万莫要轻言放弃,你一放弃了不打紧,便又将苏谷主重新推回金永安的身边,在无形之中,你岂不帮了仇人一个大忙?与其送羊入虎口,莫不如再忍忍,毕竟守得云开见月明,皇天不负有心人嘛!” “哈哈,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错,我为了她失去了青春及一切,犯不上在大功告成之时退出,伤了她的心、把她推回到负心汉身边。”贾青天顿开茅塞。 徐圣心下寻思:“这情它究竟为何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竟将一代英豪变得时喜时忧、时笑时苦,喜怒无常?”庆幸自己未如贾青天一般堕入泥潭中无法自主。无情虽不似多情苦,但也无法享受刻骨铭心的爱情。徐圣喝了杯酒,又问贾青天:“贾兄,此次出山,你打算何时对付方安,又打算怎么对付?”心下则敁敠道:“方安号称‘天齐老人’,位居八大魔君之一,无盖世武功怕奈何不了他。贾兄此次神功大成,想必无十成把握也有八成把握击败方安。” 贾青天吃一块牛肉,咽下去方开口道:“老弟,不是我在你们师徒面前自夸,我已经将清风大法练到最高一层,其威力更非昔日可同日而语,可以这么说,凭我现下的武功杀不了方安,也能将他打个半死。这样,我此次出山,首要即是去一趟地狱谷,见一见淑婷,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看看有没有人欺负她。我心中悬悬挂念的是她的平安,只有确定她无恙、姓金的未趁机而入,我才能全心全意、无所顾忌的诛杀方安。” 徐圣笑道:“老兄,真有你的。不错,干大事务必得心无旁骛,只有除去杂念,方能所向披靡,方能从打斗中达成目。”收起笑容,颇为一本正经的道:“贾兄,方安非是泛泛之辈,你虽收拾他有把握,可当兄弟的还是不大放心,不如待你自地狱谷归来时叫上我一声,咱们兄弟齐赴天齐谷,小弟虽无助兄长之力,但是在一旁为兄长观战、喝彩还游刃有余。贾兄,你意下如何?”贾青天与自己是过命之交,今日又为自己解围,没别的,只有陪他走一趟天齐谷了。方安虽可怕,可是贾兄现下的力量与他在伯仲之间,有自己加入,无疑己方赢定了。 贾青天十分感动,喜形于色,拍了拍徐圣的肩头,悆道:“好兄弟,不枉我贾某人视你为手足。好,如我一再推辞,便视你为外人,你也会瞧我不起。这样,今日我继续向地狱谷进发,一会久别的她,待自她处归来之时,便约上老弟你一起赶往天齐谷,找方安那个老鳖报仇雪耻。来,好兄弟,当哥哥的不说什么谢与不谢了,一切均在酒里,我先干为敬!”满杯酒咕噜一声,一饮而尽。 “也为兄长能早日得遂心愿。干!”徐圣喝下杯中之物。 徐圣二人越说越高兴,越说越声高,所论无非是不久前江湖上发生的事。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讲了一席废话,这才分了手。“两袖清风”贾青天摇摇晃晃,如出水之蛇,带着冲天酒气,哼着许多年前的流行小曲,走出酒肆。至于他是怎么去地狱谷,见没见着苏淑婷,唯有他一人知道,徐圣和司马云龙均不关心。 徐圣因未见贾青天时酒已经用好了,而今又喝了一大些,以致醉得无法赶路,便在此酒肆住下。司马云龙完全可以借此机会逃走,但他知道莫不如留在他身边查知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见徐圣大醉,知机会来了,便趁机盘问白眉人的底细。徐圣固烂醉如泥,但心下清醒,虽然不晓得弟子屡次询问这个问题赍于何种目的,可是无论如何真实的情况也不能吐露一个字。遂一再声称一概不知,问得烦了,便胡扯一番。司马云龙见他人虽醉了,可心未醉,自觉又无可奈何,想来可能是自己未能赢得徐圣的信任。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二人用过早饭,徐圣掏出银子付了账,欲带司马云龙上路,刚走出房门,便听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杀声。驻足一瞧,不禁一愕。 自门外闯进来三十余人,人人满腮杀气,手里均提着明晃晃的利剑。这些人不请自至,扇面形围来,不客气地将徐圣师徒围在中央。为首者照其余人均年老,约在四十六、七岁,一张泛着红光的老脸上却尽显杀气,浓眉挑起,虎目闪烁,齐胸长髯为风吹得颇为杂乱,一件蓝色锦袍披在身上,无形中更增几许威严,手拎一柄既长又大的金刚剑,又添一许洸洸之感。进门起即金刚怒目,一直未将目光自徐圣身上移开。 有个汉子自为首者身后闪出,大声叫喊:“师父,杀人凶手就是这白脸鬼!” 司马云龙闪目一瞧叫喊这人,认识,他正是在秦家酒肆中给徐圣下跪的青城派高手铁剑男。不消说,他定是跑回去见到掌门人,将同伴的惨死一一禀明,以致于掌门难以咽下这口气,便率人杀来,意欲报仇雪耻。他心说,看来今日难免又有一场血肉之搏啦!他心中并无畏意,知道假如是徐圣胜利,自己不损失什么;如果对方胜利,对方系名门正派,绝对不会为难自己一个小孩子,顶多是自己不能自徐圣口中查知要知道的一切,大为遗憾罢了! 徐圣仰天大笑,说道:“啊哈哈,我徐某人的面子可当真是不小哇,竟然能劳动中原八大掌门之一的路掌门你千里迢迢自青城山赶来与我叙谈,我徐某人深感过意不去,更感受宠若惊呀!”心中有些后悔,不如留贾青天多住一日,如果他在,这帮子乌合之众就得乖乖滚蛋。 正如司马云龙所虞、徐圣所讲,这伙不速之客正是来自四川青城派,为首者正是青城掌门“飞云 笑天”路子安,此人因为剑术不凡,内功修为极为深厚,且一直赍大志于胸,故人称“飞云笑天”。 本月十八大吉之日,乃是三江帮帮主、路子安的好友“金锏水上漂”李志成为独生千金招婿的大喜日子,此乃是江湖上头等盛事。既是同道又是故友,收到请柬不能不往三江帮,因琐事缠身便先打发四个门人下山,自己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率弟子下青城山。不想二弟子竟然狼狈万状的跑回与自己相会,追问原因方知其余三个门人均惨遭徐圣荼毒。听闻之后气愤不已,便叫弟子领路一路追踪而来,刚巧打听到徐圣在此打尖,便率门人急如星火的杀来。其目的自是取下徐圣师徒首级,以慰三个弟子的在天之灵,也惟有徐圣师徒的鲜血才能洗刷掉青城派及自己的耻辱。 路子安殊为霸道、自恃的反问道:“徐圣,你既知老夫到来,为何还愣着,怎么不自刎以谢天下?”声音虽略有些沙哑,但很是宏亮,中气十足,可见内功确实不凡。 徐圣道:“路掌门,你可莫要开玩笑啊!知道你名字的人就要死,那么你的爹娘必然是死在你的长剑之下了。哈哈,路掌门当真是好威风、好杀气啊!可是,徐某不明白,我并非你父亲,你何以叫我也自尽呢?路掌门,你率众杀气腾腾赶来,似有兴师问罪的味儿,我真弄不懂,我们往日无冤,素日无仇,你这么着又是何故哪?” 路子安气忿之下一绷脸,厉声喝道:“徐圣,你纵是到了老天巴地的地步,故意在此装糊涂,也甭想逃避责任。说白了,你这贼子,竟敢胆边生毛,欺我青城山无人,残害老夫弟子,更有甚者为祸武林,屡次惨杀我辈正义之士,故此老夫才想与你‘削刀太岁’一会,目的是杀你为弟子讨公道,还武林一片宁静。徐圣,识相的,别用老夫多费唇舌,立地自刎,这样对你好、对我好、对我们大家都好。” 徐圣乃是一代枭雄,叫他自刎难于登天。路子安这么狂妄,所倚仗的有两条,一是人多势众,二是自己自打出道以来不败的骄人战绩。 徐圣反驳道:“哼,简直是谬论哪!你路掌门依仗人多势众,想以众欺寡,我徐某人倒也不惧分毫。另外,凭你想命令徐某人自刎,还不配。不过么,徐某倒是挺想知道你何以说我自刎是为大家好。嘿嘿,还有,你千里迢迢自青城山下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路子安见徐圣万难遁逃,暗压怒火,手拈须髯,佯装出一副悠闲自得,说道:“真是想不到你一个快要死的人竟有此雅兴,好吧,谁叫老夫天生一副好心肠呢,就告诉你吧,也好叫你死后不至于变个糊涂鬼。为你好,是因为你可以落个全尸,不必被乱刃分尸,或是死无葬身之地;为老夫好,乃是因为老夫不消与你动手,手上自然可以少沾上一滴肮脏的贼血,也不必令人说老夫不讲江湖道义,连个囫囵尸首都未赐给你。既是为你好又是为我好,这难道不是为我们大家好吗?”随后前迈几步,面目阴沉若水,刀刀见血,说道:“不妨叫你知道个原委,老夫日前打发四个门人下山办事,四人途中遇上你,而你竟然将三人杀害,更有甚者你还敢嘲讽我青城派,致使我青城派为江湖上的豪杰所嘲笑,老夫更是受人奚落、面上无光,迫不得已,只得向你讨个公道。贼子,你残杀正义之士时,不曾想到也会有今日吧?” 徐圣大笑了几声,随而又语含挑战之味道:“我想你堂堂的青城掌门整日里为了逛窑子、找婊子忙个不亦乐乎,断然不会有雅兴前来找我喝酒畅谈,原来果真是另有深意呀!好,既然你路大掌门为我一个人特地下了一次青城山,可谓是给足了我面子,反过来我也不能搏了你的面子。路掌门,咱们废话就不必多言了,你要如何,画出个道儿来,徐某人跟着走便是了。” 路子安大拇指一竖:“好,够爽快!”顿了一下,正色说道:“老夫亦不想把你如何如之何,只消你自刎,咱们的账一笔勾销。如果你固执不肯听老夫的逆耳忠言,哼哼,老夫只有……”他冷笑几声,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路掌门,只有、只无的,你倒是讲下去呀!”徐圣讪笑道。 路子安深知徐圣武功不凡,要杀他不动动真力气万难如愿,沉吟片刻,措辞强硬的说道:“你如不听老夫劝告,老夫只有动手,届时你死是肯定的,只是未能落得个全尸,未免是你终生遗憾。何去何从,你……” 徐圣大手一晃,一付万难苟同的模样,当下反击:“路子安,你我虽立场和信仰各不相同,但向来井水不犯不河水。数日前,你的弟子不知死活对我出言不敬在先,现如今,你率人无理兴师问罪在后,告诉你,你不待人离去,可休怨徐某不仁。” 路子安未来得及开口,身后走出一人,三十来岁,白脸上长着一双短眉,斗鸡眼闪闪放光,二撇八字胡,反手持剑,颇为与众不同。冲路子安一抱腕,极为恭敬地说道:“师父,请允许弟子上去宰了他为师弟们报仇!” 路子安温声道:“天华,为师深知你的心情,不过以你一人之力怕难以手刃此贼,你暂且退下,为师自有安排。” 这年轻人乃是路子安的开山大弟子,名叫姜天华,因其剑术不凡,又一贯以左手挥剑,故得了个“反手金刚剑”的绰号,虽绰号中有一个剑字,但与剑客还有着一段距离。因一向忠于路子安,又有那么几分正义感,尤其是说话办事深得其师之心,向来为路子安所宠,江湖上均说将来青城之主的位子非他莫属。姜天华道了声是,慢慢退回。 徐圣笑问道:“怎么,路掌门,你是不是回心转意,不想与大爷为敌了?如果这么着,还算你小子有那么点儿小聪明。” “姓徐的,你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接掌!”路子安人影飘臻空中,右掌运足劲力拍去。劲气风起云涌,源源不断,如一堵云墙压向敌人。世人皆晓青城一门以剑术见长,尤其是三十六路天罡剑更是武林一绝,不料路子安的内功修为也这么精深,无怪乎能位列中原八大掌门之一。路子安何故弃长用短呢?他从未与徐圣交过手,更不知他的以气推刀习到了何种程度,所以出手一探虚实,毕竟兵书上早就说过: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徐圣将司马云龙推到后方,怕他为敌所伤。见敌人掌力浑厚,飞身侚起,急抬右掌迎击。砰的一声,雷鸣凶啸,二股真气相击,登时浪花四溅。徐圣被真气推得凌空来了个云里翻,落地后身子在晃动,不得不佩服路子安的内功修为好生了得。习武者均有一个弊病,无论对方是人是魔,属何门何派,只要内功高深、武功不凡,不仅同道羡慕,纵使敌人也会由衷叫上一声好。 路子安也不例外,立住后也摇了几下,脸色微变,心下暗道:“哎呀,徐圣这厮的内力好生浑厚,怕与我在伯仲之间呀!看来,今儿我如不全力以赴,怕很难杀贼成功。不过,幸喜我还有一些弟子为帮手。”说道:“‘削刀太岁’果真内功不凡,着实令老夫望尘莫及呀!” 徐圣一声干笑,已不及先前那么自恃,说道:“哈哈,彼此、彼此!你路掌门也不愧为中原八大掌门之一,不愧为青城凌霄观观主,果真有过人之处哇!徐某听闻青城派的三十六路天罡剑凶悍无匹,乃系武林一绝。路掌门,今儿你在,不知徐某人又没有眼福见识见识呢?” 路子安知道如果以剑术对敌,取胜的把握无形之中就增加数成,说道:“好!说真格的,老夫久闻阁下以气推刀的神技,早就有心一会。同时,老夫也随了你的心愿,让你瞧瞧我青城派的剑术是否堪称武林一绝。” “拔剑吧,路掌门!”徐圣提气严阵以待。 路子安说和徐圣动手,可并未立即拉剑,而是冲弟子们命令道:“上,把贼子给我剁了!” 姜天华应声率领铁剑男等人挥剑扑向徐圣,三十余柄冷飕飕的利刃织成一张杀气冲天、寒气纵横的大网匆匆笼 罩向仇人。徐圣见路子安的一班走卒扑来,觉得敌人人数固多,可均是些不入流的高手,所以他晃动一双肉掌,迎着大网冲去,轻巧闪开三柄利刃后,劲气自双掌中突出,扑向三人前胸。三声惨叫滑过长空,三人横身飞出,落地之后口喷鲜血,一一毙命。 姜天华见敌人手动即见血,气愤之余,将利刃一抖,奋力向敌人后心急递。徐圣大吼一声,转身闪开姜天华的长剑,右手并不走空,顺势扣住一名高手手腕,使劲一翻,喀嚓一声,掰断其手腕。又有两个高手向自己腿部猛攻过来,徐圣撒开今生无法用剑的那个汉子,飞身暴起,双脚连环踢出,亦常快捷的将二人的肋骨踢断两根。二人惨叫声长久不息,哪敢再攻,慌忙后退,查看伤情。 一个汉子见徐圣后退至自己近前,离自己近在咫尺,便认为这是上天赐给自己一朝成名的千载良机。当即一晃利刃,施出吃奶的劲儿,奋力刺向徐圣后心。如果击中,徐圣定会魂归天外,换来的则是自己一朝成名天下知。适得其反,他未想到徐圣号称“削刀太岁”,成名已久,不仅身怀绝技、杀人如麻,关键是临敌经验十分丰富。徐圣闻身后恶风不善,自是明了其故,如一阵风极捷的飞到偷袭者背后,叫了一声:“去死吧!”掌心吐气,袖中刀飞,刀如飞月左右旋转,将突击者首级斩下,回来时恰如乳燕归巢,捎带着又切下另一个汉子的头颅。 徐圣威风凛凛,犹如虎入羊群,削刀初试即在瞬间诛了两名青城好手。路子安一见,深知再打下去门人非被屠光,自己非成为光杆儿掌门不可。冲围攻的众门人大吼一嗓子:“天华、剑男,你等退下!”见弟子们纷纷撤下,抽出长剑,迅捷如电的扑向徐圣,三剑萦绕愤恨,侚攻过去。徐圣知来者不善,不可怠慢,手抬削刀,颤腕相架,刀走下盘,窃取敌人双膝。路子安飞身纵起,手一下,顺势一式力劈华山当头劈去还以颜色。“好剑法,来得好!”徐圣右手横刀相架,猛地又兜下,横扫枯叶销往敌人腰间。 “飞云笑天”路子安剑术果真高明,三十六路天罡剑下劈、上砍、虚点、实刺、斜撩、反挂,招招所走尽是刚猛快捷的路子,因天罡星共有三十六,故其剑法有三十六路。金刚剑其势如炰烋的北风,携着卷走一切的气魄,直攻向前,守似瀑布飞泻,拦在身前不令敌人飞入。甭看他剑术不凡,欲诛杀徐圣,目下谈来还不切实际。 徐圣不敢小觑,双刀尽力齐挥,时如双龙夺珠,时似二蟒出洞,急时胜暴雨,缓时似溪水漾漾,尤其是两柄刀被以气推出之后,带着劲风、伴着飞沙,盘转急驰,嗖嗖横飞。一柄在上攻敌上盘,一柄在下击敌下盘,一回一出、一上一下,错落不乱,配合密切,行动倢巧。双刀走空便归,回后再杀,如昼夜循环无止无息,两轮明月在空中未离开敌人周身要害,但是一直未能如愿碰到敌人,关键是敌人闪避太快,以气推刀固然威猛,可仍无法击落敌刃。 二将酣战,越战越凶,越战越是难分高下。门口外又有脚步声传来,司马云龙一见又吃了一惊。进来二十余位彪形大汉,人人手操利刃,有十个汉子抬着五口红漆木箱,上系红花,显然是礼品箱,只是不知是给谁送去的。为首者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魁梧,外罩黑炮,面泛黑红润之光,豹头环眼,脸上除了凶恶别无其余表情,手拎四头双枪,明亮如银,每条足有三十斤开外。立于人前,倒极像张飞庙中的张翼德。见其进来回后,闪目观看,见二人平分秋色,又看了二十回合,仍未见高下,急了,双枪一分,大吼一声,声如雷鸣,压住一切声响:“路掌门,杀贼这等好事,也算韩某人一份!”人如黑虎平扑,双枪一晃,助路子安大战徐圣。 司马云龙心下狐疑:“这人生得好凶,他是谁呀?他助路掌门,不消说一定是路掌门的朋友。看来这一奇变,徐圣这回怕是万难抵挡了。” 黑袍人很是骁勇,双抢舞开若两条大蟒,抡开呼呼生风,招招凶恶。人言枪是兵器之王,亦为兵器之贼,看则简单,习成、习精则实非易事,要求招式平直,直出直入,力达枪尖,且要身法灵快、迅捷,稳健方可。主要的进攻之法即为扎,分为上平、中平、下平,辅之以崩、点、穿、刺、劈、圈、挑、拔、扫、云等等招式,这更令大枪刚柔相济、灵活多变、气势连贯。将二条枪习精更是难上加难,内功深湛、体力不凡自是不可缺少,重要的是得掌握习枪的要诀,只有这样,甫能使大枪如同面条一般言听计从。双枪狡诈多变,变得灵活自然,扎、点、刺是为枪,劈、扫时又为棒,那双枪在其手中狂舞,犹如一位操蛇者大展其技,手中飞出无数条银蛇。 路子安见有人助阵,闪目一瞧来人,更是欣喜,知已方胜定了。这一兴奋,使其精神大振,金刚剑走得益快、更急。日渐只攻不守,斜剑飞出,直捣敌人身前,剑花绸如雨滴,刚猛无匹,看样子誓要斩徐圣于兹。徐圣越斗越觉吃力,如今又多个黑袍人,几招后便守加倍、攻减半,所处的下风越是明显。心下暗暗道:“再战下去,怕想退都来不及了,为今之计什么都顾不上了,惟有趁早退去,今日之耻,也只有日后再作计较了。” 徐圣抽身闪过双枪,以真气推出两柄削刀,看这样子要与路子安来个玉石俱焚。路子安一愕,急忙抽剑后却,他还道是徐圣为自己与友人给逼急了要垂死挣扎。徐圣见路子安飞出数丈之外,吸回双刀,双足一蹬,如李广射出的羽箭,毫不留恋的奔远方飞去,一闪便踪迹皆无。至于弟子的安危无暇顾及了,但他深知路子安等人虽然想杀司马云龙泄愤,可也会顾及名誉而罢手的。 第十九章 阶下之囚 路子安、黑袍人见徐圣已然无了影踪,追之不及,故此谁也未追。路子安飘身坠地,收剑入鞘,冲拔刀相助者一拱手,谢道:“韩老弟,今日多亏你及时出手,否则后果还真难以预料呀!老弟,多谢、多谢了!”命人把死难者就地掩埋。 黑袍人枪交单手,还礼道:“路掌门,大家是自己人,出手相助乃是分内之事,这个谢字可当不起。”厮杀未曾过瘾,未能杀徐圣他倒是比路子安更感遗憾。 姜天华、铁剑男等人见司马云龙也欲遁去,忙把他给拦住,并带到路子安身前,姜天华开口道:“师父,徐圣那狗贼的门人已经为弟子所擒,如何处治,请师父示下!” “还示什么下,一枪挑了这个小杂种算了,留着终究是祸害。”显然,黑袍人有想杀人泄愤之念。 路子安仔细打量着司马云龙,心下寻思:“哎,真是太可惜了,这么一块好料子偏偏掉到了茅坑里,搞得浑身是屎。有这么一个好弟子,徐圣一定视若至宝,倒不如暂且留下他的小命,用其来当饵,钓徐圣这条大鱼。不杀徐圣,我青城一门总是脸上无光,更无法叫我在天下群雄面前建立威信。”一摆手制止:“韩老弟,此人在我们手中,我猜徐圣必然会返回救人,我们与其剁了他给小人留下惨无人道的话柄,倒不如以他来当饵养着,以逸待劳,收拾前来救人的大魔头徐圣。如此也算是废物再利用,同时又不会给小人口实,岂不美哉、快哉、善哉?” 司马云龙忙上前解释:“路掌门,我不是徐圣的门人,请您快快放我……”一言未毕,啪的一声脆响,立地感到脸颊火辣辣,觉得好像突然胖了许多,显然有人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闪目一瞧,发现出手者正是曾经给徐圣下过跪的铁剑男,不禁觉得不明所以。 铁剑男吼道:“住口,你小子想用诡计骗我们放了你,门儿都没有,少做白日梦!识相的,就给我乖乖的,否则大爷把你这张小白脸儿划成大花脸儿,甭说去勾搭女人,纵连女鬼你都勾引不了。哼!” “干么打我?”对方固然开了口,司马云龙还是费解。 铁剑男知道少年系徐圣新收的门人,武功与其师差着十万八千里,故不畏惧。再者,自己受到过徐圣百般羞辱,无法还给徐圣,只能转嫁给他的弟子,以达泄去心中愤恨的目的。啪啪,又来两个大耳光,并骂道:“妈的,你这个小杂种,给大爷记好了,开口说一句,大爷便赏个大耳光,问三句便削去一个耳朵,再问再削另一个耳朵,大爷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少耳朵可供大爷削。” 司马云龙不敢相信堂堂青城之主会拿自己当饵,遂道:“路掌门,您……” 路子安打断人质的话,很是不快、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不用辩驳了,老夫不会相信道听途说的迂论,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你说你不是他的门人,那么他因何把你带在身边,难道你是美人吗?不过,你不用担心老夫会取你小命,至少在你师父徐圣未现身之前,老夫是舍不得杀你的。至于何时放你,那就得看你师父他什么时会肯再次现身了。老夫奉劝你乖乖的,别给老夫找麻烦,那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明白?” 姜天华建议道:“师父,我看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会给咱们找麻烦的,依弟子看不如在这里向店主要个装猪的笼子,把他捆上像猪一般的扔进去……” “大师兄,你的法子多有不妥,如果这样,我们岂不还得费人费力抬着他?美死他啦!我看不如到衙门去弄一副枷锁,把他锁上,咱们牵着他走,这样不但省力,关键是定会叫人知道是咱们擒得了一个采花大盗,为地方上除了一害!”铁剑男忙道出自己的想法。 有个汉子笑道:“如果给他穿件妇人的衣服,再抹上粉、带上枷,俨然是一个挺漂亮的玉堂春。哈哈!” 另一个汉子建议道:“师父,点了他的穴道吧!” 司马云龙吓傻了,真不敢想自己披枷带锁是付什么样子,更不敢想象自己被人误认为是采花大盗后,人们会怎么对待自己。 幸而路子安并没有采纳弟子们的建议,毕竟对付的是个武功差劲的小子,大费周章犯不上。道:“不用如此费事了,他跑不了。剑男,你们好好看着他,只要是他不跑了、不死了,就行了。”自是有意叫弟子把对徐圣的恨发泄在司马云龙身上,听弟子们应下,又问黑袍人道:“韩老弟,你来中原是不是去太原参加李帮主的招婿大典?” 黑袍人道:“我大哥身为一帮之主,事忙没办法来,便命我多买礼品、代表他前往三江帮为李帮主道贺。这不,刚刚路过这儿,便遇上了你路掌门杀贼一事。” “太好了,你我是同路,我也正欲前往三江帮向李帮主道贺,咱们同时上路,路上都不至于孤单寂寞了,正好劳烦老弟你给我讲讲大漠风光。”路子安请他的原因有二条,一是与他谈得来;二,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条,是惟恐徐圣去而复返,或带来一些帮手,自己只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有助手,便大不相同了。 黑袍人倒也挺爽快:“路掌门此意,正合我心。走,一同赶往三江帮吃喜酒去。” 这时负责去埋死人的人也回来了,跟着路子安、黑袍人出了门。那些殉难的青城高手甭说弄得一副棺椁了,纵连一张芦席也未得到。抬着礼品的人、押着司马云龙的人仍然是有说有笑,同伴的死并未使他们感到悲伤。 此黑袍人又是谁,何故来此呢?他名叫韩银龙,自大漠而来,因其极为凶悍骁勇,在大漠横行无忌,故人称“大漠铁骑”。其兄乃是大漠第一大帮瀚海帮帮主,名字是“大漠亲王”韩金龙。瀚海帮在大漠称王,与三江帮等门派交往甚密,大家均是好友,李志成招婿,自然也得邀请韩金龙。韩金龙忙于帮中事务分身乏术,再者三江帮招婿也非是关系着武林安危的大事,故此才命其弟携礼品来。而韩银龙自是欣欣然,一是会会中原各路豪杰,二可以暂时摆脱其兄的管束,乐得个逍遥自在。今儿,老早便用完了早餐,自客栈中出来路经这里,刚巧遇上路子安大战徐圣,天生好杀的他便忍不住出手了。他不傻也不憨,知道路子安请他联袂同行的目的不刬地单纯,可他好斗,根本不在乎徐圣是否真地会去而又返。 路子安说了一些诸如韩亲王的身体可好,韩亲王的妻儿可好,有几年未见韩亲王的面了,再就是一些恭维韩金龙、韩银龙神勇无匹的话。韩银龙一边走,一边回答着,当他听到堂堂青城掌门大赞自己时,心下益加自命不凡。而后又谈及了些江湖上近期发生的事,无非是些令人发指的惨案,可自二人口中讲出,却无有同情尽是幸灾乐祸。 司马云龙被人押着向前走,这下可惨了,虽说路子安言过暂时不杀他,可那些青城高手因对徐圣恨极,自然而然把笔账算在他头上。这样,司马云龙未行一尺多远,自有人自后给他一脚,并骂他一句婊子养的;未走几步,身侧又有人打来二拳,嗔着他走路彳亍;刚紧走几步,又有人上来拳打脚踢,说他有意逃跑。这诟骂声和嘲笑声不停灌入耳中,浑身尽是他人的口水、唾沫,这倒是不打紧,关键是未走几步经人一脚,便一个趔趄,一拳下来又是一个跟斗,这跌倒、爬起,自然成为习以为常之事,使他深刻感受到了沦为阶下囚的苦楚。 对于打骂尚可接受,然心中一直想不通,堂堂青城掌门怎么会与一个孩子过不去?以往听人讲说正教人士言语皆是道理,行事不离开光明磊落四字,一向最切齿的是小人行径。可是,一向以正义之士自居的青城掌门何以用此小人行径?对于路子安拿自己当饵,他是怎么也想不通。甚至会想,二矬、徐圣均是江湖上的败类,可他们对自己并未曾打骂,何以青城之主连江湖上的匪类也不及?受此奇耻大辱,真想自刎,可一想到家仇未报,便灭去自杀的迂念。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禁黯 然泪下,自知落泪于事无补,便聊以**的在心底深处默默念起以前学过的《孟子》中的一段: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肌,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走出了一程,除了有过往不相干的商贾、农人外,什么徐圣、二矬都未露面,似乎均在人间蒸发了。韩银龙心不禁嘲笑路子安庸人自扰,觉得徐圣是给自己吓跑的,来无疑是送死,他不傻怎么可能来呢?然而,路子安心下并不轻松,他肯定徐圣一定会来的,虽不敢肯定具体时间,可似乎嗅到了不安全的气息。 前方闪现出个茶棚,路子安、韩银龙均觉口渴,便走进茶棚,叫了一壶茶,一面休息一面喝茶。司马云龙觉得太累了,便坐在一条板凳上,屁股刚距板凳半寸尚未来得及去焐板凳,铁剑男一步抢来,飞起一脚将其股下板凳踢飞,并大吼:“他妈的,你这个小杂种,这凳子也是你能坐的吗?滚一边去!” 司马云龙被这突如其来的腚下抽凳弄个措手不及,无法采取任何措施避免可怕的后果发生,轰的一声,一个收不住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疼得他情不自禁的哼了二声,瞪了铁剑男一眼,从地上起来,嘲讽如潮涌来。 铁剑男吁吁满面,见司马云龙瞪自己,火又冲来,骂道:“兔崽子,你他妈的敢瞪大爷,有你的,真有你的。滚罢你!”飞起一脚将正欲掸去身上尘土的少年踢飞。见少年趴在地上,浑身是泥土,禁不住冷笑:“哈哈,小贼,你这招狗吃屎练得挺好么,果真是深得其师真传,这才真是名师出高徒呢!哈哈……” “哼,狗吃屎也总比给人跪下来得有气节。”司马云龙小声嘟囔并爬起,不去理会他人的嘲笑、奚落,掸去身前身后的尘土后又坐在了地上,心道:“哼,有种的你再踢,踢了痛死你!”他虽然也渴,也想喝口茶,可知道这纯系奢望,路子安当自己是鱼饵,只消不死便可,岂会理会饥渴?其手下更是凶巴巴,自己喝水的意思一吐,只能徒增讥诮谩骂、拳打脚踢,故惟能看别人喝水了。 在路子安眼里,司马云龙与囚犯一般,只是为了好看未捆绑而已,至于弟子们的打骂,他有意纵容,除非司马云龙被折磨死,他兴许会责备几句。听他对韩银龙道:“老弟,此次抽出时间来中原,机会难得,是不是会多逗留几日?” 韩银龙道:“直说了罢,我哥管我太紧,此次良机我是断断不会放过的,自然得在中原多玩几日。对了,路掌门下一次山也不容易,不会到三江帮道声贺便回山吧?” 路子安喝了一口茶,说道:“既下山来了,便不急于这一时三刻回去,我想趁此良机顺便拜望几位故人,也好令弟子们在江湖上走动走动,增长一些见识和见闻,以便他日遇到事时不至于手忙脚乱。”心说,此次下山叫一个徐圣弄得我青城一门灰头土脸、为人笑柄,我不杀他绝不能轻易收兵。 “路掌门不愧为一门之主,所思所想甚是长远,相比之下我是不及啊!”韩银龙从与路子安见面至今,谈话所喷出的唾沫不下三水桶,磨破的嘴皮子不计其数,这句甘拜下风的话是头一句承认不及路子安。 “老弟,你太谦虚了。”路子安微微而笑。 陡然大道上由远而近驰来一条人影,落在茶棚前稍喘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动弹,便自其来的方向掣电般杀一群人,因为他这一停便纷纷赶上来把他围在中央。路子安人知被追杀者,不认识追杀者。司马云龙见之一惊,认得这两伙人。被围者一脸杀气,仅剩一条胳膊,手提长剑,赫然正是天星庄二庄主“双掌摇五岳”左丘盛。追杀者正是以赤发人为首的仇家,这些操刀高手自然是赤发人的部下。双方人身上均溅着血渍,显然在来此之前不知厮杀过多少场。 殊不知,左丘盛自从庄上在赤发人刀下逃出,一直如无头苍蝇,今儿往东,明儿又往西,毫无目的瞎蹿。企图凭借自己精湛的轻功摆脱赤发人的追杀,但对头不是好惹的,轻功不及他,几次给其追上,与赤发人大战一场杀几个人便又跑,如此打打逃逃,不知怎么的便与路子安、司马云龙碰上了。他乍见路子安,心下一喜,天星庄与江湖上的黑白两道均有往来,与路子安自然也有交往,虽不十分了解其为人,但深知其是侠义之士,又常将济世救人等豪言挂在嘴边,如此断乎不会袖手。认定路子安一定会出手助自己诛杀仇人,便又有了信心,同时也不打算再跑了。 赤发人把头一摆,烈火便姗,声如牛吼,问道:“左丘盛,你倒是跑呀,怎么不跑了?”瞥一眼路子安、韩银龙,虽知二人会插手,但并不畏惧。 左丘盛见到救星,豪气上冲,冷笑道:“哼哼,你在我屁股后面苦苦相随,我如再置你于腚后,岂不是负了你的一片苦心?”声音变厉,大加指责:“红毛鬼,我天星庄及我们兄弟与你们主上及你们素无冤仇,你跟白眉鬼带人寻我们的晦气,今儿青城路大侠和瀚海帮的韩剑侠均在,当着二位大侠的面儿,你倒是说说这其中的缘故,好叫二位评评理。” 赤发人听他的口气似乎找到了两座大靠山,不禁气冲顶门,猛然长啸,声音夹着上乘内力,一传千里,将茶棚好悬没给震塌,道:“好哇,你小子的本事真是见长了呀,果真不出白眉毛张兄所料,你小子果真脚踏两只船,拿着我们的金银去勾搭什么他妈的青城、大漠的婊子。哼,你小子既然勾搭了他们,为何你大哥死时,他们不伸手?” 茶棚里的韩银龙听闻不胜气愤,便欲托双抢与赤发人一搏高下,刚欲起身,路子安便将他按下了,连连向他使眼色,叫他稍安勿躁。韩银龙想左丘昌既与歹人勾结,自己出手助他,同道会说自己善恶不分,为了名誉这口气务必得忍下。 司马云龙见左丘盛兄弟生死不惧,颇有好感,而今他与自己一般一夜间被人灭了门,更有同病相怜之感。明白左丘盛有意请路子安相佑,心说:“你好糊涂哇,路子安是何等人物,他工于心计,能以我为饵引徐圣,就更不可能为一个人而得罪更多人,况且又有一个你结交奸宄的借口。” 浑不知,路子安也在考虑是否出手相救,现而今的左丘盛已非昔日天星庄二庄主、大名鼎鼎的“双掌摇五岳”了,而是交友不慎、与友反目、命悬歹人之手的独臂浪子。若出手相救,他人定会诬陷自己与歹人有染,从而小视青城派,那时青城派又如何威慑天下?况且,左丘盛其兄已亡,庄子已成废墟,可利用的价值化为乌有,犯不上因一个残废了的虱子而令锦袍全烧。最担心的也有敌人凶悍霸道的因素,深深明了能杀左丘昌者,能切下左丘盛一臂者,绝非泛泛之辈,其武功怕不出自己之左,而其主人的神秘更令人闻之不寒而栗,他清楚神秘并不是眼有瘉见不得光、丑陋见不得人,而深藏不露,这深藏不露则是世间最可怕的。他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今知己不知彼,焉有全胜的道理?因有意要韩银龙助自己杀徐圣,故此将他按下,不叫他向里卷。 左丘盛据理力争:“呸,你胡说什么,我们天星庄每年送给各位朋友的礼品皆是庄上的,焉能用你们硬塞来的东西呢?”天星庄与中原各门各派的友谊虽然不太亲密,但二位庄主很是敬重各门之主,故此每年正月均会派人给送去礼品,无非是想与他们搞好关系,祈求自己一旦出了事不至于无人可助。二位庄主颇喜交朋友,无论是名僧高道均是他们所结交的对象,这个通过左丘盛的师承即可知道。也结交一些绿林豪杰,这都得益于表弟从中引荐,其中也包括白眉人和眼前的赤发人,灭门之灾也正是因这二人而起。 赤发人一晃闪着光芒的大刀:“硬塞与否姑且放下,可你二人贪其外来的钱财好使也全收下了,这可不是假的呀!你们收下我家主人的财物,不说全心全意归其麾下,竟仍与我们主人不喜欢的人暗 中来往,没别的,我们主人只有把你兄弟二人杀了,方不至于为天下英雄耻笑。左丘盛,你我相交一场,你说罢,你有什么遗憾的事尚未办,待你走后,我会代你一一办妥。” 左丘盛勃然大怒:“我的遗憾就是瞎了眼睛交了你这个朋友,我想杀了你、吃了你的肉,你自刎便是代我办妥了我急于办的事。哼!” 赤发人心下思量:“与你们两个小角色结交本非我的真心,如不是他们极力怂恿,主人又首肯,说什么与你们结交可增加实力,纵使他日你们不归顺,杀你们也来得及。到时候,杀了你们,名门正教人士也只能会说是与咱们反目,而唯恐人说是善恶不明而袖手旁观。他们说得对与否,全看这个路子安、韩银龙今儿是否出手了。”瞟了一眼路子安,冰冷的道:“左丘盛,你与我有约在先,又去结交路掌门在后,是谁对谁错,你不妨回头问问路掌门。今儿,他路掌门只消说上一句他与你们关系默契,我便可看在他的薄面上放你一码。你回头问问吧!” 左丘盛心下窃喜,想来只消路掌门一出手,定能宥己杀却贼人。冲茶棚内的路子安一躬到地,极挚诚地说道:“路掌门,你是中原八大掌门人之一,是除暴安良、侠骨仁心的一代宗师、中州名剑,鄙人不敢奢望你出手助我杀贼,只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鄙人已是不胜感激。” 路子安益是犯了难,万没料到赤发人出此惊人之语,若说赤发人对,同道们定会讲他们屠了天星庄,很是残忍,说他们这伙强贼对无异是与虎谋皮,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即将荡然无存;倘若说左丘盛对,左丘盛此举并非是什么除强义举,而是与盟友因利分得不均匀而反目,只要一说他对,日后必然会有人说我与歹人有瓜葛、不分皂白,如何在江湖豪杰面前为自己别白辩驳?然而,噤若寒蝉毕竟不是自己的作风。狐目在眼眶中转几圈,不禁计上心来,大摇大摆的起身,咳了一声,阴阳怪气、悬河注水的说道:“两位均如此抬举路某人,叫我讲几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首先,我先说明,我的话不论对也好、错也罢,都希望两位不要怨恨我。嗯,我认为二位曾经是故人,紧因一点儿小事即反目成仇,委实犯不上。但是,既然到了水火难以同炉而居的田地,无法挽回这一切,意欲通过决斗来了结一切恩恩怨怨也无可非议。我虽然不大赞成打打杀杀,可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主儿,江湖上的规矩是无人可以凭一己意志而擅改的,我也不例外。二,左丘庄主既然已与歹人打成一片,便非是我辈中人,故你与这位先生的恩怨,路某实在不便插手来管。唉,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二庄主,你放着正道之士不去结交,偏去交一些歹人,放着庄主不去作,偏欲去伺候魔头,早知会有今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又何必当初呢?唉,真是的。” 韩银龙听路子安滔滔不绝,见他不仅未出手,最后反派了求助者一身不是。不禁觉得自己以后要向路子安好好学学,不学他的青城三十六路天罡剑,专门学他那用兵者的大脑和对事情如何取舍对自己更有利可图的思想。 司马云龙见路子安乔装出这付泾渭分明的样子直想吐,更加小觑这位青城掌门:“果真不出我之所料,路子安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他如此派了左丘盛一身不是,似乎左丘盛今儿命悬于敌人之手是咎由自取。跟徐圣走江湖时,听徐圣说中原八大掌门中以少林住持悟静最为和善,以武当掌门玄真真人最为高傲,以面前的这位青城掌门最为狡诈,别看徐圣行事不怎么地道,所言倒也非虚。” 赤发人心说,怎么样,路子安果真一推二六五,更绝的是派了求救者一身罪咎。 左丘盛万万未料到被自己奉若神明的青城之主竟会在自己最需要他帮助时,对自己的生死置之不理,全不念及昔日之谊。遂问:“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路掌门,你怎么会这么讲呢?” 路子安脸上挤出一丝无奈,似乎见死不救有着万难吐口的苦衷,说道:“二庄主,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然而,之所以这么决定,实非出于本意,究其原因皆在你与令兄身上。”见故人茫然满面,续道:“你兄弟二人若仍是以前那两位行侠仗义、泾渭分明的大侠,别说只命路某去杀几个小毛贼,纵是开口要路某的项上首级,路某也会二话全无、甘心奉上。现而今,你二人结交匪类,与邪魔外道的鬼蜮称兄道弟,我路子安再蒙昧、再无知,也不会与为千夫所齿、为祸武林的千古罪人有所瓜葛。”随而声音突而变厉变响:“左丘盛,你我已是水火难同炉的两路人,路某本宜拔剑斩你于此,但念及昔日的一点儿私人交情,再者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又非君子之风,故今日姑且放你一次,望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若真的痛改前非杀了面前贼人,我不但会向阁下祝贺,还会告知天下英雄二庄主乃是真正的大侠。”他深晓左丘盛在家中叫人家剁去一条膀子,左躲右藏这几日又岂能习成不世神功?如果左丘盛真能杀贼,敌人必会树倒猢狲散,对自己没什么损失;倘或死在贼人刀下,也无人说自己不讲江湖道义、见死不救。 第二十章 人在江湖 左丘盛此刻方有失道寡助的感觉,偶因一次交友不慎弄了个满门被灭,自己侥幸未死却被人追杀,岂知满心认为能救自己的朋友,竟然落井下石。失望、伤心、悲切之余把心一横,决定力敌赤发人,叫路子安看看,没有你路屠夫,我也不吃活猪。废然长叹,刚毅的劲儿浮现在冷如水的脸上,说道:“罢、罢、罢!我左丘盛自以为不论出身何门何派的人,只要剖腹相视、以诚相待,皆可成为朋友,岂知这个想法天真可笑、幼稚至极,到头来弄得个一世英名就此扫地,命悬于贼人之手,以致最敬重的人也对我的生死视而不见。唉,真是相识满天下,知心无一人啊!”突然大吼:“赤毛贼子,今日我也不逃了,咱们就来个新仇旧怨一朝了结,今天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接招吧!”此时彻悟道:求人不如求已,靠人不如靠己;白光一顺,唰的一声,一式小鬼索命当即使出,迅捷异常地递至敌人前心。出招老辣,欻奔要害,剑中孕着无限仇恨。 “妈的,瞧瞧大爷的劈山十五破!”赤发人向左侧身,抬刀按下敌剑,这一按看似极快,实则是虚招,呼的一声,顿化一式横推八百推奔敌人胸前,这一招不仅仅捷和巧,更多的则是凶悍和骁勇,这一着横推八百才真地是实式。左丘盛虽赍着必死之心,可也不敢等闲视之,双足点地,轻如雨燕的自敌刀上空翻过,长剑一拂,顿生一式山后桃花,片片燕山飞雪飘向仇敌颈部。意在突击,故而剑走之疾、之倢已达巅峰。对于敌人能使出此招,似乎是早在赤发人的算数中,轻松一偏头,躲开敌刃正身前纵,如一头血狮咆哮着扑向猎物,使出一式剖石分玉当头劈去。这刀抡动起来本身已有千斤巨力,再加上用刀人那十足内力注在刀上,自空中下落更是带了万斤力道,不亚如泰山突塌。左丘盛见敌刀凶猛欺獬豸兽,未敢正面相击,而是转身避至侧面,闪开敌刀之时挺剑直刺其左肋。 赤发人登时飞身冲空,晃动大刀连连攻出四刀,刀刀皆是劈,一刀胜一刀、一刀快一刀、一刀赶一刀、一刀猛一刀,恰似四兕齐扑,快胜电动,刀法玄、刀招精,不消说自是江湖上罕见的上乘刀法。浑不知,这四刀为劈山十五破劈式中最老辣的一招,名字叫四季齐至,要求四刀分别切向敌人左右,齐上齐收,如四不如一。赤发人所使的这劈山十五破乃是合万刀之精而成,独占玄、奇、猛、凶,有十五破,分为甲劈、乙削、丙扫三招,每招均有十五种打法,因而算起来共有四十五式。加上师承天台山达摩寺那雄浑深厚的内功为辅,益发使得这解刀法挥之如石破天惊,舞之似狮吼群山,刀气纵横交错成一张大网,刀光萦回胶加,杀气亟斥蒸蒸。 左丘盛化去仇人的招式,又击回一剑,但这一剑却被敌人轻松化解。二十几个回合过后,左丘盛已经被敌人那玄妙阴狠的刀招压得喘不过气来。初时那防守后推出一两剑的局面早成过眼云烟,现今只空落得个回天乏术的份儿。甭说敌人刀上再加劲力,纵是照此挥下去,用不上十招,左丘盛非得剑陨归位不可。心下也想再一次抽身溜之,但大话已经说出,且又有路子安等人在场瞧着,怎可叫这帮小人小视?心中又想,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习剑者天天有决斗,日日有仇杀,横尸街头是早晚的事。今日横竖难逃一死,死也得叫他刀直刺前心,万不能叫他在自己逃跑时刀自后摘去头颅。再者,自己早就无力还击,抽身谈何容易啊!他怀赍着必死之心全力挥剑,使其剑如网一般稠密,未给敌刀一丝一毫的机会。 路子安等人看着这精彩绝伦的打斗,眼毛不敢稍微颤动,惟恐自己一眨眼错过几次饱眼福的机会。路子安心下好生羡慕赤发人所用的刀法,仔细观看时,心下兀自疑惑:“这劈山十五破是何人所创,刀招之中怎有塞北金刀堂的刀法在内?那一招分明是金刀堂刀法中的四海同归,难道说此人与堂主公孙剑有何瓜葛?不过,纵使是交情再深,以公孙剑的为人,也断然不会以十套镇堂刀法要诀一一倾馈。不是馈赠,难道是偷盗?” 便在这一弹指顷,赤发人大发神威,虚点一刀,将敌剑调出,紧接着一翻刀,当的一响,顺势将敌剑挂出。左丘盛始料未及,惊讶之余见到敌刃如白光一现,奔顶门压来,心下不禁暗叫:“我命休矣!”闭上双眼,只待敌刀过后自己魂赴幽冥。 便在这危如累卵之际,一朵白云推着一道闪电自众人头顶飞过,白芒一现,轻柔灵巧的将离左丘盛顶门半尺左右的凶光托起,从而方使左丘盛免得一刀之厄,大概也是左丘盛命不该绝吧! 赤发人、左丘盛、路子安、韩银龙、司马云龙等人无不为此横生突变愕然不已,均聚目光向来人望去,一睹之下又是一愣。 来者竟然是位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羽客,近七十的高龄,鹤发童颜,一脸敦厚善良,雪髯飘洒,宛似不沾尘埃的神仙。司马云龙觉得来者的洒脱飘逸不在贾青天之下,善目慈眉、温良可亲更是贾青天望尘莫及。待一看手中的拂尘又一慑,原来那拂尘非是一般之物,乃是以根根细铁丝编制而成,柔虽似马尾,不失其刚。司马云龙虽不知此人是谁,但从他出手救下左丘盛此举即知他并非是如路子安一般的沽名钓誉之徒。 左丘盛惊讶不已:“啊,原来是真人!多谢真人出手,多谢!”心下窃喜,喜自己的朋友中还有一个肯真心救自己的。 老道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大家是自己人,何用言谢呢?” 司马云龙不晓,路子安、赤发人等人均知此人乃武当高人飞飞道人,是掌门玄真真人的师兄,其轻功青云直上习至化境,连掌门人也不及,因为手中一柄铁丝拂尘横扫江湖,故武林人送外号“铁龙尾”。此人与左丘盛交情甚密,堪称既是师徒又是兄弟,说是师徒,因为左丘盛的轻功乃是他所传授,说兄弟,二人坦诚相见、无话不谈。飞飞道人乃是一闲云野鹤式的人物,不喜管理门内事务,喜四处云游。闻听故人家逢大难、惨遭灭门,遂至庄上,发现白地一片、不存片瓦,下山不明去何处,四处走时偶遇故人遭追杀。 路子安、韩银龙分开人群,双双冲飞飞道人一抱腕。路子安皮笑肉不笑,颇不自然的一笑,说道:“真人,久违了!观真人红光满面,亦可知真人……” 飞飞道人很不满意路子安的隔岸观火,绷脸打断他的话:“路掌门,黄鹤楼上看翻船;你可真是好兴致啊!你与韩大侠不念同道之谊,难不成也想劝贫道成为千人所齿、善恶不分的小人么?” 路子安无端碰了一鼻子灰,只觉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没趣儿到了极点,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话语为自己辩驳,只得噤口不言。 飞飞道人扭头对赤发人道:“阁下这劈山十五破威力惊人,这套刀法的精髓早被阁下吸收了,能将这套刀法发挥到淋漓尽致,可见苦功没少下啊!同时,也能看得出来,教你这套刀法的天台山达摩寺已故绝远大师,他的心血也没少费啊!你怎么可以有负大师教诲为非作歹呢?看到你今日所为,我想大师也会无颜在佛祖面前听讲经法。” 赤发人一愣,心下一颤:“这飞飞道人的眼力果真不凡,仔细想想如今的所作所为的确有负恩师临终嘱托。”把大刀一晃,说道:“不错,老道你说对了,大爷确实师承天台山达摩寺。你与大爷的恩师是什么关系,大爷是否有负恩师的教诲无需你来瞎操心,说吧,你自大爷的刀下夺下大爷要宰的人,想干啥?” 飞飞道人肃容道:“贫道一个出家之人,不想干什么,只想对你说一句,今日我看在故人薄面上放你一次,不与你计较,望你好自为之!”突而扭头对左丘盛道:“走!”噌的一声,施展轻功飘出人群。 左丘盛自是求之不得,不暇细想,跟着也使出青云直上,与飞飞道人几个起落已经踪迹皆无。 赤发人心道飞飞道人与恩师有手足之谊,今日看 在他的薄面上姑且放过左丘盛一码。想到这里,冲手下人一挥手,喊了声:“撤!”与他的众手下顺着来时的路飞去。 路子安等人想飞飞道人的到来会有一场更加精彩的厮杀上演,着实不曾想到仅仅说了三言两语与题无关的话便各自去了。失望之余,对韩银龙道:“老弟,我们也走吧!”见韩银龙点点头,便与他率本门高手,押着司马云龙继续向前赶路。 司马云龙心下不解,这天台山达摩寺的绝远大师与飞飞道人是何关系?另外,赤发人明明师承名门,何以会为非作歹?心下虽不解,可一闪即逝,所想最多的是如何自魔爪中逃脱,然而无论干什么事,身侧均有一名或两名持剑汉子死盯着,全然不给自己半点儿机会。 这几日,均是看守众多,无法令司马云龙如愿,晚间人静之时,陡然闪出一个主意:三江帮招婿是江湖上的大事,伯父身为同道,必然会前往,只要老人家一到,代我向路子安一解释,在天下英雄面前,路子安也不好固执说非以我为饵引徐圣。待此事一了,我仍可与伯父继续赶往武当山,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在三江帮总堂即会遇见玄真真人,如此即可当即拜师,相信有天下英雄在,加上伯父的情面,真人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这么一想,心情也就转佳了一些,自然而然也能进入梦乡了。 路子安虽说一路上观赏风景、好不悠闲,可心下一直提心吊胆,忧心徐圣会反扑回来,徐圣倒不足为惧,怕的是找来一些江湖魔王助拳。令人欣慰的是这几日徐圣及其同党无一现身,韩银龙则说徐圣是被他的双枪吓破了胆。路子安认为这是山雨欲来之前的静,用不了许久必会有一场狂风暴雨。 山西地杰人灵,黄河壶口瀑布、芦芽山、恒山、庞泉沟、太行山大峡谷不知引来多少文人骚客的感慨。山西锣鼓历史悠久,驾鼓车的场面更是人欢马叫、声震百里、壮观激烈,更能充分的表达了山西人坚韧强悍、开拓精神。 众人平安抵达山西,路子安认为可以暂时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并断定徐圣是在四处请同道,可能会在自己参加完李志成招婿大典归山时袭击自己。不过,一到山西,众人可都挺兴奋,因为在古道上不时可以看见前往三江帮总堂参见婚礼的豪杰、剑客,或一或两、或成群结队,这怕也是徐圣迟迟未敢来的原因。未入山西境内前,路子安已命弟子拿银子购得了贺礼,使弟子分两伙,一伙负责抬贺礼,一伙负责看管鱼饵。 说说笑笑,众人已至三江帮总堂,乍见门前车马相挤、人山人海,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人人忙个脚打后脑勺儿。有的人自门内二手空空而出,是礼已送了,不论主客,进出的人皆是笑逐颜开,似乎三江帮所招去的乃是他们的儿子。 路子安、韩银龙命本门弟子抬贺礼挤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将礼品抬进门并叫人通报,说二位大侠到了。 未过些些功夫,门内走出些以一对夫妇为首的男女。司马云龙心想:“为首这男人即是三江帮帮主?那么,身旁这个丑妇又是谁,他母亲么?好年轻了点儿啊!” 男人身着锦袍,本来一张含笑的老脸,见了路子安、韩银龙更是难以拢嘴,此人便是这三江帮帮主李志成,因为以双锏成名,故有“金锏水上漂”的绰号。身侧的妇人比之老上二十余岁,一头有些黄且疏的头发,偏带几朵红艳的小花及许多闪光的翠玉金钗,便给人一种花落屎上、钗插粪中之感,秃眉描得一上一下、一粗一细,血盆大嘴外长伸着两颗闪亮的虎牙,黑脸上因为褶子多如头发、深入沟渠而抹满“白灰”,偏生又有少许“白灰”在其笑时陨落,以至于脸上黑白不一,白吃黑、黑围白,恰似一盘正杀得激烈的残局。她名叫王小倩,甭看丑胜无盐王后,其名却娇滴滴的,闻其名勿睹其貌,谁又能说她是夜叉而不是美天仙?此妇的双刀在江湖上有一号,在三江帮那可是垂帘听政的冯太后。 王小倩这么一个丑妇,何以能嫁给李志成这么一位比较俊美的男人呢?据传,李志成原本是三江帮内的一个捧茶壶、端夜壶的小厮,可他并不安心久居人下,一心想成为人上人,然而自己半点儿武功不会,想成为人上人谈何容易!便想只有拜在当时三江帮帮主、王小倩的父亲“双锏无敌”王振山门下,方可有机会成名、甚至在其千秋之后纳三江帮于掌中,但自己身份下贱,老头不会同意收为弟子传自己武功和掌门之位。 正当苦苦思索之际,也是活该他得遂心愿,一次无意中与王振山的掌上明珠、独生女儿、三江帮的琼枝玉叶王小倩相识。王小倩虽年长李志成十岁,但甚喜其风流俊美,而李志成又想从她身上打开通往三江帮帮主宝座的突破口,二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越谈越投机。不久,自是顺理成章,王小倩央求其父传李志成武功,王振山见李志成用心学、勤加练习,武功进步神速,比其余弟子均有上进心。王小倩不日即与李志成成了亲,未过五个月他们的大儿子即出生了,可不久便夭折了,直到几年后才生下一个貌似其母的女儿。王振山因病去世,三江帮帮主的宝座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李志成的盘中餐,经过十余年的江湖行走,李志成已经成为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头面人物。 前不久,夫妇二人定下招其仪表堂堂、办事老练、又得女儿倾心的二弟子“飞天豹”肖远入赘为婿,把女儿托付于肖远同时,也想在将来将三江帮帮主的玉玺传于他。在肖远首肯后,李志成夫妇当即择吉日、大购办喜事所用的物品,同时发请柬给少林、武当、丐帮、华山、峨嵋派、万元山庄、青城派、大漠瀚海帮、南海蓬莱岛、塞北金刀堂,以及白狼门、飞鹏庄等等一些门派,还有江湖上成名的剑客、侠客,于今日前来三江帮总堂吃喜酒。 今天是正日子,应该来的大部分全都到了,只差几大门派的人未至。他正在心急之时,听通报说青城掌门与瀚海帮的二当家的齐至门外,便携夫人、弟子迎出门外。见到路子安、韩银龙,大为高兴,见到司马云龙只道是路子安在来此的路上新收的门人。抢步上前,冲二位客人拱手,颇为热情殷切地说道:“路掌门、韩大侠,二位驾临寒舍,李某未及十里外相迎,恕罪、恕罪!” 路子安赔笑道:“李帮主言过了,今日是李帮主招婿的大喜日子,路某纵真地日理万机,也得放下手中事物,前来贵府讨杯喜酒喝呀!哈哈……” 李志成夫妇笑得合不拢嘴。 韩银龙道:“李帮主办喜事乃系武林中头等盛举,家兄本欲亲自前来道贺,不料临时有变、分身乏术,便遣小弟代表他前来,一为向李帮主道歉,请帮主、夫人海涵谅解;二来向帮主道贺,恭祝贵府千金夫妇齐眉举案、白首同老、永结人间仙影。”他腹中墨汁没几滴,这些话均是路子安几天前在旁教的。 李志成忙道:“韩亲王终日为万里大漠的安宁而悬心,不能亲自前来的确令人挺遗憾,可是韩二侠亲自来了也是一样的。”忙闪开条通往府内的道,并道:“丐帮的江帮主和万元山庄郑庄主都已经到了,眼下正在用茶。二位,有话咱们里面叙去。请!” 二人听闻江帮主、郑庄主均到了,便随主人向院里走。司马云龙进来见院中来来往往的丫环、仆人忙个不亦乐乎,真恨自己少生一双手、一双脚,到处是红绸子制的大红花,欢声笑语直飘百里之外。人潮涌动,各色客人皆有,有富有穷、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丑,可是面部表情却是出奇统一,尽是歈容满面。这时,自室内涌出一伙人,人人含笑,直奔路子安等人走来。 左首是个老乞丐,足有六旬开外,大脑袋没长几根头发,短眉毛小眼睛,一捋雪白的山羊胡向上翘着,衣服虽然干净,可是褶皱不平且补丁摞补丁,这些均难以掩盖老当益壮的气概。此人即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早年以双掌成名,人送诨名“追魂索命掌”,名叫江振 天。他与李志成的关系不甚密,但李志成下了请帖诚挚相邀,盛情难却,便率弟子于昨日傍晚赶到了。 右首的人相比之下,不仅仅年轻,无论身材、相貌皆在江振天之上。大约在五十岁左右,面泛红光,浓眉星目、齐胸黑须颇为漂亮,锦袍裹在身上万难盖住洸洸威武、浩然正气。此人是天下第一大山庄庄主,名列中原八大掌门之一,因为手中双槊少有敌手,加上为人刚正不阿,故为人尊为“双笔判官”,名叫郑万元。与李志成的关系也一般,但念及李志成下帖盛情款款,又属同道,加上彼此同居山西境内,便无奈之下率弟子于今日早上到了。因听闻路子安、韩银龙到了,便与江振天在李志成夫妇出迎后也走出了客厅。 同道相见免不了一阵寒暄、互道问候,重新来至客厅内,待分宾主落座后,有仆人献上香茶,众人一面品茶一面叙谈,所谈无非是江湖上的奇闻怪论。当论到前夕发生的天星庄灭门惨案时,路子安说二位庄主是结交邪魔,才导致有此灭门惨案发生。路子安的看法,郑万元难以苟同,他则有异议,认为左丘昌兄弟不是为祸天下之人,只是喜结交朋友罢了,灭门这事其中一定另有隐情。韩银龙说出了路遇左丘盛遭人追杀一事,着重说明左丘盛与贼人有染,一切是他们咎由自取。江振天一直笑而不语,不肯发表意见。李志成夫妇自持是主,不好多言,但还是表明首肯路子安的意见,他倒不是畏路而不惧郑,他们知道路子安无论用谋动武皆在郑万元之上,且有韩银龙在旁相辅,便倒了过去。 门外有汉子拉长声高喊:“华山岳掌门率及门弟子到!” 路子安等客人忙随主人出门迎迓,果真有一伙人出现在院子中。司马云龙偷眼一瞧,见这位华山之主年至六旬,一张饱经风霜的白脸,须发落霜,星目闪烁,身着宽大的锦袍,全然无有半分杀气,也无一丝武者常有的霸气,有者只是儒生之气。心道:“这位掌门人的气质倒与伯父相类。”此人正是华山掌门,内功深厚、剑术不凡,有“玄阴剑”之称的岳镇龙。 李志成满脸堆欢,道:“哈哈,岳兄不远千里而来,真是令我寒舍生辉不少哇!” “岳兄,久违了!”、“岳掌门,别来无恙啊!”郑万元、路子安双双上前,不同的是一个出于真心,一个虚情假意。 岳镇龙冲众人一一拱手,中气充沛地说道:“鄙人身体还好,蒙各位故人挂怀,真是过意不去啊!”又对主人道:“李帮主招婿,岳某诚心道贺,恭喜、恭喜呀!” 李志成忙道:“同喜、同喜!岳兄、各位嘉宾,请、请、里面请!” 这人进来重新就座,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这当口,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塞北金刀堂方宇方副堂主到!” “有请方副堂主。”李志成扯着脖子冲外回了一句。 司马云龙心说:“这李帮主似乎有些太势利,听说掌门人亲自来,即迎出门外,听见是副手,便连椅子也不起……”听门外有靴子声传来,一望不禁暗自一惊。 走进来这位黑面虬须,很是凶悍,不消说他便是自北国来的金刀堂副堂主。听这位方宇方副堂主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李帮主、李夫人,咱们公孙堂主及夫人有事不能亲自前来喝喜酒,特命方某前来道贺,还请帮主、夫人勿怪!” 李志成道:“方副堂主言重了,公孙堂主事忙抽不出身来,有你代表也一样。坐罢,方副堂主!”向右首的一张椅子一指。 此人是金刀堂副堂主,叫方宇,以双鞭成名,号“猛龙双绝鞭”。堂主公孙剑知道无大事,所以不愿意千里奔波这么辛苦,特地命副手来了。 岳镇龙手捋须髯,对方宇说道:“屈指数来有三年多时间未见公孙堂主了,对了,方堂主,公孙堂主和夫人的身体还好吧?” 方宇冲岳掌门一拱手,赔笑道:“承蒙岳掌门挂怀,堂主及夫人的身体如昔,不过本门事务庞杂,处处皆须堂主、夫人亲力亲为。” 李志成见仆人为方宇端上了香茗,便道:“方副堂主,请用茶!” 方宇还真渴了,端起茶碗,咕噜便是一大口。 一时之间,有手下人先后来报,说道少林监院智云禅师命弟子献上礼品,并称分身无术,不能亲来道贺,请李帮主谅解;又讲武当掌门玄真真人身体欠佳,不宜远行,甚感遗憾,也命弟子献上了贺礼;接着又接到禀告,南海蓬莱岛、四川峨嵋派的掌门均因种种缘故无法到场,但均有礼品遣弟子送来。最后,又有仆人禀告,说白狼门、飞鹏庄二门之主不能亲到,但礼品均送到了,至于送礼的小厮均已赏过银子和酒菜打发走了。李志成听一个个家人的禀告,点头示意已经知道,而后又与几位掌门侃侃而谈。 武当掌门人的未到,令司马云龙很是失望,但是初闻伯父派人到了,也挺兴奋,心说只要那仆人出来说句话,再加上有天下英雄在,路子安不会不放自己,自己可与武当来使同往武当拜师。可听至说将那些人早打发走了,不禁在一盆火上淋了一桶凉水,失望、彷徨、无助、无依纷至沓来,更有全盘计划尽数落空的失落感。 第二十一章 血溅花堂 恰在这时,主持婚礼的司仪突然间大喊了一声吉时已到,立时之间鞭炮齐鸣、笙歌彻耳、悠扬入耳的音乐顿时奏起。李志成夫妇及诸位豪杰将司马云龙拥到花堂。见其内天地桌、龙凤红烛等等均已齐备,墙上所挂的大红喜字特别醒目,两旁有一副古联: 五世乐其昌,百年歌好合。 李志成、王小倩夫妇美滋滋、大刺刺坐下,少时,一对新人喜盈盈、缓缓走来。新郎官颇为英俊,喜溢眉梢,嘴巴笑歪了,满身吉服、十字披红、帽插金花,无端端平添许多潇洒,手托一条红绸带引着另一头的新娘子。新娘子由待儿搀扶着,虽然盖头罩面难睹玉容,然而见她吉服装扮下的婀娜腰身,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仙姬的味儿。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新郎“飞天豹”肖远与新娘子“三江墨玉”李傅予双双来到天地桌前,在高堂父母、亲戚朋友、同道同门的祝福声中欲下拜。 这当口,便听得自门外灌进来一片喧哗之声,有男声、有女声,喝骂之声相杂,弄得大家那浓重的兴致顿时化为乌有,致使花堂内的新人也不下拜了,高奏的笙歌也被迫止住,室内所有人无不一愕,齐刷刷举目向室外顾去,均急于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胆大敢在此时闹事。 王小倩登时站起,扯开破锣嗓子,冲外面粗声粗气地大喊:“李元,外面喊什么,这是怎么搞的?”在她看来今日是宝贝女儿的大喜日子,无论是谁,有敢前来找别扭者当即抓起来,待过今日再诛杀。今日纵有再大的罪人寻仇,也不可见血,大喜日子动刀,颇为不吉利。 门外立地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胖子,他是李元,冲王小倩一抱拳,回道:“师娘,门外来了一个陌生的姑娘,她说是二师兄旧友,是特地前来祝贺的。可是,有的人认出了她,说她是太原府问菊楼的头牌名妓玉菊。弟子一知她是妓女自然竭力阻止她进来寻衅滋事,可是她反而越发想进门,二下说不合,便吵了起来。” 李元的话顿如一块巨石被猛地抛进平静的水中,浪花四溅、一片哗然。因为不论是卖身还是卖唱,总之沾上一个妓字,即为人们所认为是人尽可夫的坏女人,所以名门之士从不与她们有来往,所谓的正人君子们更是口口声声诽谤她们、诋毁她们,然而也正是她们的衣食父母。大家均知与妓女有染虽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也不是什么能端到桌面上来的光彩事,今日今时竟然叫妓女找上门,这无疑令肖远的名誉顿时扫了地,李志成夫妇也感到脸上无光,怕连三江帮的名誉也要荡然。 司马云龙心中也奇道:“听闻但凡女子一旦沦为下贱的女子,什么名节、忠贞倾数沦丧了,有的也只是为钱为财、无羞无耻、男人皆可为夫。肖远身为三江帮的弟子,与这种女人有暧昧关系,这明摆着是叫人瞧不起。” 耳畔便传来宾客的私语之声,一个讲:“无怪乎肖远名远哪,所思所想就是长远,丑女为妻助自己顺利登上三江帮帮主的宝座,名妓娇媚横生,在外为如夫人,供自己享受之用。啧、啧、啧!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看来我等的智商真是大大不如哇!” 另一个人跟着小声叽哝:“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李傅予的名字虽然美丽,可她毕竟是人不如其名啊!然而,我可听说了,说这位玉菊小姐可是山西一省最为有名、最为艳丽、最为温柔的妓女,听闻她一向是卖艺不卖身,而且对男人更是不屑一顾,真不知道肖远用了什么伎俩把她的心收复了?” 有一个汉子小声谨慎的道:“嘘,你们二个不要命了,这里可是三江帮总堂。”言外之意,这话如果叫李志成夫妇听见,你们甭想活着迈出这门槛。 二人止住了窃窃私语,与诸人一并用嘲讽、询问的目光望向李志成夫妇、以及颇感尴尬的肖远。李志成心说:“不管远儿与这妓女有什么瓜葛,天下英雄既然已经知晓,看来纸里包不住火了,如不叫她进来一见远儿,倒叫天下英雄说我们欲盖弥彰、为贼心虚。叫她进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谅她一个妓女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定了定神,冲弟子严肃庄言道:“这位玉菊姑娘既然来我三江帮,便为我三江帮的客人。李元,请她进来,有什么话进来讲,甭在院子中大吵大嚷的。” “叫那个死娼妇滚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敢来坏姑奶奶我的好事。哼!”新娘子猛然掀开盖头,大吼一嗓子,见她一张被恚怒、怨恨、懊恼盖着的黑脸上布满了脂粉,秃眉倒立、鱼眼圆瞪,嘴角沾满小儿的鲜血,果真是得了其母的遗传。别看她丑吓夜叉,可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听闻妓女要见丈夫肖远,心中忍无可忍,怨肖远去拈花惹草,恼妓女在自己大喜的日子上门滋事,恨妓女叫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丢脸,恐自己千辛万苦觅到的良人为妓女轻易勾走。扭头看了一眼郎君,见他一张全无血色的脸上尽是踌躇与窘困,笑意荡然无存,耷拉着脑袋,宛如霜后的茄子。待听见脚步声,忙与众人举目光相望,不望则已,一望之下悁悁怒火、自叹不及、羡慕妒忌纷至沓来。 大厅内的英雄君子们,也包括情窦初开的司马云龙一见到款步走进花堂来的丽人,均呆了、愣了,无不惊诧不已,均有人如其名的感觉,真是玉为肌骨,菊为容态啊!她眉如远望山不描自翠,可却微微蹙起并孕着愠色,眼如水杏流露出款款真情,楚腰外罩石榴裙,举止安闲和顺,全无一丝倚门卖笑、令人生厌之感,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虽是弱不经风,手中却拎着一柄古剑。进来后,人前一立,对于满室英雄不屑一顾,盯着新娘子,心道:“我听闻你欲娶李傅予为妻,想她纵无倾城倾国之容,其貌也必然不在我之下,谁料想她竟会丑如夜叉。人说我貌若天仙,可我竟然会输在这么一个夜叉之手,要这付红颜又有何用呢?唉……”再见昔日情郎,他披红挂彩,更感万分俊美,可憾者立在他身旁的人并不是自己,哀、悲、愁、苦莫过于此。鹄立片刻,叹了口气,目视情郎,启动朱唇,用甜美如甘露的声音道:“学画宫眉细细长,芙蓉出水斗新妆。只因一笑能倾国,不信相看有断肠,双黄鹄,两鸳鸯,迢迢云水恨难忘。早知今日长相忆,不及从初莫作双。远哥,还记得这首《鹧鸪天》吗?这是你我初见时你写下来送我的呀!唉,你忘了,你彻底忘了!我也忘了,我忘了你现下应当记的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呀!” 王小倩问道:“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你来作甚?” 玉菊毫无畏惧,冷声道:“要找薄情寡意的负心汉算一笔帐!” “谁是负心汉?”王小倩又问。 众人心说,这还用问,她是找肖远来的,肖远又一脸怍色,这个薄情之人自是非他莫属了。果然,玉菊手指今日男主角,斩钉截铁地说道:“便是他肖远!” 李傅予上前几步,叱嗟道:“小蹄子、小娼妇,你不要命了,胆敢肆意诋毁人!你说,谁是负心汉?”她深爱肖远,听闻有人说他负心,自然心中不甘。浑不知,她心底深处尽是忧虑,惟恐几经周折弄到手的如意郎君为情敌轻易抢走,毕竟自己的相貌、身材、温柔等等方面实在无法与玉菊相比。 玉菊冷冷一笑,当下反唇相讥:“哼,李大小姐,你勿要为他全力相争,毕竟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均是女人,为此,我得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自信容貌胜你一筹,身材也不在你之下,相信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足可与你一身武功相抵了,逊于你的只有为人小视的身份罢了!你不妨想想,他今日为了这三江帮帮主之位肯舍我而娶你,待日后他掌控了三江帮,焉能不会弃你而更结新欢?我敢负责任的说,届时你的下场比我的结果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李志成的脸绿了,嘴唇也紫了,可是顾及身份,还是又一次将冲上来的怒火给按了下去。道:“哼,你不要在此危言耸听,别的我不敢自吹,我自认为,我李某人调教 出来的门人绝对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伪君子。若说他舍弃了你,这也怨不得他,毕竟你的身份和地位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我辈正义之士岂能穿新鞋踩狗屎?照你所言,那根本就是于情不通,于理不合嘛!”这话对玉菊可谓不恭到了极点,千篇一律难逃诽谤和诋毁。 殊不知,这位一省名妓玉菊小姐,虽然不幸沦落风尘,可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在问菊楼首屈一指,向来卖艺不卖身。为此求见一面者不惜挥金如土,然而她也只是陪品品茶、下下棋、弹个曲儿、画幅画什么的,有想入非非的不良之人,一律拒于大门之外。正是因为她虽不幸沦为娼妓,可仍不失冰清玉洁之身,故此使她红得发紫,成为方圆百里第一名妓。 一次偶然的机会,玉菊与前往太原办事的肖远相识,被肖远的英俊外表和豪迈的言语所打动,肖远即将自己所喜欢的那首《鹧鸪天》写下来,叫玉菊谱成曲来唱。这样,二人即在问菊楼上定下了三世之约,情浓之时,肖远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增给玉菊,还传了几招三江帮剑法,发誓说自己如果有负玉菊,叫玉菊提此剑用此招杀他,并说日后定要为她赎身,与她过平凡幸福的生活。这令玉菊很是感动,便献出了一切。 一年之后,左等肖远不至,右等肖远不来,还以为肖远突然生了病,或者是筹措不齐为自己赎身的银子。她甚是思念肖远,前些日向人一探问,方知肖远即将入赘李府,并且正在广发请柬。乍闻之下,经受不起被爱人抛弃的打击,顿时大病一场,病中唯一想的即是急于见到肖远,问他为何舍弃自己。病愈之后,拎起定情古剑,偷偷自问菊楼内溜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三江帮总堂。这不,刚恰赶上情郎要与情敌行大礼,她大急之下便与人吵了起来,这一吵还真的如了愿。 玉菊听闻堂堂三江帮帮主口出不逊,对自己大加污辱时,玉貌上呈现出薄薄的悁色,更显明丽动人。毫不让步,当下争道:“李帮主身为一代掌门,堂堂正人君子,瞧不起风尘之中的弱女子,小女子无言可辨,惟有独叹天道不公、人心向恶的份儿。但是,你李帮主身为受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口出脏话诋毁别人的人格,在天下英雄面前,你不觉得有失自己的尊贵身份吗?你一口咬定门人不是喜新厌旧的薄情之人,小女子不说什么,你不妨问问你的宝贝弟子,问问他否与我在问菊楼上有过三世之约?”如笋一般的手一指愧色满面、一躬到地、默不作声的昔日情郎。 众人听到这里,大多数人不赞成肖远的所作所为。司马云龙心下敁敠:“你肖远当初也并非不知她的身份,既知一切,又与她定下三世之约,就该好好待她才是。另结新欢倒也无罪,可是万万不肯抛弃旧人。” 王小倩问其婿:“远儿,这个下贱女人所讲的是否是真的?” 肖远垂头沮丧、噤如寒蝉,不消说自是承认了。殊不知,其初见玉菊之时,也曾想过与这么一位世上少有的佳人相守一世,作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可是,当他回到三江帮时见到自己无权无职,为人大大瞧不起,苦思之后便打消了当平凡人的心思,发誓必要成为人上人。偏巧他的风流为李傅予所看重,苦思数夜便舍弃了身在问菊楼内苦苦等待的苦命美娇娘。此时,见她找上门来,心虚、内疚导致他不敢抬头与旧情人的目光相对。 李傅予见丈夫昔日的威风顿时扫地,垂头认罪这副样子不言而喻证实了玉菊方才之言,心下少不了怨夫君对自己未能坦诚相对。 玉菊对李志成客气地说道:“李帮主,我今日绝对无找您麻烦及与令千金拼命之意,只想与肖远说几句话。另外,请您放心,我也不会要求肖远对我负什么责任,因为没有责任心的人不大懂什么叫责任,更不晓得什么是负责任。还是这句话,我只想问他一句话,请李帮主务必成全。” 李志成、王小倩夫妇在用谋方面加起来也及不上路子安一半,但知道今日是女儿的大喜日子,万不能因小失大,叫天下英雄小视自己。再者,远儿既与她一刀两断,决定入赘门下,便不会后悔放弃这门婚事。远儿他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一个妓女能给他的只有为人小视、名誉扫地,女儿固然是貌不及人,可能给他带来地位、名誉,乃至日后的三江帮帮主之位,他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更有利。关键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妓女上门尽因他一人而起,只消他说与她的关系已经结束,谅她一个弱女子也不会把堂堂三江帮如何如之何。李志成捻须道:“玉菊姑娘,你与远儿之间的恩怨,老夫固然是长辈,可也不便讲什么,你既有此念,好,那就叫你们自己来解决你们之间的恩怨吧!”而后扭头对肖远道:“远儿,你去问菊楼寻欢固然不妥,可是你去也付了银子,犯不上低头耷拉着脑袋,似你欠了她三万两银子,现下你便把你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给我了结了,而后再接着办正事。” “是啊,夫君,你告诉这个下贱、无耻的小婊子,你从来就不曾喜欢过她。”李傅予也知道只要肖远说个不字一切就都了结了。 郑万元催促道:“肖贤侄,这位玉菊姑娘自太原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你好歹给她一个说法,也好叫她安心离去。” 玉菊抢先以其攕攕玉指一点他,用令人骨酥的声音道:“肖远,你别有何可畏惧的,我虽身在泥潭中,也有一点点自知之明。比武,我那几下子是你所传授的,我们的武功天渊之别。我也不强逼你做你感到为难的事,你也不用害怕,我不干预你娶李家小姐,我只问你一句话,只要你如实回答。肖远,你说我还算得上是知书达理罢?你说,我一路奔波而来,只问你这一个问题,还算是讲理吧?” 人群之中立时有人失声叫出:“无可厚非!”顿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赞扬之声此起彼伏,只是不够响亮罢了。 肖远迫于岳父、岳母、妻子、天下英雄们的压力,稍稍抬起头来,颇为愧疚、轻声地说道:“玉菊,是我负了你的一腔真情,对你不住,有何要求,你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必会全力而为。”甭看他对情人在讲话,可仍然不敢平视眼前的佳人,似乎自己有把柄捏在她手里,或是生恐妻子心忌而当众给两耳光。 玉菊颇为严峻的问道:“我问你,你我在问菊楼定下三世之约,可有其事么?还有,当时可是我剑压脖下,逼你与我好的吗?” 肖远垂头沮丧沉吟,有气无力的答道:“确有其事,也是我甘心情愿的。” 玉菊又问道:“你我定下生死之约后,我可有对你不住之处,或是瞒着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心中也是有底儿,自知与他结识直到目下,自己从未做过一桩令他不快、不满的事。 肖远在玉菊面前感到浑身不自在,宛如她有火眼金睛,自己肚子里有几根肠子均能看清楚,至令自己欲在她面前讲几句假话都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道:“是……是我对你不住,是我瞒着你干了不光彩的事,是我负了你,也是我举剑斩断你我之间的情。” 玉菊刀刀见血的问道:“你我既有今世携手结秦晋之好的约定,我又无背着你干有失名节的龌龊事,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何以舍我而另娶?”这问题自打她一知情郎变心,即在心下自问了不下亿次,这也正是她今日到此的目的。其实,她也知道肖远之所以背叛自己而娶李傅予无非为的是帮主之位,委实是对他用情深如海,难以自持,在心底深处不愿意相信罢了。 肖远的初恋情人即是玉菊,对她的爱不容置疑。只是,“好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勿沉迷于儿女情长,须以创建大业为人生目标,当为此不懈努力拼搏。”这句师训使他苦思良久后持剑斩断美好的爱情、葬送甜美的初恋。可是,情字固然好写,放下则难哪,斩断则更是难上加难。肖远自认为斩断了一段孽情,可心中则对玉菊一直难以忘情,否则凭他的脾气,有人胆敢来坏其好 事,早就拔剑斩之了。他深深感到玉菊之问刻薄之极,令自己愈发难以避之。沉默良久之后,在鸦雀无声时,几次欲言又止,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最后几经斗争,还是低声期期的说道:“玉菊,我……我……,哎,你我有缘相识,实是无份结为夫妻呀,而今我与爱妻傅予……” “如此说来,你确实是为了地位而斩断了我们的情意,为了名利而放弃了我们的未来了。是吧?”玉菊没了咄咄逼人,有气没力,语中杂着惆怅、失望、茕茕。 肖远无言相争,只得不尴不尬的一转话锋,轻声道:“玉菊,我知道一切的错都在我,你开个价,要多少银子,我决不吝啬。”自己对她不住,只要能弥补过失,出些银子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换来的是自己的心里略好受一些。 李志成夫妇及其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在他们看来,既然卖身为妓,为者并非是什么情而是金银。今日之事若真能以金银化解,也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办法。故此,他们三人与余者均静静的谛听着,等待着玉菊的狮子大开口。 岂知玉菊轻蔑的一笑,用凄美的声音无力的说道:“啐,你们这些俗人未免也太小瞧人了,真地以为我穷到了如此地步,会为了区区不及粪土的身外之物而来此?真是笑话呀!肖远,想不到你也这么看我,你我相处非是一日了,难道你至今还不了解我吗?”随而极为失望的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叹我待君心胜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悲哉、悲哉呀!远哥,菊妹祝你与李小姐百年好合、白发偕老,祝你早日得遂心愿,坐上这三江帮帮主的宝座,菊妹先行一步地下候你去啦!”这远哥、菊妹的称呼乃是二人情浓之时互相的昵称,如今再叫,颇有几许旧梦重温之感。 她这句令人震惊之语并不算什么,接下来的举动更令人震撼。呛啷啷一声,玉菊竟然拔出古剑,在众人以为她欲刺杀肖远、李傅予之时,她竟将剑横在自己脖下,双手缓缓一推,长剑轻轻一抹,一声无助的娇呼,当啷一声轻啸,染着鲜血的定情之剑慢慢陨落在红地毯上。再看这位风尘玉女面印委屈、无依、绝望、懊悔、悔恨缓慢闭上了一双含情妙目,石榴裙无风乍舞,随着她玉体横卧在红地毯上那一瞬间也止住了舞动。古人有云: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难再扶!无疑正是对此情此景的最佳写照。 众人无不叹气、惋惜,无不为她抱不平。看到这里,司马云龙方知晓妓女也不可一概而论,为利而干下贱勾当的比比皆是,如玉菊这般为情所生、为情所死的凤毛麟角。深深地感到她虽然不幸沦落风尘,其性之刚、之烈,颇有几分《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中不肯入番而投江的那位王嫱娘娘的影子,令人不由自主的心中敬畏,不禁思起了: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同时,令人感到肖远不止无耻,简直无耻之尤。 第二十二章 无名仙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既然不知为何物,又何必如此在乎?唉,普天之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为这等薄情寡意之人刎颈,你的生命简直比你的身份更加下贱,你的举动比你的地位更加令人小觑。看来普天下也惟有我这个不幸之人来可怜你这个不幸之人了……”众人眼一花,室内竟然多一位一身黄衫、黄纱罩面的无名仙子,室内高手如云竟然无一人看清楚她是怎么进来的,这恰恰是大家咋舌无语的原因,可见此人武功之高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无名仙子双足不碰尘埃,始终离地一尺来高,无人敢说她不是神仙。说话时,凌空不住冲玉菊虚点,刷刷几道白光飞出,竟然奇迹般点在玉菊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上,顿时令伤口不再外冒红泪。动作缓慢,出招高明,内力骇俗,更把室内的岳镇龙、郑万元等高手给震慑住了。紧接着她又缓缓抬起袖子,一股绵软无力的劲气自掌心吐出,轻轻扑向横卧于地的玉菊。这股劲气恰如她的双手伸长,托起玉菊,并且把玉菊带回,放在怀中。 “好,真是好身手啊,看来你的内功又精进了不少哇!”在众人呆若木鸡之时,门口处竟然又多了个老叫花子,衣衫破烂、满面黑泥,连丐帮帮主也不认识这个同门。可是,司马云龙一下子认出他了,他正是自己曾在秦家酒肆内未出银子而请客的那个受益者。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他为何而来。 无名仙子于满室高手不去瞥上一眼,似乎他们根本不存在,倒是见到老叫花子进来,身子禁不住微微一动,只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对老乞丐道:“老不死的,不用你说好听的来讨好人。对了,我看这里人多嘴杂,你我之间的恩怨,咱们到郊外去,待我将这个跟我一般不幸的傻姑娘救醒后,咱们再来了结。我相信你不会有何异议吧?” 老叫花子微微一笑,手拈胡须:“你这么说是在骂我,你知道我从来不会乘人之危。你要救人必定得大耗内力,届时比试岂不有失公允,如许我又与这位青城之主有何区别哪?行了,你带她走吧!”大手向外一挥,向右迈两步,让开通向门外的道路。 在路子安面发紫、惭愧低头之时,在天下英雄耻笑路掌门之际,无名仙子咯咯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所作的决定。哼!” 老叫花子道:“你如不赶紧走,也许我还真会后悔。” 无名仙子不再言语,拖着玉菊的尸首,旁若无人的即要离开。别人并未说什么,倒是王小倩难以咽下之口气,恨不得把玉菊给碎尸万断,又岂能容忍一个不相干的人大摇大摆带走她呢?抢上前来,拦住不速之客的去路,并大吼道:“站住,你是谁?” 无名仙子不胜傲慢的说:“啐,凭你个破落户,也配问我,真是笑话!” 王小倩愤恨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来我家,我敬你是客人,劝你最好把这婊子的尸体给我扔下,叫我把她碎尸万断。” “如果我不听你的劝告呢?”无名仙子反问。 王小倩更是强硬:“那就休怪我不客气,连你一并收拾。” “就冲你这句话,你就该打!”无名仙子话毕,腾出来一条胳膊突然抬起,黄影一闪,啪啪,当即给王小倩来了两个打耳光,出手之快竟然似不曾出手一般。 “好功夫!”、“好掌法!”、“再来一下!”在李志成的宾客中竟有人喝彩,真是咄咄怪事。 奇耻大辱令王小倩感到无法忍受,因碍着对方武功不凡未敢擅自动手,只是破口大骂:“这个见不得人的臭婊子,胆边生毛,敢在老娘面前……” “行了,你这个泼妇闭嘴吧!”无名仙子突抬大袖,唰、唰、唰、唰,四道白芒出其不意的飞出,分别扑入王小倩怀里。 再看王小倩这位帮主夫人,不知为何居然呆如木鸡,张着大嘴、瞪着双目,谁说不是母夜叉的塑像呢?身不能动弹、口不能言语,显然给人点中大穴之时捎带着也封了哑穴。李志成慌忙上前给夫人解穴,左拍右打却未能解开,顿时令他脸见汗珠,江振天、岳镇龙、郑万元、路子安等高人纷纷上前一试身手,可均以无能为力宣告收场。 李元见无名仙子意欲离去,忙抢上前来企图阻止其离去,喝道:“老妖婆,你敢欺辱我师娘,如今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你要干什么?”无名仙子问李元。 李元吼道:“快给我师娘解穴,不然我跟你没完!” 无名仙子颇不在意:“你这个当车的螳螂给我滚到一边而去!”蓦然之间飞起黄袖,一阵棉软无力的微风登时将李元卷起,急速推出,意欲抛向门外。门外人山人海,一旦抛他出去,不仅他会受伤,也得连累无辜人被砸伤。 忽然间,韩银龙、江振天一左一右同时闪出,同时出手,使出十足劲力,急欲拉住不由自主前飞的李元。韩银龙有意人前显示武功,李元飞去的方向正有几小叫花子,乃是江振天的门人,恐韩银龙一人不行才跟着出手。可是,令两位高手想不到的是李元似被阎王牵着鼻子飞,根本不听他们的、无有一丝欲回头之意。这令二人吃惊不已,显然二人的内功加起来也不及对方深厚,同时显出自惭形秽。 “你走错了,此路不通,快回去吧!”老叫花子肮脏的大袖子舞起来,不仅接住了肥胖如猪的李元,而且还以真力缓缓地向其飞来的方向送去,有了上一次江、韩二人的教训,这一次任由李元自由飞行,无人出手相拦。 砰的一声,李元啊的一声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迎面扑在墙上的喜字上,唰的一声,拉着喜字缓缓坐在左边正在燃着的红烛上。由于人家是有意而为,故此李元下落得特别慢,直到屁股给红烛烧了个大洞,左右他的劲力甫撤去。轰的一声,李元屁股后面的火熄灭了,可也将天地桌给压垮了。他还道别人在笑他摔了这一跤,可是人人都在笑他屁股外露而不自知。 李志成见无名仙子意欲离去,忙冲门外大吼:“快,拦住她,把她给我剁了!” 弟子帮众、亲戚朋友立时上来一群,不由分说即将无名仙子给围住,万刃齐下,企图将她杀了。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无名仙子左一冲、右一闪,竟然轻松自在的自万刃之下脱身飞去。由此,众人方悟,来去自如、出手神鬼难防,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李元奔过来,撵老叫花子:“老猪狗,这里也是你能站的地方?滚,给老子滚出去!” “古人云:人外尚有人,莫在人前施己威;老花子奉劝阁下还是对老人尊敬一些、客气一些,方不失为一个人,再者毕竟你也有终老的一天哪!”老叫花子一面一瘸一拐的向外走,一面在身上搓了搓、揉了揉,将身上的油泥揉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球:“唉,老叫花子就是看不得别人受苦哇!”唰的一声,目不后视的抛向脑后的王小倩。 凌空飞来一物,其速度之快,令满室高手竟均感措手不及,王小倩更是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飞来之物打在自己百会穴上,心说这下完了,非死不可。难怪她会想到自己死定了,毕竟百会穴是死穴,那物飞来的速度极捷,力道也必然不小。可是,老者打来的药丸只是徒有速度而未加几成力道,并未伤她。只见小药丸顺着额头急速下滚,滚到鼻子尖儿时一跃准确无误蹦进王小倩口内。 “不要哇!”王小倩情急之下陡然大喊,可晚了,药丸已滚到腹内。大穴一解,头一件要做的是弯下腰来将药丸呕出来,可干哕半晌,吐了一痰桶早上、昨晚所吃的饭菜,就是未能将药丸呕出。 李志成命李元率人收拾被毁的东西,才有相好的朋友悄悄告诉他屁股上露了个洞,他当即一跃而起,跑出换衣衫。韩银龙问诸位掌门:“各位掌门,那以黄纱罩面的妇人,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岳镇龙捻须沉思些些,甫说道:“此人 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内功更是登峰造极。既然与我们过不去,说明非是我辈中人。自称不幸之人,显然有什么伤心的往事耿耿难忘。根据以上种种,使我想到一个人……” “地狱谷谷主‘白发魔女’苏淑婷!”路子安接口道。 岳镇龙点头确认:“不错,正是这妇人!” 郑万元豁然道:“我想也应当是这个魔女,毕竟当今绿林女贼之中以此妇人武功为魁,由于她是专门与我们为敌,也就不难解释她来此滋事的原因了,同时也揭开了她何以自称是不幸之人的谜底。众所周知,她年轻时曾经与我辈中人金永安相恋过,不知何故未能结成眷属,这使她一直耿耿于怀。几年未见,不曾想到武功精进如此神速啊!” “变态的妖妇!”李志成大骂发泄心中气氛。 江振天问道:“李帮主,你如何与苏淑婷结了梁子呢?” 李志成道:“在江湖上混,谁又能说得清楚有多少恩怨,与什么人结过恩怨呢?说真的,我也说不上来过去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老妖妇。” 郑万元问众人道:“各位,你们觉得那老叫花子的武功如何?” 路子安鄙夷的道:“啐,我看不过是凑巧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仍先前嘲讽过肖远的那个汉子阴阳怪气地道:“嘿嘿,人家说老郝家的闺女嫁给老郑家的汉子,生儿子刚恰取名叫‘正好’。而今肖远肖大侠入赘李府,与李小姐结成百年之好,半年后早生贵子,我看刚好取李肖为名字,李肖、李肖,真正是应了理消的真谛了。哈哈!” 李志成及其门人们一皱眉,大为不快,群雄一片讪笑。司马云龙固然不大明白此人口中半年早生贵子这话的真正含义,但与李肖、理消之说还是明了的,并且很是赞同。与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一见此人其貌不扬,更禁不住一惊。 开口之人身不及四尺,骨瘦如柴,獐头鼠目,别看生得不堪入目,但却一团精气,两目闪电,三寸不烂之舌更胜利刃。此人一看即知非是鸡鸣狗盗之徒,也属梁上君子。李志成、路子安等就闯江湖的人物均知此人的底细,此人名唤贾仁,因身怀五技,又因形貌胜鼠,故有“五技鼠”的绰号,手中那柄又薄又小的雁翎剑乃是其五技之一。 王小倩业已呕毕漱了口,手指贾仁,无理诟骂:“我把你个烂了嘴的假仁假义的假人,你在这儿胡扯什么?” 贾仁吟吟一笑,冷嘲热讽道:“夫人教训得极是,肖大侠一代豪杰,能入赘李府成为三江帮的乘龙快婿,是他的幸事,亦是三江帮的幸事,更是江湖上的幸事。我‘五技鼠’以五技成名江湖,但自认为有三技难及肖大侠万分之一。” 铁剑男插口问道:“那是自然了,你如果在肖大侠之上,那么今日的新郎官儿便是你了。对了,说说看,你是哪三技不及肖大侠呀?” 贾仁不顾他人的想法,亢直言道:“我自持三寸不烂之舌不及苏秦,也能赶得上张仪,岂料想肖大侠更是悬河泄水,致使两位玉女尽数倾心,此一技我自叹不及肖大侠;肖大侠这为霸业可以割舍一切之举,颇有几许当年曹孟德‘宁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之遗风,此等心机智谋乃是我所望洋兴叹的;三,肖大侠内功雄厚、武功卓越,别的不提,就单说去年曾经大战‘江南四恶’中的郑南那个自不量力、狂妄自大的小人,将他打得稀里哗啦、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哪!” 贾仁后面的一条,司马云龙看来是在恭维肖远武功不凡,他不知细情所以这么想。一年之前,肖远去江南办事,偏巧遇见“江南四恶”在行凶,一时酒后失态便梦想杀人成名。一动手方知,甭说是四恶尽诛,纵是一恶肖远也斗不过,终为四恶中的郑南所败,简直成为当时江湖上的一大笑柄。 肖远禁不住恼羞成怒,如不是因为吉日动刀子不吉利,早就扑上去将贾仁给一剑劈了。他双眉倒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贾仁,心道:“死耗子,搁着你的贼皮子,今日如不是肖爷的好日子,肖爷非揭了你的贼皮不可。哼!” 李志成夫妇、李傅予及三江帮众人真恨不得撕了贾仁的破嘴,在人前、在这个场合,他们均忍了下去。岳镇龙道:“李帮主、各位英雄,今日是肖贤侄、李侄女大喜的日子,现下一片彤云已然散去,还是应该继续拜堂才是正经。” “不错!”、“岳掌门所言极是啊!”岳镇龙的话一出,立地引来江振天、路子安高声赞同,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李志成也觉得岳镇龙这话正确无误,见众弟子已将花堂又收拾一新,这才命令鼓乐复鸣、鞭炮再响、新娘子李傅予重新盖上盖头,一对新人二次拜了天地。新人心情奇劣的草草拜了天地,并将送入洞房。殊不知,与李傅予拜堂时,肖远心下仍在惦记着玉菊的情况,希望她未死,真心希望那位神秘女人是神仙下界,能将玉菊的命救回来。 庭院之内大摆宴席,以答谢来贺之宾。有身份、有地位的掌门,成名的大剑客、大刀客,自然在室内围成一桌,由李志成、王小倩夫妇亲自相陪。至于各位掌门率来的门人弟子、及在江湖上名头不响的人物在院子中围坐。虽然不能被主人奉如上宾,可在院子中饮酒还是令他们挺开心的,毕竟这个气氛在哪家大酒楼内也觅不到。 司马云龙自是与青城派的姜天华、铁剑男等人围于一桌,因为在人前,所以青城派的人也不敢过分打骂他,不得不顾及一下青城派的脸面以及天下英雄的看法,这是路子安昨晚特地交待过的。这一餐无疑是司马云龙自从被迫跟着路子安同行后的第一顿既丰盛、又不挨打骂的饭菜,所以自打第一道菜上桌时起,便放开肚子猛吃起来。 司马云龙突然间放下碗筷,双手一捂肚子,哎呀一声惊叫:“不行、不行了,我肚子难受,得马上上茅房!” “妈的,你倒是一个顶好造粪的机器,上面吃、下面就泻!”姜天华道。 铁剑男喝了一口酒,骂道:“直肠子的,跟他妈狗一个样儿。” 姜天华筷子一摆:“行了,别抱怨了,你和他去,别叫他在这儿拉到裤裆里,那样,我们这些与他在一起的人都会无端被熏死的。” 铁剑男摇头:“不行的,大师兄,我还没用完餐呢!” “不要紧,回来你可以再接着用嘛!”姜天华不快的道:“二师弟,你可别忘了,看着他,师父可是特地命你办的,我们不过是帮你的忙而已!好了,别推辞了,快去,酒菜我们给你留些就是了。” 铁剑男慢腾腾的站起来,抱怨嘟噜着:“妈的,你纵是恶狗转世,几辈子都未闻见过大鱼大肉的味儿,也犯不上这么拼了命的往肚子里吞哪!走,快着点儿,别拉在这儿。”拉着司马云龙穿廊过院,左转右拐,来到茅房门前。捏着鼻子冲鱼饵大吼道;“到了,滚进去罢,你可得小心点儿,一跤跌倒栽进茅坑里,老子可不进去捞你。另外,你可得快点儿,这里的味儿可不比前院的味儿鲜亮。” 司马云龙唯唯应允,咣的一下,关上了门。出恭时,不住想脱身之计。无意之中,看见后墙上有个以根根细木棒支撑、不算太大的窗子,只是有些高,不易攀爬,可小孩子还是可以钻过去的。司马云龙心下豁然:“有了,我先将窗上木棒一一卸下堆在窗下,造成自窗子钻出去的假象。而后躲到门后,他等不耐烦了自后推门看究竟,见到窗子毁了,必然不进来细看,便回去报告,趁着个时机,我就可以大摇大摆自李府后门溜走,只要出了李府,便自由了。” 果真说干就干,他先是翘着脚艰难的将支撑窗子的木棒一一拔下,轻轻堆放在脚下,又在墙上留了脚印。一切均在计划中顺利地进行着,见自己的举动并未惊动门外的人,心下不禁颇感庆幸。尔后,轻轻来到门旁的墙旮旯里,一动不动,屏息静静谛听。 门外的铁剑男 果真不耐烦了,并大为恼火,大吼道:“臭小子,我说你是掉进了茅坑里,还是拉死了?你他妈的快给老子滚出来!”骂毕,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鸦雀无声,又骂几句,可里面仍未发出任何声音。这令他顿时一颤,连忙推开门,站在门外捂着鼻子向里面一瞧,空无一人,窗子给破坏了,木棒放在窗下,墙上赫然印着脚印,不言而喻,犯人逃了。立时一拍额头,破口大骂:“哎呀,叫这鳖孙趁机逃了,不行,我得回去禀明师父。”不敢迟疑,撒腿向前院跑。 司马云龙心下颇为愉快,赶忙自茅厕中出来,不敢迟疑,一步三回头匆匆忙忙奔向李府后门。一路上固然碰见不少人,幸而无人出来盘问,因为大家误以为他是路子安的门人,以为是奉师命去办事了。耐着性子出了大门,一出大门登感豁然开朗,当即撒开双腿,拼命向前奔跑,也不管脚下的路通往何处,总之得可摆脱青城派的纠缠这才是目下最要紧的。一面跑,一面回头相顾,生恐路子安会带人追来,几次下来,见到并无一个人追来,心下才稍安一些。 司马云龙一气跑出十来里,路上行人稀少,惟有前方数十丈处赫然有三个人正顺方向行走,一位老者与二位少女,看样子并未给自己让路的意思。正在思索从左还是自右超过三人,身后陡然传来喊杀声,忙回首相顾,不望则已,一顾之下益发惶惶不可终日,速度也提到无法再提的地步。 后面追来的非是贼也不是盗,正是一群如狼似虎的青城高手,为首的正是姜天华和铁剑男。铁剑男怀疑司马云龙自茅厕逃了,回去告诉姜天华,被姜天华臭骂一顿,在铁剑男的请求之下,姜天华并未把此事急于禀告其师,而是与众师弟一并分散到李府各院各房去搜寻,时间费了不少,可并无收获。姜天华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便与二师弟一并来见其师,路子安大怒,心说没了鱼饵如何钓鱼,不将大鱼钓上来自己怎么见人?正在这时,有一名三江帮高手见司马云龙自后门跑了,他将这个情况告诉了路子安。路子安马上命姜天华、铁剑男二人率人追回鱼饵。 铁剑男还可以,姜天华平白无辜的挨了师父骂,大感委屈,便牵怒于司马云龙,怒气冲冲的拎着宝剑率师弟们奔出李府,暗暗发誓如抓住鱼饵非砍掉他一条腿不可。因为在李府内四处瞎而耽误了许多时间,使其直追出十来里方看见鱼饵的背影。姜天华举剑相摆,用舂容的声音叫喊:“臭小子,你他妈的还敢跑,还不给大爷站住!” 司马云龙心想糟了,此时想躲已经不及。当他再一次回头向顾时,敌人已距自己不到五丈,这使他更加惊慌。这一慌,便忘记在前方尚有三人,只顾冲向前方,可突然他又想起了自己前方有人,一面回首相顾一面向右首冲去,意欲自右首道旁超过前方的路人。 殊不知,前方三人早知身后有人奔来,老者与一名黑衣女子闪往左首,其中的白衣女子闪至右首,把中间的大道让给司马云龙。可是,司马云龙并不知道情况发生了变化,当他将目光自身后收回时,才见身前情形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虽然临时大减其速,想极力避免与人相撞,可还是与白衣少女撞在一起,并且双双倒在道旁。 这一跤不仅使司马云龙甚感仓促、大为不妥、懊悔不已,连老者及其身侧的黑衣女子也均感气愤、不快,被撞倒的白衣女子更是一怔,虽被撞倒,可仍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感到措手不及。一男一女满腮羞涩、满脸红晕、颇为痛楚的自地上站起,身上的尘土尚未掸净,姜天华、铁剑男等人已经如狼似虎奔至,将司马云龙连同三位路人一并围在中央,大有围而全歼之意。 司马云龙见万难走脱,出脱必然激怒了路子安师徒,自己死是肯定的,只是颇感对不住面前三人,出于内疚仔细端详三人。老者已过花甲之年,中上等身材,一张煞白而多皱的老脸,眉毛如剑闪着邪芒,蛇目微睁尽吐杀气,气势很是慑人,齐胸长髯早为霜雪所染,表情甚是倨傲,始终未将眼前持剑的高手放在眼里。双手背在背后,怒视姜天华、铁剑男等人,对于司马云龙的唐突已是不快,如今姜天华的无理相欺,登令心中不豫化成怒火,直从心头烧起。 为佳公子撞倒的白衣少女生得柔顺清新,面如桃花、眉若细柳,花庞不施脂粉自来的清丽幽雅之香,宛胜清水中刚刚出浴的娇芙蓉,给人以最美莫过天然去雕饰之感。手持利刃,脸为霞染,秀眉间尽为羞涩所染,虽低头不语,可妙目中不断放出柔美的光芒平射司马云龙,看其神色之中并无恨意,目光中也未含怨丝,显然并不怨恨司马云龙。殊不知,此时她心下已起波澜,难以自持,一时不明何故难以平静。 黑衣少女固不及白衣少女勾人心醉,但也是美人胚子,挺妩媚、挺婀娜的,满脸脂粉,妖艳难言,也正在望着司马云龙,不仅怒容已散,而且不断向少年投以媚笑。她这一身气质宛如行院中刚破瓜的妓女,假了手中一柄长剑,方洗刷去她名妓的耻辱。 黑衣女子固姝丽无匹,可还无法打动司马云龙的心,他倒是益发觉得白衣女子美丽清秀、洁白无瑕,并且在心下有怦然心动的感觉,犹如初见陈凤如时的心绪。少许功夫后,才想起来扭头问姜天华:“你们到底作甚?” 第二十三章 神秘路人 青城高手们闻听立时哄堂大笑,姜天华冷笑道:“嘿嘿,小贼,我们要干什么,你不该不知道,应当心知肚明才是啊!” 铁剑男道:“臭小子,你甭装蒜了,你不知道,岂不是笑话?” 黑衣女子柳眉倒竖,悻悻的喝道:“凶巴巴的贼子,你们到底是些什么狗东西,因何拦住我们的去路?不过,不论你们这群狗东西是什么来头,姑奶奶我都想劝你们一句,识相的立刻滚蛋,否则,姑奶奶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哼!” 姜天华等固不知三人的来头,可无冤无仇,也不想为难他们,如今听黑衣女子一数落,心下恼火,毕竟开口者不是师父而是个小姑娘。姜天华脸一沉,剑指少女,叱咤道:“小妖妇,你放聪明一些,甭见了漂亮的小白脸儿就想不顾一切的加以庇护,你可知道他乃是大魔头‘削刀太岁’徐圣的门人,你可别被他这张小白脸儿给骗了。哼,别说我们青城派不放过他,似这等绿林中为非作歹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司马云龙当下插嘴辩道:“我不是徐圣的门人,你才是呢!” 姜天华勃然大怒:“小贼,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 老者三人倒也不怎么在意司马云龙的师承,似乎信了他的话。黑衣女子娇声道:“听见了没有?他说了不是徐圣的门人,我想你们定然误会了,你们这群青城的走卒快滚吧!” 姜天华道:“闭嘴,你们为这败类出头,看来你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们给大爷听好了,如果不想枉送性命,现下快走,大爷可以什么也不追究。”自持名门弟子,俨然一副心胸宽如海。 岂知老者仰天嗢噱大笑,极为傲慢地说道:“哈哈,尔等原来是青城路子安的门人哪!哼,路子安这小贼窃居青城掌门之位,屈指数来已足足有二十来个春秋了,这么多年他的本事未长几分,势力日益壮大、脾气日益增长,连上不了台面的徒子徒孙竟也耳濡目染,变得如此目无下尘、狂妄自大,真真是老天爷的败笔之作啊!不过,今日老夫若就此离去,倒显得老夫畏惧路子安了,令人谈起会说老夫懦夫如鼠,这可令老夫今后无法做人哪!你们给老夫听好了……”一指司马云龙,颇为肃然的道:“……老夫不管你们跟这小子是有恩怨,还是有过节,总之一句话,今日有老夫在此,你们最好给我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免得惹火老夫,你们落得个人人人头落地,你们的师父弄个灰头土脸。” 姜天华心下也在盘算:“对方听我自报家门,竟然面无惧色,恐怕还真有点儿来头。”但又一想,自己乃是青城掌门的开山大弟子,若连一个掌门命抓回的小儿都抓不回去,可也太无用、太窝囊了。事已至此,无论是什么人、什么门派,均管不了,务必得将这小子擒回去方不负自己的身份。但是,最好还是不与他们撕破脸皮为妥,遂极力抑制恚气,说道:“我知三位与这个小贼不相干,咱们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因此上,三位最好还是听我一言相劝,甭管青城派的事,只管走自己的路。” 老者冰冷的道:“小子,你若不如此狂妄而肯跪下来求的话,老夫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不过,现下一切均变了,就是你们当家的、那个窝囊废路子安亲自来,也万能拦住老夫趟这趟浑水。” 白衣少女听老者如此一讲,用青盘滚珠的声音道:“各位,家师偌大年纪、德高望重,各位莫不如卖给家师一个面子,长剑收鞘,就此罢手,咱们各走各的,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如何呀?”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司马云龙,发现他正在含情盱视着自己,不由得玉面一烧,忙撤回目光,可却益加心乱如麻。 司马云龙不知何故,目光总向白衣女子送去,于老者、姜天华的对话充耳不闻,听少女如此一讲,觉得她的声音简直美极了,心说能如她所说最好不过。待见少女突而收回目光,自觉这样注视一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很是失礼,便立地扭头过去,但未过多久,情不自禁的将目光再次移到那洁白如雪的裙子上。心里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初见陈凤如时的感觉又有了,好像比上一还强烈,我不是得了什么病吧?情窦初开,尚不知情为何物,亦不明已然堕入爱河,遂怀疑自己得了病。 姜天华仰天干笑,说道:“你们三人本是事外之人,我辈正义之士不想滥杀无辜。不过,你们既然百般庇护徐圣的门人,必然与徐圣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为此大爷只有痛下杀手,将你们这群贼子一并除去,免得你们勾结贼人,兴风作浪、为祸江湖。” 老者一招手:“想杀老夫,尽管出手!” 姜天华命令铁剑男及其身侧的三个汉子:“二师弟,你们四人过去,擒下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儿。不过,可别把他一个快要入土为安的老儿给剁了,那样有人会说咱们青城派欺负老人的。” 铁剑男笑哈哈的道:“大师兄,大可放心,我们四人不会把他给宰了,顶多也就是将他的老骨头给捏散架了。” 姜天华也不以为忤,语含轻蔑之意:“如此最好不过了!” 铁剑男与三人抡利刃笑嘻嘻的前迈几步,意欲和老者一决高下。 老者一见,竟对身旁的白衣女子温言道:“婉儿,凭他们四个狗东西根本不配与为师交手,你过去把他们打发了,也好给余者一个引以为戒的机会。” 司马云龙注视着白衣女子,忖道:“她原来叫婉儿,这个名字挺美的,唐代有个才女叫上官婉儿,可是那个赍冤死在唐明皇刀下的婉儿不一定有这个婉儿清新脱俗。不过,叫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去收拾四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这不是摆明了强人所难么?”对她的安危开始悬悬于心,眉宇之间渗出惢戁之容、戚戚之色。 婉儿冲老者行礼:“弟子遵命!” 铁剑男四人万万没料到老人会派出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出战,便不由得自心底深处小视少女的武功。铁剑男对另外三人道:“三位师弟,对方派出个小美人儿,为了公平一些,由师兄我一人上去与她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好啦!” 三人不知铁剑男有意欲占少女便宜,不过想来四人围攻一个小女子,纵使杀了她也是胜之不武。故此,三人纷纷点首,并自动后退。 铁剑男用剑一点婉儿,有些轻浮的道:“嘿嘿,我说小美人儿呀,大爷等着了,你出招吧!” 婉儿并没有立时抽剑出鞘,正色地道:“你们这些人很是不讲道理,又对家师大为无礼,家师命我教训你们一下,你既然来了,因此惹出的一切后果可得由自己来负。不想退的话,那你出招吧!” 婉儿一句话无形中激怒了铁剑男,大吼一声,纵了上来,举剑在女孩眉间一点,调出她的注意力,剑至中途,当即下颤,直奔少女心口扎去。婉儿左手剑捷向敌刃挂去,窃见敌人门户大开,紧抓时机,纤足飞起侚踢向其丹田穴。身手干净利落,速度极快,足飞裙舞不亚如天仙轻飞。 铁剑男不曾想到一个柔弱女子竟有如此身手,大为吃惊,凭着手疾眼快缩身一闪,使对手脚走空,同时剑一翻,锁向美人纤足。铮的一响,婉儿以左手中的剑鞘挂飞敌剑,右手则飞快地拔出长剑,手颤剑翻,一式风随云走顿时使出,奔敌人喉头出其不意直刺过去。别看婉儿文弱,可所习是上乘剑法,不知要高出铁剑男所用的剑法多少倍。 “妈的,真是想不到你这小美人儿还有两下子,大爷喜欢。哈哈!”铁剑男轻薄时,慌忙一哈腰一低头,以剑架住敌剑,闪开敌人发的头一剑时,左爪突出下流之招,以一式韩寿偷香抓向玉女的裙带,能施出这么下流的招式,他哪里是名门弟子,简直是个青皮无赖,更是名门之士莫大的耻辱哇! 婉儿固是大恼,可并不惊慌,长剑抽动,突施一着灵蛇浮动,长剑顿时划着优美的弧影,毫不留情的抹向敌人的魔爪。少女抽剑速度之快,令铁剑男不 仅感到始料未及,匆匆忙忙的撤回即将得手的爪。可是,婉儿却更进一步,竟然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意闪剑跃,银芒流动,以一式月影轻摇向敌人右肩削去。招式连贯,气势如虹,可见师承并非一般。铁剑男还击不及,只得再次躲闪。 司马云龙见婉儿一出剑即大占上风,令比其大着许多的男人手足无措、连连躲闪,全无还手之力,不禁从心往外佩服少女的武功,自觉她的这套剑法比如妹的刀法更玄妙,更比自己的剑法高出百倍。下意识的一扭头,见黑衣少女的目光并未在空中同门的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且冲自己一个劲儿媚笑,颇感不好意思。司马云龙将目光又移到老者身上,老者颇为悠闲自得的捻须盯着弟子与敌人厮杀,毫无一丝担心之色,自始至终一个样儿——倨傲。 恰恰正在司马云龙把目光自空中移开那一瞬间,打斗跟着见了分晓。铁剑男见自己与女子动手不仅未能取胜,反让人家给逼得步步防守,自觉丢尽了青城派的脸。由于他一心一意想扭转战局,故而见他将长剑一顺,倾尽全力施出一式一叶孤舟,毫不留情奔玉女的膻中穴猛扎。剑跃中途,突而左爪在下被递出,阴损老辣、快捷下流的直抓向少女下体。此一爪固不能刨除他心下阴暗的因素,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想通过这一剑、一抓来迫使敌人左闪或右躲,因为只要敌人闪躲,自己才可顺势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婉儿看穿了敌人的诡计,所以并不畏惧,她不仅未闪未躲,反剑上加力道、加速度,全力以赴绞向敌剑。与此同时,左手剑鞘突然下行,以一式点到即止划向敌人腕脉。一大一小两声响,铁剑男不止长剑被人绞飞,左手腕脉也被剑鞘给划伤。在铁剑男的叫喊、殿屎声中,婉儿雪裙飞起,忽抬一脚,把他整个给踢了出去。 铁剑男抱着伤臂横身躺在地上,支撑着站起来,一脸苦楚,半分血色也没有。自觉没趣儿,狼狈万状的窜到人群后面,什么威威业业的气势、豪言壮语一概皆无。 铁剑男的三个师弟不由分争,立地抽剑扑来,企图以雪师兄之耻。婉儿正欲挺剑而斗,黑衣少女抢上来:“师妹,你累了,休息一下,剩下这三个狗东西由我来收拾就好啦!”她想叫司马云龙感激自己,又想让他知道不是只有师妹武功高。 婉儿点了一点头,并嘱咐道:“师姐,敌人凶悍众多,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娇躯已经后退数丈。 黑衣少女呛啷啷一声,拉出明晃晃的长剑,一指三人,大为自信的挑战:“你们三个狗东西,不想要命的,只管出手来攻罢!” 三个汉子见敌人虽换了人,但终究是个小妞,同时扑上,三柄利刃猛攻向少女三处要害。黑衣少女毫无惧意,挥动长剑将敌剑一一格开,紧跟着翻动长剑,开始发招进攻,唰的,一式灵蛇出洞应声而现,侚然递向中间那个汉子胸前。黑衣少女长剑森森,出手如电,比白衣少女不逊分毫。中间的汉子惶恐之下急忙后退,左右两个汉子则执剑攻来,双剑齐冲,分取敌人左右肋。黑衣少女轻飘飘抽身后跃,待得两条毒蛇咬了个空,方异常歹毒的挥剑还击。 黑衣少女与三个汉子战于一处,三人虽为青城派中顶尖高手,可不知何故在少女剑下竟然毫无发挥的余地,半点儿便宜也讨不到,守一攻一,多一剑也没时间送出。然而,黑衣少女虽面对三个大男人,可半点儿畏惧也毛有,发挥得游刃有余,从其以一敌三尚有余上看,武功照三人高出一大截。果然,黑衣少女虽无临敌经验,但所用剑法高出数十倍,足可弥补这个弱点。由于她所用的上乘剑法为不久前开始习,剑会有时刺不到位,有时力道会不足,有时速度又稍慢。虽然如此,其抖剑挥舞,砍、刺、点、抹几十个剑花飞出后竟大占上风。 又过数招,黑衣少女已将三人逼得无处可退、奄奄一息,唰的一剑,使出一式雪飞天山,毫不手软地将右首汉子的头颅斩下。头颅横飞,尸身立即倒地。跟着长剑直逼左边那个汉子,白光一闪,哧的一声,毫不客气的切下其手臂,在那汉子的惊叫、呻吟声中,一着清风徐来立地施展,抹断其喉管,那汉子瞪着双目扑倒在血泊中。中间那个汉子一见慌忙抽身,企图退出这场他认为不公平的厮杀,但生这个念头生时已经迟了,何况是生念头之后再退?黑衣少女的长剑已经以一式直捣黄龙扎进他胸膛。那汉子一声惨叫,扔下利刃,中剑倒地,就此命赴枉死城。 黑衣少女收剑归匣,脸上洋溢着充盈之色。老者缓缓捋着胡须,异常严厉的道:“天凤,为师授你这套剑法已有一年多了,何以今日使来并无明显的进步?你看看你那一式春满琴堂是怎么使的,前式固然未能得手,你后招完全可以点击敌人的脑户穴、洛却穴、承灵穴、角孙穴、承泣穴,凭此式完全可以斩了敌人,然而你却一时未能使出而至令敌人多活许久;那招日落西山你又是怎么出的,你的前式被敌人闪开,正可发挥后式威力一剑穿进敌人太阳穴,可你的剑居然未能达到,叫敌人自剑下溜了;那式清风徐来固然得手了,可你的剑徒有快捷,力道不足,不够沉稳,虽也如愿将敌人喉管给割了,可是剑不稳而快导致剑走偏了只在敌人的喉管上割了个口子而不是割断;你那招雪飞天山虽然也将敌人脑袋切下,可如果不是因为敌人因为同党的毙命而心慌意乱,凭他的功夫完全可以避开,若反手一剑点中你的承筋、青灵二穴,你安有命在?与清风徐来相反,直捣黄龙则要求越快越好,可你使的速度远远达不到要求,劲力也不够,未能穿透敌人后心。今朝一试,方知你根本未用心去习武,苦功下得也不够,在勤奋上你就不及你师妹,她的基础比你差,之所以有大的进步就是凭着坚持不懈的苦练方办到的,在这上你得向你师妹学习。只有你武功练好了,方不负为师对你的期望和一番心血。” 黑衣女子的得意、自满顿时收敛,忙轻声应道:“师父教训得极是,弟子今后自会勤加练习,决不会令恩师生气、失望的。” 老者又颇为温和的对婉儿道:“婉儿,你的剑法练得令为师比较满意,可你对敌人太过心慈手软。要知道,战场上二人以死搏杀你不杀他,他得机必然会杀你,所以为师不止一次告诫过你们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记住了,像今日这样的过失以后切莫再犯了。” 婉儿道:“弟子谨记!” 姜天华见四个师弟顷刻之间有三个毙命敌手,更可气的凶手竟然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越想越生气,一摆手,对身侧的六个师弟吼道:“你们几个过去,将那个老不死的给我碎尸万断!” 六个汉子领命纵身扑向老者,六剑上下便姗翻飞罩向老者。老者大吼一嗓子:“生有时,死有日;今日就是尔等的死期到了!”飘飘然避开六柄长剑,双掌突伸,掌气先行,快胜鬼影,蓬蓬,强大的真气当场即将两个汉子击毙。其余人愈发凶悍的攻来,四剑伴着寒光尽力递向老人前心、后心、左肋、右肋。老者噌的一声纵起来,轻松自在的躲开四剑,飞出一脚将一个汉子手中剑踢飞,抓住在空中的长剑并来个云里翻,跃后三丈余远,气提丹田,顺右臂直达利刃,利刃立时变得明亮异常,挥动的途中,嗖嗖嗖嗖,竟然射出四道电光,神速一般击在猝不及防、惊惶不已的四人胸前,四人立时心脉齐断,当场毙命。 老者最后这一式叫四季平安,是上乘武功,纯系以深厚的真气自体内飞出,化在剑上,将剑气凝固起来,推动它们杀人于无形之中。无上乘内功为根基,是习不到这种石破天惊、剑气纵横的地步。这说明老者内功已到化境,必然是位世外高人。 老者飘身陨地,将长剑随手向右边林子前的巨石上一抛,一条银蛇闪着璨璨明亮的白光,冲向巨石。轰的一声雷鸣传出来,石被诈成石屑随着真气飞溅,长剑没入林中不见了踪迹。这随手一抛,似轻而无力, 实则运了上乘内功,若无内劲单以寻常的长剑去砍石,甭说是劈石分开,弄不好剑会卷刃。 司马云龙觉得老者的内功太雄厚了,故此感激之余不免打从心里崇敬老人。 姜天华见二女颇为开心,见司马云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与师弟们眼放怯慑、畏惧、惶恐之光死死地盯着老者,心下惴惴不安:“老儿这招以剑气杀人我知师父为此苦苦习了十个春秋,且威力尚不及这老儿,那一手剑击石碎更显内功不凡。此时,我们已损失九个人了,如再战下去,也只能是杀身成仁、全军覆没,看来只有就此草草收手了。可是,回去向师父怎么复命呢?说遇上一个老儿和二个小姑娘便打得我们落花流水,这也太丢人了,连敌人的姓名也不得而知……” 老者见姜天华等人彷徨无计、迟疑不决,便上前几步。姜天华等人益是惊恐万状,纷纷横剑于胸前,人人自危、纷纷退去。老者禁不住傲然睥睨众人,嗤鄙道:“哈哈,老夫当堂堂青城高手武功有多高,万未料到却轻如鸿毛、如此而已!唉,路子安这小子是怎么教弟子的,怎么教来调去,尽教出些个脓包、饭桶?”顿了一下,喝道:“行了,老夫开天恩了,姑且放你们一次,你们滚回去吧!” 姜天华大着胆子颤声问道:“阁下尊姓大名,道个万儿,在下回去也好向恩师有个交代。” 老者嗤的一笑,道:“好,老夫也不怕你们回去告知你们的狡猾师父,也不怕他来找老夫寻仇。你们听好了,老夫名方安,江湖朋友敬重老夫为人,送了个‘天齐老人’的绰号。老夫早已不问江湖上的事了,今日之所以破例管了此事完全是你们无礼给逼的。尔等回去跟路子安言语一声,如想为弟子复仇尽管来天齐谷找老夫,不过高手务必得多拼凑些,但千万不能是你们这样百个不顶半拉的酒囊饭袋。” 青城高手乍闻老者自报家门,无不惶惶不可终日。姜天华亦是满腔惶遽胆怯,颤声相问:“你……你是八大魔君中的方安……” “哈哈,小贼,你问得太过荒唐,难道老夫退隐江湖后江湖上又冒出了个方安?对了,你还得捎一句话给你的草包师父。”老者一指司马云龙,续道:“他要的人乃是老夫的人,若想夺回便来天齐谷,老夫随时恭候。愣着干么,难道不怕老夫后悔吗?快滚!” 此人正是方安,成名于数十年前的枭雄人物,因为武功骇俗,加上杀人不眨眼,故位列八大魔君之一,远非徐圣、二矬之流可同日而语。此人嗜血成性,不知是什么原因至令他突然退隐林下。虽退隐江湖,可并未就此放弃所学,反而令他可以专心一意苦习内功、钻研剑术、制造火铳弩机,并且均小有成就。此次出谷并不是再现江湖,而是去见个朋友,盛情难却,在朋友那儿多住了几日。回谷走到这儿,便遇上姜天华、铁剑男等人追杀司马云龙。他一向倨傲,目无下尘,如不是姜天华等人的狂妄不恭,他懒得来管闲事。黑衣女子乃是大弟子,名叫兰天凤,白衣美人是二弟子,名叫婉儿,这个婉儿是他最疼爱的门人。 司马云龙乍闻方安之名,心下隐隐觉得不妙:“听伯父讲,八大魔君乃是江湖上最为阴险老辣的魔头,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武功也高得出奇。听贾青天说,方安不止是魔头还是个龌龊小人,可是看他为我教训青城派的人,我怎么看也觉得他不像是贾青天口中的那个方安?不会是贾青天与他有仇,故意人前诋毁他吧?”毕竟年纪幼小,无江湖经验,更无阅人法眼,再加上所遇到的人们口中所谓的好人对他不恭,而所遇到的人们口中的坏人倒对他挺好。所以,心下微微产生错觉,不禁暂时忘却了伯父“人心叵测、江湖凶险”的告诫。 姜天华闻听方安可能后悔,为了性命哪还敢迟疑,当即率所剩下的师弟,心中赍着恚、恨、惧,顺着原路灰溜溜逃回。至于师弟们的尸首顾不得了,无法扛回李府,毕竟人家正在办喜事,主要还是惧怕在殓尸时方安会突起杀人灭口之心。 第二十四章 身陷魔窟 司马云龙目睹敌人铩羽而去,出于礼貌冲方安师徒一拱手:“多谢老前辈伸援手,济人于危难之中,多谢两位姐姐出手为我杀敌,此次若非老前辈及二位姐姐相助,我怕早去到了幽冥地府。对于三位的救命大恩,我一个落魄江湖的穷小子实在是身无一物可以报答,唯有挚诚叩首以谢!” 方安神秘的诡笑,黑衣女子喜悦无限的媚笑,白衣女子巧笑嫣然,各有特色、各有风韵。方安大手一摆,询问:“对了,青城派那帮草包自视名门大派,顾及其名是不会大白天追杀一个孩子的,他们如此穷凶极恶的追杀你,你与他们有何过节?老夫推想你是徐圣的门人,这恐怕构不成他们追杀你的原因吧?” 司马云龙叹道:“哎,真是一言难尽呀!晚辈以前并未见过他们,这过节又从何谈及呢?他们追杀我和诬陷我是徐圣的门人,无非是一场误会罢了!” 兰天凤媚态横生,昵声问道:“嘻嘻,我想你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连累,是徐圣么?你不要害怕,有什么只管大胆的说,我师父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对你的安危置之不理的。” “我们一边走,一面讲。如果不早赶路,怕是无法在日落之前赶到前方小镇投宿了。”方安道后便引领三人向前走去。 司马云龙也要到前面镇上投宿,想然后以去湖北为借口在小镇与他们分手也不迟。心下疑惑道:“此人为八大魔君之一,与我的仇人必然有些瓜葛,我假若说出真名实姓,必然会对我不利的。”想到这里,便说自己名叫马云龙,(他复姓司马,去了头一个‘司’字,便是现下的姓了。)系杭州人氏,带了些钱财和几个仆人从家里出来,想去湖北看望在湖北为县宰的伯父。路经盘龙岭与二矬不期而遇,他们杀仆人夺财物,又硬逼我拜他们为师,无奈之下我便趁着天黑逃出来。可不幸的是又被他们抓回,幸好他们与徐圣结了怨,为徐圣打败。徐圣又硬说收我为徒,无奈我又跟着他走,徐圣的冤家对头路子安、韩银龙齐至,徐圣不敌而遁去。这才使得路子安对我产生了误会,要把我囚禁于青城山反省,这才带我参加李志成的招婿大典。因为不想在青城山的地牢里过一生,我不得不自李府中跑出来,所以遭到了姜天华等人的追杀。九实一虚,在杭州与陈凤如共同度过的快乐时光未讲;一些有损正派名声的事未提,诸如路子安把自己当作鱼饵,以及他的见死不救等等事;因为怕他擒住自己用来要挟徐圣临阵倒戈,所以对于贾青天、徐圣计划攻打天齐谷只字未提。 婉儿听得兴趣嚭然、津津有味,心下颇为同情佳公子的遭遇,因为腼腆、难为情,不曾开口。兰天凤全当耳旁风,倒是娇媚满面、双目含情直勾勾的覗觑于他,脑子里不禁想入非非。方安打量着司马云龙,心下则暗自忖度:“这小子长得真是绝了,该长的地儿长,该凸的地儿凸,该柔的地儿柔,真真是个习武的好材料,无怪乎二矬、徐圣均想把他纳入门下。别说,若真将他收归门下,在我言传身教之下,定可扬名武林、光大门楣。然而,此事不能急于一时三刻,须得慢慢来。”听完司马云龙的娓娓述说,便阐述自己的歪论:“小子,你大难临头了兀自自知,我看你这不是豁达而是天真哪!想想看,今日因你一个人弄得青城高手九死一伤,令路子安颜面荡然。老夫甚为了解路子安的为人,深知以他那狭隘的胸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必会千方百计寻访你下落,俟机找你晦气、取你小命,以此来挽回颜面。唉,老夫既然好心管了你的事,便不会半途而废,定要管到底,万不能将你再送入虎口。嗯……,依老夫看这样吧,你暂且先跟我回天齐谷躲避一段时间,谅他们也不敢来天齐谷寻衅滋事,待风平浪静,咱们再从长计议也不为迟。” 兰天凤立时拍手响应:“好哇、好哇!这样两全其美,最好不过!” 司马云龙闻后微微一怔,随后温和而委婉的拒绝:“多谢前辈的盛情,前辈已经救过晚辈一次了,晚辈又怎么好再次麻烦您老呢?按理说,前辈有命,晚辈理当从命随您去一趟贵谷,奈何我不去湖北,伯父必然会忧心忡忡。再者,路子安固然不是君子,可也不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他知道我的命是您老救的,借他个胆儿也不敢前来杀我。基于上述原因,晚辈十万分抱歉,惟有来日再打搅前辈的清静了。” “你去湖北无人相陪,能行吗?”婉儿凤目清滢如秋水,玉心嗵嗵地、莫名地跳了起来。 司马云龙自信的道:“湖北我是去过的,有无人相陪都是一样的。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被人家当成囚犯看着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想去前面镇子上把肚子填饱而后再去湖北。” 方安脸微变,语中微有恫吓之味,说道:“你欲与亲人团聚无可厚非。只不过,老夫委实不放心你小小年纪只身去往湖北,路途遥远不足一论,倒是你的仇家可不少,有老夫在他们不敢取你性命,老夫不在他们必不会放过你。这样,你跟老夫我暂时回谷,过几日老夫差人至湖北送个信儿给你伯父,一叫他安心,二叫他差人前来接你。” 司马云龙见方安已经把脸撂下,深知若不与他同赴天齐谷,他必会一怒而杀了自己,再者,与他们分手,二矬、徐圣、路子安如真一拥而至,还真应付不了。况且,贾青天、徐圣会偷袭天齐谷,届时自己可以乘乱脱身。关键是,与婉儿这么一位纯洁善良的女孩子联袂同行,甭说去天齐谷,纵是去地府也心甘情愿。便道:“多谢前辈及二位姐姐盛情拳拳,晚辈却之不恭,领命到贵谷仙地盘桓数日。” 方安怒色顿释,很是满意。兰天凤表情最浓,笑得最灿烂,这个笑频频丢给佳公子。婉儿嫣然浅笑,两颊微红,虽垂头不言语,可玉心之内却也满是欢愉。 四人顺古道向前行,路上惟独兰天凤最为活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鬼话,全然不顾司马云龙开口与否,也不顾及婉儿有何感受,更不管师父怎么看,总之一心一意要与佳公子多亲多近,为了吸引住佳公子的目光,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方安在情感方面也算是过来人,对弟子的心思一目了然,他以为司马云龙若真喜欢女弟子,那必然会甘心情愿为她而留下来拜师,自己有利可图自然要睁只眼闭只眼。见到师父视若无睹,兰天凤愈加肆意妄为,倒是累得她嘴麻唾沫干。婉儿见全无开口的契机,便在一旁静静谛听着师姐的调侃,固然落得个清闲自在,可心下则是愈发惆怅、闷闷不乐。司马云龙在心下很讨厌兰天凤的鬼话,可出于礼貌并未顶撞,只是假作听着,双眼并不在兰天凤的嘴上,而是在婉儿的裙上。 说说笑笑间己是红日偏西,四人终于走进小镇,在镇内觅一家客栈住宿。用餐时,兰天凤也不放过献殷勤的良机,一会儿给佳公子夹块肉,一会儿又给美少年夹口鱼,不住叫多吃多吃,真比对师父还好,俨然一副深情款款、柔顺贤淑的模样。这一餐下来,倒把兰天凤忙个不亦乐乎,她不光口要说话,往自己嘴里填饭,手不光要为自己忙,还要为佳公子夹菜,真恨自己少生一张口,少长一双手。她以为凭自己倾国倾城的貌,再加上万众柔情、百倍关心,纵然他是铁打的罗汉也不能不动还俗之心。岂知司马云龙益发烦了,心下讨厌她之余,甭说以情还报,纵连一个谢字也懒得出口。婉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真怕司马云龙在无依无靠时为师姐的关心所动,对于情的盲目无知,使她只知心下郁闷不豫,而不知如何解决三人的关系。倒是方安自顾自的,不闻不问,一付任其自由发展的态度。 餐尚未用毕,司马云龙因为婉儿的离席及受不了兰天凤的唠叨赍愤离席。回房坐了片刻,甚觉对婉儿不住才走出房来,便见院中古树下有一条倩影悄然而立,却不是婉儿又是谁?遂忙整理一下衣衫,迈步走来。 婉儿因心情不佳、无法入梦,隧到院子中吹吹风、散散心,闻听身后有脚 步声传来,忙回首相顾,一望之下不禁俏脸绯红,心中有个小兔子在跳,竟愣在了那儿。过了许久,才娇怯的问道:“你怎么不用餐反而出来了,师姐呢?” 司马云龙很是不快,道:“你的师姐像只讨厌的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叫个不停,轰也轰不走,你说说看我不出来还能咋办,难不成一苍蝇拍儿下去拍死她么?” “我师姐的话是多了点儿,可她待人一向很热情,你怎么可以说她是苍蝇呢?”婉儿佯愠道。 司马云龙见婉儿虽嗔容罩面,但难盖艳丽如花的容颜,笑道:“对,这个比喻确实有点儿不够贴切,她怎么说也是你师姐,也为我杀过人。嗯……,我看她整日唠叨个没完,又喜穿黑衣,颇为衰老,叫她碎嘴老妈子最是妥当不过。婉儿,你说呢?”这一句“婉儿”叫得很是温柔,充满了感激和真情,焯然,这一句“婉儿”不知在心下叫了几万次。 婉儿立时噗哧一笑:“师姐与我同龄,比我生日大,比我入门早一年,你说她是老妈子,刬地我又成了什么呀?” 司马云龙道:“你么,自然是天真善良、温柔可爱的小仙女啦!” “呸,油嘴滑舌,你再胡诌胡扯,被我师姐听了去,她会不高兴的,说不定还会打你耳光呢!”婉儿为此刻有机会与他单独谈心而心愉。 司马云龙道:“只要你开心笑了,甭说只叫她打我区区几个耳光,纵是杀了我也无所谓。” 婉儿当下急道:“你不可说这样的鬼话,一是师姐听后会不高兴的;二她嘴如刀却是满腹善心,绝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出手老辣的人;再者,终日把死呀活呀的挂在嘴边,忒不吉利了。你听我一句,天凤不管怎么着也是我师姐,你不看别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对她不要太过冷淡了,你对她冷淡的话,会伤了她心的。” 司马云龙点首道:“好的,婉儿,我听你的,以后不再说奚落她的话了。”突而问道:“你怕伤了她的心,难道就不怕她的所作所为伤了你的心吗?” 婉儿心下一颤,良久默默无言,幽幽的说道:“古人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无所谓的,只要师姐开心,只要你不受到伤害就足够了。”羞涩的转过身去,泪水汩汩自妙目中淌出。 司马云龙正欲安慰婉儿,忽听背后一个极亲昵、甚媚气的声音道:“云龙,你出来怎么不叫上我一声,叫我等得你好苦呀!”回首一瞧,正是兰天凤,心下愈发不快,感到大好心情荡然无存。兰天凤见婉儿也在,因背影看不见她腮边的泪水,再者婉儿已雪去了腮边的泪花。兰天凤惊奇的道:“咦,师妹,你怎么也在这儿,你在这儿作甚呢?”见二人在一起,自然涌出一股醋味。 婉儿顺口敷衍:“没……没什么的,饭吃多了不舒服,出来走走好多了。师姐,我想睡了,你们慢慢聊吧!”在师姐的嗯声中,转娇躯、迈玉环步,顷刻间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司马云龙见婉儿走了,心下怏然不快。兰天凤反倒挺高兴,毕竟无人妨碍自己,兴致盎然的问:“云龙,你与婉儿聊了些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呀?” 司马云龙有气无力的敷衍:“没什么,不过是数数有几天能到天齐谷罢咧!” “你骗人,绝不是这个。”兰天凤笑道。佯怒薄嗔间可知,司马云龙的话她信了,只是由于她沉浸在自认为的爱情中,心下甜甜的道了一句反话。 司马云龙心道:“我跟她说你是只苍蝇,你还真成了见血便扑的苍蝇。不过,你若真地是一只苍蝇就好了,我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拍死你,省得坏我的好心情。”便道:“真的没有讲什么。对了,目下天色不早了,我们赶了一日的路累了不说,明日还得继续赶路呢!走了,你回去吧,我也回房睡了。” “云龙,跟我聊一会儿,你急什么呢?”兰天凤大大扫兴,斥斥不乐。但见他不由自己分说,将自己往这儿一扔,大步流星回房了。对于他的孤芳自赏,一丁丁点儿对策也没有,又恨又爱。愣了一会儿,气愤的一跺脚,赍恨怀愤跑回房。虽然倒在床上,可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梦,心下所思是如何能把他夺到手,如何能把他那颗冰冷如石的心焐热。但是,直到睡时仍未能思出一个比死缠更加奏效的良方妙法。 婉儿与司马云龙各自回屋,何尝不是踌躇、惆怅尽至呢?婉儿为难的原因是自己喜欢他,可是一向对己如亲姐妹的师姐竟也爱他,然而他又对自己甚好,这着实令自己难以抉择。司马云龙因为喜欢婉儿想直接拒绝兰天凤,又因婉儿有言及兰天凤也曾为己杀过人,左右为难、彷徨无计。故使二人一整夜谁也没休息好,更惨的是谁也没有想出解决问题的对策来。 一连数日,方安带着二女一男未停,迤逦向前方赶路。几日来兰天凤对司马云龙愈发殷勤亲近,吃、穿、用照顾得无微不至,且不住投以媚笑讨好之,大有以色相诱之味,不消说,只要佳公子报以一笑,她会下贱到甘愿献出处子之身而无憾的地步。甭看兰天凤如个妓女,百般献媚,祈求能与他结啮臂之盟、生死之契,但司马云龙对之所谓的感情视其如洪水猛兽、半点儿不领受,最多只是应付一两句,不耐烦时便找个借口走开而去找婉儿。与婉儿相叙,纵使是一见面,便一切烦恼尽数抛至九霄云外。与婉儿相叙,似与最好的朋友剖腹相谈,不比在飞鹏庄与如妹相谈有些拘束,待知与她有婚约,更不敢讲别的、更加约束。与婉儿反倒没约束感,很是轻松,加上婉儿给予人一种亲切可人之感,又善解人意,益发渴望与她在一处。 婉儿一整天里虽没有几次主动与他谈话的机会,但却也很关心他。她本欲让他给师姐,可观他反倒一发对自已用心,几日后情不能已,便不以师姐为念了。她彻悟了,知道感情关系着二个人一生幸福,更是自私的,不能与别人分享,故才打消成全师姐的蠢念。 兰天凤目睹二人在一处时有说有笑、开心至极,可自己一旦出现,顿如见鬼一般噤若寒蝉,脸上悆色也随之而消遁。她不傻也不憨,自是明了其中奥妙。这使她气火暗生,更加忌于师妹。本来师父疼爱婉儿,便令她心怀不满,现下见伊人也爱婉儿,见对自己不冷不热、甚至讨厌,更使她心中怒火难压。 四人终于到了天齐谷,一路倒也顺利,什么徐圣、路子安均未碰到,似乎这些人均惧“天齐老人”而不敢露面了。但见谷内西山枫叶红胜火燎,东厢溪水清澈见底,北坡松涛汹涌、鸟雀惊飞,谷口在南面,悬崖突起,宛胜刀削斧劈。谷中虽无奇葩亦无瑶草,但奇松怪石错落有致,加之以各色野草的点缀,仿佛丹青大家笔下的绝妙佳品。司马云龙赏后不觉心旷神怡:“此处虽与盘龙岭同为深山,同为阒寂之所,但这景色可是盘龙岭所不及的,纵是我家及伯父家的花园也不及这里幽静啊!” 有许多剑士在谷口处慕然相迓,方安不屑一顾。进谷后,方安立时吩咐女弟子:“天凤、婉儿,你们先给云龙安排个住处,走了半天路程先叫他休息片刻,开饭时叫他就行了。安顿好云龙来见为师,为师尚有事吩咐。” 师命难违,二位姑娘道了声是,引着司马云龙来到客房。见这座小木屋墙壁皆是松木的,并未用糊纸或是刷灰,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一副茶具仅此而已。司马云龙感到有些乏,故并未客气的坐下了,并道:“二位,请坐!” 兰天凤颇为殷勤的道:“云龙,到这儿就到了家,千万甭见外,有何须要竟管开口跟我说,我的回应包管令你满意。对了,我们尚有事,就不聊了,待会儿用餐时,我自然会来叫你的,这会儿我们先去向家师复命了。”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请便吧!”司马云龙见婉儿无言,也懒得跟兰天凤讲话。 兰天凤道:“那好,师妹,我们暂时离去,叫云龙休息一下吧!” 婉儿对司马云龙含情盼之,一切千言万语尽在目光里,真情由心而发,胜过千言万语。听见师姐在叫自己,看了一眼他,扭动娇躯,轻盈如仙的跟在兰天凤身后在他的视线内消失了,徒留一缕迷人的、温和的香风给他。 兰天凤、婉儿来到师父房中,见师父坐在这儿若有所思。方安见二人进来,忙问:“事办完了?”二个弟子面带惧色点头,又问:“他讲什么了没有啊?” 兰天凤当即胡诌:“他还是念念不忘您老救命之恩,没口子大赞您老武功天下无双、震烁古今,并叫我们代他谢谢您老的收留之恩,因为无物可以回报,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说咱们天齐谷是谷如其名,系人间仙境,一草一木均具有灵秀之气。他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我也学不上来半句,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罢!” 婉儿秀眉微蹙,心下不快:“师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云龙压根儿就没有讲这些,你干么编出来骗师父呢?云龙知道你胡说,必然会恼你,师父知道你诓他,也会责罚你。你这是何苦来的呢?”碍着与兰天凤的私人交情,并未戳穿她。 方安捻须莞尔,信以为真,说道:“嗯,他若真这么讲还算有点儿良心,不枉为师对他的救命之恩及器重之心。”随后敛起笑颜,正言复道:“唉,这小子宛如个白面书生,倒有几分为师昔年之风,只是可惜他身无卓越武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旦涉足凶险万状的江湖上,必然会为路子安之流的小人所凌辱,甚至会就此结束年轻的生命。唉,救人救个生,送佛上西天;凭他的资质、悟性虽非一块习武的好料子,可如果肯努力,再加上名师从旁细心教导,说不定会成器……” 兰天凤领会了师父的言外之意,但这何尝不是自己的心愿呢?遂放肆的打断了师父的话:“师父,您也说了,送佛要送上西天,以弟子看莫不如您勉为其难,收他在门下。如此,他将来不止不会为人欺负,反而会成为似师父您这样的一代名剑,我和婉儿有个师弟,也不至于寂寞无聊了。” 婉儿也想叫司马云龙拜在师父门下,可又一想,云龙若有意拜师,在山外见到师父大展神威杀人时就叩头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呢?他不肯开口,其中必有蹊跷。因此上,她并未急于开口请求。 大弟子的话正中方安痒处,故此觉得大弟子大有长进,至少学得会说话了。道:“你二人既然代他苦苦相求,为师本应看在你们面子上点个头,可云龙自己至今尚未相求,这样草草决定,必会惹他不快。嗯……,左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看这件事不必急于一时三刻。你们二人何时有时间了,找个机会探一探他的口风,若是他欣然同意,便择吉日拜师入门,作你们的师哥、师弟,你们三人自己拿主意便是。如果他断然拒绝,那就轻轻撂下,全当此事并未发生过也就是了。” 兰天凤悆道:“师父,您的功夫他已经见识过了,他能学这样上乘的武功是他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如果他不肯拜您为师,除非他大脑中进了水。”心下在想,只要他入门为师弟,日子一长,自己便有信心变他为自己的俘虏。 婉儿虽未开口,但知恩师有意收他为徒,福祸参半,不禁忧虑又起。 方安道:“既如此,此事便由你二人跟他讲好了。行了,现下没有事了,你们去吧!” 兰天凤、婉儿领命退出,可是谁也未急着对司马云龙讲拜师一事,与他同时用罢晚餐,便各自回房去睡。司马云龙并未多想,很快便睡去了。 婉儿仍然闷闷不乐,翻来覆去,难以入梦。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可是也一直想不通云龙到底啥地方像个习武之人,令师父如此器重。她一直在苦想自己是劝他拜师,还是不劝?兰天凤倒是兴奋得难以入睡,她所思的是云龙拜在师父门下,自己如何用妙计将他抢过来,不过只有一少部分是如何劝说云龙拜师,毕竟他拜师是自己与他双宿双飞的先决条件。 第二十五章 婉儿倾心 次日用罢早餐,兰天凤便沉不住气了,想立地令司马云龙拜师,便首先约婉儿在与她常常习武的小溪边、青石前见面。待自婉儿房中出后,又奔司马云龙的房间。婉儿自后一见即悉端倪,遂独往小溪边恭候二人。兰天凤来到伊人房中,郑重其事的约他出去,说有大事商谈。 司马云龙见她神色凝重,异于往常,猜测也许真有正事要谈,便跟着兰天凤出了房间。来到林间溪水旁,远听溪水潺潺,宛似音律一般清朗入耳。欻见一泓滢溪边伫立着一条倩影,银色纱裙为风轻轻吹动,多绉的裙子在风中便姗,飘逸非凡,加上天赐容颜、楚腰风韵,不亚如九天神女陨凡尘。这位洁白如玉的仙女非是旁人,正是先到一步的婉儿。司马云龙见婉儿立在微风里、溪水畔,啊,好一幅越女浣纱图哇!观之令人如醉如痴、心情畅快。一见兰天凤,便知婉儿亦是她所约,想到兰天凤的用心,心下的闲情逸致登时逝去,化为狐疑满腹,不知兰天凤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兰天凤咯的一声媚笑打破溪边的寂静,一付倚门卖笑之态令人心溢讨厌,娇媚无伦的道:“云龙呀,你、我、婉儿,我们年纪仿上仿下,通过这一路上的交谈,我及我师妹早就将你当成了最谈得来的挚友。对了,在你心中,我与师妹有没有成为你兰交至友的荣幸和资格呀?” 司马云龙早把婉儿当成胜友,失声一笑,反问道:“天凤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这话从何谈起?” 兰天凤敛起笑容,严肃地道:“你少油嘴滑舌,只管回答我是或不是。” 司马云龙见兰天凤殊是肃然,婉儿全无笑怿,郑重其事地说道:“方老前辈对我恩同再造,这自是不必多言了,纵使二位姐姐,也均冒着极大的风险救过我的性命,可以这么说,在我心中二位均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二位姐姐的尊敬半点儿也不逊于方老前辈。二位姐姐如真肯当我是朋友,无疑是高抬我,我自是求之不得。”这话系对婉儿所讲的,与一个黑衣老妈子无半点儿干系。 婉儿用柔美如歌的声音道:“那太好啦!”他若与师姐仅仅是朋友这最好不过。 “你这么说,足见你够坦诚,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良心,不枉我们为你涉了一次险。”兰天凤点了点师妹,又问道:“说到了救你,你也看见了,我觉得我跟师妹我们的武功如何呀?” 司马云龙说道:“但不知二位姐姐是想听好话,还是想听真话呢?” 婉儿柔声道:“不是外人,自然是讲真话了。” 兰天凤则道:“一言好语恰如三春暖,令人心愉无限;忠言逆耳利于行,可以使人知道自己的短处。这样,你两样都讲来听听,先讲好听的而后再说实话。” “好话么,自是赞美之词了。二位姐姐能在数招之内打得青城派高手落花流水、一塌糊涂,足可证明二位姐姐武功卓越、内功以致化境,一代宗师固然当之不妥,称一声巾帼女侠不足道哉!”司马云龙目光对着婉儿,自证明这话系对婉儿讲的。 婉儿抿嘴一笑,忙问:“我们的武功比你如何呀?” 司马云龙由衷的道:“高出至少十万八千里,并论不得。” 婉儿玉心僖然,又问道:“那么你的实话又怎么说?” 司马云龙沉思良久,说道:“不论诗书字画、医卜星相、武学剑术无不是喜恒心忌惰举。二位虽所习的是上乘武功,但也不可松懈怠惰,仍须静心研究、勤加修习、刻苦练习方能大成。所谓是十年辛苦磨一剑,梅花香自苦寒来;也正是此理。嗯……,至于余者么,我见识浅薄、不学无术,又不好舞枪弄棒,实在不知如何评说了。” 兰天凤昵声奚落:“是不知如何评说,还是黔驴技穷呢?” 司马云龙双手一摊,轻松的说:“两者兼而有之!” 兰天凤转换话题,又问道:“你有眼福一窥家师大展盖世神功,你觉得他老人家的武功算是一般寻常,还是武林罕见、世间少有呢?” 司马云龙顺口说出:“自然是武林罕见、世间少有,如果是一般、寻常,又如何能击败青城派的众多高手?”口中的“武林罕见、世间少有”赞方安武功不过分,心知这几个字如评其人品、名声,可是欺天、欺地、欺心之举。 兰天凤诡秘的一笑,又问道:“你这话是实事求是之语,还是念及家师救你之恩而出的奉承之言呢?” 司马云龙当即道:“小可深受圣人之训,向来不说假话,亦不喜欢阿谀逢迎,所说自是实话无疑。” 兰天凤有些不信,道:“不见得罢?” 司马云龙便道:“我所说的绝无半句假话,无半句奉承之言,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婉儿知师姐有意笑敖,并非真的不信,怕他着急,忙道:“你不必如此着急,那太犯不上了,我们都相信你的话是出于五内,师姐的话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 司马云龙冲婉儿一笑,以示谢意。 兰天凤心下对婉儿的插言稍有不快,觉得她是在献媚,冲他呷呷一笑,直奔正题:“你说我师父的功夫是世间少有,好得很,我也相信你的话是发自肺腑。那么,我问你,你想不想拜我师父为师?若你有此心愿,我跟我师妹会全力以赴助你得偿所愿,我们会代你向家师苦求的,乃至于长跪也在所不惜。站在你的立场,拜我师父为师,你不但可以好好孝顺老人家以报其恩,自己泯去无物可报的内疚感,更可习成不世神功。你对这个绝佳的提议有何异议呀?”与婉儿的目光双双落在他身上,紧张的待其回应。 司马云龙乍闻犹似头上打了个响雷,呆立在风中,不知如何启齿。他知方安身为八大魔君之一,其内功、武功皆臻化境,这不容怀疑,江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做梦要拜他为师,这也不虚。但是,他是剑中之魔,其名声尤胜五道将军,拜其为师比拜二矬、徐圣的罪戾更大。面显窘色,支支吾吾的说道:“方前辈武功卓越,若能拜他老人家为师,乃是习武者求之不得一宗喜事。只是……只是……” 婉儿迫不及待的追问:“只是什么,你因何不讲下去呀?” 司马云龙犹豫片刻,小心谨慎的相拒:“说来惭愧,只是我的记性、悟性均差劲之极,一向厌恶习武,深悉在炎炎烈日下习武太过辛苦,总不如在冬暖夏凉的书房里读书写字来得轻松、有趣。再者了,习武除了强身健体实在无多大用途,而读书则截然不同了,寒窗十年苦读之后,大比之年,一朝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必定会扬名天下、光宗耀祖,一旦为皇家赐下官职,权力、金钱、美女即会纷至沓来,将来出将入相,更可名标青史、永传后世。我心下所想的自是十年寒窗苦,一举成名天下知;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实非是我的大愿。”不想拜在一代剑魔门下,但直接拒绝二位姑娘终究说不出口,故此才推说不喜习武而喜读书。 婉儿一听,知其心,即未多言。兰天凤俏脸微变,不僖的说道:“啐,你左一句习武无有,右一句不喜习武,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当日在路上,若不是我们师徒挺身而出,击退青城走卒,你的文章、你的诗书、你的笔墨,它们能救得了你的小命么?哼,你口口声声诋毁习武无用,可到头来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有你口中所说的无有的东西才能救了你的小命嘛!” 司马云龙被问住,一时语塞,垂首默默,无言以对。 兰天凤见佳公子虽无语,但也未流漏出服气的表情,眦裂而视,忿悁地抢白佳公子:“小子,人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出于朋友的立场,我劝你莫要不知好歹,你这条小命得以苟活至今,可是我师父的恩赐。师父不但庇护你、不要你的报答,反而有心抬举你,收你为门人,授你不世神功,你不仅不承情,反而一推二六五,尽说一些个无用的废话。马云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提议不光对你 ,对我们大家均有好处,你不妨在自己睡不着觉的时候静下心来好好反省一下。哼!”扭头对婉儿说:“师妹,我有事先去了,你留下来好好开导开导他,叫他这个榆木脑袋也开开窍儿。师妹,你我心照不宣,他的榆木脑袋开了窍,对你我均有益。”意思是说: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只要他肯长居天齐谷拜师习武,你我不仅仅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师父也会大大赞赏我们。她知此时说服司马云龙拜师才是当前头等大事,至于自己与婉儿之间的争夺完全可以暂缓执行,因为她明白,要想战胜婉儿而赢得他的心,前提是他肯留在天齐谷。现下,这个没良心的小白脸儿为婉儿迷得神魂颠倒,正可叫婉儿下手,使他回心转意。 婉儿娥眉含羞,幽幽的应道:“嗯,我记下啦!” “好,但愿你真的记下了。”兰天凤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径自奔住室走去。 小溪吻石发出淙淙脆鸣,窃窃私语的淌向远方,树上的鸟儿也在吱吱品评着溪水所奏出的音律,青石也在静静地倾听着一切。此时的溪水畔只剩下司马云龙、婉儿仍然伫立着,二人谁也未开口,分别凝视着对方,似乎在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似乎也在听着她的心跳声。 小溪滢如水晶、清澈见底,偶有几条小鱼儿在水间悠闲嬉戏,听到溪水流动如玉击之声,再加上眼前美女的笑容,不知不觉间令司马云龙忘记了一切烦恼。突然间,牵住了婉儿的玉指,正色地问道:“婉儿,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想劝我拜在你师父门下?” 婉儿被他这一牵手,忸怩、讪讪导致她玉容飞红,虽觉有诸多不妥,想抽回,但不知怎么的已经不能自己,好似连一分力气也没有。她想点头,可又不知为何却面带娇羞、轻轻地摇摇头,紧跟着又怯慑的低下头,变得一语俱无。正因为她与他心心相通,故此她才并未劝他就范。 司马云龙对于婉儿此举虽不解,可对于她的举动甚为满意,正可谓是无声胜有声。良久之后,他盱盱而视,笑道:“多谢,多谢你了,婉儿。婉儿,你如此善解人意,谁若真娶了你,定是前世修来之福啊!” 婉儿心下暗喜,任由他握着手,轻轻啐了一口,佯嗔道:“油嘴滑舌的,你……你再瞎说,我可要走了。你……你可真够坏的,与你相处这么多天,现下才发现你原来也是个爱奉承人的人。” 司马云龙急道:“不、不、不!婉儿,我这话决不是奉承诌谀之词,更不是什么梦呓之语,句句均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我时常想,一位婉丽柔美的美人,容貌妙丽难言固是难得,难能可贵的则是内心更美,并善解人意。我发现,你正是这样的女孩。” 婉儿涩然一笑,腼腆亲昵地说道:“言过了,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善解人意,我只是觉得你一味推辞,定有难言的苦衷。” 司马云龙心情益佳,笑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固执、不知抬举吗?”心下暗想,这么一位善良可亲的女孩,何以会堕入魔窟呢? 婉儿自信之至,娇声道:“我想全然没有问的必要,到你认为可以说时,你自会亲自讲出来的。如果问了,反倒会令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陷入两难中。所以,我认为问了不如不问好,便没有开口。” 司马云龙极低的声音说道:“婉儿,你既然真心诚意的待我一个落魄江湖的浪子,我实在不应该瞒着你,也找不到继续瞒你的理由。其实……其实,我倒并不是不想习武,而是极想习武,尤其上乘武功,我说不喜习武不过是找的一个不想拜你师父为师的借口而已!婉儿,请恕我不恭,你师父身为八大魔君之一,武功固然登峰造极,可是人品、名声却低到了不能再低的程度,我乃名门大侠之后,岂能拜在他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鬼……” 婉儿心中一凛,忙以手捂住他的嘴,俏脸上呈现恜恜之色,不由自主向四外环顾,怯慑的、悄悄的、失声道:“你……你怎么这么孟浪,你心里明白也就是了,干么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呢?你读了诸多圣贤之书,难道不知祸从口出吗?这句话幸而入到我耳,烂在我腹,倘若被他人偷听去,在家师面前添油加醋挑拨一番,你安有命在?” 司马云龙观婉儿面带惊恐的花庞,又闻她玉体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享受良久,方柔声说道:“对,不能讲这种话,此中原因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语锋乍转:“你不叫我谈这个了,那么咱们现下就来谈谈你。如何呀?” 婉儿柔弱无力的摆着玉腕,淡淡地说:“我……我不过是幽谷一兰,没有什么可谈的。” 司马云龙知她却如兰一般可爱,道:“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乃至到长大成人,又怎么可能似白纸一张?可以谈的自然是很多很多。就拿你来说,可以谈的地处也不少么,比如说你出生在什么地方,是几月的生日,父母可好,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以及为何拜在方安门下等等了。” 司马云龙一席话,顿令婉儿面颊上的笑意化为乌有,泪珠自妙目中汩汩而溢。 司马云龙见一时唐突,竟然问得婉儿泪珠夺眶而出,心下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出软语,好言安慰:“婉儿,我知道是我冒昧了,只顾自己的想法而触及到了你的伤心处,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你这滴滴泪水无异于把把钢刀直捅到我的心窝。婉儿,你原谅我罢,不要伤心了,不要哭了,我求求你了。好吗?”掏出手帕,给婉儿轻柔雪去两腮上闪动的露珠。 婉儿双目含泪,轻声哽咽:“既然你……你问起了,我一再相瞒,委实对你不住。”沉吟半晌,甫娓娓诉出身世: 婉儿本系杭州人氏,一家三口过着甚是幸福和睦的生活,然而这一切尽因父亲刚正得罪了知府而宣告结束。知府玩弄手段,暗中买通许多江洋大盗,以仇人的身份上门寻仇。一场生死之搏后,因敌众我寡,父母毙命在敌人刀下,自己成了孤儿。当仇人意欲斩尽杀绝时,方安、兰天凤巧遇这场杀戮,方安一剑出匣,将敌人一一诛尽,并救了婉儿。婉儿见方安仗义出手,以为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大侠,便拜在了他的门下,成为了他的二弟子。拜师之后方知方安乃是一代剑魔,而并非是什么大侠,可后悔已晚,况且自己欲学真正的本领去刺杀府尊,便跟着方安开始学起了武。凭着努力和辛苦,虽比兰天凤晚入门一年,可在武学上并不比她差几分。 司马云龙静静地听着婉儿的自序,深感往事不堪回首,顿起怜惜之心,又生同病相怜之感,不禁喟然长叹,悠悠的道:“唉,你我苦命相同,同为天涯沦落人哪!” 婉儿流盼睇视,惊奇地询问:“你又因何感伤呢?” 司马云龙拉着婉儿来到溪边青石前,道:“你先坐下,我慢慢讲给你听,你就知道我为何有此感伤了。” 二人并肩坐在青石上,听着溪水潺潺,头上鹊声呦呦。司马云龙便把身世、遭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讲出。最后说道:“婉儿,说真的,你想学好武功报仇的心情我甚是理解,毕竟这也是我的大愿。你比我幸运,至少你的武功习得差不多了,又知道仇人的底细,报仇也指日可待。可我,到现下为止,除了知道仇人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而且自己的武功连二矬都打不过,想杀仇人难比登天哪!” “云龙,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轻言放弃。”婉儿倾听完司马云龙的身世,忍不住又感叹道:“唉,本认为我是世间最苦的人,不想你与我有同样的身世,也是这么苦的。哎,真不知道我们何处开罪了老天,令之如此的惩罚咱们。”想到自己纵使如愿报了仇,父母终究不在了,还是无法高兴起来。 司马云龙见她神伤,心下不忍,遂跟她讲了一些不打紧的话,方使婉儿脸上又浮出了笑容。浑不知,就在二人畅谈之时,不远处的古树之后早有人将其亲近的情形尽收眼底,此人 正是兰天凤。她回房中坐了片刻,好久不见婉儿归来,耐不住性子便来到这里相寻,正好看见二人并肩坐在青石上,背对着自己,亲切的交谈着,因为距离远,加上二人讲话的声音较轻,所以站了半晌,未偷听到一个字。她虽然明白师妹正在外售勾魂摄魄之术,尽力勾引自己心中的最爱,可却双手无策、一筹莫展。殊不知,她心下则一发愤怒、恼火、嫉妒,实在弄不懂婉儿究竟哪一方面越过自己,竟令他对之言听计从。她心想,婉儿,你最好能说得动他回心转意,否则连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这当口,突睹二人越发亲近,二人依旧对于身旁一切视若无睹,无疑令兰天凤气上加气、怒气不断滋长,恨不得立时扑上去,诛杀白衣狐狸猸子于溪边。气愤归气愤,可是并出手,向地上呸了一口,愤愤地一跺脚,转身回房中去摔东西了。 司马云龙与婉儿谈得特别开心,玉女的柔情令他暂时淡忘一切恩怨,可他心底并不轻松。通过拒绝方安一事,令他隐隐觉得祸事不远了,总觉得方安、兰天凤这对师徒不会就此罢手,定会另出损招来逼自己。虽知方安并非二矬、徐圣、路子安,但心中只要抱定了一个永不向邪恶势力低头的真理,相信他虽凶如虎、狠胜狼,也奈何不了自己。甭看如此,他还是立时提笔,草草写了一幅书法,悬于墙上,假此物来告诉方安自己志在诗书与文章,而不在长剑和大刀。 婉儿回来,自然逃不开兰天凤的审问,从二人谈了些什么问到是否劝动他。婉儿自是尽力敷衍,借口说自己从未去过杭州,很是羡慕杭州的风光景致,谈话的内容无非是杭州城内外的名胜古迹。劝他拜师之事固然尚未及开口,不过自己有充分的把握说服他。兰天凤以为婉儿正在跟司马云龙建立感情,情到浓时,司马云龙自然不能拒绝爱人的要求。她心中固是气婉儿借机接近他,可想这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反正时间还有,等几日也没啥损失,师父未追问,也不能强逼师妹。 为了叫司马云龙更加喜欢这里,午饭后,兰天凤更生生拉着他去四处逛逛,而司马云龙则抓了婉儿为向导,三人在谷口处的崖顶玩了小半天。 司马云龙为谷主的上宾,自然出入自由,至少在天齐谷是这样。翌日早饭后,司马云龙见婉儿未用完餐便独自去了,想与婉儿同往,可自己尚未用完餐。待自己草草用罢了餐,摆脱了兰天凤的死缠,出来时早已不见玉女的倩影,来到她房门前,发现人根本不在。无奈向一名剑士一打听,只知婉儿逆溪而上,但不知她去干什么了。司马云龙溜着溪水边、大踏步的逆行,穿过一片柳林,乍见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在清风吹拂的绿柳间有一块不算大的空地,用来培植各色花卉,由于地处谷底,气候暖和得多,所以在谷外业已凋零的花在这里初绽。四外的柳树间以正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紫薇相连接,砌成了一堵特殊的墙。海棠结了果,桂花在绽放着,在风中与几盆菊花和月季比着香、斗着艳。不知何故,有的花草得宠于主人而在阳光下沐浴,至少正以橙黄花迓人、外溢芳香、沁人心脾、独占三秋压群芳的丹桂如此。而已过花期、初凋的几株茶花则被人弃在基本见不到阳光的圃墙之下,犹如在君主面前失宠,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花已谢而尚未失宠的仅有十几株白术、芍药、茉莉、买笑花,以及溪边的几株荷花等等。 这小花圃中牡丹、腊梅、丁香、玉兰、月下美人等花的总合也未到兰花的三成。放眼脚下,虽一片俱翠,可大多是兰花。兰的株数固然不少,按理说品种也该多一些才是,但内行的花匠一睹即知兰不下万株,品种则未迈过百。如许一来,使得姿态秀美、芳香馥郁的幽兰成了这以洛阳花为王、月月红为后、没骨花为相的王国里那善良、无竞、高洁、典雅的臣民。兰丛中有白色、黄色的建兰在无声无息的开着,也许是因为它们比别的兰有花的缘故,它们得到了优待,自地上被移植到盆中。邪谷之中有此小花园,不由自主让人暂时忘记一切不美好的人与事,心灵得到慰籍,得到净化。合上双眸,吸一口芳香,脑海中登时不自主闪现出梦中的仙境方丈山。 司马云龙在花圃门前驻足,见此刻的紫薇下、桂花前,正有一位白裙束发的美人背对自己。她与面前的花谈得正入港,奄忽一阵微风吹来,把她的秀发、裙边、裙带微微托起,淡紫色的紫薇花瓣和橙黄色的桂花花片纷纷的、缓缓的筛下,有几片花瓣有幸吻在美人的秀发、裙子、裙带上。如许令美人锦上添花,可却把一对蝶儿自菊上引来,绕着白衣仙子徘徊飞舞、久久不去。此一刻,花与人、人和蝶、蝶跟花共同构成一幅令凡夫俗子自叹不及的花神戏蝶图。 可可的在这时,闻听花神突而开了口,对一株雪中花轻声说道:“凌波仙子,不要生我的气了,我这不是来看望你们来了吗?不过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师父此次出山访友会住这么长时间,昨天又被师姐拉着无法分身,我的心里可是没有一时一刻不记挂着你们呀!哦,对了,这次出山挺有意思的,而且还结识了一位名叫司马云龙的新朋友,他和我挺像的、一样命苦、一样无依无靠。他也跟着来了谷中,有时间的话,我会邀他来与你和众姐妹们见见面儿的……” 第二十六章 鬼谷花仙 “不用邀了,我已经不请自至来了。”司马云龙哑然失笑,绕过花草及花锄,几步抢到仙子身前。 与花谈心的仙子正是婉儿,回首相顾,奇问:“咦,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呀?” 司马云龙吸了一口空气,紧闭双眸,不住摇头,沐浴在花香之中难以自己。过了片刻,才道:“这没什么可以怪的,其实这里也并不难找到。首先,在这邪谷之中不受魔光所染的,单单一种香,只消鼻子未给堵住,肯定能寻到香源的,更何况是两种香不期而遇呢?所以说,我之所以能找到这里,得谢谢你与花儿,是你们共同引我来的。” 婉儿笑道:“我问的是正经的,你怎么又开玩笑、奚落人家呢?” “正经的是你来赏花,我的心中已经尽数知晓,要知道你我是心心相通的,在我们之间根本无有什么秘密可言。”司马云龙也报以一笑。 婉儿羞涩的垂下了头:“啐,油腔滑调的,一夜还没反省好。” 司马云龙道:“说我没有反省过,这可冤枉了我呀,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开始反省自己,反省自己的言谈举止,莫要惹你不快。跟你说,你冤枉我,我可是会不高兴的呀!” 婉儿忙道:“你千万别生气,你要是哭了,我可没有办法哄好你。” 司马云龙忆起一事,敛起笑容,相询:“婉儿,方才我听见你跟花儿在聊天儿,可是它们压根儿就听不见、听不懂你的话。我不明白你挺聪明的,干么也犯傻犯憨呢?” 婉儿正色地相询:“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云龙,你说花是什么呀?”一指左右含笑绽放、却对伊人不满的群花。 司马云龙微微一愕:“花是植物之外,还能是别的吗?” “恰恰相反,花不仅仅是植物。不过,通过你这一句话,知你虽通晓诗文,可并不懂花。看来你是外行人啊!”婉儿十分肯定地道。 司马云龙心说自己所言无谬,何以她称错了呢?不解又惊讶地问:“怎么讲?” 婉儿道:“首先,你说花是植物,定然认为它无有灵性。”见他点点头,又道:“其实花虽无言,但和人一样,也是有灵性、有思想、有喜怒哀乐,常常需要与知己互吐心曲,基于此,我说花儿是知己。既然花儿是朋友,那么闲时与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好友谈些心里话,又有何可奇怪的呢?” 司马云龙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宋人林逋隐居杭州孤山,植梅养鹤,称梅妻鹤子。今日听你的高论,才相信果有其事,也真正理解了林逋何以如此做。”突见几株梅树与自己家园中的不一样,自己家以前种的均有形,或横卧、或斜倚,还真没见过如此自由散漫生长的,便问:“婉儿,我也见过梅,可以前所见的均是修理成型的,你的这些梅未经修剪,是不是新品种啊?” “嘻嘻,说你是外行,可见并未冤枉你呀!不过,我告诉你,这与品种可是全不相干的。”婉儿浅浅一笑,自衣襟上摘下片片花瓣,又道:“人们都说: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密则无韵。转而特别对高龄老桩最为看重,以祈获铁干虬枝、扶疏遒径、清新洒脱、枯木迎春的佳效。其实这些人一味只顾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设身处地为梅着想过。既然当梅为友,又干么非得把你一人的意志强加于你的朋友,令其接受而万分痛苦呢?正因为熟知此中深意,故而我虽按时施肥、浇水,却从不人心动他们一剪,只是任由其自由快乐的生长。” 司马云龙不服气,又问:“你说你视花为友,我倒也认同,可是我不敢苟同的是你何以不一视同仁哪?” 婉儿被问得一愕,费解的反问:“你的根据呢?” 司马云龙指着水仙、建兰、牡丹、山茶,自作聪明的道:“你看它们有的盘中多水,而有的盆中无水,有的尽享阳光的沐浴,有的则被弃之于阴暗的角落里,这能说算是一视同仁么?嘻嘻,婉儿,这一回把你难住了,你无话可说了吧?” 婉儿失声咭咭而笑,说道:“仍旧是方才之言,说你是外行一点儿也未屈了你呀!首先,打个比方,你知道的,有的人喜欢吃大鱼大肉,有的人则喜食青菜豆腐,你不能自己喜欢吃肉而给不吃肉的朋友也上肉。放它们到阳光多寡处,给它们浇水多少全是按照它们的习性来定的,半点儿不能违逆它们的意。比如这盘水仙花,生长期间喜光照,也较耐阴。长时间的光照能抑制叶片生长,有助花葶伸长,高出叶片。生长期间好肥水,如果缺了生长则会欠佳。到了生长后期则须充分干燥,否则会影响花芽分化。而茶花则性喜温暖湿润,忌烈日,更耐阴。基于此,我把它们植在大部分时间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处。月季喜日照充足、空气流通、排水良好、能避冷风、干风的环境,所以未把它与曼陀罗植在一处。”通过她对花儿习性如数家珍般的介绍,可见她不但爱植花,而且懂花、知花。 司马云龙若学堂听课的学子,频频点首,为了不叫她小视自己,便搜肠刮肚的挤出几滴墨汁:“我不似你对花儿习性这般了如指掌,但我曾囫囵吞枣读过几页书籍,记了几首前人咏花的诗词佳句,以及几则有关花卉的典故。” 婉儿兴致盎然,笑脸相迎,道:“别吊人家胃口了,快、快、快讲来听听。你知道的,我一听到有关花卉的典故,就等不及了。” 司马云龙咳了一声,手指茶花,开始说道:“前辈文人墨客赞咏各色花卉的诗词不胜枚举,这里我就所知的几句讲出来给你听听。说到茶花,南宋王十朋在其《王梅溪诗集》中盛赞: 一枕春眠到日斜,梦回喜对小山茶。道人赠我岁寒种,不是寻常儿女花。 水仙早在唐代就成了皇帝赠人的礼品,宋代的黄庭坚也曾有诗云: 折送东园粟玉花,并移香本到寒家。何时持人王宸殿?乞与官梅定等差。 然而,据《新唐书》等古籍记载,自唐太宗贞观十七年至唐玄宗开元十年期间,拂林国曾五次遣使来我华夏,水仙则正是那时传入我国的。”窥见婉儿全神谛听,显然她精通花卉的习性、育种、栽培,可诗词、典故则所悉有限。心下自得,便继续侃侃而谈:“杜鹃花的典故杜鹃泣血你可曾听过么?”见她皱眉,便道:“据传周时蜀帝杜宇常关心庶民农事,去世之后灵魂化作杜鹃。每逢霏霏细雨时,即会不断啼叫:‘何不归去、何不归去……’,以致最终‘凝成口中血,滴成枝上花。’,所以我们看到的杜鹃花皆红如鲜血。为此,许多人对此传说深信不疑,误以为此花乃不祥之花,年节之时,不让其进入室内。而大诗人杨万里则有异议,并有诗为证: 泣露啼红作么生,开时偏值杜鹃声。杜鹃口血能多少,恐是征人滴泪成。 蔷薇何以称为买笑花,桃花的典故有桃园结义、桃园仙境等等,关于牡丹的典故有武则天击鼓催花、贬牡丹于洛阳、王昭君死后魂归中州被封为牡丹花花神等等诸事。秋海棠所以在有人称赞其芳容妩媚、柔情似水时亦被称之为断肠花、相思草,其中藏着大诗人陆游和唐琬的一段不尽如人意的爱情故事。” “干么止住了?快……快跟我讲讲陆游、唐琬这对才子佳人之间的爱情。对了,才子佳人在一起应该是挺幸福的,你干么说不尽如人意呢?”婉儿有些迫不及待。 司马云龙于爱情方面的书所读不多,这个故事是他几个月之前才无意中在父亲书房的群书中窃见的。便由书上照搬下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陆放翁系爱国诗人,后人独知其平生大愿乃是有朝一日南宋大军能够北定中原、收复山河,鲜为人知的是他与恋人唐琬之间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唐琬乃是放翁的表妹,不仅文静素雅、知书达理,是当时的扫眉才子,关键是与放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偏偏家境贫困 。虽然在她本人身上无有可挑剔之处,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贫字,为一向嫌贫爱富的陆母所难以容下。然而,放翁固然深深爱着唐琬,可他偏偏是个大孝子,根本不懂得逆母之命怎么写,所以他终日郁郁不悦、沉迷于美酒之中,用之来麻醉自己。陆母为了叫爱子彻底忘了唐琬,托关系在远地为他谋了个任途。临行前,陆游与唐琬依依话别,唐琬含情的送给爱人一盆秋海棠,以留作纪念。因为山高路远,不便在身边携带,于是陆游便把花托给唐琬,请她代为护理。一枝一叶总关情;这秋海棠无疑就成了唐琬寻梦的依托,可不久之后她却被迫嫁给了赵士程。一别十秋,陆游回归故里,和久别的恋人桥头相遇,百感交集,无言以对,为此,他写下了《钗头凤》一首: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而唐琬则附和咏道: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婉儿听后满面神伤,似乎故事发生时她在场,可以看见她的妙目正闪烁着泪花,一时不慎定会化为珍珠滚落出来。沉吟片刻,道:“唉,人们都说母爱是无私的,为什么陆母不能让爱子如愿,而叫他悲伤一世、遗憾终生呢?想来想去,都是‘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惹的祸呀!再说了,人们不是常说情意无价吗?怎么真到了与钱发生冲突时,情意却又偏偏一文不值了呢?” “父亲曾经讲过,要将小人、君子、圣人这三者区别开来,仅从他们对金银的看法上即可尽知,也就是说,元宝是一把尺子,它能把这三类人轻易的区分。小人视财如命,见利必忘义;君子爱财,但取之必有道;圣人一向视之如粪土、身外之物。因为陆游的母亲是凡人而不是圣人,所以喜富而恨贫也就不为奇怪了。”司马云龙行走江湖已经并非一日了,益发明白,何以人人视财如命,在某些人的心中认为有了财可以换来所须的一切。 婉儿道:“你讲的这个故事真是太凄凉、太悲惨了,招惹我险些哭出来。对了,云龙,别说这个令大家伤心的故事了,你对前人赞花、咏花的诗句所知甚多,我很想听听前辈名士对兰花有何赞誉,你能不能讲几句听听呢?” “你喜爱芝兰?”司马云龙手点玉立亭亭的花中君子。 婉儿坚定地道:“对此毋庸置疑!” “万花之中,你为何对兰花格外垂青呢?”司马云龙面渗费解,仍然相询。 婉儿俯下身来,玉指温柔的托着一株建兰的叶子,甜甜一笑,以莺鸣之声道:“《本草衍义》中是这样描述兰花的:兰叶宽且韧,长及一尺,二尺,四时常青,花黄绿色,中间瓣上有细紫点,春芳者为春兰,色深。秋芳者为秋兰,色淡。兰花乃是一种姿态秀美、芬芳馥郁的奇花,称为香祖。兰有二种叶子,其一是如春兰似的呈带、线形,叶面呈青绿色,叶背较淡;有的则呈椭圆或披针形,较宽阔,有长柄。叶的状态常见的有直立的、有半直立的、有垂软的、有扭卷的、有肥环的等等。因为兰的叶子与众不同,所以当花谢时,赏叶更胜观花呀!”她将玉指又指向花,絣道:“兰的花共有六瓣片,分为内外两圈而排,外三瓣为萼,主副瓣的形状大致相类;内三瓣是花瓣,上侧的两瓣平行直立,叫捧心,下方一瓣较大,有种种形状,叫舌;上面布有红、紫红斑点,称之为彩瓣,而白、纯绿或微黄而无瓣的是素瓣。仔细一瞧,俨然美人之首啊!蒴果呈三角或六角形,俗称兰荪,成熟后呈黑褐色。兰喜阴,要求日照时间短;它喜温暖湿润,冬季要求不结冰为佳,从整个生长势来说,以蕙兰为最弱,春兰次之,建兰最强。《养生诀》中曰: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湿。又云:爱朝阳,避夕阳,喜南暖,畏北凉。至于分株、上盆、浇水、施肥等尽有无穷的乐趣儿,从此中我尽享其乐。” 司马云龙大拇指一翘:“高才、高才、真是高才呀!我闻前人把兰花的观赏价值置于松、竹、梅之上,其言曰:世称三友,竹有节而无花,梅有花而无叶,松有叶而无香,唯兰独并有之。诚非是虚言呀!何况兰的根、叶、花均可入药。哦,对了,孔圣人早有云: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古人有诗曰: 手培兰蕊两三栽,日暖风和次第开。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飞碟来。 对了,婉儿,你这种花、养花的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 婉儿得意的一笑,说道:“你不知道,太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全才,别人会的他精,别人不会的他也精,并且遗留下了许多古籍,有武功秘笈、有弩机等火器的制作图谱、有兵书战策、有经史子集、还有两部有关养种花卉的书籍。我喜欢花,尤其爱兰花,所以对这方面的书自然多瞧了几眼。” “你师父他也读书?”司马云龙惊道。 婉儿直言道:“家师的书房中固然有不少古书,但他看兵书时较多,看经史子集也只是随便翻翻,倒更喜爱钻研火器。” “一个邪魔竟也爱读书,真是稀奇啊!”司马云龙不胜惊诧。 “家师不管怎么说也是人,是人就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优点,这没有么可奇怪的。不是么?”婉儿相辩道。 司马云龙立时恍然:“你师父人心固然向恶,可也不代表身上无可取的优点。譬如曹操,虽是一代奸雄,在文学上的造诣已越前人,堪称诗文大家,更为《孙子兵法》注了解;朱全忠凶狠残暴、杀人如麻,可对妻子则言听计从;蔡京是北宋末年四大奸党之首,可在书法上的造诣居然与苏东坡、黄庭坚、米芾齐名。由此可见,再好的人也有缺点,而再坏的人身上也能觅到一丝丝优点,看来看问题确实要一分为二啊!” 婉儿刚欲提起小水壶,给花儿浇水,便闻圃门外飘来一阵鬼风,仿佛地府忌这里的花香,巴巴的吹来一股邪风要灭了众花儿。听其风声吼道:“哎呀嗬,云龙,我寻了你半天,原来你竟躲在这儿弄花弄草,难道你不怕露水把衣衫弄脏么?快、快、快跟我离开这个鬼地方!”说着人已窜到伊人身前,所到之处常有花草被无辜践踏。 婉儿对心爱的花草被踩倒,心中神伤,大为不慊,司马云龙亦一皱眉。原来兰天凤久寻司马云龙不着,便猜想定被婉儿勾走了,其余地方寻不着二人的踪迹,只好来这儿找。司马云龙冷冷地问道:“怎么会是你,你来这儿干么?” 兰天凤笑脸如初,以妩媚的声音道:“这儿是天齐谷,有什么地方是我兰天凤所不能来的?对了,说正经的,一个人练剑实在没意思,云龙,我来找你,就是约你一同去练剑的。走吧!”伸手去拉司马云龙,企图救他出火坑。 “天凤姐,请尊重一些,不要这样!”司马云龙用力丢开兰天凤的手:“练剑太辛苦,我可没兴致,再说我一个外行人与剑法的精湛处实在看不出来,倒不如在这儿观观花、赏赏景来得轻松自在些,所以请原谅,我不想去。对了,天凤姐,方老前辈说过说你的剑法得苦练,我看你还是尊师命,找个僻静之所去钻研、去苦练去吧!” 通过司马云龙这一席话,兰天凤知道婉儿昨日所言不假,到现在他的思想并未转变过来,看来仍须时日。为赢得他的情,依旧不气不恼,说道:“既然你对练剑没啥兴趣,那咱们就不去了。你喜欢观景,我也喜欢,正好山上的枫叶已经红了,胜如血染,咱们去登山看枫叶吧,就别在这儿打搅师妹的事了,省得惹师妹不高兴。” 司马云龙想尽办法拒绝:“枫叶固然可赏,但是一来我怕辛苦、不愿登山;二来有这么多名花相比,枫叶无花亦无香,还得费力气登山实在犯不上,干么非得费尽心机去观赏它?天凤姐姐,你想去观赏枫叶,这很好,我也就不留你了,快些去吧,中午之前一定要赶回来,我们好一起用午饭哪!”抓起花锄,不再理会兰天凤。 兰天凤进退维谷,气得肺都炸了 ,如非有情这只大爪子不住下压,她早就一跃而起,举剑劈了司马云龙,决不容他气焰如此嚣张。狠狠地、愤愤地说道:“好、好、好、好得很哪!云龙,你不去赏枫叶,我也不强求,不过,希望日后无枫叶可观时,可莫要后悔呀!”又扭头对婉儿道:“我的好师妹,你别光顾着摆弄你的花花草草,也该把师父交代下来的事情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办妥。哼!”袖子一甩,有意无意间踢倒一株丁香花,黑裙所到之处,花草尽卧。 对于兰天凤的警告,婉儿并未放在心上,倒是被师姐所践踏的那些花草令她不胜伤心,几乎流出泪。司马云龙安慰婉儿一阵,见她不再落泪了,反倒将为师姐所践踏的花草一一捡起,并且要把它们一一葬掉。不解的问:“婉儿,花死了也就死了,放置一旁也就算了,干么还费劲费事挖坑埋呢?”虽不解,还是以花锄助她挖坑。 婉儿道:“云龙,我问你,假如你的朋友无辜被人害了性命,你能眼睁睁的瞧着其暴尸街头而不闻不问吗?它们幼年夭折,真是太可怜了,我葬了它们,为的是叫朋友们入土为安。唉,今日我埋葬了它们,更多的是未能保住它们性命的内疚和惭愧。” 这时,司马云龙才理解了婉儿,甚至她视兰如友并非是爱花过度而是太善良了。她简直就是幽兰一株,而且芝兰的高洁、典雅、淡泊、傲骨、善良等等优良的品质尽印在美人身上。转而使他对前人那句“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身,不为穷困而改节。”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爱屋及乌,婉儿对兰花情有独钟,使司马云龙也跟着喜欢起了兰花,并且还向婉儿问了一些如何养好兰花的问题,最后又向她讨了一盘建兰放在屋里养着。闲来练练书法、看看书、浇浇花、游游山,帮着婉儿在花圃里干点活儿,俨然一幅隐士的快乐生活。 一晃数日有余,婉儿并未劝司马云龙一句,只顾着和他高高兴兴的玩着。然而,每当师姐问起时,总是找个理由相骗,幸而方安并未逼她与兰天凤,压力不那么重。她与司马云龙的感情虽然发展到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然而所谓的感情之中难免夹杂着一些感激、友情等因素,谈不上是纯正的爱情。这是因为婉儿自幼失去亲人,视他为唯一的亲人,给他爱情同时自是少不了加一些亲情。司马云龙情窦初开,于情并不十分懂,认为婉儿给自己的是爱情,自己给她的也是爱情。 这日,婉儿心事重重的约司马云龙到溪水旁,正色地说道:“云龙,你不知道吧,昨晚师姐又找我谈话了,追问我劝你的结果,我还是尽量的往后拖,我看这回她不仅不高兴,而且开始怀疑我是否劝过你。云龙,事到此时,不能不在意了,你要是不打算拜师,或有什么计划,可得早作打算,临渴掘井对我们可是不利之举呀!” 司马云龙非常严肃地说道:“不瞒你说,婉儿。其实,这几日夜里我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没有一刻不再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你师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我要是当面直接拒绝,十有八九会惨死在其毒掌之下。故此,我才一直未把不拜在他门下这话说出来,为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时机出现。” “家师不出谷,二来他也未生病受伤,再者谷口处有剑士日夜把守,你不会轻功,加上我我们二人也未必能在短短几招之内将他们尽数屠了,想逃出去谈何容易呀!你不暂时答应家师、向他妥协,我们二人又怎么伺机逃出呢?”婉儿也想与司马云龙同时逃出天齐谷,过自己喜欢的幸福生活。 司马云龙笑视婉儿的花庞,压低了声音问道:“婉儿,你不用耽心,我知道何时机会成熟。” 婉儿大为惊愕,奇问:“那么,你说何时机会才真的成熟了呢?” 司马云龙并未立地予以回答,而是笑着问:“婉儿,你在天齐谷已经非是一日半日了,可曾听说过‘两袖清风’贾青天这个人么?” 婉儿微微一愣,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呢?” “这你不用管,你只说你听没听说过这个人就行啦!”司马云龙道。 婉儿道:“我并未见过这人,不知他的真实情况,所知也只是听谷中剑士及家师所讲的。据师父说,按辈分而论,贾青天应该是我们的师叔。师父说他早年沉没于女色之中,被一个白了毛、没人要的老妖妇给迷住,并且令他丧失了进取之心。太师父怕误了他而劝其与白发妇人分手,可师叔并不买账,仍然我行我素。此举大大激怒了太师父,终于一怒之下将师叔逐出了门墙。师父说,我们这个师叔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点儿出息也没有。据谷中的剑士讲,说他每隔六年均会来一趟天齐谷,为的是找家师复仇,可不知为何没有一次能伤得了师父,均以一败如水而告结束。数数的话,距上一次到今,正好是六年头上了,不知道他今年会不会来。对了,你问他作甚?” 司马云龙面印僖色悆容,说道:“我见过贾青天,他说他要找方安寻仇,听了你的话,看来他的话是可信的。不过,据他说这一次不同了,他习成了什么邪功大法。另外,这次又有徐圣充当羽翼,我想你师父武功再高,以一敌二,胜算怕是也由十成跌到了五成。只要你师父、师叔一火拼,届时谷中必然大乱,你我即可乘乱逃出魔窟、重获自由。” 婉儿又问:“此计甚好,就是不知师叔他们何时来此挑战。” 司马云龙屈指数来:“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不日即会到来,仔细算一算,也快了,大概就在这几天罢!” “师叔如真能来,那最好不过的,我真希望今日就到呀!”婉儿又问:“云龙,你的习武之心如此迫切,可又不屑拜在家师门下,那么想拜在何人门下呢?” 司马云龙道出自己的想法:“虽然伯父不在身边,可是我想还是去武当山好,一来武当乃是名门大派,去了之后可以学到真正本领,况且在众高人之中,与伯父有交情者唯独武当掌门,凭着伯父的情面相信他定能收留我的。再者,仇人纵知我未死,也不敢到武当山寻衅滋事。” 便在婉儿还要讲什么之际,兰天凤如一股妖风而至,司马云龙、婉儿倒不怎么吃惊,毕竟每每谈到兴致盎然时,她均会蹦出来败兴,令人感到大煞风景、甚是可恶。听她怪笑道:“云龙、师妹,走罢,师父有请!” “师父他老人家找我们所为何事呀?”婉儿反问。 兰天凤一声媚笑,神神秘秘的说:“不用问了,一去就知道了。不过,绝对是好事。嘻嘻!” 婉儿并未再问,跟着兰天凤、司马云龙向前走,心下胡思乱想,总觉得不像师姐所说这么简单。 远远看见方安正独自站在房檐下,面无表情,眺望远山。司马云龙见方安今日的表情与众不同,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七章 萧墙之祸 方安见三人立在面前,瞟了一眼三人,诡诈如狈的目光最终落在司马云龙身上,颇为自欺的询问:“小子,听天凤讲你很是羡慕她们姊妹,羡慕二人得遇老夫为受业恩师,得可习成上乘武功,做梦也想拜在老夫门下,只是胆怯不敢开口,唯恐老夫嫌你资质不够而拒你于千里之外、不肯收你入门,令你于人前大为难堪。为此上,你便对天凤讲,巴望老夫答应你的企求、收你为徒。真有其事吗?” 司马云龙心想:“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何时说过要拜你这个大魔头为师了?啊,明白了,肯定是兰天凤这妖妇存心害我,这才未经我同意而擅自在你面前胡扯。不过,我早已经有了准备,死也不会拜在你门下。” 兰天凤呀呀一笑,指着司马云龙道:“师父,他天天纠缠弟子与师妹,求我们在您老面前求情,就连在睡梦里都未忘了要拜您为师。弟子也是被缠得没了办法,这才求师父发恻隐之心,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以及弟子与师妹的薄面上,求您家勉为其难收他为徒吧,如果你不肯答应,说不准他会因为想不开而自尽的。” 司马云龙刚欲开口,方安抢先一步道:“咱们没有外人,说实在的,本来这个小子的资质、悟性等各方面的条件均不尽如人意,实在不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可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以及你们面子上,如你所说,就勉为其难收其为弟子吧!”望向司马云龙,续道:“小子,老夫答应收你为徒,可你别高兴太早了,老夫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如不恪守门规、不遵师训,为师会毫不容情将你逐出门墙,就像你们的太师父逐你们这个不成器的师叔贾青天一样。” 兰天凤笑嘻嘻道:“马云龙,你真是太走运了,师父他老人家终于答应收你为徒了,这可是你小子的造化,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快磕头拜师呀!告诉你说,如果迟了,说不准师父会后悔,届时你这辈子就甭想习上乘剑术啦!” 司马云龙脸上无一丝兴奋、愉僖的颜色,颇为为难的支吾:“方前辈,多谢您老对晚辈的厚爱,然剑术刀法并诚是晚辈之志。一朝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一心独想读万卷书,大比之年搏个进士,似伯父那样为一方之主,此乃晚辈之志。刚才您老也讲了,晚辈资质、悟性均差强人意,压根儿就不是块习武的料子,纵使拜师了,怕以后也会有辱师门,与其日后丢脸大家都难看不如不拜在前辈门下好。故此,前辈的盛情,晚辈实在不敢领受,还请前辈海涵原谅,至于前辈对晚辈的大恩大德,晚辈日会定会报答,决不食言!”冲方安连连拱手,很是抱歉。 方安脸一沉,嗔视客人,阴测测的嗔道:“小贼,你既然如此推三阻四,可是你又因何对天凤讲巴不得拜在老夫门下呢?” 司马云龙低头不语,暗想:“都是你一厢情愿,都是兰天凤这个妖妇从中作梗,没人愿意拜你这个老魔头为师。” 婉儿心下也嗔着师姐多嘴多舌,干么急于在师父的面前邀功呢?但这种责备师姐的话终究不便吐口。她心下不住在向上天祈祷,希望伊人的话不至于惹恼师父。 方安又压了压心尖上的恚烟,对兰天凤道:“天凤,去把为师的宝贝拿出来,给咱们的客人见识一下。” “是!”兰天凤应声向房中奔去。司马云龙立在风中,任凭犀利的阴风刺着自己的脸,心下茫然,搞不懂方安的用意,也不知方安会对自己这个逆他意的人如何治罪。 兰天凤很快便跑了回来,手中还多了个木箱,到方安面前,双手举木箱过头顶,呈给其师。方安打开木箱,一片光芒当即飞射出来,里面赫然放着一个圆柱形的物体,青光闪烁可见为刚刚铸成不久,粗细如人的手臂,恰如一门小火炮,这物件叫火铳,旁边放着几枚黑褐色、大如鸡卵的弹丸。方安取出火铳,将弹丸装上后,对客人道:“小子,你给我看好啦!”对准三丈外的大石轰去。 黑光欻忽一现,引来一声雷鸣般的剧烈呼啸,再看这块大石已经不存在,化成一片石粉纷纷坠下,似在演着撒豆成兵的奇技。 烟消云散,司马云龙默默地注视着下滚的碎石,心中暗道:“好家伙,这是啥兵刃,威力竟如此之强?天哪,这要是一下子轰到血肉之躯上,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兰天凤、婉儿固然有心理准备,可也不禁一惊。 方安面带得意之色,问道:“小子,你觉得这它的威力如何呀?” 司马云龙心有余悸,脱口而出:“威力无穷、威力无穷!” 方安又问:“你可知道这威力无穷的神兵利器是什么吗?” 司马云龙摇摇头,并未言语。 方安觉得宝贝把司马云龙嚣张气焰给轰散了,得意洋洋的掂一下火铳,骄傲的介绍:“小子,不妨告诉你,这是火铳,乃是老夫三大绝学中的一项,此火铳系老夫花了十余年时间在前人遗留下的图谱上经过加工、改良后制出来的,不是老夫夸口,纵使像路子安那样的内功好手,所使出的精妙剑法其威力也不及这火铳杀伤力的十分之一,毫不客气地说火铳的威力与江湖上失传的九龙至尊剑的威力差不多少,威力无穷这四个字的评语非常贴切。”顿了一顿,正色地问道:“对了,不知道你的脑袋有没有那被炸成粉的石头硬?” 司马云龙微微一愣,尔后尴尬的笑道:“前辈不是开玩笑吧,晚辈的骨头再硬也硬不过石头哇!” 方安冷冷一笑,将火铳又放回到木箱,并吩咐兰天凤:“收起来吧!”见兰天凤托着木箱跑回室内,方又对司马云龙说:“小贼,你既不肯拜老夫为师,老夫的绝世神功自然也不会就此失传。哼,老夫固然是不屑强人所难,可你胆大包天出言欺骗老夫,老夫实在难咽这口气。小子,老夫最后给你个机会,你到底是拜不拜师?”声色俱厉、阴森可怖,闻之令人发毛、发瘆。 兰天凤又自室内跑回来,她希望司马云龙被震慑住而低头。婉儿在司马云龙身旁,由于师父在不好开口,可是却不住拉扯司马云龙的衣袖,不住给司马云龙使眼色,希望他万万不要跟师父硬碰硬,最好是找个借口再拖几日,只要贾青天到了就好办了。 然而,司马云龙则毫无惧色的说道:“对不住,怕是要令前辈您失望啦!” 方安仰天狂笑数声,说道:“好、好、好哇!有种、有种!”话音未陨,左袖一拂,真气震荡,将婉儿推到一丈之外。右爪如铁钩极为迅捷的将司马云龙的左胳膊抓住,并且用鬼泣的声音道:“小子,你如此不识时务,别怪老夫心狠,这可是你咎由自取。老夫现下便封住你十二正经上的五输穴,遂了你的愿,叫这辈子都不用练功习武。”真气如蛇在少年的胳膊上、手上唰唰有声,闪烁游动着。先将少年阳明大肠经、少阳三焦经、太阳小肠经所属的五输穴:商阳穴、二间穴、三间穴、阳溪穴、曲池穴、关冲穴、液门穴、中渚穴、支沟穴、天井穴、少泽穴、前谷穴、后溪穴、阳谷穴、小海穴一一封死。 方安又以鹰爪抓起少年右手,毫不留情地将其太阴肺经、厥阴心包经、少阴心经三经所属的五腧穴:少商、鱼际、太渊、经渠、尺泽、中冲、劳宫、大陵、曲泽、少冲、少府、神门、灵道、少海等穴先后尽数封闭。其速如电驰,瞬间如龙游动的真气即消失了,也释下了佳公子的胳膊。 在司马云龙的痛苦呻吟声中,方安又将其大腿给揪起,将其太阴脾经、厥阴肝经、少阴肾经所属的五输穴倾数封死。转而又提起左足,将阳明胃经、少阳胆经、太阳膀胱经上的五输穴也一一封住,这才志得意满的将佳公子从空中扔下。 司马云龙一跤倒地,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好像体内的鲜血一股脑儿为鬼吸干了,脸色煞白全无血色,汗珠如潮,潸潸而下,尤其感到四肢活动受限。这也没啥可奇怪的,因为井、荥、输、经、合乃是十二经脉从四肢末端至 肘膝关节处的五个特定穴位,乃是真气出入、流注、运行之所。五输穴一经被封死,虽无性命之险,真气运行不畅,与病入膏肓倒也无二致。 方安站在风中,捻着胡须对倔强的少年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子,从即日起,你便不用再运内功习武了,大可一心一意去做你的文章了,弄不好真会成为如司马迁一般废了之后著书立说、名标青史的人物呀!哼,你身上十二正经所属的五输穴已为老夫封死,若强行运气习武,真气震荡,即会引起十二正经自五输穴处齐断,真如此,轻者你将来的大好时光只能在床上度过,重者会立时暴毙。另外,你也甭心存侥幸,梦想有内功高手为你打通受阻的经脉,纵是有内功好手甘愿当这冤大头,愿意为你耗费真力、打通经脉,可你体内无有雄浑的内功为辅,外力强行冲进,不仅不会令你痊愈如初,反而会加快穴道自毁的速度。对于习武,今后你徒剩望洋兴叹的份儿了,如今的你才真正叫手无缚鸡之力呢!呵呵……” 心有余悸的司马云龙甚感方安的笑声阴森可怖,不寒而栗。心中翻江倒海,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知如何做才能减少痛苦。婉儿愣在那儿,更是不知所措,吓得花容上一点点红雾也瞧不见,简直就是白菊。她虽然畏惧出手老辣的师父,可还是不顾一切奔上来,全力扶住摇摇欲倾的萧郎,又自怀中掏出手帕,为心中的爱人小心翼翼雪去脸上的汗水。因为司马云龙的缘故,致使她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干,只剩在心里淌血了。 方安又说道:“小子,从此刻起,你即可长久住在天齐谷了。对于一个废人,老夫是绝对不会收归门下,更不屑诛杀的。” 那厢的兰天凤凑上来建议:“师父,您老不是正准备配制十香软骨散么?倒不如先把他关进地牢里享几日清福,而后好用他来试药。师父,您看呢?” 方安一声枭笑,道:“好啊!不过,近来为师没时间去理会十香软骨散,得等把弩机彻底弄好了再说。” 兰天凤在见到师父对司马云龙下毒手之际,心下便已经拿定主意。在她看来,司马云龙不肯拜师而惹恼了师父,自己若为他讲半句好话或求个情,必然会受他连累,为师父所惩。再者说,他虽然和以前一般俊美非凡,可毕竟已是废人,自己挺聪明的人,又怎么可以委身一个废人而误终身呢?想破此节,是以才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且为了向师父表明自己与客人已经劳燕分飞,她竟向师父建议用其来试药。唉,难怪古人有云:猛虎口中剑,长蛇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一名剑士跑到方安面前,躬身行礼:“启禀谷主,谷外来了两个访客,一位说是您多年不见的故人。” 方安皱眉狐疑:“老朋友,是令狐豪,还是葛玉龙?不管是谁,令其在门外站着岂不怠慢了客人?”忙道:“传本谷主口谕,有请!” “遵命!”剑士转身发足奔向谷口。 未过少许功夫,果真有二人驾清风闪现在众人面里。其中一位三十来岁,面目狰狞、白面虬须,面无表情;另一位须发斑白、眶陷颧突,满面杀气,大袖翩翩,奇怪的是右肩竟扛着一口黑红的寿材,数百斤的棺木扛着跑竟不费力,真是好功夫。一见到寿材,立时又给天齐谷的上空蒙上了一层阴森的雾气,更令人毛骨悚然。 司马云龙认出了年轻者是“削刀太岁”徐圣,而扛着棺材者正是“两袖清风”贾青天。徐圣自从失去司马云龙后,知敌人去参加三江帮的招婿大典,敌众我寡,便将夺回弟子的事暂放一旁。他想先助贾青天诛除方安,而后假其力击毙路子安、夺回门人。贾青天在如愿见到地狱谷谷主后方来跟徐圣密谋,二人便择日不请自致了。 轰的一声巨响,贾青天将寿材丢在脚下,首先哈哈一笑,道:“方谷主、方师兄,别来无恙啊?” “承蒙问候,老夫身体一向甚佳。”贾青天的到来,方安并不惊诧,他早估计到了,只是未想到这么快。见到大红寿材,微微一笑:“我说师弟,你也忒见外了,我天齐谷有的是客房,你完全没必要把家大老远搬来,难道你不累,不嫌麻烦吗?怎么,扛了口棺材来,你是想一学定义将军庞德,还是想去地下长伴师父他老人家?如真想去陪恩师,还算你有一丝孝心,师兄我欣慰之余也会全力以赴予以玉成的。嘿嘿……” “师兄,你这话可就如你昔年所办的事一样——又错了;你我师兄弟一场,又分别了六年之久,小弟最后一次登门、最后一次拜会你这个师兄,怎么也得送你一份既实用又像样的礼物啊!我估计,你还不曾预备这个,就特地花重金命人定制了一口。你可莫要看不上眼,它可是用来自柳州的上等木料所制,与你的身份那是绝对相配。若担心尺码不足,你不妨先躺进来试试,如果或短或窄,师弟还可以为你去定制一口加长加宽的。师兄,你我几十年的兄弟情、手足谊,我这个当师弟的想得还周到、还够意思吧?”贾青天指着大红寿材,吁吁而谈。 “不过,你的孝心我领了,礼物太重,我看你自己留着罢,估计今日就能用得上啊!”方安手捋须髯,冷笑道。 徐圣初见司马云龙大为吃惊,奇道:“咦,徒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心下则在暗忖道:“糟了,莫非方安知道了我与贾兄前来袭击,故此便从青城派手中夺下了他,企图用其生命来要挟我反戈一击。一方是徒儿的命,一方则是兄弟的义,这可叫我如何抉择呀?” 司马云龙如未瞧见徐圣一般,始终是默默无言。方安瞟了一眼徐圣,冷声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认识这小子,你来这儿又有何企图?” “师兄,好歹来者是客,你怎么临死了还这么无礼呢?既然你想知道,那么由师弟来回答你好了。”贾青天一指盟友,介绍道:“师兄,此位乃是你师弟我唯一一位过命的朋友,姓徐,名讳单字一个圣,在江湖上夺了个‘削刀太岁’的雅号。若问因何而来,也很简单,是师弟我请他来陪我给你送礼来的。嘿嘿!” 徐圣对贾青天道:“贾兄,你与方谷主谈正经事之前,小弟有些不解之处要向方谷主求教,希望贾兄你能理解。”见到贾兄点了无有异议的头,便向前迈两步,冲方安一抱腕:“方谷主,请您明示,徐某小徒怎会来到贵谷?” 方安瞟了一眼少年,余怒未逝,伸眉道:“这小子忒也不识时务,老夫有意收他为徒,他竟敢不买帐,气得老夫一怒之下便封住了他十二正经的五输穴。这小子时常讲不喜习武,是以老夫便发了恻隐之心,成全了他。至于他是怎么来到我谷中的么?乃是老夫在青城走卒们的围攻之下救的他,并且将他这个花子带回了谷中。老夫又救他,又封住了他的大穴,一赏一罚,两下也扯平了。不过,在你们进谷之前,我刚刚决定用这小子来试药。”大刺刺的出言,对与徐圣、司马云龙、婉儿的感受不屑一顾。 徐圣见弟子面如白雪,汗珠不断滚落,更加气恼,在朋友面前得知弟子给人弄成废人,自是觉得下不来台、面子上过不去。气愤的点了点头,愤恨的叠声道:“好、好、好哇!” “此子既是阁下的门人,我也不好强留在谷中,你走时就顺便把他带走好了,免得在我这儿吃白食。不过,他已成废人一个,领他走也没多大用途,除非是你家里少了个爹。嘿嘿!”方安得意吁吁之时扭头对师弟道:“贾青天,六年以前,我未一掌毙了你,今日你竟然贼心不死,带了口破棺材来我天齐谷寻晦气,你说嫌自己命长,还是别有用心?” 贾青天笑吟吟的道:“师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以前的几次,我无有一次不被你打伤的,这也就不用提了,谁叫我技不如人呢!小弟这次来给你送礼就是为了讨好你,以便旧话重提。”突然脸上的笑雾顿散,正色地说道:“方安,这么多年过去了,谷主的椅子想必你已经坐腻了,《淃涟剑谱》 上所记载的精湛剑招想必你已经烂熟于心了,创制火铳、弩机的图谱你肯定也已经牢牢印在了脑子里,现下是不是应该将这些窃去之物物归原主、还给我了呀?”黑云压顶,脸色阴沉,喝道:“如果你一再执迷不悟,仍然不肯归还窃取之务,可莫怨贾某不仁义,不把你当同门师兄。哼!” 在数十年之前,二人的师父真心想把谷主之位、《淃涟剑谱》、火铳、弩机的图谱统统传于贾青天,但无意之间发现二弟子为苏淑婷一个女子给迷得神魂俱失,知道他不长进很是气恼,加上方安的从中挑拨。其师命他与苏淑婷分手,贾青天因情而无法自拔,未能从命,其师一怒之下便将贾青天逐出了门墙。失望之余即将一切均传给了方安,可发现方安除了野心大、出手老辣外,没有一处能及得上二弟子,即有些后悔。在弥留之际,对秘密来看望他的贾青天说一切本属于他,是方安夺走了这一切,为师无力助你夺回,只有靠你自己了,并传给他一部清风大法,教他好好习武。贾青天苦习武功,每隔六年均会找方安挑战,可均以身受重伤败走而告结束。此次来找是因为他的清风大法已习到巅峰,自认为有了十足十的把握。 方安一向阴险孤傲,又岂能把宝物交给个败军之将呢?冷声道:“贾青天,你已经不是小儿了,怎么说话还这样混淆视听呢?你一味沉迷于女色,谷主之位传给你,以后人们一提及天齐谷,就会说是地狱谷的行宫,又怎能光大我天齐谷?你无法光大天齐谷,剑谱、图谱传给你还不统统落入苏淑婷之手哇?师父自知传给你有负先祖之重托,所以才传给我这个大弟子。师父有命是其一,其二凭你也根本不配习这等上乘剑术,你也就不要再做这春秋大梦了,况且你上几次不也是白费了力气了嘛!若说你当不当我是师兄,这话你最好甭出口,因为自打你被师父逐出门墙,自打你来我天齐谷寻衅滋事时,我们之间那仅存的同门之谊已经尽了,故此我根本不在乎你当我是不是同门。” 贾青天双目圆瞪,啐道:“方安,这么说你是不给面子了?” 兰天凤插嘴反击道:“不给你面子,是你自找的,与我们有何相干的呢?哼!” 贾青天见方安的门人不啻未称师叔,反对自己大加抢白,当真是无礼之极,不禁勃然大怒,裂眶而视,吼道:“你给我闭嘴!假如不看你是个小儿,老夫早就抬掌一下毙了你。你给我听着,你再敢插一句嘴,我便扭断了你的脖子。” 方安向前迈了几步,悻悻地说道:“姓贾的,你未免也太猖狂了,这里可是我天齐谷,不容你在此撒野!”为证明身份,特地在“天齐谷”前加了个“我”。 贾青天乌有丝毫畏惧,道:“方安,你不想交出谷主的椅子,那么就把剑谱、火铳、弩机的图谱交出来吧!” 方安面带鄙夷之色,轻哼一声,说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由企图吃肉而改分杯羹了?嘿嘿,降了价码,你大老远扛着房子来岂不太吃亏了?” 贾青天一脸厉肃:“废话少说,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方安暗暗好笑:“凭你也配,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随后讥笑道:“好,老夫现下就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你可得给我听好了。你贪心企图夺《淃涟剑谱》也并非不可以,除非你改邪归正了,由贾青天变成了‘真蓝天’。姓贾的,你的面皮可真是够厚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那副倒霉样儿,连个白了毛、没人要的杜秋娘都搞不定,你倒是说说看,你凭什么打剑谱的主意?实话对你说,宝物就在我这儿,就是不让你这个天齐谷弃徒窥视半个字。想弄到手,只能是等变成厉鬼后来偷。哈哈……”笑声充满了讥讽,益是暴横、跋扈。 贾青火冒三丈,溃骸靶辗降模愀隼喜凰赖模ξ锩髅魇鞘Ω复业模悄闵ゾ√炝肌15镁⌒幕允Ω复ζサ模闳绮晃锕樵鳌11垢业幕埃吆摺?br>  方安道:“老夫不把剑谱等物献上,你又能奈我何?” 贾青天凶巴巴地说道:“你如不叫我夙愿得偿,我就要亲自动手把你塞进我送你的这个礼盒里。到时,你一命呜呼,天齐谷被洗劫一空,杀了个鸡犬无存,你可莫怨我贾青天不仁。” 方安哈哈咥笑数声,道:“好大的大话呀!我说贾青天,凭你一个偾军之将也想把我天齐谷给夷为平地,你不觉你的话大得欺天吗?别说老夫尚在谷中,纵使是老夫不在谷中,老夫的两个弟子加上谷内剑士们,送你上西天也绰绰有余。贾青天,我奉劝你一句,最好是扛着你的房子给我滚,否则你会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 “是,我确是为你败过,可你不要忘了此一时也,彼一时。”贾青天道。 方安冷笑道:“我看你也没长几斤肉,没俊几分,有什么区别?” 贾青天顺手一指徐圣,续道:“方安,不怕再交你一个实底儿,徐老弟陪我来绝不是来看你如何猖狂的,而是为我来助拳的。我方以二敌一,你说我的肉长没长几斤呀?” 方安不得不承认徐圣不是姜天华之流可同日而语的,便问道:“徐圣,听你的好友、我天齐谷的弃徒之言,你也是来寻老夫的晦气的?” 徐圣苦笑一声,道:“方谷主,您别误会,徐某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您为敌或独来这里寻衅滋事。”方安在江湖上顶风能臭八百里,叫徐圣独来,他没这个胆儿,有了贾青天才不畏。徐圣复又道:“方谷主,您跟贾兄,一位是我所敬重的一代英杰,一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实在不愿看到你们大动干戈。方谷主,大家均是故旧,一向关系不错,为了避免自相鱼肉、为了避免伤及同道之谊,不知道前辈您愿不愿意听晚辈一言呢?” 方安嘴一撇,未用正眼去瞧徐圣,有些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说吧!” 徐圣道:“方谷主,您的剑法已经出神入化,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想您已经用不着剑谱了,不如看在同门的份儿上就把剑谱给贾兄一观,也免得小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有损您威名的话。徐某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完全是为了二位着想,望您能权衡一下利弊。” 方安突而仰天大笑,直笑得徐圣错愕不明所以。他冰冷如霜地道:“小贼,你的话实在是可笑之极!你说说看,凭你一个后生,配跟老夫说权衡这个词吗?你一个小丑,又凭什么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徐圣,老夫看在你称老夫一声前辈的份儿上奉劝你,最好别插手我跟贾青天的事,你若识趣的,在一旁当个瞎子、聋子什么的,对你老夫可以格外开恩,不予追究。” 徐圣气冲顶梁,不豫地反问:“假若我徐某人不承你的情,不听你的劝告,又当如何?”心说,你打伤我门人在前,又不听我劝告在后,更有甚者敢对我大加讥讽。哼,狗急跳墙,人急悬梁;这可都是你逼的。 “死路一条!”方安毫不迟疑的虚斩一掌,绝非恐吓。 徐圣立地吼道:“方谷主,徐某人和你一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你平白无故出手致使小徒变成废人……”顺手一指司马云龙,续道:“……一个,又一再出口中伤、诋毁徐某,徐某实在忍无可忍,没别的,徐某不才,今儿有此良机,也要与贾兄并肩向方谷主讨教几招。” 方安用冰冷的声音道:“徐圣,你一来,老夫便知你心怀鬼胎。很好、很好!如许一来,我这个不知死活、被逐出门墙的败类师弟在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寂寞了,老夫也就放心了。只是,你们只带来一口棺材,这有些难办了。说吧,是打算并骨葬在一起,还是叫老夫出钱再去买一口?” 贾青天一声大吼:“方安,现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不要高兴太早了,小心乐极生悲。哼!” 方安正言厉声道:“贾青天、徐圣,咱们的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多余的我看没有讲的必 要了。你们一个妄想夺东西,一个为虎傅翼,那只管出手来攻吧!”扭头冲站在身后弟子道:“天凤,你让开!” 兰天凤道:“师父,您用不用兵刃?” 方安一摆手:“对付他们,没有动用兵刃的必要。”对于师弟的身手他太清楚了,知道其向来不用兵刃,而徐圣不过是个小卒子,对付起来只是多费些力气罢了。 贾青天厉然道:“方安,今日可是你逼咱们动手的,是你霸道蛮横、不肯交出东西,死后见了阎君,可别怨我们对你一个将死之人痛下杀手。”双袖微抬,大袖子无风自动,显然在袖中运了真气。 方安微微一笑,道:“但愿见阎君的不是你!”双手握拳,嘎嘣嘎嘣直响,不言而喻,双拳上运了真力。 第二十八章 无人不伤 徐圣猛吸了一口气,胡须根根似戟,吼道:“方谷主,对不起了,为了面子,为了义气,徐某只有得罪了!”气起丹田,左掌一晃,右掌以一式红霞扑面猛拍向方安面门。敌人掌力固刚猛,其速也不凡,可对方安来讲不足道哉,左袖向外兜出,轻描淡写格开,右手疾出直指敌人胸前要穴。 徐圣急却,贾青天则冲来,手臂震处,掌风呼啸,直击仇人胸前及肋下,出手不留余地,不杀方安不罢手。方安觉得恶风不善,当即飞身而升,在空中后翻,仅此一招,便轻悄无声的让开敌掌,当头朝下如泰山压顶一般急冲下来,双掌使出一式飞流直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师弟头顶。贾青天兀自一惊,双掌毫不含糊的举过头顶,举火烧天迎迓突兀击去,与师兄对上了掌。二股劲气在空中激荡,劲气如风四散而飘。贾青天则被强劲的真气给震得登等后退数步,下心不禁暗暗吃惊:“这老不死的这些年没闲着,功夫竟也大有长进了。” 方安被劲风推向空中,在半空中悬着时猛地一提气,一个云里翻,唰的一声,一个筋斗悄然无息而陨,心下禁不住暗道:“贾青天这几年果真没白白闭关,精力果真没均用在讨好苏淑婷上,内功果非上一次可论,看来我不把它当成一碟子菜怕是不行了。”见徐圣疾纵而上,右脚横扫,直扫向己之双腿,方安不敢再思索,再次纵起,左斜着在空中向前疾冲,双脚连环踹向徐圣前胸。这一式玉环步、连环腿被他发挥得极好。 徐圣见敌脚连贯如一,全然不给自己留还手的余地,顿时有种偷鸡不成失把米的感觉,慌忙后退,以双臂护住前胸。双臂虽被一连踹中三十余脚,因敌人未用十足劲力,加之自己后退使得力道又大减,故被并无大碍,只是双臂奇痛无匹。 贾青天见方安背对自己,凶神恶煞一般卷起右袖,一块百十来斤的大石头立时应声为掌中吐出的真气所吸,带着凶悍跋扈之势扑向敌人后心。大石本身就不轻,再加上贾青天运上的十成劲力,如真撞在人身体上非撞个筋断骨者不可。此一式为贾青天苦习数十载方成的清风大法。清风大法纯系习气,认为只要内功浑厚什么都可以不必去习,届时以真气卷剑抡刀、推山填海均非难事。方安知道师弟有备而来,不可等闲视之,扭腰拧背,右臂推息,真气滚滚如天河不绝,侚击扑大石。二股真气对着大石一施力,登时之间雷鸣半空、石碎气凋。 “方安,你这老贼去死吧!”贾青天一蹬地,如一支离弦的羽箭冲破云烟,铁掌震处,真气滚滚不灭,这一招飞龙在天果真是劲力强劲,在空凝成一条云柱,直撞向数丈外的敌人,吟啸之声威震四海。方安双掌上下翻动,至令掌中吐出的阴阳二气在身前砌成一堵云墉,将对方银龙一次次的进攻尽数歼灭在无形中。刚刚粉碎贾青天的进攻,又睹徐圣自侧面攻来,连忙双腿一撩,避开后,右脚脚尖直点向徐圣的丹田穴,脚出之妙犹如时迁盗甲。徐圣提气直奔斜刺里冲出,致使方安那一脚紧紧扫着他的衣襟飞过。 贾青天被击得后退数十步,这一次他又未占到上风。徐圣如不是极为灵敏的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二人互相望一眼,贾青天恼羞成怒,厉声大吼:“今日断断不能放过这老贼!”人如鬼魁一般扑上,劲风咆哮,真气奔腾,以翻江倒海之势再次压来。徐圣也未闲着,双掌一晃,挂着阴森可怖的鬼风跟着击向五世仇人。 三人均是当世高手,尤其以方安、贾青天最是不凡,二人在江湖上均是剑魔的身份,内功修为皆臻化境。二人师出同门,出掌所走的路数相差无几,所不同者乃是贾青天无论在出招的速度上,还是出掌的力道上均照方安差着半筹,想来这也许正是方安能名列八大魔君之一而他不能的因素。徐圣在出招的速度上和真气的浑厚上俱远不及贾青天,但仍然全力以赴,所出皆是杀招。方安转身回旋、推掌扭腕,面对二大高手凶猛如潮的夹击,丝毫无有惊诧和畏惧,不但如此,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下,经过近百招的死拼,竟然大占上风。见到真气将贾青天的气势、徐圣的双刀一一压下,使他精神大振,益加奋力挥掌。空中尽是云烟,砰砰之声相衔,呼呼之声大作,能为真气卷向空中的无一幸免。 司马云龙在青石上坐着,出生以来所见到的打斗属此次最为精彩,看得他连痛苦也遗忘了,惟是感到真气猛然撞向自己,致使自己窒息,胸口闷闷的,不止喘不来气,而且一直要往后仰。 婉儿紧站在他身边,握着他手,偶尔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关心的话语,对于空中百年难得一睹的争斗不屑一顾,也只是偶尔扭头瞧上那么一两眼。此刻,她也想到了带司马云龙偷偷离开,可师姐不时盯着自己,远处尚有一群剑士虎视眈眈,根本不容许自己跟他逃跑,只有另想办法了。 婉儿心下忧虑之极,倒不是为师父是否能击退来犯之敌而忧心,真正忧心的则是司马云龙的伤势,因为师父的话始终在她耳畔萦绕,虽心下怎么也不相信这么一位人品出众、才貌俱佳的少年公子会永失健康、成为废人,可又觅不到一个理由来支持自己心下的真实想法。一直在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为伊人治好伤,苦思半晌,除了师父所讲的那个办起来难于登天的办法外竟未想到任何方法。她想自己才疏学浅,对于司马云龙的伤势这才束手无策,相信谷外一定有杏林圣手可以令司马云龙恢复健康。 司马云龙是她自家破人亡后,唯一一位以款诚之情相待她的人,对自己的感情中既有亲人的温暖,又有情人的心动,他视自己如姊妹,亦如爱人。而自己对他也是既有亲情也有爱情。她感到司马云龙是自己在世上唯一一位亲人,也是自己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师父把他伤成这副样子,真比在自己心口上捅刀子更令自己心痛万状。心痛、焦急、悬心、担忧、悲痛等等纷至沓来,致使她花容黯然失色,顿时失去往日的神采,根本见不到一丝丝笑色。 贾青天一边加紧防御,一边暗暗想着:“方安这狗贼比上一次更加难对付了,这个是我事先所万万未想到的。看来今日如与他继续死拼下去,纵然一掌毙了他,自己也得弄一身伤。哼,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抽身若翎羽飘后二十余丈,聚气于两个袖子中,以一着大江滚滚,勇胜洪水的真气将两旁的大石一一吸起,一个连一个、一块推一块猛不可挡的撞向仇人。 方安见数十块大石一字排开奔自己吻来,连忙提起双手蓦兜,真气如毒龙所喷出的毒液尽皆将石头蓬蓬一一击碎格开。虽然如此,可还是令他大费一翻周章,不得不承认师弟的清风大法果真不凡。恰在这当口,徐圣见有机可乘,不敢有丝毫犹豫,掌臂震荡之处,倾尽全力推出两柄削刀,削刀一上一下飞转,争先恐后狙击敌人。 闻得身后恶风扑来,这令方安一惊,但还不至于令他心慌,顿如幽灵一般转身,劲气将二个光盘卷进右袖中,接着顺势一翻,登时给徐圣发出一式借花献佛,倢侚将两柄削刀尽数送回。这招绝就绝在借敌人之力来击敌人,自己只消稍加巧劲即可,然而其威力可比敌人打来的威力强上不止百倍。他的目标本是贾青天,可贾青天距他甚远不说,而且凭其轻功定可闪开,他这招便不能击敌成功,然徐圣就不同了,一来武功差,二来距他较近。 徐圣见刀被人家收去之后又给打回,震惊不已,慌忙向左侧身,意欲暂避锋芒,而后再收回双刀,还是稍迟了一点儿,扑扑,削刀双双钉入右肩,痛得他直咬牙,什么杀方安雪耻均顾不上了。噌的一声,后跃过来,自肩上取下双刀,幸喜刀上并未喂毒,取下刀后匆忙点住大穴,止住疼痛,也止住鲜血。 “老贼,给你礼盒。接着!”贾青天双掌运力,竟将那口大红寿材托向空中,一顺以大头吻向方安。呼呼之声顿起,宛如鬼风呼啸,去势之猛前所未有。方安双掌一运力,挤出一股劲力, 恰如电母发怒而击出一道电光。轰的一声,在两股真力相挤下,棺材在空中被炸得四分五裂。棺木碎片的飞出,伴着一股挺熟悉的香味冲进鼻中,猛然一惊,方安清楚一时大意着了师弟的道儿,忙运气将欲发作的毒压下,使之不至于向四肢扩散。甭看如此,还是觉得大脑浑浑噩噩,连忙向后跃去并放弃乘胜追击的念头。不知为何,忙问:“贾青天,你怎么会有十香软骨散的?” “好师兄,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天齐谷的门徒哇!你可以有配药的方子,我有一张师父给抄录的副本又有何可奇怪的呢?另外,我又在这里面加了一些上等迷粉。师兄,这是师弟的处女作,你真有福哇,成了首位受益者。不过,方安,你的死期到了,你受死吧!”贾青天大吼一声,趁热打铁飞身亟扑,如鸠惊飞,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意欲一击将其料理。掌气卷着一块巨石前行击向仇人胸前,这巨石恰如为虎开路的伥鬼。 砰的一声,方安虽然运气护体,但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数十步,如非大脑中一片混沌,他完全可以飞身躲闪。由于内力十之八九用来镇压体内的毒药和迷药,只以少部分内力抗击大石,固无有性命之忧,可也被震出极重的内伤,为了不至于叫敌人看见对自己不利,仍装作若无其事。 贾青天见伥鬼得了手,只是未将敌人击毙,甚感遗憾,正因为此他便毫无顾忌的扑来,运气于右掌上,使劲击向五世仇人的顶门百会穴,由于企图给敌人以致命一击,故此这一掌不遗余力。方安为大石一击,反倒清醒多了,闻恶风袭来,已知不妙,忙闪身避开。又在右掌上运八成劲力,以最快的速度击向贾青天胸前。砰的一声,不偏不倚刚恰击中,后发先至,老辣不群,虽然不十分清醒,可出招依旧不坠高手之风。 贾青天万未料到煮熟了的狗还会咬人,回天乏术的仇人能来这么一招,因为没有准备,才使胸前中掌,不敢再攻,慌忙后退。只觉眼前无数盏金灯在闪,胸中郁闷,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老远。通过这些,可知贾青天受伤不轻,幸喜并无性命之忧。 徐圣忙上前扶住好友,殷切关切的询问:“贾兄,伤势咋样,要不要紧?” 贾青天脸色煞白,无力的摆了摆手,沮丧之极的道:“没什么,还行!” 徐圣又问:“咱们现下怎么办?” 贾青天心有不甘的说道:“暂时放他一码,日后再说。咱们走!”在徐圣点了头后,便由他扶着往谷外走。二人均知,方安固然受了伤,可手下尚有一批死士,己方二人未受伤还可以再战,如今均受伤,又拿什么跟敌人斗?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速速退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二人进谷时神气十足,出谷时垂头沮丧。 方安见敌人退去,无疑正合己意,自己正可去配一剂十香软骨散的解药,而后好运功疗伤。二人远去,嘴角也溢出了鲜血。兰天凤忙上前搀扶,并忧心如焚的问:“师父,您怎么样了?您坚持一会儿,弟子这就扶您去房中疗伤。” 方安道:“没事的,为师能处理。你和你师妹甭来打搅我,先把这小子押到地牢中,别叫他跑了。另外,传令谷口处把守的剑士,加紧防范,以防敌人趁机去而又返。”在头昏眼花、昏昏欲睡的情况下走向房中。 兰天凤持剑来到司马云龙面前,对婉儿道:“师妹,师父的吩咐你也听见了,是叫咱们把他扔进地牢里。师妹,走吧,你扶着这个病夫点儿,倘使他一跤倒地摔死,你我的干系都不轻啊!哈哈……”径自一人向前行去。 婉儿扶着狼狈不堪、痛苦难言的司马云龙,随着兰天凤极为不忍心、甚是不情愿的走向地牢。心情一发沉重,大脑中在盘算着:“师父回了房,不晓得与敌人一战伤势如何?假如师父只是中了毒,并未受内伤,此时出手救人是不妥的,况且师姐在旁也不便行动。为今之计,只有暂时先扶他去地牢,而后伺机救人。” 三人一前二后绕过木屋,穿过一片为黄金所点缀的树林。又走片刻,向右一拐,未走几步,前方青石旁、枯枝间闪出个山洞,洞口有四尺来高,一道厚重又生了锈的铁门把住洞口,自门的缝隙间冲出一股难闻的潮湿之气。如你觉得身体特棒、想品尝一下患病的滋味,在这里住上半日,包管你得遂心愿。里面黑咕隆咚的,有几个人瞧不见,但肯定有人,否则也不会有两个狰狞可怖的剑士持剑守在这里。二人一见兰天凤、婉儿,连忙冲二人拱手,却并言语。 兰天凤拉长调、阴阳怪气的命令:“这小白脸儿吞了熊心,敢得罪谷主,他老人家一怒废了他的武功,他成为了本谷的囚徒。谷主法外开恩、不想宰他,过些日子要用他来试药,现在先把他关在这里休息休息、调养调养。开门,把他扔进去!”仍隐约觉得不妥,遂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们不给我好好看守而叫他跑了,小心你们的狗头。哼!” 二个剑士不敢稍有怠慢,连连称是。右边汉子自怀中取出一枚铜钥匙,极为娴熟的打开锁。当啷一声,铁门应声开启,更浓烈的气味猛然冲出,顿令兰天凤一捂鼻子。 兰天凤抓住司马云龙的后衣领,用力拉至牢门前,大吼一声:“不知好歹的蠢货,你给我进去吧!”一撒他衣领,滕手用力猛地一搡他后背。司马云龙脚下无根,被她一拉已是一个趔趄,又被她一推,立足不稳,猛然抢进牢内,扑通一声,扑倒在潮湿腌臜的泥土中,未及站起,便听门外的兰天凤高声尖叫着:“关门、上锁!” 咣的一声,铁门被关上,又是哗啦啦的一连串的声响,重新被锁上。兰天凤顺门缝见黑洞中的司马云龙自地上艰难地支撑着坐起,忍不住嗤的一声讪笑,奚落道:“小白脸儿,弄成这付狼狈样儿,全是你自作自受,我也爱莫能助。你在这里享几天清福吧,大可放心,一日三餐自会有人为你送上,绝对不会叫你挨饿半顿。你也别存跑出去的坏念头,那只能令你死得更快、更惨。不过,甭说你眼下是个废人,纵然是你肋生双翅,也难以飞出地牢。哈哈!”笑后扭头一瞅婉儿,见她双眼湿漉漉的,满眼皆是伤心、怅恍、担忧、不安等神情,心知婉儿定然伤心欲死、五内皆焚,更是幸灾乐祸,回首一拉呆如观音塑像的婉儿,笑着提醒:“师妹,事情都一一办妥了,咱们该回去了。” 婉儿眼含热泪又望一眼地牢中的伊人,望空长叹一声,未发一言,一步三回首,泣血万分、恋恋不舍的跟着兰天凤离开了。 司马云龙坐在地牢内,望了一眼门外,猛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消说,你也是得罪了方安那个老邪物。唉,小小年纪何苦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啊?” 司马云龙一愕,回头仔细一瞧,靠石壁坐着一位不知年龄、身份的狱友,因室内太暗,连其面目是俊是丑均分不清,通过声音颇粗这点上看定是男人。司马云龙回道:“前辈,说真的,我也不想弄成这个样子,无奈方安丧心病狂、一定要我这样,我也没有避免的办法啊!对了,您怎么也得罪了方安,他对您又干了什么?” “我也是因为触怒方安,他挑断了我的双腿大筋、并且震断了我十四经脉中的任督二脉、手阳明经、手厥阴经、及双足阴阳六条正经,而今的我空有一身武功,虽无铁链相绑却仍无法动弹半寸,比死人只多了口气而已!”那人毫不相瞒,道出被囚的缘由。 司马云龙又问了他何故开罪方安,那人也不相瞒,将来龙去脉尽数相告。司马云龙听后大生同情之心,又将自己的情况向那人简单介绍一遍。二人因为是同病相怜、谈得倒是挺投机,并且不时大骂方安。 司马云龙眼望牢门上的铁锁呆呆出神,惆怅、怅恍、失意、恼恨纷至沓来,再加上以往的遭遇,又忆起自己报仇难成,不出几日便要与父母相会,禁不住黯然泪下,心潮起伏:“唉,难道我这一生真的就此结束了?看来命运难以改写了, 就算是侥幸逃出天齐谷,也甭想习武了,甭别提报什么仇了。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苍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啊!”又是一阵叹息,不禁又想起以往见到的前朝关汉卿所作的《感天动地窦娥冤》中贤妇窦娥的一段唱词: 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握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是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这段元代杂剧中经典之作的精髓一段一经浮现,更使他悲痛不堪、神伤不已,且凄然万状的汩汩淌泪…… 牢门前日落西山,更美的是晚霞如红绸缎伴在夕阳旁边,远山近水一切景物尽为金光所染,似皆是黄金铸,无怪乎古人有夕阳无限好的诗句遗下。 陡然之间,门旁倩影一闪,异常快捷的将门旁看守的牢头昏睡穴封住,在两个汉子倒地之际,来人急忙自其中一个汉子怀中掏出铜钥匙。四下望了一眼,见无异常情况,这才极为麻利的开锁。来人推开牢门,仔细辨认半天,才确定要找的人,直奔司马云龙而来。来他身前,将精神恹恹、忧煎的佳公子小心翼翼扶起。 司马云龙见来人赫然正是婉儿,婉儿手持长剑来救自己,惊喜使他忘却一切,忙小声相询:“婉儿,怎么会是你,你来此作甚?难道不怕你师父……” 婉儿扶着司马云龙,向牢门外不住地张望,压低了声音道:“现下师父、师姐均有事情缠身,无人顾及你我,这正是你我逃出去的良机。云龙,别犹豫了,快快跟我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能离开。”司马云龙用力挣脱婉儿的手又坐了回去。 同室那人微微一愕,婉儿大惊,未料到爱人有此举动,费解的问道:“为什么?” 司马云龙道:“你别问了,还是出去吧,别叫他们发现你来过这里。” “不,我不出去。你必须就不肯跟我离去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否则我就是硬拉也要把你给拉出去。”婉儿由不解在向不快转变。 司马云龙反问:“是不是我说出原因,你就可以出去了?” 婉儿点头道:“只要你的理由不是谬论,能充分说服我,我就出去。” 司马云龙发自肺腑的道出心中所想:“婉儿,我并不是不想离开这鬼地方,可是你清楚你师父武功极高,又极为歹毒。想想看,他一旦得知你放我离开,他又会怎么样对你?我虽想离开,可不能不为你考虑,不能以你受你师父的惩罚而达成自己的心愿。我如真如此,那么我早拜你师父为师了,也不会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行了,婉儿,我的想法已经说了,就是不想令你受连累,你出去吧!”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生分的话,难道你不喜欢我吗?”婉儿眼中见了泪珠,知道他太犟了,一时不知怎么劝才好,况且情况紧急不许她浪费时间。 司马云龙摇摇头,深情款款地道:“不,恰恰相反。正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不想因为我的离去而令你受到无辜的伤害。” 狱友道:“云龙老弟,不要多想了,跟她离去才真的是没有令她受到伤害,听老哥的没错!” 婉儿也急道:“听见了吧?云龙,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司马云龙仍旧固执己见:“老哥,你不用劝了。婉儿,你也不用说了。总之一句话,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的。” “唉,老弟,你这是何苦来的呢?”狱友无奈的长叹。 婉儿雪去脸颊上的泪水,郑重地问:“云龙,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离开?” 司马云龙道:“对不起,婉儿,出去之后,你就把我给忘了吧!” “好、好、好!云龙,这可是你逼我的。”婉儿突而极为麻利的将手中剑抽出并横在颈下。 司马云龙措手不及,急忙一跃而起,慌忙问道:“快……快把剑放下,你……你这是干么?” 婉儿道:“没别的,你不跟我走,你指定活不了几时。莫不如我先行一步,到泉下为你驱鬼逐狐,准备好酒菜等你到来相聚。” 司马云龙见长剑寒光闪闪,真怕她玉指一颤而伤及玉颈,迫不得已忙让步:“婉儿,你快放下剑,我听你的,跟你走就是了,你这样将剑按在脖子上我害怕。”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我们赶紧走吧!”婉儿见目的达到,将长剑放入鞘中,转而伸手去扶他。 司马云龙长长吁一口气,扭头对狱友道:“老哥,我扶着你,咱们一起走吧!” 狱友安慰的一笑,道:“对我来说外面还不及在这里,再者出去与在这里一样都是等死,那么出去和在这里又有何分别呢?老弟,你不用管我,良机莫失,赶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如此,你多保重!”司马云龙对狱友道,任由婉儿扶着步伐艰难的走出地牢,见到阳光,一发觉得外面的世界太美了,忙问:“婉儿,我们从何处逃走?” 婉儿四外巡视,微微一迟疑,喜道:“有了,我知道后山有一条小道可通往谷外,那里无人把守,我们从那里定可安然无恙走出谷去,只是多绕一些冤枉路。” “即使多走些道,能走出去也是值得的。”司马云龙跟着婉儿走。二人谨慎小心、提心吊胆,一边穿过地牢旁的树林,一边四顾相睹,看看有无追兵伏敌,可并未遇到一个剑士,这里果真是寂静无人的曲径。 乍见脚下有一条小道直入深山,二人便相携相搀顺小道向前艰难踉跄而行。司马云龙直勾勾盯着婉儿,见那俏脸上有惊恐之色,益有悆怿之色,二色相拥,更显得姝丽万方、娇嫩无匹,使她更多许多娇纵如画、姣好柔美之韵,心下不禁对此美女又生几许爱意和感激。 婉儿一扭头,发现他正呆呆望着自己,不由得俊脸晕红,方寸微乱。涩然一笑,有些忸怩的柔声问道:“你……你是怎么了,你……你老是盯我干么,是不是我的衣衫很脏,或是有什么泥土啊?”忙低头瞧自己的衣襟。 司马云龙悄声回道:“不,婉儿,你的衣衫如你的心灵一样——一尘不染。我想说你青春照人,如神仙下天台,这已经是人所不及的了,而身在泥潭中能天生丽质、不染淤泥,更无人可及。我想你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表里如一、玲珑剔透的玉女。” 婉儿心里暖暖的、甜甜的,羞惭的娇声道:“你骗人,其实我很丑的,更不是你口中所讲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玉人。”心下窃喜,对于他的话则很是喜欢。是啊,问世间,有那个女子被心上人赞貌若天仙而不愉悦的呢? 在司马云龙这种性情中人的眼里,有时情和爱无疑是一剂最好不过的疗伤圣药。急忙道:“真的,婉儿,你真是美极了,我的话千真万确,决计没有哄骗你。”反手一把拉住她的玉手,正色道:“婉儿, 你不光貌若天仙,而且善解人意、重情重意,我想……想若真能够娶……娶你为……为妻,那该是多么有福的一件事啊!” 不错,婉儿她善良可亲,有貌重情,一旦为人妻之后,必然会是一位助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谁能娶到这样的人为妻,必然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憾!”。婉儿两颊微红,似嗔非嗔、似笑非笑,又很怯弱,心中极喜。佯嗔道:“不来了、不来了,你净奚落人家、耍笑人家,我们是肝胆相照、同生共死的朋友,你……你怎么可以说这些混话?”心下希望能与他永结人间仙影,然点头终难启齿。殊不知,她的行动已经证明了她的想法,如不爱他,便不会违师命、舍死相救。 司马云龙拉着她的手,始终不肯放,她也不违逆 他的意,甘心被他握着手。听他问道:“怎么,刚过去这么一会儿,你在牢中对我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我在牢里说过我爱你吗?”婉儿涩然地问。 司马云龙仔细一想,的确在牢里她只问自己是否爱她,并未说她爱自己。指天发誓:“婉儿,你如果不相信我言语尽出五内、句句真心,我可以对天发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婉儿对我真情一片,且不惜牺牲一切来救我,我也深爱着婉儿,日后定要娶她为妻,如有违此誓言,就叫我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婉儿忙捂住他的嘴:“够了、够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你别胡乱发誓,我深知你的心,这你是知道的,况且你说过,你我心心相印,彼此的想法是一样的。云龙,你记住了,我千辛万苦、大费周章才将你给救了出来,说什么也不允许你再有三长两短。” 司马云龙喜不自胜:“我全听你的便是了。爱妻!” “爱妻”一灌入婉儿耳中,顿时使她两颊绯红,极为欣慰、颇为欢喜,却因不好意思而垂下头。过了许久,才心花怒放的询问:“那我们今后去什么地方,是回飞鹏庄见伯父、伯母么?如不的话,你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吗?” 司马云龙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看看我现在这副狼狈样儿,拿什么回飞鹏庄见两位老人家?我认为目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方能打通被封的大穴,你师父的话固然不错,可我想武当掌门乃是张三丰真人的嫡传弟子,在武学修为上深得其师真传,应该能为我治好伤势,纵然不能为我疗好伤,想来为我指条明路应该不是难事。所以,我想咱们出谷后,首先应当往武当山求见玄真真人才妥。你看呢?” 婉儿委婉温柔的道:“嗯,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先去武当山,那么我就陪你去武当山。只要玄真真人能医好你的伤,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只是,为了不让伯父他们担心,我觉得等我们到了武当山首先应该给二位老人家写封信、报个平安,毕竟他们是我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呀!” 司马云龙莞尔点头,并未再开口。甭瞧司马云龙走得很慢,且内息不畅,但仍然与婉儿有说有笑,显得很坚强,很乐观,很开心,暂时将痛苦、邑邑、败意、忧愁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其实是因为有了婉儿的爱,这才令司马云龙与死牢时的自暴自弃判若两人。 第二十九章 无奈花落 后面登时有一股阴森可怖的妖风袭来,二人头顶鬼影一晃,一条黑影轻如毒烟落在二人面前,将二人前行道路骤然掐断,由此可见来人轻功了得。 司马云龙、婉儿一怔、一惊,霎那之间兴致索然、一语皆无,待来人转过身子见到她的面目后,心情方稍微转佳一些、轻松一点儿。挡住二人去路的非是旁人,正是兰天凤,手提青光流动的长剑,面带诡秘的微笑盯着面前这对亡命鸳鸯。 兰天凤为师妹骗了之后,察觉中计到地牢一看,司马云龙果真被劫走。忙向谷口奔去,谷口处把守的剑士们说并未见到有人出谷,想来二人必然自小道溜了,才追上来,果然不出自己之所料。兰天凤嗤的一声笑,更显妖里妖气,开口打破短暂的寂静:“师妹,你这是干么去,为什么要骗我呢?” 婉儿见事情败露,遂直言不讳的道:“师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欺骗你,请你原谅师妹,我这也是万不得已呀!我要跟云龙去湖北武当山,请求玄真真人为云龙打通被封的大穴。师姐,求你成全我们,放我们二人出谷。求你了!” 兰天凤冷声道:“我说师妹呀,你好生糊涂啊!你可知你这愚蠢的行为换来的是什么后果么?他这个油头粉面、不识时务的小白脸儿究竟有啥好的,竟令你神魂颠倒、甘愿冒生命危险带他出谷?”她心理不健康,所以认为别人重情之举是愚迂到家的行为。 婉儿正色道:“师姐,我敢肯定,我这么做决不糊涂。他到底有什么好,我一时也说不上来,至于甘愿陪他出谷,这……这完全是为一个爱字,你不懂。”能令柔弱胆怯之人不顾一切去干一件生死难卜的事,除了爱情之外,谁又有能力办得到? 兰天凤心下不悦:“哼,有什么是我兰天凤不懂的?”摇手狡辩:“我的确不懂他有何处令你鬼迷心窍、如此掏心掏肺的对他。不过,即使是为了美好的爱情,你付出这么多,对他一个废人,是否值得,你可考虑过吗?”停顿片刻,续道:“师妹,你我虽是同门师姐妹,但感情之深远非同门可比,为此当姐姐的得劝你一句,别为了心中那实现不了的幻影而背叛师门、背叛师父,付出前程、付出生命,这就好比为了一个小虱子烧了新皮袄,太不值得了、太犯不上啦!” 婉儿奇道:“师姐,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兰天凤依旧装模作样的劝着:“师妹,你别不高兴,你先听我说,师父此时正在暗室中休息,尚不知你从地牢中擅自将这小贼放了出来。嗯……,不如你听我的,我们押他回去,把他重新关在地牢里,全当此事并未发生过,只不过是你一是心善揪他出来放放风!师妹,你不必担心师父会怪罪于你,因为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说没人知道。如果你担心这小子会因恨而说出一句半句对你不利的话,师姐立即割了他的舌头,左右师父要的是以他的身体来试药,又用不着他的舌头,有跟没有一个样儿。唉,师妹呀,你要知道师命难违呀,我当你是亲妹妹,所以才跟你推心置腹,何去何从,希冀你好好权衡一下,不要盲目下决定。” 司马云龙本想插嘴说,但感到有些不惬当。 婉儿心下思量:“师姐终究跟我是同门,方才她言师父尚不知此事,不如讲些好话,央求她让开条路。”微笑着软语道:“师姐,你方才也讲了,你我虽系同门,但比亲姐妹还要亲。师姐,不如……不如你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过我跟云龙吧!” 兰天凤闻后假作一愣,胭脂难以掩饰踌躇,为难地道:“我好话说了三千六,你为何一句也听不进去,仍执迷不悟呢?师妹,你如此做又能对得起谁呀?恩师的大恩,姑且不论,就连师姐我你也对不起呀!师妹,你就听师姐的,别执迷了,还是把歹人押回地牢吧!你只要此事能听师姐的,日后师姐事事皆依你。” 婉儿大摇其头,庄言道:“师姐,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此事能听我的。”停顿片刻,央求:“师姐、好师姐,求求你了,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放过云龙跟我吧!”冲兰天凤深深一躬。 司马云龙也随声恳求:“天凤姐,你大人有大量,就抬抬手放过我们吧!” 兰天凤神秘的一笑,说道:“你二人如此相求,就是想叫我成全你们这对亡命鸳鸯得以活命。对吗?”见二人点头,又道:“哼哼!师妹,假如我不应允,那又当如何呢?” 婉儿偷眼窃视,见兰天凤的态度、表情,便知她不赞成自己与爱人离去。道:“师姐,我跟你说的是正经话,真的,师姐,求求你放了我们罢,难不成非要云龙跟我给你跪下吗?” 兰天凤满腔恚愠之火烧出一脸凶相,凶霸霸地说道:“婉儿,你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废人将师父恩、师姐情尽数弃了,又对我的苦苦相劝置若罔闻、一意孤行,我也无能为力。不过,从你背叛师门这一刻起,我们之间那美好的姐妹之情、同门之谊已经倾数为你斩断了。故此,我不但不能放你们,还要大义灭亲、擒你们回去,听凭师父发落,至于他老人家如何处治你们,那就看天意和你们的造化了。对了,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有什么要讲的吗?如果没有,竟管出剑吧!”唰的一下,抽出璨璨然的利刃,横于胸前,一负备战的架势。 虽然师姐抽出长剑,但婉儿还是迟疑不决,不想跟师姐兵戎相见,遂道:“师姐,我希望你闪开,放我们出谷。”复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说:“师姐,你若真不闪开,非教我跟云龙饮鸩自尽,师妹万难从命,无奈也只有得罪了。”呛啷啷一声,缓慢的拉出手中剑,因为碍着与兰天凤的友谊而未先动手。 司马云龙心下道:“最好既不用动手又能离开这鬼地方。”大违其心、赔笑相求:“天凤姐,你何必苦苦相逼,非要刀剑相交不可呢?我们曾经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固然不看朋友之谊,也该看在你与婉儿的姊妹之情上,放过我们才是啊!天凤姐,我知道你追来是出于责任所在,没办法的事,我亦知你心地善良,常常济人于危难之中,是女中豪杰,所以恳求你略动恻隐之心、抬抬手。我知道也许你怕回去无法向令师复命,你可以告诉尊师,是在下阴黠狡诈的骗了你,使你未能追上而白跑了一趟。天凤姐姐,你如能放过我们,日后我必然以死相报,决不食言!” 兰天凤心下则大恼:“小贼,先前我苦口婆心的劝谂于你,你不但不听,并且连一个好脸子也不给我,一句顺耳的话也不肯对我讲,反而一味讨好婉儿这贱人。现今见到生命握在我手,便没口子的、低三下四的讨好我、求我。哼,迟了、晚了,你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对我来说得与失已经没啥意义可言了。”看一眼婉儿,心中恼怒:“哼,若不是你这小蹄子从中作梗,这小白脸儿早就是我的师弟、情人,也不会弄成现下这副样子。归根到底,都是你百般献媚、横刀夺爱,方令他对我不理不睬,思来想去,最终的祸根就是你这个小狐狸精。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你这个小狐狸猸子一并诛了,省得你心下嫉妒于我,对我将来继承谷主之位造成障碍。”眼中放出凶光,气急败坏的咆哮:“呸,都是你这个小子从中挑拨、暗施鬼魅伎俩,才使一向忠心的师妹背叛师门,现下我先代家师宰了你这罪魁祸首!”势如母老虎一般扑上,晃动长剑以一式直捣黄龙侚刺司马云龙心口。 司马云龙由于经脉不畅,无法相避躲闪,见到寒光飞来,不由得一愕、一时不知所措。珰地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出谷外,婉儿挥剑架开兰天凤的长剑,按剑守在他身前并厉肃地说:“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兰天凤大喝一声:“你既然如此顽固不化,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看剑!”抖动青光极快的奔婉儿头上猛砍,从去势之急上可见她是急于想杀婉儿。当地一声,婉儿立即使一着单掌托天再次将师姐的招式化去。兰天凤见婉儿只 守不攻,似有意小视自己的剑术,更愤恨不已,剑一翻,立地使出一式金鸡点头,剑尖飞抖化成圆月,更似无数根钢针直奔玉女腹部石门穴猛扎去。石门穴属任脉,为小肠经的募穴,亦是足三阴经、任脉的交会穴,在腹部正中线脐下三寸处。甭看兰天凤这招新学的剑法尚不熟练,力道、速度双双未达到要求,但石门穴被扎上,会直接导致任脉、足三阴经受到牵连。婉儿虽知兰天凤的险恶用心,可她仍未还击,顺势一撤步,轻悄无声的再次闪开。兰天凤见婉儿的表情不似有意相欺,再者这当口她不可能懈惰,更不可能有闲情雅致来逗自己开心。罢剑于胸前,直接相询:“你为什么不肯还手?” 婉儿看一眼司马云龙,用委婉如梦、清妙如歌的声音道出缘由:“师姐,我这三剑不肯还手是有根据的。你刺云龙一剑,我只相架并未还手,是因为你曾助云龙杀过敌,我相信冲此,云龙也不同意我还击;二,你我师出同门,为这份友谊,我还得让你一剑;三,你先前也讲了,我们虽系同门,但数年间的感情远非一般师姐妹可比,为你这一句重情重义的话,我又让你一剑。师姐,你如还念我们的情谊,你就不要苦苦相逼了,就此罢手吧!如果你非要斩尽杀绝,师妹只有拼死相抗了。” 兰天凤不仅未承情,反而骂道:“呸,假仁假义!哼,你既想作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天下虽大可也没有这种美事。废话少言,你不回谷受罚,我只有用手中剑跟你这小蹄子理论了。小蹄子,接招!”黑影如鹰已经快捷异常的扑来,剑加十二成力道,奋力递抵玉女胸前。婉儿不敢小视,颤腕抖剑,在铮铮之声中化开敌招,随着翻动闪光的利刃,扫向兰天凤腰间。不过,她不想伤了师姐,故此并未像师姐那般全力以赴、以死相搏,反倒留了些力道。 兰天凤剑尖下竖,顺利封出敌刃,当即举剑前推,呼的一声,光芒耀眼的长剑以一着顺江东下全力递向婉儿喉咙。她与婉儿师出同门,所修又系同一种剑法,所走的路子也一个样,均以快捷、轻巧为主。兰天凤深知与婉儿的内功修为半斤对八两,所拼就在一个捷,孰能在出剑的速度上稍胜一筹,那么谁便掌握主动权。婉儿所想有着出入,她想击败师姐,与云龙尽快离开,但她并不想害了师姐的性命。见敌剑声势汹汹逼来,忙向左一躲闪,己剑一欹,唰的一声,骤斩向敌人手腕。 二人势力不相上下,一正一邪、一白一黑,在空中战至四十余招方结束平分秋色的阶段,婉儿稍稍占一些上风。司马云龙在古树旁一见,俊脸上浮现出喜慰,但他知道占上风并不代表能够取得胜利,毕竟婉儿面对的敌人不是泛泛之辈。 兰天凤想自己真败了,对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定会举手无情、将自己诛杀。龙光耀动之余,偷眼一瞧树旁的司马云龙,计上心来:“这小狐狸精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这个小白脸儿的安危,我若挥剑攻向这个小白脸儿,她不会置之不理,必然会全力相救。只消敌人心神一乱,乱后定会闪现出破绽,届时我便可力挽狂澜。”连连向婉儿推出数剑,猛然一抽剑,暴改目标,直向树前倚立的司马云龙刺将去。婉儿一见之下,果然心乱中计,大惊之余慌忙相架,去保护心爱之人,而后攻出二剑。 兰天凤化开婉儿的剑招后,继续追着司马云龙进攻,他躲到哪儿,她的剑即追到哪儿。司马云龙时时躲,婉儿则频频相救,渐渐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兰天凤一见禁不住欣喜不已,连连挥剑猛刺司马云龙,偶尔更加阴损的偷击婉儿。这样,形式果真大易,可可颠倒过来,婉儿因既得保护情人,又得保护自己,两头忙,大落下风。这一落下风,又见敌剑仍不肯放过情人,使她心思大乱,对敌最怕心有旁骛,这一有杂念,自然使其剑招跟着出漏洞。 兰天凤将婉儿的招式化开,顿使一招北雪飘飘,既快又猛,直取司马云龙性命。婉儿大骇,不顾一切舞剑相救。哪知兰天凤这一剑看起来猛,实则是虚招,见如愿将婉儿的剑调出,猛然间反手一剑使出声东击西,毫不留情、凶戾霸道刺入玉女心房。 如不是过分担心司马云龙,这一剑婉儿完全可以躲过,因为她要全力挥剑去援救伊人,未料到师姐如此歹毒,偷袭伊人为虚,狙击自己为实。一时疏忽不慎,知事情不妙,腾空相避、后退相躲,均太迟了,胸前中剑。尖叫一声,抛弃长剑,扑倒在地,鲜红的热血迸出,顷刻间便将胸前洁白如玉的衣衫染红一大片。 司马云龙乍见不禁伤心已极、悲恸欲绝、五内俱裂,不顾一切抢到婉儿身侧,将婉儿抱在怀中,极为担忧地问道:“婉儿,你……你觉得怎么样?” 婉儿虽身中一剑,但尚未断气,花容失色,轻轻咳了几声,说道:“云龙,我……我觉得很冷,咳、咳、咳,抱紧我。”用有些发散的目光望着情郎。 司马云龙一面点头,一面将双臂收紧,将婉儿紧紧搂在怀里,痛心地道:“你不要……不要胡思乱想,我先给你的伤口上敷药,你身上有没有带金创药?” 婉儿轻声道:“不用费事了,没有用……用的……” 司马云龙见她胸前兀自在噗嗵、噗嗵的冒着鲜血,大骇不已,急得叠声相询:“为什么、为甚么、为什末呀?” 婉儿眉毛稍展、花庞含笑,全然不似将死之人的无奈和凄凉,说道:“云龙,我……我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只希望你……你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我,唉,人生之幸福……福莫过于倒在爱……爱人怀里,静静的、甜甜的睡……睡去。” 忽然之间,日失其光,滚滚压来的乌云已将夕阳托起,凄风呜呜呼啸着,其势之凶、其声之响,令人生憎、惊怖。司马云龙早因悲痛而不知如何是好,听婉儿如此一讲,更是发慌,急道:“婉儿,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不要说这些混话。” 婉儿气若游丝,颤声道:“云龙,我……我未遇见你之前,一向……一向强颜欢笑,从来……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半日,直……直到遇见你,我……我方晓得何谓愉快,何谓人间真情。有你……你相陪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心,即使就此死去,我……我也死而无憾啦!” 司马云龙热泪夺眶而出,悲切已极的哭道:“不、不、不!你别这么讲,你可千万别这么悲观。就算是你……,我亦不会苟活于世上,我们生前不能结为夫妻,死后一定能的,一定能的,我们要生不同时,死同穴,反正今生若无你在身侧,我生不及死。” 婉儿轻轻的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云龙,我……我不许你死,我……我要你好好活……活着,替我……我好好活着。无……无论如何,你都要去武……武当山,不论遇上任……任何困难,我都不允许你……你轻言放弃。云龙,我……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但是一定要忘了我,永远忘……忘了我……我。云龙,只要你……你过得好、过得开心,我地下有……有知自会……会欣慰、开心的。云龙,你……你务必答应我,务必……必答应我……” 司马云龙望着婉儿,极为忉怛地道:“好、好、好!婉儿,我……我答应你活下去也就是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 婉儿双目微合,奄奄一息的道:“我……我还有……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能吻……吻我一下……” 司马云龙并未讲什么而是流着泪低下头去,缓缓吻向婉儿那苍白无血的面颊。这一吻,蕴含着深情,孕含着友情,也含着感激和内疚,更有无限的悲痛和绝望,是生死永诀的一吻。 婉儿的嘴角上立时挂出一丝浅浅的、娇美的、安慰的笑意,用颤抖的、若有若无的声音道:“我……我……我很冷……,抱……抱紧……紧……紧……”“我”字尚在喉咙中,妙目突合,再未睁开,嘴角孕笑,但不再颤动,玉体一硬,就此含恨、含笑而去。说她含 恨,是与他订下三世之约,却未能等到与他双双携手走到天地桌前那一天,自己便得永远离开他;说她含笑,因为她略有安慰,毕竟自己得以死在爱人怀中,自己固然去了,可在人世间尚有人牵挂着自己,尚有人为自己的离去而悲伤,自己更是永远活在了他的心中。 婉儿一生受尽了苦,没有过几天幸福生活,便成为了失去双亲的孤儿。拜在方安门下,又因为错投师父,整日与虎狼为伍而难以开心。天缘巧合遇上司马云龙,方有一段快乐、开心的生活留在记忆里,方有人真心真诚的关心和呵护。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在踏进幸福之门那一瞬间命丧在师姐剑下。 天空乌云重重叠叠,猛然下压过来,为之抱不平。电光一闪闪在眼前晃动,雷在云中笑,轰隆隆响个不绝,不言而喻是为少女而神伤,为少女的遇害而愤怒。凄风不住哀啸,淜滂之声大作,死力摇动古树以发泄苍天对玉女不公的愤怒心情。山边的夕阳因为无法目睹此凄然之景而隐遁了身形。 司马云龙泪水顺着脸颊不住下淌,声嘶力竭、泣血涟涟,一声连一声叫着婉儿的玉名,喊过千万遍,可她始终如一,半字不肯吐。神伤之余,便益加紧地抱着婉儿那未寒的娇体。司马云龙与婉儿相处的日子数来不过半月有余,但对婉儿的好感那是有的,而且是出于一片真情。二人相谈甚是投机,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娇小柔顺的小姐竟然因为自己之故而背叛师门,甘冒奇险自地牢中将自己救出,乃至与同门大动干戈,这无疑更使他对她多了许多感激、爱慕之情。此刻,见人已闭上眼睛,陡忽间,顿觉她所讲的身世,以及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历历在目,不禁使他伤心欲死、内疚不已。涓然泪下,心中则惙怛已极、万念俱灰,大有万箭攒心之感。 兰天凤见黑云压顶、爆雷轰顶,似有大雨要下,如今婉儿已经死了,日后在自己身上便不会出现师父与师叔之间的悲剧了。幸灾乐祸的说道:“嘿嘿,我说小贼,这小贱人已经死了,你还抱着不放,你……” 司马云龙愤恨至极地愠吼:“是你、是你,是你这妖妇害了我的婉儿,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她报仇,一定会。哼!” 兰天凤感到他这是气话、妄想之词,仰天大笑数声,方阴阳怪气地说道:“嘿嘿,想杀我,你这是南柯一梦,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你的小命尚捏在我手,你想杀我为这贱人报仇,你说你有这个能力吗?哈哈,好,冲你这份痴情,本姑娘便网开一面,暂且不杀你,给你一个报仇的契机。嘿嘿!”阴恻恻的笑过倏抬双掌,将司马云龙、婉儿推下山坡。她立在树旁,看了一会儿,想着自己可以将婉儿之死归罪于司马云龙,而自己将成为“天齐老人”唯一的传人,更可顺理成章的拥有师父的一切财产。心下万分满意、万分得意,持剑转身回去。 司马云龙紧抱婉儿的尸首,尖叫着顺山坡、从古树间的缝隙间骨碌碌地、不停不止地向下滚。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身上被树枝、石子划多少伤口,衣衫上也不知添了多少朵花、多少条道儿。待止住身子不滚时,他并未能立时站起,而是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日上三竿,司马云龙睁开眼睛,一眼便瞧见不远处横卧树旁的婉儿,强打精神、忍着剧烈的伤痛,支撑着、扶着古树慢慢站起,摇摇晃晃抢至婉儿遗体前,在风中泫然泪下,慢慢为她抹去脸颊上的尘土,衣服上沾的枯枝败叶。悲痛许久,方以十指在树旁一寸寸挖起坑来,根根手指血直冒,把泥土尽数染红,致使黑土变成红泥。不顾身上、及手指上的剧痛,终于剜好个坑。这才依依不舍、椎心泪血地抱着婉儿,慢慢将其遗体放下去。将身边用自己鲜血和成的红泥一捧捧置于婉儿身上,每捧一捧泥土,便有千滴泪珠一同堕在婉儿身体上。虽不忍心、不舍得将婉儿的花容盖上,心一横,牙一咬,许久后还是将红色的泥土一点点盖在婉儿脸上。又觅一根木棍,以鲜血写下:爱妻婉儿之墓。将这简单的木碑立在婉儿墓前。 司马云龙径自在凄然的风中坐着,茫然不知所措。过了良久,对着婉儿的坟呫呫道:“婉儿,你对我的情,你对我的意,我想报也无法报了,看来我注定要成为第二个肖远了,不过你的情我会铭记于心、永远不忘。爱妻,我现在为你做的惟有念上一首词,来表达对你的情,用它来送你早登西方乐土,相信以你的善良,一定可以过得很快乐……”停顿一下,用袖子拭去不由自主淌出的泪水,泣血凄然地念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由于椎心悲痛,所以他声音不但凄楚悲凉,而且情出于心。如许一来,更使苏东坡之作无形之中又添许多悲凉,变得凄凉万状。他一面淌着泪,一边又将这首千古名篇《江城子》忉怛神伤的念了数遍。每念一遍,更增一分自伤,加之面对的是婉儿的墓碑,所以更使他不能自持,泪水惏悷而下。 在这人迹罕至的古林中,昨日与婉儿联袂同行那种兴奋和愉快顿时为今日的孤独和凄楚所更替。司马云龙抹去唇边泪水,起身对婉儿的夜台下拜,悲痛未除、言出由衷的道:“婉儿、爱妻,你在天之灵有知,定要保佑我平安到达湖北啊!婉儿,你放心好了,待我学成不世神功,定会回来取下兰天凤的首级,为你报仇雪耻,而且你不用担心寂寞,我不久的将来仍会回来陪伴你的……”又拜了拜,便淌着泪水,转身径自溜着林间小道、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山外走去。 第三十章 终拜名师 司马云龙脚下虽没有通向山外的小道,但这样走下去总可以走出深山,只要一走出深山,即是光明坦途,相信路上总会碰到人的,届时一打听去湖北的路途就可以了。如此难免多走一些冤枉路,可为避免节外生枝,走没有路的路、是最为安全、最为寂静的。 司马云龙独自在深山古林中走了半晌,始终未能走出这无边无垠的古林。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太乏了,双腿重量骤增、沉甸甸的,感觉恰似给人绑上千斤重的巨石一般,一寸也难抬起。眼见前方豁然开朗,闪出一小块空地,不暇细想,尤见长椅忙坐下,意欲暂时休息片刻而后再赶路。哪知刚坐下吁口气,似乎有人在向后扯,身体不由自主后仰。虽想挣扎着坐起来,可对四肢的命令下达了竟难以执行,身体更是若一团肉泥乌有一根骨头,眼皮也来凑热闹,双双兵戎相见。 朦朦胧胧之际,猛可听得由远而近驰来一物,毫不客气落在司马云龙左脸颊上。司马云龙登时一愕,不知来者究竟是何物,只隐隐约约觉得它在脸颊上缓缓移动着,并且有许多只脚。 原来是只长大抵有六七寸、浑身油黑闪光的大蜈蚣。这蜈蚣乃是五毒中最毒的毒虫,在他脸上蠢蠢游动,发出嘶哑的叫声,时不时喷出如雪一般、又冷又寒的毒气,熏得周围的草木倾数枯死。司马云龙心中发毛,怯慑畏惧之色难以自掩,更不敢动手去抓、去打,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直觉身上出了些冷汗。 蓦忽听得由远方又传来喳喳喳三声阴沉可怖的声响,一只全身雪白且晶莹剔透、似美玉之物又落在他额头上。细细瞧来,却是一只长四寸有余,全身透明且白如玉的蝎子,此虫更系毒中之王。此物一触到司马云龙皮肤,立时令他有一种冷如冰、寒赛雪之感。蝎子一见到蜈蚣,便向它缓慢爬去,意欲将它食而后快。黑蜈蚣也是一向食毒虫的毒物,怎甘心成为同道的盘中餐?虽有些胆怯,但还是欲与之一搏。二物在他脸上展开一场生死之搏,寒气、毒汁四外飞溅,沾在草上,草木立时化成一堆灰烬,溅在石上,石起白烟,并化为数半,足见奇毒无比。 司马云龙乍见此情此景,惊慌不已,忍不住张开“啊”的一声尖叫,就在这一瞬间,黑蜈蚣被白蝎子所败,无路可遁,极为迅捷的跃入他口中,顺食道,直入其腹中。白玉蝎子兀自得意之时,岂容到嘴的美味成为他人口中食?它毫不迟疑,如闪电一般紧紧跟随也跃进司马云龙口中,顺食道追击。 司马云龙不敢就此闭上嘴,期盼二物自口中跳出,不想自己的胃成为毒虫的隐居之所。初时觉得二物在胃里蠢蠢而动,并无其余感觉。过了片刻,突觉腹中正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以至于腹内翻滚如沸,顿觉痛楚难言,汗珠顺着煞白如雪的脸颊不住下滚,心知中了剧毒,命不久矣!疼痛骤然加剧,一面痛苦呻吟,一面捂腹在地上来回翻滚,脸色由煞白变成蜡黄。“哎哟”一声长叫,痛昏了过去,再次不省人事。 当司马云龙从梦中醒来时,揉揉朦胧不明的双眼,发觉已然日转西山,感到腹中一丁点儿也不痛了,似乎毒虫入腹那惊险的一幕并未发生过,可饥饿的程度则有增无减。脸上发黄的病色全部褪去,变得红光满面,星目中溢出了光芒,好似吃了什么速效补品,使他陡然精神旺盛、热血沸腾。司马云龙忙向外呕,以求将二物呕出来,可吐了半晌,除了口水别无余物。心下狐疑:“何以吐了半天,不见它们出来?啊,是了,定是在昏迷时,它们双双自嘴里钻了出来,如若不然,我早被毒死了而不会醒过来的。” 司马云龙想至此如释重负,从地上站起,掸去尘土,顺林间向外走,思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幕,不禁心有余悸。此刻,十二正经的五腧穴虽仍被封着,内息亦不通,但比以前却也舒服得多了,似乎被封的大穴已为人打通,精神更比原来强上百倍,步伐也照原先矫健得甚。甭看如此,因失去婉儿,仍使他心情不佳、神伤不已。 欻听背后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大吼:“呔,小贼,你给我站住!”声音洪亮,一传千里。 司马云龙微微一怔,暗叫不妙,必是方安追来了,但声音又不太像,不暇细想,忙回首相顾,见人如一股微风,早已飘身落在面前,这个老叫花子竟然挺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但是,令人惊讶万分的是此人的轻功极佳,喊在千丈外发出的,一睁眼人已到面前,充分说明此人的轻功已经习臻化境。 老叫花子见佳公子发呆、发愣,便问道:“你小子也太势利了,咱们刚刚分别不久,你便不认得老夫了?” 司马云龙猛然间忆起来,眼睛一亮,笑道:“哦,是您老人家啊!” 原来,这个老叫花子曾经与司马云龙有过二面之缘,第一次是司马云龙为赵钱擒,在秦家酒肆内这老乞丐无钱吃酒,是司马云龙的一句话使他如的愿;第二次,在李志成家,他戏弄了李元而被李元赶了出去。不过,这里人迹罕至,此人何故会出现在这儿呢? 老叫花子手拈胡须,铿锵有力地说道:“哼,刬地你以为老夫是何人?” 司马云龙见老人金刚怒目,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晚辈这个……这个……”忙转话锋相询:“老前辈,您叫住晚辈,不知有何赐教呢?” 意想不到的是老叫花子乍闻之下当即将不僖印刻在多皱的老脸上,绷着脸反问:“小子,阴天下雨你不知道,难道你连自己干了什么,片刻功夫竟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司马云龙脸色微红,忙道:“老人家,真是对不住,晚辈实在愚笨,实在不知前辈唤晚辈有何赐教……” 老叫花子沉着老脸教训道:“小子,若不看在你曾经请老夫吃过酒的份儿上,要不看在你是一个小娃娃的份儿上,老人家我早就一掌过去,将你咔嚓一下击毙了。偏偏你这小子不学好,竟敢胆边生毛,学人作贼,且又偷到老夫头上,可可的你偷啥不好,偏偏又偷的是老夫的心爱之物。现下东窗事发,你不思低头认罪,不想如何补偿老夫的损失,竟然反过来问老夫有何赐教。小子,你、你、你简直是岂有此理。哼!” 司马云龙越发惊诧,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 追思自从婉儿从地牢中将自己救出来至今,甭说什么食物,纵连一粒米牙齿也不曾碰过,又何谈作贼盗呢?转念一想,可能是人老了糊涂了,误会自己也未可知,只消自己一解释,一片云彩就会散的。遂坦诚道:“老人家,你丢宝贝的心情,晚辈可以理解。不过,是晚辈偷的,晚辈自然不会抵赖,倘不是晚辈所为,晚辈却也不敢妄自菲薄,以晚辈之愚见,这里面定有误会之处。前辈,实不相瞒,晚辈从昨日到如今,甭说美酒佳肴,纵是水米亦未进过一粒,现下腹中尚饿得咕咕直叫,想必前辈您一时眼花,看错了人,把晚辈误当成了贼人。”顿了一下,因为好奇之心甚浓,便问老人:“对了,您老人家究竟所失为何物呢?” 老叫花子怒容满面,谔谔地说道:“小子,你一个读过圣贤书的后生,能说出这话真是好不知羞耻啊!你盗了老人家的宝物来食已铸成大咎,这是事实,你又为何死不认账?唉,好罢,老夫就提醒你小子一下。”双目逼视着少年郎,亢直地问道:“小子,不久前你是不是吃了二个活着的虫子?回答我!” 乍闻“虫子”,司马云龙心下一颤,又见老人并不像是认错了人,大脑电闪,猛然想起一宗事,一腔尴尬致使面颊立时晕红,当即慢慢垂下了高傲的头颅,过了半晌,才羞涩的抬起,可却噤口无言。 老叫花子一见不禁莞尔,手捻须髯,问道:“嘿嘿,你要是不曾盗了老人家的东西,你脸红什么,又干么低头不语?” 司马云龙一时六神无主,冲老者深深一躬,彬彬有礼的说道:“老人家,万请恕罪、尽请原宥,晚辈真不知那蜈蚣和蝎子乃 系您的私产。不过,说句真心话,吃了它们实非出自于晚辈真心,当时晚辈一惊叫才使它们钻入口中。老人家,晚辈所言句句属真,绝无半句不实之言,请您无论如何要相信晚辈啊!” 老叫花子措辞极其强硬:“小子,你说你是句句话皆出五内,并无一言骗老夫,可你偷食之时又无一人为你见证,说非是有意,凭你上下嘴唇一动老夫便相信,你未免太小看老夫了。你口口声声说未曾说谎骗老夫,可你现下却正在说哄骗老夫。” 司马云龙连忙解释辩白:“老人家,对晚辈此言的真实性,晚辈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假。前辈,真的,真是它们自己钻进晚辈口里的,并非晚辈捉了它们塞进自己嘴中……” 老叫花子顿觉忍无可忍,当即予以打断:“小儿,你这话究竟是何意?嘿嘿,依你之言,你不但无咎无罪,反倒是老夫无理取闹,责任全在老夫一人。你吃了它们,倒是理所当然,是它们自取灭亡、自作自受。对吗?” 司马云龙连忙摇头:“老人家,您消消气,晚辈绝无此意!” 老叫花子声色俱厉:“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么又是什么意思?” 司马云龙连连躬身行礼,陪笑道:“老人家,晚辈决计不是存心要吃掉您的宝贝,还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晚辈的无知无识。”灵机一动,一计涌上心间,遂问:“要不,您看这样办成吗?” “废话少说,只说你是怎么打算的。”老叫花子有些焦急。 司马云龙始终笑脸相迎,接着提议:“老人家,您说您的宝物它们到底值多少钱,晚辈谨记在心,待晚辈手头一有银子,立即还给您,若您认为口说不凭,晚辈写上一张欠款的借据也无不可。您看这样办还妥当吗?” 岂知老者破嗔为笑,虽是笑,诚非首肯、满意之笑,而是小觑、讽刺之笑,一捋胡子,面带鄙夷之色,睊睊而视,说道:“你太天真、太幼稚了,可当真是个无知无识的小娃娃啊!小子,老夫来问你,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装憨?哼,你别看它们是渺不足道的小物件,但均是极为罕闻罕见的无价之宝。” 司马云龙认为老者言过其实,毒虫遍地皆是,算啥罕见的至宝?道:“老人家,不就是一只蜈蚣和一只蝎子么,除了能入药之外还能有什么大用途?” 老叫花子叹了口气,拈须道:“唉,看来你小子倒不像在装傻,可能真是一概不知。既然你小子全然不知,老人家便先教你个乖,你仔细听好了,老夫现下便告知你它们的价值所在。那被你吞下肚儿的黑蜈蚣和白玉虿俱是毒中之王,系人人皆知的武林三件稀世珍宝中的二件。老夫花了半世的时间才找到它们,并大费周章捕到它们,可是不曾想到老人家我一时大意,到嘴的肥肉竟然成了你这黄毛小子的腹中物。” 司马云龙听老者说得神乎其神,将信将疑,甚为惊奇的道:“老人家,您说它们是稀世之宝,可晚辈的确首次听闻。” 老叫花子急忙介绍:“小子,你无知无识,难道天下人与你一般俱是憨呆之士吗?哼,你浅见寡闻、才疏学浅,天下奇事多如牛毛,你又知晓几件?告诉你,那又黑又亮的蜈蚣乃是产自苗疆的毒虫,由于素喜吞食一般毒虫,得名苗疆乌龙,甭说你吃掉它,纵是一般毒虫碰到它也会被其给吓死,倘若被它咬一口,必会七窍流血而亡;那白玉蝎子就更加难得了,全身透明如水晶,清白如美玉,专以毒虫为食,且食物的毒性越大反倒越能刺激它的食欲,因其出自天山,故得名天山白玉蝎王或虿王,倘使你不小心碰它一碰,会立时之间肠穿肚烂、经脉尽断而死。倘是是寻常毒虫,老夫犯得着历尽千辛万苦、大费周章捕捉它们,你当老夫闲着无事可干么?哼!” 司马云龙不禁诚惶诚恐、俇俇惕惕,听老人此言,可想而知将二物抓住诚非易事。突而忆起一事,遂极为费解的咨询:“晚辈不明白,晚辈吃……吃了它们,又为何不曾有中毒的迹象呢?” 老叫花子似累了,便大刺刺坐在青石上,一边捋着雪须,一边道出内中情由:“瞧你问的这问题,更知老夫说你浅见寡闻、才疏学浅并未冤枉你啊!那苗疆乌龙和天山白玉蝎王,你无论单吞了它们中的哪个,均不会活到现如今。倘若你把它们一并吞下,由于以毒攻毒,不仅不会受到伤害,而且有用不尽的精力,还可百毒不侵,对于世上所有毒药,只消提鼻子一闻即知其为何种毒,纵使你不慎喝了一坛子剧毒,也不会怎么地;关键是服用了它们,会使体内平地突增百载内力。小子,你倒说说看,它们是不是活宝?它们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武林三件宝中的两件。哼,你说你从来不曾听说过,你诳谁?” 天下奇闻,闻所未闻;故司马云龙听得目瞪口呆,良久后甫道:“老人家,您看事已至此,无论如何晚辈是不能还您二个完整的活宝了,可事情总不能不了结,依您老人家看此事应当如何办才妥当呢?”他知道二物既然无价,再讲以钱购之,即令人所笑,索性听老人家的处治,老人家毕竟不是方安。 老叫花子沉默好了一会儿,显得颇为为难,似乎无任何物件可以代替原来的宝物,但还是开口道:“小子,你既然想了结,老夫便随了你的意。你咨询了,老夫明知这么了解吃亏吃大发了,可也知你的确孑然一身,也只能是老夫自认倒霉了。老夫我倒真有一个法子,不知你小子愿不愿意听呢?” 司马云龙兴致盎然,道:“老人家既有良策,想来您德高望重,所出的谋略必定合情合理。如此,晚辈洗耳恭听,前辈请示下!” 老叫花子略点一下头,和风细雨的说道:“事已发生,老夫纵使杀你也无法索回宝物。嗯……,这样罢,我看你小子的骨形、资质均说得过去,习武勉强凑合,至于人品、悟性么,虽非一等一,也算将就。小子,你假如拜在老夫门下,老夫便是你的授业恩师,此事顺理成章一笔抹煞。届时,你吃师父的宝物未可厚非,纵使传到江湖上,天下英豪也不会奚落老夫,只能讲老夫溺爱弟子过甚。对你而言,既食美食,又得能有机会习上乘武功。这可是两全其美之策,老夫相信你小子不会有任何异议。对不?” 司马云龙面有难色,支吾道:“老人家,您能瞧得起晚辈一个落魄江湖的浪子,并愿意收为门人,晚辈真是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这个……那个……” 老叫花子脸一沉,双目如电直射向后生,不豫地道:“臭小子,你别这个、那个的,干脆一点儿,说白了,是不是你担心老夫武功不济,唯恐会误人子弟?嗯……,还是你嫌老夫以讨饭为生的身份?” 司马云龙连连摇头摆手:“老人家,您别动气,晚辈绝对不是说您老的武功不济,我已经是个小叫花子了,怎么能看不起您的身份?只是,晚辈有难言之隐、说不出口的苦衷,还望前辈给予理解、给予原宥。” 老叫花不以为意的道:“小子,你既不担心老夫的武功、身份,又有什么难以告人的苦衷?好了,把你的苦衷说出来,说不定老人家能帮助你解决也未可知!” 司马云龙沉吟许久,方毫不相隐、全盘托出:“前辈,晚辈看您老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并不是坏人,晚辈在您老面前也就不隐瞒了。前辈,晚辈被徐圣擒走您是知道的,他带我去天星庄,目睹一场惨不忍睹的灭门惨案后回来时又遇上了路子安等人,徐圣不敌路子安和那个姓韩的大黑脸儿败走了,我就成了路子安钓徐圣的鱼饵。自从咱们在李帮主府邸一别后,我便逃脱了路子安的掌控,谁知阴差阳错为方安无意中所救,并强行将我带到这个鬼地方。他不怀好意,非逼我拜他为师以报他对我的解围之恩,我碍着他的名声而断然拒绝,不想令他老羞成怒,封住了我十二正经上所属的五输穴,令我今生永难习武,这也无非是则小事而已!另外,晚辈并非江湖上一般 浪子,而是身背全家上下二百余口人血债、要向贼人讨还的倒霉蛋儿。为了晚辈自身的伤势,为了晚辈的家仇,晚辈打定主意定要去往武当山求见武当掌门,求他打通晚辈被封的大穴,以及传授晚辈上乘剑术、绝世神功……” 老叫花子立即仰天大笑,面带鄙夷的神色,大放厥词:“哈哈,你说你要去武当山找张三丰的弟子,求他打通你被封的穴道,且奢求他能教你太极八卦剑式?哼,不是老人家自吹自擂,就凭玄真真人的那点儿本事,还不及老夫一成,怎配为人师表?为你打通经脉之事,他或许能办到,但是就算你千辛万苦到了武当山真武观,他也绝对不肯收你为徒。就算他可怜你无依无靠,一时恻隐之心微动,点头收下你,可老夫敢断定以他的性格,十年之内你绝对得不到他的真传。如此算来,你要想学成上乘剑术,还得等历练上十余年,待你再用十来年时间苦习太极八卦剑式,下得山来还须花上些时日去找仇人,就算你有信心和能力手刃仇人,恐怕他早已寿终正寝、入土为安了,身为谦谦君子的你,怕是不能、也不忍挖尸出来,一学伍子胥鞭尸报仇吧?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这将成为你终生大憾,同时也会令你无颜面对父母的灵位。你如果肯拜在老人家门下,你身上不畅的经脉自然老夫帮你打通,只消你肯用心学,不出六冬,老夫定能将你调教成当今武林第一人,当然了绝对不是赵钱口中所称的天下第一。届时,你说手刃仇家,绝对易如反掌。” 司马云龙怦然心动,他非是傻瓜,知道武当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甭说求见掌门,纵是想进山门也是一件不易的事。就算见到掌门,想在短时间内尽数学到武当的绝技,机会渺茫。沉思之时进退维谷,旋即道:“老人家,说实话,晚辈做梦都想成为武林高手,而后得能手刃仇人,为家人复仇、为武林除害。晚辈也不是说您老的武功不及玄真真人,只是……只是……” 老叫花子猛然站起,严肃的命令道:“只是什么?讲!” 司马云龙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只是……只是晚辈的仇人非同小可,乃是昔年号称‘笑面阎君’汪正清那个大魔头的儿子汪啸天。汪啸天此贼已得其父真传,也是个杀人无数、死有余辜的鬼魁。而他又成立了一个极为神秘、鲜为人知的盟会,并有称雄武林的野心。此贼平素杀人从不留活口,而晚辈恰恰是个例外。老人家,您想想,倘若他知我尚在人间,而且还拜在您门下,那他必会闻风追来,如此,对您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呀!归根到底,并不是您不配为我司马云龙之师,而是晚辈无福,不敢连累您老人家。”真情流露,款至真诚,言出由衷。 老叫花子面带微笑,拈须说道:“喂,原来你是怕连累老人家呀!孩子,不妨对你明言,对于旁人老夫不敢说知根知底,对汪正清老夫则了如指掌。你的仇人若真是他的子嗣,哈哈,也没啥可以大惊小怪的,当年汪正清不敌老夫,他的儿子又能怎样?”顿一顿,正色道:“小子,假若你的仇人是旁人,老夫可以不闻不问,倘是汪啸天,这事老夫非管不可。小子,你肯拜我为师,我敢肯定你在不久的将来定能手刃汪啸天,以慰全家冤魂。” 司马云龙面颊上仍有一丝难色未退,吞吞吐吐的道:“这个……” 老叫花子斩截地道:“别这个、那个的,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干净利索,岂能如此拖泥带水?转弯抹角,简直如妇人一般,听老夫的,先拜师,其余的,等拜了师之后再说也不迟。” 司马云龙心意已决,连忙朗声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满面春风、不胜欢喜的令双膝吻在尘土上,恭恭敬敬的给老者磕头,正式行了拜师之礼。 第三十一章 护徒有理 老叫花子心情极佳,老脸上的褶子、皱纹也跟着舒展开了,手捻阴须,微微点头,一边扶起司马云龙,一边笑道:“乖徒儿,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哈哈……”见弟子直起身,方又道:“你既然拜在为师门下,便是为师的门人,也应该知道为师的身份和真姓实名。”用眼角余光向四外扫了一下,发觉周围四十丈内并无一人,是以继续道:“为师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旭,江湖上的豪杰敬重为师,尊称为师为‘剑神’。” 不错,这位蓬头垢面的老叫花子正是江湖上最为神奇的人物欧阳旭,此人成名于数十年前,仗剑横扫天下,无往不胜,乃系天下人公认的第一剑。此人仅仅在武林中出现不到三十年,便神秘失踪了。此事一出,成为江湖上的不解之谜,对此事众说纷纭,有的讲此人早已隐居于无人可知的深山中,为此不时有人往深山中寻找,以求得能拜在老人门下,可往往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有的人讲此人早已仙逝,这致使不少侠士、剑客不禁凄然。 欧阳旭这些年来的确隐居在深山中,倒非是想当个退隐林下的隐士,而是在苦心钻研剑术和武功,并且已经大成。此次出山,并非为了重振昔日“剑神”之名,而是为觅一个人品、资质俱佳的年轻人继承衣钵。可是,虽未遇到一个可心的年轻人,却无意间听说了金陵逍遥山庄被灭门一事。此事使他大为怏怏,皆因他与逍遥山庄老庄主司马真系旧友,基于此便在暗中寻找着司马家有无人幸免于难。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无意间让他邂逅了陈昌、司马云龙,心中也很是喜欢司马云龙,便有意收他为徒。司马云龙自二矬那里跑了出来,他在暗中盯着,方有在酒店内司马云龙与他头一次正面相见。可惜的是路子安、韩银龙、徐圣等人竟无个猜到此人即是名震寰宇的“剑神”。司马云龙来了天齐谷,他也跟来了,只是连方安竟也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掌握中。司马云龙出事被关在地牢里,因为想叫他吃些苦,故并未急于出手,等赶到地牢时,牢内已经没了弟子的身影。找到人时,婉儿已经命丧在兰天风剑下,他这才巧妙的令司马云龙服下苗疆乌龙和天山白玉蝎王。 司马云龙乍闻“剑神”,又惊又喜,深感自己极为幸运。他自陈昌、徐圣等人口中得知“剑神”乃是百载来江湖上第一名剑,又知师父的武功不知高出玄真真人多少倍,想来玄真真人能办到的,师父办起来更是自如加轻松。极为愤兴,一时之间手舞足蹈:“老天哪,我原来冤枉您了,您叫我拜在恩师门下,真是对我莫大的恩典哪!哈哈,不想到我真的如愿拜在天下第一人门下了,当真是谢天、谢地、谢谢恩师哪!师父,您告诉我,这是真的么,弟子不是在梦里罢?” “哈哈,怎么可能是梦呢?好了,我们走吧!”欧阳旭满面微欢,款步而行。 司马云龙不胜欢愉,问道:“师父,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欧阳旭道:“咱们回为师所隐居的深山。对了,你不用担忧自己的伤势,待咱们回到家之后,为师教你一套内功法门,助你将被封的经脉打通。” “多谢恩师!”司马云龙甚为感激,一边跟着师父向山外走,一边笑道:“师父,弟子听人说武当轻功青云直上乃系轻功中首屈一指的功夫,可弟子看青云直上并不及您的轻功啊!” 欧阳旭知自己的轻功的确远在武当轻功之上,但为了不使弟子因此养成目空四海、自尊自大的毛病,正言:“轻功与剑术、掌法、拳法均是一理,原无强弱之分,只在习者勤学苦练。如不用心去学去练,纵使像少林《易筋经》那样的绝世神功,也练不到运气护体那最高境界;一般掌法,你如肯用心去习,必然会化腐朽为神奇。你可万不可小看武当青云直上,你是见到过的,天星庄被屠那晚,左丘盛如果不是仗着青云直上,焉能成功脱身?为师讲了这么多,只希望你不论是现下,还是日后,都应当牢记一条,不要小看任何人,因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观古今,张仪貌不惊人,淮阴侯韩信更是丑如猿猴,本朝太祖皇帝也是其貌不扬,可他们均是身怀奇技的高人。另外,真正有本事的人,往往深藏不漏,对于这一种人,可敬而不可小觑。” 司马云龙频频点头,道:“恩师教诲,弟子铭记!” 欧阳旭一笑,道:“人们一谈到凶残,首先想到的是虎狼,殊不知它们有何残忍的呢?而真正残忍的则是诽谤它们的人类自己!对于这些狡诈如狐的人,最是要高看,要防的乃是他们的大脑和心脏,而不是他们的武功和刀剑。明白吗?”此言不错,古往今来,为虎所食的有几人?还不都是死在人类自己的刀下了,别的不论,就说一场战争打下来,就可以令尸骨堆成泰山,鲜血汇成长江。 司马云龙道:“弟子明白,就像路子安,武功不必放在心上,因为他的武功不怎么地,倒是心怀不轨、工于心计,这些不能等闲视之。” 欧阳旭略点了一头,心知路子安心太重,不似个君子,但也不好对其所作所为大言褒贬,毕竟背后议论人并非君子所为。遂敷衍了几句,改变了话题,问了一些有关司马云龙家中之事。司马云龙一五一十的将家中发生的事再次讲了一遍。只是每讲一遍,便使他徒增许多对仇人的恨,对亲人们惨死的悲痛欲绝。走了一昼夜,方才出深山古林。 一连数日,二人向前行,虽也遇上几件江湖事,但欧阳旭已经隐居,故并未插手。在别人争斗时,师徒冷眼旁观,欧阳旭将争斗双方的武功家数、师承来历等等一一讲出来给弟子听,以便令弟子增长些见识。果然,司马云龙未曾正式习武,然对一些门派的武功法门也烂熟于心了。司马云龙心知恩师在武学上的造诣、见识极为卓越,感到自己是遇上了真正的名师,不由得心生幻影,幻想着自己习成之后血溅天齐谷,为婉儿雪耻,杀汪啸天为家人报仇。欧阳旭瞧出弟子心事太重,但还是希望弟子自己大彻大悟,故并未点破。 师徒二人走乏了,感到有些口渴,便在岔路口处的一个简易茶棚内坐下来。叫了一壶茶,司马云龙忙拎起茶壶给师父及自己筛上茶。二人喝了几口,前方陡然走来一群人,黑压压一片,有五十左右人。司马云龙认出了这伙人,正是以路子安、韩银龙为首的青城派、瀚海帮剑士。司马云龙忙小声对恩师讲:“师父,路子安、韩银龙来了,您说他们会不会过来找弟子的晦气?” 欧阳旭斜视二人,微笑道:“韩银龙倒不会,可路子安定会来找茬,毕竟因你一人致使青城一门颜面尽逝啊!” “那应当怎么办哪?”司马云龙也有同感。 欧阳旭拈须不以为然,道:“好办,人不犯我,我也不犯人!” 二伙人驻足岔路口,要分道扬镳。韩银龙声如牛吼,道:“路掌门,多日来蒙你看得起,带领我拜访了中土几位大侠,韩某人无物可报,只有道声谢了。同时,我出来有三个多月了,也应会去向家兄复命了。没别的,就此别过,望路掌门有时间驾临大漠,咱们再接着畅谈。” 路子安一笑,也客气道:“韩老弟,你太客气了。不过,说真的,你不移驾至青城山,确实是我人生中一大憾事。但是,我深知瀚海帮在大漠称雄,帮中定有许多事物等待老弟处理,固路某也不便深留。请老弟代为转告令兄韩亲王,就说我路子安问他好,请他有时间入主中原,驾至青城山,路某自会备酒席、略尽地主之谊。” “好的,路掌门,请放心,你的话我一定一字不漏的捎到。”韩银龙道。 路子安拱手相谢:“如此道谢。韩老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韩银龙也还礼道:“路掌门多保重,后会有期!”说完率部下向右方的岔道大步流星走去,片刻之间,已是踪迹皆无。 原来,路子安在三江帮的招婿大典上,因为一 个司马云龙弄得己方为方安杀了不少弟子,顿感脸上玄然无光,觉得所有人均在耻笑自己。不过,他尚有自知之明,倒真不敢率人剿灭天齐谷。心情奇劣的率弟子和韩银龙离开三江帮,拜访了几位朋友。今日,韩银龙说要回去,路子安虽然不想韩银龙离开,可也没办法,只得话别。 铁剑男猛然瞧见茶棚内饮茶的司马云龙,忙对对师父道:“师父,您看,徐圣的弟子竟逃到了这儿,而且还在这儿喝茶呢!” 路子安顿时气冲顶门,自然勾起徐圣之仇迄今为止未报,又追忆起因他的逃跑,致使自己数名弟子毙命方安之手,因为他一个区区的小崽子,至使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名誉扫地。牙齿被他咬得吱吱直响,心说,这才真是冤家路窄,今日我不杀你,而是把你弄个半死,再以你为饵,引出徐圣,一并杀了你跟徐圣以雪前耻。想到这里,又惟恐司马云龙跑了,遂命令手下门人:“快,把这个小子给我围起来,甭叫他再溜了!” 姜天华、铁剑男等人无不雀跃,如见鲜血的苍蝇,左右包抄过来,不由分说把欧阳旭、司马云龙团团围住。欧阳旭若无其事,兀自在喝茶,司马云龙全无畏惧,并且面带笑怿望着如狼似虎的故人。 路子安分开人群,站到距司马云龙、欧阳旭二丈处,下意识地四周看了看,看看方安在不在,见方安不在,方无所顾忌。冷冷一笑,说道:“嘿嘿,小白脸儿,别来无恙啊?哈哈,咱们可真是太有缘了,又在这儿见面啦!” 司马云龙有恃无恐,笑道:“哎哟,失敬、失敬,没瞧见,原来是青城路掌门到了啊!不错,正如路掌门所言,在千万人中,咱们能再一次相聚,的确是缘份不浅哪!对了,在下看路掌门率领大军杀气腾腾奔着,这是干么去呀?啊,我明白了,方安那老魔头无端出手,令贵派高手死伤惨重,路掌门此行一定疾趋天齐谷,欲杀方安那个老贼复仇除恶。路掌门此义举,真令在下自叹不及,要是我根本不敢踏上天齐谷的土地,只有夹着尾巴在江湖上做人,路掌门敢去真有魄力、真有豪气。为此,在下恭祝路掌门能一剑平灭天齐谷、手刃仇人方老贼,重振青城一门赫赫威名。哈哈!” 路子安心说,你这小贼骂人不带脏字,可是真够损的。阴沉着老脸,手指司马云龙,吼道:“小贼,你与二矬、徐圣、方安这些黑道魔头、绿林贼子均有瓜葛,老夫去天齐谷之前先擒下你,以便能通过你引出你师父徐圣,好将你们师徒一并诛杀。哼,我倒要看看,你人头落地之时还有没有本事笑出声来。” “路掌门,你何必这么凶呢?冤有头,债有主;你为徐圣搞得灰头土脸,叫方安弄得名誉扫地,我很同情你,可你也不该仗着这份同情来诽谤在下与贼人有染啊!”司马云龙的表情固然笑嘻嘻,这话也不无道理。 路子安益是恼怒,道:“臭小子,明明是你勾搭武林败类,如今竟然反派老夫一身不是,可真是有你的。老夫一代宗师,大仁大义,不跟你争一时口舌之快……” “那你来找我干么?”司马云龙轩眉咨询。 路子安道:“干么,还是先前这句老话,老夫要用你的身体来引出徐圣,以便得可杀了你们为武林杀害。小子,命该如此,你就认命吧!不过,老夫现下不会宰了你,要先打断你一双狗腿,省得你给老夫惹事生非。哼!” 欧阳旭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短绠汲深,青城一门当真是不幸之至啊!哎,‘青城一剑’伍万安一剑震川边,怎么到了暮年突然变成了乌有双眸的盲人?怎么千挑万选竟会弄了个只会欺负小孩子、苗而不秀的小丑接了大位?这真是青城一门的悲哀,更武林中的一大笑话啊!” 路子安心中恼火,可未知敌人来历之前,尽力克制情绪,道:“老头,怎么着,你想插手此事?”他见对方微笑着点儿点头,又道:“劝你别飞蛾扑火,一大把年纪,别因一时之不慎,遗憾的未能得到寿终正寝。如果你立时走开,我可以看在你一大把年纪的份儿上,抬抬手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奇闻、奇闻也!不料想今儿是红日西升东落了,罗刹鬼也生了善心。哈哈!”欧阳旭仍未动地方,只是由桌前转身过来面对路子安师徒。 姜天华感到忍无可忍,剑指老人,怒吼道:“老猪狗,你别给脸不要脸,家师固然心善,不忍心伤你,但大爷的剑可未长眼睛。哼!” “姓姜的,你敢出口不逊,你不想活了是不?”司马云龙怒喝。 欧阳旭向司马云龙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听其笑问姜天华:“阁下可真是青城派的未来之主,真有乃师之风。只是,老人家不懂,如果老人家不要你给的脸,又能怎地?如果你的长剑长了眼睛,又能把老人家如何,没长眼睛又能奈我何?”双手一摊,一付不恭的神色。 “杀!”姜天华怒吼,力达剑尖,一招见佛三笑使出,三剑奋力急奔老者前胸。 “强中自有强中手,莫在人前逞己能!”欧阳旭右指铮铮连声,竟将三剑恰至当处的弹出,因为力道拿捏得极准,并未伤及青城掌门的大弟子。 路子安一见老者能轻松自如的以指弹开弟子的剑,虽未用全力可见其眼力不凡。又忆起他在三江帮总堂戏弄李元和为王小倩解穴,方猜想此人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儿道行。 姜天华则气冲顶门,大吼一声,复又扑上,白芒流动,一招刀劈华山奔老者头顶死劲劈去。这一招在加了十二成的劲力,意欲一刀将老者劈成两人。 欧阳旭心说不给你露一手绝的,你还得如疯狗一般乱咬。他一未动,二也未以指弹敌剑,仍稳如泰山是的坐着,气起丹田,暗暗运至头部,陡然间,真气如彩虹罩在头顶。长剑在离其头顶三尺处为彩虹所托,一分一毫也按不下,似乎托剑的不是气而是内功好手的手掌,剑在空中如水在寒冬凝成冰转而痛失自由活动的能力。欧阳旭一运力,见彩虹如烟弥散陟空,慢慢竟把姜天华的剑托向空中。 姜天华吓得驴脸绿、嘴唇紫,冷汗汩汩而下,若白天见了阎君,心里不住问自己对方使的这是什么邪功。知道凭自己的武功伤不了人家,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撤。双手握剑全力一抬,猛然后跃,固然狼狈万状连退数十步,可毕竟捡回了小命。 路子安毕竟对江湖上的一些绝世神功有所了解,大为吃惊的说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与少林寺住持悟静大师到底有何渊源,为何阁下习成了少林的《易筋经》呢?”心下暗道:“听师父曾讲过,少林镇寺之宝《易筋经》乃是天下第一神功,习成者可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固是必然,最奇的是悟出真谛、习至化境,周身有彩虹一般美的护体真气,刀剑无力刺破这薄薄的真气,纵然以真气相击也万难伤之,因为所出的真气均为彩虹化去。师父的言语虽不能不信,可这《易筋经》护体神功真的全无破绽可觅?不过,我得试上一试。” 欧阳旭一脸轻视之色:“凭你尚不配知道老夫之名。” 路子安登时老羞成怒,嗷的一声嚎叫,唰的一剑递向老者丹田穴。欧阳旭不想伤人,故而依然置若罔闻、视而不见的一运气,身前三尺处立时生出一道高高的、薄薄的彩虹气屏。路子安的剑果真驻足屏外,被气屏缓缓推后。 路子安心中不甘,噌的一声,一跃后至三丈远处,尽力运气于长剑之上,剑气与真气相融,飕的一道白光射向彩虹气屏。此招是上乘剑术,更是一门难习的功夫,叫双气结合无敌式,习者务必具备上乘内功,使真气与剑气相合,杀敌于无形中,比飞刀之类的暗器威力大、速度快,堪称神技。路子安剑一挥出,双足一蹬,如一支箭射回,一式枝击金猿被他抖露出来,再次刺向老者心口。他自认为就算剑气击出伤不了敌人,可将敌人护体彩屏击碎,彩屏一碎,敌人也就有了破绽,自己接下来推出的这一剑,自然可以达到诛敌 的目的。 欧阳旭内功深如海,微微一笑,但见白光如一滴落入大海中的水滴在屏外尽数为彩虹驱散。这真气护体是苦习了《易筋经》之后方能悟出的神功,它的要求最高,习者不仅要具备高深的内功修为,还要苦苦钻习《易筋经》,习至化境,真气自丹田穴灌入十四经脉,通过经络上的诸穴直出体外,在体外砌成彩虹城墉,只要己方一进攻,敌人送上的力道越大所受的伤也越重,己方不攻敌人则不会有损分毫。 对于路子安刺来的一剑,欧阳旭未用真气护体,而是伸出三根手指将剑扣住,叫了声撒开,真气扑出,路子安被震出丈外,如非老者不想叫他在弟子面前出丑,他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欧阳旭微微一运力,一柄雪亮长剑铮铮连响,立时折断十余段,被抛到路子安脚下,而后正色教训路子安:“汝身为一门之主,何苦自贬身份与一个后生为难?老夫不忍看才出手,算是替你师父伍万安给你一点儿惩罚,望你今后好自为之,勿使青城百年威名尽毁你手。行了,带上你的人走吧!” 路子安为老人一震,不得不承认对方内功修为高出自己数十倍,再跟人家打,对方一旦还手,自己定会把性命扔在这儿。如果就此铩羽而去,日后如何见人?可是,最终还是性命战胜了面子,决定暂时退去,日后再言报仇。为了日后可以找到老者复仇,便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知错了。前辈的教诲,晚辈谨记在心。请前辈赐告尊姓大名,以便让晚辈日夜焚香膜拜。” 欧阳旭似乎看穿了路子安的真实意图,淡淡一笑,道:“江湖小卒,无名之辈,一生穷困,何来尊姓大名?整日让堂堂青城之主膜拜也当不起,更加不习惯,只要你记住老夫的话这就足够啦!” 路子安见人家不说,不便再问,道了声是,垂着头、耷拉着脑袋,率领门徒走了。因为今日之事而窝火、害怕,又感到无限耻辱,回到青城山一连数日吃睡不下,有时想可能撞见了鬼,竟然大病了一场。 第三十二章 谷底煅剑 不出数日,欧阳旭、司马云龙抵达一座照天齐谷幽静神秘的山谷,即是欧阳旭的住处。举目远眺,山势峥嵘,古树耸立,杂草丛生,树草之密全无一丝缝隙,更加甭提什么鱼肠小道。林中乌有一丝光亮,黑压压似一块墨,雾气弥漫更加难睹一物,惟能听到林中传出来百鸟争鸣之声、鹿嘶熊咆之响、虎啸狼嗥之音。 司马云龙心下掂掇道:“这林子密得连条小道也没有,怎么进去,难不成学鸟儿的样子肋生双翅自树顶上飞过去?” 欧阳旭拎起弟子后腰带,提气如云轻轻飘起,施展绝世轻功借着树尖如电一般向前冲。司马云龙被提着飞行,顿觉前面飓风飕飕袭来,令他窒息,身在空中,如驾云一般。知师父轻功已入化境,心中惊惧之余更多的是羡慕。 飞过密林,来到山顶,一望四外,群山相靠、山势起伏绵延。一低头,见脚下山崖直上直下,似倒悬的白瀑正在下扑,一望之内难见渊底,只见云烟回绕,崖下呼啸之声大作,恰如万兽齐咆,令人不禁心生惧意。欧阳旭道:“哎,终于到家门口啦!” 司马云龙心下大骇、大奇:“这明明是悬崖,哪有什么门呀?” 欧阳旭提着弟子,施展天女下凡的绝技,左手以气吸住平如水刷的山崖,吁一口气,唰的,一陨千丈外,一吸一提,几下后,宛如神仙一般潇潇洒洒的自万丈高崖顶端陨到谷底。待他双足踏地,方把门人放下来。 举目环顾四周,谷底豁然开朗,方圆数十丈平坦如川,四外奇石古松、瑶卉野草无贵无贱同室而居。对面有一座山洞,被分为内外二层,内有木门相隔。外层的一景一物尽收眼底,石桌、石凳,石桌上摆放着茶壶、茶碗,角落里还放着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炊具,不消息说这定是所谓的客厅兼厨房了。 二人走进山洞,欧阳旭叫弟子先歇歇,他则洗脸去了。司马云龙坐在石凳上休息,虽然翻山越岭未用走几步,在翻山前毕竟走了好长一段路,加上体虚、内息不畅,故而有些气喘吁吁。因服了苗疆乌龙和天山白玉蝎王,略有乏意,片刻后就不碍事了。 欧阳旭走出来,已将脸上的泥土洗去,褪了色的破衣衫也换成一件干净的锦衣,原来脸上并非是什么泥土,而是用易容之术改变了容颜。司马云龙一愕,恩师的庐山真面目与先前判若两人,此时面白如秋月,泛着红润的光芒,寿眉之间无竞无争,目如朗星闪烁着慈善,银须如瀑布挂在胸前。甭看年近九旬,腰背挺直、步伐轻盈,使他年轻七十岁,充沛的精力,使人知其内功不凡。司马云龙惊奇难按,问道:“师父,您是不是会仙术,怎么片刻之间换了一个人哪?” 欧阳旭手拈雪须,坐下后和蔼的说道:“这并非是仙术,更非妖法,而是一门已经失传了的奇功——易容术。这门功夫习成固不能击敌保命,可将一个年轻人变成一个老翁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如非有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难辨真伪。” 司马云龙又问:“师父,这数十年来,您老人家便一直居于此么?” 欧阳旭四顾熟悉的景物,温良的道:“不错,数十年前,为师无意中发现了这里,很是喜欢此地的幽静,是个适合钻研武学的好地处。也正是为师厌倦了江湖上的血腥闻,便毅然决然退出江湖到此隐居,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长吁一口气,又道:“这些年来,为师从未出谷半步,便使世人以讹传讹,言为师早已驾鹤西返,倒也好笑。为师此次之所以出谷,系深感心力大不及前,不知那一日阎王相邀,想寻觅一可造之才,将毕生心血传授于他,你我有缘,才有今朝的师徒之情。而你的条件习武不错,无怪乎二矬、徐圣、方安均想收你为徒,为师相信,在为师言传身教下,假以时日,你必不负为师的苦心。” “多谢恩师夸赞!”司马云龙不胜欢喜。 欧阳旭继续道:“为了证明为师的眼力是否正确,也是为了看一看你的人品,因此当你为二矬所虏,为徐圣所夺,为路子安、方安所威胁,为师虽暗中观看着,但并未出手。为师取来二件活宝再到天齐谷时,稍迟一步,虽然救了你,然方安那可爱的门人还是未能救下。因为你被封住十二正经所属的五输穴,所以便将二物命你服下。这么一来,你体内从半分内力没有变成拥有百载内功,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内功高手。你有百年内力,打通被封的五输穴就不是难事了。如若不然,今生也只能在梦里习武了。” 司马云龙知师父在暗中考察自己,幸而自己未令老人家失望,感激之余受宠若惊,忙再起身躬身行礼:“恩师对弟子关怀备至,叫弟子如何方能报恩师的大恩哪!” 欧阳旭说:“为师收你为徒并不是图你日后的报答,待你学成之后,踏入江湖,所作所为不失正义二字,便未失为师的脸面,不干为祸武林的勾当,也就报答了为师的恩情。话虽如此,可是,他日你行走江湖时为师也不能步步跟着你、管着你,肯不肯除强扶弱,肯不肯为江湖上的芸芸众生着想,那就看你自己是不是有一颗正义之心了。不过,为师相信自己尚未到老眼昏花的田地,相信龙儿你不会令为师失望的。” “恩师训教,弟子铭记肺腑!”司马云龙慨然道。 欧阳旭淡淡的道:“但愿吧!”停顿片刻,约莫弟子已经歇过来,遂站起来:“龙儿,你跟为师进来,为师先教你一套运功法门,助你能够打通被封住的五输穴。” 司马云龙起身跟着师父来致木门前,师父轻轻推开门,进来后好奇的四外环顾: 左首石壁之下放着一张石床,纱帐绸帷、被褥等项一应俱全。右首是个梳妆台,铜镜妆奁、胭脂钿钗一样不少。唯有西墙无有一物,独挂着一个笑嘻嘻的银娃娃脸,左右各插着一柄长剑,剑入石中,独独外露剑柄。 见到两柄长剑插入石中,司马云龙虽有些惊奇,但也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师父是习武之人。见到妆奁等女人所用之物,大为不解,沉思片刻心下豁然:想来必是师父和师娘二人居住在此,师娘已经仙逝,师父深爱着师娘而不忍心将她生前所用之物搬走。惟恐触及恩师的伤心之处,所以并未敢开口询问。 欧阳旭向石床一指:“龙儿,你坐下!”见弟子脱去靴子坐好,复又道:“你现在武功全无,十二正经上的五输穴又被封住,这才导致你抬手行动均不便。若欲打通五输穴,有内功深厚者相助也仅是其中一方面,关键是自己得在外力相助下推动浑厚内力相冲。原先你无内力,有人相助只能使经脉被震断,如今截然不同,在外力的相助下必可打通五输穴。现在,为师便助你解决这个问题,而后再教你武功。你不必担心有何冲撞,因为你先前所习的武功已被方安废去,故此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习另一门武功。” 司马云龙喜溢眉梢,似乎已经等了几千年。忙盘好双腿,五心朝上,凝神静候恩师运功相助。 欧阳旭稳定一下心神,道:“龙儿,仔细听好,为师教你运功法门:气系人之魄,浩气冲霄汉,经气摧五岳;闭目凝神、置身天外,气出丹田,导至膻中,循于任、督,散于八会……”滔滔不绝讲起。 任脉是奇经八脉之一,位于胸腹部,系十四正经之一,因有总领全身诸阴经的重要作用,故称之为“阴经之海”;督脉亦是奇经八脉之一,亦是十四正经之一,因循于背部脊柱正中,总督全身诸阳经之功能,固称之为“阳经之海”。 司马云龙紧闭双目,依师之言运功,将真气调至任、督二脉。 “……周身三百六十五穴统于手足六十六穴,六十六穴又统于八会穴;故过八会穴,齐至十二正经……”欧阳旭一面说着,一面运气,双掌拍向弟子身上冲脉与足太阴脾经的交会穴公孙,以及阴维脉跟手厥阴心包经的交会穴内关,真气自二穴直入弟子体内,致使其衣服顿时凸起。又以双掌拍向其督脉与手太 阳小肠经的交会穴后溪,以及阳跷脉跟足太阳膀胱经的交会穴申脉;两股真气如小虫在其体内飞行。老者又移掌,拍向带脉、足少阳经的交会穴足临泣,阳维脉、手少阳三焦经的交会穴外关,任脉与手太阴肺经的交会穴列缺,阴跷脉、足少阴肾经的交会穴照海。 欧阳旭所输入的八股真气与司马云龙体内的八股真气,在司马云龙体内八会穴处相交后又化为十二股内劲,直至四肢五输穴处。轰——,十二声齐啸,少年的双肘、双膝附近齐起十二缕白烟,显然被封五输穴中的尺泽、曲泽、少海、阴陵泉、曲泉、阴谷、曲池、天井、小海、足三里、阳陵泉、委中为真气冲开;十二股真气首战告捷,直入四肢腕、踝关节处,又是十二声响,白烟又增加十二缕,经渠、间使、灵道、商丘、中封、复溜、阳溪、支沟、阳谷、解溪、阳辅、昆仑二十经穴齐被冲开;紧接着又响十二声,白烟复腾,太渊、大陵、神门、太白、太冲、太溪、三间、中渚、后溪、陷谷、临泣、束骨十二输穴又为真气所袭。而后是双指掌、双趾跖的鱼际、劳宫、少府等十二荥穴又被化开,最后是四肢指端、趾端的少商、中冲、少中等十二经穴又为十二股真气冲开。另外,与奇经八脉交会的四条经脉,真气尽皆自任督二脉而输过。 奇经八脉与公孙等八会穴有会通的关系,八脉交会穴既能医正经的病,又能治奇经病。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欧阳旭深知门人初习内功,首次听闻经脉之说,常见的大穴没问题,如果有些平日不曾听闻的大穴必会令他误解而岔经脉,那时要想拉回真气就更加困难了。司马云龙体内十二股真气一方面用来保护不被外来强大的劲力所震损,另一方用来冲穴,再加上外力为辅,方能完成解开被封锁的五输穴。 欧阳旭见大功告成,收回内息,长长吁口气,对弟子道:“你现下的十二经脉均已畅通,从此不必忧心如焚了,你可以习武、运功了,你自己运功试一试。” 司马云龙又重新运气试了试,果然内息已畅,不胜欢喜,忙跃下床来,双膝跪下,毕恭毕敬给师父叩头:“多谢恩师再造之恩!” 欧阳旭手一挥:“起来罢,你先休息一下,一切明日再说。” 司马云龙起身掸去尘土,便出洞玩耍去了。由于初至,对谷中的一草一木无不感到新鲜,所以无人为向导自己先四外游一游。当兴致未尽的归来时,师父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便高高兴兴跟师父开始用晚餐。 一夜无话,日悬东方,师徒用罢早餐,又喝了几口水,欧阳旭便带着门人款步来到洞外。欧阳旭在洞口旁的青石上一坐,扭头看一眼得意门人,又瞅瞅数丈外的巨石,说道:“龙儿,你的五输穴已通,现今你体内纳不仅无物可阻而且还拥有雄厚的内功。既然如此,为师今日先教你一门以真气击杀敌人于数丈之外的功夫。”见弟子不胜欢悦,叮嘱道:“别光顾着高兴,用心领悟。看好啦!” 欧阳旭兀自坐着,左袖洒脱抬动,立时鼓起,双指打圈,二指因内力作用顿时红如火燎。浅浅一笑,指顺势一弹,欻然之间不知为何白点居然飞出,未使人看清是怎么一回事,白点已经消失。 司马云龙不禁愕然,顺师父手所指方向望去,吃惊更甚。但见恩师袖中所射出的白光没入巨石中不见了,意想不到的是区区一道白光在入石时在巨石上竟遗了个拇指大小的窦。心道好强的力道哇!惊奇的问道:“师父,这功夫好生了得,叫什么名字?” 欧阳旭拈须介绍:“这是弹指神功,乃系唐代一行禅师参禅时首创,经过少林历代高僧改进,在寺内七十二项绝技中排在三,仅次于镇寺之宝《易筋经》和十八罗汉伏虎拳。但是,它虽与宋时‘红衣魔女’张春月所创的观音兰花指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一正一邪、一阳一阴、一强一弱、一刚一柔,实不能并论。” “这么厉害!”司马云龙伸了伸舌头,再看那石已成碎石一堆,更加愕然。 欧阳旭继续说道:“想将这门功夫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没有六十年的内力为基础万难达成心愿。因为你体内已有不止六十载的功力,所以为师并不担心你习不好这门武功。”接着传授弟子内功法门:“龙儿,心神相通、聚气丹田,游于督脉,急转而入阳明经,至曲池穴、阳溪穴、三间穴、二间穴相绕三匝,至商阳穴强行弹出……” 司马云龙屏神凝气、看准前方大石,听着师父口述口诀,忙依言而行,提气丹田,抖手弹指,动作不但缓慢,而且大为拘泥,更谈上潇洒。白点如小米粒大小,虽也如愿打在指定的目标上,结果全然不同,打在石上未打出一个洞,仅打出一条缝隙。 司马云龙心下疑惑,同一种武功二人使出差距何以竟如此之甚呢?如说自己内力有限,这不可能,毕竟体内已有百载根基。遂连忙请教:“师父,您老所言,以弟子的内功修为习这门武功当绰绰有余,况且弟子依您的教导抖弹,何以威力远远不及您的十分之一呢?” 欧阳旭分剖:“你初习能有如此威力,已是不凡。要知道,为了这一条缝隙,少林主持悟静苦苦修习了三年,为师当年也苦习三个月才达到这个地步,你一日有此造诣,已是奇迹了。至于你弹指中的弊端,无非就是初习内功心法,未能自如运用体内浑厚的内力,动作拘泥,不够潇洒,这并没啥大不了的,以后一熟,这些弊端自然就会消失。内力由心而发,真气在体内自由游走,自会如为师这般。” 司马云龙疑问迎刃而解:“弟子明白啦!” “孺子可教也!”欧阳旭笑赞一声,嗖的一指弹出,光豆所至,石上多了小窦,并为弟子介绍这门绝学:“此项武功习成,不仅可震开敌人发来的兵刃、暗器,尤其以攻击敌人穴道更能发挥其威力,堪称一指弹出,力不虚发。如能打中敌人大穴,重者会立毙当场,轻者身上经脉会被立时震断,成为废人一个。” 司马云龙委实没料到区区白点有如此威力,心头突而闪出一个念头:“如果习成此功,日后待我擒住汪啸天那老贼,正可用此功在他周身上下打出二百多个洞,使他周身经脉尽断而不至于立时毙命,给他来个求生不成,求死也不成。哼哼,唯须如许,方能稍消我心头之恨。”星目圆睁,简直愤恨不已、恚怒已极。 欧阳旭不经意间回头一瞥,立地猜想到原故,忙正言厉色道:“云龙,你既然拜在为师门下,为师便得把话言明。在为师传授你武功这段时日内,你必须放下一切,什么情、什么仇、什么恨,通统给我搁置……” “恩师,弟子费解,您老人家这是何意啊?”司马云龙想真要放下,岂不恩怨不明、情仇不辨、善恶不分? 欧阳旭身为武学宗师,深晓其理,不论习兵刃还是习拳脚,都离不开打坐运功,然而打坐运功最忌讳心存旁骛,杂念不除内功不但无望大成,弄不好会走火入魔。见弟子不够专心,自然不能袖手不理,遂谆谆相教:“习武者最忌不能够专心一志,你习剑招时不能凝神专心,顶多出剑无力,全然不似剑招,对于身体倒无大伤害。如今你修习的是内功,内功心法固然正确,可你人在修习时心念不专、难以屏息凝神,定会导致运功时岔了经脉、走火入魔,弄不好甚至还会给你带来生命危险。云龙,在习武的方面为师可算是大家了,所以为师所言并非危言耸听。你要是难以办到习武之时专心致志,我瞧你还是不要习武而读书才是上策,读书不专心至少不会为自己带来生命危险。龙儿,为师不叫你老是想着复仇,并不是让你真把父母大仇抛开不管,也不是教你忘了方安二徒弟对你的情谊,为师的意思是让你在习武时放下在外面的恩恩怨怨,专心研究如何使武功进步更快。这些仇与恨,到你武功大成后出谷时去想、去报,也不完,也不算不孝忘恩。”一面责备、一面软劝,胜恩师、赛慈父,句句出自肺腑。 司马云龙立时知错,满口应允:“师父教训得甚是,弟子当立时改过,以不负恩师的一番心血!” “这样最好不过。好了,你自己在这儿习练罢,为师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片刻,有何不解之处,你便问。”欧阳旭自青石上直起身子,衣袖一摆,飘飘洒洒走回洞府。表面上看对弟子的修习并不怎么关注,殊不知弟子的一切情况早在他的心里。 司马云龙目送师父如神仙般飘回洞府,这才转回身聚气丹田,左手挥指弹出——就这样,一次、二次、三次……,不停修习。果如其师所讲,心脉相通、心无二念,加上熟悉此套武功技巧之后,一次的威力胜似一次,一次劲力猛似一次,速度益快,动作更为洒脱。不日后,弹指神功已习得差不过了,只是火候尚欠些,不过一遇到不解之处,即虚心求教,师父耐心解答后便豁然。 司马云龙见打自己一入谷,饭菜全由师父一个人包下,每每自己提及要分担,老人总是以命自己练功为由而不教自己插手。想来自己这么年轻,一不曾受重伤,二来也未曾染重病,三自己更非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一位老人整日伺候自己的一日三餐,这饭碗自己如何能端得起来、这饭菜又如何能够下咽呢? 为了能孝敬一下师父,司马云龙便决定晚饭由自己下厨操刀。可是,自己在家时未碰过柴火,在飞鹏庄也不曾动过,跟着徐圣、路子安等人时更是乌有这个机会。想来丰盛的餐饭,最起码得有个鱼汤、一个炖肉,可是鱼、肉自何处来呢?有了,自己有双手完全可以去钓鱼捉山鸡,主料一有,深山又不短柴火,烧便不成问题。 他便自制鱼杆,兴冲冲来到小溪岸边,开始钓鱼,可不久发现钓鱼并不像想象那么容易,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就是不给面子咬钩,这令急于想钓到鱼的他心下更加焦急。 眼睁睁的见到鱼儿纷纷游走,急得司马云龙抛下鱼杆,运足真气一掌向水中拍去,蓬的一声,惊天巨啸,水柱高耸,竟然将鱼儿震到岸上几条,见自己平平无奇的一掌竟有如此惊人的威力,兴奋之余竟忘了拾地上的鱼。 有了经验,到了林中也不用弓箭,直接拾起一粒石子来打锦鸡,一粒飞蝗石下去果真如了愿。回来后不惊动师父,学着师父的样子开始烧菜,在烟熏火燎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烧好了鱼和鸡,这才忙着开始煮饭。 欧阳旭出来见到弟子已做好二样菜并把自己弄成了个黑脸包公,欣慰一笑。司马云龙便道:“师父,这是弟子第一次烧菜,您老是第一个品尝到弟子手艺的人。” “哦,这么说为师倒是很有口福啰?那为师就来尝尝我的宝贝徒儿所烧的菜味道如何。”欧阳旭坐下举起筷子夹口鱼,慢慢咀嚼,似在细细品味。 司马云龙面印紧张,连忙问道:“师父,味道怎么样?” 欧阳旭道:“你这份孝心很好,可是烧的菜实在是不怎么样,这鱼烧得过了火,外焦内老,显然鱼在油中的时间太长,而火又太猛。另外,调料放太多了,已经闻不到鱼的鲜味了,奇怪的是盐倒是放得很少。不过,以为师的牙口倒还能将就着吃。” 司马云龙不好意思的道:“那您尝尝这肉。” “嗯,这肉的颜色看起来的确是比鱼美多了。”欧阳旭举起筷子向肉扎了扎,竟然将筷子撤了回来,淡淡的说道:“看来还是吃着鱼吧!” 司马云龙不解的问道:“师父,您为什么不吃肉呢?” 欧阳旭道:“你的肉未炖烂。” “您未尝,又怎么知道弟子的肉没炖烂呢?”司马云龙反问道。 欧阳旭微微而笑:“为师一看肉无蓬松之感,更多的则是坚硬,就猜想多半未烂,举筷子一试,发现果真未烂。不信的话,你以筷子扎扎,若轻易能扎进去便说明肉烂了,相反则说明未烂。” 司马云龙试试发现筷子未扎进去,羞涩的道:“师父,这鸡不能吃就扔了吧!” “未烂现在不能吃,明天可以好好炖炖接着吃,没有扔的必要。”欧阳旭叹了一声,感叹道:“不过,你这一句话,要是在先父面前说,我敢肯定他老人家会不顾一切赏你一顿揍的。” 司马云龙问道:“爷爷因何会为这么区区一只鸡而揍我哪?” “若为了鸡挨揍,你这顿揍挨得还算值得。”欧阳旭接着道:“记得为师年幼时,家里不富裕,现在想想在那个年代,先父能让我们吃饱饭已经很是不易了,可年幼无知的我居然说米饭不好吃,为此老人家二话未讲劈头就是一个大耳光,当即教训道:‘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了,饭你可以不吃,但不能说不好吃。要知道,每一粒粮食、每一口饭,都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万万糟踏不得,糟踏粮食是犯罪,要遭天谴的。’。我知道,老人家一生以种田为业,视每一粒粮食都如珍珠一般珍贵。所以,这话我一直牢记在心,从来不刻意糟踏去食物。” 司马云龙道:“爷爷这么珍惜粮食,后来一定成了大地主。对吧?” 欧阳旭忆起往事,更感悲伤,说道:“不,恰恰相反,正因为看不惯知县家里大肆糟踏食物而说一句暴舔天物,而被草菅人命的知县活活用乱棍给打死了,使我八岁即成了孤儿……” 司马云龙天真的道:“师父,您老莫要悲伤,待弟子艺成后杀了那狗官为爷爷报仇。” 欧阳旭轻摇其头:“不用了,等我找到仇人时,才知我离开不久后义军袭来,城破后知县满门尽数被屠。” 司马云龙又问:“仇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老还有何不豫的呢?” 欧阳旭茫然的道:“仇人固然死了,我这个农夫的儿子也已经成了一代大侠,可现在想想这代价太大了,以亲人生命换来这‘剑神’的光环不知是不是值得?” 司马云龙道:“值不值得,弟子不知道。不过,弟子清楚江湖上若没有您这一把神剑在,良善之人会死得更多。” “话虽如此,可是……哎,算了,咱们还是吃饭吧!”欧阳旭说着。弟子所烧的这一餐饭虽不可口,但还是挺开心,毕竟这是弟子的孝心。 这些日子中,欧阳旭教了司马云龙如何打坐、怎么样气守丹田、怎么样度重楼,怎么样调匀内息。司马云龙初时习武感到四肢麻酸,内息也不如井水一般平静,待习了这调息法门后,每次练完功依法而调顺内息,果然内息顺畅,大为舒服,四肢不再酸疼。 第三十三章 人剑合一 这一日,司马云龙在石室内打坐调着内息,见师父在外室,抬头不经意间发现西首墙上那面银光闪烁、甚是招人喜爱的娃娃脸,正在冲自己笑。一时之间童心大起,下床来奔至近前,伸出双手在左右脸颊上轻轻摸三下,并笑道:“你笑我,我拧你的小脸蛋儿。你这张笑脸可真是可爱呀,是怎么铸成的呀?要是……” 忽听墙上传来嚓的一声山响,司马云龙下意识后跃,双足刚刚碰到尘土,二柄长剑自石壁中跃出,呼啸着如被一位内功好手把它们向他胸前推来。司马云龙知晓自己完全可以闪开,可这么一来其中一柄必会将梳妆台上的铜镜击碎。为了保护师娘的遗物,司马云龙双爪上运十成力道,使出锁龙手,啪啪两响死死扣住二柄长剑的剑柄。 当司马云龙将两条剑龙制服时,上升的石墙在一声轻啸后居然也停下了。随着剑的蹦出娃娃脸不在上跃,石墙变成石门一口气上升一丈高后就此停止。三尺多厚的石门一经开启,里面别有洞天,头顶上的石匾上书着“古今武学总集”,六字龙飞凤舞,非以笔写上去的,实则是内功高手以指力刻上的。 “怎么回事?”欧阳旭自外室冲进来,来到弟子面前,见他无恙方欣慰的点点头。 司马云龙解释道:“师父,弟子不是有心的,只是……” 欧阳旭轻轻一摆手,使弟子煞住话头,便道:“这不能怨你,是为师的疏忽。为师早该带领你进来一览,但唯恐你习弹指神功时看里面的书籍而不能专心,想等你将弹指神功习精之后再开门,今日你竟然机缘巧合打开这道门,这是天意,也是缘分。没别的,走,我们进去吧!” “嗯!”司马云龙跟在师父身后走进第三间石室。 这间石室的大小与卧室一般,三面所摆放的全部是书架,倒更似一间书房,书架上贴着许多发黄的字柬。司马云龙闪目左顾,一条条字柬映入眼帘,所标着的都是诸如少林派、武当派、青城派、华山派、峨眉派、丐帮……等等正派的名称。在这些小字条下面分别摆放着一本或二册、薄薄的、发黄发旧的书籍,譬如在书着少林派大字的下面书着“易筋经”的小字条的对应处放着一册书,旁边书着“十八罗汉伏虎拳”、“弹指神功”、“拈花指”、“擒拿手”、“大力金刚掌”等字柬的对应处均放着古籍。 司马云龙闪目向右瞧去,书架上粘满了大大小小的字柬,字柬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字条下均有书籍摆放着,诸如:“观音兰花指”、“密行大法”、“熊眠神功”、“三清印法”、“清风大法”、“玉女七绝剑”、“水火阴阳双绝爪”、“炰烋大发”、“履虎尾”等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武学,可令人费解的是在“三清印法”的旁边竟注着“闻而未得一览,缺。”,而“密行大法”、“熊眠神功”的字柬下竟乌有书册,也未有小字注明是缺还是丢。 司马云龙心想:“这‘三清印法’、‘密行大法’、‘熊眠神功’究竟是啥不凡的神功,竟令师父未能收集到?师父说观音兰花指是邪功,既是邪功,干吗收集它?” 司马云龙又向正面视去,书架顶端放着一个石匣,石匣上着锁,不知里面是何物。书架的字条上面写着“移穴大法”、“千里传音入密术”、“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等等字样,在字的下面均摆着书籍。问道:“师父,这些武功秘笈都是您收集的吗?” 欧阳旭自豪的道:“不错,这些武学典籍是为师一生的收藏,但其中诸多皆为录本。比如少林的易筋经、十八罗汉伏虎拳,武当的太极八卦剑式均是两门的掌门人抄录下来赠给为师的;而移穴大法、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千里传音入密术则是上官青云大侠的遗物;至于观音兰花指、玉女七绝剑则不是我收集来的。”突然变得自信全无,并有些凄然,而后指着其余的秘笈道:“其中三清印法是门无人习成、无人见过的神秘秘笈,有人说世上根本乌有这门武功,也有人说是遗失了,为师未见过所以注了缺字。龙儿,这些武功你均可以修习,唯独右首的观音兰花指等武功万不修习,看看勉强可以,至于这部《水火阴阳双绝爪要诀》你翻都不要翻。” 司马云龙忙问:“为什么呢?” “这些武功均是习来无益的邪功,习成后固可使人成为一代高手,可有的习成后则令人鲜血变冷、麻木不仁,成为一把只知杀人嗜血的鬼头刀;玉女七绝剑为亦正亦邪的武功,这门武功只适合纯阴的未婚女子习,但还务必得有男子化去其体内原有的阴柔之力并注以刚猛之劲,若不经此途,一是不能大成,二即会走火入魔。水火阴阳双绝爪修习对于我们师徒而言并非难事,每习一次故会大为舒服,可每用一次即欲罢不能、生不及死之感会更甚,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弊端迄今为止无人能找到破解法门。龙儿,说到这里为师不妨告诉你一件关于你祖父的事,当年的汪正清一剑横扫绿林无一敌手,是何等威风。然则,他太过狂妄自大,以为凭自己的内功修为完全能够驾驭这套武功,便开始修习。我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可因为与他有另一层的亲戚关系不便出手,便将这个情况转告了你祖父,建议他们趁着大魔头用此功之后围而诛之。果不其然,用过此功之后,使得大魔头的武功大打折扣,最终被你祖父一剑击毙。哎,如果汪正清不是因为习了此功,以你祖父的身手,十个、百个也难以近其身啊!前车之鉴,我们不可视而不见,所以这套武功你万万不可翻看。”欧阳旭手托《水火阴阳双绝爪》,但因恐弟子挡不住其诱惑而偷偷修习,随话毕抛书过顶,掌力到处,竟将不世神功的要诀化成了灰。 司马云龙凛然道:“师父,您请放心,有正派的武功在,对这些邪门武功,弟子不屑一顾!” 欧阳旭很是安慰的点了一下头:“很好,真是好孩子!至于各门各派的剑法,你喜欢只管习好了。不过,有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在,大可不必费时间、费精力去钻研各门掌门认为不凡的剑法。你的弹指神功已经习到火候,今日为师就传授你这套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叫你用这套剑法在习剑之前先打好基础。” “师父,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的威力有多强呀?”司马云龙咨询。 欧阳旭拈须道:“当年上官大侠凭这套剑法打遍天下而未遇一个敌手,这威力够强了吧?它的威力远在青城剑法、华山剑法之上,习成击败路子安、玄真真人绝非难事。龙儿,走,外面去,为师传你这套剑法。” “多谢恩师!”司马云龙将手里的一柄长剑递给师父。 岂知欧阳旭竟将剑放下,徒手外走,司马云龙喜出望外的拎剑跟着。 司马云龙将手中剑递给师父,欧阳旭接过长剑,脸色略微有些变化,可他并没有立地演习剑法,而是先为弟子介绍这套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古人云:牺皇画八卦,文王又将八卦推演为六十四卦,方有同人、大有、大壮、明夷、家人等等卦象遗传至今。上官青云大侠耗费三十年心血,根据《周易》中六十四卦的变化悟出一套剑法,又因为统共有六十四式,故而得名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剑势变幻无常,忽快忽慢、时刚时柔、倏紧倏松、时近时远。剑绕敌人周身而走,伺机攻击敌人。攻分远近,远时之招缓、柔、松,近敌身之招快、刚、紧;每绕敌人一周,可攻出三十二招,二次六十四式;每一圈又可分为四向,每一向有八招。每一招每一式的名字均由卦中卦语而命名,比如第一式即是《周易》中乾卦的‘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中的飞龙在天命为名字;有一式即是坤卦中‘九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的龙战于野是名。” 司马云龙急忙问道:“师父,那这剑法的内功心法又是什么呢?” 欧阳旭对门人讲:“用心听、用心记!”手里的长剑一顺,直刺出去,并自言自语:“《系辞》云:天尊地卑,乾坤定 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乾下乾上,六艾皆阳,阳艾刚健有力也,故第一式飞龙在天乃系刚猛之招尔;右至履,兑下乾上,下兑为柔,上乾是刚,泽下天上,虚实相济,生一式上天下泽;履赴同人,离下乾上为同人……”绵绵不绝说着心法口诀。 老者银须飘洒,向右飞踏八步,剑挥八招,一式飞龙在天刚猛飞刺,似取敌人咽喉,孕着无穷变化;然当踏至履位时,突起奇峰,柔快走下盘,忽又翻腕运力直撩而上,变化之巧,当真令人始料不及。时快时缓的挥剑踏至第八步,显然已离敌甚远,当其由遯位轻轻一飘至否位之际,长剑一兜一晃,当即生出一道圆如车轮的光圈,直指地上虚拟的敌人。光圈坠地,如一枚炮弹落地,尘沙四起,剑气四散,地上无端得多了个大坑。 在弟子的惊讶声中,欧阳旭身一转,挥剑飞刺,由否位又移至萃位。出剑的柔与刚似与其所踏方位有关,当至坤八、泰、夬、咸、艮、睽、未济、坎六、既济、離三、鼎、巽五、益、震四等位时,长剑生出的光圈均比上一招小,但却是快、准、狠,神秘莫测,益发离敌近。自姤至大有、井等卦位,有的剑出为虚,有的则是真招,有的扎突又挑下,这才是出人意料的变化。从乾一直到否一共八招,待从第三面转回时,夬位至咸位少一招,可无形之中出剑变快许多、玄妙千倍,威力居然增加,似乎少这一式使得剑招更加险,足可弥补少一招的缺憾。走虽为六十四卦的方位,可怎么看怎么像在习篆书时所练的回旋。老者身形固然一时照一时快捷,可长剑所走的路数依旧时刚时柔。 欧阳旭踏至震四位之时,随最后一式的使出,镇定自若立于方位之中,剑气正在无声无息的向四外飘散,问弟子:“龙儿,看清了吗?” 司马云龙面有愧色,低声的道:“不……不太清楚!” 欧阳旭倒是未责备弟子,而是挥动长剑又为弟子演习一遍。见其身起挂风,一面念着内功心法,一面缓身形、放慢长剑,剑招的速度也随着大减。待收剑立在身后,方又问弟子:“现在看清楚了没?”见弟子缓缓点点头,方将剑柄递与弟子,道:“现下你来演一遍。记住,你初学乍练,不要刻意去求快、求缓、求刚、求柔,注意出剑要稳、剑一定要刺到位,一定要一步步踏踏实实的来。对了,心法口诀你可记住了吗?”他认为自己叙了两遍,区区千字的口诀,以弟子的悟性当能记住十之五六。 “口诀弟子已经默默记下。”司马云龙自师父手里接过长剑,一面朗声念着早已铭记于心的口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下乾上,六艾皆阳,阳艾刚健有力也……”一面飞刺一式飞龙在天,跟着赴至履位,颇有几许洒脱的挥出,到否位时一转身,气推光匝,直照谷外…… 剑花飞舞,走势如猛虎下山;其刺、点、扎时如同洪水开闸,劈、砍、剁宛如瀑布一泻千里从空中冲下。转身回旋,青芒涟漪,刚柔交替。只因首次习剑,对这套上乘剑法尚不能驾驭自如,有时剑刺老一些,有时剑招又不到位,有时柔不足,有时刚不济,虽然力道未少加,可威力则远不及其师。 欧阳旭在洞口观看,喝道:“大有位不到,剑走得再快些!未济位剑走得老了些,多加注意!”有时无奈摇头,有时欣慰点头,仔细观看弟子所出的每一剑。待看完弟子的出招,方走上前来,给予纠正:“龙儿,你习此剑法,有几处不妥之处,为师得给你纠正一下。你那自姤位至讼位时,速度略略差一丝,若能略快点儿的话即可以了;否位之时,剑的力道不够;从泰位转至大畜,扭身转背的速度太慢了、微微有一点儿拘泥;那一招云上于天低了一点点,当提高些;那着雷出奋力须得刚猛,力求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垮敌人,可你无形中将上一招的阴柔之劲牵进一丝,使其剑刚猛不足;牵羊悔亡本是真假结合……”刀刀见血、滔滔不绝的一口气指出门人剑招中十几处弊端,最后又自其手里接过长剑:“现下为师再舞一遍,你注意领悟!”右脚飞踏,剑随心走,剑如银光飞闪,一式飞龙在天被舞了个力道十足十。片刻之间,收招抽剑,复又递与门人,温言道:“给,这回你再来演习一遍。” 经恩师一纠正,司马云龙已清楚自己的错处,也明了剑法中一些真意,遂飞身而起又舞一遍。此次,虽不能同恩师那样运用自若,可照上一次已经有了很大改观。 欧阳旭待弟子舞完剑,拈须道:“这套剑法的要旨你基本已经掌握了,所欠缺的就是运用自如,而要达到这个地步不是一次二次就可以办得到的,须得勤加练习,从每一次的练习中领悟剑法的奥妙,渐渐你会发现从每一次的练习中,对这套剑法的领悟也随之而会更上一层。龙儿,这段日子里你先将这套剑法用心习熟、打好基础,待到这套剑法真正大成之后,为师再传授你为师毕生心血所创的九龙幻影十八式。好了,你练罢!”说着大袖一晃,进洞休息去了。 司马云龙为能习成师父所创的九龙幻影十八式,唰的一剑刺出,开始苦苦修习这套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 这段日子里,司马云龙除了修习内功、练弹指神功外,便钻习这套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每当修习之时,恩师均在一旁加以指导,发现有错处立即给予纠正。在欧阳旭的言传身教下,司马云龙不仅仅在弹指神功上,纵使在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上也大有造诣。闲暇之时,司马云龙便走进内室,翻看书架上的武学秘笈可谓在谈笑间已将各门武功烂熟于心,由此他真正的是弃文修武了。 时光飞逝,司马云龙在世外桃源一住已达半岁,武功造诣更是大有提高。这一日,师徒二人用罢早饭,司马云龙出洞练了一套剑法,刚要再习另一套剑法时,见恩师来到面前,忙迎上去:“师父!” “嗯!”欧阳旭点了一头,讲道:“龙儿,这些时日来,你不但将为师教你的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习至上乘,又习了一些各大名派的剑法,你现在在剑术上的造诣,已经颇为不凡,如果你与路子安遇上,你二人单单斗剑而不拼内力,路子安已非你的敌手了,因为你在青城剑法上的造诣已在他之上。为师在旁看得一清二楚,你习剑的基础已经打稳固,从今日起,为师便传授你为师用毕生心血所创的九龙幻影十八式。” 司马云龙平日与师父交谈之中,早知九龙幻影十八式乃是恩师一生心血所凝结而成,虽然未得一睹这套剑法的剑谱,可也深知这套剑法的威力高出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百倍之多,乃是自天下剑法刀招中提炼出来的精髓。今日听闻师父说要传授自己这套剑法,自然喜从天降,忙道:“太好了,多谢恩师!” 欧阳旭道:“这套剑法极为难习,比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要难上百倍,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你四个月习成,这套剑法你四年也未必能习精。所以,你必须作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师父,弟子不怕困难。对了,这套九龙幻影十八式有多少招,何以四年也不能习完呢?”司马云龙面漏费解。 欧阳旭吁吁然道:“好,不怕困难好,这才是我欧阳旭调教出来的弟子!这套剑法要求习剑之人务必得与手里长剑合而为一,唯有作到人剑合一,方能使剑术大成,方能长剑出匣,横扫天下无有敌手。” 司马云龙微微一怔,又问:“师父,何谓人剑合一?” 欧阳旭拈须道:“前辈高人认为,习剑者应当视剑如生命,剑才能有生命力,才能运用自如,天下无敌,要求剑在人在,剑断人亡。普天之下的习剑者大多认为这是剑意的巅峰,惟有如许方能成为万人难当的剑王。实则不然,这并不是剑意的巅峰,它与人剑合一比起来仍尚差一大截。不要小看人剑合一这区区四个字,这四个字即是攀上剑术 顶峰的必经之径。所谓人剑合一,即是:剑故在手,弗是剑也,气储心,招存脑,气随心走,剑随心动。” “不当剑是剑,又当它是什么呢?”司马云龙看着手里剑。 欧阳旭接着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浩气为剑之魄,劲气为剑之魂,招式为剑之骨,三位一体,联成剑。气若瀚海深,通心而气剑即融合。故此,功欲大成,务须修身炼气也;然修身习气亦易亦难也,易者,气纯也,难者,心杂也。心定则气聚行一,心摇则气涣而岔,气血分岔则心脉紊,乱而失控则危矣!故云炼气习剑者先修心,所谓忘气之帅也。深若幽谷,不见不闻,惟凝神导气,与天地阴阳往来消息,阅百日如一,岂可人人能乎?现下你明白应当当剑是什么了吧?”顿了少许功夫,又介绍:“不是为师自夸,为师所创这套剑法堪称是天下第一剑术。这套剑法虽仅有十八招,但却囊括了天下各门各派、前人成名的剑法、刀招在其中,乃是世间剑术的精髓所在。武学分为剑、气二大派,我将气与剑巧妙结合,使得剑杀伤力的大小尽取决于练功之人内功的深浅,内功修为达九十年者方可有机会大成。习成后,不止可以借助剑上的寒气、自己的剑气斩断敌刃,纵是杀敌人于数丈之外也决非难事,堪称所向披靡、无坚不摧。虽说内功高手均可借助剑上真气伤人,锁断敌刃终究是件难事,更不可能堪称威力无穷。” 司马云龙引颈、侧耳静静的倾听,不敢插语相询。 欧阳旭笑道:“为师说了半天,想来你一定很想见识一下九龙幻影十八式的威力。好,为师先来舞一遍,叫你看看,一切的一切,过一会儿为师再细细的为你解说。”见弟子毕恭毕敬呈上宝剑,接过来:“龙儿,你仔细瞧着!” “弟子遵命!”司马云龙退到崖边站好。 欧阳旭突而快胜闪电、左右旋转凌空而起。轻轻一起,快捷潇洒均不足为奇,令人称奇之处是在跃起那一瞬间,空中顿生变故,共有九位一模一样的老者在施展绝迹。其实,武功高深者在出招时身后均会拉出如烟的幻影,只是似是而非,难以辨认罢了。而欧阳旭起身时化出的幻影在空中则与真人毫无二致,并且八人身后又生出许多如烟的幻影,使空中敌人有种以一敌九的错觉,若无齐天大圣的双眸难辨真伪。 剑招中孕着无穷无尽的变化,剑出如龙,时而刚猛迅捷,宛如龙在雾中,露头不出尾,教人不知如何防守。空中九剑齐挥,嗤嗤二声吟啸,白芒先后自剑上跃出,直指向数丈外一块巨石,一声雷鸣,巨石为真气炸成水滴,和真气一并向十方溅去。剑气如风袭来,致使少年的头发、锦袍也为真气牵动,司马云龙觉得斥斥不断的巨浪奔胸口撞来,如果不是体内内功惊人,怕早已被剑气击毙了。 不言而喻,这套九龙幻影十八式的确照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刚猛百倍、玄妙万倍,博采众长,取众家之精为己用,如此方见“剑神”之名,欧阳旭果真当之无愧。 司马云龙见恩师收剑归来,仍然呆呆立着不知抬脚。过了老半天,方醒悟过来,对于恩师首创的这套剑法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遂赞叹不己:“师父,我在书房中看了不少剑谱,未发现有一套剑法能够及得上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而今观看这套九龙幻影十八式,方知区区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一论。” 欧阳旭严肃的教训道:“小孩子家,你又懂什么,怎可如此说话呢?不说当年上官青云大侠以此成名,不说习成这套剑法足可笑傲江湖,就说为师研创九龙幻影十八式,如无有这套剑法相助,怕也难以顺利如愿写出剑谱来。龙儿,要记住,越是身怀绝技,越要谦虚谨慎,越要对人客气。” 司马云龙躬身道:“谢恩师教诲,弟子铭记!” 欧阳旭点点头,接着道:“这套九龙幻影十八式虽仅有十八式,可内孕万种玄机、千种变化,极为不易修习,故而为师得拆开来教,而你也得拆开来学,不能期望一日尽习十八式,为师想过了凭你的资质、悟性,可以几个月习一招。如果你的领悟力不减的话,提前一些时日习成习套剑法也并不是难以办到的。”随即又道出剑法的修习法门:“云龙,未习剑之前,务必牢记内功心法。另外,你要注意要旨,这是一套至刚、至猛、至玄、至捷的剑法。心法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浩气为剑之魄,劲气为剑之魂,招式为剑之骨,三位一体,联成剑。气若瀚海深,通心而气剑即融合。聚阴阳、汇丹田,心气两相融,灌天枢、跃石门、走关中……”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司马云龙听师父说一句,便在心里默写一句,待一字不漏的全部记下后,又见师父举剑舞一遍,便自师父手里接过长剑,提丹田之气,噌的一声,如大鹏展翅,直击空中,按师父所演,一剑砍下。速度、力道、劲力等均尚可,潇洒不够尚小,长剑不能得心应手是大。 欧阳旭见弟子习完第一式,便上前点拨:“这第一式名唤高山流水,要求洒脱如行云流水,出招则要在猛中求胜,似猛虎扑食,如闪电雷鸣,使剑直至敌人顶门。习到使对方横剑于胸前见你剑来而抬手不及时,这火候也就差不多了。”顿了一下,复道:“你跟为师习一遍。记住,用心练,更要心无杂念,不要当剑是剑,人剑合一。”自地上拾起一根树枝。 司马云龙一见,忙问道:“师父,您用树枝?” 欧阳旭笑道:“对于内功修为高深者而言,剑可以是用钢铁铸成的,然而也可以是木石竹草,内力所至二者根本无有本质上的区别。这便是主修气者常常说的功成之时,飞花摘叶尽是杀人利刃。为师不过随手舞来,不动真力不与人搏斗,用不用剑均可。行了,你随着为师练。”踏步“抬剑”,大山压下,好一式威力不凡的高山流水。 司马云龙口中念念有词,跟着舞动长剑,剑闪风啸,沙飞势疾,竭尽全力、全心全意的使出这式高山流水。但是,甭看他用的是真剑,师父所用的是假剑,可是在招数的娴熟上、抖腕拉剑的动作上、韧力、劲道上等等无不照恩师相差老远。 风息、气散、沙陨,一式舞完。欧阳旭问道:“龙儿,怎么样,对这招高山流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司马云龙说道:“内功心法、剑招变化上倒无费解之处,只是深感这套剑法太难习了,再就是不及师父您使出的威力惊人、潇洒不群。看来师父您真的说对了,要想在九龙幻影十八式上有造诣,还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弟子想如果花毕生心血能使自己在剑术的造诣达到师父您这地步,弟子已经心满意足了。” 欧阳旭欣慰的道:“你能意识到剑术不简单,它须要用毕生心血去钻研这真是难能可贵啊!如真如你所言,相信你在剑术上的造诣必会不同凡响。不过,你还得苦苦修习。” “嗯,弟子知道。”司马云龙道。 “好,你先练着罢,为师去准备午饭。”啪的一声,欧阳旭丢下木剑,向洞府走去。 目送恩师离去后,司马云龙将长剑一顺,开始不厌其烦、反反复复练这招高山流水。就这样,他在世外桃源里苦苦修习着上乘剑术。师父的教诲、这里的平静,使他放下了父母家人的血海深仇,诛杀兰天凤为婉儿复仇等事情。不过,在睡不着时,也会想起在飞鹏庄自己那位天真可人的未婚妻陈凤如。 第三十四章 魔殿天君 日月如梭,弹指一挥间,六年已经过去,又是一个桂花遍地开的时节。人说时间可以洗去一切,果真不虚,江湖上、武林中,再也无人热心关注什么逍遥山庄灭门惨案,似乎人们早已经将这惨绝人寰的事尽数淡忘。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倒并未闲着,均在野心勃勃的努力着,企图通过不懈的努力来成就惊天动地、永传后世的霸业。 河南开封城西郊外群山相连之处,有一条若有若无的小道延伸向密林尽头的深山谷底。此谷三面环山,谷口是郁郁葱葱的古树林,枫杨松柏化地为王,树间杂草之高、之稠,足可藏狼虫虎豹。一阵阴风袭来,霎时间惹来鸟雀惊唳、狐走兔奔、熊咆狮吼。 穿过密林,放眼谷中,别有洞天,谷底一望之内足有数十里,因此谷与外相隔,倒还真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十几年前,有一伙强盗来到这里,给此谷取名为卧龙谷,并聚众在此做起无本买卖,时常出谷洗劫百姓,致使附近百姓为避贼人而逃的逃、走的走、搬的搬,几乎难觅炊烟。不知为何,最近几年这伙强贼居然不出来为非作歹,但还是致使善良之人不敢跨雷池半步。 谷口处二崖间赫然有一座用条石砌成的城墙,城楼、垛口无不俱全,城高墙厚,足可抵御外敌入侵。城下有一条小溪绕城而过,不言而喻定是护城河。二侧的山崖上尽是密林,甭说藏匿虎豹,纵是藏着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城墙上立着一排青衣大汉,每人胸前均绣着一头飞虎,颇为凶恶,人人左手持铁盾,右手拎钢刀,一脸傲气,满目凶恶,平射城外,宛似座座黑铁塔,如令他们穿上官衣,也许会照真正的大内禁军更加凶神恶煞。 放眼谷中,更令人叫绝,楼台殿阁,错落有序,红墙黄瓦,气派非凡,由于它们均飘在云雾中,至使无形中多了几许神秘。城门处一条用汉白玉铺成的大道笔直通向数里外的大殿。仔细看谷中景物,乃至于一房一舍的位置,如果说正在建设中的燕京皇宫是以这里的建筑物为样本建起,相信没人会持反对意见。 溜着大道走向两旁观望,玉栏杆外有奇石假山,奇石侧、假山上,到处尽是繁秾姝丽的奇葩异卉,谷外已是仲秋,难以一睹除菊花外的鲜花,但在此则不然,这里除了菊花之外,红、黄、绿、黑、白、紫各色的牡丹正在枝头斗妍,更有红莲、蕙兰为邻,不时可以看见几株见证爱情之花结香。可谓谷外有的,谷中有,谷外凋谢的,这里正在盛开,人言花应节而绽,在这里百花齐放,根本不知现下是春还是秋。小溪潺潺,自花间穿过,彩蝶成群结队在花间翩翩起舞,再加上那芬芳馥郁、一飘万里的花香,那绕假山而飘的淡淡云烟,置身其间定会有美猴王初至天庭的感觉。 走过玉桥便是广场,穿过广场来到大殿前,大殿高大宏伟、雕龙画凤、金碧辉煌,持刀仗戟的青衣武士伫立殿前、道旁,更使大殿又增威严。余辉照耀之下,大殿上悬着书有“飞虎殿堂”几个字的大匾正在闪闪放光。 不进殿则已,进得殿来又是一愕!摆设极为讲究,在大红地毯的平铺下,不知室内地面是砖砌还是条石铺的。北墙下突现个一尺余高的台子,以白玉栏杆相围,连同三面的台阶均用厚厚的黄地毯铺着,镶金翡翠屏风前放着一把雕龙金椅。如果去掉东西两旁所摆放的茶几、太师椅,谁又能说这不是皇帝与臣子商议军国大事的大殿呢?只是,殿里那妇人的脂粉香盖住了原有的威严。 东西两旁所伫立的三十余位衣衫华丽、腰悬利刃的美人一个个似雕像,面冷如霜,无人敢笑,同时更无人敢发一言,似乎均给人点住了大穴。 金椅上正稳稳端坐一位老者,玉面始终挂着三分微笑,虎目放着慑人的寒光,齐胸长髯已发白,满面红光更显精神充沛,金色锦袍披在身上,更多几许一代宗师的风范。此人即是这飞虎盟的立门之主,人人均称其是黑道第一魔剑,而自居天下第一人。在江湖上无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所以送他一个“无相天君”的绰号,倒不是因他的易容术精,而是长剑一出从不留活口,所以根本没有活人见他这张脸,只知有他汪啸天这么一号惹不起的人物。自创立盟会至今,凭着自己的武功、凭着手下尽是黑道枭雄,他已经将分散在绿林中的各门各派、各岛各洞、各山各寨,倾数统一。这么一来,使他的实力大得惊人,大有歼灭武林正教人士、吞并宇内的势头。 站在汪啸天身旁这二位美人与众不同,二人头饰相类、面目娇媚,涂脂抹粉、珠翠满头,抹胸遮不住有意外露的酥乳,透过金黄色、淡黄色薄薄的纱裙可以清晰见到二人那光滑粉嫩的**。甭看二人妖艳姝丽、娇滴滴的,可手里双剑得自汪啸天真传,非比一般。二人一个名唤云儿,一个叫雪儿,号“金丝双雀”。如不是二人一个酷似玉体横陈的冯小怜,一个赛过步步莲花生的潘玉儿,在汪啸天后宫万千佳丽中,也不可能脱颖而出、得专房之宠。 二名婢女各托一个紫金托盘跪在三人面前,一个托盘中有几样精致的小菜,一个托盘中放着一把玉壶和一个玉盅。云儿开口道:“天君,贱妾见您这几日胃口不大好,故而特地准备了几样小菜,您要不要尝尝呀?” 汪啸天的魔爪伸向美人楚腰,将她搂在怀里,亲吻着美人,笑嘻嘻的道:“既是云儿为本座特地准备的小菜,纵是不吃,闻一闻味道也会令本座胃口转佳的。说说看,都是些什么菜呀?” 云儿在老者怀里,像一个孙女在爷爷怀里正撒着娇,腻声回道:“贱妾知道川鲁等名菜固是堪称菜中佳品,然而三餐翻来覆去都是它们,纵然胃口是铁打的也受不了。所以,贱妾便准备了几样比较清淡的小炒肉,主料分别是鹿肉、猪肉、羊肉、獐子肉,对于这肉的鲜嫩您大可放心,它们是贱妾亲自自千头幼鹿、幼猪、幼羊、幼獐中精心挑选出的二十头,为了能够保持肉的新鲜,不杀它们而是在每个身上取下小小一片肉,每一块肉的部位不同,所以调制出来的菜肴每一口均略有相异。” “小宝贝儿,你还真有办法,听你这么一说,本座本来不想吃,可竟然不知不觉间开了胃口。”汪啸天轻轻抚摸美人的玉颊,又道:“哎,如果本天君的生活里少了你们这二位天生尤物,必会食而无味、睡而无眠哪!” 云儿娇滴滴的问道:“那您先品尝哪一样小菜呢?” “这鹿肉的颜色挺喜人,就像宝贝儿你的皮肤一样喜人,那就先夹一片鹿肉来吧!”汪啸天道。 云儿果然不负其名,步履飘飘如云动,来在婢女身前,举起银筷子,夹了一片鹿肉,然则称奇惊叹的是她竟将头微微后仰,将那片肉放在两个酥乳间,使肉由银筷上转到了玉筷上。来到天君身前,软如棉的身子立时前扑去,轻轻的、软软的扑到主人怀里,不偏不倚,刚巧将自己那双软玉筷子极为娴熟的递到主人唇边。 汪啸天一只大爪子搂住美人楚腰,一只大爪子托住美人的筷子玩弄着,顺势轻轻一伸脖子,血红的大舌头连肉带筷子上的油渍一并卷入口中。咀嚼之后啧啧连声:“嘿嘿,这肉香掺着体香,真真乃是菜中一绝,人生至乐莫过于此啊!” “谢天君美誉!”云儿媚笑着。 雪儿则假嗔道:“天君的赞誉似乎言之过早了呀!” 汪啸天放开云儿的玉筷子,一把将雪儿搂在怀里,顺势在她雪白的玉颈上吻了一下,腻声问道:“哦,何以见得?若你说不出缘故,本天君可是要罚你的呀!” 雪儿一丝勾魂摄魄的媚笑放出,道:“天君只食吃了肉,不曾品我为天君所备的酒,所以我才说天君的赞誉言之过早。” 汪啸天道:“如此说来,小宝贝儿,斟上一杯你特地为本座准备的美酒。” 雪儿抓起酒壶,哗——满满斟上一杯旨酒。 “嗯,闻着壶中飘出的香闻,似是扬州的木瓜酒……”汪 啸天笑嘻嘻的猜道。 雪儿将酒倒入自己口中,含在口里。举着这软玉酒杯来到主人身前,将樱桃小口缓慢凑到老者唇前,以舌尖一滴滴将口中美酒送入老者口内。 汪啸天饮下了酒,道:“这酒与众不同,不是扬州木瓜酒,像真定煮酒,又有些像太平府延寿益酒,还有一丝嘉兴十月白酒的滋味。仔细一品,饶州米酒的味道……,小宝贝儿,你调的这到底是什么酒哇?” “回禀天君,百年以上的茅台、杏花村、竹叶青、剑南春、状元红、女儿红、山西汾酒、江南沛酒、真定煮酒、饶州米酒、陕西灌酒、广西瑶酒、甘肃乾酒、浙江绍兴酒、镇江百花酒、扬州木瓜酒、苏州福贞酒、和州苔露酒、大名滴滴酒、云南包裹酒、嘉兴十月白酒、太平延寿益酒、济宁金波酒、湖南衡酒、福建浣香酒、山东谷辘子酒、广东瓮春酒、长沙洞庭春色酒各取一盅,加以特殊的材料来仔细调制三百六十五次,使饮酒者有一种一口品尽天下千种名酒的感觉。这有个名堂叫二十八星宿汇杯酒,取意一口并吞天下各门,是贱妾为天君早日一统武林各大门派而精心调制的。”雪儿娇声细语的介绍着,任由老者的魔爪在自己玉体上胡乱寻觅着。 汪啸天很是满意:“好哇,酒好,酒中的真谛更妙!” 雪儿为老者捋着长须,笑道:“天君既然是说了妙,就当罚一杯,因为贱妾先前的话是正确的。” “该罚、该罚呀!哈哈……”汪啸天说着放开二位美人。 雪儿斟了杯酒给汪啸天这个老小儿喂下。云儿娇笑着问道:“嘻嘻,天君既然有了美酒饮,就不需要贱妾的小菜了。是吧?” 汪啸天道:“酒菜、酒菜,酒与菜是不分家的,本座焉有不要之理呢?” 云儿又为老者夹了片猪肉,娇笑道:“我知天君喜爱歌舞,便命人新编演了一段歌舞,不知天君想不想看看呀?” “饱口福之余又能一饱眼福,何乐而不为?快快命人演来,以助酒兴。”汪啸天兴致盎然。 云儿轻轻击了三下掌,登时之间,跑进二十名**、妩媚妖艳的妙龄女郎,在琴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舞女们频频抛来媚眼儿令汪啸天应接不暇。一名名舞女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得本来就风骚的她们更显**。抱妲己、观裸舞,骄奢淫逸、纵情声色,又令后世之人有幸一睹当年商纣王在鹿台上的荒淫。 汪啸天怀抱丽人,吃着她们斟来的酒、夹来的菜,观着不堪人目的舞蹈,耳中闻着靡靡之音,心中有莫大的满足感。他常说人生一世不容易,成就不朽的霸业固是人生一大快事,可也得注意及时行乐。二年之前他得了云儿和雪儿,致使不曾出谷一步,整日想着如何肆意行乐,然他倒未曾因行乐而遗忘要成就霸业这事。口吐靡靡之音:“酒香、肉香、玉人体香,三香入口回味无穷;加上养眼的舞蹈,醉人的音乐,想来蓬莱仙山的仙人所过的逍遥日子也不过如此吧!哈哈……” 门外跑进来一个青衣汉子,一躬到地:“禀天君,现有左右护法、四大天王回谷复命,殿外等待天君召见!” “传本座口谕,命他们进殿!”汪啸天大手一抬,命令音乐舞蹈停下,一摆手命裸体女郎和端食物的婢女纷纷退下,然始终未放下云儿、雪儿。 门外传进来沉重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有六人并成两排走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人一个穿红衣一个着黑袍,穿红袍者浓眉之下一双淫眼,直鼻下一张有些歪的薄嘴,别看年过四旬,无有半根胡须,俨然书生相十足的小白脸儿。手中一把纸扇,显得颇为潇洒,自一进门起,那双刀子般的淫芒直勾勾刺往云儿、雪儿的纱裙后面,一种恶狼望着笼子里的鸡而不能食的感觉。 相比之下左首黑衣汉子不止是丑,简直是不堪入目,肥胖的身子腆着草包肚子,脖子上的肥肉一圈圈堆积着与头一样粗细,圆脸上生着一双短眉毛,蛇目中闪烁着残暴的光芒,发迹到腮边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刀疤,将脸一分为二。手里拎着一柄长剑,不是阎王更胜阎王。与红衣人一起上前,双双拱手道:“属下右护法陈可诚参见盟主!”、“属下左护法柳如飞参见盟主!” “免礼平身,坐下吧!”汪啸天一挥手,免礼就免礼,无端端加了个“平身”,当真不伦不类。 “谢天君!”二人分左右奔向椅子。 通过二人自报家门,知道二人即是飞虎盟盟主麾下的二员骁将,着红衣的是柳如飞,穿黑袍的乃是陈可诚。柳如飞因自命风流、平生好在女人的石榴裙里捉迷藏,腰里一柄软钢金丝剑少有敌手,故而得了个“桃花风流仙”的美号。陈可诚也以剑法凶悍而成名,号“疤面美阎罗”,绰号为人加了个“美”字,诚然是讽刺他的丑。这些年来二人追随盟主四处征战,屡立战功,所以升为左右护法,在飞虎盟内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原先列成二排的四个汉子并成一排,冲汪啸天行礼,齐声吼道:“属下齐梦生、张书圣、沈丙全、吕正隆参见盟主!” “嗯,四位,平身!”汪啸天一指两旁的椅子,示意四人坐下。对于属下这般行臣子见君王之礼,他不仅不为耻,反而感到受之当然,乐在其中。 四人齐声吼了一句遵命,纷纷坐下。此四人在飞虎盟的地位仅次于二护法,是飞虎盟的四大天王,无一不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杀人如麻的主儿。齐梦生为四大天王之首,身高九尺开外,面如黑炭,环眼如灯笼,血盆大口旁长着寥寥几根血须,发如杂草四外散去,可并不黑而红,这无疑使他更似刚刚把头自死人腹内抽出,一件灰色锦袍在外罩着,手里一柄金背砍山刀,如鬼似魁,气势慑人。因其满头血发,又好杀成性、无恶不作,故有“赤发天王”的绰号。 “白眉天王”张书圣相比之下可谓文静得多了,面白如玉,黑须垂胸,虎目上偏偏生着一双又白又长的白眉,并挂着千层杀气,身裹白色锦袍,拎着一对寒月虎头钩,在当今武林中也算罕逢敌手。因其为一代枭雄,双眉又是白色,故有“白眉天王”的绰号。六年前,正是他与齐梦生二人奉命灭了处在正邪之间的天星庄。 右首坐着的二人分别是沈丙全和吕正隆。沈丙全的相貌诚然不敢恭维,秃眉毛、大鱼眼,一脸横肉、满面凶色,金色的落腮长髯布满前胸。手中一条蛇形长鞭不住闪着银芒,一旦舞将起来,堪称狠毒凶猛。因为这满腮罕见的金髯,所以得以被主子封为“金髯天王”。这几年来,在他的鞭下不知死了多少为主子所厌恶,与主子为敌者。 吕正隆则是十足十的小白脸儿,油头粉面,一双鹤眼在浓眉下放着凶残的光芒,面无笑容,冷冰冰似一块白铁,叫人心寒可怖。手中一柄方天戟能长能短、可以自由伸缩。因为一年四季绿袍罩身,所以得了个“绿袍天王”的绰号。他是汪啸天麾下六大勇将中最为年轻的,因为战功累累而得以名列四大天王之末。 汪啸天抱着美人、捋着胡须,将狼眼中放出来的贼光由美人身上直送抵六位心腹身上,直截了当的问道:“齐天王,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说说罢,本座命你率军前去歼灭绿林中最后一个不服王化的门派——龙云寨,想来这事你一定是办妥帖了。是不?” 齐梦生声如牛叫:“禀天君,龙云寨在江湖上已经不复存在,那个狗屁鸟山寨已经为属下荡平,属下今日归来便是为了禀告此事。龙云寨匪首一一为属下击毙,他所积攒下的珠宝尽数为属下运回,业已上缴入库。” “好呀,至此武林大半江山已经尽在天君的掌握之中啦!”雪儿娇滴滴的道。 云儿也甜甜的道:“好久没有闻到血腥闻了,齐天王劳你费心给咱们讲讲这个动听的故事。成吗?” “嗯,既然大家兴致盎然,你就说出来听听罢!说真的,屈指数来,本天君已经有二年零一半个月不曾杀 过一个称之为人的人了,诚然手痒难耐,齐天王讲讲此事,也好叫本天君解解痒儿。”汪啸天感到美人之言正合己意。 齐梦生道:“天君有命,属下这便详细讲来……”一边比划,一边用粗俗的话叙出剿灭龙云寨一事: 龙云寨乃系山西省黑道大寨,寨主劳有财是黑道中响当当的人物。近年来,因为厌倦刀头舔血的日子而不再做无本买卖。虽然未正式通告同道金盘洗手,可与金盘洗手所差者也仅仅是形式而已。闲下来他又将以前喜爱而无时间拿的书籍捧了起来,再就是教手下人习习枪棒,与妻儿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俨然一个世外之人。 事与愿违,汪啸天的势力日益壮大,同道们更是被他扫的扫、灭的灭、诛的诛、杀的杀,然而十之七八携着金银财宝、妻儿老小尽数归顺。春节之时,汪啸天借机差人给劳有财送去厚礼,希冀他能归顺,不图劳有财之才,只图劳有财之财及其手下一千余名剑士。劳有财不想踏入江湖,虽接受了汪啸天的礼品,可并没给其准信儿,他希望正教人士早日与飞虎盟开战,并将他们除去,自己即不必向汪啸天屈膝。今年端午佳节,汪啸天再次命人送去厚礼,希望诚意可以打动劳有财,使双方免动刀兵。劳有财只是拖,说他考虑考虑,一直并未点头。因为劳有财的拖延,使汪啸天的耐性被拖垮了,所以给劳有财下了最后一道措辞很是严厉的通牒,令劳有财放下武器称臣。这一下激怒了劳有财,使得他不降的心里话终于吐出。汪啸天得闻,盛怒之下便派爱将齐梦生率洛阳分舵舵主刘洛、山西地头蛇杨禄,以及五百飞虎青衣军奇袭龙云寨。当然了,若此时劳有财见到大军压境而识趣儿归顺,那么刀兵自是可免,劳有财的死罪当然也可被赦。 齐梦生认为敌人是个不入流的角色,自己一人荡平龙云寨手到擒来,如今再加“反手刀”刘洛、“十殿阎王”杨禄和许多剑士,剿灭龙云寨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刘洛、杨禄等人一听去对付龙云寨,无不雀跃,因为他们深知发财的机会来了。 为更多了解一下敌情,齐梦生问杨禄:“杨舵主,你是这山西的地头蛇,必对我们要剿灭的这个龙云寨的情况有所了解,没上山之前,你把龙云寨的情况说给本天王听听,本天王也好心中有个数。” 杨禄是驻山西分舵舵主,对山西境内黑白两道的人物了如指掌,一面引着齐梦生等人赶往目的地,一边悬河泻水的道:“各位,龙云寨是我山西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山寨,地形之险堪称易守难攻。正是因为地形之险,我的手下兵卒又少,加上天君心慈对劳有财尚有所期望,所以我几次想剿灭他们,可无天君之命迟迟未敢擅动。” 刘洛问道:“龙云寨的势力如何?” 杨禄道:“龙云寨的人上上下下三千余口,能够挥刀上阵的庄丁足有一千七八百人。不过,听闻近几年来劳有财闲着无事已经将寨里的老弱妇孺也调教的会使兵刃了,这么一算能够挥刀的人又增一千余。劳有财固是书生出身,可毕竟干了一辈子无本生意,所以说龙云寨颇为殷富,我山西分舵所经营的产业万万不及。” “说了些无有的,劳有财和他家人的武功到底如何?”齐梦生不耐烦的问道。 杨禄回道:“禀告天王,劳有财在山西绿林中也算有一号,我二人相识不止一日,在十五年前我们比试过,我在他身前未走上六十个回合便撑不住了。我想纵然这些年他因为玩物丧志而阁下武功,也不会在我之下;他夫人陈紫梅也算是女中丈夫,以前常跟劳有财做买卖,因为右手长剑抹有剧毒,左袖里飞出来的针与线也经剧毒喂过,所以有个‘毒手飞针’的绰号;他们的宝贝儿子‘小霸王’劳万良虽也学过几年武功,诚然是个半瓶子醋,不足为患;还有个养女,听说叫什么劳云秀,乃是远近有名的大美人,可惜竟是个一点儿武功也不会的绣花枕头。至于龙云寨的那些所谓的高手,人数虽惊人,也无非是攒鸡毛凑掸子,与咱们所率的高手比简直就是小儿。” 齐梦生一捋几根血须,一阵狞笑,说道:“我们的敌人固然不堪一击,可我们也不能一味大肆屠杀。”见手下人愕然,续道:“这的确与本天王的行事作风有违,然而天君有令,最好是劳有财见大势所趋而率众归降,只有在他不领情的情况下才可以开杀戒。天君说这叫先礼后兵、法外有情、不失朋友之谊。所以,本天王估计,此次我们的征战,多半会是兵不血刃。” 刘洛迎逢之词如潮涌:“盟主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所思所想自是我辈所无法比拟的。他老人家的用意是令我们以最少的伤亡换回最大的硕果,这是对手下人爱护如子侄,如不是一代英主,焉能会考虑这些?只要我们大军一踏上龙云寨的山头,天王晓以大义、讲明天君的慈心善意,不怕他劳有财不不跪地称臣哪!” 齐梦生很是赞同刘洛的大话,深觉他所讲的不是大话而是大实话。来到龙云寨的山脚下,突然之间忆起主子及上司所交代的一件事,忙对刘洛道:“刘落,率领你洛阳分坛高手绕至后山,如一把钢刀自敌人背后插上去。但是,你给我记住,敌人如果识相纷纷归顺,即刻将他们编入你部,如有抵抗,格杀勿论。率你的人去办吧!” 刘洛连忙称是,知道自己初来乍道,对地理不熟,便向杨禄讨要一个对龙云寨了解的剑士当向导。杨禄便指一名手下人给他当向导。刘洛谢了一声,在向导的引导下,率领自洛阳带来的剑士奔向龙云寨后山。 齐梦生等人至山寨寨门之下,第一道寨门建在二山之间,要想自正面进寨务必得走此门。可是,寨门由二条手腕粗的铁链吊着,使寨门紧紧闭着,两侧山崖上的树丛中似无人。齐梦生见此情景突发奇想:“啊,明白了,想来定是这群孬种知道大爷率人前来剿寨,吓得屁滚尿流、各自逃命了,看来还真要不费一刀一剑哪!” 忽听崖上传来“嘡嘡……”一阵急促的锣响,崖上、寨上冒出黑压压一片人头,个个手持钢刀,还有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弓箭瞄了下来。寨门上赫然立着一位身着白袍、满面恚怒的年轻人,手拎一柄宛如秋水的钢刀。 齐梦生手指白袍少年,大喝:“你这小白脸儿,到底是谁,干么在这儿?甭愣着了,快快给我打开寨门。” 白衣少年手指自己:“大爷乃是你家少寨主‘小霸王’劳万良。真是好笑,你竟然问大爷在这儿干什么,这儿是大爷的地头,大爷在这儿干什么,难不成还要事先征求你的点头?大爷固然不知你到底是谁,可倒也知道何谓开门纳贼,何为引狼入室。对了,你这红毛大头鬼到底是那个阎王派来为害人间的?” 齐梦生忽闻“红毛鬼”三个字,顿时大怒,吼道:“妈的,大爷是堂堂的‘赤发天王’,你敢骂大爷,你小贼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劳万良呵呵一阵大笑:“果然不出家父所料!姓齐的,说罢,你气势汹汹率领爪牙来我龙云寨,究竟所谓何事?” 杨禄面印三分笑,假情相劝:“贤侄,我们来并无恶意,只想与劳老寨主商议一件大事。” “说,找家父商议何事?”劳万良问道。 杨禄来了一招所问非所答:“贤侄,这位齐天王与你们固然未曾见一面,可大家神交已久,关键大家均是同道。贤侄,听叔叔的,打开寨门,引我们去见令尊。” 劳万良心下不快,喝道:“杨禄,你甭拿我当小孩子来哄,说白了,你们带人来的目的不就是企图吞并我龙云寨嘛!杨禄,我最后叫你一声叔叔,你如果真念及咱们的同道之谊,立刻率本部人马离去,至于今日我闭门拒客、 无礼相待,他日我自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齐梦生问道:“少扯没用的,你就说到底开不开门。” 劳万良毫不畏惧:“开门,当然是得开了,待除去你们之后自然得开门为你们收尸了。 ”单刀一竖,愤声吼道:“兄弟们,放箭,把这群贼子统统给我射成刺猬!” 早已张弓搭箭的弓箭手闻听少主一声令下,纷纷向寨外的活靶子射去雕翎。刹那之间,嗖嗖——羽箭顿时如雨自三面被泼下。齐梦生自恃主帅,自然奋勇当先,手中刀抡圆了,向四外拨打雕翎。青衣军团固无一人甘心成为刺猬,因无处躲藏,飞来的箭又密如牛毛,故不时有青衣大汉倒在血泊中。 第三十五章 赤魔嗜血 齐梦生见手下人接二连三倒在脚下,心下说:“遭了,照这么打下去,未见到劳有财那个老不死的,手下人已经死光了,如此成了光杆天王,纵然宰了劳有财又有啥脸回去见天君?人说擒贼先擒王;看来我得先擒下这小白脸儿……” 齐梦生立时聚起丹田之气,咆哮如雷,嗖的一声,凌空冲向寨门,一边以刀封开自三面射向自己的羽箭。眼看即将蹬上寨门,突有一排羽箭自左面射来,匆忙之间立时张开大袖,真气吐出将羽箭以一时千里的速度推回。顷刻间传出一片惨吼,寨门上的弓箭手已死大半。齐梦生蹬上寨墙,见有无数敌人奔自己飞来,大吼一声,晃大刀铮铮将敌刃一一封出,几拳打出,失了兵刃大汉们跟着便又丢了性命。 有几个汉子持剑奔齐梦生身后扎来,一招海底捞月突兀使出,喳喳——将几人的右手一古脑儿全数切下。齐梦生如同发了疯的野兽冲到羊群中,张牙舞爪肆意扑杀待宰羔羊,使得右首汉子就这么着活活失去了首级。 齐梦生如此凶悍骁勇,大出劳万良的意料,倒吸一口凉气,大吼一声:“姓齐的,大爷跟你拼了,你拿命来!”呼的一刀,一式力劈华山使出,不遗余力攻向仇敌。 “他妈的,你所使的这也叫刀法,真他妈的是糟踏了你手里的刀。你这个废物人长得似个大妞,内力修为也他妈的跟婊子似的稀松平常。你给老子撒手吧!”齐梦生耍笑对手时,刀上加劲向外一撩,珰的一声,少年的刀应声而飞。劳万良立觉右臂甚痛,虎口处见了血,显然自己的与敌人天渊之别。在少年人惊愕之时,齐梦生左爪突出,将敌人背后的肺俞穴牢牢抓住。肺俞穴属足太阳经,一旦被抓立时四肢麻木、全身僵硬,与被人点中大穴的感觉一般无二。抓与点仅仅一字之差,目的一样,不过抓穴的手法显然随意得多,也显得更加高明多了。 齐梦生将劳万良举过头顶,跃到寨墙的最高处,来了一个金鸡独立,横刀护膺、防人袭击。以深厚的内力传出:“住手,统统给大爷住手!你们谁他妈的再敢放一箭,大爷立即剁了你们的头儿。识相的,把手里的弓箭都给我扔到崖下去。快!” 齐梦生的声音如狮子咆哮,震得寨门直晃,两侧山崖上的古树吱吱直响,将一切喊杀声、惨叫声全部给盖住。不过,龙云寨的高手们则彷徨无计,他们固是停了手,可没有人放下兵刃。 齐梦生大吼:“你们给我听好了,放下兵刃者无罪,抵抗者必死!”一运力,力达刀刃,铮铮,将拉着寨门的两根条链尽数斩断,轰的一声,木板铺地、寨门大开。 杨禄大手一挥,率青衣军如潮水一般灌进山寨。杨禄来到齐梦生身侧,指了指敌人,问道:“天王,这些人怎么办呢?” 齐梦生提着劳万良来到寨内,对敌人们喊道:“你们的主人已经同意归顺,你们都下来吧!” 龙云寨的高手纷纷自崖上、墙上走下来,齐梦生又喊道:“放下手里的兵刃,站到一处来!” 众人因为头领为敌人所控制,又见敌人甚是凶悍,无有一个迟疑的,纷纷抛下兵刃,并走到一起来。人人不解新主子这是何意?不过,能够活命,什么也顾不得了。 齐梦生清楚这些人现下之所以归顺,是因为自己控制了他们的少寨主,如见到劳有财,劳有财以他们的妻儿老小相要挟,他们反戈一击是必然的。牙一咬,心一横,向手下人一挥手,将归顺的人围在中央,凶悍地命令:“杀、杀、杀,统统给我杀掉!” 杨禄等人在寨门下受了窝囊气,如今听了齐天王的命令,无不感到真是正中自己下怀。杨禄一挥手里的蛇形长鞭,第一扑过去,其余人也是抢金子似的,争先恐后扑上。可叹这些归顺、扔下兵刃的人们,万万不曾想到在绿林之中呼风唤雨、一言九鼎的齐天王竟然言出无信,这令他们对于自己的投诚之举后悔不迭。 寨门处惨叫声冲天,血光四溅、头颅横飞,龙云寨的这些人的武功本就不及敌人,如今手无寸铁,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一个个尸首随白刃飞过而扑倒,一道道红光随白芒的闪动而射出。顷刻间,这群被虎狼围在中间的绵羊尽数为凶狼恶虎吞噬殆尽,一个个是虽死不能言语,然则人人难以闭目。这不禁令人又想起战国时长平之战,赵国投降的四十万士卒在秦将白起一声令下,倾数被屠尽的惨景。 齐梦生将劳万良使劲往地上一抛,命令手下人:“来,把这位浓包至极的狗屁少寨主给我绑了。”见有四个手下人持牛筋绳上前,冷笑道:“绑紧点儿,这小白脸儿一生享尽了清福,只是未享过这种福,今日叫他好好享受一番。给我使劲儿捆!”待见手下人将青年人绑好,又刀按脖子下,知他插翅难飞,这才吁吁自得的一挥大手:“走,直捣龙云寨的分金聚义厅,擒杀老儿劳有财!” 杨禄等人高声呐喊,在主帅的率领之下,斗志昂扬向龙云寨的分金聚义厅而去。由于有了寨主的公子充当护身符,一路上果真是顺顺当当,并未遇见一个伏击之敌、一个救人之兵,四野静悄悄,仿佛龙云寨的人已经在寨门那一役全数被击毙。齐梦生率人毫无顾忌、大刺刺的来到分金聚义厅前。 果然如杨禄所述,男男女女足有二千开外,这还不算方才一役中被屠的一千人。人人各拎刀剑,怒目而视。为首一对老年夫妇,男的身逾七尺,别看已经年过五旬、胡须发白,但背直胸挺,身着蓝色锦袍,左手一个长二尺开外的铁算盘,右手一杆大号铁笔。人前一立,让人禁不住想起虎老威不老这句古话。妇人徐娘半老,尚有几分姿色,满面怒容恚烟,手中一柄发乌的长剑。这对夫妇即是此寨寨主“金笔铁算”劳有财和“毒手飞针”陈紫梅。 劳有财拒绝飞虎盟的招安后,知道敌人不会放过自己,可是风闻正教人士要对飞虎盟开战,加上爱子一番豪言壮语,又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所以才命人加紧防守。闻下山探风的人禀有敌人到了,前山几处险要之地都设了伏兵,又命爱子率人去寨门巡视。爱子去后不久,便有人回报敌人擒了少寨主、屠尽寨门处的守军。因为怕伤及爱子,所以劳有财命前山其余伏兵撤回来,要以静制动、伺机救人。 杨禄忙上前打招呼:“哎唷,劳兄、嫂夫人,二位别来无恙啊?” 劳有财紧张的看了一眼受苦的儿子,对杨禄道:“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不妨和你说一句心里话。说真的,我现在万分后悔,后悔当年你我决斗之时我干么一时妇人之仁,不曾狠一下心肠一笔取了你的狗命,惹来你今日驱虎携狼屠我门人、寻我晦气。”心下盘算着如何救下爱子,只是越担心越心无计策。 杨禄脸上怒色一闪即逝,道:“劳兄,别这么激动,大家是同道,有何话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唠呢?” 陈紫梅眉挂愠气,直奔正题:“废话少说,马上放了我儿!” 杨禄指着齐梦生为他们夫妇介绍:“劳兄、嫂夫人,我想有必要为你们介绍一下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风雨人物。这位高人即是本盟威震四野、大名鼎鼎的齐天王,名讳上梦下生。”看了一眼劳万良,道:“嫂夫人,令公子对齐天王甚是无礼,所以齐天王才给予小惩,请放心,贤侄不会有性命之忧。嫂夫人叫小弟放人,这是为难小弟,小弟诚然爱莫能助。不过,嫂夫人,你勿急也勿恼,只消嫂夫人跟劳兄上顺天意,下应人心,放下兵刃,归顺在汪天君麾下,不须小弟多言,齐天王自会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贤侄,不仅如此,还会对二位大加封赏。嫂夫人,意下如何呀?” “这么说你们的三军主帅是齐天王了?”陈紫梅反问道。 杨禄点头道:“嫂夫人一语中的,小弟我无言可辩!” 劳有财夫妇知道齐梦生乃是汪啸天的心腹,不言而喻己方是遇上劲敌了。陈紫梅强压怒火道:“齐天王,我有一事不解,希 望不吝赐教!” “说!”齐梦生冷冰冰、傲慢的道。 陈紫梅责问道:“齐天王,你是汪天君的心腹,又是四大天王之首,我们实在弄不明白,我们何处得罪了汪天君,令你率人声势汹汹杀来,如此残忍的对待我们呢?” 齐梦生道:“本天王想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们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二位明知故问,本天王不与你们计较,索性再重申一遍好了。咳咳,天君有谕:顺者生,逆者亡;劳有财如果识时务、痛改前非,往时无知之罪、不恭之戾,一概不咎;若胆敢不服王化,非要以卵击石,唯有杀一惩百,以警后人。今日本天王奉天君之命前来讨扰,就是想听听劳寨主的真心话。劳寨主,如降,本天王二话不说,一放了你的儿子,二立地率人退出龙云寨,如果不相识,寨门处一场争斗也就是你们的下场。”此人好杀成性,如不是得到主子最好令敌人的投降这个命令,早就凶性大发、大开杀戒了。 “如许说来,放我儿的前提条件务必得是我们放下兵刃、引颈待戮了。对否?”劳有财眼中冒火。 齐梦生倒也不敷衍委蛇,点头道:“劳有财,这话算你说对了,想宝贝儿子活命,只有扔下手里的兵刃、跪地称臣这一条路可以走通。”一拍大腿,冷笑道:“对了,还有一条路你们也可以走,那便是黄泉不归路。嘿嘿!” 劳有财一面思索救人之策,一边问道:“齐天王,劳某一心欲过清静日子,无有踏入江湖纷争之心,更不曾与各位结过梁子,你们为什么如此阴魂不散、苦苦相逼而不肯放过我龙云寨呢?” 齐梦生一摇头,如草的血发在风中狂舞,好不吓人,道:“劳有财,怎么说你也算是老江湖了,难道就从未听说过‘人类江湖,身不由已。’这句老话么?”见敌人愕然不解,又道:“本盟在汪天君率领之下已经一统绿林,而独独你龙云寨一门孤悬身外,你说说看,这能称之为一统绿林吗?哼,说白了,你不加入飞虎盟,必然是要倒向名门正教那边,企图在背后反戈一击,你不降,我们也只有先发制人这一条路可选了。这可完全都是让你自作聪明、脚踏二只船给逼的。你可想好了没有,到底归不归降?” 这问题委实令劳有财难以抉择,降,固然可以保住儿子的性命,但自己又得回到以前那种刀头舐血的生活,飞虎盟一旦与正教人士开战,自己即是马前卒,届时会死得更惨。战,己方丧失了袭敌的最佳契机,全无十成把握,关键是首先得搭上爱子一条性命。劳有财默默无语,满面尽是窘困。 命悬一线之间的劳万良突来勇气和豪气,朗声对父亲道:“爹,请恕孩儿不孝,以前您老常常教导孩儿,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爹,您不要犹豫不决,不要顾及孩儿,只管下令诛杀贼人便是!” 陈紫梅泪流满面:“儿呀,你不要悲观、不要失望,爹娘不会要叫你身首异处的,定会想办法救你……” “好,好孩子!我劳有财有此佳儿,纵死无憾!哈哈……”听了爱子的话,劳有财深感欣慰。万没料到,一向娇生惯养的儿子竟在大敌面前不惧生死,显出一付大丈夫的气概。 齐梦生恼羞成怒,啸道:“好哇,真是好哇!既死无憾了,其余废话也不必讲了,本天王成全你们便是。”大爪伸出,将劳万良揪过来,凶相毕露:“你们当老子、娘的都不要这宝贝儿了,我一个外人又何必稀罕这废物玩意儿?”在无数“不要”声中,手起刀落,将劳万良的人头切下,抬一脚将兀自外喷鲜血的死尸踹倒。 “儿呀……”陈紫梅声嘶力竭的一声叫,当啷一声,长剑脱手,头一晕、眼一花、腿一软、身一仰,如山猛然倾倒,昏死过去。劳有财虽也泣血痛心,兀自忍着,见夫人倒下,连忙相扶,使之不至于倒在地上。 “娘、娘、娘啊,您这是怎么了?娘,您快醒醒,您不能倒下呀!娘,你倒是醒醒呀……”一位衣着华丽、眉目如画的美人扑倒在陈紫梅身前,泪流不止、泣不成声,显得甚是悲伤,甚是凄楚。此女正是劳有财夫妇的养女劳云秀,她一向不喜习武,又不喜见外人,但知道今日家中大难头,所以不顾一切从闺房中冲出来,欲与父母、兄长一并抗击入侵之敌。可是,不曾料到,在她眼中武功不凡兄长在敌人手下竟如此不堪一击。 劳有财一探夫人鼻息,知其未死,悲伤过度导致昏迷,又见女儿在身旁照顾她,安心不少。心一横,一跃而起。双眉蹙起,虎目怒视,气愤填膺地说道:“姓齐的,劳某人一向待人和气,与汪啸天全无过节,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竟然欺人太甚、蛮不讲理的在我龙云寨大开杀戒。哼,没别的,来、来、来!姓齐的,你我走上两趟。请!”向前迈步,欲与齐梦生一争高下。 能早一刻杀敌,对于齐梦生而言自然求之不得,他想自己一路威风凛凛而来,总不好让劳有财这老儿自刀下溜了,身后有二个亲兵提刀窜出,齐声道:“天王,杀鸡焉用宰牛刀!”宛如二条疯狗一齐扑向老者,齐向老人胸前捅去。劳有财将手中铁算盘向外一摆,二柄钢刀应声飞出,紧接着大笔疾出,一招入木三分,波、波,硬生生插入二人心口窝,劳有财金笔抽出,二个汉子扑倒在血泊中。 “老不死的,本天王的手下人也是你能杀得的?妈的,看老子的劈山十五破!”齐梦生如虎咆哮,金背砍山刀一晃,当头劈落。劳有财见敌人刀沉力猛,胜似泰山压顶,不敢小觑,飞身躲闪,右手笔则一顺,一笔蓦然点向敌人腰间脊中穴。 齐梦生撤步抽刀,猛可翻腕,白光兜过,珰的一声,敌刃被挂去。施展开成名绝技劈山十五破还以颜色。刹那之间,大刀飞舞处,生出金光与银光各万道。齐梦生出刀如神,刀势愈走愈疾,越出越猛,可谓所向无敌。二十几个照面过后,虽未能打落劳有财手中兵刃,可已将劳有财逼得无路可走。 劳有财深知如不突使奇招,自己坚持不了十个回合,难以保住性命。左勾右点,唰唰几笔下去,将敌刃暂时拖住。与此同时,左手拇指趁机按动算盘上的机关,喳的一声轻啸,铁算盘的横梁突然弹开,嗖……一排乌黑的算珠如群峰扑花,加上内力纷纷送向齐梦生胸前诸处大穴。这么多算珠甭说尽数打中,纵有一粒打中,战局也会天翻地覆。 齐梦生飞身后跃,舞动大刀,使身前立时崛起一道刀墙,一片脆响后,珍珠一粒粒尽数陨落。敌人暗器为自己所破,齐梦生信心大增,双足一蹬地,快胜闪电冲回,刀一顺,一招三足鼎立使出,唰唰唰,三刀一一点向敌人双目及口。此一招固然不及先前之招猛,但在快捷方面则更胜前式。 劳有财惊愕之余倒未忘以手中笔去架开敌刃。齐梦生见敌人门户大开而竟不自知,当的一声响,己刀固是未能得手,可拳头则运了劲力,大吼一声:“去你妈的吧!”一招黑虎掏心猛然打出,由于旨在偷袭,所以这招在力道、速度上可谓做足了文章。 劳有财见奇变突生,抽笔向架已是不及,飞身躲闪也晚矣,砰的一声,当即感到有一柄特大号的铁锤,带着万斤巨力撞在身上,痛苦不堪自不必多言,一下子被打出三丈余远。轰的坠地,眼前金光乱冒,连连喷出三口鲜血,心脉被震断,就此毙命。 刚刚醒过来的陈紫梅乍见丈夫倒下了,忙奔到丈夫的尸体前,抱尸痛哭起来:“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你……你不能抛下我呀……,夫君……” “放心,即使他想抛你在阳间,本天王也不会答应。”齐梦生幸灾乐祸的笑着。 “爹爹,您醒醒,难道您不要您的秀儿了吗?爹爹,你答应我亲自为秀儿选一位好夫婿的,您不能爽约呀!爹爹……”劳云秀扑向父亲的遗体,已成泪人一个。她与母亲只顾痛哭,对于敌人的嘲讽顾不上反击。 后院传来一片喊杀声, 一伙人自后院冲出,人人面目凶恶,个个刀头滴血,为首之人正是“反手刀”刘洛。自后山杀上来的刘洛不容易, 他一连遭遇三伙伏兵的劫杀,不过幸而人数少,武功又差劲儿,所以尽数为刘洛等人击毙。 刘洛见劳有财、劳万良父子双双毙命,知道自己来迟了,忙冲齐梦生一躬:“请天王恕罪,属下等人因为遭到敌人的劫杀而来晚了一步,望请天王……” 齐梦生心里正在笑着,故于刘洛的迟一步到来并不在意,道:“刘舵主,敌人狡猾,你未能早一刻到达,本天王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好了,站到一旁休息一下吧!” 上司未降罪,使得刘落心下窃喜,道了声是,便站到一边。不过,这么一来,使龙云寨的高手们由两面受敌变成了背倚房舍、三面受敌。 陈紫梅见敌人不止凶恶残忍,而且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大为恼火:“红毛鬼,还我亲人命来!”举剑扑向五世仇人齐梦生,涂有剧毒的长剑一顺,力达剑尖,猛地刺向其小腹,想破敌腹掏出其心来看看。 “恶婆娘,想跟你的死鬼丈夫到地下继续狼狈为奸,这有何难,老子成全你便是!”齐梦生飞身迎上,荡开敌剑后,呜的一下,刺向敌人肩贞穴。陈紫梅躲开敌刀,左袖一挥,对准敌人后背心俞等穴将袖里毒针全部发去。 “你的心意,本天王领了。”梦生闻背后恶风不善,凌空猛转,见针已到,大袖一加力,推波助澜使出,敌针尽数打在敌阵中那持铁棒的彪形大汉的顶门。那汉子一声惊吼,立时倒地,七窍流血而亡。齐梦生大喝一声:“臭婊子,你敢用毒针来打大爷,大爷这便要了你的狗命!”恶虎扑食一般扑上,刀运千斤力,呼的一式刀削虎耳削向老妪左肩。 陈紫梅见敌杀来,急忙出剑相架,当的一声,二刃相交,立时觉得虎口已裂,但更加愕然失色的是自己这一剑虽抬了起来,可并未能将敌刀架出,但见敌刀正在缓缓下按,寒光嗖嗖,刀气如风扑面而至,令她心下发毛。 齐梦生刀上加劲,力求将敌剑能够按下去:“臭婊子,敢以毒针打大爷,大爷今儿便硬生生按下你的长剑,叫你自刎。”果不其然,他力沉她力轻,长剑已经渐渐被刀压下,明晃晃的钢刀在其仓皇鹿骇之时已经移到其心口处。 齐梦生咆哮道:“恶婆娘,你的死鬼丈夫来接你了,你还不去,在这儿干么?”大刀一翻,嚓喇一声,将陈紫梅持剑的手剁下,未待敌剑坠地,刀上一加劲,击向剑尖,使敌剑一翻筋斗,变成剑柄指着齐梦生,刀用劲一打剑尾,在陈紫梅的惨叫声中,那柄抹有剧毒的长剑直插入她的心房。陈紫梅胸插利刃仰面朝天倒下,就此毙命。 “娘、娘、娘呀……”劳云秀立时扑来,抱尸痛哭,抢地呼天、泪水涟涟。 杨禄见所有人均吓破了胆,只有劳云秀和她的婢女二个人在哭,一指呆若木鸡的敌人:“天王,贼首已经给您正法,这群乌合之众当如何处治?” 齐梦生忆起临行前主子的吩咐,便对敌人们吼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本天王并不想多杀人,杀了你们的主子乃是其不听话之故。你们之中有不想死的,马上放下兵刃,自右首走出圈外。”大手一挥,命手下人将包围圈开个口子。 当啷、当啷之声接二连三响起,地上突然多无数件兵刃,片刻间,包围圈中仅仅剩下了几个人。这些人见到武功不凡的寨主夫妇、少寨主均给杀了,不会武功的小姐不可能退去敌人。他们不想成为死人,见到了有一线生的机会,又岂会不珍惜? 齐梦生见圈内仍有几个人不肯放下兵刃,人人持刀自卫,目放怒光,显而易见,这些人平日受了劳有财的大恩而不想背主。这固然值得齐梦生敬佩,可也得杀掉。怪眼圆瞪,冷生问道:“你们因何不肯放下兵刃,难道不怕死吗?” 其中一个汉子面无惧色:“我们这几人良心未死,知道自己过去不止一次受过寨主、夫人的大恩,死也不能向杀害恩人的人曲膝称臣。” 放下兵刃的人们听后无不面有窘色,齐梦生一翘大拇指:“好,有骨气,够忠心,就凭这二条,本天王不难为你们,赐给你们一个痛快的!”向手下人命令道:“用暗器成全他们。” 主子一声令下,兵卒们纷纷掏出飞镖、飞刀、钢针,一起招呼敌人。惨叫一声连一声,几条硬汉纷纷倒下。杨禄见有未死的,道:“过去补上几刀,甭叫他们叫喊,怪刺耳的。” 一群青衣大汉持刀抡剑奔向死人堆中,对受了重伤、无力还击的人大开杀戒。血柱一根根直冲九天,头颅滚滚,惨叫声盖天,个个死而不闭眼,声声诅咒直冲九霄外。 齐梦生对身边的刘洛、杨禄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带人到各屋里取出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刘洛、杨禄一听,心中高兴不已,自己正可借机发一笔小财,便率人急如星火奔向后宅。齐梦生见劳云秀还在啼哭,心下不快,上前一把将美人提起,没好声的道:“哭什么,本天王最懒得听女子啼啼哭哭,你给大爷闭嘴,否则大爷宰了你!” 婢女似发疯一般扑来,大叫道:“快放下我家小姐!” “你也配命令本天王,真是奇了!”齐梦生一脚将地上一柄钢刀踢起,刀柄可可撞在少女的笑腰穴上。少女立时不能动弹了,可她嘴未闲着,骂声不绝。 齐梦生道:“正经事没办完,本天王还不想杀你,走,跟本天王取宝去!想来你是劳有财那死鬼的闺女,必然知道劳有财那老狗将财宝藏到何处了。哈哈……”提着劳云秀,带着手下人,绕过正厅直奔后院,见到各室均有人仔仔细细搜查,独有一间房舍无人进,想来人手不够用,以至于这间屋子留到最后搜,不如自己率人搜这间屋子。想到这里,便命令:“愣着干么,把门给我踹开!” 第三十六章 美女刺客 “不许进书房糟踏书!”劳云秀深知这间书房中所贮藏的古籍乃是父亲平生至爱,知道这群不识字的汉子一进去书非遭殃不可。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齐梦生心下更加疑惑:“我一说进屋,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啊、啊,我知道了,定然是劳有财把所有金银珠宝全数藏在这里。如此,你不叫我进,我倒非闯不可。哼!”大吼道:“本天王非进去不可,我看谁敢拦我?”咣的一声,将门踹开,毫不客气的率人进了书房。然而环顾四周,兴奋荡然无存,并感到头有些晕乎乎。 房中的书籍如山一般,一本本、一册册、一卷卷、一摞摞,不下万卷。劳云秀恨恨的道:“这是书房,除了书,什么也没有。哼!” 齐梦生回头对走卒道:“嘿嘿,你们听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劳有财真是个没有学问的家伙,打输了才想起来防守,岂不是屎已经拉到裤裆里才想到上茅房嘛!”大刺刺的坐在桌后的圈椅上,又道:“你们几个傻愣着干什么,赶快给我挖财宝,难道你们还等着财宝自己蹦出来不成?”见手下如上了发条的机器忙了起来,百无聊赖之下,抓起几本书,可自己不识字,不知是什么书,便问身侧的劳云秀:“嗨,我说小美人儿,这些是什么书呀?” 劳云秀看了一眼,充满愤恨的道:“《四书》!” “呸,你们听听,她老子给书取的这是什么名字?不吉利、真不吉利,输已经够呛了,又加了个死字,活着的时候赢不了也罢了,死后到地府还要输,真他妈的晦气!哎,劳有财呀劳有财,你的死可不怨本天王啊,冲你给书取这名字你就赢不了。”齐梦生唠叨完了,往书封面上的字上吐了口口水:“你叫死书,我成全你,你去死吧!”啪的一声,将它扔到室外,扭头瞟了一眼美女,见她大为惋惜,又拿起一部书,问道:“小美人儿,这本又是什么书哇?”在他眼里,观赏美人的惋惜、伤感、悲痛,乃是一大享受、一大乐趣儿。 “《三国志》!”劳云秀不看贼人,瞟了一眼书。 齐梦生哈哈大笑:“嗯,这本书的名字,劳有财取得还算挺有趣儿,三锅纸,果真是个好名字!不过,常见的是把鸡鸭鱼肉放到锅里煮,倒还真是未尝这纸煮出来会是个什么味儿?呵呵,去罢,到外面找煮你的锅去吧!”扔出《三国志》的时又拎起另外一册书,笑嘻嘻的问道:“我说小妞儿,这又是他妈的劳什子?” 对于齐梦生的嘲讽,劳云秀压根儿便未听进去,她所想的是亲人惨死的情景,如何才能报了父母、兄长的大仇,听敌人问,敷衍道:“《史记》!” 齐梦生手持书卷,奚落少女:“屎急、屎急,不通、不通,很是不通!想来定是你给本天王的八面威风吓傻了,吓出屎来了,想来你老子再笨也不至于给书取屎急这名字,至少也得取什么四锅纸、五锅纸、六锅纸。不过,听了你的话,本天王一闻这书的味道,倒还真有些臭臭的。去罢,到外面找你的粪坑去吧!”闻了闻书,发现里面有股怪味,不知是书主人为了防虫啃食书而洒的药沫,便把书给扔了出去。 齐梦生见手下人扔着书、抛着物品,可并未找到半两银子,这令他心下有些焦急,不过还好敌人已经尽数除去,自己尚有时间和耐心。见笔架上挂着几管笔,索性操起一只,举轻若重,手里持的仍旧是金背砍山刀。笔在他手里玩弄了几下,比划数下,似欲写几个字,可又不知如何下笔,小小的毛笔摆弄起来甚是不听话,自己竟然无法驾驭它。最后骂道:“他妈的,这么不听话的破烂东西,还宝贝似的弄了七八只挂着,劳有财这老儿真是大脑里生了虫子。”右手一运力,嗖的一声,将毛笔抛向对面墙上的字画,波的一声,刚好钉在那张书着“开卷有益”四字中的“有”字上,笔没入墙中不见踪迹。齐梦生对自己这招“锦上添花”,很是得意充盈。 突然之间,又闻到一股臭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方砚台,里面有些研好的墨,闻到的味道自是墨所发出来的无疑。便笑了起来:“哈哈,他妈的,我说劳有财的武功怎么如此平常稀松,原来他天天闻着这盘子黑屎,使武功也渐渐变成了屎。”他从未读过书,见到砚台像个盘子,便称之为盘子,墨因为有股怪味,便称之为黑屎。又自言自语:“妈的,有这臭东西在,这儿不免成了茅房,叫本天王又怎么坐着呢?本天王不是孬种劳有财,不喜欢你这臭东西,你请出去吧!”嗖的一声,如打飞镖一般,将砚台掷出。再提鼻子闻一闻,发现臭味果真没了,方点头噜嘟:“嗯,把这个劳什子请了出去,还可以勉勉强强坐一会儿。” 对于齐梦生的叽哝、嘲讽,劳云秀全当耳畔风,一心一意想着如何为亲人报仇。她深知敌人武功高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想正大光明手刃仇人堪比登天。如果今日不杀他,一旦错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况且敌人凶暴成性,定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必然不会给自己报仇之机。 劳云秀心下终于有了计划,小心翼翼的向距自己六尺的仇人缓缓移着,满面怒容杀气,秀眉间尽是惶惶不可终日。一步、二步、三步、四步……逐渐由距仇人六尺变成五尺。然而,见仇人依然督促手下寻宝,并未察觉自己的企图,似乎忽略了自己的存在。一颗怦怦乱跳的玉心吊到了嗓子眼儿,双目放出紧张、畏惧、愤恨、急于复仇的各种火焰,燃向齐梦生,大有不将他烧死不罢休之势。 四尺、三尺、二尺、二尺五,陡然间,劳云秀自袖中摸出一柄闪烁着青光的匕首。匕首是她在出闺房前所藏,本想在混战中,父母一时照顾不周,自己可以用之来御敌,实在不成可用来自尽全名节。然而,始料不及的是在自己眼里武功天下无双的父母竟然顷刻间毙命,并未发生混战,再者敌人又未侮辱自己,所以匕首得以保存下来。而今见到匪首距自己近在咫尺,自己不会武功敌人必然不会防备,自己正可按照兵书上所讲的那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倘若菩萨保佑、老天开眼,说不准还真能一击诛敌。她虽然不懂武功,可也知道如果将白刃送进敌人体内,敌人必死无疑。不遗余力向敌人体内送兵刃时,娇声大喝:“贼人,还我亲人命来!” “啐,当刺客倒是可以,可惜的是凭你的武功想行刺本天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着!”齐梦生固是未料到一个弱女子会行刺自己,固是在全心全意的关注着手下人寻宝,可他终究是武功、内功均不凡的高手,所以少女那窸窣的脚步声、急促的吐兰声、紧张的心跳声、不顾一切的落刀声无不在他如炬的狼眼里、如鼠的贼耳中。出指铮的一声,将白刃弹开,波的一下,匕首钉入房梁。 劳云秀利刃脱手,香汗淋漓、魂飞天外,用充满怯慑、愤恨的目光望着似鬼如魁的齐梦生,心下暗叫我命休矣!她深悉自己复仇未遂,敌人盛怒之下定会一掌毙了自己。 齐梦生呵呵咥笑,眼放小觑之光,自持堂堂枭雄,不屑去杀个半点儿武功不会的小姑娘,问羞怯不言的佳人:“小美人儿,一下不成,再接着来呀,怎么愣住了?小美人儿,你别怕,本天王不会杀了你,同时本天王也不是柳如飞,你不必担心我会扒光你的衣服,糟踏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美人儿。哈哈!”猛然间,见手下一个个全愣着,为自己担心、捏把汗,遂破口大骂:“看、看,看你妈的甚么?还不他妈的给我快找金银珠宝,你们这么大眼儿瞪小眼儿,巴巴的瞪着,能瞪出金子来,能瞪出银子来吗?快找!” 众贼被主子叱喝,纷纷拿出吃奶的劲儿,挖地的誓要挖地三尺,刨墙的发誓一刨直抵耗子洞,半块砖头也不放过;翻书的是一页页的仔仔细细翻,希望不至于因一时疏忽跑了金叶子或藏宝图。片刻之后,书架上的书一本本、一册册倾数被撕烂扔到院子中,由于书架在室内碍事,所以也被人请了出去。 另外几室内的什么古 琴、秦筝、笙箫、笔墨、书纸、扇面,各色的绸缎、被褥、枕头、锦袍衣裙也全数被人给扔出,在院中堆成一座山,似乎是屋主嗔着东西是死人的放在屋里不吉利,所以才将它们搬出来。几名汉子因为费了半天劲儿未找到一两银子而大为恼火,便迁怒于院里这些物品,一把火把这些物品全数点燃,物品为熊熊烈火所燃,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和猛烈的噼噼啪啪之声。令人禁不住为那些上好的绸缎、衣服等物而惋惜,也许用暴殄天物来形容当没有什么不当之处。望着火焰中的古琴,想到了宋时洪迢的《满江红》:吹竹弹丝谁不爱,焚琴煮鹤人何肯?若这位词人见到这情景,会不会被气得起死还阳呢? 杨禄、刘洛面有惭色走来,向齐梦生行礼,刘洛道:“启禀天王,个个屋子我们全找过了,除了一些古玩字画外,连金银珠宝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齐梦生冯怒之余一拍桌子,骂道:“妈的,你们这帮子人简直全是饭桶,杀敌不中也就罢了,怎么连到手的银子也他妈的找不到?难不成劳有财那老鬼挥金如土,一古脑儿将攒了一辈子的银子全挥霍掉了?或者他在一个鲜为人知的地处养着几房婊子,已经将家产全部转移到了哪儿?妈的,你们二个还愣着干么,还不赶紧向那些投降过来的小卒子问问去!” 挨了一顿骂,二人也开了窍儿, 一并退去。 齐梦生一眼看见惊魂未定的劳云秀,便恍然:“这个小妞子乃是劳有财的女儿,她不顾一切为劳有财复仇,看来劳有财待她更胜亲生,她必然知道劳有财将才宝藏在了何处。”隧道:“小美人儿,有你在,可真是骑着驴找驴呀!小佳人儿,咱们谈笔买卖,你说出你老子的藏宝之处,我刀下留情,放你一条生路。” 劳云秀虽为一介女流,可性子之烈不逊男儿,她赍着必死之心道:“姓齐的贼子,你一生这个邪念,已经是大错而特错了。你以为我会蠢到把父亲一生所积攒下来的钱财告知你一个杀千刀的仇人吗?生路,你说什么是生路,在我而言,眼见你这个五世仇人在眼前而无法手刃,这生路不及死路,本姑娘并不稀罕。姓齐的,你甭费口水了,因为纵使死我也不会向你吐露一个字,纵使让金银珠宝统统烂成粪土,我也不会让它们进你的兜里。如果你真是男人,你就一刀给我来个痛快的,叫我随父母而去。” 齐梦生驴脸一撂,道:“小婊子,我告诉你,本天王脾气固然好,可耐性则不大好。念你年幼无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你老子到底把财宝藏到了哪儿?” 劳云秀冷冷一笑,宁死不屈的说道:“齐梦生,你少发春秋大梦,想要我告诉你藏宝之所,等来世罢!啊……”看准身侧的墙,猛地撞去。一声娇呼,倾倒在墙角处,雪白的额头上鲜血淋漓。她想自己行刺敌人未成,此刻再加上未令他们如愿,他们杀自己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先奸后杀、令自己虽死而不能保住名节。再加上自觉复仇渺茫,倒不如去地下见父母,以报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方导致她撞墙自尽、赍志而殁。 有个汉子叫道:“天王,她死了,怎么办?” 齐梦生瞟了一眼劳云秀,轻松无事的说道:“不就是死了个人么,犯得着大惊小怪吗?只管干你们的,不用管她死后上天府下地狱。哎,死了、死了,一死便了了。”随后又骂道:“妈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难道死了你张屠户,连猪肉也吃不到嘴?哼!”越想越气,吼道:“挖,给我挖,就是挖下去一丈,也得把金银珠宝找出来。挖!” 杨禄带着一名龙云寨归顺的汉子走进来,冲齐梦生行礼,杨禄满面春风的道:“禀天王,跟劳有财藏过财宝的人全都死了,只剩他一个,属下一问他,他便全说了。” “劳有财将财宝藏到了何处?”齐梦生反问道。 杨禄笑道:“妈的,劳有财这死鬼真狡猾,竟将十八箱金银珠宝埋藏到茅房下面二丈处。什么地处均找了,还独独的疏忽了茅房。” 齐梦生问杨禄身侧那个汉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劳有财的心腹吗?” 那汉子在抖,躬身回道:“小的贾忠,以前也算是劳寨……啊,不、不,是劳有财,也算是劳有财的心腹。不过,现下小的弃暗投明、追随天王,定会忠心不二。” 齐梦生陡闻“忠心不二”,大为恼火,骂道:“妈的,你是劳有财的心腹,劳有财自然待你不薄,你现下可以出卖他,谁能保证你他妈的日后不背叛本天王?哼,假忠还说什么忠心不二,你欺骗本天王没念过大书是怎么地?好哇,你说忠心不二,那本天王便随了你的心愿。”飞身扑向贾忠,凌空一掌击去,掌吐阴气,以风卷残云之势击向对方顶门上。砰的一声,贾忠一声惨叫凌空后跃而去,轰的一声,冲进院里的火堆中,头骨迸裂、烈火焚身而亡。 刘洛闯了进来,躬身禀道:“禀天王,箱子太沉,移动多有不便,所以属下命手下人均打成了包裹。下一步怎么办,请天王示下!” 齐梦生一拎大刀,大手一挥:“没有事了,走,下山!”起身后一脚踢飞屁股下面的椅子,大步流星出书房,来到了前院。见手下人大包小裹的背着,的确如刘洛所说已经办好,突见为自己封住大穴的婢女不见了,以为是逃了,便问刘洛:“为本天王点了穴的那个婢女哪儿去了?” 刘洛回道:“回禀天王,事情是个样子的,有二十几个兄弟见那小妞子有几分姿色,便求我向天王讨赏。属下见他们为攻打这寨子勇于负伤,素知他们平日忙碌根本无暇去妓院找婊子,不过是不足一提的婢女,属下便叫他们享受去了,并命他们享受够给她一刀。因为事忙,未曾及时向天王禀告,求天王恕罪。” “不过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婢女,我也无怪你之意,我只是担心她跑了。好了,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我们也走吧!”齐梦生率领三军、哼着小曲儿,下了山。至于被弄得烂七八遭的龙云寨,则不屑一顾。 待到了山西分舵,齐梦生将龙云寨的全部降卒尽数分给刘洛、杨禄,齐梦生则携着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回到卧龙谷。回来后先在自己室内打了盹儿,这才来见汪啸天,同时在门外见到了五人。齐梦生涂抹横飞的诉说着自己的忠勇、敌人的不堪一击,至于他与刘洛、杨禄所发的小财,则闭口不言。 汪啸天捋须莞尔,对手下的兽行甚为满意,稍不如意的即是龙云寨未被烈火化成白地,可又一想,院子里的火种早晚会将房子引燃的。道:“似劳有财这种不识抬举的人不死,就没有了天理,本座也枉为这飞虎盟之主。” 云儿在汪啸天的怀里笑吟吟的道:“天君,贱妾觉得齐天王办得最为妥当的即是未图上千的高手而将其尽数带到谷中来。” “云儿说的,那准是没有错的。”汪啸天道:“哼哼,这一回本座倒要看看,谁还敢不买我飞虎盟的帐!” 吕正隆禀道:“禀天君,关于三仙岛之乱一事……” 汪啸天大手一摆,止住吕天王的话头:“行了,这点些些小事无须报我,有降卒又反,只管诛尽杀绝也就是了。”又接着询问:“你们几位在外面也逍遥有些日子了,江湖上有什么奇闻怪事说出来听听吧!” 云儿又道:“不错,各位,这几日,天君胃口不好,讲几则趣闻,给天君开开胃也是莫大的功劳呀!” “白眉天王”张书圣首先开口朗声道:“禀天君,属下在外打闻知一则很是棘手之事,为此特地回来禀告,请求天君定夺。”顿了一下,极为严肃的说道:“听闻青城派路子安那个狗娘养的,他异想天开,企图在九月初九登高之日在他的狗窝青城山主持召开武林大会,现下正忙得热火朝天,广散什么狗屁英雄帖,请尽狐朋狗友,并狗胆包天的扬言要除去我们飞虎盟。”偷偷瞟一眼主子,见他面部表情并无变化,又继续道:“路老贼所请的是李志 成、郑万元、岳镇龙、绝尘师太一干人等不足虑,毕竟我们均清楚这些人的名字在各大门派中固是响亮,可个顶个的均是饭桶、草包,没一个有真功夫。倒是传说届时武当掌门玄真真人、连终年不出寺门半步的少林主持悟静也会抵达青城山,这才是令人感到大为忧虑的事情。” 汪啸天一向瞧不起名门正教的人士,所以并不像怀里美人似的面有惊慌。 不过,他也不傻,深知刚统一绿林,要剿灭正教人士尚须好好准备一番。故而,他一言未发,只是冷静的注视着六人,静静听着他们的想法。 吕正隆忧心如焚的说道:“敌人很是狡猾,深知我们刚刚一统绿林、大为疲惫,正是需要喘气之时,他们这不是趁人之危嘛!” 张书圣道:“他们这群人中没有一个好种,尤其是路子安那个狗贼,趁人之危可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雪儿道:“那我们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能叫他们联手成功。” 汪啸天虽不惧怕敌人联手,可敌人联手毕竟给自己带来很大威胁的,道:“张天王对他们人格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美人的话更是至理名言。此事干系重大,务须得从长计议,幸好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能想出一条妙计来,力求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将他们的狗屁盟会消灭在萌芽之中。” “那么还有别的事情么?”云儿感到主子听这事不但难开胃口,反会寝食不安。 柳如飞的眼睛一直在主子宠妾的身上,听美人的声音,觉得这是美人在要求自己开口,道:“禀告盟主,属下听闻路子安要主持召开所谓的武林大会是真的,不过他说要除去我们这话里可净是水分,他的用心在于使其余门派与我们拼命厮杀,以便他能够从中取利,以便能达成他一统武林的狼子野心。不过,其余人好似并不买他的帐,无不静静的冷眼旁观着,而心中所思则是如何能够找到九龙至尊剑,毕竟得到九龙至尊剑乃是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最为简单可行的方法。”停了些些时间,又讲道:“属下听闻千年神兵刃——九龙至尊剑又现江湖,传得有鼻子有眼儿,而且说有人在古都洛阳见到过持剑之人。此信息一出,黑白二道的豪杰、武林的各大名门当即闻风而动,除少林、武当、青城三派外,无不涉足洛阳。” “无相天君”汪啸天心下忖道:“路子安的武林大会可以暂时置于一旁、不予理睬,鉴于至尊剑一事可得务必查清楚,万万不能使之旁落他人之手。”紧张兮兮的说道:“如果九龙至尊剑真又现江湖的话,我们飞虎盟务必得大举派高手前往洛阳,让他们联手成功,再叫他们得了九龙至尊剑,那可真是更加难以应付了。” 齐梦生等人甚是首肯主子的言语,倒是柳如飞有不同的见解,他逼视主子的宠妾,侃侃而谈:“盟主,属下认为,关于至尊剑又现江湖一事有诸多破绽。” 汪啸天知道在六个心腹中,以左护法最为有头脑,他有不同见解自然不能充耳不闻,道:“左护法,既是畅所欲言,那就说说你的不同意见吧!” 柳如飞点点头,道:“属下有异议,并非是无有根据的凭空乱说。其一,此消息一出,武林中各大门派闻风而动,又何故整日想称霸武林的路子安反而不动地方呢?是他们忙着张罗武林大会一事而无时间吗?我看非也!” 陈可诚代主子问道:“那么其他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柳如飞沉吟少许时刻,道:“另一个值得怀疑的原因是少林、武当竟然稳如泰山,难道这两大门派真的是无竞无争吗?另外,无人能够说清这个持剑之人的形容相貌、姓名门派,所传含糊不清,这些不值得怀疑吗?由此种种原因,属下大胆推断,这事与以前的传闻多半一样,也是子虚乌有的事。” 陈可诚一拍大腿,立时恍然:“哎呀我的妈呀,说来说去,说了半天,也兴奋了半天,想不到竟是个假消息。由此看来,我们没必要派人去洛阳,转而可以高枕无忧了,让他们在洛阳随便折腾去吧!呵呵……” 汪啸天很是谨慎的说道:“右护法,莫要如此掉以轻心,至尊剑一事固然是假,可路子安要召开武林大会,这事可不容怀疑。值此危难之际,如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万万不可因一时之失而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六人点点头,吕正隆坚定的道:“不错,属下认为不论路子安此贼有君临天下之意也好,无一统江湖之志也罢,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成立盟会就是对我们飞虎盟的公然挑衅,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必须果断采取行动。” “白眉天王”张书圣大点其头的道:“吕天王所言甚是,路子安这个狗贼极为狡诈,企图成立盟会,借用他人之刀来对付我们,他想不费一兵一足即达成登上武林盟主宝座的野心,此贼其心可诛。天君,属下认为在他未曾与狗友们联手之前,当突出奇兵,奇袭青城山,荡平青城派,未曾正式开战前先给其余贼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今后不感轻言结盟,转而任由我们宰割。请天君下决心,属下甘愿为前步先锋,第一个挥钩杀上青城山,为天君摘下路子安的狗头。” 汪啸天也中肯,愠道:“张天王所言不错,当务之急的确是废了路子安那老不死的,以使各大门派的匪贼心胆俱裂、有所顾及,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个汉子,冲天君深深一躬:“禀天君,城外有客求见!” 汪啸天暗暗忖度思量:“究竟会是什么人呢?”忙问道:“此人长得如何?” 青衣剑士回应:“来人大约五十上下岁的年纪,慈眉善目,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柄羽毛扇,此人称是天君您老的故友。是否开城门,请天君示下!” 汪啸天顿时眼睛一亮,欢喜无限的说道:“呵呵,原来是我的庞贤弟大驾到了,好,好哇,此人前来相辅,本座的霸业必定是指日可成啊!快,立刻传本座口谕,城门大开,有请庞贤弟!”心下则在狐疑:“六年前我不止一次诚挚相邀,他固执不肯出家门一步,与我约定待我一统绿林之后自会前来入伙。今日他果真来了,言出有信、不失前言,果真有谦谦君子之风。” 见青衣剑士转身而去,云儿很是不解,便问道:“天君,什么人的到来会令您如此高兴呢?” 汪啸天放下怀中美人,轻轻吻了一下,道:“如果论文的话,此人堪称是文章通天,诗词、曲赋、天文、地理、军事、政治没有他不精通晓的;在武学上造诣固不及本座,可也远远超越了玄真真人等辈;他虽然不是将军,可如论排兵布阵,朱棣麾下无有一个将军能及得上他;最令本座所折服的是他的智谋,想来纵然是孔明也是不及的。有他来为本座出谋划策,相信本座一统武林的日子不远了。呵呵!” 云儿笑道:“天君将此人如此夸耀,莫非他是神人吗?” 汪啸天道:“是不是你一见不就清楚了吗?” “那妾身可得将眼睛擦得亮亮的。嘻嘻!”云儿道。 第三十七章 诸葛来投 不多时,果真有男子那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飘进来一位五十左右岁的汉子,此人眉清目秀,无论如何掩饰也无法掩饰住外溢的狡猾之光、阴险之气,一件灰色锦袍披在身上,衣袖宽松,更显风度翩翩。右手握着一柄羽毛大扇,轻晃之下潇洒更添,倒还真有几分仙人之风,这份潇洒乃是自命潇洒不群的柳如飞所自叹不及的,只是外表的这层仙风道骨难以罩住慢慢外渗出来的傲气和邪气。此人进门后,仅用眼角溢出的余光瞟了一下左右六大高手,倒是冲汪啸天深深一躬,道:“汪兄,六年未见,今日见你风采依旧,当真是令小弟好生佩服。汪兄,小弟庞坤礼过去了!” 来者已经自报家门,确叫庞坤,江湖上有个“鬼诸葛”的美号,手里大扇乃是一件兵刃,武功出众在其次,关键是满脑的计谋和狡猾奸诈令人感到自愧不如。他固然出身名门,可是不知为何竟然自甘堕落,与绿林中的匪类结交。对陈峰之女陈瑜儿一见钟情,因未能如愿得到美人,致使一怒之下杀了美人的父亲。原是读书之士而屡试不第,所以心下对朝廷很是不满,总想伺机颠覆朝廷。 庞坤的到来方使室内群魔凑齐了数。汪啸天无意中与庞坤相识,不但佩服他的武功,对于他的智谋更是大为折服,相信自己有他相辅,灭掉各大门派是弹指之间的事。在用谋方面,汪啸天对自己倒有三分自知之明,所以他极力邀请庞坤。不过,庞坤固然现在才加入飞虎盟,可在这六年间,他也为汪啸天出了不少鬼点子,就是凭着他的这张不烂之舌,才使得汪啸天兵不血刃攻下了杨家寨,使得寨主杨禄携着妻儿、兵卒、金银投诚,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之故,大殿之中的人无一不是罪行累累的鬼魁、无一不是罪恶滔天的枭雄。 汪啸天喜道:“有贤弟你的加入,我飞虎盟的霸业必然使指日可成。呵呵!”对身旁婢女道:“去搬一把椅子放在本座旁边。”见手下人照办之后,便指着身旁的椅子道:“庞贤弟,来,上来坐!” “多谢汪兄!”庞坤又瞟了一眼六人,敷衍道:““六位,庞某有礼了!”在六人的回礼声中,他恍如未闻的走到汪啸天身侧大刺刺的坐下,对这史无前例的殊荣,他既不感吃惊,也不觉得有何受之不起,倒似他的位置理所当然在二护法、四天王之上。 柳如飞见到庞坤正在品茶,便假情假意的问道:“庞兄,咱们几年未见,你的气血依然这么好,真叫小弟好生羡慕啊!”敛起笑容,郑重问道:“庞老伯父的病势见轻了么,嫂夫人、令公子还好吧?” 庞坤脸上的喜色顿时一扫二逝,不住摇头、不住叹息,极为伤感无奈的道:“妻儿倒还好,倒是老父亲已经于月前驾鹤西返了。” “贤弟,此话怎讲呢?”汪啸天心下道:“这遭老头儿早该死,如他早死几年,庞坤必会早几年来助我,我便可以早几年荡平所有敌人。” 庞坤含着泪道:“各位均知家严卧床不起已有七年了,也正因为家父的榻前离不开我,所以盟主几次相约共图大业,均为我所无奈的拒绝了。如今,家父仙逝,我草草料理完老人家的丧事,便不请自来了,只希望诸位摒弃前嫌,莫嗔着我到迟了,能够允许我与盟主、众兄弟共图天下。”此人对于老父的孝可是发自肺腑的,如不是因为老父的病,他六年之前已经入伙飞虎盟。边说边晃动羽扇,倒还真将西蜀武乡侯诸葛亮那份潇洒、自信学了个十足十,只是眼中所放出那歹毒、残忍的光芒,身上所散发出的邪气,乃是武乡侯所望尘莫及的。 汪啸天心情极佳,口中则道:“贤弟,生老病死乃是你我所无法控制的,叔父染病这些年来,你四处求医问药、无微不至的护理,已经尽了孝心,叔父在天有灵,也不忍心看见爱子如此悲伤。还是那句话,有贤弟你的加入,我飞虎盟凌驾于江湖群伦之上的日子为期不远了。哈哈!”笑得异常傲、异常狂,仿佛武林盟主一席非其莫属。 庞坤手摇羽扇,知汪啸天的夙愿业已完成一半,现在看来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足道哉!信口雌黄、悬河泻水的道:“咳咳,诸位,当年孔明先生未曾出山,在茅庐之中已然精辟的分析了天下的形势,不但为刘皇叔谋得了三分天下有其一,关键是为其制定了夺荆州、占西川,争鼎中原、吞并天下的良谋。我不敢说谋在孔明之上,可也学着先生之法,在未来这里之前,也曾为盟主的不朽霸业谋划了一番……” “啐,不就是将敌人路子安等兔崽子们一一剁了,这有啥可好谋划的?”齐梦生颇为小觑的道。 庞坤颇为轻松的道:“庞某在来此的路上闻得齐天王大展神威灭了龙云寨,不过我想你的手下也不无死伤吧?你攻打小小的龙云寨就令天君的飞虎青衣军阵亡惨重,假使令你率军杀往少林寺,你会不会令青衣军全军覆灭呢?兵书有云,将在谋而不在勇;真正的将军灭了敌人既不用太长时间,也不会令自己损失殆尽。齐天王,凭你这样的打法,纵使我们灭了各大门派,也得成为光杆儿君主。齐天王,这心生了这种想法,你不觉得有愧天君的器重,不觉得很是对不住殉职的兄弟们吗?关键是,盟主不仅仅是现在需要人手,以后将需要更多的人手,因为扫灭各大门派、称雄武林不过是天君所要走的第一步,如同当年刘邦占据汉中一般,目光所盯着的永远是中原的大好山河。”停顿须臾,郑重俨然的道:“盟主,您雄才大略、神功卓越,手下雄兵猛将比比皆是,基于此您的目光不应该这么短浅,不应该只紧紧盯在武林盟主这把小小的木板凳,应着眼于万里河山,想着万民之主这把金交椅,想着如何拯救天下黎民、芸芸众生脱离苦海才不负了您的才智、本事。” 柳如飞、沈丙全几人乍听之下,无不愕然无言,一个个虽然是江湖上的枭雄,虽然整日里想着如何称霸武林,与朱氏王朝争鼎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自古以来,国家不干预武林的仇杀,武林上的门派、江湖上的汉子也不爱插手朝廷纷争。 汪啸天眼前立时浮现出一个新天地,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可谓拥有至高不上的权利,可他终究是皇帝的臣民。而皇帝则富有四海,天下的一草一木没有一样不是他一个人的。想到这里,不禁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问庞坤:“庞贤弟,你的话我有些听不懂,你不妨再说得仔细些。” 庞坤微微点头,满腮尽是诡诈的微笑,说道:“盟主,您以为我这几年在老父的榻前什么也没有想过么?非也!您知道的,我喜读兵书,也懂得一些用兵之道,又通过游历四方,令见识也跟着大大的增长,对于当今天下的形势也看得益加明晰了。啐,你们不要看朱棣的江山表面似铁打一般牢不可破,这不过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平静罢了,长不了一时三刻。诸位,咱们姑且不论别的,单单说其诛杀子侄、夺其大位这桩事,天下百姓已经心中不忿,只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敢怒而不敢言罢了。再者,他外有鞑靼国虎视中原,内有忠于朱允炆的臣子暗中谋反,锦衣卫残害忠良,致使贪官遍地、义军四起。盟主,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更不敢相瞒,这几年我常常出入镇南将军府,与镇南将军朱成武结成为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从与其谈话中悉知,因为朱棣器重、重用‘天目将军’吕子龙,令他大为不满,终日郁闷不乐……” “疤面美阎罗”陈可诚不解的问道:“你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我实在不明白,这与盟主一统江湖、乃至当皇帝又有啥关系呢?” 庞坤不怒反而发笑,虽无笑声,可讪笑、蔑视外露无疑,轻轻品了一口香茗,手摆大扇,说道:“陈护法,你一心一意想在剑术上更上一层楼,文墨自然不屑去理会了(这话是在讽刺陈可诚是一勇之夫,只知道抡剑,什么知识、学问、谋略全无。)。哈哈,盟主如能坐上武林总盟主这张椅子,自然使本盟势力日益壮大 ,也使飞虎盟有更大的号召力,若再加上朱成武手中所握的十万雄兵,我们的力量便非同小可,也就有了与朱棣争鼎的筹码。届时,我们一边派各大门派的高手前去行刺驻守在兵家重地的将领,占据其必争之地,同时暗中联络鞑靼国在外趁机发兵,只消盟主登高一呼,天下群雄、建文帝的旧部必然纷纷响应,将这些人组织到一处,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百万雄师,我相信以盟主所储藏之财,军团三年五载的粮草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兵马钱粮具备、内外夹攻、四面开花,相信不出数月朱氏江山必定易主姓汪,旧鼎推倒重铸,盟主即可上顺天意,下顺人心而黄袍加身、身登大宝、创下万世不朽的基业。”言词乍听起来头头是道,然而有头脑的人仔细一分剖即发现其中漏洞百出,不免有些幼稚可笑,不说朱棣王朝的基业已稳,纵使各大门派也未必肯供他驱使。 汪啸天倒非是傻瓜,虽然自恃才干当一个如李世民一般的皇帝绰绰有余,可毕竟打江山的风险实在太大,此风一旦走漏,朱氏王朝的千军万马必定会将这里夷为平地。顾虑重重、结结巴巴的道:“这……这可行吗?” 云儿也道:“是呀,用兵杀敌可不像决斗这么简单呀!” 庞坤信心十足的道:“盟主,属下闻古来成大事者无不白手起家,刘备当年将不过关张,兵马不过数千,而盟主您此时的势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只要我们谋划缜密,相信必能鼎革功成。另外,要知道成大事的人均有王者之风,三分把握七分风险的事他们都认为干得,而今风险不足三分,把握有七分之多,焉能不可行呢?关键是,盟主请您不要忘了本朝开基太祖朱元璋不过一个秃头和尚,他靠的是什么才登上的大宝。” 柳如飞心下道:“不错,朱元璋乃是靠的明教、假其力量才得以创下这万里江山。”随即又浮现出费解,问道:“庞兄,你考虑过了么,若盟主身登大宝,而朱成武之流拥兵自重、心怀不轨,又当如何处治呢?” 庞坤自信轻松的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当年无比强盛的大唐王朝经过安史之乱,致使各地节度史拥兵自重,弄得堂堂大唐王朝名存实亡,搞得万人之上的皇帝惶惶不可终日,有种睡下不知能否醒来的感觉。一个皇帝到了空有其名的地步,诚然是可悲呀!一个国家到了如此地步,当真是岌岌可危呀!为能够保证君权旁落这种悲剧不在我们身上重演,我们必须在江山稳定之后,不等他们有不臣之心,即一学宋太祖赵匡胤来一招杯酒释兵权,如此,即可令天君高枕无忧、稳坐龙床。”心下则在想:“如真有那么一日,尔等尽在石守信之列,凭庞某这经天纬地之才,全可一学当年的赵匡义、来招烛影斧声……” 沈丙全心下狐疑:“方才还是朱元璋,怎么一下子又拐到赵匡胤的身上去了呢?”大感不解的问道:“庞兄,赵匡胤当年的棍法、拳法颇为不凡,我们自然十分清楚,也知道他乃是凭着手里的一条盘龙大棍才打下的花花江山。可是,这杯酒释兵权我们大家伙倒是头一次听闻,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一回子事?” 庞坤微笑着卖弄:“只要看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凭这一条杯酒释兵权可以知道赵匡胤乃是千百年来少有的对旧部下讲仁慈的帝王。太祖建隆二年,深悉前唐之患的太祖因恐臣子有不臣之心,步其后尘发动兵变、黄袍加身,遂与赵普谋划了一条解除众将兵权之计。太祖依计而行,召集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等人宴饮,也就是喝酒。席间,太祖以高官厚禄为条件,硬逼着石守信等大将呈上了兵符大印。数载之后,赵匡胤又估计重施,罢了王彦旭、武行德、郭从仪等节度史的兵权,消除了藩镇割据的隐患,甫得使其皇帝的九龙金椅更加安稳。以上所叙即是杯酒释兵权的典故,各位明白了么?” 众人点点头,尤其是以汪啸天最为吁吁,被庞坤的话说得晕头转向,飘飘然、想入非非,此刻业已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身在何处,好像自己即是当年一棍扫狼烟、建立大宋基业的赵匡胤,本朝开基皇帝、驱胡虏的朱元璋。思绪如潮,尽数涌了上来。过了半晌,仍旧大为愤兴、喜滋滋、笑呵呵的对七人道:“各位,你们听听这真知灼见,庞贤弟当真不愧为当世大儒,满腹良谋,出口成章,句句至理名言,这见识、这才能、这谋略,乃是无人可及的。”复又正色肃然道:“诸位,为使我飞虎盟霸业早日成功,本座决定自即日起,庞坤即是我飞虎盟的军师,本座的谋主,地位在本座之下,在你等之上。本盟之内无论大小诸事,均须通报军师,由本座与军师二人议后而定。你们听明白了么?”见六人不满的点头,七高八低的大叫明白,方呵呵的枭笑,深有感触的道:“哈哈,我得庞贤弟出山相辅,当真是如鱼得水呀!哈哈……” 六人先后无力、懒洋洋的站起来,愤愤不平、言不由衷的齐声道:“属下参见军师!”六人均觉庞坤不过是个弄臣,而自己的地位乃是凭着真刀真枪、出生入死换来的,他寸功未立凭着胡说八道爬到自己头上,当真是老天不公、主子糊涂。 庞坤心下掂掇:“江湖上一提到你们这六人无不谈虎色变,一谈到大事你们无不变成了哑巴,我看不过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赳赳武夫罢了!”把傲慢的脑袋一抬,把薄嘴一撇,羽扇向六人轻轻一挥,似乎这无礼的一挥扇已经给足六人面子,阴阳怪气的说道:“诸位,咱们同为天君驾下称臣的兄弟,此礼大可不必行。其实么,庞某人实在是别无惊人之处,不过所知的东西比各位多一点儿,不过爱想想各位不爱思考的问题罢了,蒙盟主抬爱,当真感激不尽。各位,说句真心话,论武功、论内功,盟主我是赶不上的,至于柳护法的佳人舞袖七绝剑、陈护法的天都神刹剑、齐天王的劈山十五破、张天王的天鹰勾魂式、沈天王的龙魂追骨十九破、吕天王的逍遥十九戟,余自认为不足为惧。论及智慧、与盟主相比乃小巫见大巫、不足一论,若与各位相比,那就对不住了,仅仅高出一筹。哈哈……” 六人脸色一阵赤红,一阵又铁青,一阵又煞白,在比赛上演川剧的变脸。他们胸中怒火越燃越烈,但深知主子的脾气,在他面前还是没敢发作,均使出平生力道死劲下按冲上来的怒火,无不有一种折了胳膊往袖子里藏,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感觉。 云儿嘻嘻的笑道:“服了,真是服了,无怪乎天君如此器重军师,看来军师果有本朝刘基之才呀!天君,有军师相辅,我看这万里河山迟早是您的囊中之物呀!” “哈哈,如真有如美人所言那一日,后宫之主这一席,本座必当赐予美人。”汪啸天忍不住搂过美人,在柳如飞羡慕的目光中轻轻吻一下。 云儿自老者魔爪里抽出娇弱的身体:“那么我可得早晚给菩萨多多烧香,保佑天君早日身登大宝。” “对了,说正经的,云儿,过一会儿,你去选二十名姿色艳丽的美人送到军师的卧室里,以供军师享用。”见到屋里人点头称是,满面堆欢的问庞坤:“军师,咱们眼下该当干一些什么是呢?” 庞坤道:“回禀盟主,依属下之意,凡是均有急有缓,高举义旗、兴兵讨逆之事可以缓,当务之急是一统武林。现在一夜之间发生了二件震撼武林的大事,其一,青城派路子安不安寂寞,九月九在其老巢主持召开武林大会,扬言要成立盟会对付我们;其二,千年神兵刃——九龙至尊剑又现江湖,据传在洛阳就曾有人见过持剑者。”喝了口茶,润了一下嗓子,在众贼人关注中继续道:“至尊剑之说一出,招致各路高手日夜不停奔赴洛阳,毕竟夺得宝刃并揭开上面的秘密,称雄天下、一统江湖之心人人皆有,这也无可厚非。倒是少林、武当、青城三派闻风未动,令人不得不在心里画个问号。” 汪啸天凝视庞坤,忙询问:“依你看来这二件事有何关联哪?” 庞坤自 诩道:“说白了,这两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干,其实根本就是殊途同归的一件事。不瞒盟主,属下入谷之前,早将这二件事查了个水落石出。” 汪啸天开心一笑,道:“好,那就请军师快快讲来听听吧!” 庞坤诡诈的一笑,说道:“江湖上沸沸扬扬的传着,说九月初九,闭关已有二十余载的少林住持悟静将出关赶往青城山,这纯属假话。首先,众所周知,悟静已经有二十余年未出寺了,甭说相请了,纵使想见一面以路子安的威望和人品怕也只能是在梦中。这二十年来,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各路的豪杰,有谁能如愿以偿见他一面了?当然了,他的至交好友玄真真人是个例外,何时入寺何时能见到他。悟静自云不问江湖事,他断断不会为一个小小的路子安而在天下人面前说嘴打嘴,再者目下并未到天下大乱、武林各岌岌可危之时,他又岂肯轻易迈出寺门?” 汪啸天又问:“如此说来,少林是不可能赴路子安之约了。是吧?” 庞坤大摇棋首,辩道:“非也!悟静虽然不可能出席青城山之会,想来还是会派弟子智云到场,毕竟与路子安是同道,不能不给青城派一个薄面,关键是此次路子安所打的旗号太漂亮了,少林寺自恃名门,顾及名誉,不会不会差人赴会。” 汪啸天又问:“那么武当、华山等门呢?” 庞坤侃侃而谈:“武当掌门玄真真人一向小觑路子安的为人,但一向和少林共同进退,少林既然去了,武当自然紧随腚后。郑万元、岳镇龙、绝尘师太他们几人虽然与路子安貌合而神离,可毕竟是同道,为了不让人说自己不顾大局,也会如期抵达青城山。不过,说句真心话,青城派这位掌门所打的旗号可真比他的人品光明磊落得多了。” 六人不怎么留意听,只是在心里骂庞坤王八蛋。汪啸天和二位屋里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汪啸天道:“那么塞北、大漠、南海三门会不会前来中土赴青城之约呢?” 庞坤微笑着道:“大漠、南海二门前来中土,用心与岳镇龙等怕无多大出入,倒是塞北金刀堂的目的、用心令人不得不怀疑。属下认为他们不是看不起路子安,是想来个坐山观虎斗、隔岸看火起,有心令路子安、各大派与咱们鹤蚌相争,以便他们能渔人得利……” “哼,当真是其心可诛哇!”汪啸天插嘴感叹。 庞坤续道:“金刀堂的废物堂主公孙剑他所关心的乃是至尊剑的下落,其次才是路子安所谓的武林大会。出于礼貌,为了名誉,他公孙剑还是会出席青城山之约的,但杀了他他也不会真出力。因风吹火,用力不多,用心太左;属下认为这条妙计决非是公孙剑那个唯利是图、沽名钓誉的草包能够想出来的。”如此肯定,似乎公孙剑与人密谋时,他曾亲眼目睹。 汪啸天微微一怔,略有纳罕惊诧,说道:“依军师之言此计并非出自公孙剑之手,那么会是他身边哪位高人?”随而又自问道:“这可奇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公孙剑身边藏着一位智谋高深之人呢?对了,军师你可查出这位高人的姓名了么?” 庞坤狡诈的一笑,道:“公孙剑以十方刀法无敌于塞外,但是说他诚然是个有勇无谋的大草包,这一点儿也不冤枉他。此人倒不足挂齿,然而出此主意的定然是他的夫人‘辣手妖姬’肖芙蓉。” 沈丙全插嘴问道:“一个妇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何说主意是妇人出的?” 庞坤轻哼一声,道:“有此疑问,就知道你并未到过塞外,对金刀堂这位堂主夫人也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堂主夫人非比寻常,在塞外常常以女中诸葛亮自居,相貌妖艳绝伦不必一谈,为人刁钻毒辣,是那种明里一盆火,暗里一把刀;上面兀自笑着,脚底下即使绊子的主儿。而且,她在公孙剑面前说一不二,胜似当年的武则天、贾南风,公孙剑对此妇人亦是言听计从。基于此,我推测出此主意的是肖芙蓉而非公孙剑。” 齐梦生插口道:“他公孙剑要他奶奶的坐收渔人之利、干么又派高手去洛阳?” 庞坤暗笑齐梦生不是武夫而是白痴,刀刀见血的分剖:“人人均知,公孙剑智慧没有一点点,可以野心诚然是成堆成堆的,此贼连做梦所想的都是如何方能称雄武林、入主中州,有此心的话,他焉能容忍号令天下的兵符旁落他人之手,反使他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哪?”饮了口茶,复又道:“盟主,您清楚,先人早就有语传下,言道孰持至尊剑,孰便可以统领江湖各门各派。公孙剑本欲坐收渔人之利,假若九龙至尊剑真的再现江湖且落入他人之手,试问他如何坐收渔人之利?哼,不言而喻,有人一旦成为盟主,他公孙剑便得俯首称臣,数代人苦心经营的一门势力也得付诸流水,妙计自然也得化为泡影。生死关头,在盟主宝座的诱惑下,在梦寐以求之物前,他们定会如热锅上的蚂蚁,似闻见血味的苍蝇。如果我没有推测错,他们往洛阳差遣高手争剑也只是其中的第一步,这些人不过是他们的先锋部队罢了,而公孙剑随后即会率人入主中原,美其名曰则是受青城掌门之约而至。如真能夺得宝剑,即会毫不客气的借路子安的宝地扬剑立威。如果未能夺得宝剑,为了不被他人所吞,为了本门的生存,仍得上青城山,谋求良策,见机而动,以便保全势力。由此种种说明公孙剑夫妇即日将由北国赶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齐梦生又问:“那么大漠、南海二门呢?” 庞坤一摆羽扇,面印鄙夷,说道:“他们二门均会来中原的,韩金龙一是个随波逐流的大草包,可是不得不承认他也有夺剑称雄之心。司徒文远比较聪明,为了自己的名誉,为了蓬莱岛的存亡,他一定会来的,并且二人均会到青城山参加大会。” 汪啸天眉毛之间稍有一丝紧张,道:“不过,这些均不是本座所最为关心的,本座最为关注的乃是九龙至尊剑是否真的又现江湖了。” 第三十八章 王图霸业 庞坤不以为然,道:“盟主,您大可不必如许紧张,属下方才已经讲过了,这两件不相干的事实属一件事。哈哈,世人均因利欲熏心而信以为真,殊不知这不过是路子安的一条诡计罢了,哪来的什么九龙至尊剑啊!” 洛阳有宝刃此事,乃是路子安一手炮制,这可着实令所有人惊诧不已。张书圣点头道:“军师所言甚是,说这事是别人干的我不相信,若说是他路子安所为,我则不得不信,毕竟他的狡诈乃是出了名的。” 陈可诚颇为不解的问道:“我看路子安纵使蠢到了家,也断断不会出此骗人之语,此事干系重大,一旦走漏风声,他名誉扫地是小,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死无葬身之地是大。不过,本护法实在不解,你根据什么说九龙至尊剑出现在洛阳,乃是他路子安所放出去的风儿呢?另外,他这么干又令他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 陈可诚的疑问,汪啸天等人没有一个心里不生的,所以齐唰唰将目光移至庞坤嘴上,双耳也由耷拉着变成竖起,掏净耳屎仔细听着得道高僧在讲经说法。 庞坤信口开河的说道:“路子安有凌驾于江湖群论之上的狼子野心,这一点昭昭在人耳目,仅凭他在群雄面前跳来跳去,极为热心要召开武林大会之事即一目了然。说起来,这个青城掌门倒也不是个草包,还真有点儿自知之明和小伎俩,他不会不想到凭青城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凭他路子安在江湖上的威望,他想将各大门派的掌门均请到青城山是件棘手之事,更加甭提悟静会应邀出寺。如果少林寺不理睬,那么与少林共进退的武当山也顺理成章不会买他的帐。青城山聚义,如缺少少林、武当,其余掌门人再未来全的话,又叫什么武林大会?就算是到会的人推举他为武林盟主,有少林、武当等门派不听招呼,这岂能称得上是一统江湖?这老儿经过苦苦思索,终于想出一条骗小儿糖果的行径。利字当头,往往会使人丧失原有的冷静,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各大门派、各路高手,无不轻而易举被他骗到洛阳去了。”话音止罢,悠闲的喝了几口香茗,润了一下喉咙,复又大放厥词:“他这一放出风儿去,江湖上自是以讹传讹,将没有的事传成了果有其事。此刻的路子安定然会认为我们飞虎盟也正在暗地里向洛阳调兵遣将,我们的人一旦到达洛阳,自会与各大门派发生火拚,毕竟双方水火不融、势不两立。各位,只消咱们一与各大门派发生冲突,各大门派生死存亡,对他路子安有利,可以令他浑水摸鱼,就将局面顺利打开,少林、武当一向自恃为武林正义的化身,也就不可能置身事外,破于压力其余门派自是也得紧紧追随。悟静出山之日,恰巧正值路子安广发英雄帖之时,悟静又焉能不往青城山呢?路子安从中一挑唆,悟静、玄真真人必定会双双坠入到他的彀中,无人得到至尊剑,又有悟静、玄真真人的支持,盟主之位自然是他这地主的囊中物。接下来,他长剑一挥,各大门派即会与我们展开殊死搏斗,他完全可以借与咱们厮杀之机排除异己,使自己的势力日益壮大,双方元气大损,他这个武林盟主也就成为了武林霸主,再也无人反抗、干预他为所欲为了。各位,不是我夸口,他路子安骗得了天、骗得了地、骗得了神、骗得了鬼、骗得了他的师父、骗得了天下人,却独独骗不了我庞某人,这是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乃至所思思想无不在我的掌握之中,说句粗话,当他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他是想拉屎还是想放屁。” 听了庞坤对事情的分剖,柳如飞不得不在心底深处生出一股自叹不及的感觉。陈可诚、沈丙全等人一听至尊剑又现江湖一事真是假的,也就放心了,都感到轻松了不少。汪啸天仰首枭笑,手捻胡须:“哈哈,本座想来,少林、武当二大门派未现身洛阳,必然会令路子安大未失望,然而我们使出这坐观成败的招数怕是令他更加惊诧、惶恐。此事已清楚,那么我们具体干些什么呢?” 庞坤自顾自的侃谈:“至尊剑又现江湖这个消息是假的,的确是莫大的憾事。不过,事情有坏的一面,也总是有好的一面紧紧相随,所谓福为祸所依,祸为福所伏即是此理。故此,我认为,从事情的表面上看对我们很是不利,只消我们思出一条可行之策,或可化有利于他人为有利于自己亦未可知。目前,路子安这老儿哄得天下人齐聚洛阳,就这件事而言,表面上看对我们确实不利,殊不知穿过这层表面即可以看到对我们很是有利,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一件喜事呢?嘿嘿……” 众人无不错愕,齐梦生奇问:“搞不懂,坏事都没有变,咋又成了好事呢?” 庞坤对齐梦生所提出的疑问不屑一顾,令齐梦生感到索然无味。倒是则对主子东拉西扯的道:“盟主,属下入谷前特地卜了三卦,目下无事,索性说出来,您及诸位听听,看看有无不适之处。” 汪啸天忽听卜卦,未知主凶主吉,顿感紧张,忙问:“凶吉如何,卦上怎么说?” 对于易理,庞坤也略知一二,欲在人前卖弄,故而装模作样,肃然道:“这头一卦为坤下乾上组成否卦,卦语云: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苍桑。” 齐梦生忍不住又问:“你这个颠倒了的乾坤,咋成了个屁,你马屁拍了半天,又拍了些什么屁,干么不把这个屁……”见主子投来恚光,知道怪自己多口,致使他这个屁未能如愿放出。 庞坤向齐梦生投以暖暖姝姝的一笑,继续卖弄:“此卦的大概意思只有四个字:否极泰来。也就是说,由坏事转变成了好事,因此事令主人大吉大利、诸事顺利、无事不成。而这坏的否一旦变成好的泰,便不再失去或变化,好像丝挂在桑树根上那样牢固不移。我初闻洛阳城又现至尊剑时,不知可否,即大胆为天君卜了这一卦,如今才知此卦的深意:群贼齐聚洛阳,看起来虽对我们不利,实则是否极泰来,对我方有利得甚。” 汪啸天脸色也是否极泰来,又问:“那么第二卦又如何讲呢?”心说:“难道我一统武林、成就霸业,真的是早有天定了吗?通过这卦语看来的确是天意使然,看来我荡平各大门派当真是指日可待了。” 见到主子的表情,庞坤知道如齐梦生所说自己这个屁是拍对了,随又道:“第二卦是乾下离上,构成大有卦,挂上讲: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彖》曰:大有上吉,自天祐也。” “庞军师,你这话我等不明所以,劳您给解释一下。”张书圣客气的道。 庞坤郑重说道:“此卦是属下为天君一统武林所特地卜的,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乃是说:由于上天保佑盟主,故盟主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会吉利,而没有半点儿不吉利的。《彖传》上说明:大有卦上爻吉利,是由天来保佑的缘故。本卦说明盟主欲荡平江湖上各门诸贼,甚至于将来与朱氏王朝争鼎,因为有了上天的保佑,所以必然会一顺百顺、终能大功告成。” 云儿娇笑道:“军师能悟透天机,对天君成就霸业来讲必会少走不少弯路的。” 庞坤之言使得汪啸天升入九霄、飘飘然已成观音大士。不禁想到自己的确是上天的庇护,如若不然不会活到现在,更加不会成立盟会的短短几年间即荡平绿林。照此看来,各大门派的归顺之期不远矣!上天教自己成为再世尧禹、一代伟人,想来庞坤自是前来助自己身登大宝的人。自己有庞坤犹如周武王有吕尚、齐桓公有管仲、秦始皇有李斯、汉高祖有张良、刘皇叔有孔明、李世民有徐茂公、赵匡胤有赵普、成吉思汗有耶律楚才、朱元璋有刘基,所以心下对庞坤更加尊敬,对于庞坤所出的谋更加言听计从。左右护法、四大天王听了庞坤之言,也肃然起敬,深信不疑,喜惧交加。喜者自己遇上明主,定然可以追随他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将来威震天下是小,死后亦可名垂青史、万古流芳;所惧者是天君亦非常人,心下自然生出畏意。听 了庞坤的话,更多的是使众人喜从天降、欢呼雀跃。 柳如飞谀词潮涌,大拍主子的马屁:“军师所言极是,我等早知天君乃是当世之尧禹,文成武德不在秦皇汉武之下,故此我等方雀儿拣着旺处飞,为天君效死!” 汪啸天对属下肉麻至极的无稽之谈,不啻不以为嫌,反倒捻须莞尔、大感受用。 庞坤骄傲的道:“上天在这头一卦里暗示我们,天下群英齐聚洛阳城,正可教我们好好在这个上面写一篇惊世骇俗的好文章。哈哈……” 汪啸天问:“这篇文章如何书写,方能大功告成呢?” “鬼诸葛”庞坤手摇大扇,狡诈如狐的眼睛在眼眶中来回转,猛然一止,沉吟须臾,阴恻恻的一笑,向主子建议:“盟主,莫不如来一款将计就计、借刀杀人之策。如果此计成功,意欲隔岸观火的悟静、玄真真人、路子安等辈将无法安然,定然会甘心情愿加入到厮杀之中,这么一来,坐收渔人之利者将是我们。这也恰恰印证了否极泰来这四个字的真谛。” 汪啸天一拍大腿:“好,如此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即可令敌人自我毁灭,妙计呀!这么着,便可高枕无忧,本天君也可以继续在温柔乡中行乐了。” 柳如飞随声附和:“对、对、对!让他们无休无止的去仇杀吧!” 庞坤道:“我们现在能不动用大军,最好不要动用,毕竟我们得留着势力去与朱氏王朝争鼎呢!” 张书圣面有忧色的道:“此计好是好,可能行得通吗?” 庞坤道:“此计既好,又行得通。若此计不成,那么别无他由,除非是各大门派之主均无称雄天下之心、去到洛阳的人也无凌驾江湖群论之上的夙愿。不说别人,张天王,对于路子安为人的了解,我相信在座无人能及得上你,你说说看,他有无称霸天下的狼子野心?” 张书圣大点其首:“不错,就冲他路子安的为人,我们的计谋必会成功。” 汪啸天又问此计实行起来的具体步骤。庞坤摇着大扇,慢慢讲了此计如何实行。汪啸天等人一面听着一面点头称是,人人均感此计甚是可行。言谈之中,人人佩服庞坤的计谋,连汪啸天这个主子也没口子的赞起下属来。最后,又命吕正隆办一件事,汪啸天道:“吕天王,事情办妥了之后,你到后花园的轩辕水亭去与我们相会,今日本座在哪儿要为庞军师接风,同时也要为你壮行。” 吕正隆起身拱手:“属下明白!” 不待吕正隆转身,庞坤笑道:“哈哈,这正应了我所占的第三卦,正是《彖》中之语。《彖》云: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宴乐。云升上了天空,就只有等待了。君子看见了这需卦,就去饮酒享乐。哈哈……” 吕正隆不再多言,转身向殿外大步流星走去,耳畔边听得主子吩咐屋里人:“云儿,传本天君口谕,摆宴轩辕水亭,本座要亲自提壶为庞军师洗尘,为吕天王壮胆。” 云儿媚笑呀呀,说道:“军师为天君的霸业劳神费心,天君为军师洗尘,乃是理所当然的,贱妾这就吩咐人办去!”在柳如飞淫眼的注视下,飘飘然如一阵妖媚的微风在其视线里慢慢消失了。 齐梦生幸灾乐祸的道:“嘿嘿,现下一切都办妥当了,咱们就只等着看好戏啦!” 庞坤面颊上满是诡诈,大是悠闲的说道:“不然,大事未成之前,什么样的变化均有可能发生,我们必须防之于前。我们做大事的人看问题必须要全面,想问题时不光要想到事情会往好的一方面发展,同时也应知道事情也许会向相反方向恶化,惟有如许,当事情发生变化时,才可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才能应付自如。接下来,我们尚有非常重要的大事须去办,万万偷懒不得。”随而益加正色的道:“盟主、各位,事情真的如我们所料,这固然可喜,但也不得不防贼人中有狡诈之徒,出来破坏我们的计划。为了使我们日后与大敌朱氏王朝开战有更多的砝码,为了收拾各大门派中的不服王化之敌,我们必须使飞虎盟的势力壮大起来,为此属下认为我们还须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将江湖上那些尚未归盟主麾下的豪侠义士尽数召至麾下,为盟主所用。故此,应当将久已封剑归隐的英雄们尽数请出,使他们成为盟主称雄天下、问鼎中州的马前卒。” 柳如飞、陈可诚、齐梦生、张书圣、沈丙全从未想到的,庞坤说了出来,这令他们均生了几许自叹不及之感。汪啸天大感谋主之言甚是有理,忙道:“嗯,军师之言正合本座之意。对了,依军师的高见,当请何人呢?” 庞坤夸夸其谈:“昔年名满江湖的八大魔君是必须请的对象,屈指数来,中间又尤以八魔之首‘天煞独行客’令狐豪、毒王宫宫主‘百毒之王’杨建新、西域布达拉宫的‘魔杖法王’桑赤和其师弟‘火轮飞魔’桑克最为难请,但又不得不请。嗯……,令狐豪其人,属下无缘一见,请他的书柬怕得由天君亲自来书了,至于请毒王宫、布达拉宫这三位宫主,属下亲往或书封信均可办成。” 汪啸天双手一摊,颇有些无奈,苦笑道:“只消八魔之首一出山,其余七魔自会不请而至,只不过令狐豪性格古怪,令人难以捉摸,我看请他出山不是一件易事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需尽力以诚相邀,定可上感动天地,下打动令狐豪。”柳如飞插言说道。 庞坤也道:“听盟主这么一说,看来请令狐豪不能急于一时,得慢慢来呀!” 汪啸天问庞坤:“杨建新能轻易出山来么?不瞒军师你说,在你未曾入谷前,我已经到过毒王宫了,并万分真诚的请他出山入伙。令我万万不曾想到的是他竟以正在创制新毒为由予以拒绝,因为他与家严有过数面之缘,在武学上家严曾经点拨过他,所以在我临出宫时他增了我一些毒丸、药品,口口声声说家父对他有恩,可要他动真力气相报,他就变成了缩头老鳖。对了,对于请毒王出山,军师莫非有良策不成?” 庞坤笑吟吟的道:“也没有什么良策,无非是投其所好罢咧!” 汪啸天登时恍然,赞不绝口:“妙计,果真是一条妙计啊!” 沈丙全问道:“如何投法呢?” 庞坤极为自恃地道:“其实也极是简单,我不曾见过杨毒君,也并未到过他的毒王宫,可深晓毒王虽然以制毒、用毒而闻名天下,虽然不曾读过几天书,诚然有一个文人雅士的癖好,极为酷爱收集历代名人的书画作品、历代古玩玉器,常常将赏玩古玩字画自喻为制毒之余的业余爱好……” 柳如飞打断上司的话:“然!我亦听人讲过,说这位杨毒君不爱提笔作画,可却偏偏爱观赏、收集字画。” 庞坤对柳如飞不加辞色,接着阐述宏论:“另外,属下还了解到杨毒君收集了无数古玩字画,但唯有一件事令他至今耿耿于怀、失望至极。北宋有位著名的画家,名叫张择端,他绘制了一幅绝世佳作《清明上河图》,用寸纸寸金来形容这幅画的价值半点儿不为过。杨建新更是得到过无数幅这幅画,可全非真迹,均是摹本、拓本。仅仅是为了这么区区一幅画,他曾经血洗过五梅帮、范家寨等等门派,闻得是真迹,得到则仍旧是赝品,有人说真迹为蒙古鞑子带去了漠北,为此他也曾经上过漠北,有人紧说了一句此画的真迹已经不存在,就被他用毒灭其全家。我清楚这几年来他固然不曾出谷,可并未放弃对《清明上河图》真迹的寻访。为了这张画,他曾经指天发过誓,有谁能够给他一览此画的真迹,他可为此人甘心心情愿去做任何事。盟主,如果属下没有猜错,这幅传世之宝当在您的手中。对吧?” 汪啸天大为惊奇的问道:“你怎知此画落在本座之手?” 庞坤信心百倍的笑道:“几年前,皇宫曾经发生一则盗窃大案,所丢失的古玩字画中就有这幅画。在武林中能够随意出入皇宫而不被大批大 内侍卫发现者固然不少,可是好盗而又有绝世轻功者则寥寥无几,这些人中首推‘妙手大圣’王杰,可此人一向盗取的均是金银,左手盗而右手即散,所以他从来不盗取什么古玩字画,而且此人所偷盗的对象也均是奸商贪官,大内不在其偷盗对象之列。刨除了他,有这个本事的人,在我们绿林当数空空山庄的伯、仲、叔、季四大盗,关键是四人并不似王杰这么古怪,他们是什么值钱偷什么,为了偷盗值钱的宝物,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的禁区……” “嘻嘻,军师,你说这些也不能证明此画即在盟主之手呀!”雪儿道。 庞坤也笑道:“雪儿小姐,你这话说得可是早了一些,你如听了属下下面的话,你就会改变看法的。” 雪儿娇羞答答的道:“愿闻其详!” 庞坤道:“空空山庄这四位庄主以自己身怀绝技而狂妄自大、目无下尘,这种人自然不识时务、不服王化。想来招安不成,天君盛怒之下,才于大前年春亲自率飞虎青衣军剿灭他们、荡平了空空山庄。这些年来四大盗一定积攒了不少稀罕物,而这些物品自然是得好钢用在刀刃上,入了我们的宝库。在他们的宝库里必然有这幅《清明上河图》,四人所积攒的物品一入飞虎盟,这幅画自然毫无悬念的坠入到天君手里。”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本座也无法矢口否认了。”汪啸天道。 庞坤窥视主子面有窘色,便开导:“盟主,古人云:欲要取之,必先与之;董卓赠马与吕布,曹操赠马与关云长,所图的无非是人才能够为自己所用,因为成大事的人均知道宝贝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古玩字画,而是能够助自己成就霸业的人才。盟主,您想成就王图霸业,必须得有杨毒君这样的人才来辅佐才成,相信如果您将这幅画赠与杨毒君,足见您的诚意,杨毒君得了梦寐以求的宝物,岂能有不为天君效死之理?” 汪啸天犹豫好久,显然不大乐意将绝世佳作拱手让人,但他不傻,不是守财奴,深深懂得与霸业相比, 一幅画根本就微不足道,为了霸业,一幅画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呢?叹口气,无奈的道:“唉,为了霸业早成,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张书圣问道:“军师,桑赤、桑克二位法王的布达拉宫里可是什么也不缺,他们更不爱什么古玩字画,送什么才能打动他们的心呢?” “无须送礼,盟主的一句空头承诺足矣!”庞坤神秘兮兮、极为狂妄的道。 众贼人无不一愕,汪啸天问:“此话怎讲?” 庞坤道:“二位法王一不爱财,二不好色,对什么商鼎汉玉、古玩字画更是不屑一顾,但他们却十分喜欢钻研中原各大门派的武学绝技,其实无非是想博采众长,令自己在武学修为更上一层楼,从而能够打败令狐豪、乃至杀了欧阳旭。” 汪啸天面显难色,喃喃道:“哎,这可当真是难办了,如今本天君尚未统一武林各大门派,叫本天君到何处去给他们弄各大门派的拳经剑谱呢?” “盟主,您不必烦恼,属下刚才讲了不过是一句空头承诺罢了,所以只消天君亲自书上一封极为诚恳的书信即可。这样,盟主,书信中您如此承诺,他们若肯入中原来助咱们,待我们统一武林各大门派后,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笈倾数收集起来为酬谢之礼馈赠给他们。仅此一言,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二位法王必定会前来辅佐天君。至于大事定后,盟主纵是后悔,相信凭他们的武功怎么也敌不过天君的长剑。”庞坤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齐梦生难以相信:“真逗,不用金银珠宝,凭几句空话,他们就傻子是的入主中原,你这不是在开玩笑罢?” 柳如飞一边饮茶,一边笑道:“嘿嘿,他们怎么不能来呢?只消将我们的计划跟他们一五一十的讲来,他们不卖多大力,不过是出手轻松的对付几个残兵败将,如此划得来的买卖,二个精明之极的商人又岂有放过不做之理呢?再者,我们讲的乃是实事求是之事,并非大言不惭,毕竟已经统一了半个武林,凭这些他们又岂有不相信之理呢?” 经过庞坤一讲,汪啸天已经将信将疑,再加柳如飞的话,更加确信无疑,赞许道:“好,就这么办,这空头的承诺就由本座亲自来办。不过,只请这几个人,我看怕是还不够罢,你认为呢?军师。” 第三十九章 谋臣献策 庞坤点头道:“不错,请了他们固然使力量大大增强,可还远远不够,入盟的高手是越多越好,所以我们还得请人。盟主,在入谷之前,关于所要请的江湖豪士,我草拟了一份名单,这些人无须特别的东西,成堆的金银珠宝足可令之为天君效死。盟主,您请过目!”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双手呈给主子。 汪啸天见所要邀请之人,庞坤已为自己开了个单子,说明他为自己想得太周到了,关键是证明他在未来这里之前已经为自己谋划好了一切。忙从庞坤手里接过白纸,展开之后,聚精会神往纸上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瞧去,上面书着一串串熟悉的名字: “冷面怪叟”尚雄飞、“僵尸王”左坤、“天齐老人”方安、“剑指南天”葛玉龙、“独臂神僧”智远,“黑白无常”肖飞、肖越,“白发魔女”苏淑婷、“铁扇温侯”吴宇天,“盘龙岭二矬”赵钱、赵财,“五毒白骨爪”孟起、“逍遥书生”朱子玉、“闪电剑侠”关云风,“江南四恶”、“塞北双雄”、“残肢二老”,“天山雪莲刀”夏候荣、“飞天锦玉蝎”武云龙、“双鞭小霸王”尉迟锦,“金龙双绝锏”秦昊、“吊死鬼”陈光伟,“岭南八怪”、“天山五圣”、“冀州五狐”、“闾山七星”、“雌雄双鹰”、“秦岭三枪”、“昆仑六怪”、“冀北双龙”、“劳山四凤”…… 在主子阅览之时,庞坤解释着:“这里不是属下有意漏了‘两袖清风’贾青天,实是出于无奈。我们大家均清楚,贾青天与其师兄方安一向互视对方为不共戴天的五世仇人,让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有一方加入,另外一人是不会来的,贾青天固然成名已久,可屡为方安所败、可见武功终究逊了一筹,所以属下认为弃贾留方乃是明智之举。我想方安乃是堂堂的剑中圣手,必然不会将对其师的不满而迁怒于其弟子陈光伟,所以便将陈光伟的名字添上了。“桃花隐士”金永安固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据属下所知,他早就携其子女归顺了我飞虎盟,并在洛阳助刘洛处理分舵的日常事务,所以这名单上自然不见他的名字。“削刀太岁”徐圣的以气推刀不可小视,然而我也知道,他早在齐、张二位天王率军围剿天星庄时就已经归顺了,因此上他的这笔钱咱们也省下了。” 汪啸天阅览后交给柳如飞,而后问道:“凭他们的身价、凭他们的武功,每人得须多少钱呢?” 庞坤说道:“每人赐给黄金五千两,以天君的财力当是小菜一碟。”忆起一事:“这其中葛玉龙、左坤、方安、智远、尚雄飞乃是八大魔君的身份,身价自然要高出陈光伟之流,为此属下想当赐几位每人万两黄金,这样才可打动其心,也可使他们清楚天君没有小觑他们的身份。” 几人认为这点儿小财不算什么,毕竟在这几年间所收集的金银珠宝已经记不请有多少了。柳如飞看罢名单,交由陈可诚,面有忧色的提醒:“军师,名单中似有几人不当邀请。” “哦,哪几人不当邀请,说出来听听!”庞坤道。 柳如飞继续道:“吴宇天、朱子玉、关云风、夏候荣四人乃是白道上的高手,与你我并非同道中人,况他们与我们从不相与,叫他们归顺,他们真能如你我一般对天君死心塌地、忠心不二吗?” 庞坤颇为自信的道:“诸位,柳护法的忧虑不无道理,不过我看没这个必要。人为财死,鸟为是亡;黄金由五千加到万两,几个穷鬼能不动心?再说了,他们一向看不起路子安之流唯利是图的为人,更加小视他们所施的鬼蜮伎俩。咱们动之以情、晓以大义,四人不会不真心归附。若这个令天君担忧的话,杨毒君赠给天君的仙药不妨赐给他们每人一丸,生命一旦握在天君之手,他们又岂敢心生异念呢?” 柳如飞点头道:“不错,铁汉子固不惧生死,但毕竟也怕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汪啸天见名单已传到沈丙全手里,故此殊为愤兴的下召:“沈天王,你和张天王你二人暂时负责向名单上这些人赐黄金,你二人明日即动身去办。” 张书圣、沈丙全立时起身,冲汪啸天行礼,齐声道:“属下领命!”见主子向自己一挥手,二人心领神会,双双坐下。 汪啸天扭头问庞坤:“军师,你认为本座的吩咐可妥吗?” “二位天王亲自出马,足见天君的诚意,相信必会马到成功。”庞坤笑嘻嘻的道。 雪儿笑道:“军师说了,必然不假。” 便在这时,云儿已经归来,来在汪啸天身前,冲其呷呷一笑,道:“禀天君,酒席已经在轩辕水亭摆下了,请天君移驾,率领列位到轩辕水亭饮宴。请!” “哈哈,我的云儿办事果真干练,真个是不枉本座怜惜于你、疼爱于你。”汪啸天调笑着屋里人,对几人道:“诸位,酒菜既然已经摆好,那就随本座去饮酒吧!”自金椅上站起,在女剑士们的簇拥下、在二名爱妾的搀扶下、在爪牙的相陪下出了大殿。 庞坤跟着主子说笑着已离大殿老远,闪目向二边瞧去。二侧崖下有无数房舍,它们没于绿云白雾间,只露一鳞半爪。脚下均是各色芬芳馥郁的花草,令人观之赏心悦目,闻香气令人的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之感。前方一望处的楼台殿阁建在云雾中,顺着脚下甬路绕过假山,踏上如长龙的回廊,东折西拐,未过片刻已来到回廊尽头。 一片平如镜、无有波澜、绿如美玉的人工湖飞入人们眼帘,湖面上有彩船画舫兀自荡着,各色荷花在微风吹拂下来回摇曳,湖另一头若隐若现的楼中兀自飘出断断续续的琴声。回廊尽头是一座小亭,金顶红柱、颇为别致,左侧回廊溜着湖岸直向飘出琴音的小楼伸去。 果然,在轩辕水亭内已经摆上各色山珍海味,亭中除了握剑的女剑士外,有八名抱着玉壶的美人在桌旁立着。在亭子中坐着,静静听着微风吻着波浪的妙音,观赏着鱼儿的悠哉游哉、鸟儿的列阵冲空,闻着奇葩瑶草的芳香,食着旨酒佳肴,拥着一群环肥燕瘦的美人,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畅快爽心的呢?哎,可惜的是美人为妖所化,美景为邪气所笼,鱼鸟亦倾数为魔气所染,而这份世间很是难得的平和宁静、惬意温馨也无一不为阴谋所欺。 八名婢女含笑下拜,汪啸天颇懂怜香惜玉,温和的道:“免了吧!”已经来到自己的位子坐好。其余人也纷纷对号入座,云儿在婢女手里接过酒壶,给主子斟了杯酒。 汪啸天举起酒杯:“今日庞贤弟不远千里而来入伙,并且为本盟劳心出良策,来,大家举杯,先敬咱们的庞军师一杯!” 群贼纷纷端起酒杯,庞坤则摆手道:“不、不、不!属下初入盟中,寸功未立实在不敢承受这份厚爱。嗯,这样,此头一杯酒咱们共同敬天君,祝天君早日成就霸业、一统天下。来,各位,干了!”一语终了,袖子微移,饮下杯中酒。 众人刚释下酒杯,吕正隆便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亭中,冲汪啸天拱手道:“启禀天君,您吩咐的第一步,属下已经尽数办妥了。” “好,不愧是我飞虎盟的一员骁将,办事果真利落啊!”汪啸天很是满意,一挥手:“吕天王,来,坐下罢!” “谢盟主!”吕正隆说着便坐下。 齐梦生笑道:“老弟,你来晚了,罚酒一杯。是自己主动斟上,还是我来斟,如果是我来斟,罚的可不是一杯而是三杯。” “好,我自己自罚一杯就是了。”吕正隆拎起酒壶,自斟自饮一杯。 汪啸天一面夹菜、一面问庞坤:“军师,本天君突然想起一事,其余门派的人由咱们所请之人收拾足可,可少林、武当二派莫不是由咱们亲自收拾?” 陈可诚大口嚼着鹿肉,油汁顺嘴角一个劲儿外溢,颇为不在乎的说道:“少林、武当虽有泰山北斗之称,其实也没有啥可惧的,不过是一味人多罢咧! 我想悟静那老秃驴绝不是盟主数招之敌,至于武当这个老牛鼻子由庞军师出手收拾也必定绰绰有余,剩下的不过是乌合之众,由我们几个三下五除二也必定能轻松的诛尽杀绝。” “陈护法之言甚是有理!”、“不错,凭咱们还了结不了他们这群老猪狗?”沈丙全、齐梦生立时一块出言予以肯定。 庞坤对于陈可诚、沈丙全、齐梦生之言嗤之以鼻,道:“悟静那个老儿如真当缩头老鳖,尚能保住一条老命,若出山的话,相信盟主长剑一出也必能切下他的鳖头。不是我说大话,玄真真人由我来杀也是易如反掌,杀他二人均非难事。” 陈可诚口中的酒未下肚,可嘴却并未因此而闭上:“我不明白,还有啥比宰悟静、玄真真人更难的?” 庞坤喝下了婢女给斟的酒,方才道:“悟静、玄真真人不过是凡夫俗子,不过是武功、内功照其余贼人高了些而已,确也无足惧也,而我要讲的是少林、武当的二大阵法。据我所知,当今武林的各大门派中均有自己的阵法,可说白了无非是攒鸡毛凑掸子,不足道哉,其实令人头疼的乃是少林的七星罗汉大阵、武当的阴阳八卦剑阵,这些年来,有胆闯这二大阵法者多如牛毛,然而能够有本事破阵者则并未闻有一个,所以使得二大阵法名满天下,为世人称为不破的二大奇阵。” 汪啸天急促的询问:“难道说这二大阵法当真无法可破?” 庞坤忙放下筷子:“天君,稍安,这二大阵法固然玄妙千变、威猛不群,然则也非是无缝可插的铜墙铁壁。嗯……,这个破阵之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太难办了。” 柳如飞在侧好言相抚:“军师勿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消我们大伙同舟共济、齐心合力,克服这个困难当不在话下。” 汪啸天见谋主面皮上洋溢着窘困,忙道:“军师,有何难处,你只消讲出来,纵是本座不吃不喝也当为你解决这个疑团。” 庞坤吃了一口佳肴,待得下肚之后方又言道:“据属下所知,少林七星罗汉大阵乃由少林罗汉堂的七大顶尖高手所组成,数十载下来,大战小战历经无数,使得七人的配合无懈可击,堪称天衣无缝,招数以刚猛如虎、迅捷如风见常,也许是佛门弟子假慈悲之故,闯阵者虽多可死少伤多。据闯过这大阵者事后回忆,一进阵,初时尚能清楚分辨七人的位置,看明白七人所出的每一招每一式,然而数个回合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头晕目眩、手足无措,实在不知自己应当如何防守。据属下推来,这七位老僧内功充沛,可见均习过镇寺之宝《易筋经》,如不然内功修为不至于到这种化境,所出的招数玄妙各异、劲力十足。武当的阴阳八卦剑阵固然照少林的七星罗汉大阵略逊一筹,可毕竟是武当开山鼻祖张三丰所创,此时虽然因张三丰不在旁指导威力大减,可也不容小觑。这阴阳八卦剑阵由八位顶尖高手组成,八人又分为阴阳二队,一旦将敌人围在中央,阴组四人必会反方向转动出招,阳组四人则正方向转着击敌,阴尽而阳生,阳尽而阴生,阴阳相生无有穷时。其方位尽取于八卦的方位,步子颇为优美玄妙,阴组的剑招阴柔如水,阳组的刚猛如虎吼,刚中有柔、柔中孕刚,加上所使的乃是武当上乘剑法,使此剑阵的杀伤力极大。”随后又极为狡诈多端的道:“二大阵法至今无人可破,也不能说明真的无坚不摧。盟主,不瞒您和众兄弟,我这几年吃睡不香,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破这二大阵法,所以我阅读了许多有关组阵、破阵方面的古籍。哈哈,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就在月前终于想出破掉这二大阵法的诀窍。盟主,您只消赐给属下短短几个月时间,属下有信心为您创出一个威力无穷的大阵来,此阵一成,以此阵来克少林、武当二大阵法当绰绰有余。” 汪啸天自是欣喜无限,大为佩服这位谋主的知识和才能。齐梦生有些忘乎所以的道:“怎么,你也想学着别人的样子,创出个阵法玩玩儿?” 庞坤很是不快的瞟了一眼齐梦生,当即反唇相讥:“好哇,齐天王认为我小题大做、有江边卖水之嫌,想来齐天王对于破了七星罗汉大阵成竹在胸,如此,我便代你向天君讨一支大令,请天君命你凭着劈山十五破前往少林立功破阵。齐天王,你认为如何呀?” 齐梦生清楚,凭自己的刀法破不了少林大阵。因为惧怕主子命他上少林,所以脸上的不恭为畏惧所取代。不再吭声,而是低着头,狼吞虎咽的喝着酒、吃着肉,似乎庞坤的话是对别人说的,与他根本没关系。 庞坤见齐梦生的威风已给自己打去,心下自然得意,仿佛计谋已经得售。道:“因为我们中尚无人能够自信破二个大阵法,所以我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还是得以眼还眼、以杀止杀,以牙还牙、以阵克阵这一条路可以行得通。” “哎,以杀止杀、以阵克阵,说着轻巧,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啊!”张书圣觉得军师的话有信口雌黄之嫌。 庞坤心下不快:“妈的,到了这时候,你们还敢小视我,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道:“创大业、打天下哪能水到渠成这么容易,如真如此轻而易举,岂不人人都是王者了吗?当年晋文公为自己的大业在各国流亡、受尽了耻辱,直至得到秦穆公的相助下才得以归国为君;刘邦在得到天下之前,狼狈到了老父、妻儿无不成了项羽的俘虏,可最终项羽仍不是他的敌手。而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想而知,古今成大事者未有一个一梦即成、顺顺利利的。所以说,我们干大事所遇到的困难也一定不会少,但有了困难我们当努力去解决,而不应该想着逃避和退却。如今,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冥冥中已经注定这个天下将是盟主的,难道上天还真的会故意跟盟主过不去?” 汪啸天不管其他人,总之他心情之佳是难以形容,兴奋的程度犹如百年修道一朝得以升天。当下询问:“军师,你想以杀止杀、以阵克阵,这正合本天君的心意。说说看,你想组成一个什么样的大阵,又须要多少顶尖高手加入其中呢?” 庞坤神秘兮兮的说道:“盟主,是这样的,属下想在本盟中精心挑选十四名娇艳万方、美丽动人,且武功又颇为不凡的美人来组成此阵。少林七星罗汉大阵以刚猛玄妙见常,武当阴阳八卦剑阵以刚柔相济见常,故而我认为唯有阴柔兼备、玄妙千变的阵法方能与之对抗,最终破掉这二大阵法,这即是以阴克阳、以柔克刚,以杀止杀、以阵克阵。” 汪啸天高声道:“哈哈,太好了!军师,创阵这件事本座就交你全权办理了。” 庞坤面显为难,道:“创立阵法并不是件难事,有天君这位当世第一人为师,她们的剑法倒不令人忧心,为难的是要找这十四名娇艳妩媚、如花似玉的季女,关键这十四人的身材、相貌、衣着、头饰、乃至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力求相类方可用。 ” 庞坤每说一句,汪啸天不管是对还是错均一味大点其首。汪啸天一指身侧的二位爱妾,笑道:“这样,云儿和雪儿二人索性无事,就命她们到本座后宫万千美人中去选合适的人,使她们来组成这阵法,这阵中的队长就由云儿和雪儿来出任,组阵之人的剑法由本座来亲自负责传授,其余交由军师你来管。” 云儿、雪儿二人齐声娇笑:“多谢天君、军师抬爱,我二人自当全力去办。” “同时,你二人顺便费费心,为军师选出二十名美人来。”汪啸天笑着吩咐。 二人吃吃而笑,分别道了一声明白。 庞坤极为随和的道:“有劳二位小姐了,庞某这里先行谢过了。”他知二人是主子的宠妾,爱屋及乌,所以对之客气些。 云儿巧笑嫣然,说道:“军师太过见外了,军师的事是盟主的事,盟主的事就是我二人的事,我们竭尽全力是分内的事。” 汪 啸天见在酒席宴上,一切诸事在谈笑间尽为谋主办得妥妥当当,心溢欢喜,便感到千杯亦不醉。大脑中立时显出自己头顶王冠、身披镶玉衮袍、面南背北于凌霄宝殿上正襟危坐,大刺刺接受着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山呼万岁时的幻影。而群臣那山呼万岁之声一入耳中,尤胜天音,动听醉人自不必多表。 庞坤等人移眸奄见主上停杯不饮,竟然呆住了,嘴角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庞坤放下玉杯,轻声呼唤:“盟主,您目下还有何事不明,有何事须要属下立办的吗?” 汪啸天自黄梁美梦中醒来,喝下屋里人为他斟的玉液,笑道:“大事无有,小事倒有一点儿。庞贤弟一至卧龙谷,一任飞虎盟的军师,就如孔明出山辅佐大汉皇叔,无疑会令本座的霸业早成的。雪儿,传玉娘来唱个小曲儿,以助酒兴。” 齐梦生见雪儿言语一声去了,便举杯言道:“日后忙起来,怕无有享乐的日子了。来,咱们接着喝,今儿高兴,不醉不归。喝!”咕噜一口酒,猛地灌下肚儿。 杯筷来往交战之时,有位美人在雪儿的引领下怀抱琵琶半遮面的走到众贼面前,丽人先给汪啸天行礼,在主人免字声中方坐下,玉指拂动、弹起琵琶,开放喉咙,以委婉悠扬的妙音唱了支自己最喜欢的曲子: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亡国之音唱来多有不祥,还是请姑娘换一曲吧!”玉娘所吟唱的乃是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这能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庞坤。 玉娘道:“军师大才,贱妾只图词曲优美忽略了‘亡国之音’这个词。” 言罢微微一笑,又唱二支曲子: 花繁秾,艳想容颜,云想衣裳光璨;新妆谁似,可怜飞燕娇嫩,名花国色,笑微微常得君王看。向春风解释春愁,沉香亭同倚阑干。 为爱莲房都一柄,双苞双蕊双红影。雨势断来风色定。秋水静,仙郎彩女临鸾镜。妾有容华君不省,花不恩爱犹相并。花却有情人薄性。心耿耿,因花又染相思病。 汪啸天等一面听曲儿,一面饮酒,虽然换了词曲,可无人懂得词中深意,因为他们所好的是靡靡之音,令他们未抛杯而去的原因是玉娘的美貌。别人还好,这馋得柳如飞心里似给猫抓一般难受,口水顺着嘴角外渗,淫念大溢,如刀的淫光直刺入美人肉里。倘若不是因有主子在,如此妇不是主子的爱妾,早就扑上去将其搂在怀里亲个够了。 一曲终了,齐梦生大吼听不懂,叫玉娘唱只有在行院中才能听得到的艳曲儿。汪啸天兴致正浓,未加理会的向美人一挥手。有了主子的中肯,玉娘这才唱起了以往为汪啸天一个人唱了不止一次的、在行院中兀自流行的艳曲小调。此曲一出,果真是博得了在座所有人的掌声。 曲罢、酒尽、菜光,汪啸天和心腹们无不喝得烂醉如泥,汪啸天由云儿、雪儿搀扶着回了寝室。庞坤、柳如飞、陈可诚、齐梦生、张书圣、沈丙全、吕正隆也东倒西歪的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在卧龙谷内,庞坤的地位仅在盟主之次,所以所居之室华丽的程度在二护法、四大天王之上。未过片刻,汪啸天赐给他的二十名绝色美人已经被送来,供他享用。庞坤虽家有妻妾儿女,虽是读书之人,深通孔夫子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为何意,但他绝对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随而整日里依红畏翠,横卧温柔乡中,这骄奢淫逸的生活令他不仅忘了妻儿,也将梦中情人陈瑜儿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一章 粉衣仙子 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无怪乎白乐天有此绝句遗传后世,杭州风景名胜的确天下驰名,其中以西湖景色最为优美,白娘子与许仙那令人神往且凄美的爱情便发生在此。名胜古迹难以数尽,龙井茶的产地龙井寺、纳凉胜地烟霞洞,灵隐寺、飞来峰、六和塔等皆家喻户晓。站在玉皇山之巅,向远眺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还可以见到天下奇观钱江潮。中尤以岳王坟一年四季不断有各色人物前来祭奠,尽在于南宋抗金名将岳飞的忠骨便葬于此。 人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繁华自然不言可晓。中午时分,杭州城内一家名曰太白居的酒楼前有匹马被一位佳公子系在拴马桩上,这匹西凉骅骝无可大惊小怪的,令人称奇的倒是它的主人 。当这位步伐英武矫健的佳公子走进酒楼时,众人方见其果真是俊朗不凡、潇洒不群。面白如玉并泛着红潮,剑眉高挑,眉间挂着浩气,龙目炯炯有神。头戴束发金冠,珍宝颤动,光华四射夺人眼,华丽的银色锦袍穿在身上,无形之中更添几许锦玉之气,腰间紧系一条镶着宝石的玉带,足登一双白玉虎皮靴。风度翩翩胜宋玉,英气逼人似吕布,左顾右盼欺周郎。手中拎着一个用白色绸子紧紧包裹着的兵刃,虽然不知里面的兵刃是否锋利,通过外形猜测来大多是长剑。 店小二见公子衣着华丽,猜想必是王孙公子,这等有钱的主顾上门,无异于财神造访,哈腰赔笑道:“公子爷,您里面请!” 美少年并未言语,仅仅略微点一下头,便背对门外坐下了,对余者投来的目光犹如未睹一般,兀自点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 自美少年出现在酒楼,客人们便为之一愕,饮酒的放下了杯子,欲夹菜的也中途停下了筷子,有的菜入口竟忘了咽下。在场的诸人均是一生走南闯北的江湖客、商贾,从未见过这么俊美不凡的美少年;其中以女客最是羡慕,双目孕情投去秋波。这些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后汉三国时的吕温侯。 这位佳公子正是六年前逍遥山庄血案幸免于难的幸存者司马云龙,因已得其师真传,所以才得踏入江湖。他刚渡过江来,于自己阔别江湖后所发生的事也略有耳闻,不过中间有诸多令他费解之处。诸如江湖上横空出现了一个势力庞大的飞虎盟,这个组织在短短几年间一统了绿林,倒没有什么可令他称奇的,令他感兴趣的倒是其主脑人汪啸天,因为这人无论姓名、杀人手法、成立神秘组织均与自己的仇人太过相像。想见此人的心情固是极为迫切,奈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暂时搁置。在自己渡过长江买马匹时,无意中听闻老相识路子安于九月初九在青城山举行召开武林大会,遍邀天下豪杰,商议推举盟主、共诛飞虎盟。司马云龙深知路子安的为人,心说不过才六年不见,他是不是因为信佛而转了性?如今突然干起为天下苍生着想的事,令人有些不踏实,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不解归不解、费解归费解,可这成立盟会共诛飞虎盟之举还是令人挺中肯的。益加令他暗暗称奇的是昨日听闻万元山庄庄主郑万元的弟子在洛阳大展神威,自飞虎盟洛阳分舵躲主刘洛手里夺下了重现江湖的九龙至尊剑。还听闻郑万元因惧得之不易的宝刃得而复失,于得到宝刃当夜铸成一柄假至尊剑。对于这些传闻,他感到好笑之余更多的是匪夷所思,苦苦思索着这其中的奥妙,可一夜全无半点儿端倪,只是徒增烦恼忧虑罢了! 司马云龙饮下了杯酒,心底暗暗忖道:“听恩师言说九龙至尊剑乃是剑中至尊、剑中王者,一件神兵利器,至关重要的它是号令各大门派的兵符。郑庄主的门人杀了三江帮、金刀堂的高手,自然与同道结了怨,想来李志成、公孙剑绝对不会容忍的。郑庄主为人坦诚刚正,这样坦荡荡的君子未必能斗得过小人,他有难不能不救。是先折回去奔太原,还是去近在咫尺的飞鹏庄看望伯父、伯母呢?听闻各门与飞虎盟互相牵制,无人敢贸然动手,约莫郑庄主未上青城山前人身安全应该能得到保障。现而今到了伯父门前,若错过不进去,他日伯父得知必定不快,也于礼不妥当,不如在此草草用几口饭后便去飞鹏庄。再者,与如妹一别整整六载,实不知她出落成了一付什么样子,不过想来她是不会太丑的……” 一想到陈凤如,不禁令他心下颇悦,腮边泛着微微的红气,大脑中浮现出了那天真可亲的笑脸,忆起六年前与她在花园竹下相识时的情景,当时她不依不饶的与自己比试,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在那一刻觉得她笑庞之后隐藏的是任性和波辣;而与其谈及《左转》时,她的言语滑稽可笑,觉得她花庞之下所隐藏的尽是天真无邪、幼稚可爱;现在想来,与她的每一次见面,与她所谈的每一句话,每一次与她独处的时光,均觉得那么温馨惬意、那么美好难忘,有她在自己身侧,竟令自己忘记了烦心事。那种感觉,现在品味起来,兀自觉得回味无穷,此念一生,便想立刻一睹陈凤如那妙丽姣好的容颜。 一片喧哗之声传入耳中,切断了司马云龙的思路,扭头一瞧,在自己思想问题时室内已经又多三位客人,而且已经辨认出他们是青城路子安的门人,其中为首的是孬种铁剑男,他们大刺刺的饮着酒。 其中一个胖子道:“二师兄、九师弟,咱们三人这次下山办事不容易,机会也甚是难得啊!我早就听说过,说江南名胜古迹甚多,尤其胜产美女,一个比一个标致,我们当趁着此次机会好好玩玩儿,我想只要咱们九月八日之前赶回青城山就不算误事,师父也不会加以责备的。” 这三人下山是给江南各处的掌门、大侠送英雄帖来的,玩玩乐乐绕了一大圈,昨日方完成大事,今日往回赶。 一直未开口的铁剑男突然开口:“嗯,五师弟,你的话很是有理!”眼放淫光,挂了一丝诡笑:“咱们不妨弄几个窑姐儿,好好享受享受,岂不快活得紧。嘿嘿!” 另一个三角眼汉子放下筷子,大拇指一竖:“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二师兄也!” 铁剑男轻轻一摇手,淡淡的道:“过奖、过奖!” 胖子道:“二师兄、九师弟,我知道你们和我一样,均爱玩儿,不过,依我看来,我们现下还是应当把肚子喂饱为上策。对吧?” 三角眼汉子举杯喝下了杯中之物,说道:“二位师兄,咱们发请柬的事已经办完了,倒是值得松口气了。可是,我真有些后怕,别咱们青城派忙个脚打后脑勺,可可的眼见功成之时叫郑万元那老儿钻了空子,岂不糟糕至极!说来,那郑老儿倒甚为幸运,宝刃竟然落入到他的彀中了。” 铁剑男道:“九师弟,你别担心,郑万元那老儿没什么了不起的,即无德也无才,十足十是个孬种,纵使他持九龙至尊剑号令群雄,又有谁甘愿垂手听命?当今武林中,除了咱们青城派、除了师父,又有何门、何人敢配统领江湖群论,盟主一席舍恩师又有何人能配居呢?二位师弟,我敢肯定,只要郑万元他敢出门一步,决计不会活到午时三刻。” 司马云龙心中寻思:“听他们的话,看来路子安召开武林大会并不那么单纯,难不成他青城派要在郑庄主应约往青城山的路上动手夺剑?” 铁剑男拿起来壶来摇了几下,壶中悄然无声,显然已然无有一滴酒了。不禁使他大为扫兴,冲店小二嚎道:“小二,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将过来!” 店小二慌忙跑过来,赔笑问道:“客爷,您叫小的有什么事?” 铁剑男一下揪住店小二的领口,右手跟着挥出,噼噼啪啪,一顿大耳光下来,至令店小二一头雾水。恚怒道:“你小子没长眼睛是不是?明明看见大爷没了酒,还不添酒上来。哼,最可气的是你小子还敢恬不知耻的问,你小子是不是怕大爷没钱在你这狗窝里吃白食?” 店小二双 手捂着脸,兢兢业业:“大爷,别……别生气,小的这就给您老添酒。”心道:“哎唷,这人如此不讲道理,定是江洋大盗,可别惹火了他,叫他把店给烧了可万万划不来。” 司马云龙心下颇为生气:“青城怎么说也算名门正派,何以路子安的门下个顶个如此霸道?六年已经过去,这铁剑男的脾气倒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在不断滋长,武功不是第一,这飞扬跋扈倒难居第二。如此一来,叫人又如何区分名门和匪类呢?人前称他们是同道,真觉脸上无光啊!” 胖子笑嘻嘻的道:“小子,你要清楚,这位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的大侠可是咱们青城派的二师兄,我们都很是敬重二师兄,你敢得罪他,真是不想活了。这样吧,大爷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顿酒席就算在你小子的头上吧!” 店小二心下叫苦不迭之余脸上立时跟着浮现出一丝不悦。 铁剑男见店小二不乐意,当即啪啪连响,又赐给他二个耳光,猝嗟道:“你奶奶的,我五师弟的吩咐也正是大爷的意思,你小子胆敢不听,这便是瞧不起我青城派,小视我们师兄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店小二苦笑道:“是、是、是!小的听三位大爷的吩咐,今日是小的得罪了三位大爷,理当赔罪。三位大爷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拿酒来孝敬大爷们!” 铁剑男喝道:“快着点儿,大爷的耐性可大大的有限。” 店小二委屈满膺、转身而去,果真将酒重新给铁剑男他们添上。三人志得意满的又开始大喝起来,这顿霸王餐吃起来很有滋味,特别可口。 酒楼前停下二辆大车,从车上先后蹦下来四位白衣婢女,眉目清秀,均孕着杀气,人人腰间均悬着利刃,其中一名婢女怀里尚抱着一柄嵌玉古剑。紧跟着后车车帘一挑,自车里缓缓走下一位娇小姐,身着淡粉色衣裙,淡黄色的披风迎风慢舞,阳光下金辉熹然,犹如金乌之影,丝巾罩面更增几许神秘,衣裙、披风在身,依旧难以遮盖住婀娜多姿、万分迷人的身段。此位神秘美女尤其是楚腰细,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质,步履轻盈不沾尘,宛似九天仙女下云霄。 五人进门后,粉衣少女四外巡视一眼,目光落在墙角处吃酒的紫衫汉子身上,五人挑门旁的桌子坐下,叫了一桌酒席。其中一名婢女给粉衣仙子斟上酒,轻声道:“小姐,请用!” 粉衣仙子微微点头,罩在玉面上的丝巾微微颤动一下,右手如葱一般光润娇嫩,端起琥珀杯慢慢饮下旨酒。一举一动间,无不外露着只有神仙才有的迷人风姿。 怀抱宝剑的婢女问道:“小姐,我们今儿办完了事,是不是要回去呀?” 粉衣仙子道:“我也不想这么早便回去,可外面实在无有什么可逛的地处了,倒不如及早回去花些时间思索一下那部秘笈。”声音娇柔欲融,悦耳之极。 五位少女一进门便给色狼盯上了,铁剑男以目示意,对二人咕哝:“嘿嘿, 我说二位师弟,你们看看,那穿粉色衣衫的小妞的身段可真是太迷人了。你们再看看她那双如水葱一般的小手儿,多么娇嫩啊!由此我猜想,她面巾下罩的小脸蛋儿一定比她的手更娇更嫩。你们信不信呀?” 三角眼汉子也是好色之徒,大点其首:“二师兄的眼光一向毒辣,这一点毋庸置疑。嘿嘿……” 胖子倒有异议:“二师兄、九师弟,你们的高论,我委实不敢苟同。你们甭看那小妞儿的身段甚是诱人,可是她偏偏用丝巾遮住小脸蛋儿,这不说明问题吗?我猜想定然是她的脸蛋儿与她的身段相差十万八千里,由于唯恐人见了而嘲讽她的脸蛋儿,所以才弄条丝巾将其遮盖住。” 铁剑男嘻嘻一笑,丑态毕露,喝下杯中酒,说道:“仔细想想,你的话也不无道理。嗯,不如这样,咱们叫她把丝巾除下来,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若她那小脸蛋儿真是拧上一把能渗出水来,便请她过来陪咱们喝几杯。如何?” 胖子连连拍手,随即脸上洋溢出一丝忧色:“二师兄,如果貌如天仙固然最好不过,可是真的被我言中了,丝巾是为了遮挡丑陋,那怎么办?” 铁剑男双目如刀直刺进粉衣仙子体内,淫光四溢,道:“要真这样,的确是人生一大憾事,也无法令人再吃喝了。不过,幸好四名婢女还可以一拥,她们的小脸蛋儿尚可亲一亲。嘿嘿……” 三角眼汉子一拍大腿:“是极、是极!主人不美婢女美,代主人相陪也一样的。四位小美人儿,正好咱们兄弟三人每人抱一位,剩下的在一旁斟酒。” 粉衣仙子以丝巾罩面,故而见不到她脸颊上的表情,不过见秋波眼里放出恚怒之光,心下怒火猛燃,致使她的身子被气得一个劲儿颤抖,如五月鲜花在枝头上颤动。四名婢女均一个表情:眉毛倒竖、杏眼圆瞪,怒容煞气布满脸颊,双双紧按长剑,大有拔剑杀人以泄心头之气的心思。 “师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弟,真是明白我的心哪!”铁剑男一杯酒猛然灌下肚儿,竟伴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来到粉衣仙子桌前,色眯眯的道:“嘿,小妞儿,今年多大了,有没有郎君,干吗终日弄块手巾罩着脸蛋儿?来,大爷亲自来为你除去它,看看你的小脸蛋儿上是有刀疤还是有麻子。当然了,如果你心疼大爷,怕大爷动手累着,可以自己除去它,这大爷所求之不得的。嘿嘿……” 怀里抱剑的婢女当下出言叱喝:“何方狂徒,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如此放肆,你是不是活腻了?” 铁剑男依旧一付轻薄放荡的样子:“若问大爷是何方高人,哼哼,说出来吓死你这几个小女子,大爷乃青城派高手。告诉你,大爷是有礼、以诚相请,可不他妈的是什么无礼。再者说了,你们几位,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妓院里出来的窑姐儿,放肆不放肆的又有甚么关系呢?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又不会短了你们半拉铜钱,在哪儿接客还不都一个样儿。哼,你们明明是窑姐儿,却也在人前装出一副假正经,去了姐前的窑字,叫什么小姐、大姐,真是笑死人了。说正经的,甭当大爷是初入娼门的那种嫩雏儿,大爷可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开了个价儿,要多少钱才肯接客?大爷就是不相信,当窑姐儿的还有生意上门而不接的,大爷更是不相信,在这个世上还有不爱钱的婊子。啐!” 粉衣仙子忍不可忍,呸了一口,娇愠的道了一句:“无耻!” 司马云龙喝下了杯中的酒,未回头道:“简直无耻之尤,路子安这张老脸全叫你们这群不成器的弟子给丢尽了。哼!”说着慢慢将身转过来。名门正教之士当以除强扶弱为本,焉能心生邪念,出言调戏良家妇女呢? 铁剑男一望插话的主儿,不由得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讲什么好。 粉衣仙子扭头一瞥,禁不住心中一颤,这一颤之下便即不动了,立时觉得窒息了,突然芳心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一个劲儿突突狂跳,已经难以自持。秋波凤目之中的怒火顿时释然,放出缕缕含情孕意的细丝,直浇向美少年。她又清清楚楚的看几眼他,顿时之间只觉得两颊微微发烧红晕、心下则喜欢无限。玉心中寻思:“方才进来时只见到他的背影,还道他与其余客人一样,不想他长得竟然如此英俊。更奇的是他的相貌、衣着、气质和我梦中之人怎么会一个样儿呢?嗯,我暂时不动声色,看一看他究竟要干些什么?”静静谛听着,可目光则不停在打量着佳公子。 铁剑男脸一沉,叱咄道:“呸,谁家的猪圈门没有关牢,把你给放了出来,你他妈的又是什么东西?不论你小子是个什么玩意儿,识相的,趁早给大爷滚到一旁堆着去,少管大爷的闲事。” 司马云龙呵斥:“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听在下的话,立刻给几位姑娘赔个不是……”顺手一指粉衣仙子及四位白衣少女:“……并且马上自此消失,我可以不追究什么 。”固与铁剑男有旧怨,可也不想借机报复杀人,何况铁剑男毕竟是同道。 铁剑男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嗬,小白脸儿,口气不小哇!看来大爷今儿在吃鱼之前,得费费力先拔了你这根讨人厌的刺,叫你小子永远也坏不了别人的好事。”言罢双拳紧握,渐渐运力。 司马云龙镇定从容,说道:“你如是邪魔外道,口出污言秽语尚有情可原,而你身为名门子弟,竟也如浪子一般窕冶无耻。今儿遇上在下,如不给你一点点苦头儿尝尝,真不知道天下将有多少良家妇女的贞操毁在你的手里。” “想给老子苦头尝,老子现在就给你小子苦头吃。”铁剑男如一堵墙直倒向美少年,双拳抡开以一式钟鼓齐鸣猛地击向兀自对头的双耳。 司马云龙兀自未动,右手仍旧悠闲自得的往口里灌酒,对敌人的袭击未加一瞥,仅以左袖轻轻向压来的墙有气无力的一拂。这一拂,看似平平无奇,然而武学大家往往能在简单的纸上写出惊人的文章,这一拂袖子上已经孕了少许上乘内力。 铁剑男感到一股强大的劲力向胸前猛撞过来,惊骇之余不由自主凌空后飞,喀喇一声,压垮靠墙角处一张桌子。铁剑男苦苦呻吟着,支撑着慢慢爬起来,这一摔固是狼狈不堪,可倒使他酒醒了。面无人色,直觉胸中郁闷至极,热血不住上涌,一口鲜血喷出,衣襟上满是血渍。 司马云龙一出手,顿时令粉衣仙子大惊失色,大感意外。她毕竟是习武的行家,自知司马云龙是位内功不凡的后起之秀。纳闷之余更加佩服:“此人不过二十上下岁,在内功修为上竟然达到如此惊人的境界,他究竟是何门何派的高手?在我的记忆里,名门正教的阵营中并无这么一位内功惊人、人品出众、潇洒不群的高手……”对这位伸来援手的佳公子既有感激之情,又有爱慕之情,总而言之,瞧这位少年的一举一动,乃至于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无不合乎自己的心意,他在自己的心里简直就是位完美无缺的良人。 另外二个汉子目睹二师兄身受内伤,甩下杯筷,抢至师兄近前,先将其扶其坐好,而后抽出佩剑,双剑嗖嗖闪烁着寒光,均直指向敌人,胖子满脸杀机,吼道:“小贼,我们师兄弟跟你有何怨仇?” 司马云龙微笑着道:“无怨无仇!” 胖子恚怒更甚,大惑不解的问:“那你为何打伤我们的二师兄?” 司马云龙敛起笑容,肃然道:“你我心中皆有数,你竟不知为耻,难道非叫我当这众人的面儿捅破这层窗户纸吗?” 三角眼汉子青筋凸起,道:“你现在立时剁下一只爪子,以消大爷们心头之气,如果敢说半个不字,叫你当即呜呼哀哉!” 司马云龙自顾自的饮下一杯酒,漫不在意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叫我自断一臂,万万办不到,尚请二位原谅。至于想叫我呜乎哀哉,不过是你一时妄想,是不作数的,这个笑话并不可笑,说白了你们根本没有这个本事。若识时务的,抬着不堪一击的同伙出去,否则必然步他的后尘。” 胖子扭头对同门道:“九师弟,这小子太邪门儿了,定不是啥好鸟,必是江湖匪类,诛杀邪魔外道,我们义不容辞,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并肩上!” “师兄所言甚是!”三角眼汉子与胖子挺剑进招,侚刺少年小腹及前心。二人自恃剑术不凡,加上十足劲力,又兼双剑并举,不说一剑将其刺死也刺个半死。 司马云龙依然坐着未动,淡淡道了句:“青城剑法中的飞花追月、灵蛇出洞果然了得,只是二位这招式太老、内功不足、劲力不猛,宛似小儿舞铁锤,力不从心……”手指沉下绕到二剑侧,轻轻连弹二下,铮铮,二柄长剑飞起一并插入房梁中。手一翻,顺势上提,啪的一指凌空虚点,当即点在胖子膻中穴上。凌空虚点乃是点穴的至高境界,认穴准、出指捷自是不必多言,关键是内功修为要臻上乘,才能习到这无上境界。膻中穴为人身之气海,气聚之所,此穴一经被封,就如大门被人锁上,无法到门外来。司马云龙的右脚疾出,点在三角眼汉子的面门上,可并未为将其踹出。玩而不杀,俨然一副猫戏老鼠的样儿。 三角眼汉子被吓得屎尿交加,心下喋喋叫着自己气数已尽,吾命休矣!胖子被人点了大穴亦是魂不附体,面如死灰,目光惶恐而沮丧,心下惵惵不安。 司马云龙抽回脚起得身来,正言道:“你们三个听好了,今日我高兴,暂且不杀你们,你们滚吧!今后改掉蛮横倨傲、调弄妇女的毛病。如不改,下场就如它!”右掌一扬,吐出劲气,吸下梁上的长剑,左手食指孕上力道,以指代刀,轻轻向剑身上连连敲打十余下。指影过处,唰唰之声相继响起,一柄颇为锋利的长剑立时被锁成片片水晶。真气所至,飞花摘叶皆是剑,内力达到,以指为屠龙宝刀锁断铁刃便不足为奇。 粉裙仙子见司马云龙使凌空虚点之技,心下大为吃惊,而今见他竟以指代刀锁断铁刃,由吃惊变为自叹不及。纤纤玉指一竖,轻声娇赞:“好强的内力呀!” 铁剑男三人那还敢迟疑,均晓得自己的骨头再硬也无法与铁剑相比,连连点头。铁剑男坐着颤声道:“请大爷……爷您老人家人放心,我们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请……请您……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把我们这几个狗屁给放了吧!”如不是有伤在身,早给司马云龙这位故人跪下了。 司马云龙右袖运气向胖子一拂,顿时气到穴解:“行了,你们可以走了,但走之前先付了酒菜钱。” “是、是、是!小的付,同时,大爷和五位姑娘的账也由小的来付。”铁剑男伸手入怀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胖子兀自心有余悸,对于凌空虚点、推气解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现下死里逃生自感庆幸,和师弟连忙上前搀扶铁剑男向门外走去。 司马云龙取出银子付了账,店小二接过二块银子,对司马云龙千恩万谢。 靠墙的紫衫汉子突然站起,手里盘持一柄十二尺长的软鞭,神色不安,酒足饭饱之后,企图夺门而出。不知因何自打五位少女一入门,他便面有惊惧之色的不时偷眼相睹。 粉裙仙子目光如炬,立时站起,娇喝道:“丁万雄,我们之间的账尚未了,你便想溜,这是何道理呀?” 司马云龙听粉衣仙子这一喝,甫向紫衫汉子瞧去,见他在五十上下岁,两鬓别白、饱经风霜,颧骨高凸、眼窝深凹,一脸刚毅,身体不高,衣着皆紫,手拎软鞭。心想:“听这位小姐叫他丁万雄,难道他即是‘海外三仙’中的老三丁万雄吗?看他手里的软鞭,应当就是他了。不过,这位小姐与黑道魔头有过节,怕要有苦头吃了。” 丁万雄见难以脱身,索性跟敌人拼了,道:“不错,是该好好算一算咱们之间的账,你残忍无比的害了我二位兄长的性命,又对我苦苦相逼,使我独剩报仇自卫这条路。哼!” 捧剑的婢女愠然插话:“你兄长的死,在于你们出尔反尔,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又怨我们何来?哼,真是岂有此理!” 丁万雄冷冷的笑道:“好哇,好一个自作自受,好一个咎由自取呀!当日,我们兄弟三人本想可以与谈得来的人共同维护武林正义,岂知弄巧成拙、竟然成了他人用来残杀同道的刀剑。如此倒也罢了,可见到下属一旦稍有怨言,便被尽数诛之。我兄弟不想终日活在战战兢兢里,更不想再干违背良心的下作勾当。难道这也有错吗?”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才想起来反省对与错,才想到改变生活方式,你不觉得有事后孔明之嫌吗?”粉衣仙子微微停顿些些工夫,甫继续道:“丁万雄,如你痛改前非,现在还是不晚。要是你一意孤行,那我也只有无奈杀了你这个贼人啦!”啪的一声轻响,自仆人手里抓过长剑。 丁万雄冷声道:“你们已经害了我两位兄长 的性命,如今叫我放下兵刃,可能吗?妖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拔剑出招吧!” 司马云龙心想:“这位姑娘原来是位女侠,听丁万雄讲他兄长全为她所杀,看来她必有不凡的武功,我的担心真是庸人自扰了。”后退一步,看着粉衣仙子与丁万雄之间如何了结恩怨。 粉衣仙子用金声玉振的声音道:“好,我自海外直追你到江南,早想与你动手了。家严有命,我唯有取下你这贼人的首级啦!” “甭假惺惺的,说罢,是你一个人上,还是你们五个一并上?”丁万雄将生死置之度外。 白衣婢女道:“狂什么,杀你还用得着我家小姐亲自动手?由我们四人收拾你绰绰有余。哼!”唰的一声,自腰间抽出长剑。其余三名婢女亦纷纷拉出白刃,用洁白闪亮的剑尖指着丁万雄。 粉衣仙子缓缓退到司马云龙身畔,似乎对于仆人一斗丁万雄并不怎么担心。 丁万雄说道:“你们四个小妖妇与虎谋皮,惨不忍睹的杀害我不少门人,而今又妄想害我,我看你们是活腻了。好,我这就先剁了你们,而后再诛杀你们的主子。” 第二章 锦衣荣归 四名白衣婢女倩影蓦晃,双双在剑上运力,扑奔丁万雄。四柄长剑一起飞去,分取敌人双肩、双膝。剑走轻巧如烟飘,剑势颇为凌厉,显是经过名人点拨,出剑殊捷,剑招变幻之妙,不知高出铁剑男他们多少倍。 丁万雄向后退步,颤腕抖鞭,使软鞭如金蛇狂舞,叮叮当当,一式恨满天涯,将四剑封出。随即抢身,软鞭立时虚点一位少女的肩贞穴,将四人视线顿时调过。鞭扑到中途顿改路径,后式声东击西使出,软鞭顶端的铁榔头猛击向另一名少女顶门百会穴。 这位白衣少女也不含糊,不及抽剑,匆匆退了五步,甫躲开敌鞭。另外三人也未看着,唰唰唰,一剑当头劈落,一剑疾刺紫宫穴,一剑拦腰锁叶。三剑中化出的剑影绵绵如细雨,已经将对手下盘罩住。虽室内狭小,很不利于长鞭的发挥,但在丁万雄舞来,长鞭倒也不受限制。鞭一兜,在身前化个大圈,一式珠帘隔燕尽将三招化去。而后顺手一抖,唰的一声,一招秋风扫落叶打向三名少女纤足。三名少女各自抽剑,展闪相避,这才化险为夷。 四团白影将一团紫影团团围在中央,四柄剑进出有序、退避有方,配合得倒也颇为默契。甭看四人出剑以轻巧见长,仍旧就丝毫不落下风,招招疾向敌人要害,不留一丝余地。丁万雄的软鞭卷如蛇盘,出如蛇吐信,扫如马尾,上下翻飞将飘来的毛毛雨一一扫在门外。内力充沛悠长,以至其鞭势不仅未弱,反而越舞越猛。真气滚滚不断,出招连绵不绝,式式相连、招招相接,气势连贯,拆开敌招后全力反击,以求以刚克柔、以猛压巧、以一诛四。 转瞬之间,双方已经对拆五十余招,丁万雄不仅半点儿便宜未占到,反而在敌人强劲的攻击下逐渐跌落下风。丁万雄既吃惊发毛,又畏惧气恼,吃惊是敌人尽是女流,竟在与自己对抗这么长时间丝毫不落下风;气恼是自己每每攻出的刚猛之招皆为对方轻轻巧巧化解;发毛是因为内力已耗大半,竟仍然未能尽诛四人;畏惧是因为看到敌剑渐渐占上风,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如此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见手下人大占上风,粉衣仙子扭头窥视司马云龙的次数愈发大增,只是关注着打斗的司马云龙并未发觉罢了。 一名白衣女子故意卖了破绽给丁万雄。丁万雄大喜不已,知只要除去一人,剩下三人用不了十招八式便能杀掉。抢步上前,猛举软鞭向其肩头打去,内孕刚猛之劲,纵使砸不死,砸出伤也不费吹灰之力。 白衣少女一惊,就在敌鞭离己不到一尺时,突然凝固了,随之而来的是丁万雄大吼一声。少女忙回首相顾,丁万雄后心、两肋分别插着长剑,这才令丁万雄之计不得售。显然等待就戮的这位少女是引丁万雄深入的,另三人的长剑则趁机攻上。丁万雄知上当已经晚矣,待三柄长剑一退,身上立现三个泉眼,珰的一声,软鞭坠地砸碎一块砖,扑通一下,尸首倒在美人裙带之下。四位婢女诛敌之后,双双收剑入匣,站到主人身侧。 四名婢女自恃剑术不凡,粉衣仙子也流露出喜悦。 司马云龙未将四人的剑术放在眼里,只觉女孩子剑出即要人命,未免有些老辣,但碍着所诛的乃是亦正亦邪的人物,所以不好多言。他拎起长条包裹,冲粉衣仙子彬彬有礼的一拱手,说道:“真想不到原来姑娘是身怀奇技、深藏不漏的高手,方才孟浪鲁莽,请恕在下班门弄斧之罪。哎,在下今日是出丑出到了家,小姐请继续用餐,在下先告辞了!” 粉衣仙子忙还礼:“公子实在太客气了,小女子固有长剑在手,然如虞姬弄剑,不过吓唬一下不懂武功的愚赋愚妇罢了,其实不并不怎么通晓武学。说起来,今日如非得公子及时伸出援手,说不定……。哎,总而言之,小女子感激不尽,再次谢过公子维护之忱。”颇为难为情、言出由衷的轻声相约:“公子既无事,不妨坐下来喝一杯酒,教小女子也好略表谢意。” “多谢姑娘盛情,恕在下无礼,不能从命。一是在下已经酒足饭饱;二来尚须办一则事,委实无时间久留。对于小姐的盛情,唯有出一个谢字。”司马云龙一心欲去飞鹏庄,故才温婉加以拒绝。 粉衣仙子觉得司马云龙的话不无道理,他比自己进来得尚早,如不是用罢餐,又岂会离去?大脑一闪,脱口相询:“公子系小女子的恩人,今日小女子无法报公子的大恩大德,只有等他日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是何门的高人呀?” 司马云龙道:“小姐客套了,在下一个落魄江湖的无名小卒,贱名委实不值得小姐一笑,在下无门亦无派,更不是什么高人。” 先前捧剑的那个婢女喝道:“小子,我家小姐一向视男人如猪狗,从不加以辞色,因为看得起你,才问了你的贱名,你怎可如此不识抬举?哼,就算你是个当奴仆的下人,也应该有个狗三儿、猫四儿的名儿,何况看你的衣着也不像个仆人,又焉会连个名字也没有呢?” 粉衣仙子瞟了一眼仆人,叱斥:“阿玲,不得对公子无礼!”谦然对司马云龙道:“公子,婢女给我宠坏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见怪!” 司马云龙面带红云,道:“古语云: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小姐,你不要怪这位姑娘,我觉得她的话也挺有道理的。在下复姓司马,贱名云龙!” “好名字,公子果真是云中之龙,人如其名呀!”粉衣少女心中志得意满:“我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对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了几分,但年轻的剑客中似他这般了得,并无一个,想必定是新出世的高手。” “谬赞了。”司马云龙一拱手:“小姐请继续用餐,在下不打搅了,告辞!”说着也不顾粉衣仙子有何话可讲,径自转过身躯。 司马云龙的离去,使粉衣仙子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询问:“公子欲去何处呀?” “出城看位朋友!”司马云龙人已经走出酒楼,回首向粉衣仙子道了这么一句。 粉衣仙子转盼相送,送梦中情人走出酒楼,本来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讲,然而他竟出了门,完全不给自己机会,顿时大感失落,并且颇为无奈,初次感到在这个世上还真有自己伸手而得不到的东西。大脑中想着:“司马云龙、司马云龙、司马云龙,他……他……他究竟是何方人氏,家又在何方呐?哎呀,不好了,我忘了问他家在何处是小,却又怎么忘了问他现在到底要去哪儿呢?哎,人言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儿与君一会,不知是有缘还是无缘,是良缘还是孽缘?今日与君一别,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与君再次相逢相叙?都说缘由天定,份在人为,从未为过,又如何为?有了……”忙命婢女道:“阿玲,你去看看他去何处了,在何处落脚,以及下一步打算干什么。打听清楚后,回来到对面的客栈中找我,咱们不走了,在西湖游玩几日。” “哎,情真地有这么大的威力吗?真是太神奇了!”阿玲喁喁自语,走出酒楼。 她因未用完餐便与铁剑男、丁万雄发生了争执,婢女又为她点了一桌酒席。这位粉衣仙子因为司马云龙在眼前一现,致使芳心大乱、难以自控,平静的水面上猛然泛起千层波澜,大脑刻满了他的一笑一动、每一句言语。过了好久,方重新坐下来,但百无聊赖,实在无任何趣味,什么美酒佳肴均无心再食,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发呆、发愣。 司马云龙出了酒楼,扬鞭催马,奔向城外。心急马快,未过多长时间,马蹄便已在飞鹏庄门前煞住。举目观望庄门上悬着的大匾,发觉一切情景亲如六年前,心下甚喜,不知天真可人的如妹是否在庄上?怀着这个疑团,忙翻身下马,上前敲门,而后一撤步,等待门内的人出来。 门开后闪出来一个庄丁,并问:“公子,您来此找那一位?” 司马云龙含笑道:“在下司马云龙,来此特地求见 庄主、夫人,烦请通报一声。” 庄丁转身跑进去,去禀告主人去了。 司马云龙立在门外,心下颇为激动,认为伯父、伯母、如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自己与他们有整整六年不见了,在这六年中自是对这一家三口有一种特殊的牵念。下山来所想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这里,今朝终于又能见面,自然欢喜无限。 吱的一声,大门左右乍开,内出一伙人。当前一对夫妇,正是庄主“玉面飞鹏”陈昌与其妻“双刀玉凤”秦美英,二人乍见客人无不一愣,虽有些不敢认,但还是确定他真是失踪的侄儿。后面是娇小姐陈凤如、婢女月儿、老总管陈安等人。 陈昌与夫人、女儿正在屋里话着家常,庄丁突报六年音信全无的女婿登门。陈昌夫妇及女儿欢喜无限,陈凤如立时双颊红晕,喜从天降,故而与父母急忙冲出大门。众人表情除满面春风,便是娇怯孕笑,总之见到司马云龙无不欢悦无限。殊不知,在这六年里陈昌因为司马云龙为二矬所擒生死未卜,时时刻刻自责,沉浸内疚中无法自拔,陈夫人也有对不住故人之心,陈凤如的紧张、担忧更甚。 司马云龙抢上前,冲陈昌夫妇一躬,极有礼的道:“伯父、伯母在上,侄儿拜见二老!” 陈昌见侄儿无了昔时的童稚,风流更甚,极为欢喜,仰首大笑,满怀欢喜的道:“侄儿,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身。赶快过来,叫伯父好好看看。哎,六年不见,龙儿长大成人了,当年的一棵小树已成如今的参天大树了。好,好,好哇!哈哈……”伸手扶起来侄儿,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一副和蔼可亲。 “真是你么,真是我的龙哥哥回来了么?”陈凤如双眼含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顾一切扑到司马云龙身前,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如洪水狂奔出来。 司马云龙点头道:“嗯,是我回来了。如妹,你还好么?” “哼,你真是坏死了,你不是读过书、认识好多字的么,怎么走了这么多年一个字也不写回来,你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你么?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到现在你还问人家好不好,人家不要理你了。哼!”陈凤如假嗔之余连连跺脚、频频捶打他的前胸。 司马云龙说道:“如妹,其实我何尝不想伯父、伯母跟你呀,我无时无刻不想回来,可是因为没有鸿雁,写了书信也没法传回来啊!所以,对你们的思念,我也只能在心底深处默默的忍着。” “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思念终于变成了现实啊!”陈昌感叹之余插话。 陈凤如不去理会父亲的话,仍对爱人不依不饶的道:“哎唷,我的大哥呀,你叫的是什么屈呀,难不成是本女侠我冤枉你了?”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司马云龙微笑道。 陈凤如再次顿足:“坏死了,六年不见了,干吗一见面就跟我拌嘴,你就不能像六年前那样让着点儿小妹我吗?哼,真不知道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亏得人家一直以来苦苦惦念你。哼!” “那么,干脆这个哥哥由你来当好啦!”司马云龙双肩一耸,一付无奈之状。 “哟,真是的,你明知道这个哥哥我是当不来的,还假大方个什么劲儿呀?龙哥哥,我可告诉你说你要是再敢惹人家生气,人家以后都不要理你了。哼!”陈凤如嘴角挂笑。 司马云龙终于做出了让步:“好了、好了,如妹,你可不能生气的,否则我又得被你给踢出老远哪!” “哼,你知道就好啦!”陈凤如得意之下外溢浅笑。 秦美英随和可亲的建议:“好了,我们不能老在门外站着,走,进去,有什么话咱们屋里说。” 陈昌猛然惊醒,悆道:“哈哈,多亏夫人提醒。龙儿、凤儿,走,咱们进屋去!” “嗯,不跟你聊了,我累了,进去啦!嘻嘻……”陈凤如一双秋波眼含情脉脉,笑印粉庞如花一般美丽,小口似樱桃艳而红,一头乌黑的长发如丝一般,掺掺玉指白嫩之极玩弄着衣带。玉立婷婷、姝丽绝伦。如不说的话,谁又相信这位丽人即是六年前那位蛮横任性、又不喜读书的陈凤如?因她眉目如画、清丽难言,并且手中双刀颇为了得,故得了个“双刀飞燕”的绰号。她这几年一直在峨眉山求艺,下山也不过是半年前的事儿。她自第一眼见到他时,业已方寸大乱,双眼含情呆呆望着他,心中甜甜的、美美的,颇为感激自己那位早已过世的叔父兼公爹司马英,毕竟自己与伊人的亲事是他老人家促成的。见到他目光投来,使含羞的俏脸更加晕红,虽垂头不语,然而嘴角上则挂着醉人的娇笑。 司马云龙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忍不住看了一眼薄嗔诈怒的陈凤如,与她的目光一对,立觉欣喜不已:“想不到短短六年不见,当年的如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而且又这么美丽动人。伯父、伯母如不食言,当真把她许我为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来到客厅,司马与龙见大厅内的陈设与六年之前一样,并无太大改动。分宾主落座后,有婢女献上香茶。司马云龙不客气的喝了一口茶,放下盖碗后微笑着问:“几年未见,伯父、伯母的身体还安好么?” 陈昌手拈须髯,笑着回答:“没病、没灾,能吃、能睡,还可以了!” 秦美英满面堆欢,虽然并未开口,可一直上下打量司马云龙,心中一个劲儿嘀咕:“龙儿如此俊美不群,人品佳,又有礼貌,果真是佳婿,凤儿也只有嫁了他,才不负其如花的容貌。只是,龙儿如此风流潇洒这未必是件好事,一旦出门,必会有许多少女倾心追求,看来凤儿的情敌不在少数,看来她不及我这么幸运能够独享丈夫的整个心哪!为了凤儿不吃亏,我得借机为她把名分给定下来。” 几经寒暄,司马云龙问遍了庄上所有人的情况,最后又问陈昌:“伯父,自侄儿为二矬擒走之后,再也未见您老,但不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陈昌面现一线愧光,说道:“哎,说来当真是惭愧啊!自从侄儿你被二矬掳走后,我想去救你可迷药发作了,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见你被贼人强行劫走。当我药力过后,提剑在深山里到处找你和二矬,可奔波了数日余,不但你,连二矬的影子也未见到。我想可能是二矬怕我找到你,已经带着你到别处去了。所以,这六年间每每像起这件事来,伯父我都后悔不已,真不该带你涉足江湖,更不该那么掉以轻心啊!”然而,对于回来后所染的那场大病则只字未提。 “伯父,您如此自责,您教侄儿如何自处啊?更何况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司马云龙道。 陈凤如温和的问道:“大哥,你被二矬当成了香饽饽请上山寨,定然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快、快说出来听听。”见他不慌不忙的品茶,急了:“大哥,人家都等急了,快点儿说嘛!” 司马云龙忆起往事:“正像如妹所言,这事说起来倒挺有趣。二矬擒我上山,并没有打骂我,只是没口子夸我资质甚佳,强逼我拜他们为师……” 陈昌吃惊地问道:“侄儿,那么你最终答应拜二个怪物为师了没有哇?” “夫君,你不必担心,龙儿是个正邪分明的好孩子,如果他真拜在二矬门下,是没脸儿来见你这位伯父的。对罢,龙儿?”秦美英很是自信的微笑着道。 “伯母所言甚是,侄儿如堕落倒与匪类有染的地步,我有何颜面来叩伯父的大门哪?伯父,你是晓得的,‘盘龙岭二矬’的手上虽有几下子,可乃是打家劫舍的山贼,侄儿固年幼无知、浅见寡闻,然而尚知人生之耻莫过于认贼作父。”司马云龙喝口茶,接着说:“不过,我当时未一口回绝,可也并未叩首拜师。” 陈昌立觉轻松多了,如释重负的叠声道:“没答应就好、没答应就好哇!”他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旦支持不住点了头,虽未自他们身上学得一招 半式,可也有了师徒的名分。这么一来,侄儿今后在江湖上便无有立锥之地,这奇耻大辱得伴着他一生一世。 陈凤如颇为不解的问道:“咦,我说大哥呀,你怎么如此语无伦次了,是和我们多年不见,高兴得不会说话了,还是你发烧了,脑子给烧坏了呀?你咋这么讲,何谓既未叩首也未回绝呀?” 司马云龙哧哧一笑,说道:“如妹,你冰雪聪明,一时竟也猜不透我的用意,看来我的计谋能够得售真的是决非偶然,的确很可行啊!如妹,你可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办,完全是为了能够尽快逃出魔窟,尽快摆脱二矬的纠缠。” 陈凤如心想:“这跟逃出魔窟又有什么关系呢?怎么想也拉不上关系呀!”跟着一声娇笑,昵声道:“你所想出来的办法必定很有趣儿,快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假若你不痛快说,再吊人家的胃口,人家就去掉你的胃口,不给你晚饭吃哟!嘻嘻……”这一笑,显然舍不得真的不给他饭吃。 司马云龙继续述着旧事:“我察言观色,见到二矬年纪固然不小,可性情乖张,且一向狂妄自大、好为人师。我想如将弱点加以利用,在二人中间挑拨一下,必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故此,我便对二人说我所要拜的师父那得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只有这样我才能习到不世神功。二人果真中计,均没口子的自夸自诩,都说自己武功天下无敌。我紧跟着又问天下第一高人共有几名。如妹,你来猜猜看,他们会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呢?” 陈凤如信心十足的道:“大哥,你也将人家看得太无能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来问聪明无比的小妹我?他们是兄弟二人,又全说自己是高人,自然异口同声说天下第一高手共有二名啦!” 司马云龙道:“如妹,这回你猜错了,倘若他们当时这么回答,我便无计可施,也逃不出来。刚好相反,他们说天下第一高手只有一名。” “哇,不对、不对,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呀?”陈凤如感到大出意料之外,兴味盎然之下忙咨询:“大哥,你快点儿说,后来又怎样啦?” 司马云龙侃侃而谈:“我便抓住二人均说高手只有一位这条大做文章。我说他们的话里必定有水分,必有一人当面扯谎。经我如此一挑拨,二人为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便火拼。为所谋得售,待他们二人打得疲惫不堪时,我又请他们喝酒。二人喝醉了便睡,我就这么逃出来了。” 秦美英面显欢愉之色,赞道:“真聪明!对了,龙儿,你未拜二矬为师,自盘龙岭逃出来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是呀,大哥,你一个人行走江湖一定有许多趣闻,甭跟人家卖关子了,快讲给人家听听嘛!”陈凤如迫不及待的道。 司马云龙继续说道:“我从贼窝中出来,刚巧下起大雨,当时又饥又喝、失落无助更是纷至沓来,说真的我真想马上回到伯父、伯母身边。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出来的?这么一想便打消回来的念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只身前往湖北武当山,求见玄真真人拜师求艺。” 陈凤如抿嘴巧笑,开玩笑似的道:“大哥,你可是真够唐突的了,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人去武当山,路途不熟不说,没有我爹给你引见他们的掌门人,你能够走到贞武大殿前,玄真真人能收你为徒吗?呵呵,大哥,你不会是估计重施,用了啥高明的手段将老道士给骗了,使他乖乖收你为徒了吧?快将你那高明的法子教教我,以后我好用来对付娘,叫娘传我更高深的刀法呀!” 司马云龙一摆手:“如妹,你说笑了,玄真真人是一派宗主,洞察先机之能堪称当世无双,你就是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生诳他之心。其实,当时我只是想去湖北,然而因种种事情牵绊,未能去成。” 陈凤如奇问:“咦,怎么说没去成呢?” 陈昌、秦美英夫妇均误以为司马云龙拜在玄真真人门下,今日到来是特地来看望自己夫妇和女儿,不想他并未去湖北。出于好奇,陈昌问道:“侄儿,湖北你未去成,那么你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司马云龙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了口:“小侄自深山里逃出来,自认为已经厄难全消、万事大吉,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胖矬又追了上来,将我擒后,仍旧要我拜他们为师。我当时既惊讶又畏惧,心里也明白自己骗了他们,这一次不比上一次那么幸运,九死中未必能有一生……” 陈凤如打趣儿道:“他没将你杀了,否则你也不会坐在这儿了,但我猜想他一定是先把你打了个半死,而后把你装进关动物的笼子里羞辱你。” 司马云龙苦笑着摇了摇头:“赵钱并没有打我,更不曾将我关进笼子里,只是依旧逼我拜他为师。他揪着我进了一家小酒店,在那儿遇上了大魔头‘削刀太岁’徐圣,我便又开始怂恿赵钱斗徐圣。徐圣的以气推刀果真照赵钱高一大截。赵钱固然败走了,可我并未能摆脱头上的华盖运,反成了徐圣击败赵钱所应得的战利品,他也同样逼着我拜他为师。不过,几日之后,他便因为与青城派结了梁子而为路子安、韩银龙所击败。”这话自然为实,可也不得不删除了一些内容,诸如贾青天斗二矬、天星庄灭门一事、路子安以自己为饵钓徐圣一事。恐二老担心,恐二老闻知天星庄一事而又想起自己家中所发生的惨案,不言路子安的丑事,为的是不令他的名誉上有污点。 陈凤如嫣然而笑,道:“这么说来,你一定是拜在了路子安那个老头门下,可那路老头儿的武功的确不及玄真真人呀!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挑师父挑来挑去竟然挑了一个大饭桶呢?” 司马云龙心说:“路子安算什么?见死不救、狡诈多端、只会欺负老实人,调教出来的弟子更不长进,净干些为人所耻的龌龊事。哼,我堂堂大好男儿,若果真拜在他门下,误人子弟是小,还不将我调教成个采花大盗啊!”嘴上兀自道:“我也没拜路子安为师,而是在去湖北的路上遇见了八大魔君中的‘天齐老人’方安和他的二个弟子。”李志成招了个见异思迁的“娇客”,弄得好端端的花堂成了玉菊的灵堂,说起来让人伤感,所以他把在三江帮总堂所见所闻均剔除了。 乍闻‘方安’之名,陈昌夫妇不禁大惊失色,禁不住齐声问道:“你……你拜在了方安门下?”他们知道,二矬的武功与方安相比,差着十万八千里,侄儿能禁得住二矬的威逼利诱,可未必能在方安的不世魔功面前直身不跪,毕竟急于学上乘武功乃是侄儿的弱点,小小年纪为达目的,可能不顾前后也未可知。 “伯父、伯母,还是先前那句话,侄儿如真与贼人有染,是万万不敢踏进二老这片干净的土地。所以,方安老贼固有意收我为徒,但侄儿并未拜在他门下。”司马云龙极为肯定的道。 陈昌出了一口气:“如此的话,我就放心了。” 第三章 再遇故人 “侄儿,你与他们相遇后,又发生了啥事?”陈夫人心有余悸。 司马云龙讲述自己如何被逼跟着方安进的天齐谷,讲了方安如何歹毒的逼自己拜在他门下,自己未答应,他便丧心病狂的封住自己的五输穴,又将自己投在地牢里要用自己来试药。最后,又讲婉儿趁着方安为贾青天所伤之时打开牢门救自己的感人义举,以及兰天凤出于妒忌而诛婉儿。提及婉儿,自然触及了他的自怨自艾之处,令他不禁暗暗落泪。司马云龙叹了口气,说道:“这样我葬了婉儿,便向外走,方得天助巧遇恩师,侄儿便拜在恩师门下,一学整整六个春秋。”想到能拜在欧阳旭门下,大感自豪。 陈昌等万万未曾料到一生为恶、歹毒无比的方安竟有婉儿这么一位纯洁善良的弟子,这真是世间最为神奇的事情。陈昌、秦美英、陈凤如、月儿、陈安无不对婉儿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生正义已是颇为难得,有为了正义不惜牺牲生命之举更是难得得很,更何况是位十几岁的小女孩。陈昌喝了一口水,见众人神色凄然,忙岔开话题,问道:“侄儿,这么说来你是一下山即来看我们了?” 司马云龙彬彬有礼的说道:“伯父所言甚是。侄儿父母双亡,伯父、伯母便如亲生父母,并且一别已有六载,侄儿甚是思念二老,这才前来问安,以求二老原谅侄儿六年无信之咎。”而另一方面则是见见这位天真可人的如妹。 陈凤如听他左一句伯父、右一句伯母,全然不提自己,便嗔着他未将自己放在心上,眉宇之间微孕一丝不悦,当即出语奚落:“哼,你可真是嘴甜心苦哇,你的话比歌曲好听,你口口声声说想念我爹、我娘,六年不见你竟两手空空登门,我看你不是来看望人的,是无处吃住,而来我家吃白食的。” 司马云龙见陈凤如虽轻嗔薄怒,仍是姿颜姝丽,心下甚喜,当下辩道:“如妹的话有理。但是,我想伯父、伯母必然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万不会因为这个而将我逐出庄门的。” 陈凤如兀自不服气,还要讲些话来驳倒伊人,未及开口,秦美英便脸一板,当下冲女儿呵斥:“凤儿,不得胡闹,龙儿若是外人,上门无送礼品,我们必然不快,可龙儿和我们乃是一家人,一家人贵在以诚相待、真心相处,这比什么都强。龙儿一下山即来看咱们,说明在他的心里我们是最重要的。你这般不顾前不顾后的胡扯,岂不要伤了你大哥的心么?” 陈凤如箝口无言,只是冲其母伸了伸舌头,作了个鬼脸,不过听母亲说云龙和我们是一家人,心下极为喜悦,不言而喻,母亲很满意这个女婿。知道他一下山即来杭州,看来他真的对自己一片真情,倒是自己冤枉了他。心生此念,立地转嗔为喜,两腮感到红晕无匹,羞怯使她想看他却又不敢投去目光,低下头,玩弄着衣襟,心中则如吃糖饮蜜一般,已经除去六年之久的相思之苦。 陈昌想侄儿未去湖北,想来定有奇人相助,遂正言相询:“贤侄,你所拜的是何方高人,能不能对伯父、伯母讲讲呢?” 司马云龙内中二股力量在不停厮杀:“临出谷前,恩师曾再三的叮嘱,勿叫我在外人面前提及他老人家,我固然不大明白师父的用意,但师命是不可不遵的。可这话又说了回来,毕竟伯父、伯母、如妹不是外人,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紧存的亲人,对他们我做不到有问不答。他们不是外人,讲出来,想来也不违背师父不许对外人言的教诲。”豁然开朗,郑重其事的道:“不瞒二老,侄儿在出谷前曾经得到恩师关于他老家人的大名不可对外人言的禁令,然而伯父、伯母、如妹都不是外人,我说了也不违背师命。”停顿少许功夫,颇为自豪的道:“提起恩师,伯父、伯母均听过。老人家便是驰名天下的武林第一人,复姓欧阳,人尊‘剑神’。” 所有人乍听“剑神”之名无不震惊,转而又肃然起敬。陈昌几乎不敢相信,问道:“侄儿,你的恩师可是天下第一人,人称‘剑神’的那位欧阳旭老前辈?如此说来,他老人家这些年来一直隐居。是吧?” 司马云龙道:“不错,恩师他老人家之所以隐居一是厌倦了江湖上的杀戮,二来是为了潜心钻研武学。正是为了这二个原因,老人甫才在声名日隆时毅然决然退出江湖,终日过着隐士生活。” 陈昌得知侄儿师承欧阳旭,心下不胜欢喜。秦美英问道:“侄儿你已然得到了欧阳老前辈的真传了。对吧?” 司马云龙自信地说道:“恩师不辞辛苦、倾囊相授,侄儿不敢偷闲、尽心苦学,所以天幸已得他老人家的真传。” 陈凤如嘻嘻一笑,道:“好哇,想必定然是名师出高徒啦!” “名师的确是名师,高徒可不敢称。”司马云龙殊为谦虚的说。 陈凤如打趣道:“不是高徒,一定是臭酒。大哥,是吧?” 司马云龙一笑:“也许是吧!哈哈……” 陈昌满腔欢慰,道:“侄儿你得遇名师,习成上乘武功,这即是给伯父、伯母带来的最好的礼物。对了,你既然已经习成,下一步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司马云龙郑重其事地说道:“伯父、伯母,来此的路上听闻青城掌门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豪杰,于九月初九齐聚青城山举行武林大会,共举武林盟主、齐心共歼飞虎盟,故此,侄儿想向二老问安后便去青城山见识见识。另外,顺便查一查仇人的下落,也好索债报仇。” 陈凤如眼放企求之光,抿嘴笑道:“大哥,一路之上必然听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快说出几件听听。” 司马云龙侃谈道:“如妹,说笑了,我在路上并未听见什么趣闻,反倒净听闻一些令人费解的事。其一,九龙至尊尊剑又现江湖,并落在万元山庄郑庄主之手;其二,就是我方才讲的路子安要主持召开武林大会,目的为除飞虎盟,据说天下英雄俱会出席,连闭关已久的少林住持悟静禅师也会亲临;其三,现而今江湖上崛起一个极其神迷的飞虎盟,盟主汪啸天,不论姓名、杀人手法等项均与我的仇家太过相类,我想会会此人,看看此汪啸天是否是彼汪啸天。” 陈昌大点其首,说道:“是的,伯父虽未在江湖上走动,然也知道江湖上的确是出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飞虎盟,盟主确实也叫汪啸天。最可怕的是据说绿林各洞各寨、各门各派已经尽数归属在他的麾下,他可谓是天下众贼之首。还听人讲此贼的武功、内功极高,不说惊世骇俗,也远在悟静大师、玄真真人之上,关键是截至现今尚无一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据传,他下一步的目标是歼灭名门正派,一统江湖。”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今有‘剑神’的高徒跟本女侠在,他的诡计不会得逞的!”陈凤如插话。 司马云龙心道:“倘若单单一个飞虎盟,大家齐心合力,对付起来并不难,怕就怕正教内部不合……”感叹道:“唉,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又有谁不想称霸武林呐?” 陈昌点了一下头,说道:“侄儿,你的话不错,各大门派之主中的确是有人以曹操自居,然而殊不知魏氏天下数十载后终属司马家啊!我敢说各大派一旦内部不合,飞虎盟必定趁虚而入各个击破。” 陈昌所言不无道理,天下武林分为两大派,以少林、武当为首的正义之士是一派,以汪啸天为首的群魔又属一派,如果说一年前大家尚相安无事,而今已势如水火。此刻亦如二国对立,无不企图吞对方,外敌在明不足为虑,内忧不易察觉、危害更甚。内忧一起,敌人必会趁机入侵,国家必然岌岌可危。司马云龙想了许久,方冲口而出:“伯父,您老对江湖上的各色人物均了如指掌,您清楚路子安的为人吗?” 陈昌沉默一会儿,道:“武林中共有十一个大的门派,在十一位掌门之中的确是以他最为狡诈,且野心勃勃,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对了,侄儿 ,你突然问这个干么?” 司马云龙道:“先前有人说他也有称雄之心,但也有人说他是真正的大侠,在他的青城山主持召开武林大会为的就是聚群雄、除贼子。人是会变的,所以对上述二种说法我不敢肯定哪一种是真的,哪一种是假的,现在听伯父一讲,虽然仍有些迟疑不决,可更加确定这个武林大会一定另有文章。” 陈凤如巧笑嫣然,道:“他是一派宗主,召开武林大会自是为推举盟主,这不就是他的目的,哪能还另有什么文章?我看你是想多了!” 众人一听陈凤如之语,越发觉得她太天真可爱了。秦美英可亲的说道:“凤儿,你所想太过单纯啦!”然也正是因为女儿如此单纯,甫令自己与夫君视如至珍。 “真奇了,单纯怎么可能是毛病,难道单纯善良不好么?”陈凤如微微不快。 “好、好哇,当然是好啦!女儿是娘的宝贝儿,自然什么都好,毛病就更好啦!”秦美英见女儿吃吃一声娇笑,便又道:“传闻悟静大师、玄真真人届时均会出席青城山大会。” 司马云龙说道:“听闻悟静大师闭关已久,早不问江湖恩怨,路子安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打动他的呢?不过,不论用了何法,禅师一旦出山,各门纵有心内斗,也必会暂弃前嫌、共同对敌的。” 陈昌迟疑半晌,淡淡的道:“江湖上是这么传的,是真是假,无从考证。悟静大师出不出山,至今倒从未听智云禅师向武林同道吐露过,因此他出不出山至今仍是不解之谜。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郑庄主一旦持剑上青城山,必然会使青城山大为热闹,弄不好会发生同室操戈、自相鱼肉的惨景。当然了,我这也只是推猜之词,唉,毕竟事态的发展并不是由人定的。” 陈凤如立时兴起,欢喜无限的道:“爹,真如您所讲的那么有趣儿,咱们可得青城山走上一趟,瞧瞧到底有啥热闹可看。” 秦美英脸色乍变,装作不悦:“江湖凶险、人心叵测,你一个女儿家武功又弱,人情世故又不懂,你去我们不放心,因此不许你出门。” 陈凤如立觉有人在自己一盆火上淋了一盆水,故而不乐意,娇宠任性地道:“哎唷,我的妈呀,您也太不公平了,您与爹爹都去青城山,叫女儿一个人在家,女儿不干,女儿就是不干嘛!总之,你们走到哪儿,女儿这个小尾巴就跟到哪儿,甭想把宝贝女儿甩掉呀!” 秦美英绷着脸道:“你既然是说我与爹在哪儿,你在哪儿。好哇,我跟你爹早就决定了,我们谁也不去青城山,你自然也就不必出门了。如许一来,你也不必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了。” 陈凤如不明白,父母明明是武林之士,何以会不理青城山之约?急得她频频搓掌,无计可施。一眼瞧见司马云龙正在微微发笑,不禁计上心来,眉毛稍展,忙问他道:“大哥,你去不去四川玩儿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岂有不去之理呐?”司马云龙锵锵有声地讲。 陈凤如心下忖道:“父母不去,可他去,这也是一样的,反正与他有夫妻之名,我跟夫君去助他一臂之力,料想父母定然不会竭力反对。”甜甜一笑,俏脸微红,羞涩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飘至他身侧,对父母道:“爹、娘,您二老好清静,不去四川那么远的地儿看热闹,可是云龙大哥他去,女儿孤身上路你们不放心,我可跟大哥同往。” 司马云龙想行走江湖时,身边能有位美人相伴的确可减少许多寂寞。可又一想,里面则有诸多不便,自己固与她与夫妻之名,可终究未与她成亲,行走江湖如带上她,伯父、伯母必然不悦。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妹,伯母所言甚是,龙潭虎穴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藏杀机,你别看青城山上群雄俱至,可这里面隐藏着的杀机是你我所看不到、想不到的。纵是到四川这段路上有多少凶险乃是你我所预料不到的,况且你是知道的,我去青城山并不是去游山玩水去,而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办。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等我办完事,你说去哪儿玩儿,我一定陪你去。所以,现在你还是听伯母的话,在家里好好的练功才是正经。” 陈凤如巧笑一扫而释,正色问道:“大哥,你甭扯别的,老实回答我,你不带我去四川的原因是不是担心我武功不济,唯恐遇敌时连累你呀?” 司马云龙没料到小妹如此率直,忙解释:“不、不、不!如妹,你千万不可会错了我的意。” 陈凤如秀眉一蹙,佯嗔诈怒,更添三分艳丽,道:“哼哼,什么地方会错了你的意?其实你的心中就是这个意思,如不然,我说了你也不会如此紧张。你自恃系一代剑豪的及门弟子,自恃武功不凡,自然瞧不起我这点儿拿不上台面儿的武功。明明是小视人家,嘴上却不肯承认,伪君子,真是伪君子。哼!” 司马云龙忙摇手:“如妹,我六年前不敌你,而今如何敢小视你的刀法呢?” “既然不小觑我的刀法,那你干么不赞成我一并去青城山?”陈凤如不依不饶。 司马云龙软语相劝:“如妹,青城山上及路上的凶险是另一方面,关键是我要向我的仇人讨血债,我仇人的事你也清楚,如果他真是现而今飞虎盟盟主,想找到他、杀他,就如唐僧的西行之路,不知会遇到多少难、多少妖魔……” 陈凤如忍不住噗哧一笑:“这不正好么,本女侠正可帮帮你的忙呀!你武功精头脑不精,我智慧有而武功稍逊,故而你的武功加上我的智慧,相信定然无往不胜、手刃咱们的仇人、取回真经。” 司马云龙苦笑着叹道:“唉,如妹太天真了。”随即又正色的道:“如妹,你可知道,我们只消一踏出庄门,所面对的无一不是为非作歹的江湖鬼蜮,无一不是为祸武林的枭雄,这些人居心叵测,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如妹,说句真心话,我怕你跟我去,而我对你一时照顾不周,惹出来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续道:“如妹,听我一言相劝,还是在家好好孝敬二位老人家以及练好武功,其余的均不必去想。待你武功大成之日,再行走江湖也不迟。” “哼,可恶,怎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带我同去青城山玩儿哪!”陈凤如眉间含怒,脸色微变,推开他的手,忿忿、重重的一跺脚,回到座位上坐下。 “如果你不在身边,二老会悬心的。”司马云龙见陈昌夫妇莞尔微笑。 陈凤如忍不住吃吃而笑,柔声道:“嘻嘻,大哥,你骗人,爹娘如真担心,还会笑么?再者,有你这位‘剑神’门人当保镖,整日在我身边相伴,谁又敢欺负我?所以,我相信爹娘必然会放心的。大哥,好大哥了,你就带我一同去青城山玩玩儿吧!”俨然一付央求口吻,见他无动于衷,简直愤怒之极,啐道:“哼,真是江北的胡子——不讲情面!”嘟哝道:“说什么悬不悬心,无非是担心我武功不济而已!” 司马云龙双手左右一摊,一付无法可施之状:“唉,小妹,你既然一定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是你的武功不济好啦!” 陈凤如并没发怒,眉间反而出现一丝喜色,语气和平些道:“只要你承认,便好办了。嘻嘻!” 司马云龙见她忽怒忽喜,费解的问:“我承认,又怎么好办了?” 陈凤如忆起往事,噗嗤一笑,颇为自信的道:“大哥,六年前,咱们二人比试过,那一役,我是记忆犹新,相信你也不会忘记。如今六年过去了,咱们的武功均大进了,互相不知对方的武功如何,干脆,我们不若如六年前一样再印证一下。假如小妹我败了,也就不再纠缠你了。你觉得此法妙否?”心下早有小九九,自己胜,万事均休,一旦败北,就给来个死不认账。 陈昌及所有人不由得微微一惊。司马云龙自知以自己今日所学,十个她也不是对手 。陈夫人深深了解女儿有几斤几两,别的单不论,首先侄儿师承“剑神”就是自己女儿万万不及,凭“剑神”门人这块大金匾压下,女儿已经输定了。扯过女儿的玉婉,微笑着道:“傻孩子,以你现下的武功根本胜不了你大哥,既然知道这个结果,又何必出手哪?” 陈凤如则不以为意,僖道:“当然了,‘剑神’门人不是好对付的,或许我不是大哥手下十招之敌。然而,如果我用双刀,大哥则出单掌,我自信可在他掌下走十招不败。如果我能在大哥掌下走上十招而双刀未飞,自然是我胜了。这样一来,我就有把握胜了大哥,这个比法也最最公平、最最可行。” 就在司马云龙刚欲讲什么之际,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庄丁,冲庄主一拱手,颤声道:“禀……禀庄主、夫人,大事……大事不好啦……” 司马云龙等人见这汉子面带惊惧惶恐,又讲“大事不好”,心中暗暗吃惊,均站了起来。陈昌急问道:“如此慌张,究竟出了啥事?” 庄丁反手一指门外:“庄主,是去年此时来的那两个锉子又来了,他们点名道姓要您出去,说有话要讲!” 陈昌双眉一轩,啪的重重一拍桌子,愤愤不平道:“什么?他们又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真是欺人太甚了。哼!” 司马云龙连忙询问:“伯父,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有客登门反而令您老不快?” 陈昌喟然长叹,说道:“唉,当真是一言难尽啊!这件事还须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七月的一天,趁你伯母不家中,就是那两个要收你为徒的‘盘龙岭二矬’突然找上门来,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得知的住址,开口就要我把你交出来。我说你是叫他们掳走的,而今反过来向我要人好生没道理。哪知他们蛮不讲理,一口咬定你已经拜他们为师,是我在黑夜中趁他们不注意把你偷走的……” “那他们没有讲自己为徐圣所败这关键的事吗?”司马云龙万没想到二矬竟然能够找到这里。 陈昌道:“这等丑事,他们自然绝口不提。后来,我们话不投机,便动起手来,当时因为你伯母和你小妹均不在家中,我一招不敌二矬,只得认栽。我知二人是盗贼,无奈为了平安,只得拿出五百两银子,打发他们走人。他们当时,就曾说一年后会回来讨人。当时,我只当他们疯疯癫癫,不过说说罢了,并未放在心上。果不其然,去年七月间,他们二人又趁着你伯母上峨眉山看望凤儿之机来了,我自知动手无宜,只得又给他们五百两银子了事。哼,谁知他们得到了甜头,今年又来勒索,简直是欺我太甚!” 陈凤如疾言厉色地道:“爹,您放心罢,上两次他们来时,女儿不在家中,这一回有女儿在,非得亲手剁了他们的狗头不可,也好为您老人家出出这口恶气。” 司马云龙感到二矬之所以上门滋事,都是因自己而起,还是由自己来了解更加妥当。忙上前对陈昌道:“伯父,此事全因小侄而起,还是交给小侄来解决吧!” 陈凤如心想:“啊哈哈,你果真是中计了,你想出手,那么我去青城山这事就定下来了。”慌忙抢先道:“不成、绝对不成!这则事是我们家的事,而你是庄上的客人,主人在岂敢烦劳客人出手呀?如若真叫你出手击敌,岂不是叫人家小觑我飞鹏庄无人了吗?” 司马云龙竟一时无言以对,沉思半晌,颇严肃的道:“咱们二人通融一下,只要你答应此事由我出手,我绝不干预你同去青城山,但是得有一个前提,务必得二老首肯。如妹,你意下如何?” 陈凤如怡然自得的忖道:“哈哈,你终于让步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啊!不过,只要你同意了,二老是决计不会反对的,毕竟你我是夫妻关系,娘子助夫君去报大仇乃是天经地义的。”忍不住花容孕笑,心花怒放的道:“好罢,既然你如此苦苦乞求,看在你是我龙哥哥的份儿上,我自认吃亏,让你一次好啦!但是,你莫要食言、不许抵赖,去青城山务必得叫上我。哎唷,不成的,说不准你会反悔,我得取纸笔来,叫你给我立个字据。”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用立字据,我不会抵赖的。”司马云极为高兴,并谢道:“不过,我得多谢如妹你的成全!” 陈凤如不胜喜欢,心情之僖、之佳,犹胜六年之前在花园里比武得胜。陈昌夫妇虽知女婿师承天下无双,然不知道武功究竟如何,所以当其提出来解决此事,并未拦挡。陈昌随和亲切地道:“侄儿,二矬武功到底如何,你心中有数,千万要小心应付。倘若力不从心,及时抽身,咱们再另外想办法。” “伯父,二贼由侄儿出手打发,万无一失!”司马云龙抓起包裹,满眼自信。 “大哥,你的剑术长进了几分,我可不知道,今日有此良机,正可让我们看一看你是名师调教出的高徒,还是名师酿出出的臭酒?呵呵,走罢,我们出去瞧瞧你的老相识去吧!”陈凤如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外走。 陈昌率众人来到庄外,庄门之外赫然立着一排彪形大汉,人人手里均提着雪亮的钢刀,为首的是两个长相滑稽可笑、一胖一瘦的小矮子,果然正是欲为司马云龙之师的“盘龙岭二矬”赵钱、赵财,固是阔别六冬,可二人相貌一丝一毫也不曾变化。 赵财嘻嘻一笑,细声细语的道:“嗨,陈昌、老朋友,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身子骨还算可以罢?对了,老子用手指加脚趾仔仔细细算了算,你老小子与老子也有一年的时间未见面儿了。”似是特地来看望老朋友而不是寻衅滋事的。 陈昌捻须微笑,射影嘲讽道:“是啊,咱们确有一年未见了。唉,真是想不到啊,二位居然还在阳间为非作歹,这实在是天理不公、阎罗大王不睁眼哪!” 赵财脸色微变,道:“陈昌,你这老儿,老子我看你是老得一塌糊涂了,胡说八道、胡说九道、胡说十道。陈老儿,老子问你,你他奶奶的这话是个啥意思?你说不出个意思来,老子便叫你一死。哼!” 陈昌面印微笑,道:“陈某人之言再明确不过了,难道二位听不懂吗?”随即风趣儿的道:“我是说,阎王怎么如此不睁眼睛呢?似二位这样的角色,他老人家不但未请去地府定居,反叫二位大刺刺在阳间为土匪干歹毒之极的勾当……” 二矬顿时勃然大怒,赵钱上前一步,大喝道:“陈老儿,你奶奶的,给老子闭上你的乌鸦嘴,别在老子面前叽叽喳喳叫个不休,真要是将鬼招来,老子先让他把你小子给锁去。不过,在鬼锁你小子之前,老子得告诉你小子,老子兄弟可是堂堂九尺高的大丈夫、大英雄,干事情向来都是光明磊落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哼哼!” 陈昌点头姗诮道:“是,当然了,二位做事又怎么不光明磊落?大白天就敢抢劫杀人,真是光明得不能再光明了。哈哈!” 赵财怒火上升,双眼圆瞪,道:“陈昌,你这老儿甭你妈的给脸不要脸。哼,倘若你把老子给惹火了,老子一把、二把火把你的狗屁山庄给烧成白地。” 陈凤如极为轻视的道:“有啥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二个未成年的孩子嘛!张口闭口的烧这个、烧那个,明明是自己太狂、太无耻,反说别人不要脸,依我看你们这二个小孩子才是不要脸的人呢!” 看二矬的身高,谁也不会说他们不是小孩子,可根本没有年近五旬的幼童。由于人们常常嘲讽他们是小儿,故而二人开口自称老子,闭口自云老子。赵钱暴跳如雷,大骂道:“你乌龟王八蛋,哪儿来的黄毛小丫头片子?你胆敢口出狂言,说老子兄弟是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哼,你个王八羔子,就冲你这一句话,老子今儿不叫谁死,也得务必、必务的叫你魂归天外。” 陈凤如咯咯一笑,说道:“哎哟,看来你们一心想去地府朝见十殿阎王了。好,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你们能够达成心愿 ,我成全了你们,一会儿即命人送你们去。” 月儿在后插口道:“奉劝你们还是走罢,别拿自己的人头来当赌注,赌输了可是无法翻本的。” 赵财一声干笑,驳斥道:“嘿嘿,就算是老子拿人头当赌注来赌,也从来没有输过,更加不会输。” 陈凤如道:“也许你们以前从未输过,但也不代表今后不会输,只能说你们这两个动物尚未碰到想要你们性命的猎户……” 赵财仰首伸眉,嗌嗌而笑,莫予毒也地自诩:“嘿嘿,可笑、可笑,简直是可笑之极!告诉你说,老子兄弟一向都是要别人人头的老子,哼,老子活到今儿,还从没听说有人他妈的胆边生毛,敢摘老子的人头。” 陈凤如道:“唉哟,心急什么呀,今儿保准有人来摘你们的人头。” 赵钱神气十足地问道:“你说,要老子人头的人,他他妈的是哪个小子,他他妈的在哪儿?” “在这儿,就是我!”随着一个的清朗悠长话音一歇,自陈昌身后从容不迫走出一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佳公子。司马云龙接着道:“哈哈,二位,几年未见,怎么二位仍是老样子?在下心中费解,是何种缘故致使二位的身高未能增长半寸呢?二位,你们也忒爱财了,干么不肯花些银子求医问药使身高更上一层楼呢?” 第四章 十招退敌 二矬乍见眼前这位漂亮潇洒、仪表不群的俊公子,虽仔细端详,除了觉得这张俊脸有些熟外可并不认识他。赵财用刀一点少年,大为不恭的问道:“小子,你他妈的是陈家什么人,干么老子上二次来没他妈的见到你小子?” 司马云龙微笑道:“瘦矬,你当真是好忘性啊!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哎,听你这么一问,我更加确信了你的确是不及胖矬天资聪明呀!哈哈……” 赵钱乍听这话心下震惊,不过更多的则是洋洋得意。赵财一愣之下,脸色立时大变,急忙愤然地询问道:“小子,你他妈的怎么知道老子不及老大,还有,这等瞎说八道的混账话你小子是听谁说的?” 司马云龙鲜明干脆的道:“能听谁说呀?还不是听你大哥赵钱说的啦!”顺手一直颇为自恃的赵钱:“他正在你身侧,不信,你可回头问问嘛!” 赵财呸了一口,扭头怒视赵钱,厉声问道:“妈的,老大,你什么时候对外人说过老子不及聪明这话的?” 赵钱连忙赔笑解释:“老子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条狗讲过你不如老子我聪明之类的话,你可千万别听这个小白脸儿满嘴喷粪。再者说了,老子兄弟二人从来没有分开过,连他妈的吃饭、睡觉、拉屎都在一块儿,老子又怎么可能对外人编排你?” 赵财立时豁然而解:“臭小子,你想骗老子上当,这是不可能的!老子是天下最最聪明的老子,是万万不会上你小子的当的。再者说了,老子兄弟向来不分开,有老子在身边看着,他又怎么可能对外人说老子不及他聪明这样的鬼话?” 司马云龙悠闲自得的道:“唉,二位一个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来不曾讲过这话;另一个则说我在骗你们。由此看来,我讲二位是记性不佳而忘性强,倒也未冤枉你们呀!好罢,那我就给二位提个醒儿吧!” 赵钱性情急躁,迫不及待的吼道:“小子,别你妈的吞吞吐吐的卖棺材,像个老娘们儿似的,你的屁究竟是放还是不放?” 司马云龙道:“我先问问二位,六年前,是否有一件事,致使二位相依为命多年的兄弟大打出手?同室操戈到了高潮,二位均端出了成名之技。二位,可有无此事?” 闻得此言,二矬不禁暗暗大惊失色,六年前兄弟大打出手乃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在人前背后二人绝口不提,为的就是恐有人得知而以此来讥讽他们。为此,他们命手下纷纷发了极重的誓。六年过去,果然无人知晓这件丑事,然而面前这白衣小子竟然知道,二人心知只要有人知道,就不愁天下人不知道。赵钱迷惑惊讶的道:“臭小子,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连老子兄弟从来没对外人讲的事,你小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妈的,你告诉老子,你他奶奶的到底是个甚么人?” 司马云龙不禁一笑,说道:“哈哈,我知道二位不敢对外人讲的事,凭这一点难道二位仍然想不起来我是谁?哎,罐里养王八;真是越长越回去了,当真是无药可救啦!” “真搞不懂你了,大哥,良苦用心成了对牛弹琴,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陈凤如道。 赵钱大吼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再不说老子便喀喇一刀劈了你!” 司马云龙语含讽刺,说道:“二位怎么这么笨呀?我三番五次加以提示,你们竟仍一个劲儿的摇头摆手,难怪昔年欲为人师都会未遂心愿。在下如此一讲,二位该晓得自己有多么笨了罢?” 二矬猜想,这少年人能知道自己的丑事,定然是陈昌告知的。赵财怒视业业风流的美少年,咬牙切齿的叫道:“小子,你怎知老子兄弟收徒未如愿这桩事,是不是陈昌这老狗告诉你的?” 陈凤如听敌人对父亲不恭,当下当骂:“你才是狗呢,而且还是条丑陋不堪的佝偻狗。”玉指一点她的龙哥哥:“甭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殊不知你们狗咬狗咬的正欢时,我大哥全看见听见了。” 赵财瞪视司马云龙,气势汹汹的责问:“你小子当时在场,在什么地方躲藏来呢?” “我当时一未躲,二未躲,正大光明地在二位眼前站着!”司马云龙微微而笑。 赵钱当下辩道:“你小子在胡说八百道,你如果当真是未躲着,干么老子连你小子的踪影半拉也没瞧见哪?” 司马云龙道:“二位未看见我,是因为二位未长眼睛,既无眼睛,自然不可能发现我了。哈哈……” 赵钱吼道:“小子,你胆敢中伤老子,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好惹的。” 司马云龙丝毫不在乎的道:“你们不好惹,这不假。可是,在下已经惹了,你二人又能把在下如何呢?” 赵钱双刀一分,掂了数下,声色俱厉地嗥道:“也不能把你小子给怎么样,只不过老子要把你这双大眼珠子给剜出来,再把你小子的鼻子、耳朵全都剁下来,给老子我下酒。而后再剁了你小子的双臂双腿,这样你小子仍不死的话,老子一刀把你的头给切下来。小子,你说说看,这样好玩吗?” 陈凤如深知二矬并非情人的敌手,插话道:“真不知羞臊,人丑话更丑,你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本领。” “你怎么知道?”赵财立刻反问。 陈凤如用手一指二矬,语含讥笑,道:“六年前,二位被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当猴子耍来耍去,像耍猴戏一般。二位同室操戈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嘿,猴子捞月亮——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你们不妨仔细想一想,这事若传到江湖上,会不会令听者笑歪嘴巴、笑掉大牙呀?” 胖矬赵钱脸色铁青,肌肉直抖,不是人声的吼道:“臭丫头片子,你这是胡说八道,老子兄弟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会叫一个小儿给哄骗了呢?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婊子,老子叫你好看。着!”一言未了,噌的一声,突然扑向美人,唰唰、双刀疾驰而落,一式流星赶月直劈向少女顶门,从出手毫不留情上看,他全无半分怜香惜玉之心。 “二位被一个孩子给玩弄了,何故……啊!”陈凤如正在不卑不亢的应付,乍见赵钱双刀突至,手中固有双刀,可也不禁大为吃惊,以至话到一半便被惊叫所代替。 “如妹勿惊!”司马云龙手疾眼快,左手揽美女纤腰向怀中一带,右袖孕真气冲下落的小山轻轻拂去。呼的一声,真气如烟奔胖矬肥肥的身子吻去,内劲未用上一成,推出去胖矬这个大皮球还是绰绰有余。胖矬飞出立地,连连后退,心中大惊之余竟有些不知所措,圆瞪双眼死死盯着少年。 司马云龙不情愿的放开手,对美人道:“如妹,没事了!” 陈凤如想起方才被他相拥那短暂的一瞬间,心里的甜蜜已经战胜脸上的恐惧,方才那一瞬间酥酥麻麻、飘飘欲仙的感觉,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虽然令她感到窒息,可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以至于他的手已经放开许久,她兀自睡在甜美的香梦之中。听他出语关心,她觉得两颊在发烧,竟然涩然一笑,低下了头,去弄衣角。耳中倒是传来了父母及众仆人们的嘻笑之声。 司马云龙说道:“二位勿动怒,在下答应你们,绝对不会向江湖上的侠士们透漏你们的丑事……” 赵财刀指少年,喝道:“小贼,老子看你是活腻了,快快报上姓名来受死!” 司马云龙道:“二位屡次三番问在下是何人,如此重视我一个江湖小卒,在下如果一再隐瞒,委实对不住二位这份热忱哪!”脸一板,笑容顿释,肃然道:“在下非是旁人,正是六年前你们不由分说强行掳走,硬逼着拜你们为师的那人。” 二矬乍听之下一愣,又重新仔细打量司马云龙,赵钱一拍大腿,转嗔为嘻,脸上多了三分笑意,说道:“嘿嘿,当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呀!现如今老子的徒弟长得如此漂亮、如此标致啊!啧、啧、啧!老子师父我说怎么见了一面儿,便似以前见过呢,原来果真是 自己人哪!嘿嘿……” 赵财笑吟吟的对赵钱道:“啧啧啧!别说,陈昌这老儿给老子二人一挤、一压,还真有办法将老子师父的宝贝徒儿给弄回来了。哈哈,我说老大,依老子我看呢,咱们老子兄弟跟陈昌这老小子的这笔账就此二笔、三笔的勾销了吧!” 赵钱频频点头,不胜喜悦:“这话大大地有理,老儿给老子找回了宝贝弟子,老子又岂能再寻老儿的晦气?徒儿呀,你既然回来了,从前你哄骗老子师父、不认老子师父、逃跑这点儿小事也就不提它了。嘿嘿,只消跟老子师父回山,老子师父依旧会将这二身无敌天下的神功传给你。怎么样,老子师父还算不念旧恶吧?” 司马云龙面显刚毅,叱喝道:“白日做梦,谁稀罕你们的三脚猫功夫?倘若跟你们回去,无疑证明不是憨傻即是智商等于零。你们看看,我像是憨傻之人吗?” 赵财不解的问:“我说徒儿呀,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六年前不是你说要拜咱们两个老子为师的吗?到如今你因何伸出了个耳朵又返了回去呢?(‘出尔反尔’这个词在他这里竟成了这个意思。)你说、你讲,你为了什么不跟老子师父走呢?” 司马云龙叹口气,道:“哎,看来二位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呀!”随即激昂的续道:“在下再也不想与二位纠葛不清了,不如咱们双方来打个赌,来赌一下在下是否跟你们回去。如何?” “怎么赌法?”、“赌么?”赵钱、赵财颇为关注,齐声相询。 司马云龙道:“我赌在十招之内徒手夺下二位手中双刀!” “如果十招夺不下又当如何?”赵钱忙问。 “呸,他不可能夺下来,是万万不能夺下来的。老大,你应当问他,他败了的话又当如何?”赵财当下纠正其兄话里的谬误。 “对,对,你小子败北了又如何呀?”赵钱颇喜的问。 司马云龙道:“以十招为限,若二位在十招内能击败在下,或是在下用十一招夺下二位的双刀,便为在下输,自是证明技不如人,定会无怨无悔跟二位回山继续苦练。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二位如若胜不了在下,没别的,二位今后见到在下务必退避三舍,并且永远不许现身飞鹏庄门前。二位认为这赌能否值得一打,又敢不敢一打呢?” 赵钱大点其头,赵财心中暗忖:“嘿嘿,小儿你当真是不知好歹,六年前你已经败在了老子的掌下,而今再动手还能胜?”禁不住咧嘴大笑,有些无奈的道:“如此也好。不过,你要牢牢地给老子记好了,败了可得拜老子为师,日后不许耍赖!” 司马云龙哧哧一笑,说道:“同时,你们也要记住了,如果你二人刀失手的话,从今后不许再在飞鹏庄门前和我面前现身。倘若不恪守承诺,在下必会宰了你们。” 赵财连连点头:“放心,老子师父是天下第一,绝对不会输,就像六年前没有输一般。不过,倒是你小子真输了,可甭说老子师父欺负弟子。嘿嘿……” “在下不是小儿,不会哭。二位,稍候片刻,我马上就来。”司马云龙转身对着陈凤如,将手里包裹递过去,柔声道:“如妹,帮我拿一下。” 陈凤如接过包裹,关心的问道:“大哥,不用兵刃能取胜吗?” 陈昌夫妇虽知女婿武功不凡,然而感得他弓拉得太满,毕竟二矬乃是绿林盗贼。他们倒不担心司马云龙会受伤,而担忧他是否能在十招内徒手夺下敌刃。假使未能在十招内夺下敌刀,岂不说嘴打嘴,真要拜两个三分不像人、七分更胜鬼的家伙为师了嘛!秦美英道:“是啊,龙儿,你不用兵刃,单凭肉掌搏钢刀能成吗?” 司马云龙冲伯父、伯母一拱手:“二老大可放心,侄儿不会令二老失望的,更不会在二老面前夸口说大话。” 陈昌拍了拍侄儿肩头,颇有勉励之意,平易近人地道:“去罢,侄儿,我们相信你,不过你也要多加小心啊!” 司马云龙道了声是,冲陈凤如孕情一笑,扭身凌空而起,在空中连连转了几个圈子,悄然无声飘落在二矬面前。这一招颇为了得,如无上乘内功,难以习成。陈昌夫妇、陈凤如等人一见司马云龙轻功惊世骇俗,又吃惊又兴奋。司马云龙向二矬颇有礼貌的一招手:“二位,请亮兵刃,出招来攻罢!” 二矬互相递个眼神,齐声喊叫:“看招,小子!”鸠起球飞,赵财在上双刀一摆,一招双龙取水倏地分点少年左右肩贞穴。赵钱呼呼,一式左右开弓双刀分削向其左右胯骨。司马云龙唰的一提气,横身飘忽而起,使赵钱刀走空,使赵财刀自胸下飞过,双爪如铁钳疾出,一招还以颜色,侚扣向赵财胸前紫宫和肩头肩贞二穴。出手比赵氏兄弟出刀的速度快上百倍,虽然轻而无力,然内劲不可小视。 赵财双刀暴翻,海底捞月蓦然锁向对手双肩。赵钱也变招,双刀齐下,一式举火烧天横切向美少年腹部。司马云龙双指下沉,当当,竟弹下赵财的双刀,同时一抽身,遄飞右脚踢往胖矬的天枢穴、梁门穴、太乙穴。这一招三羊开泰威力不凡,一脚飞出并踢三处要穴,脚如龙卷风,化出诸多幻影,宛似千只小船一起冲向码头。弹指、踢穴本是两门上乘武功,出招快、内功深厚,无疑使这二门绝技的威力大大增加。 二矬虽然目中无人,然则毕竟是会家子,敌人所出之招的优劣自能分辨,知道这个自己要收为徒的人与六年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二人双双后跃,躲开之后,双双用不知所措的目光望着少年人。 司马云龙见对头呆愣未攻,笑道:“二位怎么罢手了,难道不想击败在下、掳回山寨吗?” 赵家兄弟心下稍有畏惧,想纵使不能击败他,可只要在他手下坚持过十招,己方就算胜,届时他爽约不肯跟自己回山,可自己毕竟没失面子。赵财仍旧在上,双刀齐举,力道送到刀锋,一招二虎下山劈向美少年双肩。赵钱如球滚来,双刀翻飞,毕然刺向敌人双膝。配合虽默契,然毕竟是人,再密切也有微弱的破绽之处。司马云龙见二人中间三尺处正是破绽所在,如一道白色闪电自二人中间闪过,凌空一转,右手指向赵财腰眼穴,左脚霍然点向赵钱大椎穴。手指脚踢一并而出,异常快捷。二矬见敌人自己方破绽之处冲过,心知敌人下一步非偷袭不可,故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向前方,待躲开之后,方又转身飞一般攻回。 陈昌夫妇及所有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陈昌夫妇初时有点儿忧心,担心侄儿十招内胜不了二矬,可一动手,见他在刀网中横行无忌,大占上风,也就不怎么担忧了。陈凤如先前眉毛紧蹙,生恐兵刃无眼,情郎大意为其所伤。可她见意中人在飞雪中如入无人之境,心情转佳,粉脸上无了忧容惧色,也洋溢着甜蜜、自豪的微笑。 “下面是第九招,二位要小心啦!”司马云龙陡然朗声道时双脚一抬,轻松闪开赵钱的刀,猛伸双爪,快胜电动,啪啪,不偏不正刚好扣住赵财的双刀,注上内力送到敌刃上,意欲以内力震开敌手、夺过敌刀。 赵财虽手足无措,可并不甘心双刀易主,然无论抽刀变招,还是运一股内力相抗均已迟了。二股热流震得其手不得不自刀柄上移开,股热流更以威猛无比的速度,长驱直入奔胸前撞来。他被强大的外力一下子给撞飞了,轰的一下,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手中双刀业已成为别人的兵刃。赵财慢慢坐起,鲜血自嘴角渗出,胸中气血翻滚,眼前金光缭绕,显然已受内伤。他无暇仔细去想,连忙运功调息。 司马云龙夺下赵财的双刀,刀交单手,抬右掌推向冲上来的赵钱,掌未至,劲气绵绵不绝自掌心涌出,宛似雾海罩向赵钱。赵钱深晓这一掌如拍在胸前是什么效果,慌忙缩身抽刀,以求暂避锋芒。但是,稍稍迟了,双刀早已随着强大的真气飞起被卷向空中,胖矬也未得幸免,被真气撞出数丈外。坠地后,觉得胸前热 流上涌,哇的一下,鲜血喷在衣襟上,连忙盘膝而坐,运功下压热流。 司马云龙接住落下来的双刀,一扭身洒脱的落下。虽不满二矬的所作所为,然自己为他们所擒住时,二人并未相欺,对自己还够客气,正为此未对二人痛下杀手。 待会儿,二矬草草调顺内息,由手下扶起,二人面无血色,雪白如纸。赵钱问老二:“老二,你没事罢,还能走罢?” 赵财无奈的长叹一声,淡淡的道:“老子死不了的,还能蹦达。” 赵钱面印一丝苦涩的微笑,颇为沮丧的说道:“你没事就好。哼,他奶奶的,今日咱们老子兄弟就认栽了罢,走,回山去!” 司马云龙喊道:“二位,请稍等一下!” 二矬与众手下均一愣,不明白他既然已大获全胜,何故不肯放过自己呢?赵财大脑的念头一闪:“遭了,这小子难不成后悔了,想起旧年为我二人所抓的丑事,而今武功不凡,怕我们四外说去,所以要杀人灭口……”不觉心悸,忙颤声相问:“妈……妈的,老子兄弟已经认栽了,你……你还想怎地?” “二位之所以名震绿林,靠的是这双刀,二位难道不要兵刃了吗?”司马云龙一抬手将四柄钢刀抛给二矬。唰、唰、唰、唰,四道闪电划着姝美的弧形,扎在二矬脚下的泥土中。四道白光一齐左右晃动,煞是好看。 二矬见敌人还回双刀,忙命手下拎起钢刀,扶着自己顺原路而去。 陈凤如见意中人果真十招之内徒手夺下敌刀,心中欢喜无限,对眼面这位心上人益加敬佩、爱慕。来到他身侧,如不是父母在场,早一跃而上搂住他的头颈了。喜溢眉宇,莺声般地道:“嘻嘻,大哥,你的武功好高好高呀,说十招打发二矬,果真未用十一招。嘻嘻,真是了不起呀!” 司马云龙自谦道:“雕虫小技,不值一笑!” 秦美英心道:“龙儿的相貌、人品均是一等一,不想武功、内功均已至上乘。上天有眼,赐我儿一位佳婿,真令人欣喜。”说道:“龙儿,莫要太谦了,以你而今的武功造诣,别说二矬,纵是江湖上一等高手,也决非是你的敌手。你有此绝世武功,伯父跟伯母得祝贺你啊!” 陈昌缓缓捋着胡须,点头笑道:“侄儿,你伯母之言极对,不是伯父夸你,以你现下的武功,与二矬易地而处,伯父、伯母也是不敌的啊!” 陈凤如听父母大赞女婿,更为欢乐,禁不住巧笑俏兮,更显得流盼发姿媚,秀美动人心。 司马云龙讪讪的道:“不过小有所成,伯父、伯母便如此夸奖,当真令侄儿受宠若惊。侄儿铭记伯母当年武学之道学无止境的教诲,又岂敢妄自尊大,称武林高手呢?” 陈昌还想说几句,陈凤如抢先道:“爹、娘,别在门外站着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吧!” 陈夫人笑着拍拍女儿肩膀,轻声道:“夫君,咱们凤儿的话极是,有话咱们去屋里谈吧!”扭头见夕阳西下,快至用晚餐的时候了,便吩咐老总管:“陈安,立刻命厨房准备一桌丰富的酒席,咱们要为龙儿接风洗尘,以及庆祝龙儿学有所成。快去办吧!” 陈安道:“公子爷是娇客,六年间方登门一次,不劳夫人交代,老奴这就吩咐下人杀鸡备酒。”转身第一个进院,直奔厨房。 陈昌闻听夫人的吩咐正合己意,道:“哈哈,不错,是应该好好庆贺一下,今儿喜事临门,我非得多喝上几杯不成。走,咱们进院!”推众人进了院,穿客厅、顺甬路直奔后宅。因知云龙是女婿,大家一家人,所以去后宅并无不妥之处。 第五章 绵绵情意 司马云龙见后宅的陈设一切如六年前,大有回到家的亲切感。四人分宾主落座,陈长夫妇颇为热情的询问出谷来的路上累不累、从哪儿弃的马乘的舟,又在那个码头上的岸。又询问有无换洗衣物,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开口,可差人立刻去杭州城里购买。司马云龙听老人问寒问暖,更觉得宾至如归。四人谈笑风生,气氛其乐融融。 畅谈之间,丫鬟们已将一盘盘山珍海味尽数摆上,四人双双入席。这等丰盛的酒席虽日日可以食到,然而亲人围桌,浓浓的亲情可不是食每餐佳肴时均能享受到的。 陈昌拎起酒壶,给每人斟上酒,放下酒壶,端起酒杯,满面堆欢,说道:“来、来、来!侄儿,伯父先敬你一杯,贺你习成神技,祝你早日手刃罪魁祸首汪啸天。”说毕一抬手,已经先干为敬。 “多谢伯父!”司马云龙一口尽饮杯中之物。见到四人的杯均空了,拿起酒壶给陈昌一家及自己斟上酒,举杯道:“此一杯,侄儿借花献佛,祝二老身体安康、万事俱顺,祝小妹武功更上一层楼。干!” 四人各自饮下杯中酒,秦美英夹了口菜放到口中,道:“屈指数来,与龙儿有整整六年未在一个桌上用餐了,今儿可真比过年还令人欣喜呀!来,云龙,尝尝这个……”夹起一片盐水鸭肝,尽印关怀放置在侄儿碟内。 “多谢伯母!”司马云龙笑道。 “娘呀,女儿也要,您也给女儿夹一片罢!”陈凤如撒娇似的道,并用筷子指了指离自己较远距娘较近的盐水鸭肝。 陈夫人见女儿的筷子完全可以夹到,便道:“你自己夹……” 陈凤如不待母亲的话讲完,娇笑道:“唉哟,爹,你瞧瞧么,娘她偏心,对龙哥比对女儿我还好。”作出一付气不公的样子,自己夹了一片白切肉。 陈昌等人均笑了,陈夫人加片鸭肝塞至女儿口中,微笑道:“哎,真是拿你一点点办法也没有,好罢,如不给你夹一块,堵住你小嘴儿,保不准还会引来你多少抱怨的话呢!” 陈凤如咽下菜,如嗲声嗲气的道:“娘呀,您清楚的,女儿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刁钻任性的孩儿,是娘不公而不是女儿抱怨,娘虽给女儿也夹了一片肉,可娘还是不公平呀!” 陈夫人微笑着道:“你倒是说说为娘怎么不公了?” 陈凤如振振有词:“同样是加一块鸭肝,娘的态度就不一样。给大哥夹,娘出的是真心、是发自肺腑的,而到了女儿这里就变成了敷衍搪塞。娘,您说说看,这能叫公平吗?嘻嘻……” 陈夫人一笑,又为女儿夹了片肉,亲切的道:“好罢,为娘发自肺腑的、出自真心的,为我的凤儿夹片肉。凤儿,这一回你无话可讲,不能再说为娘处事不公了罢?” 陈凤如也笑道:“娘,你错了,这一回女儿还是有话可讲的。娘呀,您怎么老是揭您女儿的短处,而不揭大哥他的短处呢?呵呵,我说娘呀,这一点儿您老可还是不公的哦!娘,咱们通融一下,女儿给您老斟杯酒、赔个不是,您不要生女儿的气,更勿要老是揭女儿的短儿。好罢?”由于真怕母亲生气,拎起酒壶先为母亲满一盅酒。而后为自己的父亲、情人及自己斟上酒。 “如妹如此乖巧,伯母又怎么能舍得生你的气呢?况且,如妹根本无短处可揭呀!”司马云龙一笑饮下美人斟的酒。 陈凤如抿着嘴笑,问母亲:“娘啊,大哥说的是真的,你已经答应女儿了。是不是呀?” “如果不看你斟酒赔不是的份儿上,娘可真要生气的。”陈夫人微微笑道。 陈凤如娇滴滴的道:“娘啊,既然您不生气了,那笑一笑嘛!” 陈夫人又淡淡一笑,抚摸一下爱女的秀发,陈昌也是一笑,二人双双饮下女儿给斟的酒。在说说笑笑中,四人用罢了餐。仆人们撤去残席,给四人面前摆上盖碗茶。四人又唠了一些家常,陈昌放下盖碗,语锋一转,平易近人的问道:“侄儿,你下一步去青城山,伯父、伯母虽帮不上你的忙,可是会全力支持你去做你认为是对的事情。对了,你想好了没有,打算几时起身往青城山赴会?” 陈夫人母女的眼中流露出相询的目光。 司马云龙沉吟片刻,说道:“伯父,屈指算来九月初九为期不远,侄儿打算明日即刻告辞。” 陈夫人道:“侄儿,你去青城山一会群雄,伯母也不反对,然而你六年方来家一趟,说什么也不能立刻便走,无论如何你得在家陪伯父、伯母聊聊天儿。” 陈昌想此处离四川虽远,然而快马不日即可到达,也不必急于一时三刻,故开口道:“贤侄,听你伯母的安排,在庄上住几日,咱们好好叙叙别离之情。另外,明日教你小妹陪你去四处逛逛,游游西湖等杭州名景。” 司马云龙心下迟疑不决,虽然心中有事,可是拒绝二老实难出口,不由得隐隐陷入到两难之间。 陈凤如开口道:“大哥,我爹、我娘也是你的父母,父母之言,你听了之后纵是心里不乐意,也该言听计从才是啊!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大哥,你读过孔孟之书,想必自知不遵长辈之命是否为孝?”不知这位自小见书便摇头,见字便头大的美人竟也知孔孟之书,真乃是奇闻也! 司马云龙道:“二老之命,侄儿不敢不从,便在庄上打搅一日。” 陈凤如颇为兴奋的道:“对嘛,这才是深通孔孟之道的大哥呢!” “小妹说笑了,孔孟之道我虽略知一二,深通不尽然!”司马云龙自谦道。 说说笑笑间不觉已经致定更天,司马云龙知天色不早了,便起身辞别二老及小妹,由一名仆人引着出来来到客房。司马云龙进来后,把包裹放在桌上,刚要脱衣上床,门外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瞧,是月儿,而且怀里抱着一床崭新的锦被,笑着道:“公子,夫人跟小姐说夜间凉了,命婢子送来一床锦被。”将锦被放在床上铺好。 司马云龙心下甚是感激,道:“有劳姐姐了,请姐姐回去,代为向伯母、如妹道声谢。” 月儿盈盈一笑,道:“公子太客气了。天色不早了,公子早些安歇。晚安!”说着径自向门外走。 “晚安!”司马云龙将月儿送出门,将门关上后方回到床上。 一夜无话,司马云龙用罢早餐后,信步来到陈家花园,故地重游,走至假山旁、绿竹下。假山如昔,绿林胜昨,望着眼前的一草一木,又浮现出自己初到庄上在此与如妹切磋时的情景,一低头看到昔年绊倒自己那块石头赫然存在,不经意间微微一笑,似乎又见老友。观此良辰美景固然爽心,然而一想到明日即将踏入凶险万方的江湖,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物。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想到这里,心下便不觉有什么轻松之处。一想到父母之仇未报,婉儿之恨未雪,江湖枭雄未除,便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地见到敌人,并与之展开生死一役。 “唉哟,龙哥哥,你一个人躲在这儿干啥呢?出来也不叫人家一声,害得人家找得好苦哇!”这美妙如歌的声音由远而近飘入司马云龙耳畔。闻言回顾,一条纤细婀娜的白影翩翩舞来,正是如妹,忙问道:“如妹,找我有事吗?” 陈凤如秀眉一动,轻嗔薄怒:“怎么,没事就不能见你,我真就令你那么讨厌么?” 司马云龙自知失言,忙赔笑道:“不、不、不!如妹,你误会了,你这么美丽、这么天真,怎么会讨厌呢?说真的,我不过是随便顺嘴一问,有口无心,你勿当真啊!” 陈凤如转嗔为喜:“这么说,算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良心。” “何止是一丁点儿,至少有两丁点儿。哈哈!”司马云龙笑道,偷眼一瞧见她巧笑,方微笑着问道:“如妹,这几年有没有看右转什么的呀?”一见她便又想起六年前自己看《左转》时,她所讲的荒唐可笑之语。 陈凤如吃吃 一笑,道:“那年自你走后,我便由母亲相携去了峨眉山,出门时自父亲书房里拿了几本书,这几本书我虽没全部读完,可也知道叫右转的书是根本不存在的。”其实这位美人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见它们比见病魔更加难受,看它们比看小鬼更加头疼。然而想来他是个读书人,想日后能不为他所小视,便囫囵吞枣读了两本半自认为可读、半懂不懂的诗集。 司马云龙昨夜听她一句“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正是《诗经》中的句子,便大为吃惊,今日闻得她竟也读书,惊诧更甚,忙道:“学业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几年来书本我一次也未碰,自觉所学十之八九业已淡忘,想不到素来不喜诗书的如妹竟然也读起书来。哎,这真令我不由得心生堂堂须眉丈夫不及如妹一介女婵娟之感啊!对了,如妹,你这几年中读了些甚么书啊?” 陈凤如道:“史书子集,我都不喜欢读,我倒是挺喜欢诗词的,它们合辙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诗词中我比较喜欢李太白和白乐天的,尤其是白乐天那首描写唐明皇和杨玉环凄美爱情的《长恨歌》,我最是喜欢了,每隔几日都会读上一遍。”心道:“我更喜欢那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不错,白乐天的《长恨歌》、《琵琶行》不止是他的代表作,也可堪称是诗中佳品。”司马云龙点头首肯,又道:“最奇的是那首《琵琶行》中的几句成为后世人人皆知的名句,譬如: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又如: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有一句便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上面说的几句,恐怕未读过《琵琶行》全诗的人,也熟知其为何意。” 陈凤如点头赞成:“不错,这几句诗我未读之前也常常听人讲。我喜爱古诗而不大喜欢词。你呢?” “诗庄词媚曲俗;说到词,我不大读,不过有那几首词,我至今还记在大脑里,比如苏东坡的二首,秦观的《浣溪沙》,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不过,在词中,我还是最最喜爱岳王爷那首慷慨激昂的《满江红》,每每读来,均会令我热血沸腾。”司马云龙侃侃而谈,心中念起:“怒发冲冠凭澜处,潇潇雨歇……” 陈凤如又问道:“那么别人的诗词呢?” 司马云龙沉吟片刻,复道:“曹操虽然不是个令我敬佩的人,可是他那首《短歌行》我倒挺喜欢;南唐李后主的诗词别人爱不释手,我独独只爱他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对了,如妹,其余人的诗词你读了几首哇?” 陈凤如用美妙动听的声音道:“词曲么,我喜欢的不多。我倒是挺喜欢《诗经》的,当然也不是首首都喜欢了,只喜欢、也只记住了那么一两首。” “哦,如妹,你真行,竟也知道《诗经》,那么你喜欢其中的那几首呢?”司马云龙问完后心下猜着:“我想如妹的心情正应了其中那首《草虫》中的: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陈凤如面显娇羞之色,幽幽的假《诗经》中的句子来表决心:“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日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声如蚊蝇,轻而动听。 司马云龙心如明镜:如妹借用这首《无衣》来表其心意,要与自己同闯龙潭,共同杀敌,心下甚为感激。双手牢牢握住陈凤如的玉婉,深情无限地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憾!”随而见如妹娇媚无限,含情万种,复又笑道:“如妹喜欢《诗经》,我也不能箝口不语,我却喜欢其中的这几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辗转反侧。” 陈凤如讪讪垂头,心潮荡漾,两颊红晕,悄声道:“你这人真是的,人家跟你说的正经的,你反却奚落、耍笑人家,你这个人可真是坏到了极点啦!” 司马云龙道:“我的话句句均是正经的,何来的奚落之说呢?真真好冤枉呀!既然如此,我这就来点正经的让你瞧瞧……”说着双手搂住美人娇体并送上大嘴去吻她的樱桃小口。 “不要啦……”陈凤如虽然任由他抱着自己,可是竟伸出玉指制止住了他嘴唇的前进。 “怎么,如妹,你不喜欢我么?”司马云龙有些愕然。 “不是了,如果人家心里没有你的话,就不会用《诗经》来表达自己的心思了。”陈凤如道。 “那到底为什么呢?”司马云龙仍然一头雾水。 陈凤如道:“龙哥哥,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人家呀?” 司马云龙道:“如妹,如果我的心里没有你的话,我就不会下山后第一时间来杭州了。” 陈凤如正色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让你对我作一个永远的承诺。” 司马云龙问道:“什么承诺?” 陈凤如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爱人,很是严肃地说道:“很简单,我要你向我保证,除了我陈凤如之外,你不能再碰任何一个女子。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也不强求你,只是你以后都不能碰我。” 司马云龙虽然感到有些意外,可还是答应了,毕竟除了陈凤如,自己喜欢的女子只有婉儿,而婉儿已经去世了,故此当下承诺道:“好的,如妹,我向你保证,我司马云龙除了如妹你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女子了。这一下,如妹你该满意了吧?” 陈凤如心下自己十分满足,嘴上反道:“勉勉强强罢……”说着竟然主动的送上了艳唇,把自己下面要说的话与自己的舌头一股脑儿的塞到了他的口中。 见到爱人如此主动,司马云龙虽然有些感到意外,然而更多的则是兴奋,所以,他立刻迎接她的双唇,热情的回报着她的主动。此刻,二人感到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奇妙感觉正在由双唇迅速地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扩张,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又是那么的令人狂喜,还那么的令人超脱世外。 许久之后,二人停止了唇枪舌战,司马云龙搂着俏佳人,说道:“对了,如妹,这几年你的武功一定大进了,想来伯母她老人家一定已将一身不凡的武功尽数传授给你了罢?” 陈凤如回味着被他夺去初吻的美妙滋味,娇媚的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峨眉山求艺,娘说她的武功已经尽皆传给了我,再也没有别的可以教我了,方携我上峨眉山。因为娘是峨眉掌门的俗家弟子,凭借这层别人无法比拟的关系,我不用剃度即可在峨眉山习上乘刀法。因为不曾正式入峨眉派,所以有改投别派的权利。” 司马云龙道:“峨眉剑术天下闻名,然而刀法少有用者,如拳法一般知之者甚少。如妹师承峨眉一派,想来刀法自是不凡了吧?” 陈凤如听情人大赞峨眉一门,不胜欢喜,自信地道:“我下山归家后,不止一次与娘切磋过,爹娘都说我的武功照上峨眉山前高出了一大截,内功修为更是昔年所无法相提并论的。” 司马云龙又道:“峨眉山我不曾去过,山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处吗?” “龙哥哥,真让你说着了,山上好玩的地处多了,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的。我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我和几个小师妹我们还偷偷的游了一次峨眉派的后山。可是,却触犯了门规,都被关起来思过。知道么,思过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关在漆黑的暗室里,不许说话、不许睡觉,不给吃的、不给喝的,难受极了。我们饿极了,我便偷偷逃出去为大家去伙房偷食物。在漆黑的屋里,我们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却丝毫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在心里还互相的讥讽对方是黑夜的老鼠在偷食。虽然经常有意无意的出错而遭到惩罚,可我还是觉得挺开心的。” “嗯,不错,练功固然辛苦,可是闲 暇时候在山中游玩也是一件趣事啊!”司马云龙深有感触的道。 陈凤如浅浅一笑,建议道:“说到游玩,咱们甭在这儿站着了,不如叫上月儿姐姐,到西湖畔玩玩。真的,人家回家快半年了,只是随娘去过一趟灵隐寺,飞来峰、西湖都未来得及去玩过呢!你来了,这不正好,咱们正可去玩一玩。我的龙哥哥,你看如何呀?” 司马云龙想以后便无兴致、时间游山玩水,倒不如趁着今日有时间玩玩儿,有美人相伴左右,一览美景,惬意之情难以用于言来形容。再者,六年之前与如妹一游名胜,至今思来仍旧回味无穷。当即笑道:“好哇,如妹既有雅兴,我自当舍命相陪。走,咱们说去就去,叫上月儿姐姐,我们三人一并去杭州城逛逛。” 陈凤如道:“这就去。走!”与司马云龙并肩出花园,先命仆人拉三匹马到庄门外相候,而后又命人叫来月儿。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府门,拉过马来,司马云龙注视着二女双双上马,他这才跃上骏马。三马两前一后,顺着古道向杭州城方向飞奔,未过一盏茶功夫,已经进城,拉马在大街上逛着,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三人一面观着城内的景色,陈凤如突然想起为人妻这句话,故而为他购了些衣服锦袍。为自己购买脂粉、头花、钗坠之类的饰品时,俱征求他的意见,只要是他点头的东西,自己无论喜欢与否俱买下,他不喜欢的而自己十分喜爱的也要释手。月儿在侧巧笑,认为小姐心中公子第一,毕竟以往是她爱什么买什么,父母的建议,她从不放在心上。 浑不知,在司马云龙、陈凤如这对情侣卿卿我我、打情骂巧之时,二人每一个亲近的动作,每一句亲热的言语,尽数灌入到与司马云龙昨日在太白居酒楼相遇的粉衣仙子及其仆人耳中。粉衣仙子无意间一见,方知阿玲所言句句至理、并非虚言。一见这情景,一听这言语,不知何故,心中老大不是味儿,一股醋味油然而生。使她心下大生郁闷、惆怅,有心下楼向他一吐心曲,然则因他身边有陈凤如在,迫使她打消了下楼的念头。几次欲下楼去,但因为心里矛盾重重,始终未使双足迈下楼,只得眼睁睁的见陈凤如欢天喜地的挽着他自眼下渐行渐远。 阿玲在一旁一切看在眼中,便在小姐耳边建议:“小姐,那小蹄子妖妖调调的,不是什么好货色,不如由婢子追上去一剑杀了她吧!” 粉衣仙子见三人身影渐渐自视线里消失,方轻声道:“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谢谢,不用了,人在心不在,何苦来的呢?” 阿玲又道:“可是,小姐,您这么自苦,又是何苦来的呢?” “唉,我也不知道我这么自苦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他值不值得我为他自苦,可我已经不能自己,又有什么法子呀?”粉衣仙子叹口气,一付不由自主的意思。 阿玲也无可奈何的叹道:“哎,真的不知道您这是怎么了?” 粉衣仙子见人海之中已经无了司马云龙的影子,这才将目光自远方缓缓、恋恋不舍的收回,又在秋风中站许久,这才怏怏回到房间。明知相思苦,偏又苦相思;见到心上人与别人成双成对,使她感到自己坐也不适、立也不适。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想到日后陈凤如会与他成亲,而自己则他无缘,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底深处苦苦想念他,也只能独自忍受着相思之苦的煎熬。苦思许久,方想出一条自认为十分可行的办法,当即吩咐阿领去办。 司马云龙、陈凤如全然不晓得,就在城内尚有一人为他们的欢声笑语正承受着他们所想象不到的痛苦。三人先是在城内逛了一会儿,而后又来到西湖畔边,见到湖水平如玉镜,泛起片片银光,南高峰、北高峰、玉皇山环湖而至,湖光山色、风景绮丽,果真不负江南佳景之称。 司马云龙、陈凤如二人下得马来,由月儿拉着马,二人顺苏堤信步而行,所讲尽是有一搭、没一搭,永远也讲不完的那种话。陈凤如提出要到湖中泛舟,二人便弃岸登舟,司马云龙应如妹想听故事的请求,谈及了范少伯伐吴功成之后携西施游五湖的典故。此刻间,司马云龙把什么恩愁义举无不抛到脑后,只是无拘无束、开开心心的泛舟,而陈凤如的心里原本就无不快乐的事,而今与心爱的人游山玩水,加上听他讲故事,迫使无限的喜悦洋溢在花庞之上,满足、甜蜜将她的心田灌得满满的。这样一来,二人整整玩了一日。 见到红日西垂,司马云龙称得赶紧回去了,晚了二位老人会担忧的。陈凤如固然兴致正浓、未玩够,可听他所言甚是道理,便点头同意了,三人这才向回赶。 刚入城,尚未走出十丈,突见迎面来了一支奇怪的送葬队伍。令人奇怪的是这支送葬的队伍仅仅有八名彪形大汉抬棺果,他们穿着孝衣,神色慌张、行动吃力。奇怪就在于送葬队伍里并无一个死者的亲人,只有一位中年人神色慌张的在为八人头前引路。九人并无悲伤,更多的则是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九人所过之处倒是令二旁的观者黯然落泪、悲痛不已。 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牵着马走到大道边上,将大道让出来给渐渐走近的送葬队伍。棺椁自三人身前一过,突然呜呜一阵娇啼之声飘入耳中,三人初时以为身侧有围观的妇女在哭,可闪目一瞧除了陈凤如、月儿,一丈之内未无妇人。三人仔细一听,惊奇的发现这女子哭泣声是自棺木里传出的。大白天见了鬼,陈凤如大惊失色,惊声尖叫:“哎呀,龙哥哥,鬼、鬼、见鬼了,棺材里有鬼哭声……” “有何可大惊小怪的,人根本就不曾死。”司马云龙身旁一位老者接口道。 三人更加吃惊,观老者举止、表情并不像精神病患者,司马云龙想其中必有蹊跷,忙问道:“老人家,您的话听起来令晚辈费解,能不能仔细说一说哪?” “通过你这么一问,老汉知道你是外乡人,跟你讲讲也无妨,反正老汉一无闺女、二无钱财,也不怕地狱鬼王打击报复。”老者眼中溢出愤怒、无奈,接着说道:“这事讲起来令人既害怕又愤恨。一年前,城西大财主张万金一早醒来在床前发现一张神秘的字柬,打开一看吓得他立时没了脉。原来,上面称地狱里的鬼王新近娶了一位娇媚的妻子,需要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前去服侍,特命他将自己未婚的爱女儿装入棺材里,傍晚时放入城外程王坟前一个指定的墓坑中,落款是地狱鬼王。张财主舍不得女儿,所以未照着鬼王所讲的去办,结果家里先是莫名其妙的失金丢银,不日后又神秘的死了几十口人。为了保住家里其余人的性命,张财主迫不得已只得割舍爱女。其后,每月均会有一户有女儿的人家接到鬼王的请柬,内容大致一样。王捕头自恃在衙门当差,接到鬼王请柬后便报告了知府大人,可是他不但失去了爱女、失去了家私,连全家上下人的性命也失去了。知府大人有女儿,所以不敢管,怕的是激怒鬼王而令其给自己发来请柬。有漂亮未婚女儿的人家惶惶不可终日,鬼王更是肆无忌惮,算上今日这位,不幸被抬到鬼王殿前的美丽少女已经有二十三位了。我就纳闷了,关帝号称伏魔大帝,难道这事他看不见吗?二郎真君有三只眼睛,难道也都被吓得闭上了吗?哎,真不知道这害人的鬼东西害多少鲜活的生命才是个头呀!” 陈凤如固在杭州城外住,她终日不出门,又加上父母从不过问江湖事,使得飞鹏庄基本与外面的世界隔开,所以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又过这么长时间,她今日居然首次听闻。她脱口而出:“难道没人见过这鬼王吗?” 老者道:“据传被他害死的人死后都看见了他,看到他的活人也都死了。” 司马云龙问:“鬼王要大活人还是活人的魂魄?” “他说死的地府里有的是,所以要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哪!”老者道。 司马云龙愤慨的问 道:“难道没有人管吗?” “哼,连知府大人都不管,又有谁敢出头?”老者说完凄然的转身离去了。 第七章 名分早定 掌灯时分,三人方在飞鹏庄大门前下马,司马云龙回到房中,掸去尘土,又有婢女端来洗脸水,用温水净了一下面,刚刚擦完脸释下手巾板,陈夫人的丫鬟便来了,说酒菜已经摆上,只等公子一人了,请公子立刻去。司马云龙顾不上在椅子上歇歇,忙随着小丫鬟出房间。 待到了陈昌的寝室前,便听里面飘出一串串如金玲相击般悦耳动听的声音,一听之下自是清楚乃是陈凤如发出的,而谈话的内容则正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丫鬟喊了一声:“公子爷到!”而后闪身让开了。 司马云龙迈步来在屋内,见酒席果真摆上,而陈凤如正在母亲身边笑盈盈瞧着自己。司马云龙忙冲陈昌夫妇躬身行礼,并歉然道:“侄儿何德何能,敢劳伯父、伯母相候,侄儿当真罪该万死,请二老恕罪!” 陈昌一挥手:“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来、来、来!龙儿,快入席!”说着从椅子上站起,与夫人、女儿、司马云龙围在桌前,并且饮着玉液。 陈夫人一边用餐,一边询问这一天玩得可还开心,又问了问都去了什么地方,司马云龙一一告知,陈凤如在一旁补充。陈昌夫妇见女儿又活了,不是以前的终日愁眉不展,心中自知女儿心情转佳是因为司马云龙到来之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司马云龙直入正题:“伯父、伯母,侄儿想明日便启程前往四川,二老可有什么吩咐的吗?” 陈昌放下筷子,叮嘱道:“侄儿,既然你意已决,伯父也不好固执己见。倒也没有什么可吩咐的,不过伯父得提醒一句,江湖的险恶、人心的不古,这些你在六年前是见识过的,今时今日的你固然长大成人,可你心地善良,对于歹人来讲这也恰恰正是你的弱点所在,所以你一定要处处留心,切莫大意啊!伯父不担心别的,知道对你而言那些江湖败类不足为患,令伯父为之忧心的是那个隐在暗地里令人谈之色变的飞虎盟,他们是你最大的敌人,万万不可小觑。另外,莫忘了你的仇人汪啸天,那老贼歹毒老辣、武功不俗,诚非等闲之辈,倘若他真与飞虎盟盟主系同一人,那么你所面临的困难就更大了,你一定要谨慎小心。”想到江湖上对飞虎盟的种种传闻,想到飞虎盟所干的一桩桩、一件件血案,兀自心有余悸。 司马云龙道:“多谢伯父教诲,侄儿铭记五内,自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处处小心、时时谨慎的。” 陈昌欣慰的点了一下头,说道:“你既然晓得江湖凶险,知道处处谨慎,伯父也就放心啦!”说着喝下一盅酒。 陈凤如听他讲明日就出发,恨不能转眼即到明日,与心爱的人一起行走江湖。她年纪轻轻,行走江湖的日子也紧紧是师承下山到家这段日子,因为未遇上什么沟沟坎坎,故此虽知江湖凶险,可并不以为意。她不怎么关心青城山将会发生什么事,只要能与爱人同闯江湖就会开心。她释下筷子,眼含温情望着心上人,莺声说道:“大哥,我们真的明天即动身前往青城山,不在家多住上几日吗?”她生恐情郎出言不算,不许自己跟他同往青城山,所以有此一问,又道:“不过,明日走,倒也不仓卒,毕竟所需之物今儿在杭州城内已经购置齐全啦!” 司马云龙固然不舍得将她独自留在家里,然则心下有一丝不愿与爱人分担厄难之心,便轻声相劝:“小妹,在我心中还是希望你莫跟我同往青城山,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吃苦受累,乃至于还要将生死置之度外去闯龙潭虎穴。小妹,留在庄上大不相同,衣食无忧、不必吃苦是小,不会有任何厄难降下是大,关键是二老堂前也有人进孝。如妹,听大哥一言,不要任性与我涉险。”真情流露,款挚难掩。 陈凤如读书固是仅有寥寥几本,并且还是诗书,然而心下也晓得他不愿自己同行乃是不想自己遇到什么危险,越是如此自己越得去帮他的忙。由于深悉他出于一片爱自己之心,所以闻他爽约并未真生气,而是诈作不豫,俏脸一板,大为不豫的嘟哝:“哼,食言、爽约,说话不算数,这难道是大丈夫所为?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嗔着人家武功不及你,一旦遇敌会连累你嘛!” 司马云龙见她柳眉微蹙、小嘴一扁,一付老大不悦,忙赔笑解释:“如妹,你这可就冤枉大哥了,大哥没有嫌你武功不济之意……” 陈凤如紧锁秀美,紧紧追问:“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司马云龙苦笑一声:“我是说,即使我同意带你一同去青城山,可伯父、伯母也断断舍不得你去涉险的。” 陈凤如深知从小到大,父母不论大小事情,一律顺着自己,思臻斯,回嗔为悦,心绪立竿见影转佳,肯定的道:“龙哥哥,你尽管放宽心,爹、娘一定会首肯的!”说毕将目光送向父母,闪烁出乞求,嗲声嗲气的道:“是罢?爹、娘!” 秦美英在情感方面是过来人,晓得女儿的心思,她实是对他用情太深了。笑着道:“既然龙儿同意你一同前往青城山,娘自然无有任何异议,问你爹好啦!” 陈凤如听母亲的回应,正中下怀,又扭头问陈昌:“爹,那么您同意女儿一同去四川吗?” 陈昌满饮杯中旨酒,呵呵咥笑数声,拈须朗声笑敖是的道:“凤儿,你早晚都是司马家的媳妇,龙儿是你未来的夫婿,他既然已经同意你相陪,爹又岂能异议呢?再者,以龙儿在武学方面的造诣,要保护你的周全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哈哈!” 陈昌的话虽非虚言,然而还是听得司马云龙俊脸一红,慢慢垂下了头。陈凤如的俏脸也涨得通红,涩然浅笑,羞怯的低下了头,然则父亲的话无疑正是自己的心思,故心中甜甜的如一直以来不是在吃酒而是在饮蜜。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羞涩的一笑,面蠲羞色,道:“爹呀,您看看您这是在说什么呢?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人家不过是想助大哥一臂之力,可您老人家……您老人家……”支吾半晌,竟没能找到合理的借口,以至于就在这几个字上徘徊不前。 其实,陈凤如这位天真可人的美人自从六年前花园里与他初次相见一直到现在,在大脑未能将他的影子抹去,反令这影子在大脑里一日比一日刻得深。当年,她不清楚自己已经渐渐爱上这位大哥哥,只是觉得与他在一起特别开心快乐,可当自父亲口中得知他被贼人掳走生死未卜时,她一个人偷偷哭了不知多少遍,惦念担心与日俱增,但相信终有一日他会平安回到自己身边来的。正因为想在他回来时给他个惊喜,所以才在求艺之余囫囵吞枣读了几首诗词。昨日与他重逢,心下暗暗发誓非君不嫁,一生都要伴在他左右。正因为这一点,所以她坚持要跟他前往青城山。 陈夫人望着爱女,温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可不好意思的?嗯,待你跟龙儿找到仇家,手刃仇人报了大仇后,便在庄上热热闹闹的为你们操办终身大事。” 陈昌甚是欣喜,对于夫人的真知灼见极为中肯,笑容满面、大点其头,喜道:“夫人言之有理,我也正有此意。如此一来,我也算对得起龙儿九泉之下的父亲、我的盟弟啦!哈哈……”一抬手里玉杯,杯中之物尽数被灌入腹内。 陈昌夫妇短短几句对话,至令司马云龙有一些不知所措,两腮益加发红,慢慢低下头,虽不敢抬头看陈凤如,但是一想到这位美女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心中不胜喜欢,对于陈昌夫妇的感激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陈凤如讪讪垂下抬起来不久的玉面,羞怯至使她花容罩红,红艳的双颊恰似三月里的桃花在枝头上迓风绽放。心情之佳,不在司马云龙之下。二人心如一,所想所思均是手刃仇人之后一家人所过的幸福生活:堂前敬二老,儿女绕膝前,天伦之乐如彩色的幻影浮现在二人大脑中、芳心内。 秦美英叮嘱陈凤如:“凤儿,此次你跟龙儿一道往四川,杭州距四川一天半日是难以到达的,龙儿的武功已经是江 湖罕逢敌手了,你们的安全为娘倒并不忧心。为娘所忧心的是你们出门之后吃穿诸般琐事,龙儿是男子汉,与针线诸事自然是门外汉无疑,为了图方便,吃喝上也会不顾及冷热的,为此你在这一路上一定要多多注意龙儿的吃穿。晓得么?” 陈凤如暗暗忖道:“这个我又怎么不明白,为人之妻,又岂能不用心去照顾夫君的吃穿呢?”对这话毕竟不敢、不便说出口,便腼腼腆腆的道:“娘呀,女儿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切我都明白,您又有何不放心的呢?” 女儿的回答,使得身为母亲的陈夫人的担忧之心稍减,笑着点点头,又扭头对司马云龙道:“龙儿,伯母可把凤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待她好些,勿要令伯父、伯母悬心。另外,出了家门之后,一切大小诸事,均由你来作主,不必事事均听凤儿的。你明白么?”她素知女儿是个爱惹是非,并且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一向任性而为,故意要司马云龙约束于她,不要叫她任性胡为,免得为人笑柄。 司马云龙深晓伯母的弦外之音是命女儿从夫之意,红着脸微点其头,略有尴尬的道:“伯父、伯母,您二老大可放心,侄儿决计不会让凤如妹妹受到半点儿伤害,一路之上,我会尽心竭力照顾凤如妹妹的。”偷眼瞧了一下陈凤如,粉颜在烛光的照耀下,益显娇纵如画、明丽动人。 陈昌拈须莞尔,道:“如此我跟你伯母也就放心啦!”顿了下,又嘱咐女儿道:“凤儿,在外面不比在家里,你凡事均要听云龙大哥的安排,决计不能似在家时这样没大没小、撒娇任性。不知道你脾气秉性的人,定会笑话你爹娘从来不曾对你进行过教导。懂么?” 陈凤如志得售,心满意足,只要能跟爱人朝夕相伴,为了他自己可以改掉他认为是毛病而自己认为是优点的东西。悄声唯诺道:“爹跟娘的千叮咛、万嘱咐,女儿均知是何意,也会铭记五内的。” “真能够铭记,那我们也就放心了。”陈夫人微笑着道。陈昌并未言语,只是在不停点头,面印慰色。 司马云龙跟陈昌一家三口在谈笑声中,心绪极为畅快的用罢了酒饭,仆人们将残席尽皆撤下,月儿为四人呈上香茗。司马云龙受托盖碗,咕噜一口茶水,猛可忆起一事,便向陈昌咨询:“伯父,凭飞鹏庄在江湖上的威名,凭您与伯母在武林中的声望与地位,路子安定然下帖相请了。是吗?” 飞鹏庄在江南算是比较大的门派,可在江湖上那是没法与青城派、万元山庄同日而语的。不过,既然是要召开天下英雄大会,不管去与不去,路掌门自然少不得给飞鹏庄发下一张请柬,更何况飞鹏庄与峨嵋派有一层特殊关系,得格外高看一眼。陈昌点点头,说道:“你来的前一日,路子安的二弟子率领二名师弟已经来过庄上了,送来了英雄帖,并言九月初九务必赶到青城山,与天下英雄齐议关系着武林兴衰、各门安危、群豪生死的大事。不过,在他们未送请柬来之前,我和你伯母已经暗暗商议过了,决定不去青城山凑这个热闹。现如今你来了,情况有了变化,为了不教世人耻笑,我看就由你们二人以夫妇的身份,代表我们飞鹏庄、代表你伯母和我赴会吧!哦,对了,那张路子安发下来的英雄帖你们也拿上好啦!” 陈昌之言正合司马云龙的心意,无有英雄帖上青城山多有不便,有了这么一张纸,即等于有了在青城山上畅通无阻的通行证,更可以正大光明的登上青城山。冲陈昌夫妇一拱手,僖喜道:“如此多谢伯父、伯母的美意,请二位老人家放心,侄儿此去青城山定然不辜负两位老人家的期望,非窥探出些端倪出来不可。” 秦美英眉毛微蹙:“龙儿、凤儿二人的阅历不深,江湖经验也浅,二人上路总叫人有些不放心,有了……”遂笑着对身旁的婢女月儿道:“月儿,你也跟龙儿、凤儿一并去吧,路上也好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活。现下你立刻去给小姐收拾一下,拿上几件换洗的衣物。另外,你自己也带几件衣群什么的。还有,到账房多取一些银两。” 月儿笑着应了一声,转娇躯迈玉环步出去了,向小姐的闺房走去。 司马云龙道:“伯母,不用拿银两,小侄身上尚有,盘缠已经足够了。” 秦美英轻轻摇头,温和可亲的辩道:“龙儿,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银子多揣几两没什么坏处,正所谓穷家富路嘛!何况,保不准什么地方就可能用得上,用上时你再想回来取已经来不及了。好孩子,听话,多带几两银子。” 陈昌捻须点头,不禁邴邴恞然,道:“龙儿,伯父、伯母都是老江湖了,你听我们的绝对没错。” “那么就多谢二位老人家了。”司马云龙甚为感激陈昌夫妇。 陈昌抬眼望了一下窗外,便对侄儿道:“龙儿,不早了,你回房休息罢,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方有充足的精力赶路。” 司马云龙也稍感有些乏,起身冲陈昌夫妇深深一躬:“伯父、伯母,请早些休息,侄儿先行告退!”一瞥陈凤如,见她芒宇孕情、两腮微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颇有些不舍的退出了陈昌的寝室,回房歇息去了。 陈凤如见大哥回房,也起身回自己闺房去了,见月儿为自己收拾完衣物去了。她刚坐在床沿上,但见母亲推门走来,忙起身让母亲坐下:“娘,您怎么来了呀?” “娘不放心你,所以才跟着过来了。”秦美英道。 陈凤如抿嘴一笑,说道:“娘啊,女儿已经是大人了,再者了又不是没有出过门,您有何不放心的呢?” 秦美英坐在爱女身畔,将明日即将离家的爱女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爱女的秀发,温言说道:“明天我的凤儿就要飞出家门了,虽说我的凤儿已经是大人了,而且也冰雪聪明,然而为娘的不能在你身边,仍有些不放心。女儿呀,为娘讲了你别不爱听,你的脾气实在是太过任性了,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怨你,毕竟是爹和娘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好好教导你。云龙如今未在江湖上行走几日,并未见到过婉顺妩媚的女子,对你的任性可以不在乎,也可以暂时忍受。然而,一旦踏入江湖,凭他的气质、凭他的武功,不可能遇不到美如天仙、脾气温顺的女子,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美人呢?人家不用别的,只一招温顺体贴,你必然无法抵挡,定会吃大亏的。凤儿啊,为了不令人有机可乘,今后你那所谓的小姐脾气务必要收敛些;另外,你还要处处细心照顾他,牢牢地把他的心抓在你手里。如此一来,纵使他真遇到各方面条件比你更强的人,一想到你为他付出的一切,他也不忍、不会将你对他的爱拒在心门之外、弃你而去。” 陈凤如一脸羞臊之色,嗲声道:“娘,您多虑了,大哥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花花公子。再说了,他怎么可能不爱我呐?不管怎么说,您和爹对他可是有大恩的,就冲这个他也不会舍弃女儿的。” 秦美英苦笑道:“傻孩子,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将爹娘对他的好处铸成铁链,即可以将你的心牢牢锁住吗?你真这么做了,只能会使他在心里对你产生不满,渐渐疏远你。倘若知道他有意疏远,你仍以我们对他的好为棒子敲打他的话,他最终忍受不了而舍弃你的。如许一来,你便轻易将已经到手的大好姻缘拱手让人了,这样你这一生都不会感到幸福的。儿啊,娘可是过来人,在感情方面可要比你这白纸一张有经验哪!凤儿,你是为娘唯一的女儿,你幸福了,也就是为娘的幸福了,所以为娘的是绝对不会给你亏吃的。为娘对你说的这些话你要谨记在心,千万不要当作耳畔风呀!”秦美英深知女婿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一入江湖后少不得有比女儿条件更佳的佳人倾心追求,届时云龙虽然不想离弃女儿,可以女儿的脾气必然会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必会与云龙一拍两散。女婿心下也许对此微有歉意,觉得对不住他的伯父、伯母,可在佳人的 温情抚慰下,他会渐渐忘了凤如。而凤如这孩子自己太了解了,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去接受别人的感情,一定会一个人默默承受这种痛苦。为了不令女儿失去与司马云龙之间的情而感到痛苦万状、感到生不及死,所以她才用心良苦的来劝女儿。 “嗯,娘,您的话,女儿一一记下了!”陈凤如点头应着。 陈夫人又向女儿讲男人均有三妻四妾,而以云龙的条件必然也不会少,劝女儿勿要企盼他一心一意对自己,对于这一点定要有所准备,如果你不想放弃与他之间这段情,那么你就得做好与一名或数名女子分享他爱的准备。陈凤如固然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心下对此则是大为不满。不过,她对于司马云龙对她用情的全心全意很有信心,她认为司马云龙对自己用情至深,绝对不会辜负自己、背着自己爱别的女子。可是,为了让母亲能够放心,她说已经一一记下了,并会照此去办。 陈夫人欣慰的笑了笑,母女二人谈心谈了许久,然而所谈的内容除了上述那些之外,即是如何应付江湖上的凶险,如何应付江湖上的歹人。最后,陈凤如听得连连打哈欠,陈夫人方命爱女躺下,为她盖上被子、吹灭烛光,转身回房去。 第八章 远来强盗 晨曦初上,彤璧自东海岸被冉冉托起。 用罢早餐,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握长剑、背包裹出了庄。陈昌夫妇送到门外,早有壮丁拉着三匹骅骝良驹候在门前。临行前,陈夫人仍不放心,又对三人各自叮嘱一番。陈凤如虽非头一次远离父母出门,然则还是颇有些恋恋不舍。三人各自拉马缓缓走出老远,仍然不住回首相顾,见到父母仍在门前向自己徐徐挥手,示意上马。三人飞身上马,催马向远方飞驰。 司马云龙、陈凤如并马在前飞骋,一面扬鞭,一面柔情万方的窃窃私语。甭看司马云龙身边有陈凤如相伴,但始终难以忘记对他用情至深、有救命之恩的婉儿,同时也不曾忘记六年前曾在婉儿坟前发过誓学成之后必取下兰天凤的首级,以慰其在天之灵。当他下山顺道到了天齐谷时,奈何谷主师徒俱不在谷内,谷中剑士对其去向一问三不知。无奈只能寻到婉儿坟前,为她的坟填了一捧土,薅了薅了坟上的杂草,简单祭奠一下便来到杭州。也正因为入谷未能杀得了兰天凤,所以至今对于婉儿存有少许愧疚。不过,陈凤如的天真活泼、娇柔妩媚、款款真情使他暂且淡忘了这份内疚。见身后尘烟滚滚,四散弥飞,顿时使得二位老人家那可亲可敬的面庞尽为黄沙所掩。 月儿是个既美丽娴熟,又聪明懂事的女孩,故她初时还紧紧跟随二人,后来故意渐渐放慢速度,致使自己距二人数十丈远。她深深懂得,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在一处自是说些情话,自己一仆人不便在后偷听主人谈情说爱,所以只得出此下策。殊不知,月儿的心下颇为羡慕小姐,羡慕小姐终于觅到了如意郎君,使得终身有靠,而自己虽为仆人,身份固然下贱,可也是有感情的,至今形单影孤,不由得暗生凄然之感。 晌午,三人来到一座小镇,镇子不算太大,亦不算繁华,然而比较热闹,大街两旁叫买叫卖,来来往往的人还真不少。路上的行人多,三人便下了马,拉着缰绳在流动的人潮中穿行。未走片刻,即在一家饭店门前止住脚步。三人将马拴在店前的拴马桩上后进了店。不知何故致使今日生意不济,满室紧有寥寥数人在用餐,三人来到靠窗的一张桌前坐下来。 司马云龙、陈凤如见月儿立于一旁不肯坐下一并用餐,忙请她坐下来。月儿初时还推辞,说自己是仆人,不可与主人同桌而坐。在司马云龙、陈凤如的心目中却未拿月儿当仆人,只当她是大姐姐,便对她说既出了府,府中规矩自然不必遵守,说着陈凤如硬拉着月儿坐了下来。 堂倌跑过来,赔笑问三人:“三位客爷一进本店便来对了,不瞒各位说,本店属全镇最大的酒楼,鸡鸭鱼肉,样样全有,女儿红、状元红、山西粉酒、杜康老酒,各色名酒俱全。但不知三位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司马云龙道:“鸡鱼均可上,酒喝多了恐误事,不必上了,改上三碗米饭好啦!” 堂倌哈腰点头笑道:“三位客爷请稍等片刻,饭菜马上就来。”转身快步奔向厨房。少许时候,一桌饭菜俱已上齐,复又笑道:“但不知三位客爷还要些什么呢?如果要,请吩咐小的一声。” 司马云龙一面端饭碗,一面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你。” 堂倌应了一声,便去招呼别的客人。 陈凤如拿起筷子、捧起饭碗,温和至极的道:“大哥,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先用饭罢!吃完后,咱们尚须继续赶路呢!” 司马云龙并没有开口,只是眉间含笑点了一下头,便与二位美人一并用餐。 门外走进来四个凶神恶煞的年轻汉子,四人面显得意,每人手秉利刃。司马云龙冷眼旁观,四人竟有一半是旧识,其中最俊的是三江帮帮主的爱婿肖远,另一个胖子是他师弟李元,另外两个六年前也在三江帮总堂见过面儿,只是时间久了记不起二人的姓名。胖如猪的李元一拍桌子,大声怒喝:“臭小二,你他的妈死了不成,没瞧见大爷进来了吗?妈的,大爷们赶路累了,马上摆一桌酒席上来。快着点儿!” 司马云龙忖度:“这李元六年前对师父无礼过,六年后诚然不知他武功精进几成,倒是这股狂傲劲儿有增无减。如不是有事,如不是不想与同道结怨,真该过去好好教训他一下。” 堂倌见四人来者不善,慌慌张张跑到后厨,端出一道道美味佳肴,又捧出一壶老酒,方很是畏惧的闪开。李元给每人斟上一杯酒:“二师兄,咱们先吃喝,然后再接着往回赶。来,师兄、师弟们,请!” 肖远端起酒杯,说道:“三位师弟,此次出来办事之所以如此顺利,多亏三位师弟的鼎力相助,师兄我先敬你们一杯。干了!”说着饮下杯中酒。 李元放下酒杯,很是不解的问道:“师父叫我们办事,事情刚刚办完,何以又心急如焚的飞鸽传书,命我们速速赶往四川呢?” 肖远四下一望,压低了声音:“大家都知道,先人早有语传下来,说谁拿到九龙至尊剑,谁即可成为各大门派的总门主。现如今,青城山召开武林大会,致使天下群雄云集一处。郑万元久有染指盟主大位之心,如今他既然已得宝刃,必然不会放过这次称雄武林的大好良机。而我那位岳父大人也久存君临各门之念,自然不甘心屈膝郑万元趾前,他急诏我们前往川边聚齐,相信必然是与我三江帮的生死存亡及为胡伟长等人复仇有关系。” 肖远的声音极轻,然在司马云龙这位内功好手面前纯属等于零,他的话一字不露,全入到司马云龙耳中。 李元语含埋怨之意,道:“妈的,提起草包胡伟长,想起来就让人气愤。本来那宝刃应当是咱们的,谁知洛阳分堂的人全是一根筋的大草包,只知一个劲儿在城内窑子里窑姐的裙子里死找,等得了信儿,黄瓜菜早他妈的凉了。妈的,到半路去抢,这个办法倒鲜明干脆,可谁知胡伟长偏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大饭桶,到头来弄了个偷鸡不成失把米。胡伟长这个孬种技不如人丢了脑袋是小,致使东西到了万元山庄不好动手是大。二师兄,你是我们的师兄,又是师父他老家的爱婿,与小师妹的感情融洽,不如你见到师父、师娘,劝劝他们以后有这等大事别遣些个草包去,还是派咱们这等出类拔萃的高手去的好。”他虽是帮主的爱徒,但在帮内的势力则不及胡伟长等堂主,这无职无权,对视权力如老子的他而言无疑比杀了他更难受。 肖远饮下酒,未曾开言先叹气,叵耐味十足的道:“你想想看,我是师父的门婿,师父都不曾重用,更何况你等?师父他老人家固然有点儿老糊涂,然而我们身为弟子的也不该恨他老人家。”如不是李志成考虑到怕伤害爱女,早已将这个令他在天下英雄面前颜面扫地的弟子给逐出门墙了,如何肯重用他呢? 背对司马云龙的汉子一直未开口,听他说:“是非曲直,终有一日师父会知晓,我们身为弟子的只须恪守门规、用心习武,悉心尽力为师父、师娘办事也就够了。” 面对司马云龙的汉子面带莫予毒也,说道:“六师弟所言甚是!”甭看他面色傲慢,可从这几个字上看,他倒挺敬重师父的。 四人不再多言正经事,而是尽讲一些个鬼话。 司马云龙用罢餐后,纷纷站起,拎上又沉又重的包裹,拿上兵刃,司马云龙冲店小二喊一声:“小二,结账!”自包中取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出手阔绰大方。三江帮四人一愕,堂倌不胜感激。司马云龙则携二女解缰绳,拉马向镇外徐徐走去。 司马云龙和陈凤如并肩而行,陈凤如满脸疑色,娇声问道:“大哥,你说李志成急命在外的弟子赶到四川相候,难道他真要在召开武林大会时作祟?” 司马云龙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李志成纵有天大的胆子,相信在武林大会上也不敢公然与各大门派为敌。不过,推来他倒是极可能夺下郑庄主的剑, 从而在青城山天下英雄面前扬剑立威、号令群雄。” 陈凤如忙问道:“既然得知三江帮的诡计,那么下一步又当如何走呀?” 司马云龙心下暗暗掂掇:“听肖远他们的话口,李志成夺剑不成心存不甘,企图在四川境内动手。由此看来,在天下英雄召开武林大会之前,会上演一出自相鱼肉的惨剧,纵使飞虎盟不动手,郑庄主也大难临头了。”说道:“咱们首先要做的是暗中探看各大门派的动静,瞧瞧到底都有谁对郑庄主手里的东西感兴趣……” 陈凤如补充道:“另外,不能对飞虎盟视而不见,对他们那些贼子,必须处处留心。” 司马云龙一边向镇外走,一面笑吟吟地道:“如妹不愧为一代女侠,脂粉堆里的须眉,所出句句皆是至理名言哪!” 陈凤如啪的轻轻一拍他的胳膊,双颊微红,面孕娇羞,昵声悄悄的道:“不来了、不来了,人家跟你说的是正经话,你反而奚落、耍笑人家。你这人真是坏死了,我可不能再跟你说话了。”扭过玉体,小嘴一扁,微嗔薄怒。 司马云龙见她娇羞答答,极为迷人,虽面颊有嗔色,然芒宇间挂出微微的喜色,显然没有真生气。一时欣喜便伸出右手将她的玉指紧紧一握,俨然一付如获至珍的神态,温和轻声道:“如妹,你别生气了,我纵是奚落自己,断断不会奚落你的,更不会嘲讽我的好如妹。如妹,你想想看,在我身边有你这么一位既天真活泼又善解人意的好妹妹,我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出言讥笑,惹你不快、发火呢?” 陈凤如被他将玉手一牵,心中突突直跳,两颊益加发烧,低头讪讪的道:“嘻嘻,你骗人,我不跟你说了。” 司马云龙牵着她的小手,信步向前走,哝哝在她耳边道:“如妹,说句真心话,六年前,咱们二人在你家花园初次见面。你知道么?从那一刻起,你的纤影便印在了我的大脑里,令我一挥挥了整整六年,可不但未挥去,反尔使其由大脑直钻入心。正因为我自大脑里无法抹煞如妹你的倩影,所以我才想早一刻艺成下山,好早一刻见到你,更希望伯父、伯母勿要以为我已经不在人世,而将你许与他人为妻。”这些年中,每每夜里梦中,他都能梦见她的影子,无事时也时常忆起在飞鹏庄所度过的那段令人乐不思蜀的美好时光。 陈凤如楚楚可怜,极为羞怯,腻声道:“我……我也是的!”声音极低,如可爱的小虫在清唱。固然紧有寥寥数字,无疑承认她无一时一刻不在念着他、想着他,为他的生死和安危而悬悬于心。 司马云龙心情至佳,拉着她的玉腕,在她耳边唧唧哝哝的谈着情话。在这一刻,什么江湖凶险、武林安危,人心叵测、报仇雪耻云云的一古脑儿全都被甩到九霄云外。现在的二人,她盱他如潘安、若宋玉,他视她则如九天玄女,他视她似自己的至珍,她视他似自己的瑰宝,二人眉目传情,心心相印,新婚燕尔的伉俪也不及。 噌、噌、噌、噌,四个蒙面人自树林中窜出,唰唰一字排开,尽将三人入山坳的路拦住,每人一口雪亮闪光的长剑横在胸前,虽无一语,然双目如野兽的眼睛,放出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身上的包裹。 三人见青天白日竟有江洋大盗,倒是大出预料之外,司马云龙一瞧四人的身形衣着及其兵刃,心中对其身份已知十之八九。陈凤如虽见贼人凶悍,但心下有恃无恐,花容无畏尽是恚怒之色,愠言问道:“大胆毛贼,敢拦本女侠的路,你们到底是谁?” 司马云龙含笑对陈凤如道:“如妹,这四位阁下与咱们同室用过餐,刚才又自你我身侧冲过,如妹何以再问呢?”见陈凤如一愣,显然对已之语莫名其妙。方扭头对四人道:“四位阁下,咱们虽称不上是老相识,然也算有过数面之缘的朋友,肖远、李元,另外二位不知名的朋友何以不拉下面巾视人?” 四人目光中尽是惊恐与慌张,左首胖子兀自强嘴:“小白脸儿,你胡扯什么?咱们是飞来峰上的大盗,虽一直很是崇敬鼎鼎大名的三江帮李老英雄,然而一直以来无福拜在其门下。小白脸儿,废话少言,如果识相的话,当即放下兵刃及细软,大爷们可以大开天恩,放了你们。如果胆敢不给面子,大爷们的长剑可没长眼睛,说不准会在你小子这张令天下女子着迷的小白脸儿上画几只小王八。嘿嘿……” 陈凤如、月儿并未听说飞来峰上有江洋大道盗,何况昨日也曾游过飞来峰,并未见到半个强梁影子;二来这几人的口音并非江南口音,倒是山西口音。陈凤如道:“你骗人,大哥说了,我也不相信你们是飞来峰上的强贼!” 一个有些细的声音道:“信与否,全凭你们,废话少说,放下细软!” 司马云龙笑着问陈凤如:“如妹,四位阁下一口否认、死不认账,均称自己与三江帮无瓜葛,但却又以布蒙面,这可怎么办呢?” “是啊,这么怎么办呢?呀,有了,叫他们拉下面巾不就知道他们是否与三江帮有瓜葛啦!”陈凤如双手连拍,似想到了绝妙的良策。 “嗯,我的如妹果真聪明,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司马云龙复又对四人道:“四位兄台,我小妹说叫你们拉下面巾,你们可曾听见了吗?” 胖子大吼:“你以为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命令大爷们?” “如许说来,四位是不肯拉下面巾了。是吗?”司马云龙若无其事的相询。 胖子怒嚎:“放屁!臭小子,有本事,你拉家伙过来胜了大爷,大爷自然叫你死前一见大爷的庐山真面目。” “胖阁下,你是李元,但你不承认,然在下的好奇之心实在太盛了,没别的,只有得罪了。”司马云龙如一阵旋风骤然冲向四人,右袖狂吐劲气,宛如清风弥散开来直扑向四人面颊,袖子向上一扬,呼——,几声轻啸,四条黑色面巾竟为真气托向空中。司马云龙飘回到原地,劲气散去,四条面巾竟如四片枯叶徐徐自空中落在四人脚下。 四人竟因司马云龙出手极快,真气太胜而无施展闪搏之术的时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面巾缓缓坠落,四人面面相觑,闭口无语。他们深知这等如鬼如魁的身形,这等浑厚万方的劲气,怕连恩师也赶不上,自己更是万万不及。四人既知敌人了得,何以不肯退去呢?四人均知今日己方的身份已为人识破,如果不杀他们,传扬出去,必然会导致自己和本门名誉尽数扫地。 “嘻嘻,大哥,你可真行,真是好眼力,他们真是在酒楼那四人呀!”陈凤如拍手欢笑,随后在情人的笑声中问拦路的人:“嗨,你们几个强盗到底叫个什么名字?” 四人正是以肖远为首的三江帮高手,四人在三江帮内无职无权,此次出门办事之余眠花宿柳而使得囊中羞涩,见到司马云龙出手阔绰,观他们衣着华丽,大包小裹,又有丫鬟在侧,可见定是纨绔子弟,所以便产生了打劫的念头。顾及身份,不得不以面巾遮面,并在此人烟稀少之处相候。 李元仰天嘿嘿干笑,兀自强装镇定,道:“哼,大爷们既有胆在此相拦,也就不怕你们几个将大爷如何如之何。咱们是三江帮高手,大爷是李元,美号‘飞天熊’。”伸掌一指肖远,介绍道:“这位风流潇洒的大侠是二师兄,帮主的乘龙快婿,名讳肖远,有个响当当的名号——‘飞天豹’。”随手又一指其余二人:“这位是大爷的六师弟‘飞天虎’张志达;那位是大爷的七师弟‘飞天鹰’孙雨亭。嘿嘿,咱们四人出来时盘缠带少了,以至如今银子不够用,所以借你们身上的银子使使,顺便给师父、师娘、师妹、师弟们购些礼物。怎么样?二位,放下包裹吧!” 司马云龙一付豁然大悟的做作之态,道:“四人除了负心薄幸之人,便是无能之辈,凭什么命令在下放与不放的呢?不过,尔等冷血动物亦懂得人间孝道,不止难得,简直 是难能可贵!好,冲冷血动物尚有一丝孝心的份儿上,姑且放你们一条生路,滚吧!” 肖远听见司马云龙说“负心薄幸”,大感扎耳,这四个字也正是这些年来江湖上对他的评价,此刻听司马云龙一讲,便知此人暗中讽刺自己对玉菊负心。因此事不得岳父、岳母瞧在眼中而万分难过,听司马云龙当面揭短,实是无言以辩,且对此不想争讼,只是面带怼色,死死盯着佳公子。 “臭小子,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孙雨亭咆哮着,他又为轻功不凡,所以号称“飞天鹰”。肖远因为油头粉面,似豹子一般健美,绰号“飞天豹”。胖子李元因为脾气有些暴躁,身子肥胖,号称“飞天熊”。张志达打仗不要命,出手凶悍,绰号“飞天虎”,四人在李志成的众弟子中是出类拔萃的,并称三江帮四大神兽。 陈凤如嗤的一声娇笑,声如银铃,道:“怎么,我大哥的话难道错了么?他的话向来是不会错的,说你们是冷血的动物那你们准不是热血的动物。”复又冷嘲热讽:“不过,本女侠忘了告诉你们,那便是我们虽年轻,可均是猎户出身,常常外出巡狩打猎,素来不惧什么狗熊、老虎、豹子、秃鹰之类的禽兽。” 李元用剑怒指陈凤如,气势汹汹的大骂:“小丫头片子,看你满嘴喷粪是想叫大爷打烂你白嫩的小白脸蛋儿啊!好,大爷这就成全你,先打你个贼死,再卖到行院中去,叫你欲仙欲死。哈哈!” “狗熊,冲你如此无礼,小心右脸脸颊!”司马云龙左右旋转暴然而陟,横身如一道白光欻忽射向李元。掌拖无数幻影,徐徐然、轻而无力吹向李元面颊。这一掌虽力道未多用,然掌中藏着无竭无穷的变化,令人一年半载难以悟透。这一掌在其余人观来万分玄妙,在司马云龙看来稀松平常。 李元加了十二分小心,想长剑推出定可免挨一掌。心有破敌之策,自认为万分高明,然则却大大小看了对手。待瞧准敌掌,一招孔雀开屏撩过去时,令他惊骇诧异,剑固是斩敌掌而过,可敌掌又长了出来,原来长剑所斩下的不是敌掌而是掌后 幻影。啪,敌掌一翻,自剑上游过,在脸颊上留下五个大手印,掌风引着自己转了几圈,似个陀螺,好不有趣。李元觉得脸颊又胖了,火辣辣的疼痛,一摸,肿了。司马云龙一记耳光立竿见影,使他终于闭上了嘴,脸上傲色倏逝。 李元至此依然不知对方所用是武当派的千幻无形掌,这一下正是其中一式游刃有余,专以用来搏击敌人的兵刃。司马云龙不想伤人,所以轻轻一拂,李元内功未臻上乘,自然消受不起。 陈凤如见情郎为自己出气,双手连拍,莺声燕语般说道:“大哥,真棒,真是棒极啦!少林有驰名天下的十八罗汉伏虎拳,而你这掌法便可称为司马大侠打熊掌。” “打熊掌,名字倒也挺贴切,只是不对,这套掌法乃是武当派的千幻无形掌。”司马云龙道。 肖远一听对方所使是武当的千幻无形掌,心下一凛,知遇上劲敌了。勃然大怒,吼道:“小贼,你敢打大爷的师弟,这可是你自己作死。三位师弟,咱们四人并肩上,给这小白脸儿一点儿苦头尝尝。” 唰、唰、唰、唰,四道寒光在司马云龙胸前来回闪动着,四人抬剑徐徐向敌人逼近。均知敌人不好惹,所以没人敢第一个扑来,均死死盯着煞神。不过,有一点不言而喻,那便是一场生死恶斗已然拉开大幕。 司马云龙对陈凤如道:“小妹,你跟月儿姐姐先后退几步,让我来教训一下这四个不知死活的冷血动物。” 陈凤如噗哧一笑,道:“嗯,李志成虽为三江帮之主,可实在不会调教弟子,险些误人子弟。他不会调教弟子,大哥你费点儿心、代他教导一下吧!” “师弟们,咱们一起上剁了他!”肖远一语未了,已与师弟们扑来,如四座大山的利刃陡然倾倒。四人均是李志成的得意门人,深得李志成真传,所以出招殊为迅捷,力道也十足十,由此可见习剑确非一时半日了。 司马云龙微微一笑,颇为不在乎:“好哇!”右袖运劲气,迎刃而挥。这迎刃一挥,看似十分凶险,颇有自寻叫利刃断臂之味,然在内行人看来这一挥已运上乘内力,不但自己手掌无碍,力道稍大将敌剑封出决非难事。四剑一同袭来,又一同为烟气托起,差一点儿未自手里飞去。 “来、来、来!四位,咱们接着玩儿。另外,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了不算,说替李志成教训一下他的孽徒,又岂能不教训呢?”司马云龙开玩笑似的向四人招手,示意他们继续出招。 李元怒吼道:“玩儿你妈个大头鬼!”与另外三人扑向敌人,此次更猛,四条毒蛇纷纷咬向敌人前胸要穴。司马云龙凌空而起,将敌剑一一避开。他身形胜过鸿毛,似乎飞起非是轻功过人,而是敌剑剑气太过强劲,竟将他吹起。四人见眼一花,敌人竟然自剑下轻松自在的溜了,不知去了何处,四人惊恐万方。同时一个动作,一齐急转身形,四柄长剑齐唰唰刺奔背后。他们认为敌人不在眼前,必然跃到背后,企图在背后下家伙。长剑刺出,这才发现敌人不在,四人脸变得铁青,一下子陷入到冰窖中,背后冷汗汩汩直涌。 四人心悸之际,一个声音陡然由头顶上滑下:“难道李志成仅仅教你们这些拿不上台面的花拳秀腿吗?好了,不和你们玩儿,统统给我趴下吧!”司马云龙悄然无声的飘到四人身后三丈余远处出掌,劲气滚滚如大江东去,猛压向四人后背。司马云龙飞身而起后并未马上落下,凭借着内功在空中暂时滞留片刻。 四人觉得背后有无法抗拒的力量压来,大惊失色,想躲闪已经太晚,为真气推向前方,在数丈外轰轰扑倒在地。甭看四人如此狼狈不堪,可到底是老江湖,谁也未撒开手中剑。四人觉得气血上涌,内息不畅,难受至极,分别支撑着站起,乍见眼前情况,立时魂飞天外。原来,司马云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立在面前。肖远一见,脑中电闪:“撤!”,一转身,意欲遁去。 肖远飞身跃出五六步时,啪的一物自身后打来,令他大骇,只觉背后第二腰椎棘突下旁开一寸五处的肾俞穴上似被枯叶之类的物件撞上,不得不止住步伐,遁逃的计划也随之而化成泡影。 司马云龙在肖远跑时以真气卷枯叶封住他的大穴,令他不得不煞住脚步。见其余三人被吓住,无人敢抬腿,心下斟酌:“李志成命令门人火速赶往四川,真是欲在川边动手,还是另外有别图?”便直接问道:“李元,你师父命你们去川边会合,是否想在青城山脚下动手夺剑?” 李元老老实实的回答:“师父的确是命我们往四川与他老人家会合,至于是不是在四川夺剑,信中未讲,我也不敢在大爷您面前胡扯。” 陈凤如不快的道:“唉哟,到了现在你还不老实,你们是他的心腹门人,他想干什么会不通知你们?本女侠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赎罪的机会,如果你还敢当面扯谎,便叫大哥再送你一程,叫你直接回山西老家去。讲!” 李元苦笑一声,道:“姑娘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有的、没有的都搬来胡扯。” “怎么,你的生命握在我们手里,你还敢这么狂妄,这么目中无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杀你是怕你呀?”陈凤如不豫的道。 李元道:“姑娘,如果您不信我的话,可以问问我师兄、师弟,看看他们是不是和我有相左的话说出来。” 司马云龙见其余人均点头,心下忖道:“看来他们的确不知道。嘿嘿,李志成连门人竟也信不过,看来他未曾白白跟路子安多亲多近,真学到了些东西啊!”正言厉色的警告四人:“肖远,你这个负心汉,李元、张志达、孙雨亭,你们听好了, 今日如不是你们见财起盗心,我纵使再瞧你们不起,也懒得教训你们。哼,你们身为名门第子,干此龌龊勾当, 大坠三江帮威名,我看在李帮主面儿上不难为你们。不过,你们给我谨记一款,倘若依旧死不悔改、胡作非为,我自会替李帮主清理门户、毙了你们这些不成器的门人。好了,滚罢!放心,内伤并无大碍,只消每日运功调息一个时辰,十日后便痊愈。”大袖一翻,真气所至,肖远立觉一热,随之全身麻木顿释,穴道自解。见四人未动,似不相信自己放他们走,便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滚吧!” 四人庆幸之心大起,互相对视一眼,喳、喳、喳、喳,纷纷还剑归匣,双双转身如丧家之犬一般窜向旁边的树丛中,折翅而去。 第九章 毒手荆轲 陈凤如娇声问道:“三江帮想在四川境内动手,倒也无可厚非。有一点我想不通,飞虎盟自居武林王者,盟主手下徒众成千上万,均是高手,到手的宝剑双手让人,他们是不想夺回,还是……?” 月儿接口道:“假若飞虎盟那些大魔头们不敢青天白日去抢、去夺,是恐各大门派联手相击,那么暗中也宜有高手在江湖上出没,可何以并未觅到一个飞虎盟的人呢?” 司马云龙面显不解之色,喃喃的说道:“这一点着实令人匪疑所思啊!” 陈凤如自月儿手里接过缰绳,咭的一声娇笑,道:“大哥,我想飞虎盟那帮子大魔头们绝对不会就此放弃,他们不出来捣乱可能是欲叫各大门派为东西争得死去活来,到时他们一拥而去,将元气大损、溃不成军的各大门派一举歼灭,以求得遂他们称霸天下、一统江湖的狼子野心。”将缰绳放在情郎手里:“给,大哥!” 司马云龙接过缰绳,稍松口气,说道:“事情真若如此,各大门派尚不至于有危险。不过,但凡有人沉不住气,一旦鹤蚌相争,势必会招至飞虎盟大举袭击,灭亡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看来咱们不能令各大门派起内讧,同时也得处处小心,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危啊!” 陈凤如不以为然的道:“其实你也不用忧心忡忡,压根儿就没啥大不了的。再者,路子安他们可是精明得很,不会不顾自己沉不住气的后果。嘻嘻,大哥,我看你不必看《西厢》——替古人落泪。对了,咱们下一步如何,去哪儿呀?” 司马云龙眉头舒展,含笑道:“如妹,咱们不如不直接去四川,而改道直奔山西。你明白吗?” 陈凤如道:“嗯,大哥,你可真是挺聪明,只要你这个‘剑神’门人在暗暗保护郑万元,各大门派来袭、飞虎盟来攻均不会成功的。” 月儿道:“公子、小姐,上马吧!” “嗯,上马!”二人纷纷飞身上马,三人二前一后,顺着古道向山坳中奔去。司马云龙忆起一事,对如妹、月儿道:“如妹、月儿姐姐,求你们二位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关于我师承之事,勿对任何人提起。行吗?” “为什么呀?”陈凤如心下不解。 司马云龙在马上答道:“至于到底为什么,我现在还未悟到。不过,恩师他老人家是这么吩咐的,身为弟子的我惟有照办的份儿,故未敢问一句为什么。” 陈凤如笑盈盈的道:“我的龙哥哥,你放心好了,关于欧阳老前辈的大名,小妹我是不会向任何不相干的人提上半个字的。不过,咱们可说好了,等你真正悟透老前辈话里真谛,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可得是小妹我,否则我可不依你。” 司马云龙一笑,道:“如妹不是外人,这个是自然的了。” “不是外人”一入陈凤如耳中,真比听见任何话都愉悦,就似饮下了杨汁甘露。诈怒腻声道:“你姓司马,人家姓陈,明明是外人,怎么偏偏说不是外……,哼,你说着说着就没有正经的,净想着法儿的占人家便宜。” “司马门陈氏,我这么称呼我的如妹,可不占便宜了吧?”司马云龙笑着。 “你……你这人真是坏死了,除了会占人家便宜,便欺负人家。我、我打你、我打你……”陈凤如玉容上红霞尽染,“司马门陈氏”令她心中大为怿然,这五个字宛如五朵祥云,托着她直升九霄。 她与他终究并未正式拜堂成亲,听这个称呼自然讪讪、难为情,是以在轻嗔薄怒之余,虚晃润如美玉的纤手,欲打他,连连晃数下,尽为一个爱字给托住,手上力量未能发送出去。 二人并马飞出山坳,依然笑吟吟的说着情话、开着玩笑,全然不似身在狂风四起、阴云不定的江湖中。司马云龙觉得这位如妹不仅可爱,而且极为聪明、有趣,尤其是在看到自己喜欢读书时,她在一见到书就头疼的情况下竟也读了几本书。也许是出于情深,也许久别重逢,也许是在一起的日子仅有短短几日,新鲜劲儿未过,二人天南地北的侃谈,总无杜口之时。人说爱情如玉露,饮了之后可令女人驻颜不老、青春永存,更加妙丽如画。这话倒也不错,陈凤如就是因为自认为终身有靠,不仅从早至晚笑不离心,且眉间、嘴角、梨涡内无不有欣欣然,有时娇羞答答,更令她这位尤物皎若太阳升朝露,灼若芙蓉出绿波;比往常不知美了多少倍。 三人一连走了数日,只是听闻天下英雄也正在往四川赶,并未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三人在一家比较大的酒家用餐,司马云龙说三人赶路特别快,不日即可到达山西境内。不住在想郑庄主何时出门,可能走哪一条道?陈凤如说这有何难,找个熟知地理的明白人一问疑窦自解。未当司马云龙回答可否,邻桌二人的对话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背对司马云龙一个声音粗重的汉子边倒酒边问同伴:“尹老弟,听说了么,昨天青天白日的,雄风镖局总镖头‘金针双尾虿’史天彪史大侠,武功出众的他竟会莫名其妙横尸家门前。” 司马云龙心中一颤,知这个史天彪一双峨眉刺颇为不凡,是这一代颇为有名的侠客,雄风镖局有近百年的历史,这位史总镖头为人虽倔强,然也极少与人结怨,毕竟吃镖局这碗饭最忌讳与人结怨,仇人一多,镖车寸步难行。心下实在不知何人恨其入骨,又有这么了得的武功,毫无顾忌的杀他在其家门前? 姓尹的汉子也道:“不瞒老兄,此事小弟于昨晚也听闻了,而且也知道史老镖头不仅仅被诛,而且人头也跟着不翼而飞。因为不能全尸,少镖头愿出千金重赏知信者。” “我听人说,当时史老镖头独自一人出门,一些镖师均在院子里忙着,然而当他们闻到兵铁交鸣之声和惨叫声拎兵刃冲出去时,刚刚见到史老镖头人飞去,鲜血正在外喷,尸体慢慢倒在地上。我所不解的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出手即取他的人头?”声音粗重的汉子说着。 姓尹的汉子夹了一口菜,道:“史老镖头固然武功不凡,可也不是天下第一,照他强的高手不在少数。史镖头如真与人无仇,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不过,我倒是听说了,说杀人者乃是一位名唤‘毒手荆轲’左仲仇的人。” 粗声汉子一惊,颇为谈虎色变,问道:“老弟,你说的这个左仲仇,他是不是半年前成名的、专门以杀人为业、取人人头为乐的那个杀手啊?” “然!你道还有第二个左仲仇吗?”姓尹的汉子又确定了他的说法。 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三人无不大惊,他们均听说过左仲仇的名字,知他一向冷血无情,只要有人出黄金,无论是男是女、无论是老是少,无论是侠客是魔王,一视同仁、一律杀之。听闻有一次他杀了一个人,雇主上前剁被杀者泄恨,可他竟然挥剑斩了雇他的人,原因是雇主坏了他的规矩。因为他出手没有一次令雇主失望过,所以他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使他一夜之间成为武林第一的金牌杀手。 “不错,当今世上的确只有一个左仲仇!”一个洪亮悠长的声音自外奄忽灌进,一高一矮二个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高的满面煞气,面白无血色,发如乱草,有一捋头发竟然挡住右脸,左眼外放如电的光芒,左边胳膊已断,徒留一个又大又肥的袖子飘飘摆摆的晃动,背后一口古剑。 小个子獐头鼠目,一付小人相儿,手无兵刃。一进门,便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姓尹的汉子,尖声的对身侧的高个子道:“左先生,你要代我杀的便是这个不是人的东西!” 独臂人点了一下头,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了,闪到一旁去!” 那个姓尹的汉子大骇不愕,大惑不解的问小个子:“二弟,当哥哥的从无一处对你不住,你何以领人追杀我?”原来,他与兄弟不睦,得知兄弟为了财要杀他,他不想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便携金银珠宝出了门,想把一切房产、地产、买卖尽数留 给兄弟,使他得能满足。不曾想到兄弟竟然仍旧不甘心,自己的退让并未唤起兄弟的良知。 那个小子退到墙角强嘴:“老大,你所给我的那点儿钱财不过是你九牛身上的一根毛,令我没有逛几趟窑子、上几次赌场便花了个精光。向你讨要,你竟然对我不三不四的大加数落。你携金银细软跑了出来,想避开我,没那么容易。为了以后不向你如个叫花子似的讨钱,迫不得只好出百金请左先生代劳。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左先生讲好了,看在我们兄弟的情分儿上,我请他给你留个全尸。” 姓尹的汉子将桌上大包裹推过来:“老二,你既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而来,好,这个你拿去,我不希望我们兄弟之间的事由外人来插手。” “好一个识大体、重亲情的兄长啊!”司马云龙暗暗翘起大拇指。 小个子呀呀一笑,道:“晚了,老大,你今儿见我领左先生来,顾到性命,这才肯交出东西。哼哼,你当我真那么好哄,把东西给了我,待左先生一走,你便回来夺,凭我这弱小的身体,焉能打得过你?今儿咱们索性把话说开,左先生剑一出,不见鲜血不归匣。再者,左先生从来没有在受雇之后、在没有得到黄金之前收手。还有,我今儿必须要你死,你是不交出东西死,交出东西也得死。”小眼睛放出凶光,对独臂者道:“左先生,我是你的雇主,不能听他的,快快动手,只要杀了他,我立刻付给你佣金。” 独臂人大是不耐烦,当即冷声相喝:“你给我闭嘴,快与慢乃是我的事,用得着你在这儿吆五喝六吗?”这一声喝,使小个子心下不悦,然因为惧他本事了得,也未敢多言。独臂人颇为冷傲,对于司马云龙等人视而不见,瞟了一眼姓尹的汉子,道:“小子,我受你兄弟之托特来摘你的人头,你如果怨,就怨老天不公,你如果恨,就恨你兄弟不仁。好了,现下谈正经的, 我杀人之前均会给死者一时三刻时间,命他提上五个问题,得能安心闭上眼睛。小子,你现下就可以提你应该提的五个问题了。” 司马云龙、陈凤如心说这人真是够古怪的,杀人家之前还命人家提五个问题,人家如果说不想死,那你是杀还是不杀呢? 姓尹的汉子已有计较,问道:“我不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实在死而有憾。请问先生大名如何称呼,你我之间是否曾有仇怨?” 独臂人拉过一条板凳坐下,慢条斯理的道:“在下一个个问题来回答你,先回答你头一个问题,在下姓左名仲仇,蒙江湖上的豪士看得起,送了个‘独手荆轲’的名号。至于说你我有仇、有怨,这纯粹是无稽之谈,你我素不相识,何来的仇和怨?我们可谓是真正的无怨无仇!好了,现下你尚有三个问题,抓紧时间问吧!” 粗声汉子嘴唇发紫,身子在筛糠,早溜到桌子下去了,心下乞求左仲仇没看见自己。心下老大后悔,后悔不该与故人重逢,更不该死活拉着故人进来喝酒。其余人已经是走的走、散的散、逃的逃、遁的遁,满室只剩下桌子底下这位抬不起腿来的老兄,及司马云龙三人和当事人。 姓尹的汉子接着问道:“阁下是不是谁给的黄金多便先与谁做生意?” 左仲仇正言道:“在雇主未出钱之前,就谈不上与他正式做生意,而在这期间有人将更多的黄金交到我手里,叫我杀任何人我都会先去照办。也就是说我杀人不以先来后到而论之,只论黄金多与寡、价钱高与低。不过,也有特殊的,对于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被杀者在我这里也有特权。打个比方,我现在受了你弟弟的雇,正在给他办事,可是现下若有人雇我去杀青城掌门路子安,我会暂时搁置你兄弟这笔生意而赶往青城山。当然了,收费也分等级,杀了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黄金百两都多,对于路子安黄金千两只能买下他半颗人头。不收费的也有,雇主得是一个我十分敬重的人,这对于你兄弟来讲是不能实现的奢望,所以他必须付我酬金。” 姓尹的汉子把包裹打开,立时之间金光闪烁,无数金元宝映入人们眼帘。左仲仇万分不解,待要询问,听被杀者道:“左先生,这是三千两黄金,全是你的,我要用它们来买下你雇主的人头。不知可否?”一指立在墙边、早已魂飞天外的兄弟。 左仲仇瞟一眼墙角处的小个子,瞧得他一个劲儿发毛。又瞧了一下黄金,点头说道:“本来这事不可能,然而你兄弟尚未付酬金,而你出的价又比他出的高,所以自然是先做你这笔生意了。说吧,你还有何要求?” “给他留一个全尸。”姓尹的汉子淡淡的道。 左仲仇一拍大腿,斩截地道:“好,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片刻之间奇变横生,雇主变成了被杀者,使小个子大出意料之外,他本想借刀杀人,谋夺兄长钱财,自其钱里付给杀手费用,不想激怒兄长,令他依凭手中金子孤注一掷。忙抢步上前,双手连连晃动,极为害怕的道:“不、不、不!左……左先生,是咱们二人先谈的生意,您不能反戈一击呀!” 左仲仇双眉一皱:“怎么,你敢指责我?” 小个子忙道:“不敢、不敢,左先生,小的是说我也可以先付黄金,而且还可以加上房产、地产,只求您老人家不要听他的蛊惑,速速杀了他。” 左仲仇阴恻恻的一笑:“鄙人做生意向来不收房契、地契,只收黄金。你哥哥的金子已经拿出来,这笔买卖我们已经敲定,鄙人言出九鼎,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劝你勿须多费唇舌,还是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的五个问题吧!” 小个子恨自己不该将自兄长处索来的金子全数花在妓院里,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苦苦相求也是白搭,毕竟杀手只为钱。猛然发足往店外狂奔,企图夺门遁去。 “哼,我左某人剑下岂容有人逃之夭夭,我看你就在这儿吧!”左仲仇人影凌空而起,锵的一声长啸,长剑自背后跳起,银光奄忽而释,划破长空,喀的一下,自头顶至尾骨,将敌人督脉处镬开。待那小子惨叫扑倒,左仲仇已跳到黄金面前。从飞起到杀人飞回,一挥而就,轻功也属上乘。将金子一拎,不屑一顾的自小个子尸体上迈过。 姓尹的汉子流着泪来到兄弟尸体前,脱下衣服盖上兄弟伤口。托起兄弟的尸首,出了店门,不知去何处,也不知其将兄弟的尸首如何处理。 司马云龙知道左仲仇用的是上乘剑法,看来凭他的武功杀史天彪绰绰有余。令人大为惋惜的是此人身怀绝技不为江湖平静而努力,却当了冷酷无情的杀手,为那如粪土的东西弃大义、声誉于一旁。付了账,拎起包裹,对兀自发呆的陈凤如、月儿道:“如妹、月儿姐姐,一切风波业已息止,我们走吧!” 陈凤如、月儿初入江湖,第一回见到杀人,第一次闻血腥味,不由得心有余悸。听司马云龙一喊方醒过来,各持兵刃、包裹出了小店。在马上,陈凤如问司马云龙:“大哥,你觉得左仲仇的剑法如何?” 司马云龙回答道:“我不得不承认,左仲仇的剑法颇为高明。他方才在店里杀人的一招飞流直下刚好不偏不倚正将其背柱一剖为二,更加高明之处是上至风府穴,下到长强穴这一段的督脉整个被利刃给划上。找穴、寻脉之准,没个五六年光景难以习。另外,后招中则含着五种不同的变化,一旦前招未能得手,随即可化为天山飞雪、柳随风摆、拦腰锁叶、金针暗度,亦可变为后顾无忧,这正是失传的闪电五变十七剑。这套剑法统共有十七招,每一招的后式又生五种不同的变化。” 陈凤如不觉好生佩服,又问:“既是失传的剑法,何故你全清楚呢?啊,是了,我明白了,是你顺口诌来骗人家的。是不?” 司马云龙大摇其头:“如妹,别的上我可以骗你,在武学上绝对不会哄你。不妨告诉你,恩师他老人家收集了天下所有武学秘笈,因为我有幸于洞中一览这些武 功秘笈,所以才知晓的。” 陈凤如听闻他师父收集了天下所有武学秘笈,大为惊奇,问道:“啊,你这话是真的?”见他点头,显然确信无疑,于是问道:“那么有没有峨眉剑法呀?”峨眉一派是母亲及自己的师承之地,又深知各门剑法除本门高手外,外人是很难修习到的。本门剑法一旦为外人所知,那么本门剑法也就没有秘密可言,本门离灭亡的日子也不远了。 司马云龙在马上举目望苍穹,侃侃而谈:“峨眉派剑法虽然名震武林,然在恩师所藏的剑谱中亦非上乘剑术。如妹,你别不信,你是习武之人,想必听过武当开山鼻祖张三丰真人所创的太极八卦剑式,百年前无敌天下的剑豪上官青云所创的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此二种剑法以后种为强,此剑谱与头一种剑谱我全阅览过,你说说看我还在乎什么峨眉派、华山派的剑谱么?别说峨眉剑法,纵是少林的《易筋经》、十八罗汉伏虎拳、弹指神功等等高深的武功我均习过,峨眉剑法的要诀我看是看了,只是嫌这套剑法未至上乘,故未浪费时间去修习。”欧阳旭收集了天下失传、未失传的剑谱,其中照峨眉剑法玄妙的有之,照峨眉剑法威猛的有之,照峨眉剑法老辣的有之,自然对于什么华山剑法、青城剑法都不在乎了。 陈凤如、月儿均喜习武,乍闻司马云龙有眼福一览天下最精妙的剑法要诀,连少林的镇寺之宝《易筋经》也看过,无不咋舌,不禁心驰神往,心说他所讲这些武功,自己只消习成一种,足可笑傲江湖。陈凤如开始对自己所学大有信心,认为自己未习成峨眉剑法,习成刀法也在江湖上罕逢敌手,今闻比峨眉刀法上一筹的峨眉剑法对他而言均未至上乘、观之不雅,心下想他的话有些狂妄,可是一想到他是“剑神”的门人,倒也不觉得这话狂了。 “公子,你的身手我们均见识过,也相信你的话。可是,奴婢有一事不解,希望您能不吝赐教。”月儿笑着道。 司马云龙道:“月儿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决不会隐瞒。” 月儿询问道:“你师承欧阳老前辈,听没听说有令武功速成的方法呀?” 陈凤如也附和道:“是呀!大哥,六年前你的武功不及我,六年过去,我并未搁下一直坚持苦练,就算在兵刃上你我所习的剑法、刀法天地之别,可内功修为相差何以也如此悬殊哪?” “我先回答月儿姐姐的问题。月儿姐姐,如果我说习武没有速成法,你一定不会相信,如果我说有速成之法,告诉你也是害你。打个不比方说,你们都知道《易筋经》是少林寺的镇寺之宝,习成称霸武林决非难事,可你们看偌大一个少林寺上上下下僧人逾万,习成的高僧不过几位而已。这说明,习上乘武功需要苦练是一方面,关键是得有机缘和悟性。习武也有速成的法子,可是习成的代价不是变成冷如铁石的魔王,就是得整日在内息膨胀不畅中痛苦的煎熬,严重的很可能因为走火入魔而付出生命,速成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说这种办法还是不知道的好。同时,月儿姐姐,你想在武学方面有所造诣,就必须走正途,虽然慢些,可乌有凶险。”司马云龙滔滔不绝,又对陈凤如道:“如妹,我所习的内功心法比你的上,再加上点拨我的恩师也比教你的师父强,这两种原因往一起一凑,自然使你我二人的内功相差些。不过,如妹若你下苦功苦习,定能赶上我、甚至超越我。” 陈凤如失望的道:“这么说我们要想使武功进步,就只有苦习这一条道可以走了。对吧?” 司马云龙道:“可以这么说!” 月儿道:“公子,你熟知天下不凡的武功,传授我们一套,我们的武功不就可以提高了嘛!” “传你们不凡的剑法、掌法,这都不成什么问题。可是,在我熟知的上乘武功中,无不要求内功达到出神的境界。如果你只习剑招、掌式,遇到内功高手照样不堪一击。所以说,想习上乘武功,打好内功基础是至关重要的。如妹、月儿姐姐,等你们的内功修为达到要求时,我自会选一套你们二人适合修习的武功,将要诀写下来给你们。”司马云龙真诚的道。为了二人不至于走习武的歧途,他宁可现在叫她们骂自己小抠,也不想将来让她们骂自己阴险。 陈凤如尚要讲些什么时,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背后喝道:“小贱人,店小二说你勾搭了个小白脸儿,果然不虚。贱人,你先吃我一刀!”唰唰两柄白刃如两座冰山压向陈凤如肩头。出言霸道,出刀不由分说。铮铮连响,司马云龙将离美人一尺远的双刀用马鞭双双卷起。同时,三人先后拉住马。噌——,眼前一片人影晃过,拦住去路。司马云龙一瞧来人,不由得一愕。 来了足有二十余人,一色妇女,各持各色兵刃。为首二个年逾花甲的老妪,左首的骨瘦如柴,头插花、脸抹粉,打扮得颇为俏丽,似个老妖精,手中一双熹璨雪亮的钢刀,显然袭击陈凤如的即是此人。右首的老媪亦年过花甲,丑胜无盐,胖如蠢熊,大肚子外凸,宛如欲临盘的产妇,一脸傻气,一个劲儿憨笑,手中一柄镔铁方便铲。她们所有人均死死盯着陈凤如,初时喜悦无限,越看越惊,一个劲儿摇头,不知这其中蕴含着什么秘密。 司马云龙不悦的询问:“二位婆婆,晚辈从未见过你们,二位何以一上来便动手哪?” 左首的老妪道:“我们奉了主上的命令在觅二个本派叛徒,在酒店打听白衣少女和绿衣少女,店小二便指出你们,这才使得老人家我带人追来。不过,这可不能怪老人家我,全是那个狗娘养的店小二眼力太差劲儿,胡乱指路;再者说了,你们三人何故听了老人家我喊小贱人而不回头应一声,如果你们回头相应也不会如此了。行了、行了,你们这三个小兔崽子固然是叫老人家我追得好苦,老人家我也就不计较啥了,你们三个狗男女行事小心点儿,现在可以滚了。”唰的一声闪开,手下人分到二旁。 陈凤如秀眉倒立、杏眼圆睁,怒喝道:“哼,你们这二个老东西又是谁?你们做错了事、认错了人,不说向本女侠道歉,竟然斗胆派本女侠一身不是。告诉你们,此事决计不能如此草草了事。” 左首的老妪问道:“小丫头片子,你待怎地?” 陈凤如向情人、月儿、自己一指,义正辞严的说道:“刚才你无端偷袭本女侠,又对我们三人出言不敬,你要了结此事,必须向我们赔不是、道歉。” 妇人们呵呵大笑,持双刀的老妪道:“怎么着,跐鼻子上脸哪?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甭不识好歹,没有毙了你们,已是给你们赔了不是。倘若你蛮不讲理,提些无理要求,休怪老人家翻脸无情。” 陈凤如反问道:“你无情又能怎地,难不成还要与我们动手?” 持双刀的老妪把双刀一分:“然!” 司马云龙知和这群妇人无怨无仇,她们不过是认错了人,又何苦为这一点点小事而动手呢?对陈凤如道:“如妹,消消气儿,我们与这二位素不相识,她们是因为店小二的一句话而认错了人,我们又何必当真?在江湖上行走,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我们均不曾受伤,让一步算了。况且,我们尚有重要的事须去办,犯不上为了这点儿小事在此纠缠不清。如妹,听我一言,我们走吧!” 陈凤如心下愤愤不平,可大哥说了也不好不听,便道:“嗯,小妹我听你的便是。”又对持双刀的老媪道:“哼,今儿我的龙哥哥开了口,算你们幸运,如果再有以后,绝不依。哼!”又对司马云龙柔声道:“我们走!”大喝一声,第一个飞马顺二位老妪中间奔去。月儿虽不快,可终未言语,扬鞭跃马而过。 司马云龙看了一眼二位老妪,轻摇其头,飞马直追陈凤如。耳后传来持双刀老妪的嘟囔:“真是他娘的邪了,这个白衣小妮子的身段、衣着, 怎么那么像那个小蹄子?不行,定是店小二收了小蹄子的黑心钱,所以故意把这家伙指了出来,以便给叛徒逃跑赢得时间。店小二一定知道小蹄子的去向,看来得给他放点儿血才能令他吐真话……”司马云龙内功极高,马已飞出十余丈,可老妪的话还是灌了进来,回首见她们纷纷奔回。司马云龙心下费解:“这群妇人到底什么来头?她们的武功、衣着全然不似出在中原,到底又把如妹当成了谁?被她左一声小贱人,右一声小蹄子称呼者又是谁?” 三人晚间住店,司马云龙向伙计细问了自山西到四川的几条大道。三人在室内分析、斟酌许久,终于决定了下来。 第十章 塞北双雄 三人向前一奔便是几个时辰,在稍感有些累时见前无村庄,后无城镇,能歇一歇的地方惟有道旁一座简单的茶棚。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纷纷在茶棚前勒住马,下马向茶棚走来。 茶棚内一张桌子前坐着二位客人,一边喝茶,一边向远方眺望,颇为焦急,似乎在等什么人,以至于对司马云龙三人视若无睹。二人身侧均放着长剑,目光如电,太阳穴高凸,一看即知是会家子。 司马云龙三人坐下后,叫了壶茶。司马云龙拿起茶壶给二女及自己倒了碗茶:“如妹、月儿姐姐,走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渴了吧!来,暂且将就着喝一口吧!”他知道陈凤如在家一向喝茶都是上好的龙井,似这道边茶棚所沏的称不上是茶的茶她多半难以下咽,所以特地加上“将就”一词。端起茶碗喝了口,发现茶叶不知放了多少年,一股犹如泥土的怪味猛不可挡钻入鼻里。这样的茶,甭说喝上一碗,纵是喝上一口,已经足够使之吐了。 陈凤如端起茶杯一闻茶中飘出的怪味,便释下茶杯,苦笑道:“我倒是不渴,只是有些累罢了!” 月儿也只是喝了一小口,便皱眉释下茶碗。 邻桌那二个汉子已不耐烦,其中一个有些心慌意乱的问另一个:“他们五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此人突眉毛、大鱼眼,一脸连腮胡子,形容凶恶、面目丑陋。 另一个咕噜道:“哎哟,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不测罢?”此人浓眉小眼,眼放凶光,面渗杀气。与同伙一般,山尖上的长虫——不是善类。 “不会,我想一定会有消息回报。你想想看,咱们‘塞北双雄’的手下能差得了吗?”说话之人便是“塞北双雄”中的老大魏洪,另一个是老二楚汉。 司马云龙心中一颤,出江湖虽不久,可于黑白二道上的成名人物还是知道一些的。二人在塞北黑道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尤其擅长合击之术,在塞北与金刀堂堂主公孙剑二黑一白、分庭抗礼。 陡然,飞至五条金影,飞行之快,远非江湖一般高手可并论。楚汉乍见五个黄衫汉子飞来,不胜喜慰,一扫愁容,笑道:“瞧,他们不负重托,全胜而归。” 五个汉子一字排开,立在“塞北双雄”面前,躬身行礼。其中一个大汉眉飞色舞的道:“二位当家的,事情属下均已弄明。果真不出当家的所料,郑万元那老儿领着二十多个门人已从住宿的客栈中出来了,约摸待会儿就会到这儿。当家的,咱们五人现下该当怎么办?” 楚汉一拍大腿:“好,你们五人干得漂亮,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魏洪哈哈干笑,随声说道:“不错,先坐一会儿,过一会儿有事要你们办。” 这五个汉子号称“长白山五虎”,乃是“塞北双雄”的手下,五人一抱拳坐了下来,饮着茶闲谈着。 司马云龙、陈凤如对望一眼,不消说这“塞北双雄”要在这里以逸待劳劫杀郑万元,看来自己真是来巧了。司马云龙暗暗打定主意,假使郑万元能够卫剑成功,自然不必相论,倘若他败了,自己不能袖手。 果然从山西方向飞来二十余匹健马,一色武生打扮,各拎兵刃。为首一位白面长须、慈眉善目的老者,身着蓝袍,手拎一对判官笔,却不是“双笔判官”郑万元又是谁?身后有个汉子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果然人如龙,马似虎,不失名门风范。郑万元携着九龙至尊剑,欲往四川赴青城掌门九九之约。 郑万元的马队刚抵达茶棚前,“塞北双雄”及“长白山五虎”便即窜出,一字排开,将其前行之路堵住。郑万元等人急忙拉马,二十余匹马在距敌人身前三丈处立住。魏洪装腔作势的向被拦者一拱手,笑嘻嘻的道:“嘿嘿,郑庄主,久违了,你老兄一向可好哇?咱们兄弟一大早便起来在这儿恭候你的大驾啦!嘿嘿……” 郑万元对敌人的目的虽感气愤,然身为一派宗主,很有涵养,冲二人一抱拳:“哦,原来是魏当家的和楚当家的啊!郑某人不明白,二位久居塞北,何以在此地现身,难道找郑某人有何要事?”噌的一声,自马上跃下。其余门人也跟着纷纷自马背上跳下,知道劲敌在前,人人自卫。 魏洪一捋胡子,眼中流露出狡诈凶恶的目光,阴声阳调的道:“郑庄主不愧为一门之主,果有先见之明。然也,咱们兄弟此次入主中原是有事求你郑庄主。不过,如果我们是以前那无依无靠的小人物,万万不敢在郑庄主马前相扰。” 郑万元出门后常觉得身前、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所以当敌人拦住去路时,他已经猜透敌人的心意。诈作惊奇的道:“哦,但不知在此恭候郑某人,究竟所为何事呢?” 楚汉冷恻恻一笑,说道:“郑庄主,你不是戏子,也就别在这儿演戏了。哼,江湖上谁不知你老小子施诡计自我们飞虎盟手里夺了千年至尊剑哪!哼,人人皆知之事,你又何必死不认账呢?如此,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郑万元当即道:“郑某人自刘洛手里夺了宝刃,与你们何干?” 楚汉有恃无恐的大放厥词:“哼哼,已经说了,我们飞虎盟,你又岂能说与我们有无关这话呢?如果两月前,你自飞虎盟手里夺剑确与我们毫无关系,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咱们兄弟已经加入飞虎盟,成为汪天君麾下虎将。如此说来,你可明白了吗?” 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虽知飞虎盟早已一统绿林,可万万不曾料到向来喜欢独行,不与黑道同道往来的“塞北双雄”竟心甘情愿卖身给汪啸天。郑万元立时恍然:“哦,二位这是代飞虎盟出头夺剑呀!” 魏洪道:“郑庄主,话说错了,不是夺剑,而是代汪天君向你索回原物。倘若郑庄主肯放下,我自当禀明汪天君,请他老人家不追究你们残杀洛阳分舵高手一事。郑庄主,你意如何呀?” 郑万元心存浩气,道:“哈哈,魏当家的,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啊!话又说回来了,如我郑某人现下将宝刃双手呈上,当初又干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夺下它?这根本就说不通嘛!如果我真交出了宝刃,那么我被飞虎盟所残害的弟子又怎么说?” 魏洪颇为轻松的道:“能怎么说,由本盟出几枚铜钱买口薄皮棺材不就成了。” 郑万元气愤填膺的吼道:“哼哼,你们倒是想得挺美,如果至尊剑真落入你们之手,那我辈正义之士安能有命在?再者说,他汪啸天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持此王者之剑?硬生生的将宝刃交与一个戴头巾的犬,使之似个剑士,简直是见笑天下之举。”挺胸昂首,厉然慷慨的道:“哼,只要我郑某人一息尚存,绝不会允许至尊剑落入鬼蜮之手,成为尔等为祸天下的利刃。” 魏洪怒目而视,骂道:“郑万元,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直呼汪天君的名讳?这可真是作死之举!” 楚汉心中恨恨的忖道:“好个老小子,算你有种!啐,这可是你说的,最好别让宝刃坠入到咱们手中。”计上心来,脸上有了一丝诡诈的笑意,说道:“郑庄主,我二人固然是有夺至尊剑之心,可也知道万事以合为贵这个理儿,所以我们并不想与阁下兵戎相见。郑庄主,大家相逢即是缘分不浅,我看我们不如赌上一把,彩头不是你我的人头,而是阁下手里的宝刃。阁下以为如何,有无胆量一赌哇?” 郑万元固不惧敌人动武,但他深悉此时身有重器在肩,敌人多如牛毛,得慎保内功以御劲敌,目下有机会能够不动真力而击退敌人,其幸莫过于斯,惟恐敌人变卦,未细想便一口答应:“好,就依阁下所言!”他不知“双雄”虽好杀成性,可也是视赌场如家者。 楚汉自恃赌可胜敌,所以未动武抢剑,道:“郑庄主不负大侠之名,不愧豪士之称,够爽快!”唰的脸一撂,立时肃容,直扎正题:“郑庄主,为了公平,咱们三局两胜。”瞧见敌人点首,冲手下人发出指令: “把卖茶水的那小子揪过来!” “长白山五虎”中的二人齐动手,把在茶棚卖水的小贩儿推到人前。楚汉在郑庄主等人惊愕、在兄弟欢愉、在小贩儿鹿骇中对郑庄主道:“郑庄主,你我二人均不认识这个小厮,现在咱们就以他而赌。郑庄主,现在你猜,猜猜看他有多少颗牙齿?” 郑庄主心下犯了难,他虽知对方故意刁难,人的牙齿大致相差无几,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汉子不中年落齿。前思后想,择了个含糊的答案:“一口牙齿!” “好!”楚汉揪过小贩儿,叭叭连连打出数拳,在其惨叫声中,竟将其满口牙齿打落,对对方枭笑道:“郑庄主,第一局你输了,因为他口里没有一颗牙齿,更谈不上一口啦!啊哈哈……” “你……你使诈?”郑万元气愤不已的说。 “兵不厌诈,又怎么说使诈哪?”楚汉笑嘻嘻、阴森森的反唇相讥。 郑庄主忍下了这口气,道:“好,这头一局,郑某认输了,那么下一局又赌什么,不会仍然赌他的牙齿吧?” 楚汉一摆手:“他已经没了牙齿,不能再赌这个了。这局咱们来赌他的死!” 郑万元微微一愕,若自己说他日后死,对方可能立地杀人;倘若自己赌他现下死而他未死,仍是自己输。思来想去,向楚汉一挥手:“这一回阁下先请!” “我赌他现下死!”楚汉凶相毕露,杀机外渗,手中剑微微抬起,跃跃欲试。 魏洪道:“郑庄主,快下注啊!” 郑万元手捋长须,面溢愧色,为难的道:“我赌他今日殁!”他知敌人一出此言自己已经输了,为了挽回局面,只有险中求胜。 “塞北双雄”一惊,魏洪很是恼火的吼道:“干么与我们押一处,如此又怎么能够分得出胜负来?” 郑万元辩驳:“魏当家的,这么说可就是你错了,你们下的注是现下,而我赌的则是今日,现下与今日就相当于青龙和白虎,完全是二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你如何说我们双方押在了一处呢?” 魏洪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楚汉则长剑出匣一挥,轻松杀那个未老先落齿的小贩儿,长剑归匣,却笑着打趣儿郑万元:“郑庄主,你素以侠义之士自居,终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令我甚感不解的是今日你何故见死不救呢?啊,我知道了,死的这个人,在你郑大侠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人。嘿嘿……”见郑庄主怒目而视,又道:“可惜呀可惜,郑庄主,这一局又是你输了。” “何以见得?”郑万元愕然相询。 楚汉自负的道:“我们赌的是他现下死,他现下死了,这是无可非议的;而你赌的则是他今日死,这可就有诸多不妥之处了,早上、中午、掌灯时分均属今日,而他早上没死,到掌灯时已经赶到好人家去投胎了,你的话不够准确,不能算数,所以这一局又是你输了。三局我们两胜,下一局我们还有赌的必要吗?” “错,我赌的今日之中囊括了你们所赌的现下,要说输的人乃是你们,毕竟是大吞小,并无小吃大的道理。”郑万元不想输,所以加以雄辩。 “三位,请暂停片刻,我家主人有请三位茶棚一叙。请!”月儿受司马云龙之命来到郑万元、“塞北双雄”面前邀客,并且一指茶棚内笑脸相迓的佳公子、美天仙。 三人各有心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司马云龙、陈凤如,听了月儿的话,郑万元甫移目光向司马云龙、陈凤如瞧了过去,心下暗暗嘀咕:“哎哟,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对金童玉女呢?这对如玉一般的少年是何人门下的高徒,他们来此又为何事,这二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们究竟是敌还是友呢?如果是敌的话,那就太可惜啦!” “塞北双雄”也是一愣,心下叹道:“世间的男女见太多太多了,可从未见过这么相配的一对,这可真的是上天的佳作啊!不知他们的到来是不是为了九龙至尊剑,如真为九龙至尊剑而来,杀了确实是可惜了!” 月儿见三人默默无语,忙诠释道:“三位别误会,我家主人别无恶意,不过是见三位豪赌而一时难分高下,诚心欲帮你们双方一把。三位,请!”径自回到茶棚内。 郑万元、“塞北双雄”谁也未加多思,一同进了茶棚。魏洪首先开口道:“说,是甚么法子?” 司马云龙双手一摊,笑容可掬的道:“对不起,我虽然插手了你们双方的事,可我并没有什么好法子。” “那你瞎嚎什么,难道想消遣老子?”魏洪抢白佳公子。 司马云龙一指陈凤如:“在下虽无策可施,但我的如妹业已为你们双方想好了如何赌法。” “是吗?”郑万元用怀疑的口吻相询。 “不错!”陈凤如自信地点首:“我想双方均好赌,决计不会计较赌具,只在乎有趣儿,只在乎能否分得出胜负来。”双方点头,赓道:“基于此,我想到了一条谜语,这个简单,先猜出来的胜,未猜出来的自然的认输了。不知三位有何异议呀?” 楚汉笑嘻嘻的说道:“猜谜语固然得费一些脑筋,可也比动刀子来得省力些。郑庄主,你说呢?” “既然你楚当家的已经中肯,郑某岂能有异议?”郑万元捋髯道。 “好,郑庄主无有异议最好。”楚汉又对陈凤如道:“出题目吧!” 陈凤如盈盈一笑,道:“首先说明,这是一锤子买卖,也就是说每人只有一次机会,猜正确的自可达成目的,若猜错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随心所欲。我出的这个谜语的谜底是一个字,而这个字又恰恰是我名字中的一个。” 楚汉狡诈的道:“可我们不知你的名字,你万一有意倾向郑庄主又当如何呢?如此的话,岂不是我们二人上了你的当?” 陈凤如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有意偏向谁,你们不知我的名字,可我大哥知道,所以说你不用担心。” “说你的谜语吧!”魏洪则道。 “那你们可看好了!”陈凤如左手抓起青色的茶碗,将茶水倒在地上,将杯口朝外紧紧握在手里:“好了,谜面出来了,你们双方可以猜了。”动作保持一会儿,便放下茶杯。 双方皱着眉毛苦苦想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楚汉笑道:“郑庄主,对不起你了,你可要物归原主了,因为谜底我已经想到了。” “但愿你说的不是错的,因为谜底我也已经有了。”郑万元拈须道。 楚汉道:“谢谢你的提醒,我的答案向来不会错,就想刚才我们所赌的那样。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谜底应当是个‘倩’字。” 陈凤如问道:“哦,怎么解释呢?” 楚汉十分得意的解释:“你的一侧是青色的茶杯,你是人,在‘人’的一旁加上一个‘青’字,刚巧是个‘倩’字,而女孩子则恰恰又多以‘倩’字为名。姑娘,你的名字中可否有一个‘倩’字啊?” 陈凤如并没有马上答复,又问郑庄主:“郑庄主,你的谜底又是什么呀?” 郑万元也挺自信:“我的谜底是一个‘环’字。” 陈凤如惊奇的问道:“那你的谜底又如何解释呀?” 看到陈凤如有些吃惊,郑万元更加确信自己答案的正确性,说道:“其实我的理由也很是简单,大家都知道‘环’字是由‘王、不’二个字所组成,姑娘的左手持茶杯,这说明‘杯’字的左面要去掉,而改成什么呢?因为人拿着茶杯的口部,这杯子的口又是圆的,恰恰影射一个‘环’字,而‘环’字的右边则正是个‘不’字,如此我们去掉‘木’字加上了个‘王’字,岂不正是个‘环’字吗?姑娘,我想你的名字里一定是有一个杨玉环的环字。对吧?哈哈……” 陈凤如微笑着道:“你们二人所讲均入情入理……” “那到底是谁的谜底正确?”魏洪迫不及待的打断美人的话。 陈凤如双手一摊,无奈的道:“对不起,你们的谜底均不准确。” 陈凤如的话令双方无不大吃一惊,郑万元不解的问道:“既然我们的答案均不正确,你又为什么说我们所讲入情入理呢?” 陈凤如道:“那是因为你们所猜的字我的名字里没有。这一下,你们二人明白了吗?大哥,你来告诉他们双方正确的答案吧!” 司马云龙浅浅一笑,道:“如妹所出谜语的谜底是个‘如’字,取的是女孩子的‘女’字和杯口的‘口’字。” 魏洪气急败坏的冲司马云龙大吼:“这个谜底你小子猜到了,难道这剑归你?” 司马云龙莞尔摆手:“魏当家的,你可不要误会,咱们先前讲好了,这场赌是专门为你们与郑庄主而设,我明知答案而参与其中岂不是太小视三位了吗?所以说,我固然说出了答案而不会要这彩头的。哈哈!” 楚汉借口道:“这个谜语固然有趣儿,可惜局限性太大,毕竟我们双方时间有限得紧,不能在此久留。” 陈凤如立地道:“听楚当家的如许一讲,我又想到一个儿时玩过的小游戏,我想以它赌胜负输赢最为简单,也会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郑万元因知不成体统,欲反驳,不料楚汉兴致盎然,先其一步:“哦,说说看,是什么游戏啊?” “猜手指!一会儿,我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四根手指,只外露个小孔儿,显出四指的指甲顶端,你我双方各猜这四指中哪一根是中指,猜中的为胜者,一次无人猜中再猜二次。我闲来无事经常与月儿姐姐玩这个游戏,猜中者要弹对方手背一下,给予小小的惩罚,我看你们这弹手背一节就免了吧!嘻嘻,你们双方可看仔细了,此局对于郑庄主而言是万分重要,一旦败北,历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九龙至尊剑可要易主了,而对于你们‘双雄’而言可就轻松多了,胜得宝刃,输了就走人。不知你们双方当局者对我这个局外人所想出的、别具匠心的妙法可否赞成呀?”陈凤如固是天真好玩,可借她个胆子也不敢打趣儿三大高手,之所以敢叙出五内之言,尽赖于情郎在侧撑腰。 “好,我同意,请姑娘费心出指吧!”为了避免与敌人拼内力,无论是任何法子,郑万元均愿尝试一下。 楚汉笑吟吟的道:“郑庄主无有异议,我们兄弟自然无有不点头的理由了。请!”二人什么色子、排九、猜字、打哑谜等等均赌过,这猜手指倒还真是头一次。 陈凤如将右手四指由左手牢牢握住,使得四指指尖受力而形成一指,并且是方形的。笑盈盈的道:“上北下南、左东右西,这四指那一指甫是所猜的中指,请双方赌者一并指出。” “大爷赌上北!”、“老夫猜下南!”楚汉、郑万元均无把握,就是凭感觉率性为之。所有人均双目圆瞪、张其口,紧张看着少女松开左手。 “哎,郑庄主,很是抱歉,我很同情您,但又不得不万分惋惜、千分伤感的告诉您,您千辛万苦得来的神剑得易主了,因为楚阁下他猜对了!”陈凤如面印可惜之色,一松开手,右手十指缓缓展开,端的是楚汉猜中了。 魏洪、楚汉、“长白山五虎”无不欢呼雀跃,万没有想到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自郑万元手中夺过宝刃。楚汉微笑道:“郑大庄主,没别的,交出宝刃吧!嘿嘿……” 郑万元大脑轰的一下子,差一点儿没栽倒。此次一输,按理说大丈夫不赌则已,既然赌了当愿赌服输,方不失为大侠之名。如果为了全自己的名声而交出长剑,无异于纵虎行凶。此念一生,当即断然道:“对不起,此次一赌,郑某人固然是输了,也服了,但不能交出九龙至尊剑。这柄长剑牵连着我正教人士的生与死,我纵为尔等咒骂伪君子、无耻小人,也不会献出宝剑,请你们理解!” 魏洪老羞成怒:“好,那咱们就在兵刃上赌几招罢!” 郑万元噌的一声,跃出茶棚,双笔一分,早已在心下有了以一敌二的准备。又担心东西,故对跟出来的门人们吩咐:“你们给为师保护好东西,别叫歹人趁乱而进。” 万元山庄的众剑士均点首相允:“师父,您老务必多加小心!” 郑万元点头后见到除了司马云龙三人外,其余人均出来了,他人前一伫立,这神气、这气度,宛似一株古柏。手指敌人,挑战道:“二位企图取郑某性命,前提是得先打落我手中双笔。二位,请出招吧!”以真气传出,一传四野,先声夺人。 第十一章 赌命救人 司马云龙见一场生死之搏即将鸣锣、拉开大幕,故意放大声音说道:“如妹,你我初踏江湖即有幸目睹此场龙虎之争,当真是大有眼福呀!郑庄主名列中原八大掌门之一,双笔齐舞写出的字虽逊色于二王和张旭,然而那一套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快捷若风、势如乌云、急如雨下,堪称已臻上乘;‘塞北双雄’久居古燕之地,然而名震中州,剑术凶悍歹毒,尤其精于合击之术。一白两黑,三位顶尖高手在此切磋,当真是几年难得一见的精彩决斗,无论任何人胜出,必然会轰动整个武林。” 陈凤如容印悆孕笑,妙目含情,柔声道:“我们出来数日有余,确也未见如此有身份的人以命相搏。大哥,你说哪一方最终能取得胜利呀?” 司马云龙轻轻叹息,微笑着分剖:“这可叫我很难推测了,毕竟咱们并无与双方交手的经验,也未见过他们以往与人大动干戈。不过,郑庄主以双笔挡双剑,长久下去恐怕有失,若单击一剑那他必赢无疑,因为对方最善于的是合击之术,双剑合并威力至少要增加二倍以上。对于此战,我是比较担心郑庄主,他若能用卑鄙伎俩,我的担心自会减少些的。” 陈凤如拍手笑道:“嘻嘻,太好了,最好他们都用诡计,最好他们能斗到明天早上,最好他们斗到趴下起不来。只有这样,我们观众看起来才不觉乏味呢!” 司马云龙道:“如妹,恐怕你得失望了,毕竟双方不可能斗到明日,也不可能斗到趴下起不来。” 郑万元听少年的话入情入理,不得不抱着誓死护剑之心。楚汉对郑万元道:“郑庄主,听这位小兄弟讲阁下的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有些造诣,今儿有此良机,咱们兄弟不才,倒要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明笔法。” 魏洪不待郑万元开口,大吼一声:“别跟死人纠缠不清,上!老儿,看剑!”势如秃鹫惊起,直扑敌人,力达剑尖引人注目,一招蟒蛇出洞分心即刺。果然是绿林中少见的高手,剑出得颇为老辣,招使得颇为快捷。楚汉的兵刃划过长空,白刃疾下,使出一式龙女梳妆,切向敌人顶门。他的剑快不在魏洪之下,只是不似同伙这样威猛老辣,而是异常轻柔阴损。别看威猛不足,阴损有余,可一出手即用杀招,似乎与对方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二人听了司马云龙的分剖,知道夺剑这事不能拖,一拖即会节外生枝,故一出手即用杀招,以求在最短时间内击毙敌人、夺剑而去。 “来得好!”郑万元铁槊尖朝下向外急兜,将魏洪的剑挂出,右手槊一招横担铁门闩迎着楚汉的白刃猛架,锵锵二声齐啸,郑万元化去敌招立刻还以颜色,双腕一翻,呼呼生风,一招引水灌田分别直取二贼胸口阴都穴。笔走如龙,力道十足,可见笔上没少下苦功。 魏洪后撤一步,端出一招孔雀开屏撩开敌笔,长剑乍动,化成一招逆流寻源,锁向敌人手腕。珰的一声,楚汉竖剑胸前,以剑身封出敌刃,长剑跟着顺势平拍向其天灵盖。乍见无力,觉得拍上不碍事,实则内孕阴毒的内功,一旦给拍上,头骨必碎。 郑万元左手笔一兜,画了个圈,铮铮连啼后,已将魏洪的利刃绞开,同时头一侧,轻而易举避开楚汉拍来的长剑,唯恐敌人化出后式,笔抢先一步将敌刃推开,一进点向敌人玉书穴。郑万元又于笔上加两成力道,双笔一上一下便姗飞舞,上笔疾划向魏洪任脉,若中敌人任脉必断无疑;在下的笔如金蛇遄飞,直点楚汉关元穴,如中后果不堪设想。二贼一个遁引郑庄主贸进,另一个在侧翼使诡计,出其不意,剑花侚飞,点往敌人肋下凤尾、精促二穴,为郑庄主识破而飞快闪开,至使所谋未售。 “塞北双雄”久攻不下,悉知敌人不容小觑,故而全力相搏。二人各使绝技,分别将敌笔一一封出,己方两柄兵刃也跟着分开,魏洪的长剑唰唰直刺向敌人肩贞穴,楚汉的剑途中突走下盘,点向老人膝眼穴。一阳一阴、一刚一柔、一上一下,长剑快得异乎寻常。双剑飞舞时发出狼嚎一般的声响,剑铓所至,满天飘下鹅毛大雪,劲风吹过,胜似北风恚吼。郑万元噌的一个筋斗,自二柄白刃前向后翻去,只消慢一点儿,势必伤在敌人双剑之下。 司马云龙熟知天下各门武功,别看郑万元的笔密如雨且捷巧玄妙,其破绽“塞北双雄”虽未瞧见,然没有一处能逃过司马云龙的法眼;“塞北双雄”的剑法一阳一阴,虽配合得天衣无缝,然而他知并非无缝,不过是缝细如光,不留心难以察觉。他还是点了头:“人言郑庄主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在武林中举世无双,今日一览,虽非传言中那么变幻无伦,然也非同小可,确实不失为八大掌门之一。看他的招式轻巧细密,而闪、展、腾、闭全无已过知天命之年之人的老态龙钟,可见他内功修为委实不凡。‘塞北双雄’身轻似云中之燕,足见内力充沛,二人剑招虽同以崩、点、扎、刺、撩、砍、云、劈、扫九字诀为骨,然而所走的路子却截然相反,一阳一阴、一刚一柔,这等密切的配合当远在‘盘龙岭二矬’之上。哎,可惜二人虽有一身精湛的武功,却干为祸武林的勾当,二贼既已卖身飞虎盟,必须得除去。用兵刃……嗯……,不行,还是……” 郑万元化成一团蓝影在白刃中穿行,见敌人双剑一阳一阴飕飕攻来,使出一式冰释前嫌将双剑剑招一一化去,双笔疾驰,将二贼胸前尽数罩住。这套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细如潇潇之雨,一招接着一招、一式密过一式,已经挥出五十余招,然则始终未能将二条泥鳅似的长剑罩在网内。正因久攻不下,内功大耗使郑万元这位久经沙场的江湖老将也不免有些火烧火燎。 “塞北双雄”双双持剑在胸前砌成一堵城墉,将攻来的万马千军尽数挡在城下。二人将敌招一化开,二道石墙被推倒,奔腾勇跃的洪水以任人难当之势疾冲向郑万元,以求将他连同他的笔淹没在洪水中。二贼深知一再纠缠不清,说不准有人会趁虚而入,至少此刻茶棚内可还有三个人呢!楚汉立时想到司马云龙所说的有人用计结果必然另当别论,心说:“今儿杀不了老儿,必会死在他的槊下,倒不如用计诱他上钩,以便魏洪可以趁机结果了他的老命。” 楚汉长剑挥出直刺敌人,这一剑有点儿拖拉,破绽也极大,其实这个破绽是他故意卖给对方的。郑万元急于击败敌人,认为敌人内力不济,自己正可抓住这个绝妙的契机杀死一个,剩下一个也就不难对付了。当的一声,抬双笔将敌剑封出去,双腕一颤,尽力点往对手喉咙璇玑穴和胸口神封穴。 事与愿违,这一切均为魏洪瞧在眼中,知楚汉是诱敌深入而给自己击敌创造机会。不敢迟疑,翻动长剑,力达剑尖,刺向郑万元背心陶道、魂门、中枢三穴。这一招幽明有路在魏洪使来从未失过手,郑万元双笔尚未递到,已知身后魏洪更捷更快的袭来,知道倘若自己一味进攻,未杀敌自己已经死在敌人剑下了,飞身躲闪或抽笔回搪均已不及。心知大限已至,今日必死无疑,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铮的一声惊天动地之响传遍四野,一道银星拉着倩影横空出世,自茶棚中射出,劲力险些将差半寸吻到郑万元的长剑震飞,解了郑万元的燃眉之急。一条白影潇潇洒洒自茶棚中飞出,悄然无声落在双方中间。 魏洪感到被白光一震右臂发麻发酸,虎口处似裂了一般难以忍受。当见出手之人时,发毛之余益加吃惊,嘴唇虽不停颤抖,竟无半个字冲出。楚汉知道凭魏洪那招必定能结果郑万元,所以他跃开后并未出手,当见有人竟能自大哥剑下救了敌人,也大感惊异纳罕,望着来人,和魏洪一般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郑万元心中感慨万千,喜悦、侥幸、感激纷至沓来。见搭救自己之人乃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白袍公子,益是惊愕。忙冲白袍公子一躬到地,言出由衷、感恩戴德的说道:“多谢少侠及时援手。若非少侠援手,郑某早已不在人世了 。郑某人深知真正的大侠是施恩不图报的,然郑某此刻也无法相报,唯有一声谢聊表郑某之心。” 出手救人者正是司马云龙,见郑万元无力相搏,方以弹指神功震开魏洪的长剑,随后飞出来,拱手还礼:“前辈,客气了,区区小事,您大可不必挂在心上。对了,请您过去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晚辈来扫尾吧!” 万元山庄的高手们纷纷跑来,有二个扶着郑万元相茶棚走去。郑万元也太乏了,没说什么,便来到茶棚内坐下,关注着白衣少年的一举一动。 魏洪醒来忙问:“你是何人,为何插手大爷的事,为何出手救郑万元?” 司马云龙面印笑怿,慢条斯理的道:“在下是谁,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们,不过我这人一向心慈,尤其对于将死之人提出的遗问更是不忍拒绝。二位听仔细了,在下复姓司马,名云龙,若问因何出手为郑庄主解围,先前已经说了,已经插手了你们之间的事,关键是不忍心眼睁睁瞧见一位四海闻名的英雄命丧贼子之手。” 魏洪本就难看至极的脸变得煞白如纸,无半分血色,道:“黄口小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他妈的有几斤几两,又凭啥来管大爷的事?妈的,大爷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哼!” 司马云龙潇洒异常的前踏,争道:“真正是好笑之极,明明是你二人活腻了,反说区区在下活得不耐烦了。” 楚汉心下盘算道:“这小儿年纪轻轻即习成少林的弹指神功,不消多言,定与智云那老秃驴有瓜葛,可见他必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这也有些不对,听人讲甭说俗家弟子,纵是出家弟子也不可能人人均习弹指神功,那他……”满脑疑团一堆堆,不知敌人底细,强压心中瘅气,面带三分笑容,假惺惺的询问:“朋友,好身手啊!恕鄙人眼浊,实在看不出朋友师出何人门下,请问朋友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高手哇?” 司马云龙一摇手,高傲不恭的道:“这个问题以你们俩的身份实在不配问,更加不配知道。” 楚汉脸色微微一变,不禁怒火上冲,在塞北一提自己之名,无不令闻者丧胆,哪有一个敢出言顶撞的?压下怒火,问道:“朋友,那么你师父又是何方高人哪?” 司马云龙不禁哑然失笑,傲慢的道:“这个问题无可奉告,同样你不配知道。” 楚汉突然想到他的来意,这么一来致使他立时忘了自己所碰的钉子,转而慌恐不安、忧心忡忡,惊奇的问道:“朋友,莫非你也是冲郑老儿手中宝刃来的?” 司马云龙含糊其辞的道:“你说是便是,你说不是便不是。” 楚汉手中长剑轻轻一颤,愤恨不解的问:“你这话究竟是啥意思?” 司马云龙对敌人的神色全然当未瞧见,不以为然的一笑,道:“在下的话倒没有什么特殊意思。不过,在下要告诉你一句。” 楚汉瞪视着司马云龙:“朋友,你想告诉我甚么?” 司马云龙颇为严厉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甭跟我左一声朋友,右一声朋友的叫个不停。哼,因为在下如若真有二位这样十恶不赦、臭气熏天的朋友,传出去,在下根本无法在江湖上立足。纵然是一句平平常常的客气话,你也不配称在下朋友,这不止对在下而言是莫大的耻辱,没的也玷污了朋友这个美妙动听的词。”随后讪笑道:“还有最后一个原因,那便是我不想、也不愿与二个将死之人交朋友,毕竟太丧气了。” 楚汉脸色阴沉,尽是窘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愤愤不平的道:“小贼,你甭他妈的坐轿号丧——不止抬举;大爷称你一声朋友,是看得起你。哼!” 魏洪在一旁早已杀机立起:“老二,别跟这黄毛小子纠缠不清,咱们一并上,先剁了他,而后好对付郑万元。” “长白山五虎”一起上前,其中的老大请缨道:“当家的,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由属下等人送他归西足矣!” “塞北双雄”想留着力量去对付郑万元,也是怕自己与司马云龙一动手,郑万元会趁机溜了。故此,当五个手下人一请缨,二人并未多言便点头了。 五人一掂青光电动的钢刀,从五个方向将敌人围在中间。老大狂妄的喝道:“小贼,对不住了,对于你这张小白脸儿,咱们兄弟实在不忍心下手将其划乱。不过,你小子强出头,又对人甚是不恭,太不识时务啦!” 司马云龙手指“长白山五虎”,道:“你们不用如此咋咋呼呼,究竟是鹿死谁手,待会儿自会见分晓。现在,你们这五个狗东西报上名来领死吧!” 老大哈哈一笑,自欺欺人的介绍:“妈的,真瞎了你的狗眼,告诉你,大爷兄弟便是大名鼎鼎的‘长白山五虎’。小贼,听了大爷们的名讳,是不是被吓破了苦胆?” 司马云龙双眉一皱:“在下虽然浅见寡闻,确也知道塞外诚然有一座终年积雪的长白山,听闻山中确也猛虎成群。嗯,不过……”不住摇头叹息。 五人见敌人突然煞口,委实不明所以,老大追问:“小贼,你他妈的有话就快讲,到底不过个啥?” 司马云龙语含讽刺的味道,道:“不过,虎乃是万兽之王、山中霸主,用在你们身上有点儿不大贴切……” 老大又问:“这话什么意思?” 司马云龙接着道:“对于虎的名号用在几位的身上,没的玷污了虎的霸气。依在下看来把‘虎’改成‘狗’或者‘草’,还算差不多,倒也妥帖。各位,对于在下给更改的名号,还算满意吧?如不满意,在下仍可在为你们改,直到改至满意为止。” “妙,更得妙!五根草,而且还是墙头草。妙极了!”陈凤如拊掌而笑。 老大破口大骂:“呸,小子竟敢如此欺人,看来老子不剁了你的舌头下酒,你也不会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个汉子道:“大哥,甭劝了,还是直接送他归位得了。”用刀点指司马云龙,喝道:“小贼,快亮兵刃吧!” 司马云龙笑了笑,道:“在下自出江湖到今日从未用过兵刃,今儿高兴,索性救亮一次兵刃让你们见识一下。”向月儿一伸手:“月儿姐姐,借你的长剑一用!” 月儿走上前来,将长剑呈与司马云龙,见他接过,嫣然一笑退开了。 司马云龙道:“五位阁下,请出手吧!” 老大大吼一嗓子:“兄弟们,上啊!”与四个兄弟由五个方向同时窜起,势急如五虎争食,五柄钢刀呼呼生风,一起向少年人头上砍、咽喉扎、肩头刺,企图将美公子乱刃分尸。 “啐,雕虫小技!”司马云龙左右旋转如一阵旋风自刀网结成的细缝中凌空腾起,一个云里翻,头朝下旋转着扎入刀网内,其形如龙卷风蓦然自天下降,快胜电闪。最奇的是在他跃起那一瞬间长剑已经被拉出,落到五人身前时,长剑顺势向前一推,剑随人转刚好自五人咽喉处划过。这一招正是攻敌所不得救,有个名堂,叫龙归东海,要旨就是一个捷,杀的就是一个令人措手不及,其实尚有照前式更加玄妙的后招,前招已然击敌归天,后招极为精妙也没出的必要。司马云龙双足一点老大的刀背,借力自其头顶上跃过,一个筋斗悄然无声陨在二丈外,喳的一声,极为潇洒的还剑至鞘中。从跃起到落地,一气呵成、快捷无伦,紧紧发生在一瞬间。 “长白山五虎”刀招未老,人已毙命,至死亦未知敌人出手何故快至于斯。五人围成的圈内传来五声响动,钢刀纷纷脱手坠地。轰——,五声巨响,五人一个接一个仰面朝天向后倒去。这方看清,每人咽喉处均有一个小口子,甭看口小,鲜血已经外迸,不言而喻五人喉管已断。 司马云龙当真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招令“塞北双雄”看傻了,郑万元也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讶、纳闷,心下嘀咕:“哎,当真是英 雄出少年,这位司马少侠不过二十几岁,不但身怀弹指神功,剑术竟然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我虽参悟不出这剑招中的奥妙,然则猛、准、恨、快乃是我所万万不及的。” “双刀飞燕”陈凤如亦是第一次见司马云龙抽剑,一招尽斩五大高手乃是她所未料到的。轻盈如云来至在情人身侧,颇为兴奋,仿佛诛敌者乃是自己。忍不住一翘纤纤玉指,道:“这一招不仅出手漂亮利索,且招式颇有造诣、大是玄妙啊!说实在的,小妹尚未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你已经飞出圈外、收剑入鞘。大哥,不行,你还得再杀几个小蚂蚁,并慢慢出剑,叫我看清楚些。” 司马云龙道:“没有什么的,不过花拳绣腿罢了,不值如妹一笑。嗯……,如说再杀几个人,倒大是为难,一来‘塞北双雄’已经无有爪牙可遣了;二来这‘长白山五狗’又不可能死而复苏;三来‘塞北双雄’加在一起是两个人,不够数呀!哈哈,如妹,你的要求未免太过苛刻了呀!” 陈凤如笑问:“大哥,方才所用那招好生令人羡慕,叫什么名堂呀?” “这招名叫龙归东海,不过是一招极其平常普通的招式罢了!”司马云龙自谦道。 司马云龙和小情人这一唱一喝,致使“塞北双雄”均自噩梦中醒来。魏洪眼望手下人的死尸,心中怒火越燃越旺,没好气的吼道:“小子,大爷兄弟自认为够狠、够辣,不想你小子比大爷们还狠、还辣。有种、真有种!” 司马云龙一摆手:“谬赞、谬赞。哈哈!” 魏洪恶狠狠的问道:“小贼,你杀了大爷的心腹,给个痛快话,想咋办?” 司马云龙存心气二人,便口出无稽之谈:“二位,你们怕是误会了,这可不能怨在下。其一,怨他们不知急流勇退为何意,况且在未动手前我已经警告过勿要与我动手,无奈他们耳中尽数塞了驴毛,半个字听不进去,所以他们的死是作法自毙,与在下无干;其二,怪他们五人生了一付短命的相,阎罗王殿前开宴,他们是应邀地府一游,焉能怨在下?其三,你们未将五人调教成高手,即命其与人动手,焉有不丢性命之理?” 魏洪凶神恶煞般的道:“小贼,杀完人、行完凶,你竟还敢在此颠倒黑白,看来大爷不宰了你,你定以为大爷是浪得虚名之辈。哼!” 司马云龙点头道:“此言不差,是不是浪得虚名,一动手自是水落石出。” 楚汉剑指司马云龙,极为愤恨的说道:“小贼,你小我们大,为不令他人说咱们兄弟以大欺小,我们之间如何了结法儿,你拿出一句话来吧!” 司马云龙满不在乎:“此事如何了结,在下尚无主意,我看还是二位画出道道儿来,不才跟着走吧!” 魏洪一晃手中剑:“好极,我看就在兵刃上赌吧!” 司马云龙道:“那么就下注罢,咱们以多少招为限见上下呢?” 楚汉心下冷哼一声,道:“大爷赌五十招之内必定使你小子身首异处!” 司马云龙面露一丝鄙夷之色,道:“哈哈,楚当家的,我一看你这赌注下的,即知你二人今日铁定有输没赢,因为在下赌二十招内必定送二位去追你们的部下。” 楚汉心下窃喜:“人言娇兵必败,这小子如此狂傲暴戾,看来不足惧。”当下道:“小子,大话说得再漂亮也无用,毕竟赢人要靠手上真功夫而不是说大话。不过,你赌二十招这只对了一半,若赌自己归位就押对了。既然是赌,那你就抽剑吧!” 司马云龙并未把敌人放在眼里,殊为悠闲的道:“与二位这样的人物赌着玩儿,如真拔剑,无疑是大占二位便宜,因此我决定不抽剑而在二十招内送你们魂归地府。” 魏洪很是不耐烦地道:“小贼,咱们废话少扯,你出招吧!” 司马云龙对陈凤如道:“如妹,你先退后,且看我如何把这二个小丑送上路。” “小心些,大哥!”陈凤如叮嘱了一句便向退后去。 司马云龙向“塞北双雄”踏几步,微笑着道:“二位,你们根在塞外,来中原毕竟是客,所以还是由你们先进招吧!” “既然如此,你他妈的去死吧!”魏洪人影扑上,长剑一晃,遒劲至极使出一招冤魂索命分心疾刺。寒风弗弗,虽不敢说凭此式杀了敌人,然这种气魄也已经表露无疑。楚汉剑在右攻,一式壮士碰碑砍向对手顶门,剑法以阴损歹毒、诡诈老辣为主。 司马云龙毫不畏惧,立而不动,横剑胸前以搪飞来白刃,剑鞘虽为木制品,然而内中加劲,致使其木硬如铁,当的一声,敌剑一弯,已被送出。同时一侧头,至令另一柄长剑在面前走空,顺势一拉长剑,以剑尾向魏洪手腕划去。出手捷,变化更令人难以预料。 “塞北双雄”二人见对头出手迅捷,心中发毛,然并不甘心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魏洪抽剑变式,横扫向敌人腰间,知对方是少见的劲敌,剑上不得不再加力道。楚汉使出撩阴腿,直踢敌人胯下,他晓得,阴部是修气的弱点所在,任他内功再精湛,此处也无法运气相挡,此式纵使杀不了他,足可令他成为废人。 噌的一声,司马云龙陡然向后翻个跟头,不费吹灰之力即使二人进攻化成泡影。凌空虚点,向楚汉足上中都穴点去,迫使敌人不得不速速抽腿。右掌一晃,亟驰向二人,掌吐阴气,悻悻然扑向敌人。二人分左右闪开,身后蓬的一声巨啸,茶棚前一株大碗口粗细的杨树被掌气拦腰击飞。弥漫的真气令二人有些窒息,但二人并未就此止步,各晃兵刃,唰唰齐吼,不遗余力攻上,然其斗志已为敌真气所击散。 司马云龙呵呵一笑,朗声道:“我当‘塞北双雄’如何了得,原来不过两个插标卖首的小丑!二位小心了,在下可要失陪了!”轻而无力一闪让开楚汉的剑,右掌运上三成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向猛扑上来的魏洪,真气自掌心涌出,宛如飘风,内藏劲力撞向敌人前胸。 魏洪持剑冲上,举剑欲劈,不经意间致使门户大开,而对手也恰恰正是看中了这微微一现的破绽,才出掌。魏洪心中大骇,企图抽剑拦住敌掌,可对手并未给他留相抗的时间,那如供水的真气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压在胸前。蓬的一声巨响伴着一声撕人心扉的惨叫传来,直追向刚踏上黄泉路不曾走远的“长白山五虎”。他的身子被震出数丈之外,未等落地已感胸口热血翻涌,窒息加剧痛犹胜万箭攒心。轰的一声,尘土四散,魏洪仰面朝天趟在平川上,长剑依旧未曾撒手。面胜纸白,双耳嗡嗡吼,眼前金光乱冒,胸中经脉已折、气血正在逆行。想起身运气疗伤,可当他支撑着抬起头时,噗噗噗,一连串喷出三口鲜血,血中杂着五脏的碎块。终究未能支撑着坐起疗伤,便已双眼一闭、头一沉,因五脏均碎、心脉尽断而毙命。 司马云龙未就此停手,向左侧身,轻易避开楚汉的剑。可是,楚汉的招并未推到终点,乃是虚晃一招,其人实则蹿出数丈外。很明显见自己万难取胜,所以来了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见其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 司马云龙飘身落地,待他刚欲追时,头顶上恰巧有一片树叶陨下,司马云龙眼睛一亮,微微一笑,袖间运上内力,向树叶轻轻一挥,并道:“去吧!” 飕的一声,树叶如一道绿色闪电,带着白色劲风飞刺向楚汉后心。真气所至,飞花摘叶尽可杀人。楚汉正在暗暗庆幸自煞神手里夺下老命,哪知背后有一物猛然飞来,心中大骇,庆幸之感荡然无存,感到飞来这物包藏着千斤力道,速度更胜闪电万倍。忽听一声惨叫,楚汉被钉在原地,轰的一下扑倒,魂归地府。 郑万元见少年不过二十上下,不仅习成少林绝技,内功竟然到了飞花摘叶、惊世骇俗这地步,暗挑大拇指之余,更加自叹不及。万元山庄的高手们则个个的目瞪口呆,忘了呼吸。 第十二章 剑现洛阳 万籁俱寂中,陈凤如迎了上来,边舞袖边娇声道:“哎呀,大哥,你这一手用树叶杀人可真是厉害,有机后你可得教教小妹哟,以后有人欺负我的话,本女侠手指就这么轻松一挥,树叶便可把坏人杀了,想想都过瘾哪!对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去。” “不过是区区小技而已,如妹如果真喜欢,日后有机会一定倾囊相赠。”司马云龙冲陈凤如一笑,将手中剑交与月儿。 郑万元见恩人走来,赶忙起身相迓,冲金童玉女双双拱手,万分感激的道:“内功修为到了飞花摘叶尽为利刃这种化境,少侠这身神功当真令老朽自愧不及,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司马云龙拱手还礼:“前辈过誉了!” 郑万元道:“来、来、来!少侠快快请坐,为了多谢少侠的搭救之恩,老朽以茶代酒先敬少侠一杯!”他明白若这位少侠有意夺剑,只消等“塞北双雄”杀了自己后斩了二人即可,如今他杀了“双雄”而救了自己,显然是友而非敌。 司马云龙和陈凤如双双坐下,司马云龙谦然的道:“不敢,晚辈只是不想看到塞北来的小丑在此胡为,欺我中州无侠士,正因为这个原因才班门弄斧、出手献丑。再者,这也不过是些些小事,您不必耿耿于怀。” “少侠,真是太谦了!在少侠来说的确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然而在郑某而言可是活命的大恩哪!”郑万元坐后极为愉快的道:“噢,对了, 你看我这记性,唠了半天,尚未来得及请教少侠、女侠的尊姓大名呢!” “不敢,晚辈复姓司马,名云龙,因名不见经传,故而并无绰号。”司马云龙又指着陈凤如介绍:“这是晚辈的内人陈凤如,手持双刀,得号‘双刀飞燕’。” “什么内人内人的,多老土呀,人家才不是呢!”陈凤如乍听他对自己的介绍,虽然心中欢喜无限,大可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桃腮微微一红,讪讪的垂下头,轻轻的一跺足,双手娇怯的玩弄着衣襟。 “好罢,既然如妹不喜欢,以后就不提就是了。”司马云龙轻笑道。 陈凤如转而不快,又一跺足:“干么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哪?”司马云龙追问道。 陈凤如红着双颊轻声说道:“人家的意思不是不提,是不准你老挂在嘴上而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呀!” 司马云龙笑道:“明白了,内人大人!” “说好嘴上不提的,怎么又来了,坏死了你,打你、打你……”陈凤如诈愠之暇小拳头频频的、轻轻的落在爱人的胸前。 “好了,如妹不要闹了,郑庄主都笑话咱们了。”司马云龙道。 陈凤如陡然想起身边尚有许多人瞧着自己笑,这才姗姗的停了手。 郑万元仅仅微微一笑,同时心中道:“司马云龙、陈凤如,我在江湖上行走也非一日了,何以未曾听过这两个名字呢?显然,他们是刚刚出世的高手。”目放感激凝视司马云龙,又问:“少侠,请恕老朽见识肤浅、孤陋寡闻之戾,但不知少侠是哪位仙人的及门弟子,二位又要到何方去呢?” 司马云龙心道:“暂时不能提师承……”说道:“晚辈来自杭州飞鹏庄,如妹乃是庄主的独生千金。”这一句话很可能叫人误以为他师承陈昌门下,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父、师娘所喜爱乃至于招其为婿。 郑万元果真立时恍然:“哦,原来少侠乃是飞鹏庄陈庄主的乘龙快婿,当真雏凤鸣胜老凤声,老侠当真是羡慕陈庄主啊!”他真是误以为司马云龙师承飞鹏庄,只是心中不解陈昌武功不及自己,何以调教出来的门人竟然会在自己之上? 司马云龙见郑万元并未深究,心下老大欢喜,只是微微感到对一位侠士说谎有些内疚。忙道:“日前,青城路掌门差人送来请柬,邀岳父、岳母于九月九抵达青城山,与天下英雄共议结盟义举。可不巧得很,二老诸事缠身、分身乏术,便差如妹跟晚辈为代表赴路掌门之约。其实晚辈跟如妹初入江湖,也极想到青城山见识见识。”目视郑万元,询问道:“前辈,您此行可是前往四川赴路掌门之约吗?” 郑万元见恩人款城相询,忙道:“不错,老朽正欲前往四川青城山。” 司马云龙欲言又止,迟疑许久,终于开口道:“前辈,晚辈有一事费解,想向前辈求教,只是不知当不当讲呢?” 郑万元干脆利索的道:“少侠,你太见外了,请教老朽着实不敢当。不过,有什么事命老朽去办,有什么问题要问,少侠只管开口,老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少侠,请讲!” 司马云龙深知郑万元乃中原八大掌门之一,见识自然在自己之上,听他满口承诺,眼眉一轩,眼睛一亮,郑重异常的道:“前辈,您在江湖上的地位无人可及,声望如日中天,想来必定对近年来出现在江湖上的这个飞虎盟有所了解吧?听闻他们神出鬼没,世上无一人得知其总舵到底在何方。是吗?” 郑万元陡听飞虎盟心中一颤,显是谈虎色变。猛然间,一阵秋风自茶棚外徐徐吹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郑万元沉吟半晌,方娓娓述说:“嗯……,据传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飞虎盟,是几年前在江湖上陡然突起的神秘组织。听人说贼首叫什么‘无相天君’汪啸天,即是众贼之首,必有惊世骇俗的邪门武功。相传他已将绿林里知名的、不知名的贼人尽数网罗在麾下,二护法、四大天王即是这些人中的代表,而且个个武功不俗。就是在各省也有秘密分舵,实力遍布大江南北一十三省,近来声称整个绿林已经是飞虎盟的了。更加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竟无人知晓其总舵位于那一省。少侠,不是老朽自夸,老朽在江湖上的耳目不比其余人少,我知道的有关飞虎盟的情况仅限于此,其余人也未必比我知道多多少。” 司马云龙为弄明白当世第一奸雄是不是自己的仇人,追问:“前辈,晚辈听闻六年前中秋月明之夜,带人血洗金陵逍遥山庄的也是一个名为汪啸天的人,但不知您所讲的这个剑魔汪啸天,他与六年前血洗逍遥山庄的汪啸天是否是同一个人呢?” 郑万元心下疑窦顿起:“我听闻逍遥山庄被灭门并无一人得以幸免,他又自何处得知罪魁祸首是一个叫汪啸天的人呢?”凄然的道:“哎,提起此事,不由得叫人伤心哪,逍遥山庄庄主司马英大侠堪称一代英杰。司马大侠英年早逝,不得不承认是武林中一大损失。对他的不幸作古,我固然深深感到悲痛,可对于逍遥山庄的灭门惨案是不是如今这个飞虎盟盟主干的,无有真凭实据,我不敢妄下定论。不过,依老朽愚见,飞虎盟盟主自称天君、武林第一人,乃是身怀不世邪功的老魔王,更是野心勃勃,早有并吞八荒、一统武林的野心,逍遥山庄惨案固是发生在六年前,我看倒极有可能是他率贼人干的。” “前辈,您见识广博,请问这十年间江湖上除了出现飞虎盟外,还出现过别的什么盟会组织么?”陈凤如见郑庄主不敢确定,这才问道。 郑万元低头沉思半晌,面有踌躇,说道:“在这十年内,据老朽所知江湖上仅出现了飞虎盟这个见不得人的组织,至于其余组织、门派,老朽倒还真不曾听闻过。”按耐不住好奇之心,不解的问:“对了,老朽实在不明白,二位何故问此呢?” 司马云龙见陈凤如一时语塞、无法回答,忙随口敷衍:“嗯……,这其中的确有鲜为人知的隐情,岳父与逍遥山庄的司马大侠乃金栏结义的生死之交,岳父有命,晚辈这才向您打听。” 郑万元心想:“早闻江南飞鹏庄庄主陈昌跟逍遥山庄的司马英是生死之交,今听陈昌的佳婿承认代岳父打听杀友者的去处,这也未可厚非。”登时省悟:“哦,原来如此啊!少侠,你尽可放宽心,你的事也就是老朽的事,老朽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些年,也算有些朋友,我会请他们帮助打听此事 。” 司马云龙心下大为欢喜,郑万元在江湖上的朋友自然不知有多少,他肯帮自己,或许很快便能查出端倪来。不觉眉头舒展,愁云一扫即释,起身报拳为礼:“前辈结交天下人,能伸出手相宥,无有不成之事,晚辈感激不尽。晚辈代表岳父他老人家对您表示真诚的谢意,谢谢您的美意。” 郑万元还礼道:“少侠如此说,可不是太见外了吗?少侠今日出手相援,郑某尚未及酬谢,帮少侠一丁点儿小忙,又算得了什么呢?少侠,你如此客套,岂不不把老朽不当同道中人了吗?哈哈!” 一句话致使郑万元的门人、陈凤如、月儿哄堂大笑。司马云龙一笑,道:“您如此讲了,晚辈也就不客气啦!” 郑万元忆起一事,喜形于色,道:“少侠,你去青城山,老朽亦去四川,咱们二人又谈得甚是投机,不如联袂同行。若何?” 司马云龙感到郑万元的邀请正中下怀,于是悆道:“晚辈求之不得!” 英雄惜英雄,郑万元笑道:“好极、好极!少侠,咱们这就上路吧!” 司马云龙道:“如此,前辈请!”说毕与郑万元、陈凤如、月儿,及郑万元的门人纷纷自茶棚中走出。郑万元、司马云龙并马而行,陈凤如、月儿二人随后,再后即是郑万元的门人弟子。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陈凤如马上开口道:“对了,郑庄主,那柄武林至宝九龙至尊剑教您从飞虎盟洛阳分舵手中夺过来了。这是真的么?” “不过,确实千真万确。”郑万元道。 陈凤如道:“哇,能从人见人怕的飞虎盟手中夺宝,郑庄主你真了不起呀!” 郑万元听了这赞美之词脸上反而呈现出一丝凄然,叹道:“唉,虽然如此,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并没有夺到这柄剑哪!” 陈凤如不解的追问:“为什么哪?” 郑万元道:“因为这柄剑乃是用我弟子宝贵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仔细想想有什么比亲人的性命更重要呢?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当初并没有派遣心爱的门人去洛阳,唉,那该有多好啊!” 司马云龙道:“前辈不用这么悲伤,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郑万元道:“这个我也清楚,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陈凤如直奔主题,道:“前辈,对于洛阳夺剑的事我们也断断续续地听过几句,可是并不全。今天有此良机,前辈您给我们讲讲这件令我们正教人士热血沸腾的大事。好不好呀?” 司马云龙道:“如妹不要勉强前辈了,前辈痛失爱徒,正在伤心处,不能再往前辈的伤口上撒盐了。” “少侠,你过虑了,我们之见谈不上这些。既然陈女侠不嫌老朽话语麻木乏味、了无风趣,那么老朽便把大弟子对我讲述的事情的经过跟二位讲几句。”郑万元停顿片刻,叹了口气,这才对二人讲述了大弟子禀告的情事的经过: 不久前,正当青城派掌门人路子安为召开武林大会忙碌的时候,武林陡起惊天之事——神秘失踪已久的九龙至尊剑现身中州洛阳城。不论传闻是真是假,左道枭雄蜂拥奔往洛阳寻剑,名门正派自然不甘人后,也纷纷派了高手前往查证。为避免千年神兵刃落入飞虎盟或者野心家之手,郑万元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三个弟子遣往洛阳查证事实并伺机夺取宝刃。 由于洛阳城惊现神剑,故此使得城内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了。如果你有异议的话,,不妨试着走进这家名唤“醉仙居”的酒楼瞧瞧。进得门来,便会发现推杯换盏、猜拳行令的声音之响令你不禁感叹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哪!由于是午时,加上城中又有持九龙至尊剑者的身影,所以此刻的酒楼自然比过年还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照元宵节逛灯会时还多,顾客一多自然是生意兴隆通四海了。 今夜天公作美,天上赫然悬着一轮明月,月光皎白若水,今晚的月亮虽不及昨夜的圆,然而却特别璨熹明亮,晴空万里、星火稀少,更加使得月明如璧。偶尔吹来的秋风,使人更觉凉爽舒服,鸟鹊啭啼,沁人心脾,益加欣喜。此情此景使人立时又回到十五的月夜中,这份惬意一丝未减,不如意者惟是明月残缺几许而已。 由远而近走来三条大汉,中间的青衣汉子在三十五六岁,鼻直口阔,嘴边两撇浓重的小胡子。左边的蓝衫汉子要照他高大威猛,黑脸虎目,极为凶悍。右首的汉子面如白玉,喜眉笑眼,背背包裹,手提长剑。这三人便是郑万元的得意门人,中间年长的是大弟子李成仁,江湖上号“追星太保”;笑面汉子系其二师弟王文生,有“笑面太保”之称;黑脸大汉是郑万元的三徒弟“拼命太保”张飞虎。三人武功得自郑万元的真传,江湖鼎鼎大名的万元山庄三太保。李成仁的率领两位师弟在城里忙碌了数日,仍然一无所获,三人突发奇想再没有人去城外的情况下转而向城外搜索,因为据他们分析要找的持神剑者极有可能已经由有城里逃到了城外。 张飞虎迈着有些乏的步子,道:“从中午直到现在,找了老半天,怎么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呢?”扭头又问李成仁:“大师兄,你说会不会是他瞧见咱们出了城,反而又躲进了城?” 王文生不住地摇头,甚是坚定的说道:“三师弟,你的顾虑决对不可能发生。咱们别的姑且不论,单说要找他的人就不止你我兄弟,怕多得不计其数,你不妨想一想,咱们三人虽在城外,可其余大多数人全在城内,他再笨也不会为了躲你我而去城里送死,毕竟在城里那些人并非什么善男信女。” “不错,城内人更多,要是我也不会去的。”张飞虎倏然眼睛一亮,瞪得更大更圆,手指前方,很是惊诧的道:“咦,二位师兄,你们快瞧,前方有火光和兵刃相击之声,像有人在打斗。” 李成仁、王文生均瞧见前方数十丈外的树林中闪动着火光,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人影舞动,有刀光在闪烁,有叮当之声隐隐飘来。李成仁伸手拦住二人,驻足止步,举目仔细了瞅了瞅,小声对二个师弟嘀咕道:“慢着!二位师弟,无端有人决斗,必有蹊跷,我们得小心行事。” 王文生紧张兮兮的道:“你说厮杀的人中会不会有咱们要寻找的人?” 张飞虎是个天地皆不惧的主儿,笑道:“二师兄,别啰嗦了,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只须走近前看一看,不就一切全部清楚了嘛!” 李成仁道:“对、对、对!咱们可得轻一点儿,不能让庙前的人发觉。走!” 三人气提丹田,各施飞行之术,轻如飞燕飘进数林来到庙侧。屏住呼吸,不敢喘大气,闪目偷窥庙前厮杀正酣的三人。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飘入三人耳中,随着这位背背石匣者倒下,地上的尸体刚巧凑成十四对,如今只剩一胖一瘦二个人。胖子将敌人的石匣解下背在背上,说道:“妈的,这贼子还真不好对付。兄弟,你没受伤罢?”见同伴点点头,又道:“我们给刘舵主了发响箭,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刘舵主必然会亲自率人赶来接应。你我二人势单力孤,万不能携带这扎眼之物进城,因为城里的凶狼疯狗多如牛毛,此物交到刘舵主手里,你我才算大功告成。” 瘦子道:“不错,刘舵主定能想出个既能避开名门正教那帮疯狗的鼻子而又能将宝物成功运进城的妙计出来。” 胖子道:“说真的,别看各大门名派及各路英雄人数固然不少,可有头脑的实在凑不出半拉来,个顶个的蠢如猪。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在城里瞎忙乎时,咱们已经在城外把神剑夺到了手。”突而有些怀疑的道:“唉,说起来真是不容易啊,牺牲了二十七位一等一高手,方击毙凶徒、夺下古剑,真是来之不易啊!” 瘦子一拍大腿:“虽然来之不易,可是正是他们牺牲,才成就了你我兄弟的大功啊!”突然有些失望,稍稍沮丧的道:“唉,现下要是有酒该多美呀!如 有酒的话,咱们定然得为美好的前程喝个不醉不归……” “怎么说没有酒?大爷便是特地前来送你们去饮酒的,而且是去阎罗天子的阎罗殿去吃酒。哈哈!”庙侧立时闪出万元山庄三太保,开口的是张飞虎。 王文生和风细雨的道:“哈哈,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咱们在城内找了半天,连个剑的影子也未寻到,可可的一到城外就如此顺利地找了要找的东西,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福之人哪!” 胖子手指不速之客,气势汹汹的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们若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便立刻剁下你们的脑袋。哼!” 张飞虎道:“我看你们均是快要死的人了,所以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只要你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大爷大发慈悲,痛痛快快地送你们去见阎王而不必受二刀之苦。” “哼哼,小子,你甭说大话,是谁送谁去见阎王还不一定呢!”胖子扭头对瘦子说:“老弟,咱们兄弟又有大功可立了,在刘舵主率人赶来之前,先打发送上门的这三个短命鬼去望乡台。” 瘦子用剑尖一指张飞虎:“好、好、好!三位既然也想染指九龙至尊剑,可你们要清楚得到它并不是凭一句大话就可以的。现在它就在大爷们的手上,有种的竟管过来拿好啦!” “如此,大爷就不客气了。着!”张飞虎拔出寒光匝绕的长剑,猛地向瘦子扑去,白光一顺,疾指敌人猴头,这招一川残月使得凌厉之至。李成仁也凌空跃上,挺剑直劈向胖子顶门,双方四人一对一的战在一处。 瘦子不敢稍有懈怠,倏抬长剑,挂出敌刃,隐约觉得右手虎口发痛,显然对方膂力太强。无暇细想,手中剑立即暴翻,一式迎风断草倏斩敌人腰间,剑影闪闪,剑气袭人。张飞虎双足点地,凌空跃起,在这一瞬间,唰地一剑,一招仙人摆手斜劈对方肩头。 瘦子朝右一偏,登令敌剑走空。拉剑回来,呼的一抹,一招风急舟横使出,片片飞芒飘向敌人腹部。张飞虎由下自上疾捷一撩长剑,化敌招时,飞起一脚将敌人踹出。抢身扑上,一剑斩向敌人面门。这令刚倒地未及起身的瘦子大惊,连忙滚闪,不止闪开敌剑、一跃而起,唰唰,竟然充满愤恨的连向敌人攻出三四剑。张飞虎当即大吼,颤腕抖剑,直指对方罩过来的剑网。 那厢的李成仁持剑挥出一式力劈华山攻向敌人。胖子乍见忙持剑向敌剑搪去,哪知李成仁这一式是虚的,目的就是调出胖子的长剑,目的达成,一变招,长剑在空中划了个弧,变竖劈为横扫,一式仙人摘桃化出,快胜流星扫向敌人颈部。这一式的威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快、准、狠,尽数演到极致。 胖子慌慌忙忙缩身躲开这一剑,而后己剑翻飞,削向敌腕。因心发慌,又技不及人,故出剑无力,出招也有一丝乱。李成仁微微一笑,抽剑疾翻,立时回敬敌人一招金针暗度。 胖子连忙缩身后退,退却之时为防止敌人进招而推出一式推窗望月。胖子见敌人扑上,知道这一着要得手了,心中欢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可惜的是这笑容一闪即逝,复又如为霜打。战况的确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李成仁见敌剑扑来,立时横身后仰,刚好躲开敌剑,己剑则趁势蓦地一番,猛然向胖子持剑的手腕锁去。 “啊……”一声惨叫劈开地府的大门,一柄长剑在一只红白相间的手紧握下坠在地上。胖子左手抱着断臂,连连向后退七八步,额头上豆粒大小的汗珠正往下滚着,因为魂不附体居然忘了点穴止痛,死盯着李成仁,好像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凶神。 李成仁迈着缓慢的步子奔向胖子:“胖朋友,对你不住了,恐怕你是等不到救兵到来就得去见阎王了。哈哈!” “朋友,你……你真真地要……要斩尽……尽杀绝……绝……绝吗?”胖子惶恐不安的连连后退,双目中可读出祈求苟活的词汇。 李成仁不紧不慢的道:“朋友,不是李某人想杀你,实在是阎君他老人家有意与你结交。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我看你还是快去吧!”势如鸷鸟突起,直扑向胖子,手起剑落,便将其头颅砍下。抢到尸体前,解开系在胖子胸前包裹的扣,一脚将尸体踢翻,提起包裹,掂了掂发现有些分量,不暇细想忙背在背后,并在胸前打了个死结:“哈哈,真是不容易啊,宝刃终于到手了呀!” 张飞虎见胖子已经毙命在大师兄剑下,使他精神大振,亦发想快些打发敌人。瘦子原来对自己的武功尚有一些信心,可过十几招后方晓得远远不及对手,当他闻听叫声时,心下一颤,知道大势已去。如许一来,纵是连逃走也没了信心。 张飞虎的长剑直劈向敌人头顶,瘦子脸色顿变,慌慌张张的抬剑外架敌剑。张飞虎这一式是虚招,见敌抬剑来架,正好门户大开、前胸露出,一顺长剑,灵光一闪,飞一般直指瘦子心口窝。瘦子大叫一声,胸前中剑而亡。张飞虎踹倒死尸,颇为满意的长笑:“哈哈,真是自不量力啊!” 王文生道:“好极了,既然敌人已经毕命,事不宜迟,咱们也快离开这里。” “行完凶想一溜了之,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美事?哼,想溜,白日做梦!”陡然间,由远而近传来一声吼叫,虽不能摇动山岳,然其阴恻恻的程度绝不输给群狼的嗥叫声。 在万元山庄三太保惊骇之际,由远而近驰来一伙人。这班人足有五十多,来至庙前毫不客气地将李成仁三人围在中央,这班人一弄儿的青衣,人人手操雪亮的刀剑。为首者大约在四十几岁,一张苦瓜脸上写满了精明强干,左手提着一柄寒光周匝缭绕的金背砍山刀,目瞪敌人,悻悻地道:“哼,行凶完毕便企图一走了之,除非尔等能胜得了我手中这口刀。若不然,你们都得魂归望乡台,为我的好兄弟偿命。哼!” 李成仁抱拳为礼,勉强微笑着说道:“朋友,你我二人素不相与,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故如此震怒,又何以非杀我等不可呢?” 来人发出嘿嘿一声干笑,说:“可笑、可笑,简直是可笑之极呀!朋友,你万元山庄在太原,我居洛阳,你在白我在黑,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你们又为什么杀了我这二个手下?”顺手一指死人,责问道:“嘿嘿,你倒是说说看,无怨无仇,你何故屠杀我的兄弟、抢夺我的东西?” 张飞虎听来者承认被他与大师兄所杀之人是其手下,不消说,来者自然也不是啥善男信女,定与飞虎盟有瓜葛。念及兹,暴跳如雷的大骂:“呸,你手下那两个鳖孙的死全然不能怨我们,实在是他们太过不识时务,所以才致使他们见了阎王。你要怨的话,就去怨阎王老子好了,毕竟是他命判官大笔一挥,抹去了二人的名字。” “不错,是不能怨你们三人,都是那个欺世盗名、道貌岸然、虚伪残暴,占着人位、不干人事的、手抄双笔的狗屁‘判官’不是东西,他怎么不喀叭一声死掉呢?”来者深知三人师承来历,故而当张飞虎一提到判官时,便破口大骂,不过骂的对象乃是假判官郑万元。 这招当着弟子骂其师,自是另三人又是气恼,又是惭愧,又是无奈,毕竟人家没有指名道姓,自己亦不好对骂,故此令三人一时语塞。 来人身后一个手下忿忿不平的插嘴:“刘舵主,您甭跟这三头狗多说话了,让属下过去结果了他们的狗命,一来夺回东西,二来为方才殉难的兄弟报仇。” 来人正是飞虎盟驻洛阳分舵舵主刘洛,因刀法臻上乘,且一向反手持刀,刀招凶狠,杀人如麻,干尽坏事,江湖上得了个“反手刀”的匪号。刘洛知手下与敌人单打独斗绝非敌人的敌手,故抬掌拦住了手下人:“慢着!杀人、拿回东西是肯定的,反正他们也跑不了,不必急于这一时三刻,倒是本舵主现下有话要跟他们讲讲,你暂且退下。”见手下退下,便冲李成仁等一拱手,一付是友非敌的模 样, 嘻嘻一笑,假情假意地道:“三位朋友,你们与刘某一向无仇无恨,刘某今夜即在此地此时与三位说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来你们已经知道咱们是飞虎盟的人无疑了。唉,我飞虎盟自天君开山立盟迄今为止,向来以仁慈、义气、忍让为武林同道、江湖豪杰所敬仰钦佩。现而今,三位一时贪心大起,方不顾前、不顾后的夺了已属本盟的东西。谅三位事先也不知道东西是本盟的,所谓不知者不罪,本舵主可以不咎此罪。现下你们知道了来龙去脉,没别的,完璧归赵,把宝刃呈上来吧!”说着右手一伸,向敌人索取东西。 第十三章 白衣剑手 王文生问道:“如果把宝刃给了你,你打算如何处治我们?” 刘洛凶相已露,蛮横残暴的道:“你们将宝刃交于本舵主,并在我的二个兄弟遗体前自刎,我便可将此事就此搁下,不去找你主子郑万元的晦气。除此之外,本舵主可以看在往日无怨仇的份儿上,每人赐给你们一口薄皮棺材。你们看飞虎盟还讲道理,刘某人还够仁慈吧?” 李成仁、王文生无不大怒,张飞虎更是金刚怒目、七孔生烟:“姓刘的鳖孙,你他娘的胡说什么?哼,应当自刎以谢天下的非是别人,恰恰正是你这个苦瓜脸儿。你如趁早自刎,还可落个全尸,否则定将你碎尸万段!” 刘洛压制不住胸中怒火,对口谩骂:“混蛋,你这可是给脸不要脸,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一意要走黄泉路。好、好、好!今儿本舵主就成全你们!” 李成仁心下思量:“敌人大军已至,惧怕、憎恨都等于零,为今之计亦只有先杀了这个贼头刘洛,只消他一死,树倒猢狲散,其余人定然一哄而散。”大声吆喝道:“好极了,杀一个是杀,杀一双也是杀,索性今儿就放开手杀个痛快。在下早听闻刘舵主的翻云刀法很是了得,今晚有此良机,我先来领教一下刘舵主的‘反手刀’!” “笑面太保”王文生抢步上前,伸臂拦住师兄的去路:“大师兄,你跟三师弟均已经杀过贼了,而师弟我还尚未出手呢!这个姓刘的魔王一心求死,那就由师弟我送他上路好了。再者,杀鸡焉用宰牛刀呢?” 李成仁叮嘱道:“好罢,师弟,这回我听你的。不过,对付狡诈的贼子,你务必要多加小心哪!” 王文生颇为不在乎地道:“大师兄,请放心,对付他,师弟有把握。”言毕从容向前迈几步,抽出宝剑,大声叱道:“姓刘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哼,你死了可别怪我剑下无情。看剑!”挺剑暴起,剑抖若雪飘冰融,一剑直奔刘洛心口窝递去。一交手,不仅先发制人,且用了杀招。 “好剑法!”刘洛一面喝彩,一面晃动金背砍山刀向敌刃兜去,力道之猛,大有凭一刀将敌刃震飞之意。王文生不想与敌刃争锋,中途一变招,剑乍翻,一式剑斩枯枝,侚疾奔其腰间。刘洛一缩身让开敌剑,施展翻云刀法,刀光闪闪,刀影相握,在空中划个弧,直向王文生手腕猛剁。翻云刀果然了得,刀刀相连,绵绵不绝,金光缭绕,翻来覆去,翻如云吐,覆似云岫。刀势如虎入羊群,横行无忌。刘洛身为飞虎盟洛阳分舵舵主,成名二十年,紧在十几招后即大占上风。 王文生脸上见了汗珠,剑招散乱无章,渐渐连招架的力气也丧失了。心下虽然也想过退去,然在敌人威猛如潮的进攻之下,根本无暇退。刘洛的刀势愈发紧了,劲力又增,越战越勇。猛见敌剑为己刀压得无力翻上,敌人防守的剑墙一下子塌了。大喝一嗓子:“臭小子,这可是你找死!”抱刀一翻,切开早已不堪一击的城墉,将己刀竭尽全力送去。 一声凄楚万状的惨吼盖住一切,震得李成仁、张飞虎心中一颤,慌忙聚目光向惨叫传来的地处瞧去,不望还好一些,这一望顿时觉眼前发黑,大脑中一片空白,大有万箭攒心之感。王文生已被刘洛自腰间一剖为二,上下身相距七八尺远,五脏从身体中流出,简直惨不忍睹。 凄风依然刮着,杀气依旧笼罩四野,偶尔有几片枯黄的树叶自树枝上筛落,被劲气卷向空中的飞沙走石也随着劲气的四散而自空中缓缓飘下,夜空又恢复到往时的寂静,只是这静令人心下忉怛,令人不自主的落泪。 未静片刻,便被一个声音打破,听其洋洋自得的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学艺不精这也并不打紧,去地府接着再拜良师苦苦修习吧!嘿嘿……”冷笑中夹杂着得意、讽刺、轻视,正是已经得手的刘洛发出来的。见王文生的鲜血兀自从刀尖上下滚,血泪入地令大地为之神伤。 李成仁、张飞虎自噩梦中惊醒,瞧着同门的遗体,禁不住泪血连连,再见吁吁自得的刘洛,便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张飞虎怒发冲冠的大吼:“岂有此理,你这个王八蛋害了我师兄的性命,我他妈的跟你拼了!”抽剑疾出,恰似饿虎扑食一般扑向刘洛,青芒倏跃,长剑加劲直取对方咽喉。身形飘忽,加之占了先机,更显这招灵蛇出洞霸道无匹。敌人冲来,对于杀人的魔王来讲求之不得,刘洛兴奋的挥动大刀来外封敌剑,随着嘡的一声兵铁交鸣之声的飘走,长剑与大刀交织在一起,张飞虎和刘洛也随着雾气的四溢而斗在一处。 “师弟,等等我!”李成仁拉利刃扑来,他知二师弟尚且不及刘洛,又何况三师弟?他想前去助三师弟一臂之力,和二人之力诛杀刘洛。然而,刘洛也不是傻子,清楚如二人一并来斗,自己还真一时难以收拾,连忙冲众手一挥手:“兄弟们,并肩上,别放走一个贼人!” 五十余名剑士早就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忽闻主子一声令下,立地不折不扣的予以执行,一个个如同患了大脑炎的疯狗自四面八方齐扑上来,砍的砍、刺的刺、劈的劈、削的削、点的点、切的切、扎的扎,万把利刃杂乱的向李成仁招呼。李成仁见刀剑在空中织成一张星光月芒似的大网,将自己连同己剑统统罩在里面。李成仁像一头受了伤的猛兽,拼了命的外击罩下来的利刃,铮铮锵锵之声不绝于耳,白刃四跃如同元宵节的烟花一般壮观漂亮。 几个照面下来,李成仁愈发威猛,搪出一个青衣剑士的刀,随后己剑一翻,立时将那汉子击毙。虽然瞬间即死了一个同伙,可这并未令其余青衣剑士就此罢手。因为师弟为刘洛所杀,更使李成仁如发了疯一般急欲杀人泄恨,故而长剑一飘,必定有青衣剑士利刃脱手,抽剑反封之时,必有人手中剑握不牢。这时,李成仁抬剑架出一个汉子的长剑,在这人决定退去尚未及时,李成仁长剑已如一条灵敏的大蛇,快捷异常地咬进其胸中。 “拼命太保”张飞虎将满膺恨火倾注在手中剑上,三道闪电直指刘洛额头、咽喉、前胸,如开闸洪水猛不可挡,不杀刘洛誓不收剑尽数刻在长剑上。刘洛不含糊,立地抬刀封出敌剑,大吼一声,大刀当即在空中划个弧,生出一式飞虹贯日亟攻敌人面门。 一来一往,又过数招,张飞虎的长剑已全无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剑气渐渐收紧,无法弥漫开来,尽数为刀网所罩,一举一动无不受制于刀网。这种情况,使人一看即知,张飞虎固然骁勇,可他并非刘洛之敌。刘洛见敌人回击无力,欣喜之余又在刀上加了些力道,使刀愈发猛、捷、恨的击向快要崩溃的张飞虎。敌刀恰如座座大山,压得张飞虎喘不过气来,片片刀影犹如云雾,使其视力模糊,只消剑墉稍现一点点小缝,必会一败如水、横尸于此。 心惊的张飞虎架出敌刀,尽力抖动长剑,唰的一下,奔刘洛顶门剁去。此时,是他见刘洛抽刀慢了一慢,这才有时间推剑。对于张飞虎来讲,他想凭此一剑之力将敌人诛杀。刘洛闻得顶门有凉风袭来,心下一喜,抽回金背砍山刀,一闪身,呼的一刀,一式北雪横飘立时应运而生,向已中自己计谋且无计可施、无暇回兵自救的张飞虎的颈部扫去。至此方知刘洛抽刀稍慢非是其体力不济、内功耗尽,更非是啥失误,而是有意为之,是诱敌反击、自己趁机诛敌的诱敌之计。张飞虎看来是反败为胜的时机,可惜的是他所谓的时机并未成熟, 急于反败为胜反成了要自己性命的导火索。 一声惊魂动魄的吼叫,张飞虎中计后无暇抽剑躲闪,被刘洛一着北雪横飘招呼得手,活生生一颗头颅被刘洛的刀给切下,并一跃飞出老远。一腔热血噗一下自脖腔中喷出一丈多高,鲜血喷尽,无头尸首慢慢倒向后方。决斗是无情的,它不分好人和坏人,只论武功、心机的高和下。 刘洛颇为悠闲的倒竖钢刀,任由鲜血一滴 一滴自刀尖上往地上淌并被大地所吞噬。长吁一口气,极为自恃、殊是自得,苦瓜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冷笑一声,讥讽死者:“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死了,大爷只能送你两个字为挽联——活该!” 李成仁心下一凛,睹见三师弟的遗体慢慢倒在血泊中,致使他眼中冒火,心中只有杀刘洛为两位师弟复仇这一个念头。大吼一嗓子,声震长空,然见群贼死死纠缠自己,无法近到刘洛身前,更激怒了他,向群贼猛砍、猛刺。眨眼之间,又有三个青衣剑士先后毙命在李成仁剑下。群贼见己方人手越来越少,敌人倒越来越骁勇善战,简直变成一头发疯的獬豸,人人面无血色,个个提利刃自卫,再无一人有胆量敢上前与李成仁一搏,均用惊愕惶恐的眼神眦视着中间的敌人。 李成仁骤然转身,噌的一声暴起,自贼人头顶飞过,疾扑向刘洛,长剑冰冷无情,并孕着无限仇恨,奔刘洛胸前膻中穴猛扎过去。膻中系气海,人体大穴中的大穴,一旦为长剑所吻,后果必然不堪设想。因急于一剑宰了敌人,所以剑上劲力不容置疑,已达无以复加的地步。 刘洛突睹敌剑奔膻中穴刺来,忙抱起钢刀,当的封出敌剑。手腕微动,大刀一翻,如怪蟒翻身,顺势挑向敌人右手腕脉。这一着是他的翻云刀法中最为毒辣的一式,前招目的在于将敌剑绞落,后招的目的在于废了敌腕。这也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变化,可以化为斩臂剁手之招,可以化为点穴刺肩之式。 随着兵铁交鸣声过后,剑网即与刀网纠缠在一起,剑气、刀气再次将已落地的枯枝败叶、碎石尘沙卷向空中。刀咆剑啸,声声相衔,为电光助威。刘洛、李成仁二人均与不同的敌人斗了不止一次,体力、内功均有消耗。刘洛是内功好手,对此并不在乎,相比之下李成仁可就吃不消了,毕竟在内功修为上输敌人一筹。李成仁胸前背后均见汗珠,所推出的长剑也明显不及攻击伊始恁般霸气十足。又过十余招,李成仁已是防守的次数超出攻击的次数,并被刘洛的刀逼得连连退却,想扭转战局,怕非易事。 刘洛心中窃喜,金背砍山刀尽力舞出,在敌人剑墙外寻觅着杀进去的时机。很明显,刘洛只攻不守,已大占上风,同时他也相信自己用不了几招即能将敌剑击落。呜的一下,刘洛劈向敌人顶门一刀,出刀之快足可制李成仁于死地,不过仔细瞧来似乎力道不足,而徒有速度。李成仁心惊之下有些慌乱,不顾一切举剑相架。殊不知,刘洛前招为虚式,所以才徒有速度而力道不足,见敌中计,大刀在只差寸许即与敌剑相吻时翻起,化为后式柔情似水向敌人胸前划去,当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 李成仁乍见惊骇更甚,知抽剑相封已经不及,故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后却。唰的一下,李成仁胸前包裹被劐开,衣服上凭空添个大口子,显然躲开敌刃,只是叫敌刃在衣衫上留了个纪念。 呼的一声,包裹自李成仁背后滑落,急转身形抓住下落的包裹。固是如愿未令包裹陨地,可忽略了刘洛的为人和武功,刚刚转过身来,“舍命不舍财,我看你是活到头了!”刘洛大喊之时刀已递到李成仁面前,没办法李成仁只得出剑相封,可是令人称奇的是刘洛大刀一翻直斩向李成仁拎包的手臂。迫不得已,李成仁只得暂时撒开包裹,目睹刘洛伸大爪子扑向包裹,心下不甘,飞出一剑扎向其肩井穴。这一招迫使刘洛企图以手抓住包裹的念头化成泡影,不得不止住手臂,不叫敌人趁机夺取宝刃,飞起一脚,将偌大的包裹踢往头顶上的广寒宫。 “啊哈哈,好哇,神剑终于使我的了。哈哈……”陡然间一道白光自月光下的白马马背上射来,以雷霆的手段将那包裹吸在自己的掌中,原来是一位手持长剑的白袍侠士,落地后更显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在所有人惊愕时扭头问李成仁:“阁下可是山西万元山庄的高手吗?” 未待李成仁点头,刘洛沉着苦瓜脸,用刀点指白袍侠士,责问道:“嗨,你到底是谁,因何插手我飞虎盟的事?” 白袍人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刘洛,愠道:“我是谁你没有资格知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若不是飞虎盟的事,我还不屑插手一管呢!” “好、好、好!算你狠、算你有种!”刘洛气急败坏的对身侧四个手下发出指令:“你们上去,把这个口出狂言、好管闲事的小子给我大卸八块!” 四个汉子从四个方向并肩扑来,四柄雪亮的鬼头刀一齐招呼向敌人顶门。“作死!”白袍侠士异常快的一缩,快如闪电的拔出长剑,尽将四口钢刀封出,身躯飞速旋转时长剑也跟着极捷的飘出,在四人喉咙处闪过。四人未及抬刀相架,便一起向后倒去,每人喉管处均有一个小孔外渗鲜血。 在秋风中,白袍侠士还剑入匣,瞟一眼尸首,面挂鄙夷之色,冰冷无情的道:“啐,不自量力!” 李成仁更加惊愕,心下思想道:“他方才问时颇为和气,反倒是对飞虎盟大开杀戒,就冲有胆敢与飞虎盟结梁子这一点来看,显然是友非敌。”前踏一步,一竖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兄台能一剑宰了四贼,当真是武林罕见的高明剑术,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白袍侠士轻轻摆手,郑重地道:“阁下谬赞了。对了,阁下尚未回答我的问题,阁下剑术出自万元山庄,阁下是否是庄主郑老英雄的及门弟子,台甫又是……?” 李成仁听来人对恩师口称老英雄,更证明他是友非敌,忙拱手为礼:“小可李成仁,确实师承万元庄门下,您口中所称的郑老英雄乃是不才的恩师。”延宕片刻,反问道:“请问兄台是何方高人,尊姓大名又如何称呼呢?” 白袍侠士拎起脚下的包裹,摆手急促的道:“这些你暂时别问了,况且这也不是一句半句能够讲清楚的。只要你是郑庄主的门人,那就立刻跟我走吧!” 李成仁颇为不解的问道:“为啥要立刻离去,为啥要跟阁下走?” 白袍侠士急得不住叹气,忙道:“你不妨想想,飞虎盟的人能够得到消息,城里的其他人还能静下心来吗?我敢保证,不出片刻时辰,更多的人必会杀到,届时你我肋生双翅也甭想活着离开。我知道,你想手刃刘洛报仇,可你要知道为了他一个人、为了你的私人仇怨而误了关系武林安危的大事,甭说郑老英雄不会首肯,纵使你的两位师弟泉下有知也必然会责备你不顾天下人的安危。李大侠,为了江湖上芸芸众生不至于面临死的考验,你还是暂时放下个人恩怨跟我速速离去吧!给,背上它,我们走!”将手中的宝刃塞在李成仁手里。 “干吗把夺到手的宝物给我?”李成仁虽感匪夷所思,可还是接过了宝刃。 白袍侠士极显诚恳的说道:“你别多问了,太耽误时间了,你心中的不解,日后我自会为你解开。倘若你信我,马上跟我离开。” 李成仁甚感白袍侠士所言在理,麻利的将宝刃重新背好,并道:“兄台所言甚是,倒是李某人一式冲动忘了大局,多谢兄台提醒,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如此的话,最好不过!”白袍侠士点头道。 刘洛急忙上前拦住二人,并疾言厉色地道:“白衣小子,你杀完人就这么溜掉,你不觉得天底下从来就没有这种美事吗?” 白袍侠士目空一切的道:“杀了人这固然不假,不过我杀人后想走便走,别人的想法我向来不屑考虑。哼哼,假使你想拦挡我,那么不妨明确地告诉你,你这是螳臂当车,后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刘洛毫无惧意,道:“好、好、好!不过,我得告诉你,咱们双方是孰自取灭亡还未可知呢!” 白袍侠士向刘洛迈了两步,冷声道:“我早就料定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那咱们就来比划比划,看看到底是哪一个自取灭亡,又是哪一个自取其辱。来吧,出招罢!”呛啷啷一声长啸,徐徐 抽出银光冲天的长剑,并横胸前。 “反手刀”刘洛大吼一声:“如此说来,你拿命来!”提真气,飞动身形扑向白袍人,大刀划过长空,直奔其顶门。甭看刘洛已经在先前力战过万元山庄三太保,然而刀上劲力未减分毫,还是那么阴毒威猛。 白袍侠士轻蔑的一笑,抬剑架开敌刀,道了一句:“‘反手刀’果真有些斤两!”长剑侚按,一式白浪翻滚奔刘洛胸前推去。刘洛见对方招式稀奇古怪、快捷凶狠,不敢懈怠,匆匆缩身避开,见敌剑化出后式又攻来,慌忙抬刀格开。白袍侠士见敌人刀快,也加了速度,致使长剑更加快捷,所以照敌刀快,乃是志在抢先机,一变招,当即将推化为刺,一式笑指南天应运而生,力达剑尖飘忽点向敌人肩贞穴。变招之巧、出剑之快,身形之潇洒,令在一旁观战的李成仁大为惊讶,敬佩之余自叹不及之感油然而生。 刘洛“啊”的一声惊呼失声喊出,慌忙后退,并抬刀挂向敌剑。兵铁相吻,刀气、剑风卷着飞沙走石呜呜直啸、震耳欲聋,刘洛的刀网即与敌人的剑网互相纠缠。 从二人出招的速度、防守、攻击的次数上看,白袍侠士明显照刘洛高一大截;自二人招式的精妙、招式的变化、力道大小上看,刘洛远非其敌可匹。 白袍侠士深知,这场争斗不宜拖久,为求速战速决,立时想起一条妙计。猛可间,他莫名的回抽长剑,双足一蹬,噌的凌空腾身而起。刘洛乍见,一晃大刀亟然追踪而上。白袍侠士偷眼一睹,心下窃喜,顿时施展绝技,凌空一转,左掌运足真力,掌吐阳气,居高临下,若乌云压顶,带着千层杀气,更绝的是出手令人感到迅雷不及掩耳。 刘洛突睹奇变横生,禁不住大叫一声,慌忙使出千斤坠, 以求得能避开掌气。可一切太迟了,在下陨之时,陡觉一股强大的劲力当胸压来,令他下落的速度更快,轰的一声,狼狈万状的躺在地上。此刻,觉得胸前气血翻滚,眼前一个劲儿的乱冒金星,自知已经受了内伤。 躺在地上的刘洛由手下属扶起来,有几个颇为忠心的竟然跃跃欲试,要为他报一掌之仇。不知何故,也许是出于爱惜手下人的生命,刘洛摆手加以阻拦,且有气无力地道:“放他们走……” 一个汉子很是不解地道:“为什么?舵主,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 刘洛哭丧着苦瓜脸,颤声道:“别啰嗦个没完,放他们走就是了。你们大可放心,咱们今夜所遭受到的巨大损失,日后盟主自会替咱们加百倍向他们讨回的。” 白袍侠士轻蔑之色又溢,插话道:“好极了,我会随时恭候的。不过,事先得提醒你一下,假如下次身手仍然如此不堪一击,你绝对不会如今夜这般走运。”长剑收入鞘里,拉过千里驹,扭头对李成仁道:“李兄,咱们走!” 刘洛也没有顾得上反唇相讥,嘴角处慢慢渗出一丝鲜血,忙盘膝坐好,聚气运功调息。群贼有的被震慑住了,有的则未得舵主指令而立着未动,他们均无奈的、眼巴巴的望着白袍侠士与李成仁共乘一匹马背洛阳城而驰,顷刻间消失在夜空里。 次日天未放亮,洛阳城里便炸了锅,为至尊剑而聚来的侠士、豪士们一传十、十传百,无不了然昨晚发生在郊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以,均相信九龙至尊剑再现江湖果有其事,同时更羡慕郑万元,毕竟宝刃最终入主了万元山庄。留在洛阳已然了然无趣,均纷纷出了城。郑万元的朋友,敬佩、畏惧万元山庄的人各自回了家,也有的见到宝刃旁落他人之手心下不甘,另谋夺宝刃方略的。 日转中空,小镇上飞来二匹健马,前马上坐着一位白袍侠士,手中一柄嵌玉古剑;后面马上的青衫汉子被背包裹,手握长铗。二人翻身下马,走进一家酒肆,这二人非是别人,正是夺剑回归的李成仁和护剑使者白袍侠士。二人均感到十分疲劳、饥饿,这才驻足在酒肆门前。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酒肆,聚目光四外扫去,猛可发现右首墙角落里有二个人不时向自己瞟来贼光,一个白面虬髯,形容颇为凶悍,傲气十足;一个骨瘦如鸡,獐头鼠目,二人自斟自饮,显得颇为自在安闲。白袍侠士和李成仁来到靠墙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并点了酒菜,然而而李成仁并未将背上的包裹释下。 酒席摆上,白袍侠士拎起酒壶斟满两杯酒,端起酒杯,说道:“李兄,请!在下先干为敬。” 李成仁喝完了酒,直截了当地问道:“兄台,你我相处数日以来,李某一直忍着未敢问,今日实在忍不住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以及为何要搭救李某?” 白袍侠士喝下酒旋即道:“嗯……,李兄,也许你并未听说过‘白衣剑手’吕一止这个人。”观李成仁点点头,边夹菜便道:“不才的名字就是吕一止。至于为何要出手助李大侠你,原因只有两条。” 李成仁想吕一止必是近期崛起的高手,所以自己首次听闻,忙问:“李某洗耳恭听。” 吕一止殷勤的给李成仁斟上酒,正色道:“唉,索性跟你明言罢!不过,说起这话,不得不回到二十年前。也许李兄你不知道,二十年前五月的一个夜里,尊师郑庄主曾经在我为仇家所追杀时,仗义出手救过我的命,当年我武功不济,如非尊师,怕是今时今日与李兄你饮酒畅谈的就是我的鬼魂了。我辈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有恩不报枉为人!所以,当时我就在心底深处暗暗发下誓言,今生纵是死也得报答郑老英雄对我的救命之恩。李兄,我这可绝对不是当着你面儿说好听的,也不是有意拍尊师的马屁,句句皆是有据可查的事实。” 李成仁眼睛里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目光:“就这么简单吗?” 吕一止一声浅笑,道:“当然不是,也许你心下正问我为何会现身洛阳。是吧?” 李成仁喝下酒,说道:“是啊!难道也是冲九龙至尊剑去的?” 吕一止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吃口菜,侃侃而谈:“李兄,你我是剖腹相见的知心朋友,在你面前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不错,我之所以不辞辛苦赶到洛阳为的也是至尊剑。”停顿了片刻,又说:“那天晚上,我无意中得知飞虎盟在城外有秘密行动,关键是这次行动竟然使他们的舵主刘洛率精英亲自出洞,如此大的动静又如此诡秘,我推测必然跟九龙至尊剑有关,毕竟现在除了神剑的下落没有一件事情能令刘洛分身分神。基于此,我便悄悄的找到了城外,找到了你们决斗的现场,可惜的是晚来了一步,不然的话你的两位师弟也不能惨遭歹人荼毒了。说句心里话,神剑如果不是先一步落入你李兄之手,我早就夺下来溜了。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宽心,在破庙时我未生趁火打劫之心,今后决计不会自万元山庄和你李兄手上抢东西。” 李成仁深感有理,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有杀自己抢东西的企图,决不会容许自己活到如今。开心一笑,反问道:“就是因为恩师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吕一止持筷子一摆,当下反击:“这不全对。李兄,我方才说过了,缘故有二条,其中一条你知晓了,现而今我说说这第二个理由。李兄,当时我一看刘洛也在场,就知道凭刘洛的狡猾,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带剑离去,这一点想来你是深有体会的。此剑一旦落入飞虎盟之手,李兄,这个后果可比天塌下来更加可怕,比接到阎王的请柬更加令人不寒而栗。飞虎盟盟主乃是一代枭雄,早有称雄天下的野心,剑落入到他手,想想看,我辈正义之士安有命在?所以,我发誓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神剑落入他们手中。” “哎,宝刃固然是到手了,可以两位师弟的性命相换,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李成仁想起二位师弟的惨死,心下禁不住神伤自责。 第十四章 促膝长谈 吕一止轻轻拍了一下李成仁肩头,劝慰道:“李兄,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节哀啊!二位少侠既然已经慷慨就义,他们是为天下苍生的安危付出了自己年轻而宝贵的生命,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是可以万古流芳的,你也不必太过悲痛。”随后谀词如涌:“令师郑庄主的为人有口皆碑,是一位真正能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大侠。此剑若落到他手,必然会发挥其真正的作用,这才是天下之幸、江湖之幸、各大门派之幸啊!我敢肯定郑庄主不会利用此物来为自己谋一己之利,更不会用其来残害同道,必定会利用此剑的威力来维护武林正义,造福江湖群论。” 李成仁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嗯,恩师他老人家的确是位大义凛然的一派宗主。” 吕一止首肯道:“有了这层原因,你想想如果你是我,纵使再贪心也不至于趁火打劫呀!或许,你还会问我既然救了你,又无心自你手中夺剑,那么干吗不早早离开,反而一路上跟着你。” 李成仁心下的不解只剩下这个:“是啊,这又是为什么呢?对了,你是不是想与我回庄上做客?” 吕一止低低的声音道:“我想企图夺得此剑的并非只有某一门、某一派,黑白两道上的人无不想得到此剑,以便得能用其来号令天下群雄。李兄,你想想看,洛阳郊外一役,早已是人人均知的事情,又能瞒得了谁?飞虎盟洛阳分舵将到手的宝刃丢失了,他们的盟主岂能置之不理?如此一来,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呢!这几日路上固然很静,这不过是山雨欲来之前的静,不会维持几个时辰的。屈指数来,快的,也该到了,迟的,也不会迟一天半日的。”向墙角处正在自斟自饮的虬髯大汉一努嘴,轻声道:“那不是吗?已经来了,而且还是先你我一步到的哪!” 李成仁向虬须大汉瞟了一眼,悄悄的问:“他是什么人?” 吕一止介绍道:“以气推刀这门功夫,想必你一定是有所耳闻吧?此人便是身怀此技的‘削刀太岁’徐圣,顾名思义,此人之所以来此,必定是冲着你背上包裹而来。” 李成仁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对于徐圣其人固然未见过一面,可对于他那一手以气推刀还是早有耳闻,加上风闻他武功不凡、杀人不眨眼,所以使得内心不经意间溢出一丝惧畏。忙问道:“这……这可怎么办?” 吕一止喝下杯中的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怏怏然的道:“哎,躲,已经躲不掉了,我以为还是甭想这些令人扫兴之事了,还是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错,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啦!”李成仁拿起酒壶为吕一止和自己各筛一杯酒,由于心不在焉,致使酒满而溢出杯来。 店小二手托托盘奔李成仁、吕一止走来,指了指那位骨瘦如柴、向这边投来神秘诡笑的客人,又指了指托盘上的酒碗:“二位客爷,那位客爷说是二位的朋友,这杯水酒是他特地为二位调制的,望二位不要驳了他的面子。那位客爷还说,如果不想饮,他也不会强人所难,只要二位将他所须的东西留下来当个见面礼儿就成了。”话毕将酒碗递到二位面前。 二人向酒碗内瞧,酒水固然清得可爱,可不知为何竟外泛小水泡,可能是刚温过的热酒。然而,吕一止、李成仁行走江湖并非一日,知道酒里为人下了剧毒,饮的话非七孔流血而死不可。不饮也不行,毕竟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对方出了题目,自己即得不折不扣的去做,如果心怯而不敢写,那么只有满足对方的要求。在交出宝刃和饮下毒酒之间,李成仁委实难以下决定。吕一止看到酒碗微微一笑,露出一副颇不在意的神情。 李成仁刚刚将手伸向酒碗,吕一止连忙制止:“这个题目你做不合适,还是由我来接好了。” “这不妥吧?”李成仁知道这道题目是敌人给自己出的。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妥与不妥的。李兄,你瞧好吧!”吕一止伸手接过酒碗,自怀里掏出个药丸扔进口内,而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边亮空空如也的碗边冷笑道:“这碗怎么着么脏,好吧,我来擦擦吧!”取出一条洁白的手帕,将酒碗里里外外擦个遍,又重新斟上酒,将酒碗放在小二的托盘上:“有来无往非礼也;将这碗酒给那位朋友端去,这是我回敬他的,请他务必笑纳。” 店小二应了一声,端着托盘回来了,并将酒递给那个瘦子。那人踌躇一下,似乎不敢去接酒碗。吕一止道:“怎么,朋友,不给面子,还是怕我在酒里投了毒?” “我……我……”那瘦子双手颤抖捧起酒碗,尚未饮,立时觉得双手麻木不听使唤,暗叫不好,当啷一声,酒碗坠地摔个粉碎。再看双手,十指指端迅速红肿起来,片刻间红肿的区域已经蔓延到双手腕部。他一跃而起,惊慌失措的吼道:“你……你在酒碗外下了毒……” “咱们彼此彼此,你不是特好此道吗?怎么,如今后悔了?”吕一止幸灾乐祸地说着。不言而喻,对方下的毒他解了,而自己所下的毒,对方则束手无策。他问道:“你还愣着干么,还不赶快剁掉双手,一旦毒气走到双肩,阎王爷也救不了你了。” “你……你跟杨建新是什么关系?”瘦子居然还不忘问对方的底细。 “我未见过杨建新,不过你所中确实是杨毒君的佳作。毒君毒霸天下,你一区区小卒子得能品尝一下他老人家的佳作,可谓是你小子几世修来的福啊!”吕一止颇为喜悦的说着。 “你……你……真够毒辣……”瘦子知道杨建新的毒凭自己的道行无法解开,唯一的办法正如敌人所讲剁了双手。可是,剁去双手,又万分不甘心,道:“解药交出来……” 吕一止冷冷一笑:“哈哈,我看你也是老江湖,玩毒的行家,何故问如此愚蠢的问题哪?你应当清楚,杨建新的毒药可以送人、可以乱扔,但解药则无人知他放在何处。你是玩毒的行家,不妨自己琢磨琢磨制出个解毒的方子吧!” “你……你……”瘦子不敢迟疑,有苦说不出、仓惶的奔出酒肆。至于他是去找杨建新,是自制解毒方子,还是去找铡刀自断双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啐,真是自作自受!”吕一止这才将头扭回来。 李成仁不豫地问:“你怎么与杨建新有瓜葛?” 吕一止当下反问道:“怎么,你真的相信了?” 李成仁道:“我也不想相信,可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又如何能不信?” 吕一止不慌不忙的饮下一杯酒,说道:“李兄,杨建新是八大魔君之一,是死有余辜的老魔头,闻到他的名字我就感到恶心,又岂能自坠身份与这样的魔鬼相与呢?不过,我这毒的确是杨建新所创,是我一个仇人自毒王谷以高价买出来的,为的是对付我,未等他用时我已经杀了他。这不,所得的化毒丸和毒全部用在了那小子身上,如果他现在给我端来这杯酒,我敢说纵使叫我为江湖的大义去饮下它,我也会犹豫不决的。李兄,你不会因为我用了这下作的勾当而小觑我的人品?” 李成仁微微的一笑,说道:“若不解释的话,若不看你这为大义而摒除私欲的举动,我还真相信你是杨建新那老魔头的弟子。” “哈哈,你如果真的相信了,我怕是唯有自刎才能洗刷掉耻辱了。”吕一止也跟着笑了笑,不过这笑一闪即释。 李成仁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你真是杨建新的弟子,我会第一个杀了你,绝对不会允许你自刎这么便宜。”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上,李成仁以为是那瘦子搬来了救兵,可待这伙人一走进来,发现自己猜错了。走进来的是一群彪形大汉,黑压压足有二十来人,一色身着蓝衫,手拎刀剑。为首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大秃头油光发亮,细眉毛、斗鸡眼,一捋花白的山羊胡子,右手里拎着一对蓝汪汪的龙凤 双刀。第一眼便瞧见了吕一止、李成仁,并朝二人一个劲儿的苦笑,喃喃自语:“啊,这可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哪!嘿嘿……” 身后有个汉子提醒:“堂主,您瞧,东西就在他背上呢!” 老者轻轻一摆手:“我看见了。” 又一个汉子道:“堂主,事不宜迟,马上动手吧!” 老者悠闲自得地道:“不忙。”他对吕一止、李成仁二人说:“二位在此大吃二喝,倒是好兴致啊!不过,可让老夫追得两腿酸麻,好累,好苦啊!但总算蛮幸运的,终于在这里让老夫和你们碰面了。” 吕一止冷哼了一声,仍然自顾自的饮酒吃菜。李成仁忙站起,一抱腕:“老人家何故苦苦追赶晚辈?” 老者一摇似秃瓢的大脑壳,仰天干笑,说道:“哈哈,小贼,你既然装糊涂,那就由老夫来把话挑明吧!”眯缝着小眼睛,重新打量李成仁,道:“人人皆知你小子夺了千年神兵刃,你小子如今还装啥蒜哪?” 吕一止忿然拍案,啐道:“你奶奶的,得了又怎地,又干你这老儿何事?哼,难道你这老儿还想自我们手中夺剑不成?” 老者上下打量吕一止几眼,并不拐弯抹角:“不错,这话你小子可是说对了!你小子既然这么直白的说了,老夫也就不讲什么没有用的了,咱们三江帮早有一统武林之心,就是因为一直苦苦找寻不到这号令天下的兵符,心中大愿才一直耿耿未能得遂。嘿嘿,老天爷开眼,现下机会终于来了。”停顿了一下,又道:“小子,老夫有意与你们做笔买卖,不知道你们有无兴趣与老夫谈谈这笔生意呢?” 李成仁脱口而出:“做什么买卖?” 老者一拍胸膛,正言厉色地说道:“我胡伟长在三江帮内大小也是一堂之主,虽到三江帮不过数月,虽称不上是天下最为公正无私的人,可的的确确是最为讲理的人。小子,识趣的话,放下背上包裹走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后仍旧是同道。你意下如何?” 李成仁很是不快的道:“劝你还是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罢,甭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哼!” 胡伟长极为倨傲的道:“浪费一些时间,老夫并不在乎。啐,说白了,以你二人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算一起上,又能把老夫如之何呢?哈哈!” 须知,胡伟长原是漠北一个无名小卒,机缘巧合得能习成上乘刀法,成为一名刀客。来到中原之后,凭手中龙凤双刀为本钱加入三江帮,得到帮主李志成的赏识,不到四月间即由小卒一升再升,如今已经是一堂堂主了。手中一对龙凤双刀颇为不凡,在江湖上罕逢敌手,素有“双刀夺命鬼”的美称。 吕一止忍无可忍,当即骂道:“老猪狗,甭以为别人见了你们如撞了鬼,我们这些正义之士的嗜好就是捉鬼除奸。哼!” 胡伟长大拇指一竖:“好小子,有种!不过,倘若真动起手来,你手上功夫要是能及得上你嘴上功夫一半,那样老夫便可赐给你一个瓦全的机会。” 吕一止愠道:“你这不过是南柯一梦罢咧!” 胡伟长手起刀落,喀喇一声,一张桌子立地被一分为二。听他道:“小子,你说老夫的想法是南柯一梦,老夫则说这张桌子即是你们固执的下场。” 吕一止七窍生烟,叱咤:“老不死的,你唬谁?我可以明确的答复你,我们纵是一死,也不会叫宝刃落在你们这群歹人手里,让你们为祸江湖。你他妈的如立时滚蛋,尚能保住这条半文不值的狗命,多活一天半日,否则……” 胡伟长忙问:“否则又当如何,你小子因何不讲下去?” 吕一止左手猛地运气吸起一条板凳,右掌运气喀喀二声,板凳二头腿部分被掌刀斩下,手里则徒剩一块木板。爪猛然一运力,手指如铁钳,在一片响声中,将木板一点点化成粉末,木粉如细雨慢慢坠落在脚下。吕一止双手轻轻掸了掸掌上的木屑,俨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紧此一招可见他内功颇为不凡,同时也比胡伟长以刀劈桌子明显要高明。 李成仁当即大叫道:“好功夫、好功夫!” 吕一止冰冷无情的对敌人道:“否则的话,你们就是这些木屑。” 胡伟长身后有个汉子不服气,持钢刀上前喝道:“臭小子,你他妈的吓唬孰?” 吕一止鄙夷的道:“哼,我吓唬你,怎么了?” 一句话激怒那个汉子,致使他不顾一切扑上,一刀当头劈落。吕一止一侧头,左手当即一招蛟龙探爪,如铁钳牢牢扣住敌人手腕,一用劲,“啊”的一声惨叫,将其手腕骨捏个粉碎。双手齐出,右手按住那汉子的头顶,左手一托其下额,运力一拧,便听喀喇一声,那汉子又一声惨叫,颈椎、喉管均断,在吕一止一松手时头向下一耷拉,立毙当场。吕一止冷笑着奚落道:“呸,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啐,原来是个银杆镴枪头的家伙。” 又有二个汉子双双持刀扑来,左首汉子一刀直奔敌人顶门劈落,右边汉子刀一顺,分心刺去。吕一止身向右蓦闪,将两柄钢刀尽数避开,疾出右脚,用力将持刀刺己那刀踢飞,而右爪则神不知鬼不觉直锁向左边汉子的咽喉,出手如电、不见爪形,当真是好一式鬼抓春梦!得手之后,身子当即一跃而起,横身于空中,左手仍死死扣着那汉子喉咙,双脚连环踢出,将右边汉子踹得哇哇大叫,横身飞出,倒地后因五脏为吕一止震碎,口吐鲜血含恨而亡。左边汉子更惨,连叫也未能叫出,白眼一翻即死去了。吕一止飘回座位重新坐下,颇显潇洒飘逸。 胡伟长被气得青筋凸起、面白如纸,恚怒大吼:“小贼,原来老夫未把你当成一碟子小菜,不料你竟如此凶悍毒辣。哼,看来老夫不杀你,万难泄去老夫心头之气!”随即向二边的四个手下人一抬手:“你们四人并肩上!” 四个汉子应声抡剑抢上,四柄寒光飕艘的利刃并排砍向吕一止顶门、双肩,及扎向他前胸。吕一止依旧坐着,连屁股也未欠一欠,右手飞快抽出利刃,暴然翻腕,剑铓应声一闪而逝,复又飞回剑鞘中。四个汉子尚未得手,突见白光在胸前一闪,立觉腹部出现一道口子,腹内一冷,鲜血顿时外渗。当啷啷……一串响声传来,四柄利刃纷纷坠地。吕一止出剑太快、太猛,加上距离又太近,四人未及躲闪便已经纷纷中剑毙命,扑通……一个接一个倒在吕一止脚下。 胡伟长见吕一止如此厉害老辣,心中益加纳罕吃惊,隐隐觉得自己怕难以敌住吕一止。可在至尊剑、名誉面前,决不能后退半步。鬼迷心窍的向前迈了两步,双刀一分,点指敌人,破口大骂:“小贼,你好歹毒啊!他奶奶的,今日老夫如不将你的脑袋取下来,老夫就他妈的不姓胡。哼!” 吕一止益发倨傲,当下喝道:“你爱姓不姓胡,跟大爷都没关系。”噌的一声站起,厉声道:“看来你这老不死的是死也要见识一下我的本事了,好,今儿我就叫称心如愿。”扭头对李成仁道:“李兄,你肩上的东西是比你我的生命都重要,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它,至于打发这个小丑,由我来就好了。” 李成仁并没有争,叮嘱道:“吕兄,辛苦了,你要多加小心哪!” “我说了不过是打发个小丑,有何辛苦可言?”吕一止前踏一步,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剑锋直指胡伟长:“老猪狗,你想取下大爷的人头,怎么还不出手?” “小贼,拿命来!”愤怒已极的胡伟长大吼一嗓子,为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先将身前的桌子踢过去,随而老鹰扑蛇般暴起,双刀并举,一式二虎下山直劈向敌人双肩。吕一止突然后倾,来了个铁板桥,桌子便飕的一声自面前飞过去,紧接着骤然抬剑运力直架向双刀,铮铮之声后,二人均感觉到兵刃嗡嗡有声。吕一止顺势一翻腕,力达剑尖,剑走下盘,点向敌人双膝。 胡伟长乍见大惊不已,慌忙后翻个跟头,这 才勉强避开。立住后,顿时抬脚将一条板凳踢向敌人。吕一止见板凳挂着劲风奔前心撞来,抬剑运气,力至剑刃,喀的一声,一剑下去竟将顺着飞来的板凳一剖为二,微抖长剑,将板凳震向左右。长剑微沉,化为一式灵蛇飞舞直击敌人。龙光如雪,在北风吹吼下,潇潇洒洒的吻过去。 胡伟长见敌人的剑招实是罕见,心下益发惊慌,急忙摆开双刀向外相抵,叮叮当当一片至响,虽然大感吃力,但最终还是手忙脚乱的将敌招化去了。紧跟着双刀一分,一式左右开弓攻向敌人左右腰间,刀固然攻了出去,可刀招未免有些散乱,稍溢出一许畏惧。 吕一止身形矫健如飞,向后轻轻一跃,悄然无声避开双刀。再次跃起时,长剑已经伴着一招白虹饮涧在前借势飞来,当头劈落。胡伟长惊愕之余,身子微缩,方免一剑之危。岂料吕一止这招未老又使出后式,后招之中深藏变化,剑向外一兜,立竿见影,竟然化成一式拦腰锁叶,奔老者腰间斩去。 胡伟长虽深感武功不及敌人,可好歹也是行家,深悉敌人这一招的奥妙与威力,一面后却,一边交叉双刀,瞧准敌剑猛地压下。之所以在闪开敌剑后,还以双刀下压敌剑,乃是他看见敌人神秘兮兮的瞟了一眼自己的小腹,猜想敌人很有可能趁势袭击小腹,这一按为的就是来个未雨绸缪。 吕一止冷冷一笑,不仅未顺势扎向敌人腹部,反而在双刀快要与长剑相吻那一刹那,猛然再次运力,剑立时唰的一翻,极为快捷的使出一式剑斩双龙,切奔仇人双手。此招绝就绝在一个快和一个险上,快是因为此招变化巧妙,事先毫无征兆,所攻就是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险是敌人出招如若照他出剑快,只消一翻手,反可斩断自己持剑的手腕;正因为有了这个弊端,所以此招务求快之又快。 胡伟长在三江帮虽堪称好手,但招招为吕一止的剑式所制,威力发挥不出来,出手之前老脸上尽是笑意,越来越惨白无有人色,汗珠顺着脸颊汩汩直滚。越是惶惶不可终日,越是感到无有招架之功,连连退却、招招死防。这时,敌人奇招突施,令他独剩背后冷汗直冒的份儿,纵使想抽刀逃跑时间也不允许了。二声齐响,双手死握着双刀在惨吼声中坠在脚下,老者双臂血流如柱,染红衣襟、靴子和双刀。 吕一止并未就此罢手,轻轻一笑:“老不死的,你吼什么、看什么?该上路了!”唰的一剑跟着挥出,白芒逝去,一声凄厉的惨嚎冲往店外。 再看胡伟长面色如玄铁,惊恐畏惧在面目上凝固,一大一小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胸前,大嘴一直张着未能闭上,真是好惨啊!六十来岁的老人,由右腹至左肩出现一道特长的大口子,肉向两边翻着,鲜血与五脏六腑徐徐自腹内流出。胡伟长在桌旁被诛,死尸倒下,当即喀喇一声,压垮了那张桌子。 喳的一声,吕一止还剑入鞘,飘回桌子前,用利刃一般的目光瞥了一眼三江帮的高手,冲几个魂飞天外的人喝道:“今儿大爷心情不错,故而留下你们几个不死,你们回去捎个信儿给李志成,叫他没事儿时撒泡尿照照自己,叫他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哼,凭他一个为女人捧夜壶的小厮,也敢染指九龙至尊剑,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看他是平时给夜叉老婆提夜壶提多了,方有此狗屁想法。另外,你们告诉他,九龙至尊剑会平安抵达万元山庄,他想夺剑、想死得快一些,尽管来找我们。妈的,还愣着干么,难道也想追随你们的胡堂主而去?” 几个汉子自是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多留,抢起胡伟长的尸首,急急如漏网之鱼,夺门而出。李成仁见到来犯之敌死的死、逃的逃,心中甚喜,颇为感激这位朋友,假使不是有这位朋友在,自己根本不是胡伟长的敌手。心下又有一丝伤感浮现,三江帮与自己是同道,万万未曾料到第一个来寻自己晦气的组织竟是他们。冲吕一止一拱手:“胡伟长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不是吕兄数招之敌。吕兄内功高深之极、剑术更是玄妙之至,李某自愧不如啊!” “李兄,缪赞了!”吕一止嘻嘻一笑。 “这位兄台的手段果真好高明呀!”徐圣大踏步走来,一立大拇指,可满眼尽是小觑。 “徐圣,你想干什么?”李成仁指目相询。 徐圣一捋黑须:“小贼,你这话问得实在是可笑之极,徐某人想干什么,别人不知道,你小子会不晓得?呵呵,不知你小贼这么说是诚心欺骗大爷,还是故作镇定?” 李成仁的脸色微变:“你冲的是我背上之物而来?” 徐圣倒也不回避,承认道:“然!既然你小子清楚大爷的来意,那就甭说别没用的了,你快把……”右手伸向李成仁:“……背上的东西拿过来吧!” 李成仁脸色阴沉,愠道:“哼,我如不给,又当如何?” 徐圣双眉一轩,极为倨傲、甚是吁吁的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样的话,今日你的生命便给我终结了。” 吕一止呵呵大笑,插嘴道:“你想染指九龙至尊剑,行,不是不可以,确也好办之极!” 徐圣微微一怔之余忙问:“此话怎讲?” 吕一止沉思片刻,说道:“你想让夺剑的欲望实现,务必得过我这关方可。当然了,如胜不了我,你只能追随胡伟长,成为剑下亡魂之一。” 徐圣脸上溢出一丝鄙夷,讪笑道:“白衣小儿,甭以为你宰了胡伟长那条老巴狗,就天下无敌了,便可在大爷面前大呼小叫。哼,我徐圣可不吃这一套!” 吕一止道:“你如此自信,那就出手吧!只要你小子能够胜我,至尊剑我们双手奉上!” 徐圣颇为畅快的一拍桌子:“好,江湖人一句话,果真够爽快。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出招来攻吧!”双掌徐徐抬起,已经运上真力。 吕一止双眉一拧,提气纵起,一式天降大任立时施出,绵绵不断的阴气压向徐圣百会穴。徐圣双掌运劲,硬生生接下这掌。蓬蓬之声不绝,二大高手对掌后,均凌空向后翻。徐圣落地后,登登倒退十余步,煞住步子身体依在微微晃动,不由自主令他双目中放出惊诧之光。吕一止飘身落地后,悄然无声,丝毫未动,一举一动均颇为潇洒。 吕一止大呼一嗓子,二次扑上,右手双指齐出,如两根铁杵直戳向徐圣双目。徐圣深知敌人这式双龙夺珠的老辣之处,忙向左侧身躲避,飞起右足,奔敌人小腹狠狠踢去。由于是还以颜色的招式,所以这式上的速度、力道均不容置疑。 吕一止向后一缩身,轻轻松松闪开,噌的一声,下身离地横身飞起,双脚连环奔徐圣胸前踹去。出脚甚是快捷,以至于只见双脚化出的幻影而不见双足。徐圣慌忙后退,唤出双臂抵挡。徐圣想双臂这一回受力不少,必然很是痛楚,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双臂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疼痛难忍,不解敌人何以不全力以赴,反而对自己手下留情。 二人不知不觉间斗到门口处,似乎吕一止要想躲开敌人那一掌,必须得跃到门外方可安然,见他果真飞身跃出店外。徐圣大吼道:“好极了,外面宽敞,可以打个痛快!”如一根离弦之箭急急忙忙射出。双掌齐晃,阴阳二气滚滚喷出,一式横空出世急击吕一止。 “好阴毒的掌力!”吕一止双足一蹬地,噌的一窜,身子如鬼如魁,白光一闪,竟然窜向树林中。徐圣心下不甘,大叫:“哪里逃,看掌!”一晃身形直冲向树林,双掌呼呼生风,一下一下直击向敌人脊背。经气吐出,宛似一座座大山,势必要将吕一止压死在山下。吕一止闻得背后恶风不善,左右旋转着腾空暴起,徐圣的掌气在脚下将参天大树击倒许多株。吕一止轻轻一点树干,唰的又闪开数丈,坠地后窥见四下无人,忙制止徐圣再攻,并极为严厉的轻声吼道:“且慢!我有话要讲。” 徐圣微微一愕,虽止步可双掌仍然孕着劲力 ,愕然相询:“哦,有什么话要讲?” 第十五章 神剑传说 吕一止说道:“这样罢,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四顾眺望,并无一人,李成仁也并未追来,自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块长方形、金光耀眼的金牌,嗖的一声,扔给徐圣,傲然道:“拿着仔细看!” 徐圣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好奇心的趋势之下,扑上来接住金牌。见到上面的图字,不由得震惊失色,再一看那行小字:“天以万物予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更使他半晌无言。 吕一只见徐圣将金牌小心翼翼呈过来,接过来揣起,并道:“多余的就不说了,你现在马上离开,并暗暗通知你的同道,叫他们甭打至尊剑的主意。行了,你赶快去办吧!” “是!”徐圣恭然道了一句竟转身而去。 吕一止满意的一笑,又呆了片刻,这才转身回到酒肆,见李成仁站在门前相望,面显歉然之色道:“李兄,真是对不住,让你久候了。” 李成仁不知林间发生的事,不过见他平安归来,心下自然欣喜,忙道:“只要吕兄你没事,这比什么都强。对了,徐圣那厮是不是已经给你宰了?” 吕一止摆手道:“哎,说来当真是惭愧呀!徐圣那贼子武功倒还可以,他见事不妙便遁逃了。我担心有人趁机前来夺剑,所以并未去追。这次便宜了徐圣这个大魔头,不过我相信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李成仁拉过马匹,道:“走了也罢,逃了也好,总之他以后不敢再来了。吕兄,咱们启程吧!” “好!”吕一止接过缰绳。二人飞身上马,扬起鞭来,继续向前赶路。 一路之上,二人谈得很是投机,令李成仁更加惊奇的是虽然在自己左右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可是前来夺剑的敌人则未有一个。吕一止说这些人不过是负责前来盯梢儿的,不来夺剑是自知武功不济,不过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的头领会跳出来发难。 李成仁也深深晓得,在世上无人不想得到此剑,关键是暗中还有个飞虎盟,他们更不会允许至尊剑平安到达万元山庄,说不定他们的盟主此时正在调兵遣将呢!想到暗地里的飞虎盟,李成仁的心情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李成仁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难以睡去,提高警惕,提防有人趁黑夜前来夺剑是一方面原因,他深知此物是用二位师弟的生命换来的,无论如何必须使它平安抵达万元山庄。一想到自己那二位惨死在魔爪下的师弟,昔日的手足之情一幕幕涌上心头,使他更加泣血椎心、自责不已。一想到接下来的几日里会有无数高手找上来,心里不由自主出现一丝惧意。一想到只要坚持几日即可到达万元山庄,心情方由奇劣转佳一些。 朦胧中忽听房顶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兵铁交鸣之声,李成仁不由得一愕,知有人前来夺剑,噌的一声,翻身下床来,利索之极的背起包裹,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刚欲推开窗子冲出去,便听房脊上有个尖细的女子声音道:“阁下剑术出神,妾身不是敌手,告辞啦!”一声极为窸窣的响声传来,知道有人施展轻身术自房上飞走。紧跟着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吼道:“请便!”李成仁听出了,“请便”是吕一止说的,忙抬头询问:“吕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噌的一声,一条白影自房上跃下,啪的一声,屋外传来长剑入匣的声响,门外的吕一止若无其事的道:“没啥大不了的,不过打发了个小毛贼,现下没事了,你可以接着睡了,我也回去再睡一会儿。” 李成仁颇为担心友人的安危:“小心些啊!” “嗯,我知道了,同时你也要谨慎一点儿。”吕一止客气了一句,便听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李成仁知道是虚惊一场,忙还剑入鞘,放下包裹,重新上床。这样一闹,使他更加难以入睡,一直不停地猜测不速之客的身份、门派。 翌日,用早餐时李成仁向吕一止询问不速之客的来头,吕一止便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说昨晚未睡时,便听到房脊上飘来一个人,即知来者不善,必为宝刃而来,所以未加多等,便立时抽剑与敌人拆几招,万万不曾料到竟是女子。李成仁忙问从她的武功路数上看属何门何派。吕一止说此人剑术不凡,轻功也可以,所用乃是三江帮的武功。李成仁猜想三江帮内有本领的女子唯有王小倩母女,可她们均以双刀成名。吕一止尴尬的一笑,说也许是别的门派的人为了掩饰真实身份而故意用三江帮的剑法也未可知。用罢餐,二人继续向前赶路。 这一天,二人终于进入山西境内,二人并马来到一座山谷前,可看到眼前情形,二人一惊不得不双双拉住马。是何种情况令迫不及待向前赶路的二人驻足了呢? 山谷前有一伙人已将进山的路给堵死,他们面目狰狞,手中拎着钢刀。为首一人四十来岁,身高八尺开外,一张黑漆一般的脸,虎目闪电,方海口一张露出满嘴的黄牙,寥寥几根如戟的黑须,手中那对龙骨竹节钢鞭足有六十来斤。此人呵呵一声干笑,冲马上二人一拱手,虚情假意的说道:“在下塞北金刀堂副堂主‘猛龙双绝鞭’方宇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哈哈……” 二人见有劲敌挡道,便下了马,李成仁抱拳为礼:“原来是金刀堂方堂主,真是失敬失敬呀!早闻听塞北有方大侠这么一号人物,今日一见当真三生有幸啊!”心说:“妈的,见利忘义,算什么大侠?” 方宇咧嘴大笑,说道:“不错,你我二人今日一见的确三生之幸。”双眼一直死盯着李成仁背后的包裹,馋得口水一个劲儿往肚子里咽。 李成仁客气的相询:“方堂主自塞北千里迢迢而来,在此拦住鄙人的去路,有何见教?” 方宇向前迈几步,大手一摆,满面堆欢,道:“其实也没啥,不过是有一件小事想与二位谈谈。可是,为了怕二位不给面子,无奈之下方出此下策……” 李成仁又问:“有何事欲与在下谈哪?” 方宇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你既然问了,少不得我就开门见山了。实不相瞒,咱们金刀堂威震中土,早有夺得宝剑一统江湖、造福苍生之念。世人皆知要号令天下各门,务须得到这柄千年神兵刃,然而现在却为你夺了。”见李成仁显示出轻视之色,遂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们夺剑就全无一统江湖之心?” 吕一止猛然惊醒,姗诮道:“呸,当真是岂有此理!山前出此妄言狂语,难道就不怕惹来山神爷震怒,割了你的烂舌头?啐,区区一个塞北小帮居然也异想天开,妄图称雄中原武林、凌驾于江湖群伦之上,简直是自欺欺人哪!” 李成仁跟着教训:“你如此举动,置同道之义于何地?” 方宇勃然大怒,愤恨的道:“放屁,中原武林怎么了,同道又怎么了,难道三江帮不是同道吗?他们可干,为什么轮到我们则不可?武林盟主之位,凡是有德能、有本事者均有资格一居。难道不是吗?” 吕一止冷冷的说道:“这话固然有些道理,然在我看来,这有德能、有本事的人堆里好像单单缺了你们金刀堂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志夺剑、有心称雄武林,这确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好,剑就在我们手里,你认为有本事,竟管出手来夺!” 方宇早知对方不会轻易交出东西,心下早有准备,双鞭一分,自信的道:“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罢,方堂主,你出招吧!”李成仁横剑胸前,严阵以待。 吕一止来到李成仁身前:“李兄,杀鸡焉有用牛刀之理?对付一个塞北来的跳梁小丑,由我来已经绰绰有余,你的任务则是保护好身上的物品,万万不能一时不慎叫小人有可乘之机在我们家门前得手。要知道,这东西来得可不易,乃是用咱们二位好兄弟的鲜血换来的,断乎不能得而复失啊!” “吕兄所言甚是,是我太激动了。”李成仁也深知肩上的分量, 可一路上遇敌都赖吕一止出手,实在不忍,可也没办法,道:“吕兄,你切莫大意,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我会小心些的。”吕一止唰地一声,缓缓拉出长剑,以剑尖一指方宇:“方宇,你想自我们手里接过宝刃,可我们并不想在家门口卸下包裹,我们双方又均不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一时也拿不出令双方均感满意的法子。哎,看来惟有按江湖上的老规矩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你如此不识相,那就甭怪本堂主心狠手辣。着!”方宇如煤山突塌压向敌人,双鞭呼呼吟啸,舞出一招双龙出水扎向敌人胸前。身体硕大,但并不笨重,极为快捷。 吕一止并不示弱,运气剑刃上,铮铮呼啸,格开敌鞭。化开敌招后,当即还以颜色,颤腕抖剑,一式灵蛇出洞顺势被施出,如蛇一般灵巧的长剑吻向方宇心口窝。敌人出剑的速度令方宇不禁一愕,急匆匆以左手鞭封向敌剑,嘡地一声呼吼,右手鞭一兜,直奔敌人顶门砸去。吕一止侧身避开,刺出的长剑则跟着暴跃,剑芒在空中被顺势拉起,随着变来的一式阳春白雪,更加快捷抹向方宇右手腕脉。方宇急忙以左手鞭向敌剑挂去,一声响后,方发挥这式围魏救赵的威力。 吕一止心下忖道:“我如果以高明的手段杀了你,显不出我在武学上的造诣。好,今儿有机会,我就以你金刀堂的十方刀法杀了你小子。”以剑代刀或以剑代刀,在武学宗师而言并非难事。唰的一声,竟然极为快捷抽回己剑。见敌人突然抽剑,方宇则大惊不已,不明对方并未落下风,何以抽身撤剑? 恰恰就在方宇这惊愕这一瞬间,吕一止又杀了回来,剑招一变,剑花胜刀光,二上二下一齐向方宇飞舞过来。看到敌招,方宇心下的惊愕更甚:“咦,这是公孙堂主那十方刀法中的第四套刀法四季平安刀法,他……他一个外人如何能使得出来?”眼见青光吹到面前,无暇细想,慌忙晃动双鞭,上下齐挥,勉强将敌人攻来的四刀封出。他知道对方以剑使出刀法仍这么得心应手,可见在武学修为上当不在公孙堂主之下。 未过片刻,吕一止剑网化来的刀山已经压得敌人喘不过气来,长剑劈、砍、撩、削、扎、抹、刺招招阴险、式式老辣,假刀如雪,颇为快捷,式式直击方宇要害,每一剑攻出均有一剑杀敌之势。方宇的双鞭一个劲儿在舞动,未得一刻偷闲,但力道全无、韧劲欠缺。由于频频退却,致使护体的鞭墙越来越矮,同时面孔上的黑光已逝,变得跟坟头儿上土的颜色相类,汗珠从额头、鼻尖、鬓角上飞溅。 是啊,面对死神,无人能说不惧,更何况是个天生即畏死的人?方宇见到大势已去,知若不趁早遁去,自己将成为被自己嘲笑过的胡伟长,可他几次想遁去,这意图被吕一止所识破,长剑到处竟如驱羊似的将他圈回,这令他更加心惊胆寒、魂飞魄散。 吕一止大叫一声:“小子,你还蹦个什么,还不上路?”一语未了,注上真力的长剑唰的一下随之一变招,铮铮封开敌鞭,敲开其门户,如蛇直捣其心口窝。 一声哀号,又是一声巨响,面目上凝固着恐惧的方宇仰面朝天倒下,胸口处有个小泉眼兀自在外淌鲜血,司空见惯的江湖决斗以方宇付出宝贵的生命而宣告结束。 方宇的众手下一齐奔上,各持钢刀怒视吕一止,大有要将他乱刃分尸之心。万籁俱静之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兄弟们,上,为方堂主报仇!”众人一拥而上,如疯了一般尽数将仇人围在中央,可因畏惧而未敢贸然诛敌。 吕一止脸一沉:“天堂有路你们既然不肯走,那么大爷就成全你们去地府好了。”说毕,颤抖长剑,施展出杀招,剑光闪闪、如蛇胜妖,直奔众高手吻去。刹那之间,三声惨吼滑空而逾,三颗人头吻向空中的飞鸟。吕一止长剑顺势一拉,剑光飞烁,使出好一招五虎上将,彤光染红碧空,五位高手未及反击便纷纷倒在血泊中。有一个汉子企图偷袭,可在吕一止长剑过出后,也慢慢倒下了。 这种情景吓得其余人纷纷停止进攻,人人自卫,各持钢倒慢慢向后退却,一个个眼里放出畏惧、惊恐的目光,死盯着为己方围在中央的仇人。 吕一止用剑一指众人,厉声道:“本人天生心慈,并不想杀人太多,之所以出手,皆是为你们所逼。你们激怒了我,我本想杀光你们,奈何心情极佳,仁慈之心大起,放你们一条生路,赶快抬上草包方宇的死尸滚回塞北吧!对了,回去捎句话给你们的主子公孙剑和他的妖妇老婆肖芙蓉,告诉他们这对狼狈,想夺千年至尊剑,只管到万元山庄来。不过,别净打发些个不堪一击的虾兵蟹将、无能之辈,令之白白送命,何必呢?趁着大爷没后悔,滚蛋吧!” 幸存者闻听,哪还敢在此稍停片刻,抬起方宇的尸体奔向远方。 李成仁要与方宇动手的原因也不刨除怕吕一止剑下无情杀了方宇,使得万元山庄与金刀堂结怨太深,致使仇家遍天下终究不是明智之举。奈何背上有东西,加上挚友一片款诚,才叫他出手,可他的剑一出匣果真不饮鲜血不归,看己方与金刀堂这梁子是结定了,想说几句,但终因碍于情面话未出口。不过,金刀堂的高手们一哄而散,还是令他的心情轻松多了。 啪的一声,吕一止还剑入了匣中,大步流星来到李成仁面前,冲他一拱手,眉间显出一丝依依不舍之色:“李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也就此别过吧!” 李成仁感到始料未及,忙道:“吕兄,你何出此言,你要离我而去,是不是李某有何不周之处?” 吕一止一摆手:“李兄,你误会了,如你有令我不满之处,我早与你分道扬镳了。李兄,说真的,你我相处的日子固然不长,却一见如故,你我剖腹相见,谈得甚是投机,共同抗击过心怀不轨的敌人,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我之间根本谈不上有没有什么不恭之处。李兄,你是山西的地头蛇,在山西地面上应当比我熟,也知道翻过这座山谷,无须走多远即到太原境内,我想贼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你家门口与你动手,所以我想也没有再送你的必要了。”顺手向古道另一边一指,脱口而出:“再者,我也有事,开封府有位至友不幸身染重病,出门一趟虽未将宝刃夺到手,可不能不去探望一下至交好友啊!” “既然到了门口,就不该不进门一见家师。”李成仁道。 吕一止双手一摊:“改日、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望救命恩人。对了,李兄,你回去见到尊师,请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声好,请他老人家多多原谅。” 李成仁知道不能强求,于是便冲吕一止一抱拳,不胜感激地说道:“如此的话,吕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吕一止忙还礼道:“区区小事,不必耿耿于怀,你我毕竟是知心朋友,更何况郑庄主对在下有过救命之恩哪!” 李成仁感恩戴德地道:“如此说来,大恩不言谢!”一拍胸膛,诚恳的道:“如吕兄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处,只消言语一声,李某定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的!李兄,咱们青山不该,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吕一止拉过缰绳,飞身上马。千里驹四蹄放开,泛起滚滚尘沙,如驾黑云一般,片刻之间消失在云雾里。 李成仁见友人的马消失,渐渐的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心下不禁思潮起伏:“唉,看来人生在世还得多做善事啊!此次洛阳之行,若非恩师二十年前播下善种,以吕兄的武功,我的首级和宝刃怕早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想想我一个小角色,能够有吕兄这么一位武功高强、侠骨柔肠的挚友,当真是没白白在江湖上行走啊!今朝与吕兄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逢啊?”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想起,离九月九青城山召开武林大会为期不远,此人既是英雄豪杰,届时必然会前往青城山,恩师如命我相随,在青城山上我 们定可再次相逢。有了这想法,忙拉过缰绳,飞身上马直奔谷中驰去。 郑万元怀着悲伤的心情在马背上讲述了弟子自飞虎盟手中夺得神剑这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后,他望着远方的蓝天白云,悠悠的长叹一声,说道:“说实在的,老朽虽然清楚这神剑对我辈正教人士的意义,它不单单凝结着我门人的鲜血,更关系着武林的安危。然而,老朽每当看到这柄神剑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两个门人的音容相貌,唉,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这个当师父的对不起他们哪!” 司马云龙深有感触、言由肺腑的道:“前辈,请节哀。晚辈管见认为您不应当一直沉浸在痛失门人的悲痛中,更多的应该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我想只有这样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才能算是给了我们亲人在天之灵一点儿安慰。” 郑万元微微点头称是:“不错,亲人们为正义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能让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 陈凤如见二人面有悲色,忙岔开话题,好奇的相询:“庄主,我在峨眉山曾听掌门师太说这九龙至尊剑乃是江湖上三件宝贝之一,我很好奇,您能不能跟我讲讲它为什么叫九龙至尊剑么?” 郑万元瞟了一眼弟子身后的包裹:“唉,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个挺凄惨的典故呢!” “好呀,我最爱听故事了,您快说啦!”陈凤如兴奋之下连连拍手。 “这个传说我也是听恩师讲的,并不清楚它的真实性。”郑万元拈须莞尔,侃侃而谈:“嗯……,相传在战国末期,秦王赢政遂愿登上了国君之位,便与他的文臣武将李斯、蒙骜等人策划吞并六国之策,闲暇时命当时一位很有名的铸剑师铸造一柄能剁断干将、莫邪等名剑的利剑出来。为铸造这柄举世无双的神剑,这位被世人遗忘了姓名的铸剑师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采得七彩神矿石。他将这七彩矿石放在一起铸炼,苦苦铸十余年,一直未能如愿。剑铸不成,必为秦王诛灭九族,再加上中途放弃实非这位铸剑师的做事风格,后来他竟毅然决然的用此未铸成的长剑自刎炉前。加上这位铸剑师的鲜血、骨肉,这么一同炉铸炼,果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一柄能变九色、神锋无敌的九龙至尊剑就此诞生了。” “呀,太悲壮了,不过这铸剑师为了铸一把便将自己的生命断送了,他是不是有些啥呀?”陈凤如天真可人的一笑。 司马云龙插话道:“这可不是傻,这是执着,为某件事情的成功不惜付出一切,这种执着和坚毅也许正是我们所缺少的。” 郑万元点头首肯:“不错,少侠之言在理啊!我想假如我们这些正教人士都执着于维护武林正义这件事,江湖上的邪恶势力也就不会为所欲为了。如果我们坚定了除魔卫道的信心,摒弃一切个人私欲,这次青城山的武林大会必能达成共诛飞虎盟的协定。” “不就是一句话,怎么招来了你们这么多感慨呢?”陈凤如接着问道:“能够亲身佩戴这柄神剑,一定威风八面、神气十足呀!对了,历代以来,都有谁有幸佩带过这柄稀释罕见的神奇之剑呀?” 郑万元沉思片刻,续道:“据传秦始皇赢政并吞八荒、一统六国,以及称帝之时均佩的是此剑。秦始皇巡游途中因病归天,赵高、李斯相互勾结篡改诏书之时,此剑便无翼而飞了。后来秦失其鹿、楚汉争鼎,项王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一败如水,万里河山开始姓刘,汉武帝时有人无意间得了此剑并献上,汉武帝有幸成为第二个佩过此剑的帝王,并且使他长剑一挥,屡败匈奴。之后诸如晋武帝司马炎、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均曾经佩过此剑,故此称此剑为王者之剑、至尊之剑。” “可是,我不解这柄稀世宝刃是如何落入江湖上的呢?”陈凤如疑窦又生。 郑万元道:“相传北宋王朝为金贼所灭,此剑便为人自皇宫中带了出来,不幸的是持剑之人为金贼所诛,宝刃随之也落入到了他们手里,江湖中的正义之士群起攻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自金人手里夺回这柄千年宝剑。就这么着,至令宝刃自此落入到江湖豪杰之手,成为维护武林正义的宝器,使之如禹王所铸之九鼎,得者即可称圣为王。” 陈凤如豁然而解,点头道:“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随后又问:“宝刃落入江湖之后,都有谁曾经有幸持过呀?传说这剑中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这是不是真的呀?” 郑万元兴致盎然,脱口说出:“相传在百年之前,有位名叫上官青云的大侠,他无意中得到了此剑,凭此刃与一套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打遍天下,未曾遇上一个敌手。令人奇怪惋惜的是此人成名不久即没了消息,没有人知道是隐居起来了,还是因故作古了。不过,江湖上盛传,他将毕生心血习成的剑法录成秘笈,藏在这柄长剑内。而此剑四十多年前惊现江湖,虽然引来了所有人的争夺,可是并无一人能够将它拔出鞘来,更无人能够破解剑上所蕴藏的秘密。直至‘剑神’欧阳旭老前辈将此剑夺走,并与这柄长剑一并消失,这才使得围绕此剑掀起的江湖仇杀暂时结束,总算是让江湖上的人有机会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啊!说到持剑者,我想此人决非欧阳老前辈的门人,毕竟凭刘洛的手下一万个也不可能害得了其门人,或许老人家真的已经驾鹤西去,如此委实令人惋惜啊!” 陈凤如想说司马云龙便是欧阳旭的门人,可是看大哥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便忙转话题:“那么‘剑神’老前辈将剑拔出鞘了没有,还有剑上所蕴藏的秘密被解没解开呀?” 郑万元道:“我推测可能是老前辈尚未来得及参悟透神剑上的秘密便仙逝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呀?”陈凤如道,一瞧大哥,他一脸感伤,感到莫名其妙。 郑万元很肯定地道:“很简单,因为此刻的神剑仍然无人能拔出鞘来。” 陈凤如紧跟着问道:“我很想看一看剑是怎么变色的,您能拔剑出鞘么?” 郑万元满面愧色,哀叹道:“你看看我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陈凤如也叹道:“太失望了,您怎么没能拔剑出鞘,这么着如何看到神剑变色呀?唉呀,您怎么不好好练功呢?如果您内功好的话,我的好奇心不就得到满足了嘛!” “如妹,不得对庄主出言不敬。”司马云龙忙代爱人给郑万元赔不是:“庄主,如妹她就是心直口快,并没有小视您的意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要原谅她啊!” 郑万元轻轻一笑,一摆手:“没什么。其实,陈小姐之言固然直白了些,可也不无道理啊!” 司马云龙马上拱手:“多谢庄主海涵!” “客气了,自己人嘛!”郑万元道。 司马云龙、郑万元同行、同吃、同住,不知不觉间结成忘年之交。通过数日相叙,司马云龙自郑万元处学到了不少江湖经验,对于以往不知道小门派、小人物、小脚色也知道了一些。还从郑万元的一言一行间发现他见识广博、侠骨柔肠,实是一位义薄云天的大侠,无李志成的左右摇摆,更无路子安的狡诈伪善。对江湖人对其有野心,欲君临天下的评语始确定为流言蜚语。 郑万元从与司马云龙的交谈中,感到他虽年纪轻轻,却对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了如指掌,说起来头头是道、丝丝入扣,更奇的是他竟然熟知各门的内功心法,并知道如何修习方能使内功修为突飞猛进。当论及天下高手时,对于他们这些人的成名绝技他可以说是如数家珍,知道其绝技中哪一招最为了得,哪一招最是不易修习,哪一招破绽之处较大,哪一招使得越快威力越强,哪一招使得越慢越好。听到这些,郑万元便向其请教自己的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是否堪称上乘武功,司马云龙的分析一针见血,令郑万元肃然起敬,深感与自己所想分毫不差,另外自己修习时所遇到的难题,他谈笑间便为自己解开,可 见其在武学方面知识淹博的程度远非自己可及。越是听他谈论天下武学,越觉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浅之余越发佩服这位小朋友的见地,觉得他如是敌人,自己十个也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第十六章 红粉知己 掌灯时分,众人骑马奔进小镇,驰到一家客栈门前,纷纷下马。郑万元的弟子持剑打门。伙计自门里探出头,见人人有马、个个有兵刃,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郑万元问道:“这位小哥儿,贵处有上等客房没有?” 伙计便大着胆子报以一笑,歉然道:“诸位大侠,很是对不住,上等客房一间也没有了。” 郑万元退而求其次,道:“寻常客房有几间也可以。” 伙计双手一摊,苦笑道:“今日生意好得出奇,连柴房里都住满了客人,所以普通客房也没有了,请各位赶快移驾吧!” 众人面有愁色,心说难不成露宿街头?陈凤如怏然不乐,小嘴一扁,赌气道:“什么客满,我看你是胡说八道,存心瞧我们不起。哼,定是你势利眼,害怕我们人多付不起房钱。”扭头对郑万元、司马云龙道:“庄主、大哥,他们的客房肯定又窄小又潮湿,房钱特别少,方使客满。我们不住这黑店,换一家更好的,我就不信死了他张屠户,我们连猪肉也没的吃。走!”一跺脚,猛然一转身,气冲冲向前走去。 郑万元、司马云龙、月儿等人也知不能为了自己而把店中客人均赶走,独有另选一家,遂牵马跟着陈凤如向前走。果不其然,在大街东头仍有一家更大更好的客栈,见门上有“王记客栈”几个字。郑万元的弟子上前叩打门环,院内传出的脚步声一止,门便被由里面之人拉开。店小二哈腰赔笑道:“各位客爷若用酒用饭,咱们这里有酒楼,尽请里面。如住店,很是抱歉,请各位客爷移驾到镇口那家客栈去。”顺手向司马云龙他们来时的方向一指,所指的即是方才那家客满的客栈。 司马云龙冲店小二一拱手,颇为客气的道:“实不相瞒,我们便是自那家客栈来的,哪家客栈已经客满,所以我们才来到贵处。对了,贵处是否也客满了?” 店小二神秘兮兮的一笑,道:“不止没客满,可以说至今只有一位客人,但不能请各位入住,对不住了。各位,请自便吧!” 郑万元一听,忙问:“你们这个镇子可还有别家客栈吗?” 店小二道:“咱们镇上除了本店外,便只有各位去过的那一家了,至今为止,并未听说有第三家客栈开业。” 陈凤如老大不豫,问道:“既然未曾客满,为何不让我们进住,是不是你们势利眼,怕我们拿不出银子来?” 店小二连忙摆手:“不、不、不!小的一看各位大爷均是有钱人,又岂能怕各位付不起店钱呢?不妨告诉各位,我们这家客栈于昨日夜里给一位客人包下了,也正是为此才使镇头那家客栈客满,同时这也正是小的不能请各位进来的缘故。” 陈凤如道:“如果我们多出银子,能让出间客房给我们吗?” 店小二斩钉截铁的道:“无能为力!” 陈凤如刚欲发火,院内白影一闪,飘出一名白衣婢女,腰悬利刃,来到司马云龙等人面前,香袖冲店小二一摆:“闪到一旁去!”那店小二颇为利索的闪开,她对司马云龙躬身行礼,嘴边含笑,极其客气的道:“公子,久违了!我家主人料事如神,知道公子今夜必来此地打尖,因此特地命我包下这家客栈,以待公子您及您和朋友们到来。公子,酒菜早已齐备,请进去用餐吧!” 司马云龙觉得面前之人似曾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三刻想不起来。但知自己初入江湖,名声未响,所结交的朋友也不过郑万元一人,那么这白衣婢女的主人又是谁,为什么会包下客栈相候呢?忙拱手:“在下在此地一无亲人二无故旧,姑娘恐怕你弄错了吧?” 白衣婢女巧笑嫣然,娇声问道:“我看不见得,那么公子的尊姓大名是……?” “贱名司马云龙!”司马云龙接口应道。 白衣婢女眉开眼笑:“如此,定然没错了。公子、各位,里面请!”忙扭头冲憨立未动的店小二娇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替公子拉马。” 店小二颇惧白衣婢女,忙哈腰赔欢,接过司马云龙手里的缰绳,牵着其坐骑向马棚方向走去。 司马云龙不解的问:“姑娘,请恕在下无礼,不知贵主人是何方神圣呢?” 白衣婢女咭的一笑,道:“我家主人早料到公子会有此疑问,故此我家主人言道待您用完餐后,命我亲自领你去我们住处解开你心底的疑窦。为此我虽知道,亦不敢多言,望公子多多包涵!” “好吧,是在下的不是了。”司马云龙见盛情难却,便对郑万元道:“郑庄主,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吧!” 郑万元心下暗暗道:“既是司马老弟的朋友,想来必是同道中人,反正现在无处安身,住下倒也无妨。”便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弟,咱们就住下吧!” 白衣婢女道:“公子、各位,里面请吧!”引众人进了院,有几名万元山庄的门人把马匹拉到马棚中。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郑万元等人来到室内,见早已摆上几桌子酒菜,一见这丰盛的酒菜不由得叫人垂涎欲滴。 司马云龙好奇之心更甚,实在无心情在未弄明白真相时即在这里吃吃喝喝,遂对郑万元、陈凤如等人道:“前辈、如妹,你们各位先用着,不用等我,我去去便来。”扭头对白衣婢女道:“姑娘,在下与你家主人素不相识,你家主人如此相待,在下无功受禄,心下深感不安。心中一有事,便吃不下、喝不下,为此还是麻烦姑娘引在下前去拜见你家主人方妥。” 白衣婢女面有难色:“这个……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吧?” 司马云龙当机立断:“姑娘若不答应在下的请求,在下便带朋友们离开此地。因在下无功受禄,又不晓朋友是孰,心中委实惶恐不安。请姑娘能理解,务必引在下一拜贵主人,在下绝无他意,只想当面向贵主人道声谢而已!”言语极是诚恳。 白衣婢女垂头沉思许久,方开口道:“您既然如此诚恳欲拜见我家主人,我先代我家主人谢过了。好罢,公子,请您移动大驾,我带您去见我家主人。” 陈凤如见白衣婢女来历不明,一付鬼鬼祟祟的样子,听他要跟她去,唯恐他上当、吃亏,忙上前:“大哥,小妹陪你一同去。” 司马云龙轻轻一摆手:“不用了。如妹,你赶了一天的路,一定很渴、很饿、很累了,你先用饭,不用跟我去,我没有事的,一会儿便会回来的。” 陈凤如无奈只好点点头,坐下后自情人手里接下白绸包裹和细软等物,目送情人跟着白衣婢女走出,过了许久,才与郑万元等人一起用餐,可她觉得无有司马云龙同桌,饭菜均无味。 司马云龙跟在白衣婢女身后走出客栈,白衣婢女回首看了一眼他,噌的一声,施展轻功飞行之术,跃起疾然冲向远方。司马云龙见少女虽娇俏体弱,然而轻功竟然不俗,一提丹田之气,凌空冲出,黑夜里宛如白色闪电,轻而无声、紧随白衣婢女身后。二条白影顷刻间飞出小镇,虽然夜风冷冷,可也无法阻挡二人向前飞。 出镇数里,穿过一片树林,赫然见树林尽头竟是一片花海,黑夜中固然辨不清是何种花卉,从其散发出幽香甫猜出是黄菊连成的一望无际的花海。徐徐微风拂过,菊浪立时泛起香波,将人淹没在其中。举目见十余丈外的花海之中赫然飘着一艘豪华的大船,船舱之内灯火通明,一照直达万里,并有人影在灯火之下来回晃动。可想而知,一片玄然的夜色里有一处灯火,使人感到灯火特别明亮,照得特别远,使人大有温暖之感,令飘荡的心有了归属感。 司马云龙与白衣少女在花海前止了步,司马云龙心想:“通往大船无有小道,难不成自花上跃过?” 这当口,白衣婢女自怀里掏出一条丝巾,在空中连连晃动数下,复又收纳怀中。 唰的一声,自船上飞来一道白光,白光另一头在船上,这一头在脚下的 菊花顶上飘着,一丈一丈迅速伸到自己脚前。司马云龙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条宽二尺而不知有多长的白绸,另一头有二个人在拖着它,并缓缓输着真气,使之不至于蒙在花上而离花一尺,有此绸一铺,使人不至于踏花而过。由此而知,船主必是一位惜花之人。 白衣少女向前一挥手:“公子,请上船!” “多谢!”司马云龙噌的一声,凌空一翻,一跃而出一丈余远,悄然无声的陨落在白绸之上,足踏白绸,施展轻功,潇潇洒洒的晃动几次身躯,已落于船板上。见船上一名白衣婢女腰悬利刃,垂手而立,另外二名则拉着白绸。请司马云龙的白衣婢女也已经借白绸踏上船,她对垂手站立的婢女道:“通禀一声,司马公子前来拜见主人!” 站立的婢女说道:“主人恭候多时了,公子,请!” “请,公子!”请司马云龙的白衣人抢步上前一撩珠帘,引司马云龙走进船舱。 司马云龙一进船舱,立地觉得一阵幽香迎面扑来,绵绵清香一入鼻中,立觉沁人肺腑,心旷神怡,无比快意爽心。举目四下一瞧,室内陈设古色古香,大到桌椅,小至杯盘,无不是上等品。脚下一张又红又大的地毯铺在船板上,一踏上去软绵绵的,卓为舒服。壁上挂着几幅丹青,形神兼备,一看即知出自名家手笔,另有一口镶金嵌玉的宝剑挂在画旁。红木圆桌圈椅,不染一尘,桌上放着蹲兽香炉,青烟袅袅。那边放着一架古琴,古琴旁是一盆花卉。由此可知此地主人不仅精通音律,亦是一位酷爱书画的丹青家,主人必是当世才子。 白衣婢女道:“公子,请稍坐片刻,我去内室请主人出来相见。” 司马云龙点点头,见白衣婢女飘然进入内室,心下暗暗道:“船行花海之中,菊香缭绕,人如身在仙境,这份惬意是我所不及的,这位船主究竟是何方雅士?观其室内所摆,知其必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才子,这琴棋书画俱精,更是我所望尘莫及的。哎,我司马云龙一个凡人能得这样的才子看中结为友人,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内室珠帘一挑,白衣婢女所扶出来的人,司马云龙一见愣住了,竟然不知讲什么才恰当。白衣婢女固是自内室扶出一人来,可并不是什么高雅之士,更非什么才高八斗的才子,竟然是一位玉立亭亭的天仙美女,见她身材婀娜妩媚,纤细苗条的楚腰,娇弱得连身上所穿的粉色衣裙都承受不起,步履缓慢从容,飘飘欲飞,娇弱之态、娇艳之姿天下无双,丝巾罩面固是万难一睹其花容,然而灯光下双瞳剪水,似喜非喜、似嗔非嗔,流出万种柔情,勾人心魄。她启动难以一见的朱唇,发出妙丽的天音,对身侧的白衣婢女道:“阿玲,公子远道而来,你怎么不给公子献茶呀?”甭看寥寥数字,然而沨沨悦耳,动听至极。 这位神秘美人正是司马云龙在杭州酒楼邂逅的那位粉衣仙子,而白衣婢女正是她四大婢女之一的阿玲。阿玲嘻嘻一笑,转身而去。 司马云龙一见这位不知名的粉衣仙子,又听她一叫婢女的名字,初来时的疑问顿释,猛然忆起她们主仆五人。忙冲粉衣仙子一拱手,甚为客气的说道:“哎呀,真是该死,在下唐突间竟然闯进小姐闺房,当真……” 粉衣仙子步态姗姗,来至司马云龙面前,冲客人盈盈还礼:“公子,不必自责,这里固然是小女子下榻之所,然而公子可非是唐突闯进来的,而是奴家特地请来的。公子,不必多礼,亦无须客套,咱们毕竟非第一次会面了。公子,请坐!”说着她这个主人先坐下了。 司马云龙坐下来,遂谢道:“承蒙小姐瞧得起,为在下及朋友们付了店钱,使得我等不至于露宿街头。多谢!” 粉衣仙子咯的一声浅笑,掺掺玉指娇弱无力的一拂:“公子,此言差异!假若说言谢,也得是小女子我才是呀!”停顿片刻,往事重提:“那日在杭州酒楼内,如非少侠仗义伸出援手,小女子必为贼人所侮辱,这份情意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想以金银珠宝相酬,然而自公子的衣着、言谈上观来,知公子实非是稀罕如灰土一般俗物的俗人。如果不当面言谢,小女子心中一直郁闷不畅,思来想去,一时之间大为为难。” 司马云龙道:“区区小事,小姐不必耿耿于怀,伸手为小姐解围乃是分内之事。况且,当日若无在下,相信以小姐主仆的武功,对付几个小脚色必然绰绰有余。” “我家小姐乃是千金之躯,怎可轻易出手,小姐如果与江湖上的女子一般无二, 你出手管闲事,早就与你大打出手了,还会这么真诚的谢你么?”阿玲一面说着,一面捧托盘来到二人近前,给每人上了一碗茶,并向客人道:“公子,请用茶!” “阿玲,不得无礼!”粉衣仙子喝手下,见手下点头退下,见他正在端着碗喝水,她也浅浅品了口茶,这才接着道:“因无法报公子的大恩而一直郁闷,想登门道谢,可是一来不知公子府邸在何方,二来突然登门又感不妥。正在无法可施之际,得知公子欲往青城山参加武林大会,算来去青城山此地是必经之路,为此小女子才出此下策、请少侠来此。唐突无礼之处,请勿怪呀!” 司马云龙不禁恍然:“哦,原来如此啊!” 粉衣仙子的面部表情,他固然难得一见,然而于他脸上所显现出的那一丝怿色,她却尽收眼底,猜想她丝巾罩下的俏脸此时一定已显娇羞和巧笑的神态。说道:“公子,我方才听婢子讲你一进客栈,尚未及用餐便赶来鄙处了,小女子颇感于心不忍。”遂扭头吩咐:“阿玲,快快上几样小菜,一壶水酒,我也未用餐,刚巧陪公子小酌。” “嗯,小姐、公子,请稍候片刻。”阿玲转身向舱外走去。 “小姐如此器重在下,在下五内不安哪!”司马云龙心下颇感受宠若惊。 粉衣仙子道:“常言道一回生,两回熟;我们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关系自然不同一般。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陪故人、恩人小酌几杯,又何不可呢?” 舱外飘来一阵佳肴的幽香,阿玲自外走进来,托着一个大托盘,盘内放着几样清香适口的佳肴,另外还有一壶旨酒、两只玉杯、两双玉筷。阿玲将托盘内的物品一一摆在桌案上,而后咭的一声娇笑,转娇躯抱着托盘出去了。 此刻偌大的船舱内只剩下司马云龙、粉衣仙子二人。司马云龙鼻吸一口气,舱外飘来的菊香、及女儿闺阁的幽香、少女身上散发出的玉体天香、美味旨酒之香纷至沓来,一齐扑入五内,不由得令他飘飘然、欣欣然,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身在温柔香的他自是大有如登仙府之感,更有未饮玉液而先醉之觉。 粉衣仙子亲自持壶,哗、哗,玉液美酒已经被斟满,释下玉壶,怡声道:“公子,你远道而来,小女子借此一杯水酒企望能够洗涤去你一身的乏意。请!”左手轻轻撩起面巾,露出一张红艳至极的颤桃小口,一嘴如玉的美齿,右手酒杯缓缓一抬,一杯美酒立被饮下。一杯酒饮尽,这才徐徐释下面巾。 司马云龙道了一声却之不恭,抬手吃了杯中酒。拿起酒壶,给主人及自己又斟上酒,并且说道:“小姐情谊拳拳,在下无法相谢,唯有借花献佛,借小姐的酒谢小姐之情谊。请,小姐,小可先干为敬。” 粉衣仙子一听,芳心喜不自胜,便饮下杯中之物。 二人对酌数杯,然均不觉醉,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从离别之后一直谈到诗书字画,边饮边谈,颇为投机。对于她的才学,司马云龙佩服得五体投地,实未料到天下的女子中竟然有这么一位尤胜丈夫的扫眉才子,颇有相识恨晚之感。粉衣仙子以为他武功高、内功深,不想他才华横溢,每谈之言引自《诗经》等书的句子,心下大为佩服、大为畅快,更加坚信他就是自己梦中的吹箫人。粉衣仙子心花怒放之余,缓缓起身离席,用婉转 如歌的声音道:“小女子略通音律,今晚与公子再次相逢不胜欣喜,愿为公子拂琴一首,以助酒兴。如何?” 司马云龙微微而笑,说道:“哈哈,有劳小姐为在下拂琴,在下今晚不仅大饱了口福,而且耳福也不浅哪!只是在下于音律不甚通,小姐这一曲怕不能收到《列子》中所载的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效,而会获得如《理惑论》中所言的对牛弹琴之果啊!” “公子太谦了,牛焉能知道《列子》、《理惑论》呢?闻琴者能品出操琴者的心曲,这才是知音,而不在乎他会不会拂琴、也不在乎他会不会谱曲。我相信公子不会令我失望,我相信公子不是牛而是打柴人。嘻嘻!”粉衣仙子巧笑嫣然,迈着玉环步来到琴前,坐下之后先稳定一下心神,而后拨动琴弦,弹奏起来,传出一串串玉击之声,听她在琴音的伴奏之下唱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阳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琴音婉转悠扬,时如玉声玲琅,时似溪水潺潺,时如清风徐徐,天然一曲非凡响,万颗明珠落玉盘。宫、商、角等齐至,可谓是绕梁之音。北宋词人苏东坡的名作《水调歌头》轶尘绝迹,飘然高举,自是千古佳作。然则,这首千古名词自少女口中唱出,更显词之优美,词之动听。再配以沥沥琴鸣之声,瑶池王母会群仙时所奏的天音亦不及与此音并论。殊不知,琴心中略有一似忧郁惆怅。古人有言可喻拂琴者心绪,古人云:言想心是梦里惊,无人知我此时情。不如池上鸳鸯鸟,双宿双飞过一生。前人李氏《弹琴诗》可可的为今夜拂琴者所吟:昔年刚笑卓文君,岂信丝桐解误身?今日未弹心已乱,此心元自不由人。 琴音已止,然则绕梁之音听得司马云龙呆呆出神,半晌后,方感叹道:“哎,当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啊!”听她唱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不禁忆起六年前与婉儿的海誓山盟,如许使他面显神伤、怆然之色,心中那郁闷、内疚、抱歉、惆怅之绪滚滚而至。 粉衣仙子心中一颤:“莫非无意间触到他神伤的往事了?”迈着轻盈欲飞的玉步来到司马云龙对面,坐下后将酒双双斟上,试探着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小女子所奏的曲子有何不妥之处呀?” 司马云龙低声道:“琴弹得甚妙,词曲更佳,全无不妥之处。” 粉衣仙子很是不解的问道:“这小女子就弄不懂了,你既不感此曲有不妥之处,那么你何故如此闷闷不乐呢?” 司马云龙喝下杯中酒,因气不顺而咳了几声,而后喟然长叹,怆然道:“小姐勿怪,在下突然间想起一段刻骨铭心、神伤之极的往事。让小姐见笑了!” 粉衣仙子微点其头,幽幽地道:“哦,原来如此啊!”停顿须臾功夫,将杯中的青州从事饮下,款至诚恳的说道:“公子,你若看得起小女子我,若真将小女子当成朋友,不妨将藏于心底的往事对小女子叙叙。公子,事情一直藏心中,就如同无形之中给自己上了个枷锁,随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它越来越沉重、最终会导致你身心崩溃的。与其藏在心里令自己郁闷不爽,莫不如一吐为快。只要你一讲出来,只要你一放下,你便会觉得如释重负、轻松许多啦!” 司马云龙赞成她的高论,终于开口道:“小姐所言甚是,这件事在我心中藏了六年之久,一直以来,每每令我思想起来便觉不胜内疚。哎,我虽未杀伯仁,然伯仁因我而死;说来当真是惭愧之至、伤心至极啊!”他的往事对陈凤如一家讲过,不知何故他一见这位以丝巾罩面的少女竟然有一见如故、心灵相通之感。 粉衣仙子又给司马云龙斟满酒,柔声细语、小心询问:“公子,那位令你一直无法忘却的人又是谁呀?嗯……,因何事令你对其六年一直无法忘怀呢?” 司马云龙剑眉紧缩,眉间挂着一丝悲愤,追忆往事:“她叫婉儿,是我在六年前无意间认识的一位天真可人、美丽善良的姑娘,为了救我活命,她毅然决然的与师门分道扬镳,并因为受我的连累而枉送了性命。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是这六年间没有人知道我受了多少煎熬,更惨的与我对她杀仇人复仇的承诺到现在也仅仅是空话一句、未曾兑现,所以我总觉得亏欠婉儿太多太多了。唉!” 粉衣仙子禁不住谦然道:“委实对不住,我不该为满足好奇之心而令在你的伤口上洒盐,不该引你提起伤心旧事。对不住,请原谅!” 司马云龙轻轻摇了摇手,淡淡的道:“小姐,不必自艾自责。”略微停片刻,将自己家逢大变等等诸事挑挑拣拣讲了出来,便接着道:“我欲前往湖北武当山拜师求艺,不料路上出了岔子,被天齐谷的老贼方安无礼掳去其老巢,硬逼我与虎谋皮、拜他为师。” “是八大魔君中的那个方安吗?”粉衣仙子咨询,语中充满了担忧和悬心。 “正是那老贼!”司马云龙接着道:“我执意不肯拜他为师,并不是担心自他身上学不到真功夫,而是对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大为不满,以及对他以前的胡作非为极为愤慨。正因为我的再三推辞、不肯向他跪地叩头,令他恼羞成怒,扬言要叫我一生一世也习不了武功。于是,他丧心病狂的废去了我以前的武功,封住了我十二正经上的五输穴。这也不算完,他最后又投我到地牢,并要用我来试他所炼制的毒药。哎,人言毒莫过于蛇,然而蛇在方安老贼的面前也只有徒生汗颜不及的份儿。” 粉衣仙子大为惊讶,这惊诧化为挂心,失声问道:“那么后来又怎么样儿了?” 司马云龙叹了口气,说道:“方安暴戾歹毒、全无人性,不想他的二弟子婉儿竟然出淤泥而不染,犹如地藏菩萨,虽在地下,却心地敦厚善良,对我这个废人更是一往情深。唉,人言情是幸福的、爱是甜美的,可谁知正是为了‘情’这个字使她永永远远离我而去了。她趁方安休息之际,将我自地牢里救出,并甘心情愿陪我一同前往湖北武当山,请求高人为我打通经脉,使我得能再次习武。” 粉衣仙子心驰神往,感叹道:“以柔弱之躯为铁盾,一挡魔王利刃,婉儿姑娘的勇气真是天下无双,从兹可见她对你当真是情深意重啊!听你讲来,想必她一定是位重情意的奇女子。花容未绽为风吹殁,当真是天道不公啊!唉,这么一位令人崇敬的佳人,我无缘一见,平生憾事莫过于斯!” 司马云龙又道:“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道出了有气吞山河之心,终无力与天争命斗的无奈,可谓至理名言。我跟婉儿自地牢中逃出,在深山中虽艰难前行,可是心情颇为舒畅,自以为鸟出牢笼,获得了自由。事与愿违,方安的大弟子兰天凤那妖妇追了上来,扬言捉我二人回去听由老贼处治。婉儿和我均与兰天凤无冤无仇,且与她有同门之谊。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所以我二人并未主动与她动手,而是苦苦哀求于她,企盼她良心未泯,能够放我二人一条生路。兰天凤那妖妇虽艳若桃李,实则心如毒蝎,对于我们的好言全然不加一瞥,始终坚持要擒我们回去问罪。最后,好话兰天凤终于听腻了,便与婉儿在林子中动起手来。谁知兰天凤阴险之至,她见胜婉儿不易,便连连向我进攻,为了保护我,婉儿一时不慎惨遭兰天凤毒手。唉,婉儿对我之情、对我之恩,我尚未及报万一,她便撒手尘世,永离我而去。我为她所作的仅仅是念了遍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我虽在她坟前立誓要取兰天凤首级,然而至今尚未兑现,每每思来,均觉得对她不住。此事使我六年中无时无刻不感内疚、懊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累她枉送性命啊!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 ,无论我如何自责,终究无法改变不幸的事实,可是我真的是情难自禁,也许这就是我自兰天凤剑下活命的代价,难以改写的宿命吧!” 粉衣仙子见他面显珍珠,忙掏出手帕递过去,叫他雪去眼角渗出的泪滴。而心下则暗暗忖道:“他武功、内功均入化境,相貌、人品也是万里挑一,难能可贵的还是一位至情至意的君子。由此看来我当真没看错人,他能如此对待婉儿,将来亦会……”面显春色,目光忸怩,柔声道:“云龙,死者已矣,你也不必如此自责,我想婉儿姑娘泉下有知,也决不愿意看到她用生命换回的是你如此不快、如此放不下、如此悲伤,我想婉儿姑娘她唯有见到你真正幸福了、真正快乐了,她才会安心瞑目。”随后悠悠的嘀咕:“哎,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不错,缘份虽仅有二个字,然而这二个字一经拆开,纵是神仙一般的佳偶也会分道扬镳。故而有人说缘来如流水,你挡也挡不住,因为它会慢慢渗进来;缘去如落花,见其筛落,虽百般呵护也难以挽回,独有无可奈何、徒自烦恼的份儿。 司马云龙拭去泪花,将手帕还回:“婉儿去世之前,确也叫我忘记她,我也不是没有试过。可是,奇怪得甚,我越想将她从心中忘去,她的影子越是在我心里晃动。唉,看来我注定是一生要为情所困啦!” 粉衣仙子心想:“看来要他彻底忘记婉儿并非是一朝一昔之事,务须慢慢来才成。”喝下杯中酒,颇有感触,幽幽的道:“唉,词人张先说得好哇!莫把幺弦拨,怨极弦难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句词无疑加重了船舱内低沉的气氛。 司马云龙甚为同意:“不错,我心绪确实如同大网难以解开。”饮下杯中之物。 粉衣仙子又重新斟上酒,端起酒杯,感叹道:“云龙,来,咱们饮酒,让这一切愁云、烦恼尽随杯中之物一扫而释。” 司马云龙喝下酒:“唉,真是举杯销愁愁更愁哇!” 第十七章 双宿双飞 粉衣仙子觉他太过悲伤,遂将话岔开,与他聊了一些轻松的闲话。几言过后,见他愁云尽释,心中越发高兴,便又与他谈了片刻。二人谈笑之间用罢酒菜,阿玲进来将杯盘撤去,又为二人端上香茗。二人喝了几口茶,粉衣仙子一付若有所思的神态,心下好生为难:“待了许久,终于可以了,到底该不该求助于他呢?假若他不答应,岂不是令大家均感尴尬么?然则,此事又非得他之助不可。这可……”彷徨无计,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讪讪的道:“公子,我……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不知当不当讲呢?” 司马云龙见粉衣仙子一反常态,言语吞吐,不由得一愣,忙说道:“小姐,你我现下已是知己,有什么不能讲的,你何必这么客套?小姐,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我能够办得到,定当尽力而为!”一拍胸膛,显得颇为豪迈。正色的问道:“对了,小姐,你命在下办的到底是什么事?” 粉衣仙子迟疑片刻,心意已决,终于红着脸,悄悄问道:“公子,你武功盖世、见识淹博,可曾听说过玉女七绝剑这套剑法吗?” 司马云龙心下一惊:“她何故问这个问题,难道她正在修习这套剑法?”说道:“不敢相瞒,对于此套剑法在下也略有所闻。玉女七绝剑乃前朝一位宫女所创,系一套亦正亦邪的剑法。习者务必得是未婚少女,须得剑招、内功心法同步修习。内功共分为七层,每习成一层,会使其剑术造诣提高十载,然而未习到第七层即结婚,不但会前功尽弃,一旦强行修习,也不会大成,只是徒费心血而已!” 粉衣仙子心下嘀咕:“连这套江湖上失传的剑法要旨,他竟也尽数知道,看来他的见识果真不凡啊!”一立纤纤玉指:“哎哟,当真是没有想到公子你竟然对于玉女七绝剑的要旨了如指掌,真是见识不凡呀!对了,那你可知如何才能习好么?” 司马云龙心下得意,道:“我没有习过,更没有见过这套剑法的剑谱。不过,我知道那里记载了一些外柔之极、内刚之极的奇招怪式。习此剑法,必须有刚正不阿的内功高手将习者体内的阴柔劲气一一驱散,而输以正义的阳刚内力为根基,修习者方能有望大习成。如若反之,输以邪恶的内功劲气,即会害习者,最终使习者血如冰、肉如铁,冷酷无情、遁入魔道。故此,此套剑法的关键不是习者本人及剑谱,而在于输入习者体内的是正义的真气,还是邪恶的劲气。” 粉衣仙子妙目中流露出愤兴喜悦,说道:“公子不愧为当世高手,所言句句切中要害。不错,习此剑法首要是有人相助散去体内原有之阴气,但那人务必得是一位内功高深的少年侠士,并在习者体内输入少许纯阳真气,习者依此为基础在任、督二脉上修习,直至七层尽数贯通方为大成。公子,对吧?” “对,练者体内的阴柔真气务必由外力自奇经八脉一同缓慢散去,如快、如急的话,会逼迫习者八脉齐断而亡……”司马云龙陡然间忆起一事,问道:“小姐,恕罪,你问这些,不单单是为了考考在下在武学方面所知多寡这么简单吧?” 粉衣仙子大为讪讪、甚为尴尬的道:“小女子心中之语尚未说出,你已经猜到,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悄没声的说道:“实不相瞒,我无意中自一位高人处得到了这本《玉女七绝剑剑谱》,可此书无端端丢失了首页,那遗失一页上的内容我今日又听你讲出,便更加确信无疑。对此书,我得到后翻了翻,便为上面所记载的上乘剑术所迷而爱不释手,但……但苦于未曾遇见一位高手相助散去体内真气,虽然心痒难耐,可也未敢胡乱修习。今晚请公子前来,便有此因。我深知公子去青城山要对付各色人物,内功提高尚且不及,又怎好在大敌当前时为小女子而消耗内力呢?同时,也知道一个人苦苦修习来的内功无比珍贵,万万不能轻易送人。然而,对此上乘剑法,我实在无法抵挡它的诱惑,可又无法可施,所以只好开口求助公子。不知公子肯否助我一臂之力?”双目闪出秋波,直射司马云龙,一颗芳心悬到嗓子眼儿,生恐为他所拒绝。 司马云龙心下盘算:“对于她的身份、来历、姓名、我一概不晓得,在此等情况下,我到底是该不该帮她了去夙愿呢?怎么说我们也算朋友,按理说不应当拒其于千里之外。纵使她真的习成玉女七绝剑也决非是我的敌手,届时知道她胡作非为,我再废去她的武功也不迟。只是输内力要……,夜半更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话传出去,终究好说不好听,我倒没什么,可她还是一位少女……”左右为难时想到了人正何惧影子歪这句话,于是下定决心,轻声道:“好!小姐既然看得起在下,拿在下当故人,在下就帮小姐了却心愿。对了,是在这里运气,还是到练功房去呢?” 粉衣仙子心下甚是感激,腼腼腆腆的道:“这样罢,还是去我的寝室,那里无人打搅,比较清静。”起身对客人道:“公子,请!”她心下一目了然,助自己散去体内劲气倒不足一论,重要的是须得他辛辛苦苦习来的内力留于自己体内一部分,输内力于别人体内,可是为别人作嫁衣,乃习武者大忌。于此难事他不皱一下眉头,慨然应了,从此一点上即可证明其人乃是顶天立地、侠骨仁心的海内奇男子。 司马云龙跟在主人身后不尴不尬的走进其闺房,珠帘一撩,室内飘出一股淡淡的幽香,这香味与客舱内的香味截然不同,更多则是各色脂粉的香味,一闻之下,不禁令人飘飘欲仙。红木桌椅,床头烛光兀自在闪动,妆奁、金钗、木梳等物整齐摆放在古镜前,一看这些物件即知这位粉衣仙子倒也不是整日罩面,也又对镜理妆之时。脚下铺的双层地毯尤胜棉花。 司马云龙觉得久在姑娘闺房大有不妥,尤其是深夜,隧道:“小姐,请坐,在下这就助你散去体内真气。” 粉衣仙子嗯了声,席地而坐,但始终未除去面巾。缓缓解开衣带,徐徐宽去外罩的粉色衣衫,面显晕红,羞涩至极、悄声道:“脱去外衣,可使真气、热气散得快些。少侠,我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殊不知,一位未婚的处女在男人面前脱去外衣,这不仅需要天大的勇气,更需要面对日后飞来的如虎一般的流言蜚语。 司马云龙坐好见她宽去外衣,露出一件浅黄色的紧身内衣,双臂随粉裙的滑落而展现出来,双臂白皙胜玉、晶莹剔透,真真是难为她一位凡间小姐生有如此一双恐连神仙都未有的玉肩。那神圣肉体所散发出的香气俨然胜过舱外的菊香、内室的脂粉香,司马云龙乍见乍闻之下,不觉有些心猿意马,待听她娇声一喝,立时转省过来,沉思道:“散气须缓,首先由八脉交会穴着手,此着一成,剩下的也就好办多了。” 司马云龙成竹在胸,当下提起丹田之气,顺手阳明经、少阴经分至双掌掌心,瞧一眼她玉体上小肠经与督脉的交会穴后溪穴缓缓输入一股真气,接下来又于列缺穴、公孙穴、照海穴等八脉交会穴上分注七股真气。输气逼气虽极缓,然手法极捷极快。 因八脉交会穴有统帅和调整十二经脉气血的作用,是以司马云龙方选择从其八脉交会穴分输劲气,缓缓逼得粉衣少女体内阴柔之气一丝丝、一缕缕,慢慢由各处大穴散出体外。独有如许徐徐不息运功、耗内力相逼,才不至于使少女出现窒息、经气受阻、经脉受损诸多不利于健康之事。再者,自己内力甚强、甚厚、甚刚、甚猛,若一时半刻便将她体内真气逼散,无异于是将瀚海之水灌入小河中,河水暴涨,河堤即会崩溃坍塌。散气亦如此理,如一味图快,那么他那刚猛异常、强大非常的内功会将她的经脉震伤、震断。 粉衣仙子凤眸紧闭,感到体内有强劲的外力在驱体内经气,势如猛虎驱群羊,自己的真气从各处大穴一丝丝飘出,随着真气一点一滴外溢,她的痛快也一丝丝在增加,她感到病魔在一口 口吞噬着自己,而自己则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她玉体上散发着袅袅白烟,冒着一缕缕热气。少女浑身早为汗水所涤,汗水一多,自然使她裹玉体的内衣紧紧粘身上,导致那姝美的曲线益加明显、益加动人,而汗烟中尽皆孕着动人心魄的兰香。粉衣仙子那动人心魄的曲线在烛光映照下更美,口中徐徐吐着兰香,胸口微微起伏,凭此二点证明她是凡人、活人,而非上天竭尽全力、费尽心机精雕细刻而成的得意佳品。 半个时辰不知不觉间已然自二人身边闪过,司马云龙将粉衣仙子体内所藏阴气驱散得一干二净,复又注入一些内力。这才收回真气,拉回双掌,气归五内,臂内无气顺理成章的是衣袖不鼓不圆。稳定一下心神,别看去了些内功,倒也不觉有何异样。起身对粉衣仙子道:“小姐,你原来的劲气已经尽皆为我驱出体外,我又输入二十年内功在你体内,当使你不会有大病初愈的虚弱。而你休息几个时辰,养养精神后,即可修习玉女七绝剑的内功心法及武功招式了。” 粉衣仙子感到体内翻江倒海,仍然难受,不过也感到这种状况正在渐渐平息,最后觉得极是舒畅爽心。垂头乍见衣裙,方知自己仍未穿好衣服,急忙羞涩的整装,惟觉全身大汗淋漓,很是不好受,便想送走他后自己首要做的不是运功而是沐浴。她冲他盈盈下拜为礼,万分感激的谢道:“公子慷慨万分,不惜已之内力大耗,为小女子散气,并注气于小女子体内,此恩此德今生无法相报,只有铭记五内的份儿。公子,我还是由衷的向你道声谢。”尔后话锋一转,问道:“公子,你前往青城山去参加武林大会,这事我本不该过问。但是,你当我是知己,为此我不能不闻不问。” 司马云龙颇为豪爽的说道:“正如你所讲,我们是朋友,既为朋友,彼此间当无话不谈、坦诚相待,我们如此推心置腹,又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粉衣仙子那关心的真情自妙目间流淌而出,极为款诚的道出五内之言:“公子,你所言甚是,朋友不应勾心斗角,不应有事而噤若寒蝉,应当言无不尽,贵在剖腹相见、坦诚相待,不论好坏必须知无不言。”停顿些些时刻,谠言相告:“公子,你初踏江湖,对于江湖上各色人物也了解得不够透彻。要知道,有些人外表和蔼可亲,殊不知可亲下孕着的乃是杀机,有些人风度翩翩,俨然一付君子相儿,实则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远的姑且不论,单说行动已经轰动整个江湖的这位青城之主,别看他身为一门之主,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然而身上实无宗师的风范,倒更似枭雄;甭看他广发英雄帖,扬言召开武林大会,约天下英雄共议大事,实则居心不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外,你在杭州酒楼之内又为我而打伤了他的门人,以路子安的脾气秉性,决不会因你去捧他的场而放过你,一定会千方百计来找你的麻烦,如许你此次青城山之行无异于自投罗网。公子,正所谓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古人还讲,金风未动蝉先嗓,暗送无常死不知;你务必要处处谨慎,时时小心,千万别因一时大意而中了他的奸计。” 少女这番话无疑正中司马云龙的痛处,他早在六年前便已领教过路子安的老辣,知诚如少女所言,路子安外表似个好好先生,内心与其外表背道而驰。因此他感到粉衣仙子不愧为红粉知己,所言句句是至理名言。冲少女一拱手:“孔夫子云: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小姐的忠告令在下受益匪浅。同时,请小姐放心,在下对于小姐之言谨记于心,到达青城山自会处处小心提防。多谢!” 粉衣仙子咭的一声娇媚万方的浅笑,远胜鸾凤啼鸣,水**融,说道:“云龙,你我自今晚起已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我唠叨了几句,你不嫌我多口足矣,无须言谢。如此的话,你岂不是显得太见外、太俗气了吗?再者如谢的话,也是我谢公子,毕竟我体内的真气尽系公子所馈。”浑不知,按照江湖上的规矩,粉衣仙子假使想得到司马云龙赠内力练成上乘剑法,首要拜在他门下。如此说来,确也无有门人忠告师父的,而独有师父教训弟子的。只是,二人对于这些均不屑一顾罢了。 司马云龙道:“小姐责备我太过客气,可小姐你怎么也学起了我?你看你我这样来回客气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小姐,不如你我今日订个约定,你我即为知己,那么我们之间从今起便将客气之类的词汇从你我之间的辞典中删去。你看如何呀?” 粉衣仙子纤纤玉指一拍,大是兴奋地道:“好建议呀!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以后谁也不能跟谁见外,我们就像一家人……”陡然间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羞涩的止言并转话题:“虽然说以你的武功和机智,去青城山能应付路子安的寻衅滋事,然而事情的变化是我们这些凡人所始料不及的。可是,我又不能在你身边相助,这着实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啊!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块祖传的护身符,虽然不能助你抵挡刀剑,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也是好的。”说着将挂在玉颈上的以金链相连的雕佛翡翠护身符取下,虽然它是传家之宝,可是为了能表达自己的情谊,她还是给它选择了面前这位客人为新的主人。 看着仍然存有佳人体香的护身符,司马云龙并什么伸手:“这是小姐的祖传之宝,不言而喻对小姐来说比性命更重要,否则小姐也不会跟它一刻不离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小姐的盛情我心领了,可万万不敢收下此物。” “怎么,你自己刚刚定下来的约定这么快就忘却了?公子,作为你的知己,这是我的一份祝福,你不能因为看到此物不值钱而轻视我这个朋友的心意。你说是这个理儿么?”粉衣仙子道。 “既然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司马云龙点点头。 “好么,这才是大丈夫呢!”粉衣仙子并没有将护身符递到司马云龙手里,而是一翘脚要将礼物亲自挂到它新主人的脖子上。 “多谢小姐的祝福!”司马云龙一躬身、一低头接受了美人的这份祝福,心内阜为欢悦,一丝浅笑自嘴边溢出。然则,不知怎地自己与面前这位不知芳名、难睹芳容的神秘少女竟如此无话不谈,不知何故一颗心居然不自我的与她靠在一起,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这份默契与婉儿、如妹在一起时均未有如此强烈。哎,惟有不晓得美人的贵庚、玉名,未睹其神妒玉容,实是大觉遗憾。尔乃,便大着胆子、轻声相询:“小姐,请恕在下冒昧,与小姐两次相叙,尚未请教小姐玉名,委实无礼得紧。请问小姐青春几何,芳名又是……?” 粉衣仙子若嫩笋的玉婉轻若无力的拂动,香风四溢,吹兰吐香:“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随即绍道:“云龙,你我既是管鲍之交,且俱不喜俗礼,故依奴家看这一切俗礼就尽数免了罢!嗯……,奴家别无他求,只希冀你莫忘我们之间的关系,切勿忘了你在这个世上尚有我这么一位知己,至于记不记得我的名字,知不知道我的相貌、年龄,我看俱不伤大局、无关紧要。不是么?” 司马云龙一股细流若泉涌出心田:“她既不愿意讲出姓名,不想以真面目视人,想来必有难言之隐。我若一再追问,出于真诚她必会和盘托出,可如此她心下必然不悦,倘使真令她不高兴,知道了又有何意义呢?哎,倒不如留着这份神秘在心里,以求下次见面时也不至于尴尬。”点头道:“嗯,小姐所言甚是。在下一时好奇竟落俗了,请小姐莫放在心上。对了,夜已更深,小可不便多留,就此告辞,小姐早些休息吧!” “大胆贼子夜探画舫,该当何罪?”猛可闻得舱外的阿玲突然高声叱喝起来。司马云龙、粉衣仙子不由得一愣,不晓舱外有何变故。 突闻一声长啸由舱外势不可挡地冲进,灌入司马云龙二人耳中:“闪开,大爷没心思跟你们胡扯,大爷要进去揪出仇人来!”声粗力重,可知内功不凡,是个男人。 司马云龙二人相顾愕然,他心下寻思:“咦,奇了,我初入江湖,除了手刃‘塞北双雄’外,自信未曾得罪过其他人,更未与任何人结过梁子,何故会惹得仇家追到这儿来,非杀我不可呢?” 阿玲咋呼:“小姐正与客人相叙,哪有你的仇家,你不要胡说八道。哼!” “嗬,怎么?相叙……,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能与人叙什么,你就直接说二人正在密谋要干不可告人的勾当不就成了。呵呵……”外舱又飘进那位来客不恭的非笑之声。 阿玲奴喝:“大胆,什么密谋、勾当,难听死了,小姐与公子清清白白……” “好,好一个清清白白呀!我问你,夜已更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到底在干么?”来客打断阿玲的话,浇薄的问着。 “干什么,还须多问,自是正在商议如何击毙你这个扑火的飞蛾!”粉衣仙子忍无可忍,怒不可遏的叱喝之暇,抓起长铗,迈着凌厉快捷的步伐冲出舱。虽然见不到她两颊上的恚云,但通过话语和举动,亦令人焯然,知她欲与来客搏杀,以挽回清名。 司马云龙认为来人话中挂着自己,又知她此时最忌讳与敌相斗,那样会令她的真气在体内四处狂奔而无法控制,她是自己的知己,又知她所诛的人尽是绿林歹人,想来找她讨债者决非善男信女。他便跟着冲出,与美人并肩而立,仔细打量来客。 画舫上傲然而立一位中年儒生,气宇轩昂、文质彬彬,手中一把纸扇在胸前晃着,颇为悠闲,似无仇杀之意。从他的气质上看,怎么也不相信粗话自他口中说出,只是不知他与这座画舫的主人到底有何新仇旧怨。看到司马云龙胸前挂着的护身符的一愕,甫啧啧连声:“好、好,当真是一位俊美不凡的佳公子,难怪、难怪啊!” 粉衣仙子闻此人是来寻仇的,可见面之下实不认识,更不晓得自己在何处与他结过梁子。然而,仔细观来,这人自己似在何处见过,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思索片刻,甫语赍愤恨的相询:“呔,少扯无用的,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深夜来此对本姑娘口出不逊,所谓何事?” 白袍来客手晃折扇,仰首咥笑,冷声冲出一句:“哼,真个是贵人多忘事啊!”随而面目肃然,自报家门:“问我姓名,哼,三更不改名,四更不改姓;吾姓金,单名一个玉字。至于何以深夜来访?不为别事,只为寻仇,只为杀你为兄弟雪恨。” “你兄弟是谁?”粉衣仙子从未听说江湖上有他金玉这么一号人物。司马云龙、阿玲等人也认为金玉其人看似是个老江湖,可对他的名字的确首次听闻。 金玉唰的一合纸扇,扇点美人,抢白时为她解开心中疑团:“啐,小姐就是小姐,真有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本事,而这明知故问的本事就更高了。既然如此,那我便费心提醒你一下,我问你,‘铁手飞抓’金余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没有哇?” 司马云龙闻后,深悉金余在冀北绿林有一号,成名十八年前,所立的飞抓门也不过只有十八个春秋,二年前飞抓门被一夜之间灭去,而身为门主的金余也横尸在了自家庭院中。不过,司马云龙想她可能是杀了金余,可为何杀了他呢?又一想金余其人乃是作恶多端的贼人,真正的侠士无不想手刃之。 粉衣仙子立时豁然,此战记忆犹新,因为金余系冀北高手,所以与之苦战许久才诛杀了他。不过,她也深知金余其人故是孤芳自赏、目中无人,如非未曾与家严结梁子,自己也不可能杀他。而今其兄找上自己,欲为其弟报仇,这也未可厚非,何况既入江湖,纷争、仇杀、决斗难以避之。当下回道:“经你一提醒,本姑娘想起来了,不错,二年前的六月初三,在冀北飞抓门内,我的确手刃了门主‘铁手飞抓’金余及其门人。我虽然不知他有你这个兄长,不过既然有,我也不后悔杀他。你找上门来一定是要为你兄弟报仇。是罢?” “兄弟系手足,你斩了我的手足,你说我能不能放过你?哼,我虽久居塞北,有生之年不想踏入中原武林的仇杀中,奈何亲情难断,也只有抛弃誓言了。”金玉长叹一声,又问:“不过,金某不明白,我弟弟何处得罪了你,你竟一剑害了他的性命?” 粉衣仙子一字一句的道:“说真的,他若得罪了我,我顶多会卸下他一个膀子、挖了他一只眼珠子,可他……哎,他偏偏得罪了家父。为此,别无选择,只有他一死了之了。”杀金余并非出自其本意,有鲜为人知的苦衷。 “哈哈,好一个内有菩萨的心肠的冷血杀手哇!”金玉冷冷非笑,尔后道:“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劳心劳力的苦寻借口了。总之一句话,我不管你父女如何狼狈为奸,我也不想知道你父亲现在何处,我只想手刃你这个罪魁祸首。小姑娘,亮剑,我倒要瞧一瞧,你仗着什么害了我弟弟的性命。” 粉衣仙子将长剑横在胸前,只要对方一动,她即会拉剑而斗,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用;你是客,我是主,你先出招罢!” 金玉点头道:“如许,甚好!” “且慢!”司马云龙上前一步,冲金玉一拱手,颇为客气的道:“前辈,请息怒,听晚辈一言。” “你是什么人?”金玉的眉间赫然书着:“无名小卒,我不认识。” 司马云龙笑吟吟的道:“晚辈司马云龙!” “没听说过。对了,你大呼小叫的,到底想干啥,有话快点儿讲!”金玉有些不耐烦,突而又忙着补了一句:“不过,我不希望你这么一位玉树临风的佳公子卷入到我们的恩怨中来,更不希望你阻止我为兄弟报仇。” “晚辈不敢阻拦您为兄弟复仇,也无意加入到你们的恩怨中来。奈何……唉!”司马云龙双肩一耸,双掌一摊,一付叵耐之状写了出来:“晚辈只想对先生讲几句五内真言。金先生,你不觉得这样打打杀杀索然无味么?今日你得手杀了她,他日她的父亲又杀你,日后你的后人又找她的父亲复仇,这恩怨纠葛难以解开,又是何苦来的呢?倒不如灭去心头火,放下手中刀,化干戈为玉帛。” 五位少女闻后,料想金玉必会勃然大怒立时动手,不虞他仰望星空,废然长叹,说道:“好一个灭去心头火,放下手中刀!哎,我若不是殊为讨厌江湖上的仇杀,亦不会背井离乡、远赴塞外极寒之地。可惜,可惜你的话讲晚了,我既入中原,业已找到仇家,就难以放下手中刀。不过,看在你一席良言上,我向你承诺,只杀她一人,至于她的父亲、以及她的手下,我会尽数放过的。” 司马云龙问道:“金先生,你既然十分讨厌仇杀,何不连她也放过呢?” 金玉冷哼了一声,道:“老实告诉你,我虽然不满我兄弟的所作所为,更讨厌江湖仇杀。然而,兄弟终究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他的仇,我非报不可!” “想报仇就动手,谁还怕了你不成?哼,五战一,我们赢定了。”阿玲插言抢白。 金玉面渗小觑,万分自信的道:“人多并不代表力量强,假使我真惧了你们人多的话,也不会有单刀赴会、独闯虎穴之举。”唰的一下,扇点粉衣丽人,毫不客气的谠言道:“你自己种下的恶果,真想连累与此事无干的人去死吗?” 粉衣仙子虽得了司马云龙的内力,但是玉女七绝剑尚未修习,可也知道来者不善,手下上的话也只是徒送性命。她道:“你这话的说出可谓江边卖水——多此一举;杀你兄弟的人、与你结怨的人,均系本姑娘,与她们无干,此事自然不能叫她们插手。何况,不管怎么说,本姑娘也在江湖上混了几天,也知道一切恩恩怨怨只有双方当事人通过决斗来了结最为公平,至于其余人不过是决斗的见证人罢了!” 司马云龙忙道:“小姐,怎么,你真地要与他决斗?”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粉衣仙子望空而叹,对伊人悠悠的 道:“云龙,事到如今,一场生死之搏在所难免,退,一是我的武功不济、难以全身而退,二是金大先生杀气腾腾而来,也不允许我活着退去,三见硬卷毛、知难而退,又非我的性格。不过,金大先生一言承诺,我一败如水不会连累你跟阿玲你们,所以你……” “小姐,不才虽是一个无名之辈,可自认为也是你的朋友,朋友有难,我不能置身事外。假若你一味命在下离去,便未曾把在下当朋友。再者,朋友有难时我转身离去,此事一经传出,你叫我如何在江湖上做人?是以,无论如何,我亦不会独自退去。”司马云龙欲与美人共抗敌人。 第十八章 煮酒谈剑 粉衣仙子闻此言,凤目中闪出泪光,心下则道:“通过这一事,我才深深了解当年婉儿的心情,才真正理解了她的义举。原来,婉儿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了他看情、看意之重尤胜己之生命。不过,这么一来,我更加不可以叫他有任何意外,否则我会内疚一生一世。”想至斯,深情惓惓的说道:“云龙,什么都别说了,我知你担心我不敌敌人,唯恐我有失,其实你大可放心,我得了你的内功,业已今非昔比。所以,你不用为我耽心,我会轻松自如打发了敌人的。” 司马云龙深知她是叫自己在江湖上少树仇敌,可自己堂堂男子汉,怎么忍心见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当口拒强敌?她拒绝,自己益加不能置身事外,代她克敌之心甚浓。说道:“小姐,我既然不惜把内力输给你,说明在我心里未把你看成是泛泛之交。况且,你的内功固是精进一大步,但剑法实在是稀松平常,所以由我代你出战最为适当。”见美人欲开口,忙舒适郑重道:“小姐,甭开口,不才知道你要讲什么。你放心,我虽输一些内功给你,可还未到内功耗尽、心力交瘁的田地,拒敌对我而言并非难事。好了,客人来这么久,我二人如此争执,也怠慢了客人,此事就这么定了。当然了,如果你不当我是知己、刎颈之交,不希望日后再见面,你可拒绝采纳我的建议。” 粉衣仙子他神色凝重严然,不能违他的命,当即让步:“好罢,云龙,我一切听你的。不过,你也听我一言,千万小心,见事不妙,千万别硬撑着。好么?” 司马云龙点了一下头:“好,我答应你,打不过,我便学兔子遁之!” 金玉手晃纸扇,啧啧连声,似大是羡慕二人的情意,说道:“哎,看你二人这般为对方着想,我真不忍心坚持决斗。只要结束了打斗,虽只杀一个人,可却无形之中也害了另一个人的性命。可惜呀!” “你甭高兴太早了,小心乐极生悲。哼!”阿玲赍怨抢白。 金玉哈哈一笑:“但愿是我乐极生悲,而非是你们技不如人。” 司马云龙重新朝金玉一拱手:“金先生,晚辈不才,想向您讨教几招,故而代小姐出手,您不会因为我是无名之辈而不肯赐教罢?” 金玉唰的一合纸扇,不快道:“哼,甭假惺惺的,有什么话干脆直言好了。” 司马云龙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金先生,晚辈想求您答应我,你我二人一战之后,不论双方孰胜孰负,都希冀先生日后莫要找这位小姐索债报仇。您能答应晚辈的请求吗?” “这么说,你是甘心情愿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换她的平安活命了。是罢?”金玉初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后方问这么一句。不过,闻此言之后,使他对这位年轻后生又高看一眼,心说此人虽然年少,却是侠骨仁心,真是难得啊! 司马云龙轻松的道:“如果您非要这么理解,晚辈也没有什么异议。” “此次回中原,本想所遇到的敌人会是杀人如麻的冷血动物,不曾想到对手竟然如此热血沸腾、如此重情重意、如此侠肝义胆,看来这次决斗纵败亦不失为幸事啊!”金玉似乎不想与司马云龙决斗,继续道:“你是我平生所遇到的最值得敬重的敌手,故而至于你我是在兵刃上、还是在拳脚上,或是以其余的方式来决斗,皆听你的。” 司马云龙道:“不,不管怎么说,您照我年长,这题目怎么轮也轮不到我来出,所以还是由您来挥笔画道儿,晚辈跟着走。” “好,够爽快!”金玉一翘大拇指,环顾而视,悠悠的道:“明月悬空,星火闪烁;四野花香沁人心脾,画舫行于花浪香涛之中,恰如仙境;唉,真是忒惬意了!假使将这战场选择在此,岂不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你我虽身在仙境,却俱异地做客,不可在雅人面前动粗。依我之见,我们的决斗也可雅一点儿,就似苏秦、太白虽有剑在手,但并不用之来杀人。” “的确,此等清雅之地委实不宜见血,那如何比法呢?”司马云龙含笑咨询。 金玉舒然从容的道:“良辰美景,清雅之地,你我不如就来个雅斗。你我一人出招一人化解,只比划而不动真力,化解敌招之人无法化开敌人的招式便为输。但是,不拘何门何派,只消能化解敌招便为胜。哎,只是可惜无酒啊!” “阿玲,你们搬出三把椅子、拿二壶酒来。”粉衣仙子插言吩咐下人。 金玉见四人进舱搬出三个椅子,拿出二壶酒。放好后,一个仆人托盘立于自己身后,其余三人立于司马云龙、粉衣仙子身后。三人坐下,金玉又进一步解释:“少侠,咱们以壶中酒尽为决斗的终止,一人先进三招,对方化解而后还三式,才得饮上一盅酒。化不开敌式时,敌人可以饮一杯酒,由未饮酒者出招。以此类推,直至壶中酒尽而终,谁的壶中酒先尽谁为胜,至于败的人是愧而自尽,还是扬长而去,尽听其自便。好了,话鄙人尽已讲在了前头,你有何异议可立地讲出来。说吧!” 司马云龙未及开口,阿玲唰的一声拉剑出匣,毫不客气的道:“你大言不惭,本姑娘倒要看看这一招你如何化解。看好了!”长剑跃动,剑花翻飞,嗡嗡有响。随着腕翻剑动,一招凌厉老辣的剑招为其外售出来。她之所以人前空演一式,倒非故意卖弄,也非为了讨主人欢心,她总觉得金玉忒傲慢,故她才出此杀招,以求勿使敌人小觑己方女流之辈。金玉观后并未妄加评论,微微一笑,慢抬纸扇,扭腕拧扇,空自一兜,后又潇洒无力的向阿玲一点。 阿玲见敌人出招似是而非,似剑非剑,似扇非扇,慢如牛行,无力若病入骨髓,即小视而不满的道:“嗨,你比划的这个叫啥呀?病病歪歪的,你是不是患了痨病?如真染了病症,你还是趁早回家等着寿终正寝吧!咱们双方的比试也就此作罢,因为无须司马公子动手,本姑娘已经胜了你。” 司马云龙款至真诚、直言不讳:“阿玲姐姐,你输啦!” “何以见得,这……这怎么可能呀?”阿玲之惊诧不亚如闻听死者还阳。 司马云龙耐心的解释:“阿玲姐姐,你这一招貂蝉拜月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均发挥到了极至,这一点大出小可意料,然而我之所以说是你输了乃是有缘故的。金先生所使并非扇法是青城派的天罡剑法,化你剑招这一式是春满琴堂,后招瑶台有路,分别扎向你的脑户、百会、神庭、玉枕、络却五大穴,令你无法相守。故此……” “他攻有何可大惊小怪的,莫非本姑娘我无招可拆么?”阿玲口上不服。 司马云龙微笑道:“那也不是,以你的剑法而论,只须以十倍于金先生出招的速度回剑,使出一招西子浣纱不仅可以化解敌招,后招飞燕回眸竭力使出,定可迫使金先生后退五步。” 阿玲听完格的一声娇笑,似司马云龙所言她全然能办得到一般。金玉闻之则心下一愕,看来这年轻人有点儿门道儿哇!舒眉一笑,一翘大指:“好,端的是英雄出少年啊!冲此你当饮上一盅酒,只可惜发招之人非是你,故此这一杯酒你不能饮。书归正传,目下你该出手了。请!” 司马云龙手一动,道:“不,您长我幼,还当您先请!”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你看好了,这是第一招!”金玉突敛笑容,扇如剑跳动,端的是起如风、动若龙,分开香风,丈外虚刺。“第二招暗室欺心!”头一招未老,二式绵绵不绝而出,扇影顿改方向,绕后而扎。如以真刀真枪相对,这一式算计身后定然难以让开。第三招突出,扇影如烟一闪即逝,独占个快。“三招我已经尽出,现下看你的化解之招、回击之式。不过,这一盅酒,我还是当饮的。”金玉言毕,不顾对方反对,拎起酒壶,自斟自饮。他希望己招对方能化,最好所回击之招更不要令己失望。 “还是老江湖呢,你不知道你是我们 的敌人么,你就不怕我们在酒中下毒毒死你么?”阿玲笑道。 金玉颇为自信地说道:“不错,我们的确是敌人,可是我相信你家小姐的为人,她虽然有置我于死地之心,可还不至于下作到如此地步。小姐,你说呢?” “诚然如此,金先生的坦荡大大出乎小女子我的意料之外呀!所以, 希望金先生能答应我,无论今夜你与云龙的论剑结果如何,希望我们之间永远都不要刀剑相向。成么?”粉衣仙子 从心底往外不想与金玉成为敌人,故此情不自禁的言出五内。 金玉微点其头:“这你不用担心,毕竟这是我们之前早已经说好了的。难道不是么?哈哈……” “不错!”粉衣仙子不再开口,转而与金玉一并望向司马云龙,等着他开口。 司马云龙对于破解之法早已有数,浅浅、自信一笑,滔滔不绝的道:“金先生所使的依然是青城天罡剑法,第一式正是晴雪飞滩,向晚辈任脉所属的曲骨、中极、关云、石门几穴刺来。晚辈则以天罡剑法中的一式无情风雨外拦。第二式以歹毒见长,晚辈使出南海蓬莱岛岛主家传游龙剑法中的一式龙吟云起……”右手二根手指并成剑诀,伸出如剑倏地一改,极自然、极潇洒的飞往身后,剑法路数业已截然而易, 继续道:“……来拦住向我背后悬枢、胃仓、天宗、神道四穴袭来的四剑。至于第三招夜来风雨讲究的是个快字,晚辈则以轻巧玄妙的华山剑法来拆。”话出指动,在动中不知不觉间剑的路数已经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改,由神秘变为轻捷。绍道:“通过这一招苍松迎客的使出,华山剑法又破了先生的青城剑术,从尔使晚辈心口免去一剑之厄。” “好呀,好呀!”阿玲拍手道,对于司马云龙轻易拆了此三招,令六人大为惊愕。 司马云龙则对对方道:“金先生,现下应该是晚辈回击了。晚辈这头一招所用的系天罡剑法中一式的东山野狮;第二招则改为丐帮追魂剑法中的一招魂归故里来击先生囟门穴;第三招则以八大魔君中‘剑指南天’葛玉龙的九十三路岳王剑中的一式山外青霞,分别点向先生青灵、乳中、人迎、经渠、冲阴、合谷、气冲、箕中、横骨九大穴。”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如剑亦未收鞘和延宕,可剑路则一时变三变,指剑初时若炰烋的北风,中间一招又化为快如电动、捷如鬼王抓罗刹,最后见邪气外溢,快、狠、准各个方面无不胜前招百倍。恰如先抛出两个铜钱无人看上眼,突又甩出十两黄金震慑住观者。手指一缩,长剑应声入匣,饮下由红粉知己亲自斟上的旨酒。 面对对手所出的头二式,金玉则分别以一招寒梅待放和一式两楼残月化于无形之中,可第三招则犯了难,不住苦涩的摇头、皱眉,闭目仔细思考,心中潮涌:“闻知九十三路岳王剑原由岳王爷的岳家枪法中化出来,专点人的穴道,歹毒之极。今日见他使出,果真所传非虚呀!我若用天罡剑法中的一式金乌当空来化,不行,无疑会令敌剑刺中青灵、人迎、冲阴、箕中;用那式烟水茫茫来拆解呢?哎呀,也不中,无法击飞向乳中、人迎、冲阴刺来的三剑;那么用一式寸寸断肠,这又罩不住向我合谷穴飞来的一剑。青城剑法不中用改用别的剑法,可我所会的剑法中以这套剑法为强,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偷眼观瞧,司马云龙已饮下粉衣仙子给斟的第三盅酒,原来自己胡思乱想时,已然严重超时。可破不了敌招终究不好过,令他拼了命的苦思破敌招之法,什么飞鹰剑法、飞云十四剑等等剑法中的招式一一在大脑里闪过…… 阿玲咯咯一笑,大加奚落:“嘿,我说金大先生,你怎么干嘎巴嘴不出声、成了个哑巴?你倒是快说破招之法呀!你没瞧见,你一再闷着不吭声,司马公子壶中酒尽了,可要抢你的酒饮啦!”一言冲出,引来粉衣仙子的抿嘴巧笑,三名婢女嘻嘻娇笑。 由于金玉在专心一致苦思破敌的法子,所以阿玲的非笑之声未能挤进一句。他虽然不晓得面前这位少年公子何以会葛玉龙的岳王剑,不过他晓得如真要大打出手,决不会允许自己用这么长时间思考,自己怕是早已毙命在他剑底。此刻,犹如小猫抓心,坐立不安,冷汗潸潸、长嘘短叹,大脑中挤满了自己所会的诸路剑法、刀招、甚至于掌法、指法等等武功。 人在山穷水尽、万般无奈时都可能激发出内心的潜力,出人意表的改变眼前的不利局面。金玉乍见手中纸扇而急中生智,想起成名绝技,突扫愁眉不展、沮丧忧心的表情,中气十足的道:“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你那式山外青霞我已想到了破解之法。你看好了,着!”歘忽展扇,扇行如云,又似流水自高处遇石弯弯曲曲淌下,用行云流水来形容这招尽扫狼烟并不为过,然而不同的只是这招是扇法而并非剑招。 “煽了几下破扇子,便大言不惭的说破了人家的剑招,好笑、好笑、真是好笑呀!”阿玲毫不客气的嘲讽着金玉。 司马云龙则肃然道:“阿玲姐姐,金先生所言非虚,端的是化了我那一招山外青霞。你看先生翻手、抖婉的姿态、其扇法乃出自失踪江湖好久的‘逍遥郎君’宇文朔前辈门下,万万不可小视他老人家以扇代锤、捶穴打脉的绝艺啊!宇文前辈之所以名震天下,靠的正是这项绝技。” 粉衣仙子等无不一愕,她们均知道“逍遥郎君”宇文朔乃是一代大侠,其武功仅在八大魔君之次,然早于三十年前即失踪了。她们不知道司马云龙的恩师与宇文朔有交情,故对于宇文朔的武功一清二楚。 金玉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承鲜为人知,不料竟被面前这少年一语道破,看来少年人不可小视。喝下一杯酒,道:“司马少侠不仅仅精通各家武功所长,更有一般人没有的好眼力。不过,这回可看你的了,接着!”一言未毕,扇如剑闪,又如刀砍,后来竟然更了斧劈。三招潇潇洒洒、在不加一分内力的情况下尽数演完,以待对方化解、出招。 司马云龙一竖大拇指:“好功夫!”沉思些些,尽将大脑所想抖搂出来:“金先生,您第一招一枕清风搠我胸前紫宫、天池二穴,其中破绽之处几乎没有,晚辈想如将剑一横,使一招铜墙铁壁,当可化去;第二式地远天遥,扇向晚辈任脉划来,晚辈以快对快,自下而上,一式过眼云烟突点向您肩井穴,当可令您回扇而御,从而又化了您一招;对于第三招春色三分的打来,这招所取乃晚辈的百会、肩井、肩贞三穴,此招照先前两招均快捷玄妙,我想凭着武当的轻功青云直上当可避开,不过终究不是化开的,故晚辈想以华山剑法中拨云见日的前招和青成天罡剑法中清风冷月的后式合二为一,当能化掉您的第三招。”说话时指也未闲着,上下比划,突如龙吟九天,时似大雨倾盆,二个半招合为一式,间隔毫无任何刀削之痕,行云流水,自然天成的程度宛如这二大门派的剑法源出一门。 “云龙,你真棒,又化去了金先生三招。”粉衣仙子欢愉无限。 金玉由心往外对司马云龙大加赞赏,道:“司马少侠,前二招你化的可谓平平常常,我要说的是后一招,这一招你化得不仅巧妙,关键是将二大门派的剑法合二为一合得天衣无缝,半点儿破绽也未给敌人留,可谓大家风范啊!若是岳镇龙和路子安瞧见了,我敢说定能愁坏岳掌门,气死路老贼。哈哈!对了,现下出你的三招吧!” 司马云龙心说:“天色不早了,虽与这位金先生如此斗剑颇为开心,可长久下去终究不是个法儿。如许一来,不仅会耽误小姐休息,时间久了不归,还得令大家忧心如焚。好,我先以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难他一下,如难不住,再用九龙幻影十八式来拿下他。”此念浮现,当下道:“金先生,目下晚辈出招了,您请上眼!”指飞剑走,虽无声,可是剑气甚浓,一口气演了三招,分别是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中的龙战于野、风行 天上、雷出奋力。在剑法中,这三招上下根本不能衔接,因为它们上下均另有招式相连,一旦强行连接,破绽必定甚多,幸好此次决斗是就招而论,非论从两招间的破绽处化解敌式。殊不知,这三招在他手中衔接如一,毫无半分痕迹,宛似原来这三招就是这么衔接的,这些都赖于他在剑术上的造诣胜过其师。九龙幻影十八式这样难习的剑法他均已运用自如,其余剑法运用起来自然不在话下,这才令他如张旭所书的草字,所书虽仅有三个字,可狂草书成后外行不易将字分开。 粉衣仙子主仆乍睹司马云龙的比划,无不大惊,虽他掌中无剑,可剑意却十分明了。粉衣仙子初时自信玉女七绝剑系罕逢敌手的上乘剑法,可一见他的剑法,傲气顿逝,知道自己的剑法纵然大成也赶不上他。同时,这也使她对他去青城山会高手的事又放心了许多,知道凭这套剑法再加上他的内功夺下武林盟主的大位当决非难事。 金玉见这三招连成万剑,万剑化为片片飞芒将自己围在中央。这三招所走的路子各异,乍看起来刚柔不一、捷缓各异、似并非出自同一套剑法,可这三招却是同一套剑法中的招式。别说将这三招片刻间一一化去,纵是这头一式龙战于野要在弹指之间化去,凭自己的能力怕无法可施。此刻,满脑子均是实战中的利刃、飞雪,弄得他焦头烂额、束手无策。说真的,如真打斗的话,他一时难以破敌招还可以一一让开,可现下不一样,并无性命之忧,不必腾闪相避,要想胜出唯有破解敌招。 他急着想破敌式,可自己所熟知的剑法均难以化开敌招,想自己创出新的招式,一来时间短不允许,二来也未能作到博采众长,企图自创新招谈何容易!额头尽是豆粒大小的汗珠,月下看不清楚,可脸色的确变了。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苦苦思索两炷香的时间,甭说三招尽数化去,纵是头一式的拆解之法也未能找到。偷偷向司马云龙瞧过去,见他一杯杯饮着玉壶里的青州从事,心知此一役自己输定了。 对金玉而言,败于照自己年轻二十余岁的少年人之手,面子上是大为难堪。他认为大丈夫胜能承担,失败也应该敢于面对,况且一时的胜败输赢也不足以论英雄。观古,重耳有流亡他国之苦,齐桓公有管子一箭之耻,曹孟德有为马超追得弃袍割须、如丧家犬之时,关云长也有败走麦城之结果,武乡侯更是一世英明,临了六次兵伐中原,终未能定鼎中州。大英雄均如此,何况我区区一届凡夫俗子呢? 金玉心一宽,立时收起心神,不再固执的去苦想破解对方剑招,浅浅一声干笑,由衷说道:“少侠所使的这三招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法,我无法化解开来,就此服输。我们双方之间的恩怨也就此一笔抹煞,日后鄙人不再找你身边这位姑娘的晦气。哎,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叹了口气,盛情拳拳的道:“少侠即为上官青云大侠的嫡传门人,希望你能以他老人家为榜样,成为替天行道的一代名剑,千万莫学你要去的那地方的主人。” 司马云龙豁然,原来金玉根据自己使出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便准确无误的认为自己系上官青云的徒子徒孙。心下一笑,并未否认,道:“多谢前辈的忠言和期望,同时也请前辈放心,晚辈身为堂堂男子汉,又是习剑之人,自当以匡扶正义、除强扶弱为己任。” “好,如此真乃是江湖之幸,苍生之幸啊!哈哈……”金玉似乎早已把为兄弟报仇这头等大事甩在脑后,失败之耻也已烟消云散。他是剑客,又是君子,自然以败在自己所敬重的对手剑下为荣不为耻。拿起酒壶,斟上两盅酒,一盅递与司马云龙:“司马少侠,冲你这一句‘以匡扶正义、除强扶弱为己任’,老朽不佞,借花献佛,敬你一杯。请,老朽先干为敬!”饮下杯中酒,见司马云龙也喝下杯子里的酒,冲他一拱手:“少侠,匡扶正义之路任重而道远,你多多珍重,老朽就此别过。不过,老朽并非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他日想出你这三招剑法的拆解之法,定然会现身找你再来一次雅斗。哈哈!”唰的一合纸扇,想离开却颇有几许恋恋不舍,扭头一瞧粉衣仙子,冲其真诚的一笑,后又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令人甚是不解其故。 司马云龙也拱手回礼,极是真挚的说道:“金先生再次造访之时,晚辈定会提前多备美酒相待。天黑路难行,希望先生一路福星。再会!” “不错,天黑了,你别遇上鬼。”阿令笑嘻嘻的对客人道。 金玉甫才回道:“黑是不错呀,可我不可能再遇鬼了,因为在这里我已经遇上了你这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长舌鬼啦!”提气直射向远方,声音越发轻了,并回响在脑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哼,莫名其妙,倒似是谁看上了他是的。”阿玲冷笑后对司马云龙道:“公子,这次多亏你打跑了强梁,我们真得好好谢谢你,要不请你再喝几盅酒吧!” “不了,天色不早了,在下早应回去了,无奈出了这件事。我相信金先生是君子,不会去而又返,故此你们可以安心小憩了。”司马云龙话固是对阿玲所讲,可眼睛始终未离开粉衣仙子,含笑道了句:“练功勿急于一时,小心些,我去了。” “嗯,我记下了。”粉衣仙子急促的问:“我们何时能够再见面?” 司马云龙淡淡的道:“不得而知。不过,我相信只消缘未尽,肯定会有下一次见面之日。小姐,请多多保重,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云龙,你去罢,我会代你向上苍祈祷,保你能达成目的。”粉衣仙子虽觉有一肚子话要对他说,然又怕真的吐完心曲而与他的缘也尽了,所以欲目送他离去。 阿玲面有敬佩,笑嘻嘻的留客:“公子,夜色尚早,你何故急于离去,是不是我们招呼不周呀?” 司马云龙笑道:“那倒不是,真的是天色不早了。” “既如此,您好走,我们不远送了。”阿玲与另外一名白衣婢女一动白绸,将其以内力抛向花海对岸。唰——银河在花海上空出现,直抵彼岸,银河为云所托,在花海上空一尺处固定住了。 “各位,晚安,在下告辞了!”噌的,司马云龙脚踏白绸,宛如一条玉龙,欻而一闪而逝,消失在黔云黑雾中。 粉衣仙子含情目送伊人向远方飞去,睹二名婢女又撤回云桥,若有所思,心中殊为失落茫然。心下思索:“他询问我姓名,可我并未令他如愿。他嘴上没讲什么,心里会不会怪我不够坦诚,从而不愿见我。不……不不会,决不会的,他是一位谦谦君子,万万不会不体谅我的苦衷。哎,真不知何时有天赐良机,方能对他言明我的出身、姓名呀!”停顿片刻,轻轻长叹一声,举目望星空,哝哝的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又不住叹气,深有感触的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既然如此愁苦,何不挥剑斩断情丝呀?”阿玲调笑道。 粉衣仙子悠悠的道:“欲断难断,想斩难斩,早已身不由己啦!” 不错,情这个字怕是事间最为简单亦最为复杂的事情,说其简单只须当事二人心心相印即可;说它复杂,一旦碰上它,便似身陷泥潭中,越是苦苦挣扎,越发向深处下陷,一发难以抽身和自控。粉衣少女虽然晓得自己不应该爱上司马云龙,然而实在难以和心底里对他的爱相抵触、抗衡。正因为此中缘故,她方说想要斩断情丝,然而早已经太晚了。现下她已经越陷越深, 跃出这泥潭、抽剑斩情丝这些力道早给一个情字化得干干净净了。 阿玲嘻嘻一笑,道:“既是身不由己,不如顺其自然。小姐,依我看,不如咱们下一步跟司马公子一同往青城山,也瞧瞧热闹儿去。” 粉衣仙子沉思良久,终未能下定决心,但她突然想起一事,对阿玲道:“阿玲,你 明日飞鸽传书给父亲,说我身体不适、心情不佳,不想这么快回去,索性无事,想在外面散散心,再玩儿些时日,待我心绪转佳,自会回去请安。”心想:“我现在回去的话,怕以后难以再见君之面了,然而不管怎么着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回去,务须觅得一个适当的机会对他讲明一切。”想到刚刚冲入茫茫黑夜的伊人,想到杭州城中见他与陈凤如亲热之极的情景,想到陈凤如能够朝夕与他在一处,心下大是羡慕、妒忌,使她不住长吁短叹,凤目中闪烁着无奈、茫然。 阿玲心领神会:“小姐,你放心,我就说小姐在外害了一场大病,正在用药调养,待得病痊愈之后方能归去。” “我好好的,又染什么病了?”粉衣仙子语中有埋怨,心下嗔着她在瞎说。 阿玲仍笑意满面,打趣儿道:“小姐日夜思念着他,未见时闷闷不乐、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想见他一面,见面之后开心无限、精神爽朗,分手之后更加惆怅、更加郁闷,更加不豫。时而兴奋、时而郁闷、时而欣喜、时而不悦,这难道不是病症吗?不过,说起这病的名字,古人还遗留一首诗呢!” “哦,什么诗呀?”粉衣仙子慢吞吞的问。 阿玲诈作正经的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粉衣仙子知是王维的《相思》,显然正中己心,兀自嘴硬:“胡说,我看你才有病呢!不过,写字条时勿言我有病,否则父亲会担心的。” “嘻嘻,放心好了,这个我知晓的。”阿玲道。 粉衣仙子微微点点头,在月下望着司马云龙去的方向呆呆的站了好久,直到感到一丝凉意袭来,在阿玲的催促下这才聊以**的转玉体、迈动玉环步,缓缓回到闺房。 第十九章 扑火飞蛾 呜——一声咆哮,真气四外蒸腾,至令四周的观战者不得后却,不能不暗叫好强的内力。客栈院内二位内功高手苦战之余隔空对了一掌,掌气在二人周身游走相吻,发出若狂风般的怒吼。 此刻,郑万元手持锦匣单掌跟敌人较量,而敌人竟然是刚刚画舫上论剑败给司马云龙的金玉。显然,他虽然刚经历了一场败绩,可是对于战胜眼前这个万元山庄之主还是信心百倍的,毕竟无论在内功、外功上自己都远胜敌人。金玉微微笑道:“郑庄主,将九龙至尊剑放下来罢,你不是我的对手,别硬撑了。” “硬撑不假,不是你的对手更不假,可是至尊剑我绝对不会交出来。”郑万元给对手震得后却了两步。 “看来你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啊!好,我这就击败你,叫你看看你不交,我能不能拿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哼!”金玉有些恼怒,双掌加劲,更加威猛的击向对手。 郑万元胡须飘摆,早感吃力但仍然晃掌拼死抵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因为有敌人突然前来夺剑,所以此刻的陈凤如、月儿、万元山庄的高手们都聚集到了院子中,人人拉刀剑出鞘,只等郑万元一声令下,他们会随时上前杀敌。其中,以陈凤如最为兴奋,毕竟这是她从出家门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亲自参加争斗,这可是之所以上峨眉山苦习武功最终目的,为了今夜她可是一盼就盼了六年之久啊!不过,当她看见大名鼎鼎的郑庄主竟然不敌面前这个敌人,便对自己能否战胜敌人心中画出了个问号。不过,她相信,只要司马云龙回来,以他的武功一定能战胜这个金玉的,所以她虽然紧握双刀可并没急于出手助战。 突然,金玉一掌飞出直取对手心口,郑万元暗叫好一招单刀直入,不敢怠慢忙摆单掌去化敌招,然而殊不知对手要的恰恰正是这一招。果然,金玉微微一笑,后招混水摸鱼陡然而出,变掌为爪更加快捷地扣往敌人的咽喉。郑万元一惊,情知单掌在外难以克敌,慌忙用左手的石盒打向敌掌,以求其能中途止步。 “啐,真个是舍命不舍财啊!”更加出乎郑庄主意料之外的是金玉不仅没有撤爪反而一翻手紧紧的扣住了石盒,并且一运力意欲将石盒上的另一只手给震开,因为此刻的郑万元也想如此作为,所以猛然轰的一声响,双方的手同时给对方的内力从石盒上震飞。正当郑万元的手要碰到石盒时,金玉则出其不意的飞起一脚将石盒踢往头顶上的广寒宫中。目睹石匣飞起,金玉、郑万元均急了,可是还未等二人采取行动,变故便发生了。 “嘿嘿,多谢郑庄主赐予宝刃,恭敬不如从命,大爷收下了!”这声怪叫尚未陨落,呼的一声巨响突而灌入金玉、郑万元、陈凤如等人的耳中,惊愕之余抬首望向空中。眼睁睁见到一条乌黑油亮的铁链自院外的树上横空飞出,喀叭一下,长蛇张开大口死死咬住正欲下坠的石匣。然而,同时飞下来的还有一片白雾,当众人一闻之下暗叫不好时,纷纷中迷烟倒下了,虽然人人清醒,可是偏偏又四肢无法动弹。更令郑万元心急、懊悔的是神剑真的易主了。 “既然是郑庄主不要了,焉能无我份?”、“嘿嘿,也不能少了我老叫花子的一碗剩汤饭。”二声怪吼,又有两柄飞抓自屋顶和院外的树上两个方向飞来,牢牢扣住石匣。随着三柄飞抓的出现,立地有三条人影出现在黑夜里,各自运足劲力向自己怀里死命拉铁链。 “宝刃当属我煞神所有!”呼的一条人自门口的树上扑来,人未至,飞抓先行,又使石匣身上多条毒蛇咬着。“放屁,宝刃最终落到何人之手尚是一个未知数,你凭啥说它是你的?”随着话落,又有两条人影飞奔而来,抛出铁锁扣住石匣。 “真是奇闻,不过是个普通的石匣,怎么就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既然是香饽饽,老夫便得取来尝个鲜儿。呵呵!”一个蒙面人不知自何处飞出,同时向石匣抛去铁锁,扣住后运足劲力向怀里揽。至此,霎那之间空中无端飞来六位不速之客,并且目的出奇统一,直奔石匣里的宝刃,均有不夺得宝刃不罢休的气势。六人的目标固然一致的,可并非同门。 六人向自己怀里全力拉链子,致使六人牵着石匣在空旋转起来,如难以停下来的纺车。狂风顿时大作,如条条巨龙围绕着车轮不住飞转,其声之响可震四野,把破房上的瓦一片片尽数卷起。郑万元、金玉、陈凤如等人顿时感到一股猛劲向自己胸前袭来,无不感到窒息。 轰轰几声轻响,六人转够了,拉着铁链一同坠地,他们仍在用劲拉着铁链,人人怒目瞅着对手。陈凤如、月儿虽然不知晓六人的底细,可是郑万元、金玉则认出几人:自称煞神的那黑铁塔般的主儿是绿林高手煞神,一手拉铁链,一手握着长杆托天戟护身;那个秃子是在绿林中消失了许久的秃头山鹰,手中一柄五毒峨嵋刺;第一个出手的那个瘦子使一柄又薄又短又轻的雁翎剑,是以采花而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那股令郑万元等人动弹不得的白雾就是他入室采花的杀手锏,虽然今夜制住陈凤如、月儿这二位美女,可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佳人身上;持打狗棒的老者是丐帮在此地所设分舵的苗舵主;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是三江帮的易堂主,兵刃是一柄金顶开山斧;最后出手的那个蒙面人不知底细,可听他的声音显得很苍老,显然是位老者,手中紧握一柄雪亮的长剑。 采花大盗很是愤怒的质问五位竞争对手:“这些人臣服均在我的杀手锏之下,原本属于他们的宝刃理所当然归我所有,你们干么死不要脸的插一手进来?” “小子,大爷不得不说你一句放屁。你说这宝刃是你的,大爷问你,它是你爹打造的,还是你爷爷所铸的,你不过是乘人之危,你能乘得,难道大爷就不能乘得吗?哼!”煞神啪啪运力拉铁链,毫不客气地反驳。 “煞神老弟所言甚是,这本来就是个无主的东西,得到它,凭的就是这手头上这股子力气。”秃头山鹰皮笑肉不笑的点着头,但并未减少在铁链上注入的内力。瞧见了易堂主,不解的道:“易堂主,我们不地道,你自诩是正义之士,怎么今儿也干这种乘人之危的勾当哪?” “老兄,这你可就错了,干这种勾当,他不是今日才干的,而是一贯都在干着这种勾当。”煞神在嘲讽别人。 易堂主倒振振有词:“二位,此言差矣,我之所以前来争夺宝刃,为的就是不让宝刃落入到你们这群贼人之手,以免用它来为祸武林。”用力向怀中拉扯铁链,致使铁链铮铮直吼。 采花大盗嘿嘿一声狞笑,道:“这位三江帮朋友的话很是有理,你们不明白,反正我是能够不折不扣的理解。他的举动就好像我在夜里去到大姑娘的闺房中,给美人送去期待已久的云雨之欢一样,所为的都是给别人带来更多的欢乐和幸福,辛苦付出的永远都是自己。我说三江帮的这位老兄,你我道固然不同,今夜我这个异教徒可给你挣足了面子,你怎么感谢我呀?” “他会把自己的老娘、老婆、小妾、小妹、小女儿统统无偿奉上,供你尽情享乐的。哈哈!”煞神道。他知道这话的说出可能会引来易堂主的不忿,甚至于会向自己打来暗器,故此,他说话时,又在防人之心上下了几分力量。 在众贼人的一片非笑、讥讽声中,易堂主突而一嗓子:“我谢,我这就把你给他妈的大卸八块!”喊声未歇,一摆金顶开山斧,呜的一下直奔敌人顶门劈过去,力道不凡,异常快捷,堪称身手不俗,好一式五丁开山。所不过目标不是煞神,而是要他道谢的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乍见敌刃奔来,不由得一惊,立地抬剑欲斗。恰在这时,夹在二人中间的蒙面黑衣人突然开口:“有缘在此相聚就是朋友,朋友间怎么可兵戎相见哪?”唰的一剑极快飞出,托向易堂主的兵刃,可剑至中途竟骤改其道,立时下沉,加十足十的劲力,刺向易 堂主左肋要穴,这一招使得颇为出奇不意。他知五人中固有同道,可在今夜这个场合,同道无疑与自己的敌人毫无二致。 “呀,老儿,你使诈,敢算计大爷!”易堂主也顾不得去宰采花大盗,飞身后却,并以兵刃竭尽全力回击。对方的举动无疑激怒了他,令他想杀对方之心更胜对方欲杀他之心。叮叮当当几声鸣响,两个相距最近的人动起了手,可谁也未忘以另外的手拼命回拉铁链。 “好哇,多谢这位不识真面的朋友替我教训这个口出不逊的小子。”采花大盗俨然一副得意洋洋、幸灾乐祸的样子。 采花大盗乐祸的笑声尚未息,呼的一声巨响,左侧一股飓风压顶而至。心中一惊,闪目观瞧,见偷袭者并非旁人,乃是同道煞神持戟拍来。“敢暗算偷袭,你他妈的不讲江湖道义,不讲同道之谊!”飞出雁翎剑托起敌戟。一声巨响,采花大盗化了敌招,顺势一剑划向敌人双手。他是以轻巧快捷而成名,这一点自这招逆水行舟上便可看得出来。 “现在你还好意思跟大爷讲啥江湖道义、同道之谊,如果你真的看重它们,见大爷在此,你小子就该灰溜溜的滚蛋。现在还讲这个,你他妈的十足是个伪君子。”煞神嚎叫时速速抽回大戟,手中铁链在敌人眼前一晃,引开注意力,大戟在下攻向敌人下盘。 秃头山鹰微笑着对身旁的苗舵主道:“苗舵主,你我的目标固然一致,可惜的是道不相同,无法走到一起,所以彼此都不能让着对方,也没有必要假惺惺的劝对方退出。现下,他们四位已经兵戎相见,莫不如你我二人也来切磋一下武功,胜者留下继续争斗,败的人速速离去。大家无冤无仇,为了避免有人死伤、有人流血,我看这个办法到目前为止最可行,阁下以为如何?”运一股真气于铁链上,与敌人击来的真力抗衡。 “嗯,这个提议最是仁慈,我可以接受。那么没别的,请进招吧!”苗舵主万万不曾料到匪类之中也有光明磊落的君子,所以才让对方先进招。 秃头山鹰摆手,诚恳的道:“舵主此言不妥,你我二人固然道不同,也不是可以合作的朋友。可是,长幼有序我还是知道的,您比我年长许多,要决斗也得是您先进招。苗舵主,您就甭客气了,请吧!” “恭敬不如从命;那老夫就得罪了!”苗舵主立时在打狗棒上加劲,虚点敌人面门,调出敌人目光,改道扫向敌人腰间。见敌人一纵而起,闪开了,可并未出手还击。苗舵主的棒也跟着飞了上去,直点向敌人足三里。呼的一下,秃头山鹰翻身躲开敌棒,坠在地上。苗舵主很是不解的问道:“朋友,既然是决斗,你为何不出招还击?” 秃头山鹰显得很是郑重,说道:“我之所以让你,一是敬重你在江湖上堂堂大丈夫的磊落名字,二是敬重你是年老之人。不过,接下来我可要出招了,你可要多加小心了!”话音甫歇,唰的一下刺出,这招雁过斜阳很是凶悍老辣,当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即使杀招。不过,他可够忙的,一面得以真气抗击对面对手的真气,一面还得以峨嵋刺来对付身侧的敌人。 “出手不凡,果真不坠堂堂高手之风。”苗舵主不敢小视,飞抬铁链挂出敌刺,棒则一顺,直点向敌人膻中穴。“承蒙夸奖,不过如此而已!”秃头山鹰暗运真气也一顺峨嵋刺,顿时使出一式白马之盟,刺向敌人的打狗棒,砰的一声巨响,两色兵刃吻在一处,立时引起白烟四溢,同时打斗的二人也凝固了,均注视着对方。 郑万元、金玉心道秃头山鹰果真比所有人都狡猾,知道这场争斗结束越早对他越有利,然而能使他达成心愿的途径只有与敌人拼内力。不过,二人更多的是对黑衣蒙面人身份的猜测,开始时以为凭眼力只要其出手可从其武功路数中看其属何门何派,可黑衣蒙面人一出手,却未能如愿,那是因为对方所会的剑法颇多,并且不住更换,令其也犯了迷糊。突然一声惨叫自车轮中传来,郑万元等人一惊忙举目相睹。 原来,秃头山鹰与苗舵主拼内力到了关键之处,秃头山鹰大吼一声:“想拉去,没那么容易!”紧握铁链的手下意识的一抬,随着袖子抬起,嗖的一声,一支喂过毒的袖箭立时扑出,目标直指苗舵主咽喉。苗舵主立地一声惊吼,万未想到酷似君子的敌人竟向自己打来袖箭,急忙闪身,因距离太近,加上以为对手抬手是加劲相抗对面敌人送来的真气,所以迟了点儿。一声轻响,一柄袖箭打入他肩头,立时觉得这条臂膀渐渐在麻木,愤恨的吼:“不要脸,你的暗器喂了毒……” “老儿,你不觉不得醒悟得迟了些吗?”秃头山鹰笑嘻嘻的盯着敌人,而且不断在兵刃上运力,以使自己偷袭之事莫要被敌人现学现卖,反而用到自己身上。 苗舵主感到麻木的手臂越来越不听使唤,可他不想就此放弃,依旧一面运力抗击其余对手,一面加紧阻击秃头山鹰的进攻并责问对方:“贼子,你真是个狡猾的东西,原来你所说的敬老全是假的,为的只是叫我去掉对你的防备之心。你……” “嘿嘿,老东西,我告诉你,我敬佩狼也不会敬佩你的,狼为了生存可以诱敌,可以偷袭,它走遍天下吃的是肉,而你走遍天下只能吃些人家喂狗的残汤剩饭,老子堂堂的大丈夫干么自甘堕落敬佩一个连狗都不及的东西?不过,看在你赞我一句堂堂高手之风上,我可以叫你死个痛快……”秃头山鹰呼的一运力,峨嵋刺中飞出的真力立时将打狗棒劈裂数瓣并击向四外,峨嵋刺长驱直入,波的一下刺入苗舵主胸前。 幸而这一次苗舵主有了防备,敌人的目标偏了一些,并未刺入心口。如果不是这整条臂旁麻木失去知觉,敌人尚不至于这么快得手。秃头山鹰不依不饶兵刃一晃再次飞出,意欲给敌人致命一击。苗堂主手中铁链被迫撒手,不顾一切的后滚,虽然自认为躲过了敌人的致命一击,可这仅仅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苗堂主,你不止中了剧毒,关键是伤及了五脏六腑,活着对你来讲简直就是痛苦,大爷就是不忍心看人遭罪,就勉为其难的送你一程好了。”煞神眼见身受重伤的苗堂主竟然滚到了自己脚下,机会千载难逢,连忙飞起脚来,频频踩往苗堂主胸口。 身受重伤的苗堂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胸口不住挨踹,连连惨吼、频频吐血,当真是好可怜,就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然给煞神活活的踩死了,直到闭眼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他梦寐以求的石匣。对于煞神这一举动,郑万元、金玉、陈凤如等人竟然震惊不已,虽然身在江湖中杀人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可是这么活生生的将人踩死还是不多见的。 苗堂主的死令秃头山鹰等人兴奋不已,甭管他是怎么死的、是谁击毙的,反正对自己而言竞争的对手少了一个。秃头山鹰突而提气高声喊道:“四位,住手,请听我讲几句。” 正在僵持中的四人纷纷罢手,均想听听他有何高见。采花大盗笑嘻嘻的道:“我们这些人的头脑斗不过你一个人的头脑,你想出来的计谋一定可行。说吧!” 秃头山鹰道:“承蒙老弟夸奖,我想我们这样打下去,不知得打到何时方可分出高下来,我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郑庄主的行踪而今可是牵连着天下所有人的眼球,想来我们能用渔翁得利这招,一些居心不良的小人便有可能使黄雀在后这招。故此,各位不妨想想,假使有更多的高手到来,我们已经斗得是筋疲力尽了,他们会不会向煞神老弟招呼苗舵主一样招呼我们?我想这是不容置疑的。小心行得万年船;我们不能光顾着眼前的美食,而忘了脑后的杀身之祸。各位,你们说是这个理儿吧?” 秃头山鹰一席说得四人无不点头称是,一想到方才苗堂主的死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无不惊恐不已。采花大盗道:“不错,到时我们内力耗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秃头老兄,你说那么我们具体应当怎么办 呢?” 秃头山鹰狡狯的眼睛来回跑几圈,言出五内的建议:“这里目前为止就我们五人和郑庄主等各位朋友,我们要想活命的话,只要速速离开,至少立即离开这个世上最不安全的地处,到了无人打搅的安全地方,我们是一同参悟剑上的秘密、分享剑上的武功,还是通过决斗来一较生死,这些都不成问题。我觉得上策是我们五人速速离开这里,为了不至于有人知晓我们的行踪而威胁到我们的生命,我觉得离开之前要除掉除了我们五人之外的所有人。唯有这样我们离去了,再有人赶来才能不知我们的行踪。” “将赐给我们宝刃的恩人杀了,这似乎有些惨忍了吧?”易堂主自持是名门之士,固然心下赞许,嘴上假惺惺的讲。 煞神倒是干脆:“好办法,那么我们还愣着干么,一并动手,将敌人全剁了。” “咦,真是奇了,奇了呀!先前还争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怎么不动手了?”司马云龙突然现身门口,双手抱膀,极为悠闲的看着五人。有人夺剑这不能让他感到奇怪,可是令他不解的是口口声声称不喜江湖争斗的金玉为何也来夺剑哪?可又一想他虽然不喜欢武林争斗,可是并不代表他一样也不喜欢武林盟主的宝座。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快来救我呀!”陈凤如顿时大喜,知道救星来了,己方有救了。 秃头山鹰等人顿时大惊不已,虽然知道司马云龙是来跟自己抢宝的,可是当看到来者是个年轻人时放心不少,毕竟以他的年龄,在武学上修为,他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对己方而言构不成致命的威胁。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如妹,让你受惊了。”司马云龙旁若无人的来到了陈凤如身前并扶她坐好,看她和己方所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放心了,当扶月儿坐好时又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长剑,这才转身有对客人们微笑道:“怎么,各位,你们愣着干么?” “大爷们爱干么干么,管你屁事儿!”煞神大戟顿时指向前来分羹的年轻人。 “啊,我明白了,定是各位的手被各自的铁链所牵制,因而无法痛痛快快斗一架。我这个好心人既然赶来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们一个忙吧!”在所有人惊诧之时,司马云龙飞身而起,咔的一声,冰冷如霜的长剑当即抽出,喀、喀、喀、喀、喀、喀,双足在石匣上一转动,长剑飞出,竟将纠缠在宝刃上的六条铁链一一锁断。可是,令人吃惊的是凭他的武功竟并未碰已坠落在地的宝刃,而是一个云里翻飞回到了爱人身边。他双臂一抱,冷冷的朝五人一笑,说道:“现在我帮各位解决了困难,各位大可尽全力来争夺宝刃,不必顾及我会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因为本人对于宝刃并不感兴趣,只是喜欢看些精彩的厮杀罢了!好了,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你们还是赶紧动手吧!” 秃头山鹰笑嘻嘻的道:“我说朋友,你不要小觑我们的智商,我知道你现在不出手,其实是想等过一会儿,我们耗尽内力,你夺宝刃离去。” “唉,难怪你老到了连头发均脱尽了,原来真是老糊涂了呀!你也不想想,如果我想夺宝刃,我完全可以不帮你们锁断铁链,大可直接偷袭你们、抢宝刃而去,而绝对不会等到你们发觉时才出手。信与不信全在你们,反正我的心是坦荡荡的。”司马云龙一拍胸膛,一副不苟言笑、君子坦荡荡的孤傲写在英俊的面孔上。 呼的一声响,采花大盗见到其余人的目光均被司马云龙吸引住了,又自恃轻功过人,不顾一切的急急忙忙扑向宝刃,不言而喻是由先前的欲与其余人分享改成独吞。 奇峰突起,当他扑到宝刃的上空、手爪刚触摸到宝刃时,竟然大吼一嗓子,扑通的一声,整个身躯趴在了宝刃上。原来,当他要得手之时,黑衣蒙面人的剑已刺入他右肋,煞神的托天戟硬生生自他的左肋扎进,秃头山鹰发出一支袖箭,直打入到他的咽喉,易堂主的大斧一摆平着拍在他的头顶上。 “真是好俊的功夫,人人出手如电,更奇的是一只眼睛盯着我,另一只眼睛还能瞄着中间的宝刃。由此看来,今夜这场打斗比我预想的要精彩多了。对了,各位不要愣着,接着来。请!”司马云龙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大手一伸,示意四人只管动手,完全不必理会他的存在。 秃头山鹰觉得年轻人的目的固然不似其口中所言那么单纯,他的身份也神秘莫测,可他的确是为自己解除了束缚的枷锁,自己可以全力击杀竞争对手。不过,最好是以计除掉对手,毕竟圈外还有司马云龙、郑万元、金玉诸人在等自己诛杀!向身侧的煞神移动几步,建议道:“煞神老弟,咱们四人中只有你们二人是身在绿林的豪杰,宝刃无论你我谁夺了都好,万万不能落入到伪君子之手,落入其手不但你我难以活命,我们的同道也必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煞神点头道:“不错,这一点,我也认识到了。不过,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办呢?”为了防止另外二人联手击来,不由自主地向左边的同道移几步,使自己据他近在咫尺。 秃头山鹰喜滋滋的道:“我认为你我当联起手来对付敌人,只有联起手来方可夺得宝刃、保住性命。” “甚合我意!”煞神感到正中下怀。他认为秃头山鹰纵然对自己起杀机,那也得是在杀了眼前这二人之后。 秃头山鹰道:“老弟,你可真是个聪明人哪!啊,小心暗器……”在煞神扭头持戟相抵那一瞬间,峨嵋刺暗暗运足劲力,波的一下无声无息的刺进煞神心口窝,由于煞神全心全意去防备右首敌人,加上二人近在咫尺,秃头山鹰又是全力送出,所以使得煞神的长兵刃无法抽回,躲闪不及。 当啷一声,托天戟坠地,煞神胸口流血,不解的问:“你……你……” 秃头山鹰诡秘的一笑,接口道:“你是想知道我明明和你制定了攻守同盟,何以在口血未干之时对你这个盟友下毒手。对吧?”见煞神奄奄一息的微点其头,方吁吁然的解释:“我不知你做没做过生意,生意人常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名言就是:在生意场中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为了利益,今日的朋友也许就是明天的敌人,今天的敌人到明日也许就是可以合作的伙伴。嘿嘿,我说聪明的煞神老弟,听了老哥这句肺腑之言,你是不是有所感悟了?嘿嘿……” “你……你真够……够毒……”煞神嘴里的“辣”字尚未自嗓子里挤出,便已经气绝身亡,至死为止,一直双目难闭、心有不甘。轰的一声,扑倒在采花大盗身旁。随着煞神的倒下,由六人组成的争剑车轮已经被欲望和贪婪的烈火烧毁一半。 “嘿嘿,这回你可以说对了,正所谓是无毒不丈夫……”秃头山鹰一语未了,唰唰唰,又自袖里打出三枚袖箭,不过这回的目标却是左侧的易堂主。他知道,在二个对手中,最难对付的是黑衣蒙面人,不如先施偷袭将最易对付的易堂主干掉,而后再收拾黑衣蒙面人。 “你小子真他妈的不地道!”易堂主飞抬大斧全力拨打奔自己飞来的袖箭,当当当几声脆响,袖箭固然被他一一封出,可他猛可间觉得左肋一凉,一件细长的应物插进体内。扭头一瞧,发现是黑衣蒙面人趁机突击自己,将长剑刺入自己体内。他瞪大眼睛,愤怒的瞅着黑衣蒙面人,黑衣人迅速撤回长剑,肋间泉眼立时窜出鲜红的血液。当他想持斧上前剁黑衣蒙面人时,大斧竟然脱手落地,手指黑衣人,僵立良久,连连道几个你字便倒下了。 第二十章 利之所在 “朋友,你甭怪我,你要知道,在利益面前,没有同道之谊、江湖义气、手足之情,只有弱肉强食。不过,你现在记住也不晚,至少来生不必再吃亏上当了。啊哈哈……”黑衣蒙面人的笑声令郑万元等人感到背后冷汗一个劲儿外溢。 司马云龙啪啪鼓了几声掌,漫不经心的冷笑道:“好哇,当真是好一个弱肉强食啊!果真是名门大家子弟,不言则已,言之必然一语中的,令人不得不由衷的道一句佩服。不过,现下的情形诚然如你所说,六人只剩下了你们二个最有心计的,不知道谁将是最后一个幸运儿呢?” 秃头山鹰对黑衣蒙面人颇为客气的道:“黑衣朋友,我觉得这位白袍朋友的话固是直白,可也确属事实,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呢?” “老夫无话可说,还是刚才那句话:弱肉强食!”黑衣蒙面人似乎不愿意多说废话,或许深深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秃头山鹰见敌人狡猾,不给自己可乘之机,现在无机可乘,只有慢慢等了。他道:“朋友,既然你这么讲了,我也没有别可说,那么你我二人就动手来一争长短吧!” 黑衣蒙面人手一伸:“请!” “得罪了!”秃头山鹰突然暴起,峨嵋刺一顺,唰的一声,柔情暗生轻巧巧递往敌人丹田穴,招式固然不刚猛,可却不得不承认极为轻巧、极为快捷。黑衣蒙面人如黑风向右微移,使得敌刺走空,唰的,长剑直抹向敌人喉管,乃是极为普通的剑法,只是通过剑上劲力可知其内功修为颇为不凡。 秃头山鹰大叫一声,真如一头受了惊的秃鹫,噌的一下,缩颈藏身顺利避开敌剑。峨嵋刺立时如水底的鱼游向敌人下盘,吻向其右腿上的伏兔穴。黑衣蒙面人一跃而起,异常迅速的飞出右脚,一下子将秃头山鹰踢出。一不做、二不休的趁势上前,举起长剑,使出一式风花雪月奔躺在地上的敌人招呼。 躺在地上的秃头山鹰早可一跃而起,之所以未跃起,是另有文章。见片片飞雪奔要害罩来,一未滚动,二未以手中峨嵋刺外封,而是突然一抬袖子,使得一枚袖箭直向敌人心口咬去,由此方知他不慌不忙的原因乃是要在敌人伤自己之前反杀之。 黑衣蒙面人也不傻不憨,深知以自己的死换来敌人的伤,拿老帅去换小卒委实犯不上。因为此,抽剑时一跃而避开袖箭,如果不是因为轻功不凡,早就死在袖箭之下,哪里有时间去躲去闪? 秃头山鹰一击未能成功,飞身跃起,瞅着黑衣蒙面人嘿嘿一声狞笑,道:“朋友,说真的,我还真低估了你的势力。不过下面不会了,你看招吧!”如一根离弦的箭射向敌人,拧腕刺跃,一着马放南山走到中途突然又化出后式石沉大海,更加凶悍歹毒的击向敌人下盘。 猛然间,黑衣蒙面人和秃头山鹰的打斗发生了微弱的变化,原来二人的兵刃尖对尖吻在一起,二股真气纷纷涌向二件兵刃的尖部,砰砰巨响不住自空中传来。可见二人均尽最大的努力与对方苦苦争斗,都想凭着强劲的劲力将对手击垮。 几次运力后,秃头山鹰竟然被逼得连连向后退几步,不言而喻,乃是内力不及黑衣蒙面人。这一下使他心下惊慌不已,知道如与敌人拼到底,自己必然身受重伤,这里这么多敌人,任谁也不会放过自己。看来要想扭转局面,只有估计重施。突然大吼:“妈的,今儿,如果老子要是不将苦苦修习二十年的上乘内力端出来,你也不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果真运了一股强劲的劲力击敌。见将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当即自袖中发一枚袖箭,出其不意的打向敌人心口窝。 “啊……”黑衣蒙面人一声惊吼,倒在采花大盗身旁。很明显,他全力与敌人拼内力,加上听到敌人要以更加凶悍的内功相抗,所以全身心的关注着敌人的进攻而忘却了敌人袖中的袖箭。 秃头山鹰见自己又一次得手,洋洋自得之情自然外溢无疑,迈着方步来在宝刃前面,轻轻踢了黑衣蒙面人一脚,并道:“嘿嘿,我说你这位朋友,我看你也是个挺聪明的人,干么非做这么蠢的事,要跟我抢东西呢?不过,你也不要怨恨于我,毕竟弱肉强食是你说的。” 秃头山鹰俯下身来,飞起一脚将宝刃上压着的采花大盗踢飞,伸出魔爪去抓宝刃。恰恰正在手碰到石匣那一瞬间,风波乍现,死了的黑衣蒙面人倏然间一跃而起,长剑加上十足真力,一式白云浮动立时使出,片片飞铓化为堆堆白云,极快的飘向敌人颈部。 突生的奇变使得浸泡在胜利喜悦里的秃头山鹰顿感手足无措,由于近在咫尺,加上事先根本无有防备,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一声吼叫,喉管当即为敌剑抹断,倒下前尚不忘愤恨、好奇的道:“你……你不是……是已经……经死……死了么,因……因……”话尚未及自嗓子中被挤出,便气绝毙命,一声响,扑倒在宝刃上。生前一心想得到而未能得到,死后碰一碰这件做梦都欲据为己有的宝刃,对他来说怕是这辈子也值了。 黑人蒙面人唰的收剑入匣,终于可以暂时吁口气了,颇为温和的对死者说道:“你临死尚不忘问这个问题,看来我若不回答,你到了地府也不会死心塌地的下奈河淘泥沙。唉,谁叫我这个人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呢,好吧,我这便解开你心里的疑窦。”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用纸包的东西,去掉纸,里面是吃剩下的半只烧鸡,并且赫然插着一枚袖箭。他将不能食用的烧鸡往地上一扔,为死人解释:“我未吃完晚饭便赶来了,为了防止夜里饥饿所以特地揣了半只烧鸡。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好啦!嘿嘿……” “将计就计,因敌变而取胜,果真不失高手之风。百里元亮,你说我的话有道理吗?”司马云龙通过仔细的观察黑衣蒙面人的剑法、内功、声音等等,终于揭开了对方神秘的面纱。 听了司马云龙这句话,郑万元顿时大为震惊,原因是百里元亮可是自己好友华山掌门岳镇龙的师兄,跟自己不仅是同道,也是故旧,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回来找自己麻烦。为了确定一下司马云龙的猜测,他便开始用心观察面前这位黑衣蒙面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蒙面人刚欲走向宝刃,竟在听了年轻人的话后反退一步,连忙摆手:“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华山派的百里大侠。” “你干么这么紧张,我又没有对你说话。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已经不打自招了,我只讲了百里元亮这个名字,可并未讲他是华山派的,况且你又如此慌张,足可证明你正是华山掌门的师兄百里元亮,不过你明明以琴筝成名,今夜又干吗使上长剑了呢?你明明是名门正派,又为何以黑布罩住面孔呢?我劝你还是把黑布拉下来吧,这样才能看清事物嘛!嘿嘿……”司马云龙看到黑衣蒙面人如此慌张,坚信自己的猜测不再是猜测而是事实。 黑衣蒙面人震惊不已,不知什么地方伪装不到位,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令人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给识破了。人家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脸上的黑布也就没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唰的一声,拉下了黑布,显出苍老的面容,果真是华山掌门的师兄百里元亮,不过没人知道他为何要罩面,也没人晓得他干么非得弃琴筝而使剑。 “啊,原来,真没想到会使你。”郑万元面满诧异跟不解。 司马云龙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对了,这就是了,都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又何必弄块破布蒙在老脸之上。哈哈!” 百里元亮很是不解的问道:“我自认为乔装得天衣无缝,我不明白,你又是怎么看出破绽来的呢?” 司马云龙道:“很简单,你无论如何小心翼翼的掩饰,无论如何改变自己的剑法家数,可是在面临生死考验的时候,你的武功招式中都会多多少少流漏出来一丝你成名之技的痕迹,关键是你的内功根本就是没办法掩饰起来的。再加上你那苍老的眼神和声音,和华山派门内的 老者中仅有阁下跟掌门人二人,可我相信岳掌门不会找郑庄主晦气的,还有就是你的成名兵刃是筝,将这些加起来也就不难猜到你的真实身份了。不是么?” “年纪轻轻的,竟然有这份洞察力,老夫不得不赞你一句后生可畏啊!对了,明说了,你识破老夫的身份,到底想干么?”百里元亮问道。 “别无他意,只想劝你甭打这石匣的主意!”司马云龙颇为直白的道。 百里元亮前迈一步,通过这一微小的举动,可知他并不在乎年轻人的劝告。道:“小朋友,老夫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关心你的身份,只想重申一下自己的观点。你也看见了,六个人惟有老夫笑到了最后,老夫历尽千辛万苦,如今宝刃终于到手,你却想劝老夫收手,我看你并未睡觉,何以会说梦话呢?不过,所谓有来无往非礼也;老夫也对你掏几句心里话,至尊剑已是老夫的囊中之物,你最好离它远远的。如果你置若罔闻,老夫是不在乎剑上多饮一滴血的。哼!” 司马云龙俊脸一绷,异常严厉地道:“我不管你夺至尊剑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一句话,你不罢手一切后果自负。” “小子,你也甭吓唬老夫,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大的场面没见过,还是什么样的高手未曾会过,你想凭几句大话即令老夫罢手,你的想法也太过天真了。”百里元亮捋须顽固的道。 司马云龙道:“如许说来,你是不听在下的忠告了?” 百里元亮道:“你非要这么认为,老夫也没有办法。”抢步奔向石匣,当的一脚,将趴在石匣上的秃头山鹰踢到一边。哈腰下去,直抓向石匣。 司马云龙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唉,在下真是不愿意看到你身败名裂啊!” “呸,大言不惭,想让老夫身败名裂,老夫这就叫你小子身首异处!”百里元亮双脚连飞,将地上托天戟、大斧、峨嵋刺、雁翎剑分别踢奔敌人身前的眉心、喉咙、心口、丹田四处要害。虽然清楚仅仅这一招可能杀不了敌人,可是给敌人一个下马威也是必要的。 “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司马云龙忍无可忍,长剑一晃,在身前画了个光圈,随着美丽的光圈闪过,四件兵刃一同落在了司马云龙趾前。紧跟着,司马云龙如一道白色闪电飞来,长剑直指老者咽喉。身形快,出剑更捷,真可谓是不动则已,一动其势即如山崩。 百里元亮将只差一寸未碰到石匣的手匆匆收回,双足一点地,一个筋斗向后跃去。唰的一声,毫不犹豫的再次出剑,并且毫不掩饰的端出看家本事华山剑法,全力以赴攻向敌人。通过对方第一次出手,他即知对方不是一般高手,小视不得,不尽全力很难诛杀。 “真是费解,好好的一套华山剑法,怎么到了你的手里竟然变得如此邪气四溢呢?看来你可惜的是精力白费了,习了一辈子剑法竟然没有悟到其中的精要。可惜啊可惜!”司马云龙虽然故意嘲讽敌人,不过面对敌人的进攻,他的确能做到了应付自如,剑一顺顿时颤抖着迎敌刃飞去,对方的长剑被绞开,己剑则趁势刺向敌人天池、膻中二穴,亟急然、捷倢然,狼抗桀黠中不失潇洒飘逸,当真是好一式双凤穿花。 对方年纪轻轻的,剑术竟然如此精湛,这可令百里元亮不禁暗暗吃惊,再次后撤,同时摆开手中剑,在一片丁丁当当之声中将其封开。唰、噌一连串抽剑、飞身响声之后,再看司马云龙一未趁势出剑攻击百里元亮,二也未出拳发暗器,只是轻飘飘飞回,并坠落在宝刃后面。抬起右足踏在石匣上,右手持剑直指脚后,如丝的黑发、白色如银的锦袍为风轻轻托起,在夜空里兀自舞动,为万籁俱静的月夜里添了几许韵味。 “人飘逸、剑洒脱,人中蛟龙、剑里干将,高手之风、大家之气!”金玉情不自禁的一竖拇指,由衷赞了一句。 “前辈过誉了!”司马云龙冲金玉点头以示谢意,而后对兀自发愣的敌人道:“老先生,你还愣着干么,难道你不想要我脚下之物了吗?”百里元亮当即大喝一声,横身扑上,长剑走势如猛虎伴着呼啸的狂风,势不可挡刺向敌人喉下七突穴。 司马云龙很是随意的抬起长剑,竖于面前,铮地一下,致使敌剑一下刺至己剑剑面上。百里元亮紧握手中剑,再次加足劲力,企图刺破敌剑而直入其咽喉。司马云龙一笑,倒并不惧敌剑穿己剑而过,在手上微微加力,慢慢将敌人向后推动着。 百里元亮顺势一翻,无比快捷的以双足踹向敌人胸前,其目的很明确,想令敌人后撤,以便他拿到宝刃。司马云龙早看穿了百里元亮的企图,未退半步,手腕微微一拧,长剑立时切向敌人胸前,好一招快捷的飞流直下。百里元亮并不憨,知道自己将敌人踹出内伤的代价是身体被敌剑一劈为二。他立时停止进攻,双足一收坠在地上,哈腰未及直起立时将剑背于背后,来了式苏秦背剑,珰的一下,刚巧架出敌人追杀来的长剑。 百里元亮未及直腰便匆匆飞出一脚,迫不及待扫向敌人踏着石匣的腿。司马云龙轻松抬起右足,待敌脚刚扫空而过,他的脚则以十倍于敌人出脚的速度飞出,一下子将敌人给踹出。轰的一声,百里元亮躲闪不及被踹出,幸喜不曾受内伤,在所有人的嘲笑声中,一跃而起,一发恼怒,一发凶猛的击向敌人。 几经搏杀,因为在剑术上技不及人,所以百里元亮竟渐渐落了下风,这一点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不过,对于这种局面所出现的后果,他倒万分清楚,他知今非昔比,自己一旦败北,必定横尸于此。他想自己这些年来在剑术上一向疏于修习,致使剑术停滞不前,不过在内功修为上倒是未少下功夫。要扭转局面,只能与敌人拼内力这一条路可走。想到这里,立时付诸于行动,嘻嘻一声冷笑:“小子,看来你的剑术还算勉强过得去,现下老夫倒要试一试你小子的内功修为。”抽回长剑,左手中指、食指并成剑诀,将的内力注于指剑上,匝风呼啸着刺向敌人的膻中穴。白烟绕在剑周围,可见内功颇为不凡。 “想一试在下的内功,看来在下不成全你都不行啦!”司马云龙并不在意敌人要与自己以内力相搏,插剑匣于地,施展龙爪手,左手五指张开,真气外吐,势成虎爪,迎着敌人的龙指咬去。龙虎呼啸疾驰,突而驻足在五尺处,谁也不得前进,真气流动,雷鸣不绝。 片刻之间,在百里元亮加了劲力的情况下,指龙向前游进一尺,这使得百里元亮以为大占上风,击毙敌人指时可待。得意地说道:“无知小儿,老夫一言相劝,收手速速离去吧!” “嘿嘿,老先生,我看你是有点儿老眼昏花了,看这个!”司马云龙的虎爪微微颤动,咔咔一阵脆响,呼呼风啸相连,白虎向前猛进欲吞掉指龙。这么一来,指龙固然未被吞下,可却不得不后退二尺余。 百里元亮在内力上又落下风,这一下更加大惊失措。无奈,右手紧握长剑直刺向敌人小腹,出剑之快、之急,可谓是把出奇不意这个题目做成了一篇极美的文章。“暗施鬼计,枉为名门前辈!”司马云龙急抬长剑,咔咔一串巨响过后,老者手中剑被绞出。司马云龙紧接着在虎爪上一加劲,劲气扑出,砰的一声,竟将百里元亮给震出二丈余外。 “小儿,今夜之仇老夫记下了,咱们后会有期!”百里元亮大吼一声,驻足后一转身向远方扑去。这时,才知道他不至于被震出老远,乃是因为他见大势已去而借机遁去。姜还是老的辣,六人组成的夺剑车轮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遁去了。 “这老先生,真够狡诈的。”司马云龙喳的一声插剑于匣中,更加显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大哥,甭管别人狡不狡猾了,赶快救我们吧,迟了人家若是瘫痪的话,你可得养人家一辈子。哼!”陈凤如娇嗔道。 “嘻嘻,你就是不瘫痪,我也养你一辈子。”司马 云龙拎起石匣将其物归原主放在郑万元怀里,放下手中长剑转身进屋取来清水,一一淋在每人的脸上,化去迷烟给大家带来的灾难。 陈凤如为站起来便轻轻打了一下爱人的胸膛:“想什么你,瞎想什么呀?” 司马云龙一边将爱人搀扶起来,一边对刚刚站起来的金玉微笑道:“金先生,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呢?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已想到了化解我那几招的方法,所以特地赶来找我啊?” “现在还没有想到,不过,你别得意,我相信这一天为期不远了。”金玉掸去锦袍上的尘土,面渗愧色,道:“司马云龙,你说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我到哪儿都能碰见你,你说这是缘份非浅,还是冤家路窄哪?” “嘻嘻,晚辈认为是前者。”司马云龙含笑拱手为礼。 “既然如此,那你因为跳出来破坏我的好事?”金玉眉间费解更浓。 司马云龙真情外露,发自五内的说道:“破坏您的好事,这可从何说起哪?可是,晚辈实在不晓得破坏了您什么好事。对了,忘了请教,前辈您此次前来不是来找晚辈论剑的,那么您来此又有何赐教呢?” 金玉叹了一口气,毫不掩饰避讳,直言道:“借郑庄主手中的九龙至尊剑一用。” 司马云龙并不感到惊诧,问道:“借剑干么,想称雄天下?” 金玉凄凉的苦笑,说道:“司马少侠,你太抬举我了,这种雄心壮志我是不敢生的,独有路子安那样的‘正人君子’才不遗余力的做这样的白日美梦呢!” “那你借剑……啊,我晓得了,你想练成不世神功呀!”陈凤如豁然领悟。 金玉一摆扇子,悲苦凄然道:“错,还是错,人生中最重要的宝贝都失去了,即使武功练到天下第一又有何用哪?我借剑是想救人,救一位在我生命中占据绝对位置的人。郑庄主误解我此举是刘备借荆州,我不想多解释,只能来硬的。” 司马云龙毅然决然的道:“郑庄主不借自有不借的苦衷,您不必强人所难,更不必为救人而忧心忡忡,因为晚辈甘愿助您一臂之力,救出您想救的人。” “谢谢你了,不过我不需要。”金玉断然拒绝年轻人的好意。 司马云龙大惑不解地问:“您不相信晚辈的能力,还是不真心想救人?” 金玉道:“你误会了,你内功、剑术无不在我之上,我岂能不相信你的能力?我救人的心情如果不迫切,何苦来向郑庄主借剑?我之所以不要你相助,我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能力救回爱人,不想假他人之手。倘若连搭救自己的爱人都要别人,那么你说说看我如何面对自己的爱人,我又如何称大丈夫哪?” 司马云龙也未强求,有些歉然的咨询:“前辈,那依您之见,今夜这事如何了解哪?” 金玉微微一笑,说道:“今晚之事你既然插手了,我若执意借郑庄主手中剑,显然得打赢你,然而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决定这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弃借剑的念头。” 司马云龙道:“前辈您既然如此看重晚辈,晚辈感激不尽。没别的,前辈,今夜晚辈欠您一个人情,日后您有用得着晚辈的地处,晚辈自会竭尽全力。” “好,司马少侠,你记住了今夜你对我的承诺。告辞!”金玉虽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然而还是颇为满意的对年轻人点点头,转身飘然而去,片刻间人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郑万元打发门人们入室休息,笑着对司马云龙道:“兄弟,这次又多亏了你,多谢你了!” 司马云龙摆手道:“前辈,您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他想不通,金玉想要救的到底是什么人呢?既然这人在他心中占据着绝对的位置,他救人的心情如此迫切,为何又拒绝别人善意的援手呢?是他不相信我,这不可能,如果他不放心我的人品,就不会将他要办的事告知我了。那是为了什么呢?是男人的尊严,还是另有鲜为人知的隐情哪? 陈凤如迎了上来,秀眉舒展,一扫愁云,腼腆又愤兴的道:“哎呀,险些忘了,大哥请你去的那人是谁,有没有伤害你呀?”仔细瞅瞅,果真和出门时一样完整无损,心下大慰,长长吁了口气。其实,这也是杞人忧天,如果他受了伤的话,又岂能击败百里元亮呢? 司马云龙忆起方才犹如做了一场甜美无限的美梦,听陈凤如一问,不觉两颊发烧,含糊其辞的说道:“如妹,你看见了,我这个样子像是有事么,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么?不过是人家替我们付了房钱,我陪着喝了几杯酒,又道了声谢。这些并不足为奇,奇的是我们二人谈得甚是投机,并且结成了知心好友,遗憾的是不晓得朋友的姓名。” 郑万元呵呵一笑,道:“这位不知名的侠士既是兄弟你的朋友,想必定是同道中人,郑某无福一见甚感遗憾啊!嗯……,老弟你既然平安归来,又经历了一场大战,我看咱们也该回房休息了。老弟,天色不早了,郑某先回房去了,晚安!” “有劳您在此相候,晚安!”司马云龙面有惭色的说道。 郑万元拎着双笔,走向自己的房间。 陈凤如想仔细询问对方的底细,可见大哥眼皮正在打架,满面均是乏意,况且如细问话非问到天明不可。因此,仅仅说了一些关心话,大致问了些请客之人的情况。 司马云龙敷衍几句,送她回房,见她进门关上房门,一颗心也落了下来。回到自己房间,宽衣上床,吹灭烛火,竟然辗转反侧,一时无法入睡。深晓伯父、伯母视自己如儿,虽见自己落魄江湖、孑然一身,可不毁前约,仍旧将视若明珠的独生女儿许与自己。如妹亦未嫌自己一无所有,甘心情愿与自己同赴险地,足见其情。二老恩、如妹情,自己至今未报万一,自己又如何可以做出来令二老失望、令如妹伤心的事来呢?他想为了二老不至于失望,为了如妹不至于伤心,决定一定要将粉衣仙子的倩影自大脑中挖出。此念一生,赫然间见粉衣仙子那妙丽无匹的身姿若有若无的在脑中摇曳,令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无法将她驱逐出境。不知道为什么,在心中总是觉得她与自己极为近,可是伸了手去摸时,又觉得她距自己甚远,双手无论伸得多长也无法触及其红颜。又过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用罢早餐后,司马云龙、郑万元、陈凤如、月儿、万元山庄的高手继续向前赶路。一路之上,目睹许多的江湖豪士、武林英杰,三五成群,或骑马、或步行,与自己一个方向,同往青城山。不知何故,郑万元、司马云龙总能够感觉到在周围的角落里、黑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己方的一举一动。 第二十一章 无妄之灾 四川简称蜀,春秋、战国时期为巴、蜀等国,秦置为巴、蜀二郡。刘邦封为汉王时居于斯,后拜韩信为帅兵伐中原,击败项羽而得其鹿,改称之为益州。唐时属剑南道及山南东、西等道,元置四川行中书省,到本朝太祖登基,又置西川布政司。战国时期举世闻名的都江堰建于此,迄今仍在使用,致使这里物产丰富,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司马云龙诸人赶了半日路途,均感到饥饿,便在小镇一家酒楼前驻足,郑万元、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围于一桌,陈凤如、月儿刚巧背对门口。众人正在用餐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伙妇人持刀抡剑闯进来,不由分说一下子将郑万元、司马云龙等人半包围了,听一个声音粗声粗气的叫:“小贱人,这回看你还往哪里逃?” 陈凤如觉得有一件硬物顶在背后灵台穴的位置,只消微动,其物必会插入自己体内。惊诧之余,不敢回头相睹,连话也未说出。 司马云龙向来人瞧去,一伙妇人,一色衣衫,为首之人赫然是二位年过花甲的老妪。用齐眉棍顶陈凤如后心的老妪身材魁梧如牛,面目狰狞似鬼,显得呆气十足,然而眉间尽是杀气。另一位站在她身边,只有一条胳膊,右袖宽大至极,里面似有何物,显得大袖颇重,然而其一语皆无,如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郑万元的弟子们还道这群妇人是冲自己手中之物来的,纷纷抽出兵刃,只等掌门一声令下,便与这群不知身份、门派的妇人大动干戈。酒店内的气氛立时大变,其余客人恐为兵刃所伤,夺门而逃,店主、店小二等人也躲进了厨房。 郑万元深晓不益与人结仇,便起身冲二位老妇拱手,客气的道:“二位从何处而来,是哪一门的高手,找我们所为何事?” 手持大棍的老妪冷冷一笑:“我们自何处而来,以你的身份压根儿就不配问,婆婆我更没有自报家门的义务。不过,若说为何而来,你似乎不应当问我们,应该问问你身侧这个下贱无比的小蹄子。”向陈凤如一努嘴。看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她似乎与陈凤如有深仇大恨。 郑万元眉毛一轩,复又问道:“那么二位的大名是……?” 手持大棍的老妪自知名字不雅,讲出来也只是突增他人笑柄,与自己全无益处,遂道:“这小蹄子早知我们的身份、来历、姓名,而你又是她的相好的,想来她早已经说出了不该说的,你如今反过来问我,岂不是明知故问?不过,今儿你知不知我的姓名,我们都必须得擒这小蹄子回去交差。” 司马云龙起身恚喝:“阁下的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儿,否则对阁下没好处。”心下在苦苦思索解救人质的良策。 手持大棍的老妪歪着头,斜瞟一眼司马云龙,对其警告不加一瞥,说道:“小贼,怎么着,你想为这个烂货打抱不平啊?小贼,婆婆看你细皮嫩肉的,定是一个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老人家看你与我们无有仇怨,特地开天恩,放你一条生路,你逃命去吧!” 司马云龙强按胸中冲上来的怒火:“我问你,她究竟在何时何地得罪过贵主上及各位?”心想:“真是莫名奇怪,这伙妇人何故对刚刚踏入江湖的如妹如此无礼?我与她出家门至今未得罪过什么人物,要是三江帮,李志成也不至于差一群妇人前来寻晦气。莫非是如妹在自峨眉山到家这段路上不经意间得罪了什么人,至使她们奉命一路追踪而至。看来此事务必得弄个水落石出,否则打了一场,连因何动手均不得而知,岂不是太过荒唐可笑了?” “双刀飞燕”陈凤如也在苦思冥想,回忆着自峨眉山到家,从家到这里统共结了多少仇家,究竟谁会派人来寻仇。 一直不曾开口的老妪大袖一挥,冲同伴摇了摇头,显然示意她千万莫讲。 手持大棍的老妪心中有数,用阴沉沉的声音说道:“小白脸儿,我想你是这小贱人的奸夫,她失身于你时必然和盘托出了。而说何故、何时、何地得罪了我们主人,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不过,在此婆婆只能告诉你一句,你怀抱佳人、享尽艳福的好日子到头了,因为主人有命,命我等擒她回去治罪。” 司马云龙说道:“二位一再不肯相告,在下也无可奈何。不过,有在下在此,二位甭想带人跨出这间屋子。” 手持大棍的老妪道:“你胆敢出手相拦,想坏老人家的大事,哼哼,老人家的齐眉棍可不是吃素的。”她晓得,自己有人质在手,年轻人不敢轻举妄动。 “你手里的烧火棍吃肉吃素与我无任何干系,我只问你到底是放人不放?”月儿气急败坏的道,花容尽印恚字,玉指按剑,想出手,可惟恐投鼠忌器而未敢抽剑。 “呸,干你屁事,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如哑巴的老妪突然大叫,呼的一声,大袖中伸长数尺,注入真气使之如铁板,直奔月儿打去。内功之强,以月儿那修为尚浅的内功,一旦打中,必会毙命于此。月儿虽有剑在手,可敌人出手前无半分征兆,攻其不备,以至于她抽剑不及,惊恐万状、不知所措。 司马云龙急中生智、计上心来,左袖陡运内功,由下而上一托,一声雷鸣,敌袖被托起。见敌人给震得一退,他当即一翻左掌,掌吐劲气,呼的一声,加速直拍向兀自呆立的持棍老妪。前一招为横空出世,劲力威猛至极,后一式化为围魏救赵,速度大增而力道锐减,因恐老妪一旦闪开,余力会伤及陈凤如。此一式目的在于令老妪抽棍自守,她一旦抽棍,救人也就有了机会。 执棍老妪慌忙转身抽棍,呼的一声,大棍一翻,横扫向敌掌,这棍一经扫上,非打他个筋断骨折不可。司马云龙立时化掌为爪,将敌棍牢牢扣住。如此一来,二人各自运力于棍上,回抽的使尽全力,抢夺的倒并非真抢,不过是有意拖延时间罢了。 “小贼,你给我撒手!”大袖老妪大吼一声,唰——,大袖如飞瀑,气势汹汹的直撞向敌人右肋,内力浑厚,滚滚不息,溜着大袖向前急进。她见敌人扣着同伴的齐眉棍,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正是实施偷袭的良机。 司马云龙左手紧扣齐眉棍,陡睹大袖老妪出招来击,这也在意料之中。在敌袖离己四寸时,右袖一抬,呼的一股热流疾冲而出,碰的一声,如一道铁墙将敌人的瀑布挡在墉外。因为阳气所凝成的气墙越发强大,所以渐渐迫使瀑布后退一尺余远。 大袖婆婆心说如不用绝技,难以杀敌成功是小,弄不好还会有生命危险。提气跃起,灵敏之极的抽回大袖,内功一收,对方掌气自脚下如烟飞过,呼的一声,一式泰山压顶,劲力十足十的使出来,凶悍异常的拍向对手顶门。司马云龙瞅准对方门户微开,亦不出掌去抵敌袖,而是右手一翻,极其快的一弹,嗖的一声,一道白光指向老妪膻中穴,后发先至奇捷无匹。假使老妪不抽回大袖,此道白光必然会正中她膻中穴。大袖老妪一个跟头坠下,大袖顺势一拖,蓬的一下,虽然将少年的弹指神功化去,而她则为对方的劲力震得一连退却数十步之多,轰轰二声,将二名手下同时撞出。 持棍老妪见自己的兵刃尚在敌人手里扣着,又见同伴的偷袭以失败告终,她深深晓得若长久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急中生智,右脚飞出,蓦然踢向少年肋下凤尾穴。如许一来,对方若欲闪,必须得抽开自己的兵刃,而自己则可以翻兵刃再斗。岂料司马云龙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左肩一用劲,引着她的大棍、双手猛地挂向她飞来的脚。这一招以夷治夷颇为了得,如许一来,自己无须躲闪,即可化解开敌招。此一招虽不凡,它须要施者对对手的内功修为了如指掌,只有自己内功高出敌人内功,敌人才肯任由你来牵着鼻子走。持棍老媪在内功修为上固不及对头,可也算一等高手,知道失算了。她颇为明智的抽回脚,别看出脚速度迅捷,抽脚的速度更加快得异乎寻常。 大 袖婆婆挥动大袖自丈外攻来,奇怪的是袖里竟有一道白光飞闪。司马云龙右袖运真气自上而下一兜,五指将敌袖硬生生抓住,欲以真气将其撕裂。恰恰在这时,敌人一使劲,袖中白光唰的一声,迎着肉掌扎来。司马云龙未曾留心敌袖中竟藏利刃,并被其出其不意的以气推出,立地一撤腕,手一沉、指向上,待敌刃到指前时,劲力弹出,铮铮连声,由于内力照敌人的强悍,致使敌刃凌空一转,以来时万倍的速度飞回。波的一下,啊的一叫,一柄二尺余长的短剑赫然钉入大袖老妪左肩。大袖老妪这招袖里雄兵要求出奇以袖内所暗藏的短剑杀人,一旦用短剑,袖上劲力自会跟着减弱。 三大高手对弈之时,陈凤如也将身子慢慢转过来,刚好见情郎破了大袖婆婆的袖里雄兵,欢呼雀跃,连连拍手笑道:“好娃、好哇!大哥,你打得真是棒极了!对了,你将她的齐眉棍给夺下来,我要把这个指过我的烂东西拿给铸剑师熔掉。” 二位老妪乍见陈凤如,惧色尽逝,反而印满惊诧、后悔。持棍老妪眼睛一转立时计上心来,赔笑道:“且慢,公子,您身边这位小姐的背影与我们要找的人一模一样。咱们双方不打不相识,我方有人因为鲁莽而受伤,现下老身向公子、小姐陪个不是,求公子、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老身老眼昏花和我们双方无怨无仇的份儿上放我们一码吧!公子,只消您肯抬抬手,老身将感激不尽。”当见陈凤如并非己方要找的人时,登时满面笑容,尽挑拜年嗑说。另外一个服输的原因是见同伙一伤,知道杀敌连三成把握也没有,让一步可以活命,更可避免节外生枝、再结仇家。 “大哥,别这么便宜便放了她们,为小妹出口气,也把她打伤,让她们凑成双。”陈凤如玉手指点持棍的老妪,这一指令老妪面印惶惶之色。 司马云龙知道是一场误会,与她们素无仇怨,况她们均是年过六旬的老人,既已打伤一个,又何必不依不饶的再将另一位打伤?便松开了齐眉棍,对陈凤如歉然的道:“古人云: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如妹你并未受伤,我看就算了,你就甭生气了。”又扭头对持棍的老妪道:“二位无端来寻晦气,在下本欲杀了你们,然与二位素来无仇,故此今日姑且饶了你们,希望二位好自为之。” “少侠大恩,老身永世不忘。走!”持棍老妪一挥手,与早已拔下短剑、包上伤口的大袖老妪率众折羽而去。然而,每人心下均赍有一丝惮恨和一缕怒气,暗暗发誓今日之耻他日必雪。 郑万元见敌人退了,可一桌子尚未及用的酒菜则不复存在了,遂冲厨房喊道:“小二,再上一桌酒菜来!”又对司马云龙、陈凤如道:“老弟,劲敌已却,请二位坐下来休息片刻,咱们可还没有用餐呢!”见二人双双坐下,他这才坐下来。 陈凤如忆起一事,道:“哎呀,大哥,我想起来了,方才这伙人好似与我们前些日子会过左仲仇之后所遇的那伙妇人是一伙的。大哥,你知不知道她们的来历?” 郑万元固然一门之主,可于二人的武功家数也猜不出来,听陈凤如咨询,心中亦有同感,故向司马云龙望去。 司马云龙沉思片刻,道:“不错,如妹,多亏你提醒我,今日这二人与我们前些日子所遇的二人还真是同门,只是不知道她们要找的是什么人,与那人有什么仇。不过,从二伙人的口气上可知,的确与我们发生了误会。仔细想来,从那位大袖婆婆的一招袖里雄兵,及二人所修习的内功上看,可以肯定她们师出同门,跟我们不久前所遇的二人均师承天门山五云宫宫主‘金光耀芙蓉’冷玉凤门下。”他无意间曾听师父提起过冷玉凤这个人,所知也仅仅知其武功惊人而已。 郑万元一听之下,立时大惊失色,似大白天见了阎王,那一代宗师的风范业已荡然无存。陈凤如忙问道:“哎哟,郑庄主,您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呀?”她从未听说过冷玉凤这个名字,心下有些小瞧郑万元:“不就是一个挺动听的人名和一个挺美的绰号么,这也不至于令你如此吃惊呀?难道说这个人是你郑庄主的老情人么?” 郑万元捻须道:“多谢关心,我没什么。不过,听老弟一言,使我想到一个极厉害的角色。这个冷玉凤我虽未见过,然而知她在五十年前纵横江湖,与亲妹妹冷玉心一邪一正,号称‘天南二乔,武林双玉’,均身怀绝技。听说那位冷玉心前辈心地善良,嫁给了天下第一剑欧阳旭,可不知因何在声明日隆时便消声灭迹了。然而,这位冷玉凤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嫁给了当年绿林第一魔剑‘笑面阎君’汪正清,还生了个儿子,这孩子叫什么却已经被人遗忘了,不过,听说她与汪正清分手不久,汪正清即为我辈正义之士所诛。而今听说这二个妇人师承冷玉凤,似乎早已封剑不出的冷玉凤还有卷土重来之势啊!不过,令人不解的是一向残酷无情的冷玉凤,门下怎么可能有人逃出来哪?” “嘻嘻,这有啥可奇怪的呀?你们想想呀,冷玉凤在五云宫经营了这么多年,宫内必然珍宝无数,有人偷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私自逃出来也未可知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日后有机会见到了这人可得向她把宝物要来瞧瞧,毕竟因为她一个人我们前前后后遭遇了二次无辜的袭击呀!”陈凤如天真的道。 司马云龙颇为中肯意中人的见解,笑着推测:“想来定是五云宫发生了内乱,有人身携秘笈自天门山逃出,以至遭到这二人的奉命追杀。”突然想起一事,笑意顿释,心下思量:“这个五云宫宫主既是汪正清的妻子,想来我的仇人汪啸天必定系冷玉凤和汪正清的儿子。如此推来,只消一去海外天门山即能寻到仇人汪啸天,寻不到贼人也能寻到一些线索,也能知道贼人的去向。不过,当今要紧之事是上青城山制止各个大门派的同室操戈,并除去暗中的鬼影子飞虎盟。哎,为了天下苍生,也只有将自己的私仇暂且往后放一放了。” “但愿这么简单就好啦!”郑万元叹道。 司马云龙又问:“前辈,您对五云宫的情况了解多少呢?” 郑万元心生惭愧,道:“说来也许老弟你不信,对这个五云宫的情况我是所知也仅限于此。不过,你想对五云宫有更进一步的了解,我倒可以推荐一位高人给你认识,这位高人乃是堂堂君子、一代大侠、善士中的善士,他久居海外……” “呀,您说的是不是蓬莱岛司徒岛主呀?”陈凤如惊叫道。 郑万元微微笑道:“陈小姐果真不亏武林世家出身,不错,正是这位司徒岛主。” 陈凤如娇笑道:“对了,我们均知道您和司徒岛主是惺惺相惜的挚友,但我们不知您二位又是如何结交的。想来一定很有趣,您能给我讲讲么?” 郑万元手捋胡须:“提起这位挚友,我可有一肚子的话。我们二人在结交之前互相久仰对方,只恨一时无缘相见。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二人终于见了面儿,简直是一见如故。想起来,我们的见面倒还真挺有趣儿的。” “我就是爱听有趣儿的事,庄主,劳您大驾快给我们讲讲吧!”陈凤如爱听奇闻趣事这个性格过了这些年倒不曾有所改变。 郑万元嘿嘿一笑:“那年我刚刚在江湖上成名不久,因为有事去了一趟淮安,在朋友的强拉硬扯下,参加了本地知府大人的五十寿宴。在寿宴上,一位不知名的风雅之士说了一句鸡不够新鲜,仅仅为了这句玩笑话,知府便大怒,觉得人前大丢了面子,命人将刚刚烧好的鸡全数扔到府门前,放火烧掉,并说什么这叫越烧越旺。鸡肉在门前堆成肉山,而四外所围的均是衣衫褴褛的平民、乞丐……” “奇怪,为什么不把鸡肉施舍给乞丐们呀?这么做了,岂不是一件善举吗?”陈凤如插言道。 郑万元一笑,说道:“陈姑娘你太善良了,如果有人问你什么动物更凶,你会说 是狼,假使问你比狼更凶的是什么,你一定会说是虎,可问你比虎更凶的是什么时,你一定回答不上来。我告诉你,比虎更凶、更狠的正是当官的那颗黑色的心啊!当时,确也有人这么建议,可这位知府大人则说食物是他耗了许多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既然自己不能使用,也得让它们来个废物再利用,烧个红红火火,为自己的前途照照亮、使自己官运亨通起来。自己不是和尚道士,没有施舍穷人的义务,再者说了他们这些穷人又不是出家人,干么施舍给他们东西呢?” “哼,这种人该杀!”月儿恨恨的道。 郑万元点头道:“月儿姑娘此言可谓是至理名言哪!我当时也想一笔送他归西,可是为了这事也犯不上,况且有许多官兵在场,抬手杀人多有不便。正在这时,一个饿极了的汉子扑向火堆,从熊熊烈火中抢出一只鸡,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可恶的知府很是恼火,命手下爪牙把抢食者抓起来,说他是饿极了,命人端出三十只鸡,逼着抢食者吃。到最后这位抢食者实在是咽不下去了,想要喝口水,知府反命人端来一桶马尿,抢食者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知府说他糟踏食物,命人照他腹部使劲儿打,这人活活被一群衙役给打死了。食物救了他的饥饿,可同时也令他白白送了性命。” 司马云龙叹道:“这是为官的可恶,也是穷人的可悲呀!” 郑万元道:“入夜时,我想杀了这位知府大人,可到知府后宅我愣住了,原来已经有人先到一步,并将知府大人所搜刮的金银珠宝尽数搬出暗室,这位知府大人活活给气死了,府衙也被一把火给焚毁了。我跟着那人出来,发现所抢的钱财他分文未取,而是倾数分给了平民、乞丐。我想这才是真正的大侠,便大赞他的义举,他则说这些钱财本就是平民的,他不过是代这些平民向当官的讨回,根本不值一提。我们二人自此就这么相识了,通过互报家门,我才知道他就是我想见许久未得一见的司徒岛主,是因为路经这里听说了这件事才打的抱不平。也正是因为岛主心善如佛,所以江湖上的英雄们送了他一个‘小如来’的绰号。” “劫财、烧府衙、气死知府,这可真是豪迈的举动呀!”陈凤如笑道。 郑万元道:“可惜的是近年来岛主深居简出,很少过问江湖上的事,不知道此次青城山之会能否与他见上一面。” 司马云龙肯定的道:“司徒岛主既为正义之士,想来定会来中原的,说不定此时岛主已经在青城山上了。” “嗯!”郑万元点头道。 这时,店小二已经为众人将酒菜准备好了。郑万元刚要举杯,自门外又有脚步声飘进来,又来一班人,各持兵刃。为首之人与众不同,身材高大魁梧,面如白玉,泛着红光,虎眉龙目上含着千层傲气,满头卷曲的金色短发,身披一件极为华丽的锦袍,手持一柄嵌玉的古剑,虽已过知天命之年,可仍旧骁勇不群、英气逼人。此人进门乍见郑万元,惊喜之余含笑走来,步伐矫健,可见其内功修为业已到惊人的程度。 郑万元起身相迎,咥笑数声,愤兴异常的道:“哈哈,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抢先拉住来人的手,喜溢眉梢的道:“异地他乡能遇到故知,实在难得,然而更加令人兴奋的是遇上的乃是数年未见、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这真是天大之喜啊!司徒老弟,你我一别数载有余,不想你老弟是风采依然啊!哈哈……” 来人笑逐颜开:“郑兄,小弟也着实未想到,一踏上蜀地所遇的第一位故人即是兄长你,想来你我不愧为刎颈之交,果真心意相通,如不然断断不会在此异地相逢。”声音洪亮,中气悠长,可见其非一般人物。 郑万元笑容可掬的道:“老弟,来!老兄给你介绍一位我数日之前新交的朋友。”手指司马云龙、陈凤如,指引道:“老弟,这二位是司马云龙、陈凤如伉俪,乃是杭州飞鹏庄庄主陈大侠的乘龙快婿、独生千金。”又指着来人对司马云龙道:“二位,这位即是我刚才向你们提起的、鼎鼎有名、威震武林的一代英豪,南海蓬莱岛的一岛之主,复姓司徒,名文远,岛主与我可是不分彼此的生死之交。从此之后,大家均认识了,也就是朋友了。” 司马云龙、陈凤如闻听司徒文远之名,不由得肃然起敬。司马云龙上前一步,深深一躬:“司徒前辈的鼎鼎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朝有幸一见金面,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来人正是蓬莱岛岛主司徒文远,因其一头鬈发,又是行侠仗义的奇人,武功剑术、内功修为登峰造极,有“小如来”的称号。只是因为近来好静,所以少在江湖上行走,此次入主中原乃是应青城掌门之约而来。司徒文远闻听年轻人谀词潮涌,自然不胜欢喜,拱手还礼:“久仰、久仰!”心里说话了:“他除了人生得仪表非凡,还有何过人之处?郑兄竟对他恁般器重,真是弄不懂!” 几人纷纷坐下,郑万元高兴的道:“司徒老弟、司马少侠,今日咱们天南地北的三人有缘聚于此,说什么也得好好喝上几杯。司徒老弟,在你进门之前,我正跟司马少侠谈论你行侠仗义的义举呢!” “不值一提的小事,有什么可讲的呢?”司徒文远提前见到郑万元心下欢喜不已,说道:“今日与郑兄异地相逢,又结识一位初入江湖的少年侠士,是得多饮几杯。” 司马云龙拿起酒杯斟上酒:“晚辈久仰司徒岛主、郑庄主二位驰名天下的英名久已,今日有缘相见,晚辈先敬二位前辈一杯。请,晚辈先干为敬!” 几人纷纷饮下杯中旨酒,郑万元又执过酒壶,给每人筛满酒:“司徒老弟,来,老兄先来敬你一杯。”待得众人饮下酒后,复又道:“司徒老弟,你此次来四川,也是赴青城路掌门之约来的吧?” 司徒文远沉吟片刻,道:“小弟此次来中原,赴路掌门之约也只是其中之一,尚有一件小事令我不得不分心去办。哎,此烦心之事不言也吧!” 郑万元虽不善于察言观色,然见司徒文远满面窘色,想来他是遇上棘手的事了,遂问道:“老弟,你我的交情不是一日半天了,有何麻烦之事只管讲,而司马少侠夫妇又不是外人。你若讲出来的话,或许我跟司马少侠能助老弟你解决亦未可知啊!” 司马云龙本就是侠骨柔肠、济人厄难的剑豪,朗声道:“岛主,郑庄主之言极为有理!我们分属同道,又有缘相聚于此,确也不是外人。前辈您有事竟管吩咐晚辈,晚辈虽不敢说包管您称意,可是会倾力而为。” 司徒文远猛然饮尽杯中之物,方道:“哎,如此事说出诚然恐为人笑柄,如果不讲又恐三位往别处想,嗔着我未把你们当自己人。三位,说起来,此事的起因恰恰正在路掌门的一张纸上啊!路掌门欲主持召开武林大会,也给我发了一张请柬,我思此系一则干系着武林安危的大事,又兼许久不曾来中原拜望故旧,可可有这次一举二得的契机,便应下了路掌门之邀。谁知这个讯息为小女君儿得知,不住跟我说什么中原的名胜古迹甚多、甚美,非得要跟我来中原看个究竟。小女武功低微、阅历又浅,行走江湖的经验更是无有一丝,故此虽被其几次三番的缠着,可我始终未点这个头。哎,谁知在我离岛登陆时,岛上荆妻差人追来,说小女在前一夜竟独持兵刃偷来中原,留给一封家书,说什么来中州玩几日即归。郑兄,你是知道的,小弟我紧紧君儿这么一个女儿,她自小娇生惯养,独闯江湖令我甚是担心。正因为我甚是担忧,所以在来此的路上一面差人四下打探小女的下落,可直到目前有关小女去处的信息仍一概皆无。郑兄,这事搅得我大脑一片混沌,更加令我忧心忡忡,倘若小女出什么不测……”从其面部可使人读出一位慈父得知爱女独自出门,那份既不安又担心。人言,儿行千里母担忧;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可以印证的确如斯。 郑万元清楚老朋友虽 有家产无数,虽贵为一岛之主,虽在江湖上威名如箸,然而仅有一位千金,向来视如至宝。拈须道:“老弟,这你可是多虑了,谁人不知侄女可是极为聪明伶俐的女孩,武功更深得你老弟的真传,如行走江湖,即使有不测那也是来找她麻烦的那人而不是侄女。对了,老弟,我想来,青城山召开武林大会一事已经轰动武林,天下英雄俱至,侄女必会到青城山,说不定此时她已在青城山等你老弟了。纵使不在青城山,那儿聚了天下英杰,向他们一打听,侄女的下落也不愁打听不出来。老弟,关于此事,你只管放心好了。” 司马云龙也道:“前辈,令嫒若未上青城山,日后也必能找到的。” 司徒文远心放宽了,忧容渐渐释去,说道:“二位,我们今朝相逢,本是一件快乐爽心的事,大好的心情尽数让我的一点儿小事而败了兴。来,我们满饮此杯,勿提这件烦心之事了。”放下酒杯后,非常严肃地问郑庄主:“郑兄,我们大家均不是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果真自飞虎盟手里夺下了九龙至尊剑?” 第二十二章 三杰联手 “别人问的话,我可以回答不,可老弟你问,我则不能回答不。”郑万元卓为郑重的回着,真情外露,道:“哎,神剑固然是到手了,可这是用文生、飞虎二个好弟子的鲜血换来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宁可自己未曾得剑,也不愿意心爱的门人离我而去。” 司徒文远道:“郑兄,你这么说可有些不当了,什么叫为武林安危舍身,什么叫死得其所,二位贤侄此举即是。所以,郑兄,你不该悲伤,当欣慰才是,毕竟你精心调教出来的弟子未给我辈正义之士丢脸。郑兄,有句先人之言,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先人之言?”郑万元反问道。 司徒文远回道:“孰持有九龙至尊剑孰即是武林盟主这句话!” “记得是记得,可是……”郑万元道。 司徒文远打断了故人的话:“既然记得,那可得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郑万元愕然问道:“老弟,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司徒文远微微一笑,颇为真诚的说道:“不瞒你老兄说,闻听你夺得宝刃之后,我万分欣喜,一连几日无法睡下,不止一次思索,武林盟主这一席非老兄你莫属。” 郑万元道:“老弟,你可别开这种玩笑。” 司徒文远说:“老兄,你看我的表情似在老玩笑么?” “那么你根据什么说这盟主一席非我莫属呢?”郑万元以为老友与别人一样也误会了自己命弟子夺剑的真正意图。 司徒文远喝下杯中酒,将声音放低:“你我是刎颈之交,在那个世上没有比我更加了解你人品的人了。你敢去招惹无人敢惹的飞虎盟,足以证明你想为武林除害的心情更在我之上。加上有先人之言,有谁会反对我的建议呢?” “若真是为盟主的椅子而夺剑,我岂不真成了外人口中的小人了么?”郑万元道。 司马云龙说道:“前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晚辈很是赞同司徒前辈的高论。您出任盟主乃是顺理成章之事,无人敢生异议。关键是如此一来,无形中就使得居心不轨、欲浑水摸鱼的小人那龌龊伎俩化成泡影;而您一旦出任盟主,也会率领我们这些有志之士将飞虎盟除去,还江湖一个安宁的。” 司徒文远一翘大拇指,赞道:“好,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呀!老兄,你听听,人家司马少侠这话真是至理名言哪!不过,今日我话得放在前头,我不管别人如何如之何,我司徒文远为了自己门派不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我不会成为他人的杀人工具,我们正义之士的生死不会操在魔鬼手里,我定会在天下英雄面前推举你来出任盟主的。”颇为斩钉截铁,似乎郑万元为武林盟主一事他定了下来。 “对了,听闻悟静禅师也会到青城山去,所以我不能出任盟主, 因为在我心中这盟主一席,应当由禅师来出任。老弟,我看你手里那一票不如也和我一般投向禅师好了。”郑万元言出由衷的说着。 司徒文远嘿嘿笑道:“如果禅师真会到青城山主持大局,我自然只有对不起老兄你了。” “老弟,既然你承认对不起我,那你可得向我道歉啊!哈哈……”郑万元的一句玩笑话顿时引来一片哄堂之声飘往门外。 “小二,杀鸡备酒!”一声长啸突而自门外传来,郑万元二人立时释杯,佩服来人真是好浑厚的内力。声音甫歇,一位面目凶悍、骨瘦如柴、两袖翩翩的老者自门外迈着矫健沉重的步子走来。司马云龙心中一颤:“这不是‘两袖清风’贾青天么?他敢公然现身于英雄云集的四川,这胆量可真是惊人哪!那么,他来又是想干什么呢?哎呀,莫不是冲郑庄主手里的东西来的?” 郑万元、司徒文远固认识贾青天,可也并不畏惧他的清风大法,不过见他气势汹汹而来,对于他来此的目的也猜到了。陈凤如、月儿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从未见过贾青天,自然谈不上什么畏与惧了。 贾青天对二门掌门和数十名高手视而不见,双袖晃动,大刺刺的坐下,待得酒菜一上,自酌自饮起来,狼吞虎咽,似是十年八载未曾吃过一顿饱饭。喝酒之声咕噜咕噜如打雷,咀嚼食物之声宛胜老驴啃嫩草,油汁、酒水溅满衣襟,好不狼狈。偶尔以眼角余光瞟瞟司徒文远、郑万元,眼里情不自禁闪烁出喜悦、兴奋之光,随后又化为占有的贪婪之芒和杀人凶光。 郑万元、司徒文远、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均已用完餐,各持兵刃双双站起,便向门外走去。 噌的一声,一头大鹫已经拍打又长又大的双翅飘到门口,将通往门外的路一下子给堵住。出来相拦的不是别人,正是贾青天,他固是未曾用完餐,可见郑万元要离开再也用不下去了。嘿嘿一声干笑,说道:“咦,我说郑万元,你见到老夫来了,跑个什么劲儿呀?”又瞟一眼司徒文远:“啧、啧、啧!今儿可真是奇了,这么一间小小的斗室内竟然聚了二大门派的当家人。嘿嘿,我说你二人可用完了餐没有哇?” 郑万元双眉一拧,颇是不豫地问道:“用未用饭,这等小事可不敢劳贾先生挂心。不过,郑某与贾先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贾先生找我作甚?” 贾青天手指着郑庄主的鼻子,不恭的道:“嘿嘿,我说姓郑的小子,你他娘的眉毛一竖,在吓唬谁?小贼,你以为这一瞪眼,老夫便怕了你?哼,老夫如若真怕你的话,岂不为人笑柄?不过,你既尊称老夫一声先生,也不能让你白喊了,便得教你学个乖。告诉你,找你,为的是挽救你小子这条狗命。” 司徒文远上前一步:“贾先生,何不明示呢?” 贾晴天仰天狂笑,故意恐吓:“司徒文远,今儿你小子幸运,老夫来此不是为取你首级的,保住了脑袋,你最好给我站到一旁,别嫌命长而多嘴多舌。哼,你如不听老夫的良言,吃不了兜着走时可不要怨老夫不仁义。”又将目光移回到郑万元身上,笑盈盈的道:“郑万元,咱们均是男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今儿找你,不为别事,只想和你小子商议一事。” 郑万元心下嘀咕道:“东拉西扯,扯了半天,终于入了正题。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前迈几步:“你找郑某人莫非是为了我手中的宝刃?” 贾青天一拍大腿,这兴奋的样子似与郑万元乃是心心相通的知已,点头笑道:“郑万元郑大庄主,嘿嘿,你这小子可真不愧为一门之主,老夫点头,你即知尾,倒真有几分小聪明。”随而三分笑意被敛起,俨然道:“你既然把话说明了,老夫再言别的也属枉然。不错,正如你所言,老夫确实是为九龙至尊剑才不远千里而来。郑万元,立刻交出神兵利刃,老夫看在你识时务的份儿上,可以高抬贵手,不摘下你的人头。” 贾青天六年前与徐圣联手尚未能杀了方安,这事令他一直耿耿于怀,未有一时忘记。这六年间,他一直在苦苦修习内功,下山后便去见爱人苏淑婷,想打动爱人的心,谁知情场再次失意,可却听闻九龙至尊剑重现江湖,这令他欣喜不已,认为夺下宝刃,凭借它的威力杀方安当不在话下。火速追到洛阳,路上风闻剑落到郑万元之手,又巴巴的折奔太原。因为途中着了仇家的暗算,差一点儿丢了老命,最后固是杀尽仇人,可也受了颇重的内伤。当他养好伤后再奔向万元山庄时,才知庄主已率人出庄几日了,他也才又急如星火的追赶而来。 郑万元道:“如果郑某不双手呈上宝刃,又当如何?” 贾青天冰冷一笑,气起丹田,真气直输入袖中,大袖立时变成吃饱风的帆。大袖极为轻松、甚是潇洒的向地上一拂,似在掸灰尘。嗖嗖数声,脚下数块青砖一块块被大袖吸起,突而凌空一卷,随着这一卷,传出唰唰的响声。当大袖子一翻向空中一抛时,呼的一声,空中立时形成面粉、细粒、黄沙、青烟、真气五霸争鼎的局面。通过这一招,足见贾青天内 功之深,显已臻化境。大袖一背,嘴角上含着小觑:“郑万元,你若顽固到底,下场比这几块烂砖头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去何从,你不妨细细衡量一下!” 郑万元并未畏惧,道:“哼,这点儿雕虫小技,想把郑某人吓住,你未免也太小视我郑某人了!”豪气上冲,声色俱厉地道:“贾青天,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既然来抢东西,我奉陪便是,剑现在就在我手,有种的你竟管放马过来夺好。哼!”自门人手里接过双笔。 贾青天嗤的一声讪笑,语含讽刺的说道:“郑万元,甭在老夫面前玩这个花样儿,你小子吃几碗干饭我会不知?哼,凭你一手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一对一你绝对不是老夫掌下之敌,劝你别逞能,还是省些力气留着到妓院里找窑姐儿去用吧!哈哈……” 司徒文远不等贾晴天嗌嗌声坠,抢步与郑万元并肩而立:“贾先生,此言谬也!我方二人而你一人,如何说以一敌一呢?应当说以二杀一才是啊!” 贾青天笑道:“对、对、对!老夫一时粗心大意,竟叫你这条鱼险些漏了网。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是以一敌二、以一杀二。”开口询问道:“司徒文远,你二人一起上,胜老夫一双肉掌,有几成把握?” 司徒文远肃然道:“纵使我们兄弟无能,胜贾先生无有半分把握,然而为了武林的安危,我们二人责无旁贷得斗你一斗。” 贾青天道:“好,杀一个也是杀,宰一双也是杀,你们有意黄泉路上联袂同行,老夫成全便是!”双袖微微向上抬,一副来者不惧、严阵以待的架势,显然在暗暗提气运力,随时恭候二大高手的进攻。 “我看这里空间狭小,不能充分发挥各自长处,不如到外面去。阁下以为如何?”司徒文远建议道。 贾青天知道纵使到外面,郑万元死也跑不了,说道:“在这里,你们是死,到外面,你们也活不了。既然你们选择到大街上入土为安,老夫玉成你们。二位,请吧!”噌的一声,凌空一转,如一头出洞的鹰冲出。 郑万元说道:“老弟,敌人是冲我来的,你一同出手,这如何使得?” 司徒文远一摆手,辨道:“郑兄,此言谬也!你我系生死之交,兄长的事就是我的事,岂能如此说呢?” “老弟,这当口你能如许说,老兄求之不得。有老弟这句话,今日郑某人纵死无憾了。走,咱们联手除魔去。”郑万元斗志昂扬、气贯长虹。 司徒文远一掂长剑,与郑万元一前一后飞纵而出,落在大街上,双双怒目而视对面的贾青天。因三人欲在这里展开一场厮杀,致使行人霎那之间跑光了。秋风扫落叶,令人心生一丝凉意。 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以及二门高手纷纷拎着包裹、操兵刃自店中涌出。陈凤如悄悄的道:“大哥,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帮二位掌门人呀?” 司马云龙唧唧哝哝的说道:“二位掌门为武林之中的正义之士,咱们自然不能容忍贾青天来欺辱。不过,以二位掌门的武功,我们暂时尚不必忧心。” 司徒文远呛啷啷拔出长剑,这长啸震得二旁房屋上的瓦一片片飞坠下来,不言而喻,因其在拔剑时运了内力,致使剑身击剑鞘发出的声音直冲九天。剑一抽,剑身嗡嗡作响,剑尖一指贾青天,大声吆喝:“对于贾先生之名,不佞于海外早有耳闻,听人言阁下内功潢潢如也、神技不凡,又闻阁下曾大展威风,数次险些将‘天齐老人’方安击得吐血而亡、抢回谷主之位。本岛主疑信参半,今日有缘一见正主,正是印证这个问题的良机,不知先生能否赐教一二呢?” 贾青天听司徒文远了的讽刺之语,老脸一沉,再也沉不住气,狂吼道:“小贼,老夫现下就如你所愿,以击败方安的神功送你去地府一游。看掌!”身子一晃,纵身扑奔司徒岛主,陡然疾扑,一招红霞扑面拍向对手面门。 “来得好!”司徒文远呜的一剑翻飞,迎迓敌掌推去,这一式藏着玄妙的后招,乃是一招逼人收手回防的招式。贾晴天知尚未习成金钟罩、铁布衫这种神技,故而不敢与敌剑一争长短,忙撤回右掌,右脚急踢敌人执剑的手腕。司徒文远未等剑招使老,翻腕剑走,一式清风暗度抵向敌人腰间。 郑万元一挥双槊,施展绝技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唰唰,一式双龙取水,分别点向敌人左右肩贞穴。贾青天窥见司徒岛主的剑法不凡,郑庄主的笔法细密潇洒,大吼一声,左袖运力呜的一声,应声将双笔一并封出。右袖向下一兜,食指运力猛然弹向司徒文远持剑手腕的腕脉,这一式因敌变而变,然而万变不离敌人的经脉和手腕,仅此一招足见贾青天的拳脚功夫已升堂入室,远非六年前可比。 郑万元兜回双笔之际,飞起一脚,骁勇的踢向敌人丹田穴。司徒文远长剑一动,唰的一声,抹向敌人肘部。这套祖上所创的游龙剑法以如游龙般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这一式野莽翻身正是其剑法中最为玄妙的一式。贾青天双足点地,向后轻飘飘翻个筋斗,在陨至二丈余远后,双袖运力,疾卷道旁二块数尺长的条石。条石为真气所卷,呜呜二声,带着石破天惊之势,威猛无比的向二位掌门胸前飞撞,一旦得手,定能将人撞得筋断骨折,端的是好一招麻姑献寿啊! 郑万元向左斜身,任条石自肋下飞过,破墙入室。司徒文远一咬牙,气运右臂,使尽全力挥出长剑,一招银龙倒挂自空中迎着条石劈下,古剑本就是剑中上品,剑刃神锋,剑气所至,喀的,一抖手腕,轰轰,条石为其一剖为二,并为剑气震向两旁。紧跟着,将真气化在剑身上,嗤的一声,由剑气所凝成的一道白光立时射向敌人胸口。贾青天双袖一晃,噌的盘旋而登,身下则传来轰隆隆的雷鸣,黄沙弥散,真气冲天。 司马云龙心中寻思:“看来贾青天在六年间并未因为追求苏淑婷而将武功搁下,相信六年前他武功如此的话,加上徐圣,没准还真能杀了方安。”又看了看司徒文远的武功:“司徒岛主的剑法堪称一绝,可惜的是虽加上郑庄主,二人的力量终究还是不敌贾青天,看来我的出手是在所难免了。” 二位掌门战到五十余个回合,无论是司徒文远的游龙剑法,还是郑万元的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虽竭尽全力使出,票捷推出,始终无法递至贾青天身前,一直到离他身体三尺远时,即为敌人化于无形中。 司徒文远孕足劲力,全力挥剑,家传剑法在他手里运用如恒,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一招银龙飞舞,剑至中途又化为龙战于野,见敌人大袖格来,再次化为画龙点睛直指敌人双目,剑走如龙,令人难以想象。岂知在敌人劲气的打压下,剑网已渐渐由罩人变化为守已,只是偶尔有机会时方能递出一两剑。 郑万元内功卓越,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挥之无比完美,宛如飞针走线织成一道锦屏,不过锦屏业已笼罩不住敌人的双袖,只能全力以赴的在紧紧防御。甭看他已没杀敌的可能性,可敌人要想在几招之内杀他还是不现实的。 贾青天号称“两袖清风”,不言而喻,自然以双袖击敌而得的绰号。贾青天出手极为老辣,双袖在空中疾飞,真气如开闸放出的洪水,绵绵不绝、狂吼着,猛然灌向对手的剑屏、笔墙。数次猛攻之下,虽未能将其城墉攻克,然而已将对手防御范围挤得越来越小。贾青天一次比一次威猛且剽姚的进攻,一丝喘息之机也不给二人。真气由袖中喷出,化成万马千军,伴着呜呜之声,卷着滚滚黄沙,围攻敌人的城池。贾青天见敌人已经无路可走,只消再加把劲儿,二大高手即将会毙命,得意使他更加猛烈地向敌人发起最后总攻。 正当司马云龙意欲出手换下二位掌门人时,大道另一方由远而近驰来一伙人,这伙人均一色衣衫,人人手中有剑。为首乃是一位老年儒生,一张方脸泛着红光,剑眉之间挂着浩然正气,星目炯 炯,花白胡须垂于胸前,身着锦袍。由于手持古剑,方使人知道此人不是儒生是习武者,身上看不到半分杀气,步履矫健,可见是位内功不凡的高手。此人在离三人四丈余远处,突睹打斗的三个人,当下不加思索的抽出佩剑,气运丹田,大吼一声:“贾青天,你这个穷凶极恶之徒,敢欺我兄弟,我今日便收拾了你!”如一阵清风凌空飞来,举剑出招,一式点石成金飞点向贾青天膻中穴。剑意轻巧玄妙,尤胜司徒文远。 “嗬,我说岳老头儿,数年未会,你的剑法可精进了不少哇!”贾青天闪开敌剑,摧动双掌击向敌人胸前。那人道:“姓贾的,你掌上的功夫也未退步,咱们彼此彼此啊!”竟不挥剑反击,而是在左掌上运足劲力,陡然一晃,呜的一掌猛地对过去。蓬的一声丕吼,二股真气不期而遇相激,一下子震得来人后退数步,显然内功修为不及贾青天。那人被震开,心下一惊,知己弱彼强,不能再与他拚内力,惟有以剑法加上二位同道来胜敌人。 司徒文远、郑万元见有人相助,信心大增。司徒文远颤腕抖剑,龙吟虎啸、青龙白虎、龙跃深渊三招连连不绝,盘空疾走,势如游龙一并递向贾青天胸前。这三招均是游龙剑法中的杀招,甭说三招齐至,纵有一式得手也足可令贾青天横尸于斯。 郑万元双笔齐飞,一式五福临门,密急如雨,直罩向贾青天面门五处大穴,五笔整齐划一、齐出齐进,双化为五、五又化为十,着实威力不可小视。关键是一反方才那等死之势,求生杀敌的欲望又被勾起。贾青天双袖齐飞,将敌人们送来的招式一一化去。他并不示弱,立时还以颜色,双袖呜的一展,真气凝成白墙,推向二位掌门。 来人见司徒文远、郑万元上跃左躲避开对方的气墙,双足一点地,冲了上来,轻飘飘的如一朵白云飘向贾青天顶门。别看这招轻而无力,然而内孕真气,实则是棉里藏针的招式,令人想不到的是后面藏着无数玄妙的后招,可谓是剑术中的佳品。待见贾青天回袖相挡,一剑更加快捷的奔往敌人小腹。这中途一兜,恰到好处的闪开了敌人搪来的大袖,轻轻一拉,打个小圈,绞向敌人小腹。别看头半招威力不凡,实则是虚招,而后一式快捷有余,力道十足十,诚然是杀敌之式。贾青天知上了当,挥出的大袖想拉回已经迟了,急忙挥动另一个大袖子,使出一招未老先衰,这才勉强化开敌招,一翻大袖,往前一冲,一式一路福星威猛不凡击向那人胸口。 司马云龙见有人参战,仅过二十余个照面即扭转局面,渐渐已将贾青天那嚣张的气焰压下,而且现下的三人大占上风,这使他极其欣喜。陈凤如娇声的问道:“咦,新来助战的老者是谁,怎么他一来,那姓贾的老贼便攻少防多了?” 司马云龙道:“我与此人六年前在三江帮总堂有过一面之缘,他剑法轻如风、快如电,招招直攻敌人要害,正是华山派剑法,老者即是华山掌门岳老前辈。” 正如司马云龙所言,此人即是华山掌门岳镇龙,因为剑术有独到之处,故而得号“玄阴剑”。他之所以来四川,也是应了青城山之主路子安之约。走到这里,猛然见二位好友正与劲敌大战,而且大落下风,这才不顾一切拉出长剑、挺身而斗。 贾青天虽然凶悍,虽然武功极高,虽内功极深,然面对三大顶尖高手,还是被他们给死死缠住无法分身还击。在这种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他竭尽全力挥动双袖,以如盾的大袖护住周身,使得二剑双笔在离身前一尺处为自己所格开。他虽然一招连一招疾出,然而始终未能扭转每况愈下的局面,因其久战,内力大耗,以致此刻他觉得特别累。心下盘算着:“哎,真是人算不及天算啊!这姓郑的这小子有个帮手,已经够应付了,谁知斜刺里又杀出个老岳头儿,恁的一来,取胜、夺剑又从何谈起?弄不好恐怕这条老命得扔在这儿……”就此收场,心下实在不甘,且传扬出去,名声也大大有损。后悔自己实在不该不经谋划而如此轻率现身夺剑,毕竟这些日子的四川到处都是郑万元的党羽。 “贾兄,稍安勿躁,小弟来也!”嗤嗤之声夹杂着呜呜之响随吼声而至,乍见空中突至二轮明月,伴着清风上下旋转,划着慢弧。铮铮,明月飞至,将递向贾青天的双笔格开,随后一转自郑万元脑后飞去,向下一沉,转而攻向司徒文远小腹,逼得司徒文远撤步。一条人影从华山门人头顶上飘过,将飞回的二轮明月擒在手里,收藏起来。 这一手以气推刀玩得既漂亮又潇洒,四人分别一怔,噌、噌、噌、噌,分别跃出圈外,望向来人,三大掌门一愕,贾青天则甚是兴奋。来人是徐圣,与贾青天是生死之交。徐圣对四人道:“四位,请稍停片刻!” 岳镇龙喝道:“徐圣,你既前来参战,何以叫停?” 徐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瞟了眼岳掌门,毫不理睬,冲贾青天一拱手,郑重其事地道:“贾兄,能不能听小弟一言?” 贾青天心下思索:“今日幸亏徐老弟前来,可他又为何而来,莫非也是为了郑老儿手里的九龙至尊剑?”连忙把话挑明:“老弟,凭你我的交情,除了至尊剑一事,老哥什么事均可以听你的。” 徐圣瞧了一眼三人,道:“贾兄,小弟此来的确与至尊剑有关,不过,小弟不是来夺剑的,而是特地前来劝你不要夺剑,马上跟小弟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贾青天眉间出现怒色,道:“为什么马上离开,难道你惧怕这帮子草包,又因何帮贼人劝我草草收手?嗯……,你若能讲出这其中的原由,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心下在胡思,是不是徐老弟得讯,飞虎盟盟主亲自出山,企图收回失物,所以才巴巴来劝我勿与之为敌? 徐圣心下盘算:“哎呀,真是棘手,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当着三人的面儿讲,然而不说,贾兄不会听我之言的。哎,这可如何是好?哎,真真是要了命!”踌躇之色难以自掩,呆呆在风中立了许久,方开口道:“老兄,我徐某与你的交情不是一天半天了,咱俩相交久矣,是过命的交情。贾兄,你扪心自问,你结交我这些年来,我徐某人是否做过一件对你不住的事?”见贾青天摇摇头,显是说没有,复又道:“贾兄,你大可放心,老弟我绝对不会给你亏吃,别的我不敢说,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跟我离开这里,我自会给你一个中意的答复。假使小弟给的答复不能令你满意,无须老兄你亲自动手,小弟我就是拚了这条命,也要宰了郑万元夺下至尊剑给你。贾兄,小弟金石良言,望你能听一句。” 司马云龙晓得徐圣、贾青天二人那是死党,然而令人匪夷的是徐圣为何不出手助贾青天,何以反而苦口婆心劝他退去呢?是恐和贾青天联手敌不过三大掌门?不然!是六年不见,他突然转了性、改恶从善了?这不可能啊!哎,徐圣六年前加入到一个神秘的组织中,也许他的主子有杀人夺剑、顺便一统江湖的企图,所以徐圣才来劝贾青天不要夺剑。岳镇龙、司徒文远、郑万元、陈凤如、月儿等人均认为徐圣定会与贾青天共同上来夺剑,万万不曾想到他会劝贾青天收手。 贾青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但深知以徐圣与自己出生入死对付方安,他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看他这副气急败坏的神情,这其中不消多言,一定另有文章。翻来覆去想了半晌,终于心意已决。有了计较,便转嗔回悆,道:“老弟,正如你所讲,我们乃是过命的交情,你不会给我亏吃就像是我从不做对你不住的事一样,故此我今日就跟你离去。不过,咱们说好了,这其中的缘故,你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我。” 徐圣闻之不禁喜溢眉梢,笑吟吟的道:“贾兄,只要你能跟小弟离开,小弟绝不会令你失望。” “好!”贾青天扭头对郑万元三人吼道:“郑万元、岳镇龙、司徒文远,你们三个给老夫记好了,今儿的事咱们不算完。哼!”大袖一 挥,噌的,凌空纵起,身子一扭,如一阵鬼风直向远方飘去。 徐圣冲众人幸灾乐祸的一笑,施展轻功,紧随在贾青天身后。二人轻功均已至上乘,三晃两晃,已然不见渺小的身影。 第二十三章 无敌剑法 司徒文远还剑归匣,转身冲岳镇龙一抱拳:“真是不曾想到,会与岳兄如此相聚。岳兄,你的身手依然这么干净利索,委实令小弟佩服不已啊!” 岳镇龙还剑入鞘,拱手还礼:“贤弟,你我兄弟多年不见,何以一见面便如此客套呢?如此一来,岂不是太过见外了?” “对,是小弟糊涂,兄长勿怪!”司徒文远点头道。 郑万元双笔一合,迎上来,哈哈一笑,开心的道:“岳兄,今日若不是你及时赶来,小弟怕早已经死在贼人魔爪之下。哎,小弟当真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哇!”显而易见,他并没有因为百里元亮来找过自己的晦气,便对好友心存隔阂。 岳镇龙与司徒文远、郑万元不仅是同道,更加是相交数十载的挚友。轻轻一摆手,道:“我刚刚批评过司徒老弟,这会儿你郑老弟又来这一套,你们二人是嗔着我这个兄长来晚是怎么着啊?老弟,我们三人乃是莫逆之交,贾青天跟你们为难与找我麻烦有什么分别?大家均是自己人,客套话说多了,反而让人笑话,觉得我们太虚伪了。”顺手捋了几下为风吹乱的须髯。 郑万元、司徒文远同时一笑,极为开心。这时,郑万元手指走过来的司马云龙、陈凤如,为岳镇龙引见:“岳兄,这两位少年乃是小弟我新交的朋友,这位白袍佳公子乃是司马云龙少侠,这位是他的夫人陈凤如女侠。他们是杭州飞鹏庄陈庄主的爱女和女婿!”指着岳镇龙为司马云龙、陈凤如介绍:“二位,这位乃是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华山派岳掌门,剑术通天故而有‘玄阴剑 ’的美号。各位,从今日起,大家就是朋友了,一定要多亲多近啊!” 陈凤如、司马云龙双双冲岳掌门行礼,司马云龙颇为客气的道:“晚辈久仰岳前辈的鼎鼎大名,今日有幸一见岳掌门施展名闻天下的华山剑法,当真是几世修来之福啊!” 岳镇龙一睹司马云龙、陈凤如:“咦,好一对金童玉女呀!”忙还礼道:“客气、客气了!华山剑法固然在江湖上薄有小名,然而于‘名闻天下’可万不敢当。老夫在江湖上承蒙朋友们瞧得起,也算有点儿小名气,可这‘鼎鼎大名’真是高抬了。” 司马云龙道:“前辈您太谦了,名闻天下、鼎鼎大名当之无愧。” 郑万元说道:“岳兄、司徒老弟、司马老弟、陈女侠,咱们今日有缘聚于此,又打败了贾青天,依我的意见咱们还得进去继续喝几杯。各位意下如何呀?” 岳镇龙笑道:“看你们的样子,显然已经用过饭了,酒饭在来此之前我已经用过,真没法再用了。嗯……,我看不如找个茶馆喝几杯茶,而后再结伴赶往青城山。” 几人刚用完饭,再见酒菜实在不知从何处下咽,听了岳掌门的建议,一致点首赞成。这样,几人溜着大街向前,走进一家茶馆,坐下后,由茶博士献上香茗,几人一边喝着,一边聊着。郑万元忆起方才的事,道:“各位,事情虽说过去了,可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徐圣与贾青天乃是一丘之貉,他敢陪贾青天同闯天齐谷,应当不可能惧怕我们,可他何以劝贾青天不要与我们为难呢?” 岳镇龙、司徒文远、司马云龙无人能准确无误说出徐圣这么干的真正意图,岳镇龙苦思冥想后,喝了口茶,说道:“我虽然猜不通这其中隐藏这什么诡计,想来可能是徐圣见到咱们人多势众,知道加上他也不是我们的敌手,与其命丧我们之手,倒不如暂时退去,日后再图计较。”他明知这个理由太过牵强,然而除此之外一时还真找不出来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司徒文远品一口茶,说道:“我倒不怎么关心徐圣劝贾青天的意图,我担心的是二人均是江湖鬼蜮,心机在我们之上,做事更是不择手段,我想他们肯定是认为非我们之敌,而选择了退去,若真退去,倒还真是我们的幸事。可是,怕就怕是暂时退去,而此时正在暗地里密谋着如何除掉我们的诡计呢,倘若真这样,那可是防不胜防。所以,我认为,我们此刻想别的均不切实际,徒费心血而已,倒不是想想他们会用什么卑鄙的伎俩来对付咱们,咱们未雨绸缪,事情突然发生了而不至于手足无措。” 岳镇龙点头道:“提高警惕、以防贾青天再次来袭,这是当务之急。” 司马云龙说道:“三位前辈,晚辈有些不同的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讲呢?” 司徒文远拿碗盖的手一抬:“少侠,大家不是外人,有话直言,没什么当不当讲的。” 司马云龙殊是自信的分剖:“多谢!三位前辈,六年之前,晚辈曾经无意之中见到徐圣加入到了一个比飞虎盟更加神秘的组织,他一向从不阻止贾青天胡作非为,今日一反常态,晚辈想来一定与这个神秘组织有关。我想是这个神秘组织有染指郑庄主手之物的企图,我见到过这神秘组助行凶,他们极为残暴,我想正是因为这份残暴,才使得徐圣不忍心见故人惨死,特地前来阻止贾青天干蠢事。若徐圣不出手助故人反制止其行动的真正目的是这个,我们要防的不单单是飞虎盟,更加要防的还有这个组织。” 众人一听,登时大惊失色,司徒文远手里茶杯微微一颤,渗出少许茶水。岳镇龙道:“啊,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事情无疑更加棘手了。” 司徒文远稳定一下情绪,连忙问道:“少侠,你可知这个神秘组织的底细,可知道这个组织的领导人是谁吗?” 司马云龙面印窘色道:“晚辈知道这个组织的严密性似乎更胜飞虎盟,还知道这个组织的领导人也是野心勃勃的魔鬼,然而晚辈则不知这个领导人是谁。遗憾得甚,再多的,晚辈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惊讶不已,默然无语,登时陷入到沉思中,心说这等大事自己竟一点儿风声也不知,这个组织的严密性看来比飞虎盟更甚。如今的武林,有一个飞虎盟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再加上一个比飞虎盟更加神秘的组织,如果互相勾结在一起、一明一暗两面夹击,正教人士顷刻间化成灰烬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此一来,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沉重起来。三位掌门的大脑则未停下来,使劲想着,想着这几年江湖上有谁说过什么地方出现个神秘组织,然而并无任何结果。 郑万元感叹道:“如此的话,这趟青城山之行,我们是来对了。” “我想路掌门极力主张召开武林大会,必定如司马少侠一般,也知江湖上还隐藏着一个比飞虎盟更加残暴、可怕的组织。”岳镇龙道。 司徒文远叹了口气:“哎,江湖凶险、人心叵测,这话可真是至理名言哪!”见其余人均点头中肯,又问岳掌门:“岳兄,我觉得主持大局,号令群雄,非悟静禅师出山不能办到。那么,岳兄,以你对悟静禅师的了解,老禅师真会如江湖上盛传那样再现江湖,前往青城山主持大局吗?” 岳镇龙沉思良久,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就拿洛阳出现至尊剑一事而论,有人就说此事纯系子虚乌有,可它毕竟是真的。我们虽不曾去少林寺证实这个讯息的真实性,也并未接到智云禅师的通告,虽然悟静禅师已经闭关有二十余年了,可大家均知道,禅师乃是佛门高僧,一向以慈悲为怀,芸芸众生的生死在他人的掌握之中,我们各大门派也到了岌岌可危之时,老禅师又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所以,我想,你我兄弟在青城山一定可以再次得见老禅师的。” 郑万元兴味盎然,啪的一拍胸膛,语出真诚:“真如岳兄所言,老禅师若能亲临青城山,小弟甘愿双手呈上九龙至尊剑,第一个推举禅师为武林盟主。” “我早就知道兄弟会有此举的。”岳镇龙淡淡的道。 “好哇,兄长真是不愧为一代大侠呀,胸襟、气度非是一般碌碌之士可及呀!有了兄长这句话,加上我辈正义之士的众志成城,没有什么组织是我们所击不垮的。哈哈!”司徒文远颇为兴奋的道。 司马云龙不得不承认郑万元的侠骨柔肠,这份为大局着想的气魄乃是自己所应当向郑庄主好好学习的。他想,假使悟静禅师真能出山,这最好不过,如许一来,也就令路子安等一些怀有不良居心的小人们的伎俩不能得逞。 岳镇龙亦很是喜欢司马云龙,遂话锋一转,亲切的相询:“司马少侠从何处而来,要去何处哇?” 司马云龙心下思量:“既然开始时对郑庄主讲了假话,对岳掌门也只有继续假下去了。再者了,他问的是从何处而来,又未直接问我师承何人,我的回答当不算是说谎。”便道:“晚辈的岳父系飞鹏庄庄主,此次晚辈与如妹是代表他老人家赴约的。” 岳镇龙还道司马云龙师承陈昌,他知杭州有陈昌这么一号人物,其剑术在江南也颇有几分名气,而且还知道其与峨眉派有一层特殊关系。说道:“哦,原来是陈庄主的佳婿啊!失敬、失敬!”放下茶杯,对众人道:“诸位,我看我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也该上路了。”第一个站起。 “走吧!”郑万元说着与众位英雄纷纷起身,各拎兵刃、包裹,欲要离开。 “任何人均可以离去,唯独你郑万元不能走!”门外欻而有人接口,声音高亢悠长,霸道至极,不言而喻开口者必是内功高手。 众人顿感诧异,不见门口有人,纷纷拔出兵刃自卫。 唰的一阵微风自门外刮进,众人眼一花,一个人已经在室内。见其独手背剑,半边脸尽是无情与杀气,半边脸为头发所遮。司马云龙、陈凤如对望一眼,将来人认出了。 郑万元也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如果郑某人没看走眼,阁下即是江湖上新近出现的那位‘独手荆轲’左仲仇左阁下罢?” 左仲仇冷傲的道:“然!” 郑万元知道这位杀手武功不凡,他既然该公然向自己挑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即是受人所雇。面印费解,责问道:“我郑某人自认为行走江湖以来,并无一处得罪过阁下之处,阁下何以无端端前来寻我的晦气?” “嗯,不错,你我之间不仅无有任何过节,以往尚有一面之缘。然而,你也得理解我,我们吃杀手这碗饭的人首要做的是须得放弃一切情和义,第二点即是要恪守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真理。不怕告诉你好了,没有人拿黄金给我、请我出手杀你的话,我才懒得抽剑取你的首级呢!”左仲仇大嘴一撇,倨傲至极挂在嘴角处。 郑万元又问道:“好一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呀!左阁下,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出钱请你杀郑某人,我郑某人的这一颗脑袋又价值几何?” 左仲仇反问:“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郑万元道:“假话人人均会说,纵使说一车,也属枉然,真话固然不入耳,可它毕竟是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想听真话。” 左仲仇头一摇,原来飘至到另外一边脸上那捋头发又飘了回去,咳了一声,侃侃而谈:“老实说,以你一庄之主的身份及名门正派这块招牌,在左某人眼里半文也不值,你那一手自以为颇为不凡的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在我这儿也紧值一文钱。不过,倒还真有冤大头、大傻瓜,甘愿以千两黄金为酬买下你的首级,又愿出万两黄金连同你手上之物一并购下。哈哈,似这桩天上掉元宝似的生意,我还真是并未做过几笔,所以便一口答应下了。我们双方已经讲妥了,我拎着你的人头和东西去见雇主,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今后大家各走各的,两不相干。” 原来有人雇他前来杀郑庄主、夺其宝物,对于左仲仇的无礼、狂妄众人要是气愤,那么对于雇用他行凶那人则恨之入骨,真恨不得将他自黑暗的旮旯里揪出来斩成肉泥。郑万元又问老问题:“郑某人已是风烛之年,区区一颗人头竟价值千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对了,请问左阁下,如此瞧得起我那位朋友又是谁呢?” “很对不住,那人又多加了一百两黄金,买左某人闭口,至少暂时不跟阁下讲,左某人自是没有理由说不。更何况,左某人做生意一向守口如瓶,例外虽也有,可人家加了金子,我也就只能将这个例外抹去。你如非想知道到底是谁花了金子买你的人头,你只消大大睁着眼睛,我取下你的人头将其往那人面前一放,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如果你恨那个人,你也可以拿出金子,要求左某人代劳在你死后杀了那人。除此之外,你也只剩下到地府去问阎罗王这个途径了。” 是啊,世人皆知信誉二字在杀手一行而言极其重要,如果不讲信誉,日后谁还肯上门和你谈生意?郑万元苦笑一声,道:“左阁下既然执意不肯相告,郑某也不便追问。方才阁下讲郑某的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紧值一文钱,想来阁下定是身怀不世绝技了,今日良机既有,郑某便以手中双笔会会阁下的不世神技。” 左仲仇仍面无神色,道:“垂死挣扎就是垂死挣扎,不必把话说得如此富丽堂皇。不过,请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如愿,死前一见鄙人那世间无敌的上乘剑法。同时,也好叫你们这群手里有剑者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术。呵呵!” 陈凤如闻听左仲仇自吹自擂,心下火起,欲开口抢白,可被意中人拉着手轻轻一扯,使她只得默不则声。 三位掌门人一听之下,无不大吃一惊,岳镇龙猛然间忆起一事,面堆惊诧,半信半疑的问道:“阁下自称剑术无敌天下,难道师承欧阳旭老前辈?”别看年近古稀,然欧阳旭纵横江湖之时,他不过是一个小儿,尊欧阳旭一声前辈,也不贬身份。 在场的人无不一惊,如左仲仇真是师承欧阳旭,纵然三派高手一拥而上,那也徒有任其宰割的份儿。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心中一凛,毕竟司马云龙才是欧阳旭的唯一传人。 岂料左仲仇陡然仰天大笑,狂笑之中运着上乘内功,内功修为尚浅的人听来只觉耳中嗡嗡叫。左仲仇笑罢,手指众英豪,语言尖酸刻薄的说道:“左某人以为三位身为一门之主,见识必然不凡,不想原来均是一群井底之蛙。哎,可叹我左某人苦习数个春秋、费尽心血方习成的上乘剑法,世上竟然无有一人识得。然而,更可悲的是你们只晓周朗妙计安天下,不知诸葛棋更高。哈哈!” 三位掌门陷入到沉思中,有的在数世上以剑术成名的人物,有的认为左仲仇可能师承八魔之首令狐豪门下,有的在想这世上有谁的剑术会在欧阳旭之上。万籁寂静中,一声清沥悦耳的娇笑滑空而过,飘向门外,飘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一声娇笑,立时将左仲仇自飘飘然中揪回,顺着笑声瞧去,见司徒文远身后立着一对白衣青年男女,可谓玉人一双,对于郎之风流、女之娇俏双双暗翘大拇指。知道笑声是那白衣女子所发出,虽然是笑声柔美如歌,然而小觑自己的表情外露无疑,这令他双眉一轩,问道:“小小年纪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倒是讲所笑为何?” 陈凤如道:“我笑是因为我听见了自打听懂话以来所听见的最可笑、最有趣、最自诩、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空话。” 司马云龙知道如妹这一笑已经惹下弥天大祸,可事已如此,责备也惘然,遂未加以制止,而是听着她的回答。殊不知,陈凤如这一笑,立地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左仲仇横眉立目,喝道:“小姑娘,话里有话,说,你到底是在说谁?” 陈凤如见左仲仇脸上的肌肉不住颤动,杀气越聚越多,不由自主生出怯意,然而一想到身边有情郎保护,稳一稳心神,针锋相对:“谁说了空话,我这话自然是在说谁。不过,刚才好像满屋子无人口出狂言,倒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大发狂妄的假话。” 左仲仇愠道:“你……你……” 陈凤如又是一声笑,说道:“左仲仇,你别生气,我也不是存心要气你的,只是你说自己所习的剑法无人知 其出处,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天下人之中,纵是今日在场的人中就有识得你成名剑法的人。” “他是谁?”左仲仇眉间挤出一丝喜色,死在他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剑法下的高人无数,然而无人能说出他所使剑法的名称,这令他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如今听闻这个小姑娘说有人知道自己成名剑法的名称、来历,自然一扫恚烟。可是,他对三位掌门未瞧在眼里,知道他们看上十年也徒费工夫,遂未问是哪一位掌门。 陈凤如一个念头涌上芳心,便迈轻盈无双的步子自司徒文远身后与司马云龙双双走出,同时建议:“嘻嘻,左先生,今儿大家兴致正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不知道你敢还是不敢呀?” 左仲仇有些错愕,见她从容镇定,小视也减少一些,自己虽不好此道,如连个小姑娘的挑战自己也不敢应,岂不承认自己堂堂须眉不及小女子么?想来她也不会出什么妙招,定然为了拖延时间,以求等来武功更高的同道相助。哼了一声,雕虫小技。毫不畏惧的道:“好,今儿就在杀郑万元之前跟你们打这个赌。小姑娘,你说,赌注是什么,如何赌法?” 陈凤如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说你剑术之玄妙,天下竟无人能够知晓,这话我不信。今日我们就赌你这句话,我赌我方有人熟知你所使出的所有剑法的名目、为何人所创、共有几招几式、以及它属于何种路数。如我们赢了,你必须跟郑庄主摒弃前嫌,不能夺他的东西、更不能杀他;如果我方输了,我不阻止你与郑庄主大动干戈。”她这么说也有目的,赢了固然可喜,如输了,只是说自己不动手,可没有说大哥不管此事,乃是一条万全之策。 左仲仇雀跃之余,手指三大掌门,问道:“好,快说说,是他们三个中的那一个,是岳镇龙、是司徒文远、还是他待宰羔羊郑万元?” 左仲仇每指一个人,陈凤如即摇一下头,待左仲仇问完,她方一指身侧意中人:“全不是,而是他!” 除了郑万元之外,司徒文远、岳镇龙觉得少女的话太过狂妄,毕竟一个江湖后生在见识上未必赶得上自己。郑万元这些日子来与司马云龙谈话不止一次,知道他在武学方面的见识乃是自己所万万不及,他一开口,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三人中只有他对司马云龙有信心。 左仲仇目露鄙夷的光芒,扫一眼司马云龙,又对陈凤如道:“小姑娘,你可得想好了,赌输后你可别后悔。我看你还是换一个人好了,毕竟岳镇龙、司徒文远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其见识无不比这小子强上百倍啊!” 司马云龙心下不豫,道:“左先生,你未免太小视在下了,除非你左先生所使的乃是小孩子游戏时使所用的‘剑法’,否则在下均可瞧出些东西来。剑法亦如书法,名家所书气贯长虹,自成一体,而初学者所写的虽也叫字,然终究不能称之为书法。左阁下,你笔走龙蛇,书什么二王、张旭、苏、黄、米、蔡等等名家之体,在下自信能够一一熟识;如阁下将初学写字之人的作品拿出,问在下是哪位大家的名作,你这是诚心刁难,在下不得不心有不甘的垂头。不过,这话又说话来了,阁下成名久已,挫败高手无数,所倚仗的自然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 左仲仇冷冷一笑:“既如此,我便使出其中威力最猛的一套剑法让你见识一下。” 司马云龙一挥手:“左先生不必整套剑法尽使,选其中一两招最为玄妙的剑招给在下看看,这已经足够了。请!” “小子,你这话可真是太狂妄啦!”左仲仇道。 陈凤如当下反唇相讥:“左先生,你的剑法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前些日子你杀人所使的那套江湖上失传的闪电五变十七剑的要旨,我大哥就一清二楚。” 郑万元、岳镇龙、司徒文远一听闪电五变十七剑,无不一愕,尤其是三位掌门他们均是成名已久的剑客,深知这套剑法早已失传,相传其中有一招飞流之下可以将敌人背后脊柱一剖为二,最奇的是可以划废敌人督脉。三人均想这套剑法自己尚不会,而左仲仇竟然会,这可非同小可,更令人吃惊的是司马云龙竟对这套剑法了然于胸。 左仲仇不由得一愕,实在不知自己在何处见过二人,但听陈凤如的口气,似这年轻人有点儿来头。左仲仇无暇细思,一拍大腿:“好,冲你一言,或许你身边这小子还真有点儿见识!”又冲司马云龙道:“小子,你可擦亮眼睛准备好了没?” “在下别无可准备的,只消阁下一学虞姬、拔剑而舞便可。”司马云龙早已睁大一双眼睛瞧。 郑万元三人均是习武之人,听见有人当众施展上乘剑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知何时有眼福重见。故此,三人大气一丝不敢喘,聚目光紧紧盯着左仲仇,只待他出招,而双耳也仔细竖着,欲听听司马云龙的讲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子,你给我上眼!”唰的一声,左仲仇干脆利落的抽出银光流烁的利刃,右脚右跃,长剑如闪电,凌空刺虚敌,似直取敌人喉咙。跟着又向右飞跃一步,此步跃得极快、极轻,然而手里剑犹如腾蛇,陡然突变,柔快之极,疾走下盘,剑光疾吐,一张桌子化成木屑飞向空中。二招未完,立即止步,唰的一声,收回长剑,啪的,归入鞘中。所演仅有二招,然每招变化无穷,最奇之处是前后二招所走的路子截然大异,一招刚猛,一招阴柔,压根儿就是背道而驰的二种招数,人人想起来不可能的事,然却明明见左仲仇一气呵成使来,而且阴阳相合、相接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郑万元、岳镇龙、司徒文远等顾不得掸去头顶上落上的木屑,均盯着左仲仇,早已忘了他与司马云龙所打的赌,希望他再演出几招这怪异的剑法,令自己好好饱饱眼福。左仲仇瞬间使出三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上乘剑法。岳镇龙、司徒文远也是使剑的,二人心下盼望似这等不凡的剑法,左仲仇能够再演几招。二人大脑中则在盘算如果他以这二招向自己攻来,自己应当如何将其化开。不过,二人均意识到了,华山剑法、游龙剑法,在左仲仇所使的这剑法面前不堪一击。 左仲仇见司马云龙大惊失色,心说:“小子,我这二招出自哪套剑法,怕你小子想上一世也想不出。哼,今日这场赌你输定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要耍?”自以为这套剑法无敌天下,越想越生莫予毒也之感。见司马云龙的表情由惊讶渐渐转为伤感,仍然默不则声,想来定是自己的剑法把他也给震慑住了,自得至极的问道:“小子,想不出来你就别难为大脑了,只消你低头认输,左某人看在你狂妄无知的份儿上,可以高抬贵手不追究你的罪戾。哈哈!” 第二十四章 西蜀聚义 陈凤如也被左仲仇所使的剑法给震慑住了,虽听了左仲仇的话心中不服,想出言争辩,又实在不知大哥是否真能够说出左仲仇所使剑法的名堂,故而陷入到两难间。她双目放出万种柔情,夹杂着咨询、挂心、关注射向司马云龙,企盼他开口。 司马云龙听了左仲仇的挖苦,方自莫名的神伤中转醒,稳了稳情绪,不卑不亢的道:“不得不承认,阁下所使的这套剑法的确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上乘剑法,虽阁下内功修为不凡,然还是未能将这套剑法运用如恒,想来定是阁下学这套剑法仅有五年多的时间。阁下所使的前一招刚猛过余了一点儿,后一招又是阴柔之式而恰恰正是这阴柔有些不足,故在二招之间给敌人留下了可乘之机。据在下所知,这套剑法讲究刚柔相济、阴**备,刚柔互补、阴阳相生,刚猛时远胜少林,阴柔时逾过武当。” 司徒文远、岳镇龙等人只道司马云龙在胡扯,可见左仲仇的脸上阴晴不定、全是惊诧之色,七八成为司马云龙言中了,心下则对于司马云龙竟知左仲仇所使剑法的路数大感惊奇。陈凤如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左仲仇心下大惊:“他……他是人是鬼,怎么我剑招中的一切破绽均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一时不知所以,过了好久,方又道:“小子,你东拉西扯什么,快讲我这套剑法的名称!” 司马云龙丝丝入扣的朗声说道:“左先生既然已经不耐烦了,那么在下就来说说好了。左先生,你所使这套剑法乃是百年以前一代剑豪上官青云所创下的,取于六十四卦的方位图,因而得名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出剑时,向右飞踏,其步伐亦是周易的方位图,时才阁下所踏的正是由乾位至履位。剑法每招均藏着八种变化,六十四路使出,一式照一式快,刚柔各异,一套剑法使毕,宛似初习小篆时所苦习的回旋。而当飞过否位后,突而凌空一转由攻击敌人正面改为击敌人侧翼。据在下所知,出剑的柔刚、快慢无不与其所踏的方位有关系。当至坤八、泰、损等位时,每出一剑均可化出光圈来,以剑气击杀敌人,招式更加快准、愈加变化莫测。从乾位至否位一共有八招,待从第三面转回来时,因为少个卦位,所以剑法中也就少一招,可是其出剑反而益加快捷、益加玄妙,威力也大增,使其招式更加险。阁下所使的第一招名叫飞龙在天,招式的名称出自《周易》,不光这一招出自其中,其余各招均是出自书中的卦语。在下唐突之词,信口开河,未知所言是否正确?” 左仲仇心下更加吃惊:“难道他也习过这套剑法?应该如此,否则他不会如此了然于胸,想来他正在修习此剑法,因内功修为达不到,所以未曾大成。也正是因为并未习成这套剑法,怕的是一动手会输,所以选择打赌。”吃惊归吃惊,但对于司马云龙的见识还是蛮佩服的,毕竟司马云龙所讲千真万确。颇为高兴,似乎有人在出千金请他杀人时,又有人出万金雇他一般。笑了数声,说道:“小兄弟,听了你这一席话,事实的确如此,我无话可说,是我输了。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见识的确是远远在什么狗屁庄主、掌门、岛主之上,今儿冲小兄弟你的面子,郑万元这老儿的老命我不取了,千金、万金我也不要了,左某人今日挥金如土交你这个见识不凡的朋友。对了,还不知道小兄弟你的尊姓大名呢?” 司马云龙一拱手:“无名小卒司马云龙,多谢左先生给在下面子。” “好说,小兄弟,咱们后悔有期,告辞!”左仲仇冲司马云龙点了一下头,收剑归匣,飘然而释。他倒不是含恨、含愤而去的,他心下自认为天下无有知己,无有一人可配与自己比剑,今儿竟遇上一位见识不凡的人物,自知他日后必是位极好的对手,而对于雇主,他则不加一思,对于万两黄金也不屑一顾。 郑万元、岳镇龙、司徒文远等人无不惊诧,均知杀手一向视钱如命,今日这位“独手荆轲”肯守诺言而去,着实好大的面子。不过,对于这位白衣少年的见识更加感到望尘莫及,无不想更多了解一下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的要旨,但又均感到不便开口询问。众人出了门,各自上马,继续向青城山飞驰。岳镇龙、司徒文远知少年在剑术上的造诣颇为不凡,故每每与之谈剑论招时,均觉其所知的确远在自己之上,无怪乎左仲仇狂言三位掌门俱不及他,三人均不约而同感到后生可畏! 九月初八后晌,众人抵达青城山脚下。青城甲天下,因其形似城而得名,亦名为天谷山,相传远在东汉时期,有张道陵曾传道于此。山中古树参天,茅草横生。凭着数代人的不懈努力奋斗,使得青城派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得能名列中原八大门派之一。 亭子中有几名青城高手闪出,显然是奉命前来迎客的。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汉子冲三位掌门一一拱手:“三位掌门不期而至,实是令我青城山生光万分啊!各位掌门、大侠,请跟晚辈来!”说着引众位英雄顺小道上山,一路上比比划划,给众位掌门介绍这段路上大家观赏到的景色。走了几里,见山道又一个凉亭,又有一伙青城山高手相迎,又讲了一些客套话,并请众人进凉亭稍稍休息,然而众位均是习武之人,均有内力,倒不觉得有些累,遂继续向山上赶路。 一路上,陈凤如不停向引路的青城高手打听青城山有何好玩的去处,以及有何传说、故事。引路的高手不愧久居青城山,如数家珍的为陈凤如及众位英雄介绍:“各位大侠,我们青城山主峰也叫青城山,我们称它为第五洞天,晋时范生、唐代的杜光庭等人均在此得道成仙。待诸位到山上歇一歇,小可引诸位大侠看一看天师降魔的掷笔槽、试剑石,以及天师亲手植下的银杏树,唐玄宗的诏碑也不可不览,杜光庭的读书台更是仙气仍存。建福宫、天师洞、上清宫三观不敢与武当贞武观相匹,却也名闻天下,游览完三十六峰八胜景,各位便知何以我青城山有‘青城天下幽’之称了。”接着又指几处眼睛能见到的名胜给众位英雄瞧。 陈凤如不禁心驰神往,对司马云龙嗲声嗲气的道:“好呀,青城山有这么多好玩的地处,咱们有时间可得看一看、玩一玩,否则岂不是白白上了一趟青城山。大哥,你说吗?” 司马云龙微笑着点头,心中则心事重重,觉得这名胜之中、古迹之后处处藏了阴谋,处处危机四伏,大有一时不慎便会命悬于斯之感。 一路上曾有不知多少处凉亭,不知多少青城弟子亭边相迎,众人均觉得路子安倒也不愧为一门之主,待客之道果有不凡之处,均令众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眼见快到观前,便由门前传来一片呵斥之声,声音中夹杂着叫喊、谩骂。众人均想何人在青城派的总部骂人呢?这人胆子当真不小。好奇之心使众人加快脚步,直向山上疾行,到近前一见,无不愕然。 见六个持长剑的青城高手正在冲一名绿衣少女大加叱斥、辱骂,而绿少女始终不动,只是偶尔用清脆动听的声音说上几句颇为诚恳的乞求之言。引路的青城高手一见,脸上有些挂不住,忙上前询问:“六位师弟,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其中一个身材消瘦的汉子以剑一指绿衣少女,不快的道:“八师兄,是这样的,咱们六人奉师之命守于此,你是知道的。这个黄毛丫头她手中无有请柬便要进观,我们六人苦口婆心相劝终是枉然,她半步亦不移,惹火了师兄弟们这才喝她。” 引路的青城高手虽知事情的真相了,但当着郑万元等贵客的面儿,不好谩骂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少女。面带三分笑意,冲绿衣少女一抱拳:“姑娘,你能到我青城山来,这是看得起我们青城派,你想一游三十六峰名景,我们也不敢干预,毕竟这里不是游人止步的皇帝御花园。不过,这几日要令姑娘失望了,因为天下英雄驾临我青城山,共议大事,所以掌门有谕,在此期间不论游客、官员一律不予接待。姑 娘,很是对不起,请你下山罢,别在门口拦路,等过几日再上山,在下自当亲为向导为姑娘引路一游。” 绿衣少女很是聪了,道:“大侠,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天下的高人而已。如果……,你们什么的话,我可以自己出钱买饭菜、付住宿费。求求大侠,叫我进去了,我给你作揖了。”连连给引路高手作揖。 引路的汉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姑娘,我好话说了一千六,你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呢?请恕在下无礼,没有掌门人的请柬,又不是我们的同道,便证明是前来寻衅滋事的,所以我们万万不会放你进观。” 陈凤如大为生气,上前几步,笑着对绿衣少女道:“嘻嘻,林姊姊,我说不叫你先上山,你偏固执不听,现今又怎么样呀?没有路掌门发的英雄帖,你进不了观,我没有说错吧?林姊姊,别跟小妹赌气了,以后小妹再也不欺负你了。”在绿衣少女一脸莫名其妙时,兀自扭头对月儿道:“月儿姐姐,把路掌门发下的帖子拿出来,给这七位‘高人’见识一下,倘若他们认为是假的,咱们就只有统统投到华山门下啦!” 月儿心领神会,唰的一声,自包裹中取出一张请柬,一扬,对七人说:“各位,这是你们的掌门人派人呈给我家主人的,你们要不要仔细鉴定一下真伪呀?” 七人见陈凤如、月儿与三位掌门人在一起,知道大家定是同道,如今再见请柬自然不可小视。既然绿衣少女是白衣美人的姊姊,那么自然也是同道,是同道岂有不叫其入内的道理呢?便赔笑道:“三位姑娘,请息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既然大家属同道,便无有在门外之理。各位掌门、各位大侠,各位姑娘,大家里面请!” 司马云龙冲陈凤如微微一笑,心想:“如妹还真聪明!”扭头向绿衣少女望去,见她生得颇为秀气可人,肌肤微丰且白皙,双眉黛黑,孕着万种愁容。她虽不及陈凤如美丽万方,姿色亦在月儿之上。司马云龙与众位掌门、高手向观内走去。 陈凤如与绿衣少女一面向观内走,绿衣少女一面小声道谢:“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日可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出现,那六个凶巴巴的大汉没准儿会把我扯到一旁揍一顿的。” 陈凤如甜甜一笑:“我叫陈凤如,那么你又叫什么名字,因何独自上山的?” 绿衣少女用极轻的声音悄悄说道:“我叫云秀,上山是来寻高人拜师求艺的。” 陈凤如忙问:“是想拜青城掌门么?”心说:“听大哥说青城掌门居心不良,不是真正的英雄,她要拜他为师,一经这位路掌门调教,将来肯会误入歧途,我得竭力阻止她这种愚蠢的行动。” 云秀的声音更低了,道:“姑娘,你都看见了,他的门人凶巴巴的,拜他为师能学什么,凶巴巴的欺负人还用学么?至于拜谁为师,我现在尚未想好。” 陈凤如赞道:“好!拜谁为师,也不能拜他为师。”当下建议道:“我想此次召开武林大会,必然会论剑选盟主,这位武林盟主的武功必定极高,我看你还是拜盟主为师一准儿没错的,必然会学到真功夫。” 云秀嫣然一笑:“对,凤如妹妹,你的话太有道理了,我听你的。” 说话之间,众位英雄来到大厅门前,迎宾者高喊:“华山岳掌门、万元山庄郑庄主、蓬莱岛司徒岛主、飞鹏庄陈庄主的女儿、女婿到!” 一言未了,从大厅中迓出来许许多多的各色人物,有的英俊、有的潇洒、有的风流、有的丑陋、有的凶悍,有的衣着华丽、有的身穿粗布衣衫,有的佩长剑、有的持双刀、有的背双鞭、有的拎奇怪的兵刃,见到岳镇龙等人无不面挂笑意,宛如老朋友又见面了。人群中闪出一位虎眉长髯、面皮泛着红润的光芒、精神饱满的老者,一见岳镇龙、司徒文远、郑万元等人,便满脸堆欢,冲三位掌门一一拱手,用高亢的声音道:“岳掌门、司徒岛主、郑庄主、少侠夫妇、众位英雄,大驾光临蔽处,路某未能下山相迎,实是礼数不周,请诸位恕罪、海涵。” 岳镇龙等人举目向众人望去,见其中有丐帮帮主、有大漠的高手,还有一些成名久已的剑客、侠客。忙与司徒文远、郑万元、司马云龙、陈凤如一并抱拳还礼,并赔笑道:“路掌门,实在是太客气了,路掌门为武林众生安危着想,主持召开武林大会,自是日理万机,天下英雄齐至青城山,如路掌门一一下山相迎,纵使路掌门是神仙,怕也是分身乏术啊!” 众位英雄哄堂大笑,郑万元手指被岳掌门称为路掌门的人,为司马云龙引见:“司马少侠,这位便是驰名天下、此地地主路掌门,路掌门的青城剑术及内功修为在武林中可是首屈一指的。” “郑庄主,谬赞了!”路子安面印自恃的敷衍着。 司马云龙见路子安比六年前年轻了些、胖了些,因为跟他有过一段不愉快的交往,又知道他为人不怎么地道,故而颇为勉强地说了一句:“久仰!” 在路子安与司徒文远、岳掌门寒暄之时,郑万元又指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叫花子:“少侠,这位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江帮主,别看江帮主以掌法成名,然而剑术那也是天下无双的。”又一指江振天身侧的着紫袍、五十上下岁的汉子:“这一位仪表堂堂的大侠乃是在万里大漠独自称王的瀚海帮韩帮主,韩帮主的三十六路昭帝定蜀剑一旦舞开,在万里大漠那是所向无敌呀!” 这位大脑壳、短眉毛,两鬓斑白、一捋山羊胡的老叫花子正是丐帮帮主江振天,江帮主六年前在三江帮总堂,司马云龙见过,只是六年不见,这位江帮主又添了几许饱经风霜的沧桑之感,一团精气神。虽然他的手下寻过郑万元的晦气,可是手下人并非郑万元所杀,所以他在心下虽对郑万元有成见,可是也不好宣泄出来。另一位乃是瀚海帮帮主韩金龙,向他仔细瞧去,见他身材魁梧,宛似天神下界,立在江振天身侧,照江帮主足足高着二头,可以将一个江帮主装进肚子中,虎目闪烁着慑人之光,满腮虬髯根根欺戟,一脸倨傲,一身不怒自威之气,一看即知是地位不凡的主儿,照江帮主的衣衫不整可是强万倍。 司马云龙觉得江振天的穷、韩金龙的傲均照路子安的狡更加令自己敬重,遂拱手微笑着道:“晚辈虽是初入江湖,但江帮主以及韩亲王的英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得见金面,当真是前世修来之福啊!” 江振天、韩金龙自恃一门之主,根本未将一个年轻后生放在眼里,但对方谀词如涌,听在心中毕竟受用无穷、有飘飘然升空之感。就因为这一点,二人均冲司马云龙一拱手,韩金龙大嘴一撇,头一抬,一语皆无,似乎这不到位的一拱手,已经给足了年轻人面子。江振天脸上洋溢着吁吁自得之色,敷衍道:“没什么!” 郑万元用手指着一位老僧和一位老尼:“这二位一位是少林寺的坚院智云禅师,一位是峨眉山的掌门绝尘师太,二位虽是出家人,可是武功、内功均已入化境。” 司马云龙见智云花白的一头短发,齐胸而垂的长髯,一身僧衣,腰板笔管挺直,使人一看即知是内功高手。绝尘师太一张和蔼可亲的老脸,慈眉善目,满面皆是正义之色,此人虽然不苟言笑,可却很慈善,给人老是冷冰冰之感,所以得了个“冷面观音”的绰号。 司马云龙晓得这二位皆是正义之士,人品、名声远远比路子安高明,恭恭敬敬行礼:“禅师、师太,二位均是德高望重的高人,晚辈有幸在此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陈凤如一见绝尘师太,分外亲,深深感觉到这么多高人中,独有掌门师太是自己的亲人,忙上前行礼,娇笑道:“凤儿见过师太。师太,您老的身体还好么?” “不必多礼!”、“我还好!”智云禅师、绝尘师太颇为喜爱司马云龙、陈凤如这对青年男女,双双言 道。 绝尘师太拉过陈凤如的手,亲切的开始询问着他父母的身体情况及一路上平安与否。陈凤如亦算是峨眉门下的俗家弟子,她一面一一回答着师太的问题,一面问着峨眉山上朋友们的情况。 郑万元拉着司马云龙,为他引见各路英雄、各路剑客, 司马云龙见有的人自己六年前在三江帮总堂见过,有的是闻名并未见过,所以一一问好。岳镇龙、司徒文远与江振天等人也是互相问候、互相拱手。大家在门外客套了一番,纷纷由路子安相陪重新走进大厅,分宾主落座,仆人们为众位英雄献上香茗。 司马云龙在众人的侃谈中,向四外一览,见这间大厅特大特宽敞,太师椅、茶几等等家具均是红木的,颇为气派,地上的地毯极厚,墙上的名人字画价值万金,比飞鹏庄可谓是多了不少富贵气,令人颇感奢华,都不忍心以脚去踏地毯。心说:“飞鹏庄在杭州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庄,但大厅可不及这里宽大、辉煌,这个路掌门倒真挺会享福的。这墙柱等可是够新鲜的,看来一定是不久前新粉刷的。” 司马云龙正在胡思乱想时,耳畔边听得绝尘师太问路子安:“路掌门,今日大家齐聚你青城山,你师妹聂云姝好歹也算是地主,何故迟迟不肯出来一见我等这些故人,这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 众人互相一望,均点点头,并小声嘀咕着。 路子安脸色微变,很是不尴不尬,似有什么为难之事,喝了一口茶,沉思片刻,方赔笑对众人说道:“师太、各位英雄,这本是家丑,我实在是不便外扬,可如不说的话,有人会说我未将各位当自己人。哎,你们只知道我师妹剑术在我这个掌门师兄之上,可是你们哪里知道她的心已经碎了。大家都知道她一度曾为伪君子上官钰所迷,执意跟这小人去当他的如夫人,可是诸位不知道正是因她此举至令恩师愤恨之余西归道山。哎,不幸得很,她没得到师父在天之灵的庇护,最终还是被喜新厌旧的上官钰给抛弃了。她回来向师父和我请罪,这才得知恩师的死因,她简直痛不欲生,如不是我紧紧看守,她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最后,在我苦苦相劝相求下,她方灭去自缢的蠢念,一个人躲了起来,说是为了恕自己有眼无珠、欺师灭组的大罪,决心虔诚清修,不问一切。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我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想叩开她的大门,可均未能如愿,我以为自己主持召开武林大会她应该出来一见,又去扣了她的门,她还是不肯出来,并说如果我再以此等俗事去打搅她,她就自尽给我看。师妹的性子我是太清楚了,知她一向刚强,为人所弃又气死师父,自觉无颜面对天下英雄,所以也就未敢逼她出来。不过,我相信总有一日她会知道一切责任都在上官钰那贼子身上,与她这个受害者毫无关系。师太,我知道您与我师妹有交情,倘若您有法子请师妹出来,令她从自卑、自责的阴霾中走出来,我情愿将这掌门之位让她来居。” 绝尘师太沉默了许久,说道:“青城一剑聂云姝悟道十余年不见外人,连路掌门这个大师兄均请她不出,贫尼的话怕也是置若罔闻,去也是白走一趟。况且我觉得,一代女侠放下手中剑而悟道修行,这毕竟是好事,悟道有助于她从自责自卑的怪圈中走出来,我虽极想见见故人,可也不便去打搅她清修。” 路子安刚欲开口,门外有人高喊:“武当掌门玄真真人驾到!” 群豪纷纷站起,相继外出迎迓。门外来了一伙持剑的道士,为首老道那多皱的老脸上尽是倨傲,雪眉星目,须发皆银,腰挺背直,步伐稳重,显然身怀极厚的内功。 路子安喜从天降、心花怒放,冲老者深深一躬:“真人大驾光临我青城山,当真是令我青城山草木新发、生光不少哇!真人,您不远千里而来,辛苦了,快里面请!” “路掌门劳心劳力主持此次武林大会,别说天下英雄尽至,纵是没人来,我武当派也不会不给你路掌门这个面子。智云坚院、掌门师太、岳掌门、司徒岛主、韩亲王、郑庄主、江帮主,大家好哇!”玄真真人跟路子安开了句寓意深刻的玩笑,又问几位掌门人好。对于司马云龙等人未加一瞥,似乎与这些人打招呼会自堕身份。 众位掌门一一还礼,玄真真人已经走进大厅。落座之后,各位掌门纷纷向玄真真人问好,玄真真人一句半言的敷衍着。正在大伙天南地北的侃谈时,又有三江帮帮主“金锏水上漂”李志成率门婿肖远、门人李元等人到了,同时到来的还有塞北金刀堂堂主“塞北第一刀”公孙剑及其夫人肖芙蓉和塞北高手。 众位掌门又迎出大厅,司马云龙见其中一位紫膛脸,胸垂长髯者正是三江帮帮主李志成,后面是他的门婿肖远、弟子李元,肖远、李元无不冲司马云龙怒目而视,可李志成则愤恨的瞟了一眼郑万元。 司马云龙未见过公孙剑,便向他望去,见他身形魁梧如牛,膀阔腰圆,手大脚大,其高矮胖瘦的程度与韩金龙相差无几,黑脸上的怒云越堆越多,双眉直立,一付这里有人杀了他父亲的模样,满脸如乱草一般的虬髯。身披一件极为华丽的大红袍,手中一柄嵌着宝石的宝刀,不止面目狰狞悍勇,武功也颇为不凡,身上印着一代宗师的威严。身边的妇人妖艳难言,描眉抹粉,头上珠光闪烁,芙蓉花插了数朵,两个坠子随着头动而舞,别看业已至中年,衣服极为艳丽。妖里妖气的风骚样儿,比之堂子里倚门卖笑的妓女俞加浓郁。殊不知,这位满身妓女气质的妇人正是公孙剑的夫人,自居塞北女中诸葛亮的“辣手妖姬”肖芙蓉。 路子安不胜欢悦,笑嘻嘻的道:“李帮主、公孙堂主、公孙夫人,三位看得起我路某人,尽皆前来寒舍,路某人面子当真是不小啊!三位,请客厅里面用茶。请!” 江振天、韩金龙等人又与李志成、公孙剑互相客套一番。众位英雄复又来到大厅,坐下喝茶畅谈。所述无非就是一些别后之情,有的款诚至极,有的虚情假意。岳镇龙又向玄真真人问起武当另一位高人“铁龙尾”飞飞道人,玄真真人称其云游四海,一直未归。路子安向韩金龙询问了他的弟弟“大漠铁骑”韩银龙的状况,韩金龙回答一切均好。公孙剑向岳镇龙打听其师兄百里元亮的身体可好,岳掌门言一切挺好。室内气氛颇为惬意,全无大敌当前这种紧张、悬心,似大家来此是为了会朋友、唠家常的。 第二十五章 疑凶何人 突而见从门外失魂落魄、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汉子,一时未注意脚下,被门槛给绊了一跤,一个跟头摔倒在天下英雄面前,立时之间引来一片嘲笑。这汉子狼狈不堪的爬来,抢到李志成面前,哭丧着脸道:“禀……禀帮主,马堂主及十二名兄弟在离此三十里处尽数为人害了性命。” 天下英雄为之差愕,一起想到了一个素以残忍著称的组织——飞虎盟,但令人费解的是何以不杀郑万元而诛三江帮剑士呢?可是又一想,飞虎盟行事一向不讲道理,不能以常理而论。郑万元心想:“若真是飞虎盟,无疑他们此来亦是为抢回宝刃,二来是为消灭各大门派,看来他们按耐不住寂寞要动手了。” 司马云龙心下不解:“原来一直以为飞虎盟意在座山观虎斗,若行凶者当真是飞虎盟的人。可是,他们失的剑在郑庄主之手,首当其冲下手的对象应当是万元山庄而不是三江帮。再者,今日杀了几个无关紧要之人,又打草惊蛇了,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看来,这里一定另有文章。不过,也不能刨出不是李志成仇人干的,毕竟在此动手,会令李志成在天下英雄面前大失面子。” 李志成猛然起身,瞪着一双大眼睛,冲报丧的汉子怒吼:“马堂主武功不凡,十二名兄弟个顶个是高手,何以会一日之间尽被屠,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路子安的脸上颇为难看、甚是尴尬,心想:“如果是飞虎盟有意铲除三江帮,他们应当在李志成来此的路上偷袭他李志成这个当家人,如今杀的不过是区区几个不值一提的角色,冲这个似乎不像是飞虎盟干的。啊唷,糟了,会不会是在场这里有人欲与我一争盟主之位,故此才在我的地头上杀人,为的是叫我在众人心中失去刚刚建立来的威信,挑拨我与盟友之间的关系,最后使我落得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若如此,这个人出的招可真够毒了,那么又会是谁?” 那个慌色未退的汉子道:“帮主,您派弟子在山下等候马堂主和林堂主,未过一会儿,林堂主率人到了,可一直等不到马堂主。没办法,林堂主便派人去迎一迎,可是这人回来说马堂主与十二名高手尽数倒在道旁。我们匆忙赶到,发现马堂主他们的确已经死了,四下找了半天,并未见到凶手。我和林堂主不敢擅自做主,特地将死难兄弟的遗体抬了过来。” 李志成怒发冲冠,心说话:“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公然与我三江帮为敌。嗯……,有了!”忙命门人:“去,传林堂主,把马堂主等人的遗体抬进来!” 那汉子转身出去,有人想李志成倒也不傻,这间屋子中云集了天下英雄,他一个人从死者的伤口上发现不出什么端倪,可这里毕竟有人可以看出杀人者是何门高手。李志成的仇家不少,如不是飞虎盟所为,也只有从死者伤口上找线索了。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沉重而杂乱,一个中年汉子率着二十六名手下走进来,每二人抬着一具死尸,一共十三具,从死者的穿着上可以看出来的确是三江帮的人。那中年汉子一挥手,二十六名大汉将十三具死尸并排放下,纷纷退开。 众位英雄立时围拢过来,见死者中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从其太阳穴高凸上看,乃是一位内功高手,另外十二人也是会家子。他们胸前衣襟上均有一个小口,显然死于利刃之下,可身上并未有一滴鲜血,又似乎是中毒。 李志成向几个手下人一招手并指了指死尸,手下人心领神会,上前哧哧撕开死者胸前的衣衫,使他们的胸膛纷纷外露出来,并显出伤口。十三人心口均有一条不过三寸长的小口子,不消说是剑伤无疑,见伤口处的肉含血而微微外翻,然而肉里的鲜血并未溢出,似乎杀人者出剑极为快捷,抽剑那一瞬间已封住周围大穴,使血无法流出。 陈凤如见情人仅瞥了死尸一眼,便退到自己身边,似乎一切均已明了,在他耳边轻轻的问:“大哥,你一定看出了端倪,快跟小妹说说!” 司马云龙在爱人耳畔以极低的声音阐述着观点:“我敢断定杀人者是个女子。” 陈凤如有些惊诧地说道:“哎呀,怎么可能,你有没有在杀人现场,你怎么这么肯定地说凶手是女子呢?是不是你给我问住了没话说,所以瞎编来诳我呀?” “别的事有可能诳你,这是可不能。我之所以下这个定论,也是有根据可寻的。”司马云龙道。 陈凤如忙道:“那还不快说说的根据呀!” 司马云龙接着是说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因为凶手若是男人,通常均会在抽剑之前不经意间一翻手,以剑绞碎敌人五脏,而女子则极少如此,因为她们均惟恐抽剑慢会使血溅在身上、脏了衣服,所以肯定不是男人所为,关键是死者胸前均隐隐约约有一个小脚印,这可是女子的纤足遗留下来的;此人一未对死者用毒,二未在抽剑前封死者伤口周围大穴,只能说明其所用之刃非寻常长剑而是见血封喉的宝剑,这才使得死者伤口处似被洒上止血的药物一般;从死者伤口上看,十三人均是一击毙命,可见杀人者所用乃是上乘剑法;然而,从其所刺这十三剑同一个部位但深浅各异上看,杀人者对十三人所使的是同一招剑法,从这一招剑法上可以看得出来,杀人者的上乘剑法刚刚习成,似乎在内功修为上欠缺,所以使剑法不能够运用如恒;从这伤口上看,凶手所用的乃是至阴至柔的剑法,似乎是玉女七绝剑,并且尚未掌握这套剑法的剑意;对十三个素不相识的人均直刺其心,可见这人与三江帮有极为深的仇恨。如此看来,并非飞虎盟所为,毕竟飞虎盟志在全歼各大门派,纵使有意给各大门派一个下马威,汪啸天麾下高手如云,万万不会差一名武功低微的女子。不是飞虎盟,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这时,听玄真真人捋着胡须对众人道:“各位,据贫道看来,行凶者的剑法是一流的,如不然不可能尽数诛杀十三人,而且出手颇快;伤口有血而不外渗,说明所用的乃是一柄见血封喉的宝剑。” 岳镇龙道:“真人所言极是!你们瞧,伤口显有鲜红色,使血含在肉里未能溢出,说明行凶者所用的不是一般长剑。这些死者中剑的部位均是一处,这说明行凶者只会一招么,不然,只能证明这人所用的剑法世间罕有,而这人又颇为狂妄,否则不会杀十三人均用同一招。”说至此禁不住的想起了左仲仇的套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 “会不会是行凶者剑术已入化境,而一招杀了十三人呢?”姜天华插口道。 玄真真人一摆手,斩截的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招尽杀十三人这种剑法世间固然有,这些死者被刺固是同一个部位,可伤口深浅各异,这证明不是被人一次以一招杀的。你们看,死者右胸处……”手一指死者,续道:“……有一个小脚印,这证明死者生前曾与凶手搏斗过,所以才被其踹了一脚,因为敌人内功阴损,加上力道用了不少,以至于人虽死了这么久,可印迹仍然未退。” 李志成觉得玄真真人、岳镇龙二人所讲的千真万确。见众人看了个够,他一挥手,命人将死者一一抬出。沉思片刻,问道:“真人、岳掌门,依二位之见,凶手所用的是何门剑法,与飞虎盟有无干系呢?” 玄真真人拈须陷入到沉思之中:“本门剑法柔中含刚、棉里藏针;华山剑法轻巧玄妙;司徒岛主的家传游龙剑法神出鬼没,出时见首难见尾;郑万元的云中细雨一百单八笔固是细如雨,可这些人伤在剑下而不是笔下;韩帮主的剑法霸气十足,与此背道而驰;江帮主的追魂剑固然招招索命,但论到阴柔则不足;路掌门的三十六路天罡剑虽精,歹毒则欠了一些;金刀堂堂主以刀成名,一向不使剑……”想了半晌,方说道:“说来也挺惭愧的,贫道还真未能瞧出凶手所用是何门剑法,似乎其故意用一式剑法来杀十三人为的就是隐藏自己的剑法。至于飞虎 盟,倒是有杀人的动机,可我看他们似乎没有必要掩饰自己。” 岳镇龙也苦笑摇头:“岳某眼浊,也看不出来凶手所用的是何门剑法。” 李志成双拳紧握,吱吱直响,脸上肌肉一个劲儿在跳,额头上青筋凸起,双目喷火,须发如戟,一付怒不可遏的样子,想大发雷霆,又不知向谁发,立着未动,大脑则在不停想着以前与自己有过节的那些人的名字。 偌大一个大厅中,近百名英雄豪杰立时似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司马云龙听身后有一细小的声音道:“嗨,老刘,你可知道什么人这么厉害,把三江帮堂堂一位堂主给毙了么?” 又一个声音道:“是不是飞虎盟暗下的杀手?” 司马云龙扭头向二人瞧去,见方才讲话的是个矮胖子,而另一个却是一个又瘦又小、贼眉鼠目的汉子,司马云龙不知道矮胖子是谁,然而知道这个瘦子正是六年前在三江帮总堂见过的那个“五技鼠”贾仁。司马云龙知道贾仁固生得如贼,可他则是正义之士。 贾仁语含讪笑、幸灾乐祸的道:“老刘,我看这可不是飞虎盟干的,如果飞虎盟有意荡平三江帮,那他李志成安有命在这里大呼小叫?这一点,大家均心知肚明,比起龙云寨的鸡犬不留来,李志成死了几个手下,这又算得了个啥呢?” 那老刘又问:“那依老弟之见,他们的死因又是什么呢?” 贾仁信口诌来:“老刘,依我看只有一种可能性,李帮主的爱婿肖远肖大爷定然是嫌其妻美胜无盐,便在外与厉害的女子暗地里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又恐其师知其不忠于女儿而取了他的小命,故而肖大爷便买通杀手将知道自己有外室的兄弟们尽数杀了。再就是有一种可能性,六年前赍怨含恨而亡的玉菊姑娘泉下阴魂不散,这才出来向三江帮索命复仇,若不然以众位掌门的见识竟无个知凶手出自何门何派,所用何种剑法。哎,算来算去,无论是这二种原由中的那一种属实,皆因一个肖驸马,致使这十三人的家人一并成了寡妇孤儿呀!” “不然、不然!”老刘苦笑摇头,显然不相信好友的分剖。 “怎么不然?肖远这么一位白面书生你让他一心一意守着个又丑又凶的母夜叉,他窥见貌美如花的丽人能不起色心?老兄你不信,咱们不妨来打个赌,待他日水落石出之时,你定知我有先见之明。嘻嘻!”贾仁的声音极低,只有司马云龙及周围几个人听得见。 司马云龙、陈凤如双双一笑,深觉他的话太荒唐,未放在心上。 人声鼎沸之时,一声长啸将所有嘈杂之声尽盖:“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胆敢在我青城山下杀害我好朋友的人,也太不把我路某人放在眼里了。天华,立时派大批高手下山去,四处给我好好查查,看看有无可疑之人,如有不要与他们正面相争,一面派人暗地里紧紧跟踪,一面回来报我知道,我第一个跟这贼子拼命。立刻去办!” 众人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路子安,他正怒不可遏的对弟子姜天华大声命令。 “请师父放心,弟子立地差人去查!”姜天华一脸怒容,转身大踏步出去了。 路子安见盟会尚未成立,各大门派先见了血,这可大大不吉,心中不快。又装出一付同仇敌忾的样子,好言安慰李志成:“李帮主,你莫要太过伤心,此贼与你过不去,便是找我路子安的晦气,你放心,日后我路某人定会合力与你诛敌。”公孙剑当即大吼:“不错,李帮主,我公孙剑与你共同进退!” 有了公孙剑的随声附和,立时引来许多豪杰的叫喊:“李帮主,谁找你的麻烦,我跟他没完!”、“李帮主,有人杀马堂主,我查出凶手,定取下他的首级献上!”、“妈的,是那个王八羔子害了马堂主,待老子查知,他妈的,一刀喳喇一声,剁了他的王八头!”安慰之语、喝骂之词、复仇之声登时在大厅房梁周围匝绕回响。 李志成甚是感激,向天下英雄转身来了个四方揖:“多谢路掌门、公孙堂主,多谢各路英雄!不过,这是我三江帮的家务事,我自认为我还是可以处理好的。”随后对门婿肖远等人吼道:“远儿、元儿,你们率本门高手和青城高手到青城山四周去查一查,毕竟是人多好办事。” 肖远、李远二人一拱手,转身奔出门。 在群雄七嘴八舌、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中,一名青城高手走来,禀告路子安酒席已经准备齐了,只等天下英雄入席。路子安向门人一挥手,等他退出大厅,方起身对群雄道:“各位掌门不辞辛苦前来敝处,路某人不胜感激,现备下薄酒一杯,欲与天下豪杰痛快一饮。各位,请移一移大驾。请!” 江振天吟吟而笑,笑声稍有沙哑,说道:“路掌门,你可真是太客气了。好,那么我们就客随主便,喝上几杯去,也好为李帮主压压惊。走哇!” “走!”群雄一边吵嚷,一边随着几位掌门走出大厅,穿过回廊,来到偏院,见满院摆下数百张桌子,并且已经有数千名高手在桌前围坐好,只等主人到便举筷子。原来,在此相候的均是一些名气在江湖上不算太响的人物,却也是有名有号主儿,至于各门高手他们连这个院也没有资格进。然而,得能进入大厅的则是各大门派的主人,或者一些在江湖上名气极响的英雄。 司马云龙见群雄各色人物均有,美丑高矮、凶善温和,再见数百桌酒席一色山珍海味、美酒玉液,紧这一餐酒席的花费怕是数千两银子也打不住,看起来为了召开这次武林大会,路子安倒还真舍得破费啊!倘若他未能如愿当成武林盟主,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岂不尽数打了水漂? 大厅内摆了二十余桌益加丰盛的酒席,各位英豪对号入座,并且还特地为智云坚院、绝尘师太等出家人准备了极为丰盛的素席。因为飞鹏庄也算是一个门派,所以司马云龙、陈凤如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围坐,并且还有云秀、月儿、贾仁和老刘。 “来,小兄弟、老刘、各位,有酒有菜,大家甭给路掌门省着,只管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喝多少喝多少。但是,记住了,甭弄个吃不了兜着走。哈哈!”贾仁一面嬉笑,一边为与他同桌的所有人一一斟上美酒。 路子安从位子上站起来,高高举起酒杯,以内力将语言传到院中:“各位掌门、各路英雄,大家能够赏脸不远万里齐聚青城山,令路某人万分感激,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然而我还得讲上一句讲了复又讲的——谢谢,为了表明这两个字路某人是由心而发的,这杯薄酒路某人先敬天下英豪。各位,请!”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油然而生,极为爽快的饮下了杯中酒。 群雄跟着纷纷站起,纷纷举杯相谢。大厅、大院中登时响起一片咕噜、咕噜之声。贾仁饮下酒,小声嘀咕:“各位,路掌门太客气了,咱们白吃他的、白喝他的,他不跟咱们要钱,反倒一个劲儿谢咱们,以我看他这二个字十有八九有我姓中的成分哪!” 陈凤如问道:“奇了,跟你有什么相关的,你又姓什么?” “不才贾仁自是姓贾了。”贾仁夹了口肉放在嘴里。 陈凤如突然明了此贾是彼假也,不由得嫣然而笑,连云秀眉头也舒展开了。这时,路子安放下酒杯高声道:“各位请坐,今日我们齐聚于此,是件天大的喜事,大家开怀畅饮,别的我青城山没有,酒水还是有一些的。请、请!”首先坐下来,其余人也跟着主人纷纷落座。 “老兄,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要知道这里可是青城山,小心你这话被路掌门听了去。”司马云龙吃菜之余微笑着提醒贾仁。 贾仁兀自大吹大擂:“小兄弟,此言谬矣!我贾仁五技名闻天下,自认为这五技中口舌居首,口如刀、舌胜剑,刀剑合并,天下无双。如果你不服,不妨叫路子安过来,与我过过招,我包管让你们大开眼界,叫他闭口无词、乖乖认输。 哈哈!” 司马云龙给贾仁筛了杯酒:“冷言如刀,我相信这话。以兄台的高招神技,别说路掌门,怕是连舌战群儒的诸葛武侯亦非你之敌手啊!” 贾仁一拍大腿:“小兄弟,你这话就是透彻,我爱听,诸葛武侯能舌战群儒,他就战不了路掌门,而我战倒路掌门则不费吹灰之力,这么说我可比武乡侯更加了得,是武乡王啊!嘿嘿……” 在同桌众人的吃吃而笑中,贾仁等高兴的吃着、喝着。 公孙剑一手执杯,一手捋须向路子安敬酒:“路掌门,今日虽是在你的青城山,喝的虽是你的酒,然而我也要借你的酒来敬你一杯,以谢你为武林的安宁而日夜悬心,及主持召开这次武林大会。路掌门,请,我先干为敬!”咕噜,一杯酒被灌下肚儿。 路子安咧嘴大笑:“多谢公孙堂主。请!”抬手一饮而尽。 其后又有韩金龙、江振天等人一一向路子安敬酒,逢迎之词如潮水一般涌来,灌满青城山。路子安不以为羞,反而嗌嗌而笑。李志成只觉有一物堵在心里,令自己虽饮下美酒,可是感到索然无味。不过,他毕竟是一帮之主,倒还识大体,没有扫同道的大好心情,对于每人所敬的酒也是来者不拒。 群雄开怀畅饮,不亦乐乎。 夜入定更天,各路英雄喝得满面通红,不花钱的酒喝到了十二分,这才渐渐三五成群醉醺醺、东倒西歪、群习醉拳回到下榻之处。 第二十六章 夜游名山 司马云龙独自在房中,本来与陈凤如是夫妇关系,已经为路子安所知,故而安排他们一室,因为二人未成亲,所以陈凤如则跟云秀、月儿挤着睡。他独自在桌前静静坐着,对着如豆的灯光陷入沉思中:“听闻李志成欲寻郑庄主的晦气,相信他不会因为自己手下无端被杀而忘记这事,那么他是不是在天下人面前故作大度呢?听闻肖芙蓉有塞北女诸葛之称,她见到郑庄主不仅未怒、未加以责问,反而主动嘘寒问暖,似乎早与郑庄主冰释前嫌了,唯有他的夫君公孙剑始终对郑庄主瞋目视之,这说明什么呢?看来公孙剑不是惧郑庄主,而是惧怕娇妻,这才一直忍气吞声。路子安为人伪善、狡诈,今日看来更胜六年前,他对众人一样视之、不分亲厚,似乎颇有几许一视同仁、刚正不阿之势,真是够狡猾的!李志成是真的是忘记了胡伟长的死,还是另有打算呢?肖芙蓉贼精八怪,何以对仇人也笑得那么发自肺腑?她是明里一盆火,暗里一把刀,还是款诚至极的要与郑庄主握手言欢?路子安早有一统武林之心,今日兵符送上门来,他若无其事、镇定自如,真的是全无非分之想?不能,这里定然另有文章。最好是在明日召开武林大会之前摸一摸他们的底儿,也好心里有数,明日不至于手荒脚乱、无法可施。”心中疑窦重重,依赖着身怀绝艺,要夜探诸位掌门,艺高人胆大,喃喃自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已经入到虎穴之中,只须胆子大一点儿、心细一点儿,即会无往不胜。好,说干就干!” 司马云龙起身吹灭灯火,悄没声的推开房门,又将其轻轻关上,这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样子,似身怀妙手空空神技、擅长穿窬行盗的梁上君子。司马云龙四下环顾,月色下皆无一条人影,又听了片刻,发现没有什么脚步声,只有如妹她们三人的房中尚有灯光,并有呷呷的笑声,知道三人并没有睡下,仍在聊天儿。他一提真气,噌的一声,上了房,一呵腰,唰唰——顺着房脊疾飞。 左闪右躲,司马云龙来到一座小院,知道这里乃是公孙剑夫妇的住所。见公孙剑夫妇的屋中尚有灯光,心想:“公孙剑夫妇此时仍未睡,二人在谈些什么呢?”悄然无声陨落在院中,发现并无一人,噌的一声,飞身来到窗前,在黑影中隐住身形,侧身倾听室内夫妇的绿窗之话。可是,这一听之下,使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室内灯下的公孙剑压低了嗓子,对其夫人有些埋怨的道:“夫人,我说什么也弄不懂,你为啥一再叫我对那老儿客气,不许我自郑万元手里夺下九龙至尊剑?夫人,他的手下杀了方副堂主及数名高手,此仇此恨你叫我如何能咽得下去?”他是个粗人,夫人的言语只消深一点儿,他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了。 肖芙蓉咯咯一笑,道:“夫君,你甭不高兴,我不命你现在出手夺下宝刃,自是有我不让你出手的原因和道理。夫君,你不妨想一想,你要清楚,我们脚下踏的可是他路子安的一亩三分地儿, 他姓路的真是个谦谦君子,真对郑万元的东西无动于衷,纵使说破大天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其余人有谁又是善男信女,有谁又对至尊剑视若无睹?他们均想坐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有意让我们当捕蝉的螳螂。我们和李志成均与郑万元有过节,一旦当了螳螂,身后的黄雀司徒文远、岳镇龙等辈便会一拥而上,一旦刀光四起,正好坠入路子安的彀中。他路子安异想天开,欲坐收渔人之利,令我们与郑万元火并,咱们偏偏不上他的道儿,而让他竹篮子打水——空忙一场;这即是我不要你立即动手的原因。” “依你之言,咱们就只有眼睁睁瞧着郑万元那老儿大刺刺坐上盟主之位?”公孙剑心中大为不甘。 肖芙蓉道:“我们付出了无数心血,死了一位副堂主和数位兄弟,如果未遂夙愿,何颜面对辽东父老,又如何在江湖上做人?” 公孙剑脾气暴躁,急忙询问:“出手夺不行,不夺也不成,到底该怎么办哪?” 肖芙蓉狡诈的一笑,轻声说道:“夫君,你别着急,听贱妾慢慢讲。”说至斯,声音又压了压:“夫君,实不相瞒,一切我均已经筹划妥了,我们亦是看事情的发展状况而决定是进是退。明日天下英雄聚于一处,路子安是地主,又是此次武林大会的发起人,他自会说出各门结盟、推举盟主之事。郑万元如若已经拔出宝刃,以他的居心,定会当场立剑扬威、号令群雄。届时,武林各门必会不自主的分为左右二派,以岳镇龙、司徒文远等人为首,他们定然会推举郑万元为武林霸主;而路子安、李志成、韩金龙、江振天等人必然会竭力反对。双方势成水火,必有一场火并,我们力举路子安为盟主,把他推向前台,与郑万元等不服王化、不甘心的人厮杀。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果是路子安胜出,岳镇龙等人自然不服,华山一参战,我们就煽动武当、少林、三江帮等门派将郑万元的死党一一剪除。玄真真人等能胜,然也必将是元气大伤,恁的咱们也就有了可乘的机会。” 公孙剑当下赞道:“夫人,你可真不愧为女中诸葛亮,此招高明至极,我喜欢。”竟然抱过艳如妖精的爱妻,嗒的一声,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下,夫人则咯的一笑,颇为喜悦。公孙剑猛然想起一事,突然开口:“呀哎,夫人哪,不妥、不妥、大大地不妥呀!夫人,我听家父、你公公讲过,说名震天下的‘剑神’欧阳旭初得宝刃东躲西藏,最终还是为八大魔君堵在了咱们塞北凤凰山,听说他当年也未能拔出神兵器来斩八魔,紧紧是靠八魔之首令狐豪的一时大意而取胜,听说八大魔君也在一夜之间尽数退隐江湖。夫人,你不妨想想,欧阳旭的武功、内功何等之深,他尚未能拔出宝剑、解开上面的秘密,郑万元算个啥东西,他能及欧阳旭一根毫毛,凭他能拔得出来九龙至尊剑?他能解开剑上的秘密,我死也不相信。” 司马云龙在窗外听公孙剑无意间提到师父当年一剑击八魔的壮举,颇为自豪,又纳闷:“师父他老人家威风凛凛,一剑击得八大魔君尽皆退归林下,这等光彩之事,何以不曾对我提半句呢?啊,是了,师父不想以此豪迈之事在门人面前自诩,更是早已淡忘了名利,看破了名与利无益于人。哎,师父不仅是一代剑帝、一位隐士、一位慈父、更是一位令人见之生敬的谦谦君子啊!” 室内靠在丈夫怀中的肖芙蓉嗲声嗲气的说道:“我的好郎君,你果真是聪明得甚啊!夫君,若如你所预料的话,那便是天助我们也。届时,我们便说郑万元无能无才,又好滥杀无辜,至关重要的是他并未能拔出九龙至尊剑,根本不配统领江湖群伦,盟主这一席不应当由他一个无能之人来居。我们则借口说如动刀兵争盟主之位,这未免有伤同道之谊,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会为天下英雄所耻笑,毕竟刀枪无眼,伤人更是犯不上,不如将九龙至尊剑拿出来,大家来拔宝刃,谁能拔出来宝剑,谁就可以登上盟主的宝座,有人拔出宝剑,谁若不服,即可找拔出剑之人决斗。毕竟他郑万元是草包,不等于我们大家统统是草包。” 公孙剑手臂一紧,益加喜爱夫人,又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一拍大腿,笑道:“对极、对极!他郑万元是老公、是太监,我公孙剑可不是。对吧?”听夫人娇声嗲气的骂了一声,又道:“夫人,你放心,明日,你一提出来这个建议,为夫第一个拔,包管一下抽剑出鞘。” 肖芙蓉道:“不,夫君,咱们先看后动,反正话咱们并没有说死,留有余地。有人拔出,想来也是内力大耗,与之一役手到擒来,更胜于拔剑。” “路子安、江振天等人可不是大饭桶,他们能乖乖的听咱们的?”公孙剑颇为忧心的道。 肖芙蓉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悄悄的道:“夫君,你的耽忧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几人中夫君你最为年轻,玄真真人的年纪最大。咱们一句长者先幼者后,谁也不敢 心生异议,你的担心自然迎刃而解。” “高、高、高,高明至极!你可真不愧为我公孙剑的贤内助、好夫人啊!”公孙剑的声音越来越往下压:“夫人,咱们今晚可得好好亲热一番,我得好好进进丈夫的责任。嘻嘻!” 司马云龙刚要抽身,唰的一声轻响,顾兔之下一头展翅大鹫陨在院中,司马云龙一面隐身藏好,一面细细观看,原来不是大鹫,而是一个大活人。司马云龙大脑立时飞闪:“这人是谁,深夜来此想来必是我的知音啊!” “什么人?”室内的公孙剑听见了窗外的响声,夫妇二人纷纷站起,只是未敢贸然自室内冲出。 来人的轻功、内功均不及少年侠士,见被屋主察觉,冲门口一拱手,神秘兮兮的说道:“同道李某人深夜前来打搅公孙堂主夫妇美梦,颇感过意不去,李某人先行赔礼,请二位原谅并请开门一见。”凭他的内功,竟也没发现院中尚有一人。 “哦,我说这影子挺熟悉的,原来竟是李志成,他来这里干什么呢?”司马云龙心下暗思,同时也打消了立时离开之念。 吱的一声,公孙剑已经站在门口,笑嘻嘻的道:“李帮主,快请进!” 李志成道了一声谢,毫不客气的走进来,门复又关上了。 灯光之下,三人的身影已经矮了一大截,显然已经纷纷落座。公孙剑开门见山的询问:“李帮主,深夜来访,有何事赐教?” 李志成道:“公孙堂主太客气了,赐教二字不敢当。二位,关于郑万元指使门人杀害本帮胡堂主一事,不消我多说,二位已经有所耳闻了,更令人气愤的是他们又害了贵堂方副堂主。我李某人身为一帮之主,未能为惨死魔爪的好兄弟复仇,我这个当家人感到万分惭愧,想来公孙堂主也会因为痛损爱将而悲愤,正因为我们均有同样的悲伤,所以李某人才深夜造访。有口皆碑,公孙堂是位疾恶如仇的豪杰,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杀害兄弟的贼子逍遥法外,一定和我一样极为想为兄弟复仇。鉴于复仇一事,我们是一样的,李某人很想听听公孙堂主、夫人的高论。” 公孙剑什么高论、低论全无一句,扭头向夫人顾指,示意她来讲。 肖芙蓉左顾右盼之后,说道:“李帮主所言极是!我金刀堂的的确确是为痛损方宇副堂主而人人悲痛过,也不是没有想过为死难的兄弟复仇,可郑庄主毕竟是同道中人,找他寻仇不免会落下残杀同道的恶名。再者,如今的郑庄主已然今非昔比,九龙至尊剑这件神兵利器操在手中,连绿林第一魔汪啸天竟也惧他三分而不敢相欺,我金刀堂虽然尽是血性男儿,可也不敢不顾后果、妄言寻仇。” 李志成愣了片刻,道:“如此说来,公孙堂主是不打算为无故惨死的兄弟复仇,而甘心情愿将这口恶气咽下去了。哎,二位可真是有胸襟、有境界啊!” 肖芙蓉笑道:“李帮主,此言谬也!我们身为主子的,焉能对于手下的生死置若罔闻呢?如此轻视部下的生命,谁还肯为咱们卖命?我们不是不想报仇,只是这其中有难题,郑庄主手操宝刃,我们一门一派与之斗,岂不是以卵击石、自讨苦吃吗?” 李志成当下啪的一拍胸膛,激然高声道:“公孙夫人,只要你不失正义之心,不为郑老贼的淫威所惧,李某人甘心听命于夫人,只要能出这口恶气,一切我都豁出去了。” 肖芙蓉对郑万元早有成见,洛阳一役之后,无疑使这成见越积越深,只是不表露于外而包藏于心罢了,李志成如此说来,无疑正中下怀。肖芙蓉道:“李帮主不失为手下报仇之心,妾身万分佩服。既然李帮主看得起我们夫妇,当我们是朋友,对我们又坦诚相见,投桃报李,为了公理、为了正义,我们自然是站在李帮主这边。” 李志成道了声谢,心下想问关于自郑万元手里夺剑一事,然而他深知公孙剑想说是不敢说的,肖芙蓉是会说却不可能是真话。明日便是成立盟会之日,如果今夜不探明盟友的想法,实在是七上八下、难以入睡,便问道:“公孙夫人,郑万元固有九龙至尊剑,可他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就算是侥幸登上盟主大位,天下英雄也不会向他臣服。基于此,我辈正义之士不能逆天意、人心而行,将一个无德无能之辈推上盟主之位。但是,他手握宝刃,一旦不如他的意,他必会恼羞成怒,对我辈正义之士进行大肆屠杀,所以我主张在成立盟会之前,势必先收了他手里的兵符,只有制住了他方可以正常推举武林盟主,谈天下太平的大事。”见公孙剑、肖芙蓉点头赞成,突而话锋一转,直截了当的问:“公孙夫人,你认为咱们是违逆天意而行举郑万元为盟主妥当,还是顺人心夺下宝刃、另举贤能为更适当呢?” 肖芙蓉心思李志成虽武功未必高出谁一筹,然而这野心可诚然不在路子安之下,他这摆明了是试探自己,不过现在还不敢肯定他与自己是不是一条心,这个虚实可千万不能透漏给他。苦笑一声,道:“李帮主,我们对郑万元的种种恶性虽然也切齿,然念着仅存的一点点同道之谊,我们诚然是不该心生夺剑之念。郑万元无能,我们当晓以大义、说明利害,劝他打消误迂的企图。想来在天下英雄的反对呼声中,郑万元想身登大宝,除非抽出宝刃屠光天下人,可凭他的聪明劲儿,是不敢公然与天下英雄为敌走自毁灭亡的道路,必会知难而退。再者,听他曾讲如果悟静大师肯出山,他会双手呈上宝刃,由此看来他还未到丧心病狂的程度,还有可挽救的价值,只消众人齐声反对,他故是心怀愤恨,仍会乖乖将剑呈上。如此兵不血刃除去厄难,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志成冷笑道:“悟静禅师出山,他即将宝刃献上,他明知悟静禅师不可能出山还这么说,一来是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大度,二来也是告诉众人除了悟静大师,别人谁也甭想打他至尊剑的主意。哼,公孙夫人,你认为以郑万元的个性,他能够将费尽心机得来的宝刃拱手让人么?” 肖芙蓉笑道:“空话也好,大话也罢,总之有是比没有好。李帮主,你要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咱们推举之士德高望重,只消大家伙齐心协力、一心反对,无事不成,何况区区一个郑万元?” 司马云龙心说:“不论谁来出任盟主之位,只要不血溅青城山,便是上上大吉之事。哎,只是肖芙蓉所讲口不对心,实在可惜之极!这么一位聪慧的人,用谋不对外而对内,哎,可叹、可悲呀!” 李志成心下盘算:“这‘辣手妖姬’果真是有道行,无怪乎会将一代刀客、一派宗师公孙剑这头大老虎弄得变成了小乖猫。不过听她的话口,他们是不可能举郑万元的,不是郑某人,又会是谁,不会是自荐公孙剑罢?”念及兹,便问道:“肖女侠侠骨仁心,李某万分佩服。明日成立盟会乃是大事所趋,推举盟主更是上顺天意、下应人心之举,李某人心下仍有疑窦,令我不得不请肖女侠给解开。肖女侠,你看盟会成立之后,这盟主一席由谁来居更合适呢?” “肖女侠”这三个字一入耳,顿令肖芙蓉心花怒放,嫣然一笑,悄悄的、缓缓的说道:“李帮主,你可真是太客气了。我想盟主人选干系着武林各大门派的兴衰存亡,李帮主心中已有最佳人选,而我们夫妇也已心中有数,然有一条我们大家乃是共同的,便是推谁都好,总之不是郑万元那个痨病鬼。嘻嘻!” 李志成见她守口如瓶,知一再追问也属枉然,遂话锋一转又问了一些别的。三人在一室之中,预测着明日有可能发生的事,而所讲的无非是遇到于自己有利的事顺水推舟,遇上不利于自己的事则如何加以应付。然而,所出的计谋、点子无不出自妇人之口,男人固有二个,诚然不顶半拉。 司马云龙心说:“室内三大高手,室外有我偷听,这危险不言而喻,但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令我没白来一趟。嗯,现下也该是回去 之时了。”倾听四下的动静,确定无有任何声音,这才缓缓提起真气,使其向下行,运到阴跷、阴跷二脉,施展绝世轻身术,轻轻离地,脚踩祥云,潇洒不群、突如电掣,在三大高手耳根底下飘然而去。凌空踩气,唰唰几步,已离开此院。 司马云龙以惊人的速度向前飞行时,突见一前一后二条人影莫名其妙的自眼前闪过,直奔青城山后山,前面者不住左右张望,在后者小心谨慎的跟踪着。司马云龙心道:“这二人到底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这二人的轻功如此之差,到底又是谁呢?不行,我得跟过去看个究竟。”便跟踪二条人影向后山飞驰。 突见在前的人影于古树下刹住步伐,身后的人影也跟着隐在树后,司马云龙乍见也不自主的隐住身形,这才仔细向古树下望去,令前面人影驻足的原因是不知何时古树下已经伫立着一条人影,只见其背影,可通过这倩影可确定是个女的,而另外两条则是男人的身影。 司马云龙想着三人身份时,古树下后到的人环顾鹄望,开口道:“您是谁,深夜约在下来此,有何赐教?” 一听这个声音,司马云龙暗暗一惊:“啊,是李志成的爱婿肖远!那么约他来这儿的人又是谁呢?” “哎,只知一笑能倾国,不信相看有断肠。双黄鹄,两鸳鸯,迢迢云水恨难忘。”树下鹄立的倩影颇为伤感的喃喃自语。通过这优美的声音,更加确定是女子无疑。 “啊,真真……真的是你……”不知为何肖远闻听这个难见容颜的女子念了这么二句词,竟然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道:“怎么,你是不是希望不是我呀?” 肖远慌忙摆手:“原来你没有……” “不错,我没有……”那女子打断肖远的话:“哼,这是不是令你大失所望?” 肖远低头摆手:“不、不、不!我是说你没有……这简直是太令人太兴奋啦!” 那女子语含愤意的道:“哼,又花言巧语、口是心非。” “不,这真是我的心里话!另外,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心可一直没变。”肖远为自己辩白。 那女子长出一口气,问道:“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对你的心天日可鉴!”肖远信誓旦旦。 “看来你是想恢复我们以前的关系了?”那女子淡淡的道。 肖远羞涩的点点头,这一点头,的确证明了他心中所想已为面前女子所猜中。 “倘使我不给契机的话,你心里定然大大埋怨我不讲情意,是个无情无意的女子。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那女子道。 “只要赐给我良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肖远万分兴奋、急不可待的道。 那女子握剑的手微微颤动,满腔愤恨的道:“杀了你的死鬼岳父、岳母,宰了你的丑鬼老婆。这些在你来说并不难,你能做到吗?” 乍闻此言,犹如在肖远顶门上打了个响雷,险些没趴在地上。杀老婆、杀岳母无所谓,杀师没这本领、这个胆子,敢对师父不敬,帮主之位就甭想染指。在冷飕飕凉风中,愣愣的站了良久,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恐怕是……是……” 那女子冷冷一笑,当即打断肖远的话,说道:“哼哼,你不用讲了,我知道你恐惧什么,你是恐怕你未来的三江帮帮主的椅子被岳父老头给踢飞了。” “除此之外……”肖远十分惭愧。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算是了解你所谓的心啦!”那女子一晃,飘然而释。同时扔给肖远一句:“你不用追查了,山下那十三个草包是我杀的。” 肖远目睹那女子早已不见身影,仍然愣着,口中喃喃自语:“真是她回来了,真是她、真是她、真是她!哎,我早就该想到,字条上约我来此的字正是她的亲笔呀!她……她……” 第二十七章 神秘礼物 “她早就已经走了。二师兄!”树后那条影子闪了出来,开口打断肖远的沉思。 司马云龙心下恍然:“原来是李元啊!” 肖远顿时大惊失色,这一惊非同小可,问道:“咦,师弟,怎么会是你呀?” “为什么不会是我?”李元嘿嘿冷笑。 肖远尴尬的道:“我……我是说你来了,谁带人查杀人凶手呢?” 李元道:“二师兄,别装好人了,我已经查到了,凶手明明是你放走的,可以说你是凶手的同党。二师兄,这你如何解释呀?” 肖远当下苦苦哀求:“师弟、好师弟,师兄我以往可没一丁点儿对你不住的地处,你……你可不能将今夜看到的讲给师妹听呀!” “二师兄,你放心,我一准儿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你梦中说出了,师妹在枕边偷听去了,这你可不能怪罪在我的身上。嘻嘻!”李元得意的笑道。 肖远万分感激之下频频拱手:“多谢师弟!” “别忙谢!”李元一摆手,趁机跟师兄谈条件:“二师兄,所谓是无利不起早哇,你这空口的谢谢可不成。亲兄弟明算账,索性把话说到明处,想我将今夜看到的永远烂在肚子里,你必须答应我,你接掌帮主之日,这副帮主的椅子必须得由我来坐。” 肖远万分豪迈的道:“小菜儿一碟儿,只要我能坐上帮主的位子,副帮主一席毫无悬念自是我的生死兄弟你的。” 李元满意的道:“好,为了这把副帮主的椅子,我也得与师兄你穿一条裤子。” “走,我们回去!”肖远说着与李元各自满意的向回飘去。 司马云龙不知那女子何故杀三江帮的人,而肖远明知凶手是谁竟隐瞒姑息,这里一定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司马云龙不关心这些,也不去管肖远与李元之间的交易。他想该回去了,于是顺着树丛向回转身。 刚欲迈步时,眼前一花,一条人影自眼前闪过,一愣时,竟在距自己十余丈外煞住脚步。这使司马云龙未感动,而是仔细打量黑影,见他的身材自己白天仿佛见过,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终于来了!”在那条黑影驻足前的古树后闪出一位蒙面黑衣人,从这个阴冷浑厚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来,内功远在贾青天之上。司马云龙一愣,心说在自己所见过的人中,以此人内功修为最高。 后来那个人颇为恭敬的道:“您传书,我不敢不来。” 一听这个声音,司马云龙暗暗惊诧不已:“啊,是此地地主路子安!蒙面人又是谁,他与路子安在这里密密见面又是为了什么?” “但愿你以后也能随叫随到!”蒙面人阴恻恻的道。 “那是自然啦!”路子安极为郑重的问道:“不知您命我来有何指令?” 蒙面人道:“客气,指令倒没有,只是想送你一件小礼物。” “无功不敢受禄。”路子安可不是个好骗的主儿,他深知,接受人家礼物也就等于又有把柄捏在其手里。 蒙面人笑道:“你以为你不接受我的礼物,你就没有把柄在我手里?我们不说别的,就来讨论一下你师妹聂云姝吧!” 路子安心中一颤,连忙道:“您别说了,无论您赐给我什么,我均接受就是了。” “如此才不失为一门之主的风度嘛!”蒙面人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给你的一不是毒药,二不是赐你自尽的短剑,而是助你登上武林盟主位子的踏板,你见到之后一定会兴奋不已,万分感激我的。” 路子安是个聪明人,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关键是自己实在想不出此人有何种理由来无偿帮助自己。淡淡的反问:“我接受了您赐给我的礼物,不知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嘿嘿,跟我谈条件哪?”蒙面人不冷不热的道。 路子安道:“不是,您赐给我东西,我接受了您的馈赠,大家均有目的,都希望自对方处取得自己所需的东西。这与商人做生意的道理如出一辙,既然我们谈起了生意,不妨在看货之前开一个令双方均能接受得了的条件。如此的话,才不失公平合理这四个字的真谛。您看呢?” “好,精打细算,不愧是青城派的好当家人哪!”蒙面人赞道。 路子安尴尬一笑,道:“如此,请您开条件吧!” 蒙面人道:“我以此物助你登上盟主宝座,而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我不睡觉,马上去办!”路子安想不论是什么,只要能助自己登上盟主之位,自己志在必得。 蒙面人一摆手,神秘兮兮的道:“不必急于一时三刻,这事的内容,等你当上了盟主之后,我自会通知你。哎,说真的,希望到时你不拒我于千里之外就是万幸了。” “请您放心,路某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路子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蒙面人道:“好,那咱们就来看看我给你的货。”到树后一摸,拎出个特大号的口袋,显得特鼓特沉,往路子安面前一推:“看看吧!” 路子安好奇之心颇胜,上前打开包裹。司马云龙远远注目,口袋一开,里面竟然露出个大活人,由于这人背对自己,所以看不清其真实面目。路子安乍见之下登时大叫一声:“啊,怎么是他?” “怎么,你不高兴是他么?”蒙面人反问道。 路子安惊喜交加:“不是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他。” “你没有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不怕告诉你,此人是自你的后山偷偷来的,目的是为了刺杀你,可为你以谋制住了。不幸得很,他武功不凡,半个时辰以前又自你手上逃脱了。可喜的是他下山之时遇上了老夫,没别的,老夫自认为与你关系不错,便将他制住,特地送还给你。他的人头,你失而复得,就不用令你改变自己谋划了半生的计划了罢?呵呵……”蒙面人发出一串串枭笑,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我的每一步计划,无不在您的掌握之中。”路子安兴奋之余又深感恐慌,感到一直想掌控别人命运,岂知自己的命运竟掌握在他人手里。如此一想,心中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蒙面人嘿嘿一声得意的笑:“过誉了!对了,这件礼物你可得好好收着,别叫他再溜了,倘若跑了,可不见得再遇上老夫这么幸运了。 ” 路子安殊为不自在的道:“多谢您了!” “你方才讲过的,我们做的是生意,大家各取所须,故此你无须相谢。好了,你背上他回去休息吧!”蒙面人道。 路子安并未再言语,背起口袋,向自己的住室飞回。 司马云龙糊里糊涂,感觉在听外国人交谈。路子安的狡猾倒不出意料之外,令他惊讶的是有人在谋略的方面竟远胜路子安,并且能够将路子安这狡猾的狐狸牢牢抓在手里。想到这里,不得不令他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时,蒙面人陡然一转身,如一道黑色闪电消遁了。司马云龙想追上去看个究竟,可当来到古树前,发现人已踪迹皆无。不得不承认这个黑衣蒙面人的武功已经不出自己之右,不得不在心里好好想在这个世上还有谁的武功会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司马云龙在冷风中呆立许久,这才向前山飞去。忽然间,前方赫然出现一伙人,一条人影迎这对人而来,司马云龙早已隐于墙下,静静谛听着。 见来的那汉子冲在巡夜的人中为首者一拱手,小声道:“大师兄,你在这里呀,师父有事找你,让我来叫你快回去。” 为首者微微一惊,问来人:“师父叫我有啥事?” 来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师父的话口,挺急的。大师兄,你快些回去吧!” 为首之人对来人及身后众人讲:“你们继续巡夜!”说毕,将灯笼递于来人,而后一转身,噌的一声轻响,飞身冲去。 司马云龙在墙下见那人 飞去所使的轻功出自青城派,又一听他的声音,心道:“路子安的大弟子姜天华,路子安急命弟子回去又是为了何事呢?有了,反正现下休息还早,我不妨跟姜天华去看看路子安拿回的是什么宝贝礼物。”想至斯,凌空而起,如一根箭直射向姜天华。 姜天华在前顺古道飞奔,拐弯抹角,三跃两跃,已来到一座大院前,想来这里就是青城掌门的住处了。姜天华推门而入,四顾相望,见无一人,甫大踏步走至师父房前,见门未上闩,便推门走进。司马云龙见屋里亮着灯,知路子安已经回来了,不好自正面而入,便自左侧墙上跃进去。几步疾驰,已经贴身立在路子安窗前。窗外有不速之客到访,室内主人竟并未察觉。 姜天华走进来后,见屋里赫然放着个大口袋,忙冲其师躬身行礼:“师父,您老传弟子来有何吩咐?” 路子安正在室内绕着口袋来回踱步,见门人来方煞住脚步,一脸愁容,一反白日的谈笑风生、镇定自如,忙问:“天华,你可侦探明白了,到底郑万元所带来的剑是真的还是假?” 姜天华向窗外、门外望一眼,似生怕有人在窗外偷听师徒的谈话,隔了一会儿,低声道:“回禀师父,弟子奉命与万元山庄的高手饮酒,他们酒后吐真言,故一切的一切弟子已经探明。郑万元所带来的九龙至尊剑的确是真的,可是据他们称郑万元那大草包并未能将剑拔出鞘。”顿了一下,复又问道:“师父,他的东西既然是真的,那我们何时将东西弄过来呢?” 路子安吁了口气,一切尽在他掌握中,拈须沉思,旋即道:“不急,一切待明日见机而动。”不解的道:“洛阳有宝刃乃是我们放出去的风儿,何以洛阳真的飞出一柄九龙至尊剑来?这事颇为蹊跷,然而实在想不出有何疑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以公孙剑、李志成的为人,郑万元诛了二人的手下,令二门大失颜面,二人固然理亏,想来亦不会甘心,此事今日酒席宴上忍着未提,李志成又因手下无端被屠而郁闷,公孙夫人谈笑风生,公孙剑何以金刚怒目,始终不悦?看来他们定是明儿方提,或许以此为借口夺至尊剑。哼哼,好,我就给他来个坐山观虎斗,趴桥望水流。对了,天华,你四外巡走时,可侦知其余人的动静了么,到底有何人打算今夜动手呢?” 司马云龙心中一亮,方知白天在大厅内的慷慨陈辞,什么助拳云云,全是为观人动静而埋下的伏笔。如不是听他此言,还真不知他为观人动静竟也出师有名。唉,他的狡猾、心机怕是肖芙蓉亦甘拜下风啊!此念一闪即释,静听室内师徒的谈话。 姜天华回道:“师父,出奇了,今晚静得甚,无人在郑万元窗前左右活动,均在自己房中休息,想来定知这是咱们的地头而未敢轻举妄动。对了,弟子倒是在无意中看见三江帮李帮主向公孙堂主夫妇的住处走去,至于他们在一起密谋些什么,弟子未敢接近,所以一概不知。” 路子安眼睛一亮:“哈哈,李志成这家伙真够狡诈的,欲与金刀堂共同进退,想来他们定在一处密议如何收拾郑万元,思来今夜可以安然入睡了。”猛然又想起一件事,正言说道:“天华,山下的人有无信儿传来,发没发现飞虎盟的行迹?” 司马云龙心中一颤:“原来路子安不单单只差人监视各门各派的动静,竟然也未忘飞虎盟的一举一动。由此一点,似乎一切尽在他一人的掌握之中,当然了假若没有那个神秘的黑衣蒙面人,话如果这么说再准确不过了,就怕他忙来忙去,忙到最后是为别人作嫁衣……” “至今山下无有关于飞虎盟的任何消息,似乎这帮贼子一夜间在江湖上尽数消遁了。”姜天华回答着问题。 路子安双眉微蹙,绕着口袋来回转圈子,似乎遇上了什么费解之事,但更似关在笼中的狮子,一直想破笼而出,一面自语:“这真是太蹊跷了!郑万元手中的东西不管怎么讲那也是自他们手里夺下来的,原想飞虎盟的黑道手下在万元山庄周围出现,必然会汇合飞虎盟所差的大批死士伺机夺剑诛杀郑万元,不料想他们迄今未动,令郑万元平安无事到了这儿,是汪啸天忘了这一点,还是这些魔王一同转了性?飞虎盟一向最恐惧的是我们联手相抗,我想他们必然会前来四川滋事,可何以至今半条人影也未觅到?哎哟,是了,定是他们欲出其不意,明日全部出洞,奇袭我青城山,一边夺下九龙至尊剑,顺手将各大门派中不服的人一并除去,这么一来他们即一统江湖了。如真的,好阴险,好歹毒哇!” 司马云龙听至此,也觉得不无这种可能性,这致使背后凉风直刮。 姜天华大惊失色,忙问:“师父,我们当则甚?” 路子安道:“天华,你连夜派人到通往山上的各处小道伏好,一旦发现飞虎盟差人来攻,马上发响箭,以至于咱们不至于手足无措。”顺手一指面前的大口袋:“都是你二师弟不细心,致使我们千辛万苦活捉的贼人竟自解穴道、震开绑绳,乘我们大家均忙时溜了,幸亏为师又将他擒了回来。现在你将此人给我关到密室,多派人手守着,千万甭叫他再逃了。你要知道这可是我们青城派能否如愿的关键一粒棋子啊!另外,你代为师重重责罚一下你的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师弟,叫他以后办事给我小心仔细些。假若你没事的话,把这人弄走吧!” 姜天华点头称是,突而忆起一事:“师父,铁剑男二师弟他们去江南送英雄帖,在杭州酒楼内为一个白衣小白脸儿给欺负了,回来一讲,人人气愤不已,无人不想找到仇人剁了他出这口恶气。今日仇人终于送上了门儿,他即是那个来自杭州飞鹏庄的小白脸儿。二师弟他们几个几次想宰了那小子而雪去杭州之耻,弟子深知此事未争得您老人家点头,所以几次将他们阻止住,未叫他们擅自行动。师父,这儿是我们的地方,我们用不用教训教训那个叫司马云龙的小白脸儿?” 司马云龙心说:“原以为酒楼内调戏良家妇女这等丑事他们会隐瞒不敢视人,真是不曾想到这等丑事他们竟也有脸人前一讲,这才真叫没脸没皮呢!听姜天华的话口,他们早就想对我下手了,只是一直未得到他们师父的点头而迟迟未敢行动,我倒要听一听路子安怎么讲。” 路子安更加不豫,吼道:“剑男这个混账东西,就知道胡闹,真是太气人了!”随后又平和些的道:“天华,在众弟子中,你是最为聪明的,也深深懂得为师的心意,青城门户日后还得靠你,你可不能像你那群不成器的师弟们一样,你要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那个小白脸儿怎么伪善、怎么狡诈、怎么持强凌弱,他终是我们的同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以多欺少?那帮子居心不良的人正在四处搜寻我们的短处,如此一来岂不正是将把柄往他们手里塞么?你仔细想想看,假使在青城山与他撕破脸,固然可以轻飘飘一刀宰了他出这口恶气,如此的话岂不显得我们心胸太过狭隘了?天华,你告诉他们,就说这是为师我的命令,没有为师的法旨,谁也不许动那小子一根手指头,谁也不许给我惹是生非,我知道有谁敢违反我的命令,我一定轻饶不了他。行了,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去吧!”向姜天华一挥手,示意他出去。 “师父,天色不早了,您老也早点休息吧!”姜天华背着包裹推门出来了。 司马云龙闻听之下暗中暗自庆幸,毕竟今夜可以暂且睡个安稳觉了,可当他一想到几大门派勾心斗角,均企图一统江湖时,心中那份庆幸立时化为不祥的预感,隐约闻到了血腥味,这反使他那不安、忧虑之心日渐浓重。劲敌飞虎盟已经一统绿林、气如长虹,而己方各大门派则明争暗斗、不思为大业献身,均为己之私利,唯独不见头顶之刀,发展下去不被诛尽杀绝才怪呢! 当看见姜天华背着口袋从室内缓慢走出,一提丹田之气,悄然无声的隐在黑暗中。再见这个 黑口袋,司马云龙的好奇之心又一次被勾起,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胆量,敢挑此时此刻上青城山来寻路子安的晦气。 司马云龙跟随姜天华出了路子安的寝宫,七转八拐之下竟然在一棵千年古松前驻足,姜天华在古松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奇迹发生了,古松上竟然神奇的开了一道门,姜天华进去后树门便自动关闭了。看到这里,司马云龙心下居然对路子安有了几分佩服,青城山虽非朝廷衙门,可这地牢的设计绝对堪称别具匠心,就算是你想救人连牢门都找不到。 这时,古树大门再次开启,姜天华两手空空的自地牢中走了出来,显然犯人已经给关押到地牢里了。看到姜天华渐渐远去的背影,司马云龙的好奇心再也按不住了,上前来学着姜天华的手法,轻轻地在古松方才被打的位置上再次敲击了三下。轻轻一声脆响,牢门开了,怀揣好奇之心,司马云龙进入地牢,在背后的门自然关上后,溜着向下的台阶走去,由于两边的墙壁上均插有火把,所以地牢里并无黑暗之感。 “什么人……”一声喝,地牢里的狱卒发现闯入者,司马云龙当下飞出一指,点中了那人及其同伙的昏睡穴,使地牢再次恢复平静。虽然说没有找到姜天华放进来的大口袋,可是竟然意外发现这里面还关押着自己刚刚认识不久的一位故人,见那个靠在墙边、奄奄一息的犯人正是金玉。司马云龙惊诧之余问道:“咦,这不是金生先吗?几天不见,您怎么被关到这里了?” 第二十八章 金玉良缘 “哎,咳……咳……,别……别提了,当真是一言难尽啊!”金玉有抬抬眼皮,气没力地道。 司马云龙道:“不错,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处,好,晚辈这就扶您出去,有什么话,我们出去之后再谈。”从昏睡的狱卒身上搜出钥匙,上前来打开牢门,一边搀扶金玉起来一边询问:“怎么样,伤在哪儿,重不重,还能走么?” 金玉十分沮丧地说道:“唉,经脉被震断、筋骨被击断、脏腑被震伤,我现在连说话都没劲,还提什么走路,这简直就是奢望啊!” 司马云龙清楚金玉外表虽然没啥伤,可是这内伤想痊愈没有几个月的时间调养都不成,不禁问道:“是谁这么惨无人道,将您打成这个样子?” 金玉双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世上除了他路子安还能有谁这么没人性?姓路的,你想让我生不如死的一天天活下去,直到你看够了才给我一刀痛快的,没那么容易,只要你不杀了我,我绝对不会死心的,一定会想方设法达成自己的夙愿。” 司马云龙以为金玉要复仇,便道:“前辈,我认为想报仇也得等出后之后养好伤再计较。” 金玉暗道,复仇算什么,天底下没有比解救爱人更最要的事。当下敷衍道:“这个自然。” 看到金玉连抬腿的力气也没有,没办法只能将金玉被在背后。因为有救将金玉之事,所以使司马云龙打消了对那大口袋的好奇之心。出了地牢后,因怕人察觉,所以司马云龙忙背着金玉跑出一段后飞身跃上一棵古松,如此便不易被人发现了。司马云龙见身后没人追来,他首先想到的是为金玉将内伤治愈,至于其余的伤只能慢慢养了便对金玉道:“前辈,我看我还是先帮您把内伤治好,这样的话您会感觉好受一些的。您看呢?” “咳咳……,好,听你的。”金玉萎靡的道。 “那您忍一忍。”就在古树上,司马云龙全神贯注的为金玉治疗内伤,虽然金玉外表基本没伤,可是通过把脉,司马云龙知道内伤极其严重,所以先助他把经脉打通,这样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运完气之后,司马云龙又问道:“前辈,您感觉好些了没有?” “别说,经过你这么一弄,总算是暂且死不了了。唉,想我以往自命智谋过人、武功不凡,可是到头来居然给自己要算计的人暗算了,更没想到的是你小子能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一直以为我对路子安的势力、为人、诡计没有一项不够了解,可是到实战中还是吃了亏、上了当,难道真如路子安所说,真的是老天不佑我们嘛!”金玉一面擦拭着自己鬓边的汗珠一面大发感慨。 司马云龙不解的问道:“您何故如此说呢?” 金玉说道:“如若不然,相同的悲剧怎么会在相隔这么多年后在我身上重演呢?” 司马云龙更感一头雾水,忙问:“前辈,您的话晚辈怎么听不太懂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好端端的,怎么一夜之间您就成了他路子安的阶下囚呢?” 金玉没有立地回复少年,而是来了个所问非所答,说道:“小子,你知道我一向淡漠名利,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听说了郑万元的住处便去找他借剑么?” “难道您不是为了破解神剑上面的秘密,从而能习成上乘武功或者是称雄天下么?”司马云龙道。 金玉冷冷的一笑,说道:“小子,如果不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我一定会骂你小子狗眼看人低的。毋庸置疑,九龙至尊剑的确是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无上神功对于每个习武者来说确实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称雄天下更是每一个野心家所做的一同一个白日梦。然而,无价之宝、无上神功、武林至尊这些在我眼中一文不值,而我之所以还说九龙至尊剑无价之宝,那是因为它威力无穷的神兵刃,有它在握,击败路子安、荡平青城山便可轻而易举的完成。” “手中的兵刃趁手,对敌确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司马云龙点头后又问:“路掌门的人品确实上不了台面,可是您也不至于如此恨他,难道说就因为刚才他将你打成重伤么?” “如果是因为这么区区一件小事的话,我的心胸还不至于这么狭隘,关键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将我最爱的人囚禁在此、过着暗无天日、非人的生活。所以,我才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拔其皮啊!”金玉满腔愤恨。 司马云龙道:“前辈,上次为了晚辈的一句话,您放弃了从郑庄主手中夺剑的念头,致使晚辈欠了您一个人情,我看来不如这样,您告诉我囚禁您爱人之所,由我负责将人救出来。您看如何?” “还是那晚的老话,救人虽然千难万险,可是我还是不能假手于人,纵然是一息尚存,这件事也得由我一个人完成。至于你的这份人情么,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忘了,留着吧,什时候我想起来了,你是躲不了、一定要偿还的。”金玉颇为感激的一笑,救自己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过他闪现一丝谢意,而今竟然感激一笑,可见那人在他的心中占据着绝对的位置。 司马云龙微微一笑,道:“您就不怕我日后赖账么?” “呵呵,我已经年过四旬,这点儿阅历和自信我还是有的。”金玉道。 司马云龙问道:“为什么?” 金玉阅历深,阅人无数,自然有几分洞察力,说道:“很简单,大丈夫重承诺、讲信义,一诺千金、百死不悔,你虽然年轻可你有大丈夫的气魄,所以我不担心在你的身上会发生爽约失信的事。” 司马云龙道:“多谢前辈的赞誉,晚辈当真是受宠若惊啊!”两人呵呵一阵大笑,而后又问道:“前辈,您还是跟晚辈说一下您是怎么中的敌人的诡计吧?” “既然你想听,那我便将刚才那终身难忘、倒霉透顶的事跟你小子讲讲,前车之鉴,也好让你小子长个心眼儿,以后多多提防这点儿你这个同道。”金玉抬头望了一眼星空,喟然长叹后这才将方才发生的一幕对眼前这少年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出来: 金玉早就开始筹划救人的对策,他知道如今的青城山英雄云集,正好乘此乱劲儿救人,他坚信一定能成功的,然而当他为了一探路子安的虚实,偷偷摸进了路子安的寝室门前时,竟然发现已经有人先自己一步到来,并且正跟路子安谈话。 但听室内访客对主人道:“呵呵,路老贼,没想到我会来给你捧场吧?” “自从昔年得知你越狱后,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的到来竟然这么快。”路子安真不愧一代掌门,面对死神毫无畏惧。 “废话少说,你受死吧……”访客为了一刻等了许久,如今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等等……”路子安立刻打断了客人的话头。 访客有些愕然,问道:“怎么,是不是眼看着要死了,有些怕了?”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主儿,既然选择涉足江湖,这个怕字便早已经丢弃了。”路子安道。 访客又问:“难道你又在想耍什么诡计?” 路子安强装自然的一笑:“我都是你案板上的肉了,你说我还有什么诡计可想呢?” “哼,算你老小子有几分自知之明。那么,我问你,你大呼小叫的到底为了什么?”访客道。 “没别的,只是想告诉你事情绝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路子安非常严肃的道。 访客震惊不小,忙问:“你说什么,难道始作俑者不是你么?” 路子安道:“如果我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访客咆哮如雷:“事情的真相就是你是幕后的凶手,难道不是?” “倘若真的是我,那么我现下有必要多费唇舌么?”路子安显然有些急了。 访客道:“好,如果不给你一个诡辩的机会,你定然会说我太吝啬了,连个说话的契机都不 给你。说,我倒是要听听事情到了这地步,你还有什么狡辩之词。哼!” “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只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你看了这件证据之后,就知道我为什么说自己是无辜的了。就是不知你有没有胆量看一看?”路子安郑重已极、语出惊人。 访客没有想到路子安竟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连忙说道“好,赶快拿出来罢!如果你的证据真能洗刷掉你身上的污点,我就放一条生路,并且以后不再找你的晦气。” “你说话算数?”路子安一面翻箱倒柜一面道。 访客一拍胸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看好了,你要的证据来了……”路子安猛然将从柜子中翻出的旧布向客人一抖,哗的一下,一股散发这香味的白烟顿时扑向客人面门。 “贼子,你使诈……”访客顿时恍然,可惜想躲闪已然太迟了,一言未了,人事不省,一头栽倒在地。 “哼哼,老小子,想咬我,你长这副好牙口了没有哇?我告诉你,老夫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证据,不过,你这么一来,倒是使我向盟主宝座又迈进了一大步哇!呵呵……”路子安简直得意忘形,因为刺客的武功比他高,这么厉害的角色都载在自己手里,如此说来盟主的宝座自己是十拿九稳了。说着,路子安俯下身来,啪啪几下,一连封住了刺客好几处大穴,并道:“老小子,你现下虽然是我的阶下囚,可是毕竟你的武功在我之上,就这么简单点了你的穴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看不如费点儿真力,在你身上拍上几掌,只有身上带点儿伤,我才放心你不会逃脱。老朋友,不好意思,对不住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使劲儿的。嘿嘿……”一双魔掌运着真气,高高举起。 “姓路的老贼,休得伤我恩人的性命!”金玉忍无可忍,破门而入,阻止住了路子安的一双魔爪。其实,他不是不想救人,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路子安拿出来的不是什么证据而是涂有烈性迷烟的布,所以想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乍见出现在面前的人,路子安禁不住大惊失色,似乎对方是刚从地府里出来的阎王,说道:“啊,怎么会是你,你还没死?” “你没死之前,我怎么能舍得死呢?”金玉满眼忿怒。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我的恨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啊?”路子安嘿嘿一笑,宛如来者不是敌人,而是多年未见的故人。 “只有鲜血才能令我们之间的仇恨减淡,你说,你没有流一滴血,我的恨拿什么减哪?再者说了,我的脑子并没有坏,怎敢忘了你哪?”金玉道。 路子安冷冷一笑,顺手一指酣然入睡的刺客,说道:“这么说今夜你来此的目的跟他一样,也想行刺我。是么?” 金玉说道:“本来我是想杀你救人的,可是发现我的恩人中了你的诡计,所以也就不能再犹豫了。” “哈哈,不错,我怎么忘了,当年正是他把你这条丧家犬给藏匿了起来,所以才有你苟活这么多年。如今,他死到临头了,你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了。不过,可惜呀,可惜的是今夜你不会有当年的运气了,因为在这儿没人能把你藏匿起来。不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主持召开武林大会,一心一意求得天下英雄尽至,可是万万没有料到不仅天下英雄云集,还使我的两大仇人尽皆前来送死,看来老天对我当真是不薄啊!哈哈……”路子安说着竟然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并端起茶杯品呷了一口茶水。 金玉一副怨天尤人的口吻道:“不是老天对你不薄,而是老天根本就瞎了眼。” 路子安一瞅对方的表情,更加吁吁然,说道:“抱怨吧,反正自暴自弃、怨天怨地这些都是你们这些失败者的专利,也是你们所剩唯一一个聊以**的方法,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不过,话说回来了,无论你如何抱怨,都逃脱不了你今晚归西的宿命。” 金玉语含嘲讽道:“害得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惦记着如何取我的性命,真是辛苦你了。” 路子安并没回避,当下道:“不错,我惦记你的心情一点也不逊于你想着我的心情。今日天下群雄尽至,无数重要的大事等着我处理,今夜不想跟你多费唇舌,再者我们之间也没这个必要,说罢,你是自己自裁,还是由我代劳哪?” “今晚的确有人要死,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我。”金玉出了口气,悻悻然道:“路子安,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今晚就通过接下来的这场生死决斗来了解吧!路子安,你受死吧!” “等等,老朋友,你真的非要我死才甘心么?”路子安问道。 金玉斩钉截铁地道:“这一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说着便暗自运气,他知道这里毕竟是敌人的老巢,敌人的爪牙和同道多如牛毛,多逗留一刻对自己的危险就增加一重,所以他迫切的想早一颗除掉敌人。 “唉,一个人一心求死,就连大罗神仙也拦不住啊!”路子安见敌人要发动进攻了,可他坐着仍然未动,不知道他是对敌信心十足,还是临死镇静。 “哈哈,别说,你对于自己目下的处境还真挺清楚……啊……”金玉正在得意时,突然从四面的墙壁上猛然飞出四条长蛇,整齐划一的本自己腰部咬来,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惶惶然之下忙飞身而起企图避开长蛇的纠缠。然而事与愿违,一抬头突然发现头顶上正有一张大网等着自己自投罗网,这一下更加惊诧,慌忙之下一时不知如何。可可的就在此刻,有两条长蛇已经咬在了他的双脚脚踝,长蛇使劲一扯,金玉便身不由己的跟着下落。正在他苦苦挣扎的时候,另外两条长蛇也飞了过来,分别将他的双臂紧紧地抓住。如此一来,一下使得金玉横身在了路子安的寝室内。金玉明白铁链缠身难过挣脱,不仅暗叫我命休矣!虽然他早清楚路子安为人狡诈,可是万万没有料到他不仅手段下作,而且室内竟然藏有机关。 “哈哈,老朋友,相信了吧?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没发跟我斗?怎么样,如今你成了我的阶下囚,你还有何话说啊?”路子安洋洋得意的看着堕入陷阱的猎物。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是金玉的对手,况且这时候根本不能耗费内功,毕竟明天有更要的事要办。正式考虑到这些因素,所以他并没有拔剑而是当下启动机关,果然一击制敌。 金玉不屑的瞥了一眼铁链,知道自己现下根本无法用内功将其震断,所以也没有徒费真力。瞧着仇人那狰狞可恶的嘴脸,不仅冷笑了一声,说道:“路子安,我可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卑鄙到连跟我真正较量的勇气也没有了,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一个习剑的剑手啊?” “甭着急,你的怀疑,一会儿我自会为你解开的。至于说到较量的勇气,我认为我不仅有而且还挺多的。小白脸儿,如今你落到我的手里,我不能让你白白的付出,怎么着也得给你个经验教训供你吸取,省得你来生再犯同样的毛病。我告诉你说,倘若我真的像你说的没有勇气的话,早在他……”顺手一指依旧人事不知的刺客,绍又刻毒地道:“……出现的时候我便投诚自刎了,焉能等到你出现呢?我问你,决斗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杀敌自保嘛!既然杀敌的目的是为了自保,那么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可以,毕竟在自己宝贵的生命面前,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渺不足道、不值一提,所以说无论是使单刀还是放袖箭,只有能击毙敌人才是真格的。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要其余的又有什么用处呢?” 金玉道:“唉,我真是服了你了,卑鄙到你这种吁吁自得、堂而皇之的地步,可真是旷古绝今了。不过,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这些话依旧上不了台面。” “话上了上不了台面这都不要,重要的是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么?啊哈哈……”路子安说着几步抢到俘虏面前,狠辣地说道:“老朋友, 虽然你在我大喜日子里前来寻我的晦气,可是我还是不想一剑杀了你,谁让今儿我的心情大好呢!不过,为了惩罚你给我带来的深深的伤害,也为了警示一下后来者,我不能不给你一点儿小小的惩处。嗯……,怎么也不能让你白来我青城山一趟啊!我看这样罢,我在你的经脉、骨头、脏腑上分别加上一点儿轻伤,让你好好的在我的地牢中享几天清福,等我处理完了武林大会这档子事儿,咱们再好好玩玩儿。不过,你大可放心,你不会受冻,更不会挨饿的,因为一日三餐我都不会短了你的。嘿嘿!” “姓路的,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我就没打算活着,要杀要剐,你给我来个痛快的,甭折磨人。”金玉满腔视死如归的表情,可是心下不甘,毕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啊! “想痛痛快快的死,我偏偏不如你的意,我要让你知道你的生死祸福都掌握在我的手里。”路子安说着抬起双掌对准敌人的前心后背猛击数下,令金玉不得不外吐鲜血。看到敌人吐血,路子安狞笑数声,再起魔爪,在仇人的痛苦呻吟声中,硬生生的在其四肢上连连抓了数下,这直接导致金玉全身上下有七八处骨折,并且一下子昏了过去。 看到仇人疼昏了,路子安这才收手,看着自己的杰作,说道:“你个小白脸儿,你知道么?当年你就该死,可惜你命大落网逃走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找寻你的踪迹,一直也没有如愿,没想到今夜你自己反倒送上门儿来了,看来我不好好整治一下你,连老天都不答应啊!有了你小子的人头,我可赢得美人的放心,有了这刺客的首级,我可以轻松的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手握九龙至尊剑,怀抱冷眼美娇娘,放眼天下,唯我独尊。啊哈哈……”得意忘形之下不仅仰天长笑,似乎自己今生的两大心愿都已经得到满足了。 路子安当下将心腹门人叫进来,放下昏迷中的金玉,命人将其放到地牢中严加看管。又看了一眼刺客,当下命弟子又在其身上加了一道绑绳,这才放心的将他关押起来。 金玉眼望静寂的夜空,对少年人述说完不幸的经历后说道:“唉,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置身在地牢内,而且身受重伤,那一刻我感觉真的比死更难受,我真的想一死了之,可是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实在是不甘心啊!” 司马云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便道:“前辈,事情过去了,您就不用如此了。对了,您看您有什么需要晚辈去办的吗?如果有,晚辈一定竭尽全力去办的。” 金玉顿时恍然,说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起了一件事请你替我去处理一下。” 司马云龙一笑,道:“不会是要晚辈带您去杀路子安吧?” “杀路子安不值一提,我说的这件事比此事更重要!”金玉甚是严肃的说道:“我要你替我去看望一个人,告诉她我平安无事,请她放心,说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会然会解救她出来的。” 司马云龙有些为难地说道:“那人没有见过我,能相信我么?”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她必会相信你的。见到人后,你便对她说:‘金玉拜见良缘!’并向她报一下我的平安。如果她仍然心存质疑的话,你便将你身上的护身符拿给她看,她看之后自然会相信你的。”金玉一指司马云龙脖子上粉衣仙子所赠的护身符。 司马云龙说道:“信使晚辈可做不来,您行动不便,不如由晚辈背着您去好了,有什么话,您跟她当面说岂不更好么?” 金玉道:“废话,我也知道当面跟她将比用你这个笨嘴拙腮的信使强百倍,可也你瞧见了,我现下这副尊容如何面对她?我去了只能让她更担心、更伤心,这是何苦呢?” 司马云龙道:“可是……” 金玉当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罗嗦了,快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记住了,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要一句一字的给我记仔细了,然后回来一字不漏的告诉我。明白么?” 司马云龙无奈点头:“那好吧!” “好,这就对了!”金玉满意的一笑,而后又将路径仔细的对司马云龙讲述了一遍,同时又嘱咐了少年几句,这才让他走。 第二十九章 洞中仙子 司马云龙自树上飘下,按着金玉指给的道路,施展飞行之术向前飘去。他心下则疑窦重重:仅凭一句话,人家肯相信我么?关键是,为什么金玉说那人看到粉衣仙子赠给我的护身符就一定会相信我呢?难道说,那人跟粉衣仙子有渊源,或者她们是朋友。想来也许那人认识粉衣仙子,所以只要我拿着其故人的饰物去见她,她必然认为我跟粉衣仙子是好友,从而不会对我起疑,并能把她要对金玉说的话放心的让我转达给金玉。 当司马云龙按着金玉给自己描绘的路径来到目的地时,他不禁愣住了,原来前面闪出一座石洞,显然是青城派犯了错的弟子面壁之所,然而为了不至于使受罚的弟子逃脱,特地装了一道铁门,这里虽然是人迹罕至,可路子安还是派了二名门人在此持剑把守。啪啪,司马云龙当下飞出两片树叶,一一将看守者的昏睡穴封住,令二人沉沉入睡。 “什么人在外面?”显然司马云龙的举动惊动了洞中人,然而通过此人的声音,司马云龙可以断定这人是位内功不凡的女高人。 司马云龙又上前几步,冲洞里一拱手,说起了金玉交代的话道:“金玉拜见良缘!” “啊,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显然司马云龙的话,令洞中女子震惊不已。 司马云龙只得重复一遍:“金玉拜见良缘!” 洞中女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暗语,你不是他,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呀?” 司马云龙想仔细看清洞中一切,可惜的是身处黑夜,加上洞中无有灯火,所以虽然晓得洞中有人,可是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相貌。说道:“晚辈司马云龙,受金玉前辈之托前来拜见前辈。” “他在哪儿,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洞中女子问道,同时传出来的还有锁链相击声,显然她有枷锁在身,再加上洞口有门,一时难以出洞。 司马云龙是说道:“前辈方才中了路掌门的暗算,不幸受了伤……” “什么,他受了伤?严重么,有没有生命危险,伤在哪儿,治愈了没有?”洞中女子显然极其关心金玉,当闻听其受伤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询问。 司马云龙说道:“无须太过担忧,金前辈伤势不算太重,并无生命之忧,只不过是一时难以运功,需要一段时间调养而已!” “唉,谢天谢地,没事就好呀!”洞中女子长长出了一口气,语气颇为温和的询问:“对了,这些年他过得好么,是不是还孤身一人呀?” 司马云龙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自己跟金玉认识不久,对其有些情况并不了解,所以说道:“过得好不好,这个前辈并没有对晚辈提,晚辈并不知晓。不过,晚辈知道前辈他身边没有任何人,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想来在这么多年风刀霜剑的逼迫下,他一定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采,想来脸上也添了皱纹,须发也斑白了,唉,这都是我害的呀!”洞中女子幽幽的发着令司马云龙感到莫名其妙的感慨。良久之后,她又问道:“他叫你来还有别的事么?” 司马云龙说道:“没什么大事,金前辈只是命晚辈向您报一下他的平安,请您不用惦念,并且命晚辈转告您,请你相信他,他一定会想办法将您救出去的。另外,金前辈还说了,您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尽管可以对晚辈讲,由晚辈回去转述给金前辈听。” “你小子不是路子安派来探我口风的罢?”洞中女子对司马云龙仍存质疑。 司马云龙道:“怎么,前辈您不相信晚辈?” 洞中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老实说,我的确不相信你能冲破路子安的层层关卡来到这里,况且目下路子安正在筹备武林大会,四外必然会多加人手巡逻,如果不是自己人,你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到达这里?” 司马云龙犯难了,说道:“金前辈不在这里,您叫我如何证明自己呢?” “既然无法证明,那就回去吧!”洞中女子道。 “啊,有了……”司马云龙顿觉有了自己有证明材料,说道:“前辈,晚辈这里有一件护身符,我想它能向您证明晚辈我不是路子安的心腹。” 洞中女子道:“那就扔过来给我瞧瞧。” “好的。”司马云龙取下粉衣仙子所赠的护身符,托在掌中看了看,道:“前辈,您接住了。”手掌一抬,护身符登时如一柄飞镖直射向洞中。虽然如此,可是他仍然对金玉教给他的这个法子疑信参半。 “啊,它怎么会在你这儿,说,你小子是从哪儿偷来的?”洞中女子诧异之余询问。 司马云龙心下有些不豫,毕竟被人说成贼这滋味并不好受,当下不快地说道:“前辈,您也太小觑晚辈了,什么偷呀,这可是晚辈的一位朋友心甘情愿赠给晚辈的。” “对不起,小朋友,我不是有意的。”洞中女子终于相信司马云龙了。她长叹一声后,说道:“小朋友,能不能跟我说说赠你护身符那人的情况啊?” 司马云龙说道:“晚辈虽然跟那位小姐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晚辈对她的底细并不清楚,所以她的具体情况没法对您说。” 洞中女子恍然一叹,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呀!唉,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看来我们还挺谈得来的。对了,能不能将你们二人结识的经过,以及你对她的印象对我讲讲啊?在这里关了这么久,实在是寂寞,真的很想听听有趣的新鲜事呀!” “既然前辈想听,那晚辈就说说。其实,说起我们二人的相识,还真是挺有趣的。”司马云龙微微一笑,便对洞中的神秘女子把他跟粉衣仙子结识的经过讲了出来,画舫谈心、笑败金玉统统讲了,因为碍于少女的名节,所以关于闺房输真气一节删而未言。洞中女子听着司马云龙的述说,不时插话问一些问题,虽然听说爱人金玉败在了司马云龙之手,可是听闻粉衣仙子高兴,她竟然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显然好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听洞外年轻人的讲述,洞中女子说道:“唉,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呀!司马少侠,今年多大了?” 司马云龙心下费解,不明白她问自己的岁数干么,不过还是如实答道:“晚辈今年二十岁了。” “二十岁,正当青春年少,还没娶亲吧?”洞中女子颇为温和、甚是关切的询问。 司马云龙有些尴尬地说道:“虽然没有娶亲,可已经订亲了。” 洞中女子顿反常态,有些惊讶地说道:“哦,谁家的女孩,她叫什么,在哪儿?” 司马云龙道:“她叫陈凤如,是飞鹏庄的千金,也跟晚辈来了,现在正在客房中休息呢!” “哼,你走吧!”洞中女子失望之余语含愠恨。 司马云龙心下感到莫名其妙,忙询问道:“那么前辈有什么话要晚辈转述给金前辈么?” 洞中女子道:“好罢,你告诉他,就说我很好,叫他好好养伤,我相信他一定能救我脱离虎口的。” 司马云龙道:“前辈,其实晚辈也可以救您出去……” 洞中女子不待年轻人的话讲毕,便予以打断:“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你走吧!” 司马云龙真是弄不懂,如果说金玉不想自己伸援手那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可是这女子也不要自己相救,难道说是受虐狂么?是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势力,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呢?总之,头都大了,仍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虽然他清楚面前这人能解开自己的心中的疑窦,可是他同样晓得窥探别人的隐私,这毕竟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他最终忍住了好奇之心。 洞中女子见年轻人一丝未动,不解的问:“话我已经说了,你还愣着干么?不走难道是等着路子安派人前来捉你吗?” 司马云龙忙鼓足勇气一伸手,轻声尴尬的说道:“是这样的,前辈,您手中的护身符乃是 晚辈的那位红粉知己所赠,前辈您欣赏够了,还请您将它赐还给晚辈。” “这个不能给你。”洞中女子一字一句地道。 司马云龙大是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哪?” “因为你不配拥有它!”洞中女子极是斩截、很是肯定地说道。 “这……”司马云龙一时语塞。 “行了,你走吧!”洞中女子有些不耐烦了。 “您多保重,晚辈告辞了!”司马云龙清楚护身符讨不回来,真不知道日后见到粉衣仙子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他不明白洞中女子为何不还给自己护身符,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帮了她,看来这个问题在她这儿找不到答案,只能寄希望于在金玉哪儿寻觅到谜底了。孕着满腹的疑团,司马云龙施展轻功,顺着来时的路径,很是轻松的回来了,忒幸运了,路上连个巡夜的人也没看见,更甭提追兵了。不过,他清楚,纵使路子安知道有人夜闯地牢救了人又进了所谓的禁地,他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而不敢宣扬。 “呵呵,你小子终于回来了,太好了。”金玉乍见司马云龙归来,喜不自胜,连忙扯住少年双手,并且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串问题:“急死我了,你快告诉我,她的身体还好么,她的武功有没有精进,她有没有问起我,她知道我不能救她她有没有怨我,她见到你的护身符后都说了些什么?快,赶紧将她对你讲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听,快点儿!” 司马云龙道:“不用这么急吧?” 金玉捶了一下年轻人的胸膛,说道:“你想急死我是怎么着啊?别吊人胃口了,快说吧!” “好了,不吊你胃口了。”司马云龙这才将刚才见过洞中女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向金玉作了汇报。金玉竖起双耳,聚精会神的谛听,时而笑时而哭,时而怨天尤人,时而大骂路子安,好像失去了理智,简直就像个疯子。不过,可惜的是司马云龙并没能从金玉口中窥知洞中女子扣下自己护身符的真正目的,金玉说他清楚洞中女子的用意,可是他不能讲出来,还请司马云龙原谅,司马云龙当然也没有强人所难。 听闻司马云龙的讲述,金玉由衷地说道:“小子,我真的好好谢谢你啊!” 司马云龙摆摆手,说道:“前辈,您跟我不必这么客气。”而后又建议:“前辈,我认为此刻路子安虽然还没有发现这里,可是这里终究是他的地盘,您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在此逗留。我看不如这样罢,晚辈连夜背您顺下山,咱们寻觅一户农家,以便您养伤。您意下如何啊?” “好,听你的,我想他路子安怎么也不能想到,我这个他千方百计想除之而后快的仇人,就藏在他的眼皮底下。哈哈……”金玉拍了拍司马云龙的肩头,很是满意他的高论。 “不错,这就叫灯下黑啊!”司马云龙说着背起重伤在身的金玉,自古树上一跃而下,在夜色的掩护下,顺着鱼肠小道向山下飞奔而去。 到了山下,司马云龙寻觅了个仅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叩开一户农家的屋门。司马云龙称金玉是自己的长辈,因为一时不慎受了重伤,不能长途赶路,所以只能在这儿借住一段日子,山里人善良好客,自然是满口答应。临走前,司马云龙留下了一些银两,用以付给金玉请郎中以及食宿之资。农户本不想收钱,可是架不住司马云龙硬留,最终他们还是收下了银子。司马云龙又跟金玉聊了几句,这才出了门,沿着来时的路向山上飞驰。 回到山上后,司马云龙仍然没有给人发现,顺利的飘身落于自己房门前,倏见房间闪出灯光,灯下有一条倩影在摇曳,心下一凛,明明出去时已经吹了灯,何人在屋中?仔细一瞧那条倩影,一切疑问立时迎刃而解,忙推开房门。 一阵幽香迎面袭来,一人抢步迎来,用埋怨的语气道:“哎哟,我的龙哥哥呀,你去了哪儿?出去好歹也跟人家言语一声,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你么?”声音呖呖,清脆悦耳,倩影婀娜多姿,俏脸含笑,天真可人,正是“双刀飞燕”陈凤如。 司马云龙询问:“如妹,你怎么还没睡,你何时进来的?”与美人双双来到桌前。大脑灵光一闪:“啊,是了,姜天华等人每个院子、每间客房前均看了,说除李志成去公孙剑之处,其余人全在各自屋里,看来他们远远偷看,定然认为室内的如妹是我,或是以为她在我一定也在。” 陈凤如重新坐下:“我和云秀、月儿一直在说笑,后来想来跟你说说话,一推门,屋里面一片漆黑,我便点亮了灯光,发现你不在,又不晓得你去了哪儿,大为担忧,所以只能在这儿等你了,谁知你这家伙一去竟然去了这么久。”眉毛轻皱,佯嗔道:“你不知道人家有多么担心你,可你看看你呢?回来连一声谢谢也不说,还责问我的不是。哼,你……你这人真是够……够没有良心……”虽然一跺脚,嘴角则含着笑。 司马云龙见她轻嗔薄怒,更添艳丽,心情极佳,忙伸手轻轻拍拍她肩头:“如妹,你的话极是!这的确怨我,我的好如妹为我而无法入睡,而我连声谢也未曾对如妹说,的确是我的不是。如妹,我不应当出门前未跟你言语一声,害得你为我无一时不悬心,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么?” “不,不嘛,我偏要生气,看你能那我怎么样?”陈凤如小嘴一扁,不依不饶。 司马云龙轻抚一下她的粉腮,哄道:“如妹,好如妹了,别生气了,你笑一下了。你看看你,你这小脸儿一绷,无端的添了许多皱纹,一下子变丑不少啊!” “哦,是么,那你可得把镜子给我拿来,我得好好照照……”陈凤如当下紧张了起来,显然非常害怕自己的脸上多几条皱纹。 “哈哈,逗你的,我的好如妹,你上当了。”司马云龙笑道。 “呀,你敢奚落人家,你真是坏得很,简直是坏透了!人家跟你说的是正经事,你反而胡扯,我……我打你……”陈凤如轻轻啐了一声,她想说“我可真要生气了”,然而从未生气,又何来的气呢?虽然小手不住在捶爱人的胸膛,可是小拳头上竟然满是爱恋。听他叫得亲热款密,心里如沐春风、如闻花香,暖暖的、甜甜的、美美的,极为受用,觉得亦不枉苦苦相等了。 司马云龙见如妹羞答答的俏脸上为红霞尽染,在红烛之下显得更加艳丽难言、姝丽万方,真是多情莫过于此时啊!呆呆的欣赏着眼前这道人世间罕见的风景,双手扣着她的玉指竟然出了神。心下暗暗自言:“啊,美、美,真是太美了,倾国倾城,绝代美人,无怪乎古人说灯下观美人,更俊三分……” 陈凤如猛可一抬头,刚巧与伊人目光一对,不禁使她心乱如麻,怦怦直跳,俏脸晕红,犹如发烧。忙幽幽的道:“龙哥哥,你……你……你怎么不讲话呀?” 司马云龙仍然握着她那双掺掺玉指,双目含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妙丽绝伦的花庞,深情款款的说道:“如妹,说真的,我在这世上无有一个亲人,这世上惟有如妹你真心待我,处处关心我,我……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哇!” 陈凤如以蚊蝇般的声音说:“龙哥哥,父母之命,你知道人家是不能违逆的,父母既然将人家许你为妻,人家就得恪守妇道、全心全意只想着你一个人,对于这天定的事,我是一向认命的。你知我的心,而待我之情如我对你之心,自是我的命无人可及,如不是么,我……我也别无选择。不过,自家出门的这些日子来,我发现我的命极好的。” 司马云龙喜笑颜开:“如妹,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自觉命不济之时。”小心翼翼的放开她那一双如玉的皓腕。 陈凤如极为喜慰,甘泉如饮,粉庞胀得益发红了,害羞使她低下了头。过了良久,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出去了半晌,究竟都有些什么惊人的收获呀?” 司马云龙运气侧耳听听窗外的 动静,知窗外无人偷听,这才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刚刚经历的事情讲给爱人听。二人又卿卿我我的讲了一些体己话。过了片刻,司马云龙对她道:“如妹,天色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嗯,晚安!”陈凤如格格一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 “嗯,晚安!”司马云龙见如妹自房中走出,这才重新关上门。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睡,心中一直在想明日之事,明日有可能发生几种变化, 一旦发生变化,届时自己将如何应付。前思后想,辗转反侧,一直也想不出一条万全之策。最后,想起了以不变应万变这句名言,方才豁然开朗。 第三十章 暂弃恩怨 九月初九,登高望远之日,这天果真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群雄用过早饭之后,便由青城掌门路子安亲自指引着路径,来到后山。黑压压一片人头,在山道上摆成一字长蛇阵,人人势气高昂、斗志昂扬,加之均有成名兵刃在手,益使人人有如虎添翼之感。男男女女由各门之主率领着,一边观着风景,一面吵吵嚷嚷,热热闹闹来到后山。如今的青城山当真是群英荟萃、高手如云哪! 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云秀亦在人群之中。司马云龙边走边寻思:“路子安早有意青城山召开武林大会,想来为了今日这一会天下群雄,不知谋划了多少年,看来今日终于是如愿以偿了。不过,悟静禅师的未能出山一定令他大失所望,郑庄主手握宝刃,必然会令他有弄不好为他人作嫁衣这种担心。” 山顶一片平川,足有百丈方圆,地上尽数铺的是方砖,东西二面各有二排座位,正北面有三把圈椅。司马云龙一见地面,心下更加吃惊:“我的娘啊,这工程可真不小啊!石硬如钢,一刀一刀将其削平,得多少银子往里扔,这工程堪比愚公移山了。” 群雄入场,对号入座,各门门主自是坐于前排,后排坐着名气不响的门主和各路豪杰,至于最后面站的则是各门高手,还有一些诸如“五技鼠”贾仁等一些小有名气的人物,云秀、月儿自然也站在人群之中。 人声鼎沸,路子安一跃而起,前移几步,面对群雄,高扬双手,中气十足,高声喊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豪杰、各路英雄,大家请静一静,请听路某人说两句。”见众人鸦雀无声,尽向自己射来关注的目光,复又道:“各位侠士俱知当今武林并不太平,鬼魁四处乱窜、贼人为祸武林,更有甚者飞虎盟已然将那些十恶不赦之徒尽数网罗于帐下,他们勾群结党,势力日益膨胀,剑芒直指我辈正教人士。在这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路某人不才,主持召开此次武林大会,邀请天下英豪,共议除贼保身之大策。今逢九九重阳登高之日,各位英雄身怀为武林安宁而努力的侠义之心,尽皆赏脸不远千里而来踏我青城贱地,路某代表天下苍生向诸位英雄表示衷心感谢。”四外团团拱手,俨然一付忧国忧民、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的样子。其实,昨晚丢失金玉的事,他得知后震惊不已,当下把弟子大骂了一顿,不过幸喜另一个刺客还在。 不管路子安包藏何种不轨之心,然而毕竟这些正义十足、豪情万丈的言语颇得人心。立时轰然,掌声、赞叹声震得青城山山谷中的鸟兽惊奔,阜有摇山震岳之势。四方雷鸣之声渐息,自东面第三把椅子上站起一位满面煞气、紫霞满面的主儿,众人一见是三江帮帮主“金锏水上漂”李志成。冲路子安一抱拳,高声道:“路掌门,本来今日天下英雄齐聚于此,是为了共议大事,李某不应当在此时打断路掌门的话头,然而今日如不在天下英雄面前讲出我心中的事,叫天下英雄给我评评这个理儿,李某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恶气难咽是小,无颜面对帮中兄弟是大,因此,大着胆子请路掌门在议大事之前,赏给李某人个面子,叫李某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儿一吐胸中郁结久已的苦水。” 路子安心知正如自己所料,说道:“李帮主,你甭这么见外,今日在场的各位掌门及各路豪杰均是为维护武林正义而来,有何请大家帮忙的,不妨明示。” 李志成又向路掌门拱手相谢,又向两旁豪杰一一抱拳,而却瞪了一眼郑万元,这才气愤的道:“如此多谢路掌门成全,既然各位愿意听李某述苦,李某就不再相瞒了。” 智云长老双掌一合,温言道:“阿弥陀佛,今日在座的诸位俱是一门之主、一派宗师,李施主如真有何难处,大家不会袖手一旁的。” “塞北第一刀”公孙剑深知李志成下面所要说的话,故此笑嘻嘻的高声道:“李帮主,大家分属同道,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李志成冲路子安、公孙剑、智云分别点头示谢,义愤填膺地道:“既然如此,李某人便开门见山了。郑庄主指使门人无缘无故屠杀我三江帮胡伟长堂主以及高手,经过不消我多说,这是大家均知的。我固然很气愤,可碍着同道之谊我并未上万元山庄找麻烦,希望郑庄主主动向我道歉,这梁子也就揭过去了,可郑庄主跟没事儿人是的,李某忍无可忍,豁出去了,这才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儿讲出此事,非要向郑庄主讨回释去的面子不成。今日天下英雄俱在,那就请你们诸位来给我作个见证,免得有小人说我不讲同道之谊。”顺手一指郑万元,续道:“李某人要求郑庄主就此事给我三江帮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知诸位英雄能不能给李某人作这个见证呢?”易堂主之死他没有提,因为自知理亏,关键是易堂主并非郑万元所杀,没法下口。 公孙剑感到正中己怀,虚情假意的道:“李帮主,你大可直言明说,叫我们给你见证什么呢?” 司马云龙、陈凤如互相对视,双双一笑,轻点其头。陈凤如面带喜色,低声对司马云龙道:“嘻嘻,大哥,下面有好戏瞧啦!” 司马云龙轻声道:“别吭声,听他们的。” 李志成面沉似水,煞气又加重几层,说道:“哼,郑庄主,今日你若能就此事给李某一个交代,此事就当全未发生过,我们冰释前嫌,而后再接着畅谈大事。如若不然,哼哼,除非你郑庄主神功盖世,能胜我手中金锏并将三江帮从武林中除名。” 李志成的门人无不金刚怒目,同声附和。岳镇龙等人均觉不妙,不由得一皱眉。 郑万元心想:“此事李帮主定是相信手下人的片面之词而对我产生了误会,须得好好解释一番。”忙和颜悦色的道:“李帮主,在此事上,我看你定然误会了。” 李志成大声道:“你的弟子残杀我辈正义之士,这是事实,有啥误会的?” 郑万元口快心直的道:“杀贵帮高手者并非郑某的门人。” 李志成怒视郑庄主,气势汹汹的道:“郑庄主,你口口声声说凶手并非你的人,可凶手却恰恰称是你的人,对于这一点天下人无不知晓,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郑万元感到不可理喻,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地道:“你未听明白,我再重申一遍,杀贵帮胡堂主的人决非我的人,我并非死不承认。” 李志成频频点头,拈须责问:“郑庄主,你轻轻的一句非是你的人,就想把这一大笔血债给一推二六五的赖掉吗?我来问你,那么吕一止他干吗在与你素无瓜葛的情况下助你?难道你是他的老子,难道他脑子里进了水?” 郑万元暗暗的忖道:“人家助我随了心愿,我本来不应当这么干,可为了解除同道的误会,独有牺牲义气保住各大门派的团结了。”便道:“对于李帮主所问,郑某未见过那位吕大侠,未敢当面咨询。不过,据郑某的弟子归来讲,那人自称郑某人在二十年前救过他,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才相助为酬。” 李志成哼了一声,显然难以置信,冷笑道:“郑庄主说假话的本事,李某甘拜下风。好,我来问你,那个姓吕的小子又是哪一门的高手?” 郑万元微微一愣,说道:“对于李帮主的疑窦,郑某人也有。实不相瞒,郑某的弟子忘了问吕大侠,他武功低微,自吕大侠的剑法中又看不出师承何门。” 李志成一声冷笑,影射嘲讽的说道:“高、高、实在是高哇!郑庄主不仅仅双笔所写之‘书法’堪称江湖一绝,内功修为登峰造极,纵连说书编故事亦是武林罕见。郑庄主,你如到茶馆酒肆内说书唱曲儿,相信一定会生意兴隆通四海。啧、啧、啧!郑庄主能文能武,不愧为万元山庄之主,真是令李某人汗颜、自愧不如啊!” 郑万元不解的问道:“李帮主,此话又从何谈起,郑某何时骗过人了?” 李志成信口雌黄,措辞强硬的道:“哼哼,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嘿嘿,你说那人是你在二十年曾经救过的人,救人谁不会,这也未可厚非。可是,问你那人的门派,你何故支支吾吾、假作不知。哼,郑庄主,你以为天下群雄均是三两岁的小娃娃,你说你没有说谎骗人,谁会相信呢?” “不信、不相信!”、“郑庄主鬼话连篇!”、“骗子,沽名钓誉之徒!”诸多不敬之词自李志成身后的门人及与之较好的人口中飘出,加上以内功传出,可谓声震四野,在山谷中回响。 郑万元对于小人之言不屑一顾,因对于李志成之言无言可辨,无奈之中说了一句:“郑某行事堂堂正正,所言句句是真,对此天日可鉴,信不信由你好了。” 李志成坐下来,问道:“好,此问题咱们姑且勿论,我问你,他是不是你的人?” “不是我的人!”郑万元道。 李志成又问:“他出现在洛阳必定是为了九龙至尊剑。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郑万元淡淡的道。 李志成紧紧逼问:“那么他又因何对九龙至尊剑视而不见?” 郑万元手捋须髯,温和的说道:“吕大侠讲,他放弃自我门人之手夺宝,原因有二。其一,方才郑某人已经讲了,是为报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二是,他是一代大侠,不想让稀世之宝落入飞虎盟之手,故而才到的洛阳。对于宝刃视而不见的另一个原因是此人对我郑某人的人品有好感。至于他为何要出手杀贵帮胡堂主,那便不得不知了。” 李志成连忙反唇相讥:“郑庄主,你的话怕是讲不通吧?哼哼,千年至尊剑谁人不知是王者之剑,夺得此剑不仅可以习成不世神功,还可以号令天下群雄。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难道那贼子会不知?” “好,李帮主,言之有理!”公孙剑大拇指一竖,赞叹不已。 郑万元道:“不是不知,是在大义面前放弃了夺剑的念头。” 公孙剑忙插话问道:“那他现下去了那里?” 郑万元被逼无奈,只得说道:“据我弟子回来说,吕大侠因为有位住在开封的故人染了重病,所以他去开封探望故人去了。” 公孙剑问道:“那么他有没有说这位故人的姓名、门派?” 郑万元双手一摊:“这个他未讲。” 李志成脸孔一沉,哼了一声,蛮不讲理的道:“李某人不关心他吕一止现下去了那里。郑庄主,吕一止行凶杀人使你直接成了受益者,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李某人只能向你郑庄主要人,不论怎么讲,他总是你郑庄主的故旧。” 路子安手拈长须,幸灾乐祸的道:“李帮主,郑庄主说吕一止去了开封府,你不妨派高手去开封查查,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也许会有所收获的。” 未待李志成开口,公孙剑身边那位妖艳无双的妖妇媚声媚气的道:“郑庄主,你是交不出人,还是根本就不愿意、不想交出来?”众人顺着语音瞧去,开口的美妇正是肖芙蓉,因其剑术了得,又有千娇百媚的容颜,满脑子计谋,是以得号“辣手妖姬”。她坐在夫君身旁,叫李志成大放厥词,现在知开口的时机已然成熟。 郑万元被问得微微一愣,不禁眉毛一皱:“公孙夫人,你说笑了,郑某虽不才,可是也算一门之主,焉有说谎骗人之理?” 岳镇龙与郑万元交好,素悉其人品,插话道:“郑庄主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为人乃是人人皆知,我不相信他会说谎哄骗天下英雄。” 肖芙蓉对岳掌门的言语不加理会,仍冲郑庄主冷冷一笑,有些嘲讽的道:“郑庄主,你当真不愧为一门之主,确有过人之处呀!” “公孙夫人,此话怎讲?”郑万元大惑不解的相询。 肖芙蓉暗道:“郑万元,我看你是不死老子不摔盆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嘴角显出一丝诡诈的微笑,信口开河的道:“好,你既然有疑问,妾身便直言不讳。那姓吕的帮你杀了飞虎盟高手,并打伤其舵主刘洛,这是属实吧?”见郑庄主很是自豪的点点头,心下也自得,继续道:“还有,也残忍的杀害了李帮主和我们的人,这些也是不争的事实。首先对于三江帮和我金刀堂的血债勿论,就单说世上无人敢惹的飞虎盟,他若不是你郑庄主的心腹门人,他会蠢到为了报你的什么恩情而去惹无人敢惹的飞虎盟?你如此讲不是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再不就是笑话。” 郑万元忙道:“请恕郑某无礼,对于夫人之言,一句也听不懂。” 肖芙蓉口若悬河:“通过我以上所述,我猜想那姓吕的定是你精心调教出来、世人不知的心腹。想想看,除这个原因,他委实没有理由对至尊剑视若无睹。”要逼郑万元就范,首先得把吕一止是他秘密门人这一款落实,至少得令天下英雄相信。她继续说:“郑庄主,有传言,那人与你的大弟子同到太原,并藏匿在你的山庄之内。当然了,你可以说他已经去了别处,为了掩天下人的耳目,这话你一定早编造好了。如许,天下英雄便会误认为杀人凶手并不是你的人,关键还是你惟恐飞虎盟大举攻来、我们二大门派向你要人。郑庄主,你说我分析得还对么?不过,事到如今,你肯定会矢口否认的。”声音呖呖动听,语气颇显温和,话语则咄咄逼人。 司马云龙听得身后的“五技鼠”贾仁对好友道:“老刘,你听听、你听听,这妇人的口齿可真够锐利的,两面三刀的三刀不及此妇的嘴快,怕九龙至尊剑亦不及此妇人嘴巴犀利,她不用手里的剑,以这张嘴过不了多时就能杀了堂堂一代宗主。厉害、厉害,真是够厉害呀!” 老刘打趣微笑:“怎么,你常常自诩三寸不烂之舌天下无双,今儿怎么竟没口子的赞起一个妇人来了?” 贾仁叹了一口气,道:“枉我贾某人自负口齿犀利、天下第一,然以舌代刀,以双唇化双刀,三刀杀人不见血这入化境的功夫,我尚未习成。对于公孙夫人这三口无双艳剑甘拜下风,不得不将天下第一的金字大匾双手呈上,我退居第二便是了。” “哈哈,当真是稀奇、罕见,一向自负天下无敌的口剑大侠竟对妇人甘拜下风!”老刘轻轻一笑,生怕公孙剑听见,笑声殊轻。 “今儿贾某人是自心往外认输了,同时也懂得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舌外有舌,齿外有齿啊!”贾仁一向挺正义,对于公孙剑等人行事颇为不满,又知本事太低微,无能为力,故只有在人群中说几句话泄愤。 《孟子》云: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这话正是司马云龙听了肖女侠的高论后所发的感叹。 郑万元苦笑数声:“哈哈,公孙夫人,你真不愧有塞北女中诸葛亮的美称,能言善辩、口齿犀利尤令郑某人佩服之至啊!唉,可惜长篇大论中皆是无中生有的无稽之谈。如此言语,岂能令天下英雄信服?” 肖芙蓉道:“怕是只有你一人心中不服吧?也难怪,你现在仍然可以笑得出来。” 郑万元费解的问:“肖女侠,这话又是何意?” 肖芙蓉轻轻一拍手,说着反话:“也没有什么意思,妾身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郑庄主又何必耿耿于怀、尽数放在心上呐?嘻嘻!” 郑万元想:“说来说去,她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啊!”正言厉色地道:“你若依然不相信,不妨差人去我庄上搜。哼,只消一搜,不就一切全部水落石出了么?” 肖芙蓉深知郑万元黔驴技穷,这是豪迈所隐藏不住的,她笑道:“嘿嘿,我说郑庄主,非要妾身把话挑明不成么?” 郑万元见她妙目直射自己,使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肃然道:“肖女侠,有话竟管直说好啦!” 肖芙蓉轻轻咳了一声,道:“说要我们派人去贵庄搜,然而依我看来这搜与不搜其结果均属枉然。”她早料到郑庄主有此一招,心中早有计较,一声娇笑,说道:“郑庄主,你真是不愧为一代 宗师,果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其实你心中有数,你早已将那吕一止给杀之灭口了。”孟子云: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她固然说得头头是道,然无一句是道义之道,尽是诡道之道。 郑万元忙一摆手:“公孙夫人,千万不可开这个玩笑。” 肖芙蓉道:“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倘若你没有将其杀之灭口,必然将他藏匿在一个渺无人烟、万分隐秘的地处。你明知他不在庄上,还叫人去搜,对蠢人而言你这是气度不凡,而对于聪明人而言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郑庄主,我劝你还是讲真话为妙。” 群雄有的点头,感到她的话有理;有的大摇其首,觉得她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司马云龙暗道:“难怪贾仁甘拜下风,这张嘴来回说,果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郑万元暗骂:“这妇人翻来覆去,二头均让她一个人给说了,似全是她的理儿。”忙苦笑一声,道:“公孙夫人,你的话,唉,你的话句句均是……”他本想说“无中生有”,但觉不妥,便咽了下去。 李志成朗声道:“公孙夫人所言句句皆在一个理字上,李某人甚是赞同!” 路子安心下思量:“如此叫争吵下去,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谈到正事?”忍不住插口:“李帮主、公孙堂主、公孙夫人、郑庄主,四位能不能听我讲几句?” 郑万元和李志成点了一下头,同声道:“路掌门,请不吝赐教!” 路子安乔装出一付大义凛然,庄言道:“各位,请恕路某人直言,杀害三江帮胡堂主、金刀堂方堂主既为吕一止所为,然而郑庄主确为直接的受益人。依路某看来,不如这样,郑庄主方才已经讲了与吕一止系昔年故人,为了不使此事伤及大家的同道之谊,咱们以一月为期限,让郑庄主差人前往开封府找到吕一止的下落,并通知公孙堂主、李帮主,由二位与吕一止来了结恩怨。各位看如何?”为在人前树立威信,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群雄无不赞成路子安之言,实是为双方着想的良方。玄真真人拈须覃思:“双方免去一场白刃之搏,这无疑系一件善举,于双方及大家均有益。”首先发表看法,严严而道:“各位同道,贫道不学无文,亦知路掌门见识远大、高瞻远瞩,故贫道第一个赞成路掌门之言。诸位须知,咱们各大门派今朝齐聚青城山,并非主要为了几门几派的私人恩怨,乃是为了共议武林安危的大事,所以凡与此大事无甘的事最好暂放一旁。” 知云双掌一合,和风细雨的道:“各位居士、诸位施主,此事由玄真真人、路掌门、及老衲来作个证人,给郑庄主一月之期,留意吕一止的消息,如有了他的消息,便告知公孙堂主、李帮主,至于如何了结则与郑庄主无任何干系。” 玄真真人气运丹田,道:“智云监院乃是代表悟静禅师前来赴会的,他的建议自然是代表了悟静禅师的意思。再者,郑庄主的门人毕竟没有直接操刀杀人,依贫道看来,二位掌门不如就卖给少林、武当、青城,及天下英雄一个薄面,此事就这么了结。二位,你们看恁地?” 司马云龙、岳镇龙、司徒文远、绝尘师太等这些与郑万元交好的人无不赞成这个了结办法,均想郑庄主名列中原八大掌门之一,耳目之广非一般人可及,要找一个人的下落应该不是难事。想破此节,无人的脸上不蠲去愁丝,渗出安慰的笑怿。 李志成坐着暗自嘀咕:“虽然我三江帮人多势众,与少林、武当、青城三门同样齐名,然而帮中高手的武功又怎及得上少林、武当二门高手呢?我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罕有敌手,可是又怎么斗得过智云监院、玄真真人?别说三门一并出来讲情,纵是少林、武当也惹不起。今日若一再固执,无疑又树劲敌,会吃不了兜着走。唉,为了三江帮不至于为人所灭,也只有对不住公孙剑了!”思至斯,一咬银牙,见风使舵,面带三分笑,道:“玄真真人、智云禅师、路掌门,本来此事如此草草了结我万万不敢苟同,可三位既然出来讲情,我又岂能不知好歹,不给三位面子呢?嗯……,就依三位之言,此事就此了结,暂且不论。不过,希望郑庄主勿要当事完了,要出力去觅吕一止。” 公孙剑一听李志成的话,大为震惊,没想到盟友在口血未干之时倒戈一击,心下大骂李志成不仗义,可也深恐得罪其余人,遂忍而未发。肖芙蓉一听玄真真人之语,便料到李志成在强大的压力下必会见风转舵。心下潭思:“哼,李志成这个老狐狸,当真是狡诈得甚,明明昨晚已定下攻守同盟,果不出我之耽心,竟真倒戈反击,看来此人不可为友、难堪大用,紧限于玩弄于彀中。而今盟友倒戈,如再不识相,必然得罪了少林、武当、青城三门,再加上华山、万元山庄、峨眉派、蓬莱岛、三江帮几门群起而攻之,我金刀堂双拳难敌四手,讨不到半点儿便宜。不过,幸好此事尚未说死,他日尚有机会铲除郑万元。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想到这里,便用千里传音入密术在公孙剑的耳边耳语几句。因用此神技对丈夫耳语,无人知晓她对丈夫讲了些什么。 公孙剑闻听之后,点了一下头,便很是违心却又无奈地道:“唉,既然连李帮主都如此说了,我公孙剑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好,此事就依路掌门所说,给郑庄主一个月时间,令他查出那吕一止的下落并通知我金刀堂。” 智云微笑着道:“多谢李帮主、公孙堂主成人之美意,老衲不再多言啦!” 路子安拈须点首,扭头问郑万元:“此事如此了结,不知郑庄主认为如何?”心想:“如此了结,你这老小子还不乐得开了花,反对,除非你是个大傻瓜,除非你是不怕死的主儿。” 郑万元深晓开罪了少林、武当、青城,其后果无疑正中李志成、公孙剑下怀,大大不妙。面带微笑,说道:“此事如此了结,郑某人求之不得,焉有异议?在此郑某多谢三位掌门的我解围之谊。”朝路子安、智云、玄真真人分别一拱手。 路子安一摆手:“郑庄主,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再有,咱们今日聚于此的主要目的是铲除那个乱杀无辜的魔头‘无相天君’汪啸天和他的飞虎盟。至于其余诸事,路某个人认为还是暂时不提为妥。” 司马云龙听耳旁边传来贾仁的话:“老刘,你瞧瞧,公孙剑堂主夫妇此刻似霜打的茄子,我想他们一定在想如何对付郑庄主,可见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老刘道:“不管怎么着,大家暂时摒弃前嫌了,这总是一件幸事。” 贾仁叹道:“唉,但愿如你老兄所讲,大家真地摒弃前嫌了呀!” 司马云龙心想:“肖芙蓉既同意了,在短时间内便不会寻郑庄主的晦气,只消一知那吕一止的下落,一切便迎刃而解,他们之间也就没了恩怨。嗯,下面该谈正事啦!” 第三十一章 识破假剑 岳镇龙见好友之事业已圆慊了结,冲江帮主一拱手,问道:“江兄,你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世人尽知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想来江兄必对飞虎盟的情况了如指掌罢?商议除魔,为更多了结敌情,请江兄不吝赐教!” 人尽皆知丐帮弟子无处没有,对于江湖上的风吹草动没有一点儿能逃过他们的耳目,而飞虎盟又对各大门派构成极大的危害,他们焉有无动于衷、视而不见的道理?欲与飞虎盟开战,务必得对敌情有所了结,毕竟知己知彼,甫克百战百胜。 江振天手拈山羊胡,嘻嘻一笑,锵锵有声地说道:“岳掌门,言重了!丐帮弟子固然不少,可是实在没有一个可用之才,终日以讨饭为主,其余的均是次要的。但是,自打江湖上一出现这个飞虎盟,老叫花子即命属下四处查访,然查了数年,所知道也极为有限。唉,说来好生惭愧啊!” 司徒文远好言安慰:“江帮主,切莫自艾自讼,贵帮高手侦知多少你就讲多少,没有人会有任何怨言的。” 江振天其声宏亮,有点儿沙哑,道:“既然如此,老叫花子就将所知的尽数说给大家听听。飞虎盟之主名唤汪啸天,虽魔剑怪异、杀人无数,迄今为止竟无一人活着见到其贼之面;手下网罗了一大批鸡鸣狗盗之辈、穷凶极恶之徒,南七北六十三省各设一个分舵。其爪牙中尤以两护法、四大天王武功最为精湛,听闻不久前又有了个军师,名什么‘鬼诸葛’庞坤,听闻汪啸天能够在短短几年内便统一绿林,尽赖于此人的谋划。据本帮门人暗暗侦得,此庞坤原系我辈中人,乃是不久前仙逝的中州大剑庞士元的后人,可惜堂堂一大名剑竟生了个自甘堕落的不孝之子。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公孙剑鄙夷的问:“二护法、四天王又是何许人也?” 江振天滔滔不绝:“柳如飞、陈可诚一软一硬双剑合并为左右护法;四大天王:‘赤发天王’齐梦生、‘白眉天王’张书圣、‘金髯天王’沈丙全、‘绿袍天王’吕正隆,这其中张书圣并非是江湖中人,因不知何事,一夜间残忍屠光故人满门,而自此则堕入魔道,屡屡杀人放火,深得汪啸天器重。吕正隆原也并非出身绿林。至于其人均是绿林中纵横作恶久已的剑魔。听闻他们武功高不可测,据说已经封剑退隐的龙云寨寨主劳有财竟不是齐梦生数招之敌,后为其所诛。” 路子安见众人谈虎色变,趁机道:“汪啸天依仗身怀邪门武功,又网罗一大批死士,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意欲为祸武林,我们势必得将其诛灭,江湖上无有此贼兴风作浪,方能得享太平。”突而精神大震,朗声道:“正因武林岌岌可危,这使路某日夜悬心,故此路某不计个人得失,顶着随时有可能为飞虎盟灭门之奇险在此主持召开武林大会,与诸君共议除贼之策,看看哪位高士有除贼的良方,路某人第一个愿意洗耳恭听。”双目若电,向四外豪杰扫去。不过,他心下倒也感激汪啸天,毕竟有了他的出现,方使自己如愿得能召开此次武林大会,乃至于称雄天下。 “冷面观音”绝尘师太将大袖子一摆,道:“飞虎盟那群执迷不悟、十恶不赦的贼人,若不早除,江湖将永无宁日。” 路子安眼放凶险之光,假作随和亲切,说道:“关于飞虎盟的情况,方才江帮主已经向诸位介绍清楚了,汪啸天羽翼渐丰、势力日益壮大,我等正义之士再也不能任其胡作非为而视而不见了,然而欲除他们谈何容易,以我们某一门、某一派自己单薄的力量,除贼无疑是以卵击石,到后来势必是屠虎不成反为其害,弄个灭门之祸降下来。” 公孙剑焦急的询问:“依路掌门之见,该当如何呢?” 路子安接着道:“以路某人看来,事到如今,惟有将我们各大门派、天下英雄尽数联合起来,组成一个以各大门派为主力,以天下英雄为副翼的强大组织,戮力向外,对贼人首先开战,抢得先机,以求先声夺人、先发制人。恁的,好比人的一根手指难以奈何一堵墙,如傻子似的戳上去,必会因指断而痛苦不堪,倘若五指牢牢握成拳头,运力猛地打去,其墙必会不堪一击。因此,路某认为咱们独有合众人之力,才能尽数斩下飞虎盟这帮贼子的首级,还天空一片蔚蓝,还武林一片寂静。” 李志成见路子安抛地有声,已经压下公孙剑等人的气势,忙上前迎合,大唱讴歌:“各位,我觉得路掌门之言颇为有理。以李某人的斤两去对付四大天王中的一人,尚无十足胜算,更别提杀汪啸天。李某赞同路掌门的提议,大家联合共议讨贼之策。” 江振天口若悬河的道:“不错,是得联合对敌,别人不论,我辈中除了悟静、玄真真人二位外,便无第三人能诛杀汪老魔头。” 陈凤如在情郎耳边悄声道:“老叫花子露了一点,那便是天下英雄中尚有第三人可以取下汪啸天的人头,这人正是大哥你呀!嘻嘻……” 司马云龙小声道:“如妹,别取笑我了,还是听他们讲吧!” 陈凤如嘴角挂笑点了一下头,果然不再言语。 “飞云笑天”路子安神采飞扬的说道:“汪啸天一个赳赳武夫,有悟静、玄真真人二位在,不足为虑。路某以为最难对付的乃是那个庞坤,路某人对此人早有耳闻,知此人身怀绝技,满腹诡计,狡诈如狐,想来此人是必须得除去的。” “不错,这二人必须铲掉!”、“汪啸天、庞坤,谁也不能活!”、“路掌门所言极是!”群雄立时攘臂高呼,深知汪、庞二人野心勃勃,谁也说不准他们下一个锁定要吞噬的目标不是自己。 路子安待众人渐渐静下来,甫道:“我路某人深知此中道理,所以竭力主张成立盟会,推荐武林盟主来率领我们,只有大家齐心合力方能除去飞虎盟。”四外望去,见群雄的嗡嗡之声又起,似乎对自己的宏论尚有异议,忙为自己别白:“各位掌门、各位英雄,大家万万不可误会,路某虽有与各大门派结盟之意,可从未想过窥视盟主之位,路某盛意拳拳,天日可表。路某人真正的用意是想将各门各派的力量联合起来,结束以前一盘散沙的局面,以便齐心合力把飞虎盟这个毒瘤自江湖上割去。” “此地无银三百两;真是越描越黑呀!”贾仁在人群中唧唧哝哝道。 陈凤如深有同感,花容孕笑,悄悄的对司马云龙道:“听呀,路子安的话太动听了,这真是他的五内之言么?我觉得像水泡——华而不实;关键是怎么听也听不出来其中有匡扶正义之音呀!” “是不是五内之言,只有他自己清楚,有没有为天下苍生着想之意,我们说了也不算,那也得群雄说了才算,我们不如听听别人怎么讲。”司马云龙小声建议。 司徒文远直截了当的询问:“盟主任重,不知由孰人来出任呢?” 绝尘师太心下想:“若谈盟主之位,这决不是件马虎事。”便不待路子安回答,开口道:“依贫尼看来,盟主乃是三军主帅,选择万万不可马虎,无能之辈固然不可,然而野心勃勃之徒更是不行,我们大家必须合力选出一位武功登峰造极、德才兼备之人来担此大任方可。” “大漠亲王”韩金龙问道:“那么依师太之见,何人才配坐盟主的宝座呢?” 绝城师太一指玄真真人,荐举道:“当今武林中唯有三人有资格统领江湖群伦,头一位即是欧阳旭老前辈,可他老人家去向不明,不能出任盟主,只能说明我们大家均没有这个福气;第二位即是少林住持悟静禅师,可惜禅师已经不过问江湖事了,所以他也不可能来率领我们;除了这二位外,就独有武当掌门玄真真人了,所以我荐举玄真真人来出任武林盟主。” 听至此,人人点头,岂料玄真真人连忙摆手:“多谢掌门师太的抬举,然而贫道已经年过八旬,早无力领导群雄了,贫道更无争强好胜之心,还是另外举荐别人吧! ” 路子安万没料到仅仅片言,今日自己最强的对手就已经不与自己争了,忙问道:“那么依道长之见,何人才配居这盟主一席呢?” 玄真真人道:“能配居此盟主之位的人比比皆是,华山岳掌门、峨眉派掌门师太、江帮主、郑庄主、李帮主、公孙堂主、司徒岛主、韩亲王、还有你路掌门也在其列,你们无一不是武功高深的高手,无一不是德高望重的侠士,均可担此大任嘛!” 韩金龙面带自负之色,高声道:“真人之言不错。可是,盟主之位终究只能由一人来居,而今有这么多人,这又当如何处治呢?” 司徒文远道:“依我看来,谁手里握有九龙至尊剑,盟主自是非此人莫属。” 绝尘师太当即道:“司徒岛主言之有理。不错,先人早就有话语传下来,只有九龙至尊剑的持有者才配为武林之主,才配号令江湖。”随即又明知故问:“对了,岛主,这九龙至尊剑不知在何人手里啊?”冷眼旁观,见公孙剑等人无不瞋目视己,怪自己多事;岳镇龙等无不色喜,显是中肯自己的提议。 司徒文远心知肚明,微笑着道:“我闻万元山庄郑庄主已自飞虎盟手里夺得了九龙至尊剑。”扭头问郑万元:“郑庄主,可有此事?” 郑万元道:“郑某人不敢欺瞒,确有其事!” 司徒文远满面春风,故意提高嗓门,大声道:“诸位英雄,以我之浅见,郑庄主业已自飞虎盟手中夺得宝刃,足见其智勇双全、嫉恶如仇,乃是我辈所万万不及的,更有甚者是令贼人们知道我辈正义之士的厉害,令他们望而生畏,不敢小觑我们。再者,先人早就有谕传于后世:惟有持有九龙至尊剑者,他才配号令天下、统领武林。此盟主一席,当仁不让,理当由郑庄主来居。” 李志成心下掂掇:“若叫郑万元钻了空子,以我今日对他苦苦相逼之举,他焉有不耿耿于怀的道理?一旦他大权在握,我三江帮必将成为他第一个鱼肉的对象。为求自报,纵然是我不能出任盟主,也万万不能让他郑万元遂了心意。”急忙辩驳:“各位,郑庄主虽已自飞虎盟手里夺得九龙至尊剑,可郑庄主与我李某人一样,尽是武功平平之辈,压根儿就不配当盟主。再说了,有玄真真人、智云长老在,郑庄主也算不上是位德高望重之人哪!” 绝尘师太脸一沉,问道:“那么,依李帮主之见先人的言语就不作数了么?如此出尔反尔,我辈正义之士岂不为天下英雄所笑?” “辣手妖姬”小芙蓉不待李志成开口,抢先道:“我也不敢苟同李帮主的高见,然而于师太之言也不大赞成。我以为刚才玄真真人所推荐的九位,他们均有统领江湖群伦的能力,均有资格来出任盟主。嗯……,九龙至尊剑虽落到郑庄主之手,然而举郑庄主为盟主,李帮主他们竭力反对,如此别扭下去,定会伤及大家的和气。故此,我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这既不伤大伙儿的同道之谊,又可令天下英雄心服口服,令一些小人无话可说。” 韩金龙急不可待的追问:“但不知公孙夫人有何良策?” 肖芙蓉不禁咭的一笑,道:“至于什么良策么,我是没有的。不过,却有一个小小的想法,就是不知当不当讲呢?” 智云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肖施主,尽管直言无妨!” 肖芙蓉见天下英雄对自己的独出心裁颇为敬慕,吁吁的神色写满弯眉中,乐不可支,道:“我想假如要通过较量武功卓绝来选出盟主,一来太过浪费时间,二来一旦动手,刀剑无眼必会伤及同道间的情谊,如此一来,定会为那帮邪门歪道的贼人所笑,也坠了我辈名门正派的名声。相传至尊剑在当年落入到‘剑神’之手,他也未能拔剑出鞘来。据说,此神兵刃非有极深的内功修为万难奈何得了它的,今儿郑庄主既然将宝刃携到这青城山,不如大家拔剑比内力定输赢。恁的,九位中无论武功高低者,只消抽剑出匣,大家就可奉他为武林盟主,而且无论年纪老幼均有机会。各位掌门,看此计可行否?” 李志成心想:“比内力,我不输给郑万元,如幸运,盟主就是我李某人的了。”失喜道:“公孙夫人的话极为有理,可是由谁来先拔,谁又后拔方为妥呢?” 肖芙蓉早已成竹在胸,极为轻松的道:“其实也很是简单,凡事都应当长者先而幼者后,此事自然也不能例外。九位掌门之中谁的年纪大,谁就有优先抽剑的权力,头一个人未曾拔出剑,第二个、第三个、第三个依次这么拔下去。” 路子安见群雄大多点头附和,知不便出言反对,心想,你肖芙蓉固是诡计多端,在这个上也帮不了你的草包丈夫;韩金龙固然站出来,可他比公孙剑也强不了几分,不过是饭桶一个;玄真真人、智云二人内功最可怕,然而毕竟他们无心盟主之位,所以不足为虑;绝尘师太、司徒文远二人好静,不会凑这个热闹;郑万元、李志成均非我的敌手,也可不必放在心上;江振天、岳镇龙倒是劲敌,我不可以等闲视之。面带费解之色,道:“公孙夫人的高见虽至公无比,然而路某人蒙昧,尚有一事不明,望公孙夫人不吝赐教。倘头一位一出手便抽出长剑,而又有人不服,当如何解决呢?” 肖芙蓉满不在乎的道:“不服者可向未来的盟主挑战。” 李志成有些担忧的问道:“如果无人能够抽出长剑,怎么办?” 肖芙蓉笑道:“如此的话,也只有凭武力来分个强弱啦!” 众人想一睹九龙至尊剑的真容,所以对于肖芙蓉的建议纷纷响应称是。路子安的讴歌之声顿起:“肖女侠当真是不愧为女中豪杰,所出之计既不伤和气,又甚是高明!”扭头向郑万元颇为严而的咨询:“对于公孙夫人的提议,郑庄主是否赞同?” 郑万元见天下英雄无不瞪大双眼死盯着自己,心下暗暗忖道:“肖芙蓉这妖妇一招未要了我的命,如今又出一招,这摆明了是公然向我的九龙至尊剑下手。倘不让他们见识一下,一来显得我太过小气,二来立时使我步入众矢之的,孤立无援、成为孤家寡人。但是,如果首肯,有人一旦比我内功深厚而拔出剑,抽出宝刃号令群雄,我又当如何呢?”转念又一想:“对啊,自神剑落入我手,我不知抽了多少次,其结果均是白白浪费内力,连欧阳旭均未能拔出剑来,难道他们会比欧阳旭的内功修为更深厚?”当下道:“既然各位都赞同公孙夫人的提议,郑某又岂能背道而驰?”伸手从身后弟子手里接过石匣,啪的一声,将其打开,在阳光的照耀下,石匣中立时有各色光芒一起冲空,颇为耀眼。在众人愕然时,郑万元伸手入石匣,取出一柄黄金铸成、嵌满各色珍珠、宝石的古剑。在众人目瞪口呆时,郑万元将至尊剑一摆,颇为豪迈的提起丹田之气,声传四野,问道:“千年神兵刃在斯,哪一位高士先请!” 路子安顺手一指江振天,强笑道:“九位之中首推丐帮江帮主最为年长,路某人以为理当由江帮主先请。各位谁有异议?” 群英深知在场几位掌门中惟有玄真真人最为年长,可他无意参加抽剑争盟主,接下来自然要属智云监院和江振天,智云无竞无争,这么一来第一个拔剑的人自然是江振天。公孙剑吼道:“江帮主年纪最大,理所当然由他先来。” 郑万元将宝刃递给江振天:“江兄,请吧!” “追魂索命掌”江振天早已奔过来,面带倨傲自恃,接过长剑,掂了掂发现它比寻常的剑要重些,禁不住想起暗算郑万元不成而殉职的高手,可想到自己将要抽剑出匣,最终还是喜悦战胜了一切。笑道:“多谢郑庄主!各位,老叫花子当仁不让,就先来了!”左手抬剑至胸前,啪的一声,右手握在剑柄上,双足动了动,暗自运起气来,双手一用劲,向二个方向一拉…… 片刻功夫,江振天脸色如铁一样玄青,额头上青筋凸起,鼻 子上也见了汗珠。真气运至十成,终未能奈何得了长剑,迫不得已散去真气,不住苦笑、摇头,随着握剑柄的手渐渐移开,失望、败兴、恼恨、不忿一古脑儿涌进心田。 路子安乍见之下,又僖又忧,僖者是江振天未能得遂心愿,忧者是恐怕自己将成为江振天第二。郑万元忙问道:“江兄,恁地?” 江振天双手一摊,极为无奈的道:“哎,老叫花子内力有限,无缘这盟主之位啊!对了,不知下一位该是谁了?” 李志成一指绝尘师太:“江兄未得遂大愿,下一位该是掌门师太大显身手了。师太,请吧!” 绝尘师太昂然而坐,大袖一摆,淡淡说道:“贫尼是出家人,无有争盟主的心意,更不敢生统领江湖群伦之心,故此,贫尼是断断不会出手的,还是请下一位吧!” 路子安心下道:“你不出手这最好不过,劲敌就也只剩下一个了!”不禁莞尔,手指华山掌门,道:“岳兄,师太是出家人,无心理俗事,下面该是你的了。请!” “玄阴剑”岳镇龙心下思量:“万元老弟得剑也不是一日半日,他拔了千百次均未能如愿,我又何必当众现世呢?”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的道:“江兄的内功修为照我深厚得多,连他都未能撼动宝剑,我又焉能抽得出来呢?” 路子安万万没有想到劲敌会如此轻易便放弃夺剑的念头,心下窃喜,道:“岳兄,言重了!”随而又笑道:“岳兄不出手,可不要后悔啊!哈哈……”见岳镇龙捋须一笑,并未开口,对韩金龙道:“韩帮主,下面该看你的了。” 韩金龙早已心痒难奈、跃跃欲试,闻听终于到自己了,兴奋之余施展轻功,一纵而起,如泰山倾倒,呼呼挂风,坠在场中央,一捋虎须,用虎吼熊咆的声音道:“呵呵,大风刮碌碡,终于轮到韩某人牛刀小试了!呵呵……”忙自江振天手里接过宝刃,头一次见识宝刃,便上下仔细不住欣赏,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出手了。 刹那之间,他双目圆瞪,额头上青筋凸起,锦袍无风自动,显然真气正在运行。眨眼之间,散去了力道,脸上的傲慢尽数蠲去,败兴、无奈、沮丧、惭愧写满那张黑紫色的大脸。在凉风中呆立良久,右手缓缓自剑柄上移开,双眼闪烁盯着剑上的宝石,苦笑一声,聊以解嘲,声如蚊蝇之叫,道:“哎,看来韩某人的内力仍不够深厚啊!”随即又对路子安道:“让众位见笑了。路掌门,请下一位吧!” 路子安顺手一点李志成:“李帮主,到你了!” 李志成早已火烧火燎,然仍装出一付从容的样子,自韩金龙手里接过宝刃,目送韩帮主沮丧的回去,道:“如许的话,献丑了!”一拔之下,果真是如其所言,大献其丑,未能如愿。将剑送与路子安,怏怏然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路子安运气相拔,也是未能如愿,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又请司徒文远相拔,司徒文远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并未出手。路子安将长剑递给最后一位出手的公孙剑:“公孙堂主,你是我们大家伙儿的最后希望了,希望你不要令我们大失所望啊!” 公孙剑洋洋自得,哈哈狂笑几声,道:“好,那便瞧我的罢!”心下说:“你们这些人均是草包,自然难以如愿,而我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主儿。哼!” 韩金龙上前几步,拍拍公孙剑肩头,以示勉励:“我等无能,人前出丑,我们大家孤注一掷,宝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一定要成功啊!” “韩亲王,请放心!”公孙剑一运真气,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向二旁拉扯长剑。二股真气如二条小虫,绵绵不绝自二条胳膊的少阴、少阳经传至掌心,真气所至,致使双臂、双手不住颤抖,一次未成,心下暗道:“我用了全力,何以无法撼动宝刃分毫,难道说我的内功修为也不够?”不甘心就此放弃,又试一次,气烟自双指之间不住外溢,气散良久,手方恋恋不舍的自剑柄上移开,一声苦笑,道:“哎,看来我公孙剑这些年一直苦习刀法,至使刀法大进,内功修为竟然搁下了。”似为霜打的茄子,心中只觉得无地自容,更觉很对不起夫人,很是不乐意的还剑给郑万元。 郑万元伸手接过宝刃,问道:“难道连公孙堂主也不行?” “我无能为力,还是另外想办法罢!”公孙剑轻声道。 肖芙蓉见众人一一拔过,可无人能将剑抽出一寸来,她心下想:“这柄剑一定另有文章,我得仔细瞧瞧,万不能让郑万元给蒙骗了。”迈着风骚的碎步来在郑万元身前,殊为客气的道:“郑庄主,至尊剑名满江湖,妾身一直想见识一下,不知郑庄主能否暂借我鉴赏鉴赏呀?” 郑万元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公孙夫人有雅兴,岂有不可之理呢?拿去!”固然不明白肖芙蓉的用意,还是颇为大度将剑递了过去。 肖芙蓉道了一声谢,手捧宝刃,双眼如灯仔细打量着宝剑,不放过肉眼可以看到的每一个地处,最终目光一亮,死盯着长剑的护手,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天下英雄的目光尽皆在这位妖艳难言、莫名其妙的堂主夫人身上和稀世奇珍上面。因为无人预知将要发生什么,也无人晓得肖芙蓉自剑上看出了什么,以至全场无人开口,只闻众人的呼呼喘气声、怦怦的心跳声。 陈凤如忍不住在情人耳边窃窃私语:“龙哥哥,这个‘辣手妖姬’她在搞什么鬼呀?那把剑虽说很漂亮、很值钱,可也犯不上这么死盯着不放啊?” 司马云龙心下暗暗思量:“这妖妇一向诡计多端,她必是瞧出了什么端倪?”忙小声的嘀咕:“我虽然弄不懂在她要干什么,可她一定不是瞧瞧这么简单。” 肖芙蓉脸上赫然渗出一丝得意,显得极为高兴。稳定一下激动的情绪,将手中光华四射的剑举起来并左右晃了几下,提高嗓门道:“各位掌门、诸位英雄,关于何以这么多高手未能抽出长剑这个疑团,妾身不才,业已破解了。” 所有人既茫然又惊愕,顿时一片哗然,路子安亦不例外,急促紧张的道:“公孙夫人,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肖芙蓉十分自信,显出一丝神秘的笑,含糊其辞的道:“哎,由此看来,江湖上的传言果真不虚呀!”目光送向郑万元,直看得郑万元不尴不尬。 第三十二章 大位已定 绝尘师太不解的问道:“肖施主,江湖上什么传言不虚呀?” 肖芙蓉吃吃而笑,反问众人:“江湖上曾有传言,说郑庄主在得到九龙至尊剑的同时又连夜铸一柄赝品出来。各位对此是否有所耳闻呀?” 李志成微笑着道:“不错,江湖上的确有这种传言。不过,我想郑庄主还不至于弄把假剑来骗咱们罢?” 郑万元道:“李帮主所言不错,郑某人不会干这种龌龊事。” 肖芙蓉嗔着李志成多言,咄咄逼人的道:“郑庄主,你先别急着下结论。你是久闯江湖的人物,应该知道江湖上的传闻一向都是无风不起浪。郑庄主,你如果能够承认错误并将真剑交出来,我想天下英雄决计不会不依不饶的追究下去,定会原谅你的。嘿嘿,毕竟将相顶头堪走马,公侯肚内好撑船嘛!” 郑万元心下不快,说道:“郑某人仅此一柄九龙至尊剑,何来的第二柄,杀了我也交不出第二把。再者了,公孙夫人,你说我的剑是赝品,根据呢?” 肖芙蓉道:“既然你郑庄主一口咬定这把是真宝刃,我也不屑与你争什么,那就让咱们好好看一看这是一柄真的还是假的。” 路子安问道:“如此说来,公孙夫人是想一验这剑的真伪了?” “然!”肖芙蓉点了一头。 路子安又问:“但不知如何验法?” 肖芙蓉手起掌落在宝刃中间虚斩一下,颇为随意的道:“这有何难,只须在剑中间剁上一刀,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嘛!” 路子安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个简单有效的办法。据说九龙至尊剑是一柄稀世奇珍,切金断玉不在话下,纵连剑鞘也是上等好钢锻造。此剑如是真的,必然是任何兵刃所无法斩断的,如是假的,那么必然会被斩断。”望向郑万元,询问道:“郑庄主,你是否允许肖女侠一验这剑的真伪?” 郑万元下压怒火,道:“郑某人说此剑是真,公孙夫人执意说是假,如果不允许一验,岂不是不打自招,说我上青城山招摇撞骗来了?剑在公孙夫人手里,那就请公孙夫人一验吧!”果真是君子坦荡荡。 肖芙蓉心下暗嘲:“啐,好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呀!”呷呷而笑,道:“多谢郑庄主,那么妾身就来一验这剑的真伪,也好叫天下英雄安心!”扭头对公孙剑道:“夫君,用你手里的金刀来剁这把剑的中央。明白么?” 天下英雄一听肖芙蓉的话,无不为公孙剑的金刀捏把汗,知道一旦他夫人看走眼,那么这把传世金刀也就毁了。可是,公孙剑呵呵一笑,一拍胸膛,道:“夫人,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应当干什么我晓得。” 肖芙蓉对路子安道:“路掌门,叫你的门人搬来一块条石。” “愿意效劳!”路子安扭头冲姜天华命令:“天华,你叫二个师弟搬来一块好一点儿的石头放在这儿。” 姜天华拱手领命而去,未过一会儿,在众人的目光中带着二人入场,二人非常吃力的抬这一块青色条石,轰的一声,条石放在掌门人给指的地方。 肖芙蓉来到青石前,将剑顺着摆放在石上,退开后道:“夫君,你可以开始了!” “瞧好罢!”公孙剑抢到石前,有手下人呈上金刀,呛啷啷一声震撼山谷的长啸,将金刀拔出鞘,刀光飞烁,发出袭人的寒气。看了眼长剑,将金刀慢慢举过头顶。突然,大吼一嗓子:“开!”劲风狂吼,白光飞闪瞬息而释,白光所至立时传来一声巨响,随着金刀入鞘,九龙至尊剑和条石一并被剖开。 群雄乍睹顿时炸了锅,三三两两的议论此事。陈凤如道:“呀,大哥,太稀奇了,别人看不出来的破绽,她竟能看出来。她是不是会妖术哇?” 司马云龙毫不为奇:“这位堂主夫人自称女中诸葛亮,果真是心细如针啊!郑庄主得到宝刃不至一日,不知看了几万次,竟丝毫没察觉到破绽,路子安等人均是一门之主,竟也未能瞧出来。如此一来,倒真令在场的堂堂大丈夫有种汗颜的感觉。”忙对美人道:“她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哪会什么妖术,不过是心极细,眼极明罢了!” 肖芙蓉拎起半截断剑,一见为刀所切的切口处,面显得意之色,将断剑递给走过的路子安,僖道:“路掌门、各位英雄,大家都过来瞧瞧,看宝刃是真还是假?” 群雄俱想瞧个究竟,陆续围拢过来,路子安道:“公孙夫人所言极是,这柄剑的的确确是赝品。我们只注意到了剑上的宝石,竟在没有留意的情况下让如粪土一般的俗物给弄了个一世英名付诸流水。哎,各位,你们看……”手指其剑的切口:“……这剑根本没有剑身,也就是说剑身与剑鞘是为人故意铸在一起,这根本就是精雕细刻的艺术品。嘿嘿,如此一来,无论武功多高,内功多雄厚,均奈何不了它。” 肖芙蓉嗤的一声笑,道:“伯牙拂琴与牛听,二王书赠白痴!这剑上的黄金、珠宝是真的,如拿去卖一定值不少银子。哎,可惜呀,宝石固然名贵,竟嵌在假剑上,如果不劈开一看,神仙也看不出来它是假的。此剑铸得可谓天衣无缝,足可乱真,可见居心叵测之人功夫真是没有少下呀!”向郑万元瞧去。 郑万元登因横生奇变而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双目一眨不眨死盯着青石。面色如雪,全无人色,嘴唇不住颤动,无字被挤出,牙齿吱吱连响,身体一个劲儿在筛糠。只觉当头给人打一棒,眼前发黑,并有金星不住在冒,对于路子安、肖芙蓉等人的解释、讥诮,天下英雄的责备、讪笑,一个字未能听进去。愣了半晌,方喃喃自语:“怎么、怎么……怎么会是假的?二个弟子以生命换来的东西却是一柄假的。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路子安心暗道:“妈的,你这老小子当真够狡猾,不曾想叫你连老夫也给骗了,弄了个人前抽假剑,见笑天下。如今已经水落石出,你竟还在这儿故意做作,难不成当我是傻子?哼,你真他妈的不是个鸟!”脸一板,傲气凌人的责问郑庄主:“郑万元,这是怎么一回事,应该我们问你才是,你何故反过来问我们?郑庄主,现在我来问你,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错,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拿我们大家当猴耍,又仗了谁的势头?”、“你他妈的怎么成了个哑巴?”、“你他妈的也好歹出个声,放个屁!”与郑万元交恶、与路子安交好的人们一起叫嚷。 郑万元兀自反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肖芙蓉语含嘲讽道:“郑庄主,事到如今,我看你还是别装了,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天下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郑万元从呆然中省转过来,问道:“公孙夫人,你这话是啥意思,难不成这柄假剑是我铸的?” 肖芙蓉哑然失笑,反问道:“啐,它难道不是你郑庄主呕心沥血的杰作么?哼,对于此事江湖上早有传闻,不由得不相信哪!” 郑万元满面怒气,直言争辩:“一派胡言,单凭江湖上几句无根无据的谣言,便一口咬定此剑为我所铸,这简直是荒唐至极。再说了,我造假的目的又是什么?” 肖芙蓉随口说道:“简单得很,因为你郑庄主得到真剑后,由于内功修为远远不够,一时未能拔剑出匣,你怕飞虎盟和比你武功高的人前来相夺,所以才偷梁换柱、连夜铸出一柄假剑。嗯……,恁的一来,即使剑陨入他人之手,你亦不会遭受一丝损失。也恰恰因为此剑是赝品,所以你才敢不惧失窃之危将它千里迢迢携来四川。关键你包藏祸心,目的就是想叫此次武林大会开不成。对不?” 路子安一干人等自是纷纷点头,无不暗骂郑万元其心可诛。 “公孙夫人,你不要冤枉好人,你说郑某人为何不乐意此次武林大会成功召开?”郑万元心下怦怦乱跳,颇感不解。 肖芙蓉蛮横无理的大放厥词:“哼,这还用问,因为你虽得了宝刃,可毕竟没有成功抽出至尊剑,更没有揭开上面的秘密,如此又何谈号令群雄、一统江湖?此次大会一召开,你无法抽剑扬威,盟主之位必然旁落他人之手。人人均知你得了剑,你又不好不携来青城山给同道一见,可携来你唯恐有人比你内功深厚而抽出长剑,如赝品就不会有此忧心了。假使此次大会没能顺利召开,也就无人占据你盟主的位置。这期间,你便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慢慢思考剑上的秘密,待剑上的秘密揭开,你定会扬剑立威、称雄武林。有剑在手,无论你志大才疏,还是缺德少才,均可遂愿称心,因为众所周知,先人早就有话传下来持至尊剑的人才配成为武林盟主。” 郑万元的脸一阵白、一阵青,没好气的问道:“公孙夫人,你诬陷郑某有称雄天下的野心,那么你们金刀堂就无有君临天下之志么?” 郑万元之言在别人看来颇为尖锐,不易回答,然而肖芙蓉步步料他人之前,他未问时,心下已有对付之言。狡诈的一笑,假售坦诚:“坦白的说,我金刀堂确有称霸武林之心,然本质上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造福江湖群伦。哼,不像有些人口是心非、居心不良,为一己之野心私欲,什么阴损歹毒的行径尽干。” 玄真真人见此情此景不禁废然长叹,大声道:“各位,请听贫道一言。”见众人渐渐静了下来,方道:“诸位,九龙至尊剑一现江湖之事是假的,这的确是令人大为失望,也挺可惜的。但是,今日的武林大会我们也不能因为剑是假的而不继续召开,毕竟除去飞虎盟关系着我们大家的切身利益,我们不能不好好议一议。” 路子安假意一笑,道:“玄真真人所言不错,郑庄主弄了把假剑来捉弄我们这固是大煞风景,但除魔大事还得继续商议,还须议议结盟这件正经事。”白了眼郑万元,肃然朗声道:“各位,今日之所以齐聚青城山,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商议如何除去飞虎盟、汪啸天。列位掌门,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武林正义,也是为了少有名门侠士血溅敌人白刃之下,我们务必得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联合在一处,结成攻守同盟之势,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来领导我们大家铲除飞虎盟。” 群雄纷纷议论,一片喧哗之声,均在议论谁来出任盟主比较惬当。李志成提起丹田之气,以内力传向四外:“大家静一静,暂且听李某人讲几句。”顺手一指路子安,大拍他的马屁:“各位掌门,路掌门武功高深、内功精湛、有德有才,人品又是一等一。依李某人看来,这盟主一席理所当然由路掌门来居。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路子安明了李志成的话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是对自己这个地主的尊重,不过,这时讲客套话那也不容易,这无疑给自己一个开口的机会,自己万不能与此机会失之交臂。不待别人开口,紧跟着道:“李帮主谬赞了!不过,说破敌和领导能力,我路某人自信还有一点儿。首先,为了证明我路某人尚有些本事,不至于任盟主后令大家感到失望,我千辛万苦弄来了一件比较别致的礼物,此物可成为我们今日成立盟会的祭旗之物。”对弟子命令:“天华,去,去把我为天下英雄准备的礼物带到这儿来!” 众人见姜天华领命飞速奔山下飞去,不明白他去取什么礼物去。陈凤如在司马云龙耳边小声道:“龙哥哥,路掌门是不是每人均要送礼物,是不是这次大会的纪念品呀?”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的。”司马云龙道。 陈凤如又问道:“那有我的份儿么?是绫罗绸缎,还是金银首饰呀?” 对于路子安的礼物,司马云龙心中了然,淡淡的道:“他说此物是祭旗之用,看来是个有生命的活物而不是绸缎、珠宝之类的物品。” 在群雄的议论中,姜天华已率人归来,所不同的是这些人竟然抬着一个大口袋,口袋鼓鼓的,诚然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轰的一声,姜天华命人将此物放在师父脚下。 路子安一挥手:“打开!”门人上前来,将口袋打开,一个人立时闪现在群雄面前,此人白衣白眉,虽给人点了穴动弹不得,可面对群雄依然视如无睹,目放杀人之光,死死盯着路子安,也许因为路子安制服了他的缘故。几位掌门一见即知此人武功极高,远在路子安之上,能擒住比自己武功高得多的人,这不能不说明路子安有些本事。 乍见此人群雄立时哗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大出意料之外,有些人竟然对于路子安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江振天失声叫出来:“啊,张书圣!” “宰了这个贼子!”、“扒了他的皮!”、“把他大卸八块!”群雄纷纷喊了起来,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控。 路子安这一招可真是大出肖芙蓉的意料,公孙剑忙问:“路掌门,这么老辣的人物,你是怎么擒住的?” 韩金龙嚷道:“路掌门,别吊大家的胃口,快说说吧!” 路子安面印得意,人前侃侃而谈:“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诚如江帮主所言此贼正是飞虎盟四大天王之一的‘白眉天王’张书圣,此贼乃是奉了主子汪啸天之命前来一探我们的底细,昨晚与路某人及众多青城弟子在后山召开一场恶战,我不得不承认此贼武功甚高,如果凭我一人之力还真是很难制住他,不过凭着一股正义之气和顽强的毅力,我们最终还是将此人给制住了。今日正是我们成立盟会结盟的大好日子,我想以此贼的人头来祭我们替天行道的这杆大旗,以此贼的贼血来向天下宣布,从今日开始,我们正义之士正式与飞虎盟开战,而我路子安恰恰正是这个带头诛贼的人。如果诸位没有什么异议,我们先剁了这个十恶不赦的贼人,共饮一碗他的贼血结成攻守同盟。” “杀贼可以,但轻言武林盟主的人选岂不是太过草率了么?”公孙剑说出看法。 “武林盟主之位,有德者居之!”李志成忿忿然的说道。他一看群雄激动的情绪,认为今日这武林盟主之位非路子安莫属了,所以才提前捧他的臭脚。 肖芙蓉瞋视李志成,有些黔驴技穷,道:“在场的诸位掌门人中均有德,难道要一起坐上盟主的椅子么?” 路子安很是怨恨公孙剑夫妇,觉得他们是存心不让自己如愿,心下真是恨不得扑上去杀了公孙剑夫妇,按住胸中怒火,说道:“公孙夫人所言甚是,自古以来三军统帅的确只能有一位,如有好几位,焉能令行禁止?对于盟主只有一位这个事实,路某人的想法与公孙夫人的见解不谋而合。不过,我倒是很想听听公孙夫人对于李帮主举路某人为盟主有何高论。” 肖芙蓉心说既已得罪路子安,就得千方百计阻止他坐上盟主的宝座,于是道:“兵法有云:将在谋而不在勇;假若单凭勇武即可出任盟主,那么在场的侠士均可领导群雄,而智谋则非是人人均有。路掌门固是武功不凡,可缺的恰恰正是智谋,武功也无法令人心服口服。所以,我们不赞成路掌门你来出任武林盟主。” “公孙夫人,你的意思说我路某人的武功、智谋均不济。是也不是?”路子安大是恼火的问道。 肖芙蓉微微笑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我们也无话可说。” 路子安没有好声的说道:“好,我现在就将张书圣这贼人放了,请你夫君公孙堂主抽出金刀将他擒住,如公孙堂主能以手里金刀劈了此贼,路某第一个推举公孙剑为武林盟主。公孙堂主,你敢不敢在天下英雄面前与路某人打这个赌哇?”路子安心下有底,知道凭公孙剑的武功,二个也难以擒住张书圣。 “好,老夫甚是赞成这个主意,这就给他解开大穴,让他与公孙小儿比个高下!呵呵……”一声阴森凛冽的长啸骤然响起,穿过万里碧空直压进来,一条人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已飘到路子安身前,嗖嗖……几道白光飞出立时将张书圣被封的 大穴和肩上的绑绳一一解开震裂,同时一条人影也落在场中央,不过此人以青巾罩面,仅露二只如狼眼一般明亮的眸子,其光之寒犹胜杀人匕首。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人的身份,司马云龙也仅仅知道这人的武功高得惊人,玄真真人、智云均非其敌手。 “啊……”一声狼嚎,张书圣一跃而起,呼的一拳威猛不凡的打出,目标直指路子安的膻中穴,其速度、劲力均不可小视。路子安突被凭空飞进来的人弄得不知所措,可是这不知所措已经随着张书圣的大穴被解而化去。他知道凭自己的内功修为与敌人硬拚讨不到便宜,向后一飘,轻松避开敌拳。 张书圣咬牙切齿的一拳走空,待继续进攻时,出手救他者将他拦住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走!” “是!”张书圣对路子安愤恨不已地道:“路老贼,你给我记住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尚未了结,大爷随时会回来取狗命。哼!”他也看到了,此时岳镇龙、玄真真人等几大掌门已经拉家伙纷纷围拢过来,虽然已方不惧,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想溜,没那么容易!”韩金龙举双剑、提真气第一个扑来,呼呼齐啸,双剑直指蒙面人后心和腰眼穴。司徒文远抖剑自左面杀来,使出家传剑法。公孙剑想上可被夫人的一个眼神儿给制止住了。玄真真人使出太极八卦剑式,智云赤手来搏。岳镇龙、郑万元、绝尘师太、江振天、李志成纷纷使出成名之技,自四面八方杀向蒙面人、张书圣。 蒙面人、张书圣双掌挥出,以强劲阴损的真气荡开所有兵刃,“失陪了!”蒙面人大喊一声,一掌击在司徒文远身上,自此撕开一道口子,与张书圣双双飞去。众位掌门无人能拦得住,司马云龙想拦,待挤出人群,二人早已没在后山的树丛中而不见了踪迹。不过,这使司马云龙倒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认为六年前所见白眉人属于飞虎盟之外的另一个神秘组织,可今日方知昔年的白眉人正是今日的“白眉天王”,这无疑使他更加确定了仇人必与飞虎盟有关,也更加坚定一见飞虎盟盟主之心。 智云取出少林的灵药,叫司徒文远服下。群雄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猜想神秘蒙面人的身份、门派、武功路数等等。 跑了张书圣,路子安大感失落、失望,隐约觉得到手的大位已为人夺走,这使他呆呆愣在那里,对于同道的受伤、群雄的议论恍若无闻。不过,他毕竟老谋深算,很快便自不快之中醒来。咳了一声,说道:“诸位,我们未能杀了张书圣固是一件不幸的事,可大家刚才也看出来了,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未能奈何得了敌人,可见这个盟我们是必须得结。公孙堂主,方才你未动手可也看见了,你对于路某人的建议可还满意么?” 公孙剑顿时哑口无言,他未参加围歼张书圣的战役,在天下英雄面前的确显得有些孬种。在天下英雄面前承认不好,可不承认也不好。看了一眼夫人,因为那才真正是自己的大脑和舌头。肖芙蓉微微一笑,说道:“我金刀堂的意见自然同意结盟了,如若不然我们夫妇便不会千里迢迢自塞北赶来。不过,盟主之位可万不能落在你青城派。” “为什么?”路子安急不可待的追问。 肖芙蓉道:“其实原因也很是简单,你路掌门自恃武功过人、智谋非凡,你的青城派周围防守严密,可经过方才的事一看,你的长篇大论根本经不起推敲。诸位,我们不妨想想,假使路掌门真是我们的盟主,他被敌人一拳打得无有还手之力,我们这些人的命运会怎样,会不会为敌人一一吞噬。再说谋,你自认为智谋过人,可当那蒙面人前来救人时,你的智谋又去了哪儿?另外,你自认为青城山固若金汤、防守十分严密,可为何有敌人能够随随便便出入,如果他不是来救人的,而是趁夜来取我们性命的,我们又当如何?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话,你路掌门不配为我们的盟主。” 路子安被气得呼呼喘着粗气,问道:“那依公孙夫人的意见何人才配为盟主?” 韩金龙一听顿时道:“诸位,依我看来,郑庄主既然无真九龙至尊剑,那么我们这盟主就不能着落在他头上,所以我们当以武功的高低来定由谁来出任盟主。也只有这样,才能令天下人心服口服!” “不错,韩帮主,我甚是赞同你的高论。”公孙剑大点其首。 肖芙蓉当下嗲声嗲气的道:“韩亲王、夫君,你二人的意见有些不妥,我不能苟同。依我看,最好是先推举一位代盟主,待日后有人找到九龙至尊剑,那人再来出任盟主。当然了,日后这找到真剑的人中不能有郑庄主在列,如他有真剑,也就证明了真剑一直在他手里,他今日骗了我们,一个骗子是没有资格来出任盟主的。” 出不出任盟主,郑万元并不在意,他仅仅微微一笑。江振天一捋山羊胡,说道:“公孙夫人真是不愧为女中诸葛亮,所出之计当真是孔明不及啊!老夫觉得这个办法既不伤和气,又为大家均留有当盟主的契机。对了,大家看看这个代盟主由谁来出任比较妥当呢?” 绝尘师太随和的道:“依贫尼看来由玄真真人来出任代盟主最为适合。先前我们大家已经说好了,是代盟主而不是盟主,这就意味着持有九龙至尊剑的人一出现,真人得甘心情愿让位。当然了,如果换人选也不是不可以,可除了真人外,实在难以找到武功高、又无野心的德高望重之人。” 第三十三章 天目将军 司徒文远立地随声附和:“师太一语中的,这也正是我的五内之言,道长剑术固然难及欧阳旭老前辈,可是不得不承认在我等之上,所以这代盟主之位非道长莫属。” 岳镇龙心悦诚服:“我华山一门愿奉真人为盟主。” 韩金龙没有自己的主见,见众人举玄真真人,也高声道:“对、对、对!韩某人也同意这个办法。路掌门,你看呢?” 路子安知道跑了张书圣自己无法出任盟主,只有顺着大家的意了,幸好玄真真人只是代盟主。口是心非的道:“由玄真真人来出任代盟主既然众望所归,路某也不是俗不可厌、见死不救、专为私利的小人,自是从心往外、举双手赞成了。” 玄真真人冲众位掌门人拱手,发自肺腑的道:“诸位英雄,你们真的太抬举贫道了,贫道已是偌大年纪,早已无了回天之力,又焉能配统领群伦呢?” 司徒文远道:“真人,你太谦虚了,以武当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以真人你在我们大家心目中的威望,你来出任盟主绰绰有余。” 智云监院双手合十,殊为至诚地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渡众生。道长,贫僧以为,你还是接受天下英雄的拳拳盛意为好。” 郑万元道:“道长,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天意使然,万万不可逆天而行啊!” 绝尘师太劝道:“道长,大家苦口婆心的相劝,你不可不听,除了你之外,已经无人有能力来担此大任了。” 岳镇龙见玄真真人沉默不语,忙道:“真人,我等只不过是请你暂时当代盟主,等日后有人拿到九龙至尊剑,那人自会出来接替你盟主之位。” 陈凤如对司马云龙轻声道:“大哥,当盟主有什么不好,这个玄真为何不乐意呢?嘿嘿,我看来他是不识抬举呀!” “如妹,不可乱讲,道长不过是客气罢了。”司马云龙轻摇五指。 陈凤如笑着狡辩:“我看不见得,他这是摆架子,是想叫天下英雄跪在他脚下相求,他才点头呢!” 司马云龙轻轻一笑,并未再开口。 这期间,各位掌门人、天下英雄纷纷相劝。良久后,玄真真人慢慢抬起头,郑重其事的道:“嗯……,既然众位掌门情谊拳拳,如此抬举贫道一个将死之人,贫道当真深感受宠若惊!为了不令天下英雄说贫道自命清高、目无下尘,不令诸位豪杰失望,贫道便当仁不让,勉为其难来任此代盟主。不过,我们说好了,贫道只是暂时代理盟主处理盟中事务,一有大事,还是我们大家共同商议后决定,一旦持九龙至尊剑那人出现,贫道即刻退位让贤。” 众人一听无不振臂高呼,脸上均露出喜慰的笑容。有些人是真心希望玄真真人居盟主,这些人的笑意自是由心而发;有些人则表面上希望玄真真人来任此盟主,其笑也是勉强、虚伪的笑。岳镇龙、郑万元等一见这种情况,深感简直是太趁自己的意了,毕竟居此大位者不是心怀不轨的野心家,这样的人出任盟主,必然会全心全意为武林的安危着想,飞虎盟这个为祸武林的鬼影子也必将会被铲除;持反对意见者认为是令玄真真人老奸巨猾钻了空子,而自己唯一的希望也就是尽快找到真正的九龙至尊剑,只有至尊剑才能使自己咸鱼翻身。 路子安见大势已去,也只有暂时听命于人了,不过幸好这个命令自己的人不是肖芙蓉。言不由衷的道:“呵呵,真人如此决定,这才叫心系天下苍生的安危呢!这才叫上顺天意,下顺人心之举呢!” “哈哈,这顶风可臭八百里的臭屁,是什么东西放的?顺顺顺,顺你个大头鬼,本将军尚未点头,又叫个什么顺?”欻忽众人头顶上飘来一声浑厚无比的长啸,这声长啸盖住所有呐喊声、嘀咕声、拊掌声、欢笑声,不过这声音可对各大门派不恭。声音甫歇,一道金光以眨眼间飞跃万里的速度由南天之外、自群雄头顶上射来,悄然无声坠在场中央两块条石旁。群雄举目一瞧,此人金光匝绕、威风凛凛,目射傲视一切之光,令人见之不自主生出畏敬,这使得天下英雄一惊一愣,尽数呆立在秋风中。 来人赫然是位三十上下岁金甲大将军,白玉一般的脸上傲气十足、英气逼人,剑眉高挑外溢浩然之气,星目如炬,闪闪放着慑人的光芒,鼻若悬胆,口阔齿洁。虽为男中之龙,仍不足以称为奇,最令人称奇、汗颜之处是此人额头正中、二眉之间竟多了一只眼睛,而且是直立、圆瞪的,这只眼睛虽称天目,其实是二道弧形的竖皱中间多了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痣。头顶嵌珠镶玉的凤翅紫金盔,身披黄金锁子连环软铠甲,足蹬一双黑漆虎皮战靴,盔明甲亮,更添佼佼威武之气。这软甲不是寻常甲胄,乃是用金丝、金片与天蚕丝结合而制成,其重量与三件锦袍相等,前后均有护心镜。此黄金软铠甲乃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宝物,此甲虽然如袍子一样绵软轻巧,实则可以与刀剑争锋,更可接高手打来的内力并化去半数。此人手里的兵刃也与众不同,长有八尺开外,刀身也有三尺余长,双面刃一长两短三个尖儿,神锋犀利、切金断玉不在话下,此兵刃名叫三尖两刃刀。 陈凤如见此人威武不凡、气势慑人,昂然而立、目无下尘,也呆了,知此人虽然英俊不及大哥,然而身上那慑人的霸气是大哥所未有的,那份傲视一切的气势更胜于大哥。她虽为他的威武所迷,然而问她是否爱他而不爱司马云龙,她必然会摇头,毕竟敬仰与爱是二回事。 司马云龙眼望来人,自叹不及油然而生,大拇指一竖,喃喃赞道:“好威风、好杀气、好轻功、好内功!”心下盘算:“此人风驰电掣般飞来,轻功已至上乘,而这一声长啸,足见其内功修为极为深厚,早已臻化境,果然是位武林奇杰!好生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哪……?” 忽听路子安大为畏惧、客气的冲来人一拱手:“阁下莫非便是传说中那位‘天目将军’吕子龙吕将军么?” 众人乍听“吕子龙”这个名字无不大吃一惊,深感见识不及路子安。司马云龙一拍大腿,悆道:“不错,天下第一骁将,果真是他,他正是传说中的吕将军,不想今儿有幸一睹真容啦!” “呀,他就是吕子龙?”陈凤如大惊失色,显然以前也听闻过这个名字。 司马云龙猛然醒悟,介绍道:“他是江湖上第一传奇人物,成名之时仅仅十余岁,原本是本朝一位兵马大元帅,总理天下兵符,可谓是皇王之下,万万人之上。然而,不知何故这官未当几年便辞官退隐转而行走江湖,但是听闻六年前便不知其踪了,听说他是封刀归隐了,不知何故今日竟然上青城山来?对了,因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以及三只眼睛,刀法极猛,内力极深,人人敬之为‘天目将军’。另外,如妹,我们跟他见过面的。” “我们见过的,在哪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陈凤如感到一头雾水。 司马云龙微微而笑,提示道:“你想想,六年前,我们同游杭州城,你除奸未成反为其所制,是李飞云赶来给我们解了围……” “呀,想起来了,而他正是一心一意欲与李飞云决斗的那人。”陈凤如也忆起了往事。 司马云龙点头道:“不错,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故人呢!” “天目将军”吕子龙道:“本将军已有六年未出江湖了,难得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本将军。哈哈!”昂首朗笑,声传千里。 “但不知将军何故光临敝处呢?”路子安面上显露出匪夷之色。 吕子龙雄心勃勃的说道:“路子安,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不过,你问了,本将军就费费嘴皮子、教你个乖。本将军刚出家门,便听说你们齐聚于此召开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虽然你们并未呈请柬给本将军,可本将军还是不请自来了,为的就是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路大掌门,你们今日聚在这里的目的是不是为召开武林大 会呀?” 路子安心思:“当真是来者不善,看来得小心应付才是上上之策。”勉强一笑,道:“将军武功不凡,欲当各门之主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不过,将军来得非常之不巧,盟主之位已由玄真真人居了。” 吕子龙将手一摆,不以为然的道:“这也好办,本将军既来了,叫玄真真人退位让贤便是。” 路子安忙道:“将军有所不知,由玄真真人来任盟主,乃是天下英雄共同商议的结果,并非某一门说了算的,不能说改就改。不过,还好,将军仍有机会,因为真人并不是盟主而是代盟主。将军欲为武林盟主,只要拿到九龙至尊剑并拔出鞘来,天下英雄自然会奉将军为主、甘心情愿垂手听命。” 吕子龙上前二步,问道:“也就是说非持有九龙至尊剑之人不能坐上这盟主之位。对吗?” 路子安双眉一蹙,不动声色的顺口敷衍:“将军可别误会,这可不是路某人一个人的意思,是各门之主、天下英雄一致决定的。” 吕子龙一声狂笑,声震青城山,目光中充满鄙夷,朗声说道:“哈哈,我当何事令你如此难以做人,原来是这点小事儿。这有何难,既是你们大伙一致的决定,而今孰也未走、谁也未跑,你们再一起将这个错误及时纠正过来不就行啦!” 公孙剑见路子安一味退让,对他小视之余更对吕子龙的狂妄不满。当即大声叱咤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吕子龙,你当我们众位掌门是什么人?哼,我们俱为一门之主,言出如山,岂有出尔反尔之理?如许,也忒不成样子了,岂不叫天下英雄小觑,让世人笑掉大牙嘛!” 吕子龙六年前就未把众位掌门当回事儿,而今闭关六年,武功升堂入室,自是更瞧他们不起,脸立时一撂,用刀极不恭的一点对方,喝道:“公孙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你那点儿三脚猫功夫,也敢在本将军的面前大呼小叫,你未免也忒胆儿肥了。哼,看你那付奴才样儿,像是一派宗师么?” 公孙剑七窍生烟,愤愤不平的道:“姓吕的,你也忒飞扬跋扈了,甭以为你是朝中官员,就比人高一头。哼,告诉你,不冲别的,就冲你是朝廷的鹰犬,你就不配坐各大门派之主这宝座。” “哼,看来今日本将军如果不给你这个沽名钓誉的小人一点颜色瞧瞧,你也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吕子龙将三尖两刃刀自背后抢过来,托于胸前,俨然一付欲大打出手的架子。 公孙剑知未出手围攻张书圣,已让天下英雄小视,如今有人向自己挑战,如不应战,人前便更加没面子了,遂目空一切的呼喊:“江湖上传闻说阁下的三尖两刃刀一向无敌,而今六年过去,不知六年前那份威力如今还剩几分?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本堂主要亲自来领教一下。” 吕子龙道:“好,早闻你小子自居‘塞北第一刀’,本将军就来会会你的刀,看一看你是不是名符其实的第一。出招吧!” 肖芙蓉心早在思量:“早听说过,此人当年一口三尖两刃刀在万马军中纵横无忌、所向无敌,行走江湖后又将无数高手打败,堪称武林第一骁将。传闻不可全信可也不可不信,不过,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此,说明必然有本领。夫君贸然出手大大不妥,不如叫此地地主路子安投石、探探水深。”想至斯,咯咯一声娇笑:“吕将军,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让玄真真人来坐武林盟主并非我金刀堂一门的主意。再者说了,这里是青城山,是路掌门的地头,将军你想成为武林盟主,也应当首先取得此地主人路掌门的首肯才行呀!”一句话轻易的将球抛给了路子安。 路子安不是个傻子,深深明了肖芙蓉的用意:“他奶奶的,这骚货真是够狡诈的,看来无论怎么说这头一阵我打定了。”脸一板,薄含怒色,说道:“不错,这里是我青城山的地头,哼哼,你吕将军说来便来,岂不太小视我青城派了么?” 吕子龙呵呵大笑,三眼之间显现出一丝轻蔑之色,神采飞扬的说道:“路子安路大掌门,你既然喜欢这么说,就算本将军小视了你,那你又能把本将军如何呢?不怕告诉你,别说是你小小的青城派,纵然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武当,本将军也未放在眼里。” 路子安脸色殊为难看,道:“吕将军,你的话未免太狂妄、太傲了,你不将我青城派放在眼里那也没有什么,难道少林、武当你也看不起?” 吕子龙轻哼一声,说道:“路子安,你讲的简直是一句废话,看起与看不起本将军方才已经讲过了,难道你不曾听闻?”复又讥讽道:“啊,是不是你路掌门没有长耳朵或是耳朵里长满了驴毛啊?呵呵……” 路子安呸了一声,一跃而起:“既然你吕将军如此讲了,路某人非得领教一下你的高招不可了。” 吕子龙道:“好哇,本将军听说你小子在青城三十六路天罡剑上颇有几分造诣,今儿本将军就来看看江湖上的传言是否是空穴来风。” 路子安不以为然,道:“将军,你真的不怕么?” 吕子龙一针见血的反问:“姓路的,你不是傻了罢?你有多重、多高,本将军又何惧于你呐?” “将军误会了,假使将军畏惧我路某人,今日决计不会上山来的。不过,今日天下英雄尽在此,难道说你真的毫无畏惧?”路子安向所有人一指,意在令吕子龙孤立无援,成为众矢之的。 吕子龙对于与天下英雄为敌并不以为畏,语含嘲讽的道:“说句心里话,谈到了令本将军畏、敬、佩之人,世间也不是没有,但绝对不是尔等这些泛泛之辈。哼,你们这群唯利是图、沽名钓誉之辈,只配为人下人的人,你说说看你们拿什么令本将军畏惧敬佩呢?” 路子安冲口而出:“那么将军到底敬佩何人呢?” 吕子龙伸出三根手指在人前比划着,侃侃而谈:“当今世间,令本将军敬畏者仅仅有三位。第一位乃是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当今天子,皇上身登大宝之后,尽施仁政,令我大明声震寰宇,令四外夷邦无不稽首叩拜、甘心称臣,一朝人王地主,打下锦绣山河,令海外夷邦不敢小觑我堂堂中华,我吕某人不得不畏;第二位乃是昔年名震天下的剑豪欧阳旭老前辈,他老人家剑术之精妙,毕竟未有一人能够击得他老人家撒剑认输,更在塞北凤凰山一剑战八魔,击败八大魔君并令他们封剑归隐,六年前有幸一见他老人家的金面,蒙老人家赐予刀谱,使我在武学上的修为更上一曾,受益之余令我对老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三位乃是我的授业恩师,他老人家的武功、见识固然不及欧阳前辈,然而老人那一付侠义心肠,令我颇为敬重。这三位,一为天下之主,一为武林霸主,一为奇侠士,故而令本将军由心而外为之畏、为之敬、为之佩!” “将军难道没有所敬重的第四个人么?”肖芙蓉在夫君的身边相询。 吕子龙大摇其首:“压根儿就没有,确切一点儿说是这个人到现在为止还不曾生出来呢!” 肖芙蓉又问:“那么打败将军的人值不值得将军敬重呢?” 吕子龙正色的说道:“那是自然了,本将军早已发过誓了,若有人能堂堂正正将我打败,本将军会二话不说,永远追随在此人左右,出生入死绝怨言。说实在的,古人说高处不胜寒,没有对手固能证明自己武功不群,可是这份孤单、这份寂寞实在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群雄立时哗然,不明白一代骁将何以会发下这么一个古怪的誓言,然而一听他后面的话也明了几分。再者说了,武林之中奇侠怪士多如牛毛,脾气也是五花八门、各不相同,也许是他一生中真的未遇上一个真正的敌手,所以才出此言,以求有真正的高手与他痛痛快快一役。 路子安心下暗想:“此人与欧阳旭会过面必知九龙至尊剑的下落,如果我真的能够得到此人相助,那么当上盟主 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畏惧、恐慌双双释然,渐渐转变为窃喜,不禁一笑,满怀欢喜的道:“吕将军,你不是在跟我们大家伙开玩笑,有意消遣我们众人?谁能打败将军,谁真的就可以成为将军的主人么?” 吕子龙庄重严然道:“本将军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子汉,焉有说话不算、出尔反尔之理呢?路子安,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本将军言出如山,不论是你,还是猫啊狗啊的,谁能战胜本将军,本将军必然会永远追随在其身后,并甘心做一切事情。” 路子安满意点头:“将军既然恁么说了,路某人就先来领教一下将军的三尖两刃刀。请!” 吕子龙道:“甚好!本将军也有六年未与人打过一架了,希望你路大掌门不要令本将军大失所望。” 路子安身后闪出得意门生姜天华,冲掌门人一拱手,毛遂自荐:“师父,杀鸡焉用牛刀;您老人家位居一派宗师,何等的身份,岂能轻易出手?对付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由弟子来足矣!” 路子安点下了同意的头。 吕子龙仰天长笑,笑声中孕着内功,震得天空中的云朵四分五裂,傲气凌人的说道:“哈哈,本将军原以为堂堂青城之主本事固然不济,胆识应该不至于令人小觑,岂知今儿一见,方知诚然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我说路子安,可真有你的,你欲一观本将军的武功家数,也犯不上命得意门生冒着生命危险达成目的呀!”见路子安双眉孕着愠色,显然为自己说中了心事,又扭头对姜天华道:“喂,我说你这个路子安的弟子,倘你现下滚开,本将军决计不与你计较甚么。” 姜天华道:“姓吕的,大爷我若不回去,凭你小子又能把大爷怎么地呢?” 吕子龙自信至极的一笑,讪笑道:“饶你小子还是个人,竟然连这一点都不知晓,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你如若不肯缩头回去,本将军虽不至于把你脑袋切下来,但会在你的屁股上踹上一脚,不要怕,本将军看你不过是一粒小石子儿,不会使劲将你踹到山崖下面去的。呵呵……” “呸,放屁,你给我拿命来吧!”姜天华火冒三丈,抽剑疾纵上来,剑花飞舞,一式蟒蛇出洞分心便刺,剑快如风,其势卓急。这几年姜天华竭力为师父办事,然而在剑术上也没少得师父的点拨,不得不承认他的剑术已经远远在铁剑男等人之上了。 “你小子不知进退,如不教训你一下,也忒对不起你小子了!”吕子龙漫不经心的抬起三尖两刃刀,封向长剑。铮的一声脆响,因为吕子龙膂力惊人、内功深厚,姜天华差之十万八千里,故二刃相撞,差一点儿没把长剑震飞,他连连后退,大为吃惊,顿觉左臂被震得奇痛难奈。姜天华因大骇而一语皆无,殊为惊诧的瞧着金光匝绕、威风八面的敌人。 吕子龙见对手彷徨无计、手足无措,轻蔑的一声姗笑,说道:“小贼,你因何发呆、发愣,为何还不出招,等什么呢?小贼,你要知道,你师父等着看本将军的武功路数已经等不及了!呵呵……” 姜天华牙一咬,猛地扑向吕子龙,企图能够力挽狂澜,剑上力道、速度无不加十二成,白光飞陨,一招力劈华山直奔敌人顶门吻去。姜天华的杀招在吕子龙的眼中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呼地一声,三尖两刃刀如电撩向敌剑。锵的一声滑空而走,姜天华手里长剑应声飞出。 姜天华被震得一溜烟儿后退一丈多远,差一点儿没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如雪,唬得魂不附体,嘴在颤动,未有一个字冲出,虎口已裂,鲜血汩汩而下。 路子安对姜天华冷声道:“下去给伤口敷上些药。”见门人垂头愧然而去,复又对吕子龙说:“将军的三尖两刃刀果有些力道,看来今儿路某不亲自出手招呼将军是礼数不周啊!” 吕子龙语言尖锐,讥诮道:“啧啧啧!路掌门所调教出来的心肝宝贝儿,本将军想……嘿嘿,不过如此而已。不过,我想路掌门的武功必然高得很,毕竟独有名师才能调教出来这样的高徒嘛!哈哈……”笑声歇止,正言道:“路掌门,未动手之前,本将军先得劝你几句。” 路子安一摆手:“说罢,什么话?” 吕子龙傲气十足的道:“路子安,对于本将军的手段你已经看到了,如你能听本将军的劝告,不干预本将军出任盟主一事,本将军决不伤你。如何?” 第三十四章 苍龙刀法 路子安兀自大吹大擂:“哼,路某人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岂能受人威逼要挟呢?再者,路某人从未与阁下动过手,谈论伤与不伤岂不是言之过早?动起手来,说不准路某人还能胜将军一招半式。看剑!”起如快箭,吻向敌人,唰唰唰,三个剑花疾臻其额头、咽喉、心口窝。通过门人一败,令他不敢小视敌人,故此才使出杀招。 “来得好!”吕子龙三尖两刃刀立于胸前,一招怀抱琵琶尽将敌剑封出。吕子龙出手之捷,简直神鬼难测,又加了内劲,使其身手自非前时可匹。路子安再翻长剑,宛如翻身怪蟒,一招横扫千军向对手腰间扫去。吕子龙左手顺势向前一压刀头,右手相和向后一抬刀杆,唰的一招银龙出水直抵敌人胸前膻中穴。路子安不敢怠慢,一招孔雀开屏划弧挂向敌刃。吕子龙这招未老,疾化后式,嗖的一声,刀头被猛地拉回,刀尾如大枪迅捷无匹划向对手腕脉。路子安抽剑相争已经不及,不管三七二十一,使足劲力,飞身向后纵去,方勉强避开。 “路大掌门,接招!”吕子龙纵声长啸,嗖的一阵金风刮向对手,毫不给敌喘息之机,三尖两刃刀胜出水升空之龙,由下自上,斜着直削向对头右肋,这招寻访桃源的要旨就在一个快。路子安慌忙再次退却,而吕子龙则趁机冲上,呼的一翻刀,由走空的寻访桃源立时化成刀削虎耳,奄忽削向敌人左肩。 路子安顺势一呵腰,使敌刀自头顶上空飘过,长剑则毫不容情、阴险歹毒的扎向吕子龙腹的中腕、中极二穴,二穴一是胃的募穴兼八会穴的腑会穴,手太阳经、足阳明经、任脉的交会穴,二穴属任脉,为膀胱的募穴,足三阴经、任脉的交会穴,前者位于腹正中线脐上四寸处,后者在腹正中线脐下四寸处。不须双穴齐中,单一处为其扎中,足令对手受用了。 吕子龙刀一抖,向右一兜,如豸兽一声吟啸,长剑应声而出,其危自解。将军刀一顺,飕的一声,以风驰电掣之速亟刺对方心口窝。路子安睹敌刀来势汹汹,急忙抬剑外封,以求将敌刃挂出。路子安此一式之凌厉、之快捷如与旁人争,不仅仅可以击落其兵刃,还可化出后招杀敌,而今之敌十个、百个昔日之敌亦不敌。果不其然,路子安果是中了敌计,将军眼见二柄兵刃仅有寸许便争锋一处,运用茹容天地、浑厚无比的内力突而使刀凌空刹住。如许便躲开敌剑,瞬间之后,嘌然直冲,三尖两刃刀更猛、更快、更恨、更准的继续扎向敌人胸口,这一招龙游浅水乃系苍龙刀法角宿一套中最不凡的招式。最令人称绝之处是敌人虽挥剑来攻,然而自己则一未变招,二未躲闪,便使敌招自动化去。如果路子安闪的话,吕子龙会施展二十八种变化中任何一种赓然而击。 路子安毕竟是习武行家,于刀法剑招的优劣一眼即知,见敌刀突然停下,骏然向左一侧身,唰的一刀离身前寸许冲过。长剑亟翻而上,一式海底捞月由下而上锁向其胳膊。吕子龙当即抽刀右侧其身,右腿毕然疾扫向敌人双腿。出刀急迫,不料出腿也一样不凡。路子安凌空而起,在半空中来了个云里翻,呼的一声驰回,颤抖手里金刚剑,剑花如雪,在劲气的吹动下迫不及待的拍向将军前胸。他深知敌人难缠,故此招上又加二成内劲,不敢有几招内战败敌人的奢望,希望数百招后侥幸得胜。 天下英雄大部分只闻过吕子龙之名而从未见其出过手,今见他一口三尖两刃刀逼得路子安在空中防多攻少、频繁退却,不禁为吕子龙这神奇的刀法所折服,并均生出了自叹不及的感觉,同时也深为此地主人悬心,生恐他不慎而导致自己一生英名丧于天下英雄面前。 陈凤如心下想:“这位吕将军早不是朝中一品大官了,可身上仍不失大将军那股威风杀气,好生令人敬重啊!”对司马云龙道:“大哥,我看今儿路掌门怕是的要输了呀!” 司马云龙肯定的道:“不是怕要输,而是天命使然、力不及人,输定了。不过,这也不能怪路掌门,关键是双方的势力相差太过悬殊。如妹,你看吕将军这套七宿苍龙刀法多么玄妙,而方才那招龙游浅水是自剑术中演变而来的,为其使得霸道纵横,全无龙游浅水的无奈。” 苍龙亦称青龙,为四象之一,角宿、亢宿、氏宿、房宿、心宿、尾宿、箕宿这东方七宿组成龙象。而吕子龙所使的这套苍龙刀法便由此演变而来,共分角、亢等七套,每套又有二十八种变化,总共七路一百九十六式。角宿一套猛中有玄妙,亢宿一套快中含刚猛,氏宿一套绵密不失急迫,房宿一套中猛烈兼备疾驰,心宿一套未离其敌之胸前,尾宿一套外虽柔而内极刚,箕宿一套玄幻绳绳。加上以威武挺秀的身姿、飘风骤起的身形,充沛悠长的内息,致使这一套刀法被其发挥得淋漓尽致、有如神助,堪称天下第一刀法啊! 路子安的青城三十六路天罡剑所走亦为刚猛快捷的路数,因天罡星有三十六颗,此剑术亦有三十六种复杂的变化,故名。金刚剑下劈、上砍、虚点、实刺、斜撩、反挂,其势咆哮如北风,带着欲刮走一切之志,守如瀑布飞泻、无懈可击。甭看路子安竭尽全力,然终未能克敌制胜,反而为刀光所罩,根本没了冲破刀光的能力。越战心下越戒惧:“这小子的刀法果真不凡,看来不用杀手锏,想胜了他那是妄想了。”想致斯,抽身向后疾纵而去,长剑一晃,波的一声,蓦扎入脚下砖中,真气疾出,剑气所至,呜呜,一条数尺高的白烟,迅捷地掀起一条通往敌人的大道,其砖一块一块为气托起,白烟将砖头一块块掷出,宛如千军万马嘌疾如风直冲向前,白烟过后,青石上立时被劐开一道深沟。路子安将真气化在剑上,用其击敌,这一手足足习了十余年,一经使来,果有一鸣惊人之势。 吕子龙凌空而起,欻而一翻,如龙倒冲,刀直下,刀气如水亟泻,直阻击敌军。蓬蓬雷霆之后,敌军倾数为其所歼灭。噌的一声,吕子龙自劲气中如陀螺似的遄至敌前,瞧准敌人一气冲出、二气未发这个破绽所在,牢攥良机,一抖三尖两刃刀疾取敌人喉下七突穴,别说这半点儿破绽,可恰恰正是这一点点似有似无的破绽已足可令路子安败北了,再者说了,纵使这一招不刺在七突穴上,或上移或下移均可要了路子安的老命。路子安此刻仍不知敌人是怎么破了自己的招式,不过他还是晓得自己抽剑相搪已经不及,故此慌忙缩身后踰。 “路掌门想去休息一下,好,本将军送你一程!”吕子龙一刀未中,眼见敌人后跃而起,刚恰脚心对着自己,故而敏捷毕然的飞起一脚,可可踢向路子安左脚脚心。 吕子龙这一脚固然不至于令路子安归位,然而却至使正在后退中的路子安由于多了外力的作用一时无法自控,并未能双足先坠地,而是又向后飞了老远,背部先落了地。最为可笑的是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竟挥动手中剑向空中连连舞了数个剑花,当他几招耍完后,猛然见敌人并未趁势杀来给自己致命一击,这使他自知更加出了丑。 这一下在场的各派掌门,以及天下英雄均忍不住了,哄堂大笑,有人还指指点点,场中像开了锅似的。“五技鼠”贾仁笑吟吟的道:“路掌门果然不凡,这套天下无敌的剑术怕是连上官青云、欧阳旭二位前辈都悟不出来的呀!嘻嘻……” 陈凤如心下费解,回头相询:“说说是什么剑法,连二位高人竟也悟不出来?” 贾仁俨然一付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路掌门得了吕将军一脚之助,再加上青城山山神爷在后相依,灵光一闪,便凭借着聪明才智而悟出一套依山击天无敌青城剑法。” 陈凤如一听,知道所谓的依山无非是躺在地上之意,而所谓的击天也不过是他虚刺的几剑而已,无敌更是外漏讽刺之味无疑,嫣然一笑,说道:“我看还得要加上‘狼狈不堪天下第一’这几个字方为贴切。” “妙、妙、真妙!加得好、加得切,加得真是 太贴切了!”贾仁笑着。 吕子龙倒提三尖两刃刀站在不远处,不禁怡然自得,嘴角挂着讥讽,盯着路子安,语含嘲讽说道:“哎哟,路大掌门,败就败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干么赖着不起来?快起来罢,现下已是深秋,天气凉了,躺在地上时间久了会生病的。如果你病后一命呜呼,你的徒子徒孙可怎么办哪?啊哈哈!” 青城派高手人人愤怒,路子安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心中只觉苦辣酸甜咸混于一处,简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憋气窝火一拥而至,此时假如地上有缝隙,他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姓吕的,你给我记住了,路某人今日受此奇耻大辱,决计不会就此完了,总有一天必然向你加十倍、百倍讨回。哼!” 吕子龙嘻嘻一笑,道:“好,有种!本将军随时随地恭候你路大掌门前来讨债。不过,你下次找本将军时得一定有必胜的把握才行,否则后果必然不会如今日这么幸运了。”珰的一声,向地上一顿三尖两刃刀。 路子安没好声的喝道:“姓吕的,你的话路某人已经记下。哼,如果我路某人报了今日之仇,那么日后凡属我青城派的弟子均不会放过你这贼子。” 吕子龙颇不在意,道:“哎,但愿你的那些徒子徒孙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千万不要统统是一群窝囊废。” 路子安无言以对,垂头丧气走回到自己的位子。 吕子龙首战告捷,便仰天长笑,颇为自负的道:“哈哈,本将军当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会如何了得,啐,原来不过如此而已!什么路子安、李志成的,依本将军看来统统是一大群草包,之所以成名完全仗着‘人多势众’这块金光闪烁的大匾,而自己则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哈哈!” 智云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吕施主,你已经胜了,又何必出此利刀之语伤害他人哪?” 吕子龙双眉一皱,仔细打量智云,有些失望的道:“你这个老和尚不是少林的住持悟静,你是谁?” 智云自我介绍:“老衲乃是少林监院,法号智云。” “哦,原来是悟静的弟子啊!”吕子龙登时恍然,又问:“对了,你的师父悟静何故未来青城山?” 智云平心静气的道:“恩师年逾八旬,近年来身体欠佳,加之早已不问江湖俗事,是以此次未来。” 吕子龙甚为失望:“本将军听闻他能来青城山,谁知竟然给老和尚骗了。” 智云大惑不解,忙问道:“吕施主,何出此言?家师从来未曾诏告天下,说要重出江湖,你因何讲骗字呢?” 吕子龙不服气的驳道:“他乌有此心,江湖上因何有他要重出江湖的传言?” 智云急忙道:“吕施主,此言谬也!你行走江湖也并非一日半日了,该清楚对于江湖上的谣言是不能全信的,因此上……” 吕子龙截断老和尚的话:“智云,你勿要忘了江湖上还有无风不起浪这句老话。哼,若不是你们放出去的风儿,江湖上又岂会有此传闻?到如今你一推二六五,推了个干干净净,这是何道理?” “金锏水上漂”李志成冷气冰声插口:“吕将军,你说江湖上的传闻是无风不起浪,李某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 吕子龙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李帮主,鄙夷的道:“哈哈,原来是三江帮的李某人呀!姓李的,有何言尽管直说,拖泥带水、吞吞吐吐,简直是个老娘们儿。” 李志成脸变勃然,心中暗道:“你小子敢如此嘲讽于我,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过,为了自你小子身上查到九龙至尊剑的下落,我还真舍不得一锏拍死你。”冷声道:“姓吕的,你口口声声说江湖上的传言是无风不起浪,可江湖上早在六年前就有传言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你又因何好端端的活着?这个问题的出现,难道不能说明江湖上的传言是不足信的么?” 吕子龙眉毛一皱,气势逼人的啐道:“李志成,你有何本领,凭啥在这儿大放厥词,难道就凭你这提夜壶小厮的光荣身份么?” 怎么说李志成也是一帮之主,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吕子龙当中揭短,他感到欺人太甚。李志成肺都给气炸了,怒目切齿,结结巴巴的说道:“好,你……你个狂妄的黄毛小子,胆……胆敢如此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哼!”啪啪,一拍椅子直起身,却并未立地与吕子龙动手。口无遮拦的道:“姓吕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被人利用后甩掉的小卒子么?告诉你,李某怎么不中用,也还是堂堂一帮的帮主,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即可为人利用的笨蛋。”言下之意讽刺吕子龙被永乐皇帝利用后甩在一旁。 吕子龙怒发冲冠的大喝:“李老儿,希望你不要步路子安后尘,不要也是一个银样镴枪头的脓包。” 李志成见路子安羞愧满面、眉间孕怒,道:“我自认为武功高不过路掌门,但决计不会跟路掌门一般心慈手软,他是无有伤虎意,你却虎有食人心。小子,你放心,对于你这个为祸武林的贼子,我李某人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吕子龙凝视李志成:“对于你不会对我心慈手软,这一点我确信不疑。哈哈,人人皆知你阴损歹毒,你大可不必这么辛苦,装什么谦谦君子。哈哈!” 李志成很不自然的苦笑一声,说道:“你说李某手段歹毒,可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咱们彼此彼此!”指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 吕子龙不耐烦的道:“废话少说,李志成,说,你我是兵刃上玩玩儿,还是在拳脚上走走?” 李志成心下暗暗覃思:“通过方才一役,知他刀法招式极为玄妙,如果仍与他比兵刃,估计必步路子安后尘。思来想去,还是与他比拳脚好,假如真能够降服他,我不仅可多一条忠心的猎犬,还可得到九龙至尊剑,乃至于成为盟主。”一抬双掌:“对于你的刀法,我方才见识过了,李某倒极想领教一下阁下的掌法。你认为如何?” 吕子龙将三尖两刃刀波的一声,往地上一戳,数块青石飞起,刀直扎入石中半尺,足见内功深湛。颇是爽快的道:“好,李大帮主有意与本将军比拼掌力,本将军自当奉陪。请!”矫健的前迈几步,双掌掌心朝天,向上微抬,护住门户,暗暗运功。 李志成捋了一下胡须,双拳一晃,凌空扑向敌人,右拳一招黑虎掏心直击其胸口,出拳刚猛之极,速度异常快。吕子龙向左一斜身,呼的一声右手售出龙爪手,奇快无匹、准确无误、牢牢叼住对手手腕,顺势回拉时,右膝直顶向对方小腹。 李志成左手点往对方右腿处的大穴,右拳立即变成指并指向敌人腕脉。吕子龙撒开抓敌腕的手,一起真气立时凌空纵起,同时双脚连环踹向对方前胸。双脚接连不断、连绵不绝,空中满是靴子影儿。李志成一惊之下,连忙后却并以双臂拦向飞来的双脚,砰砰——无数声响相继传来,李志成已经记不清为敌人在双臂上踹多少脚,只记得双臂痛苦难奈,最终还全力以赴将对方连人带脚给推开,然而他却被敌人真力给震得退了数丈远,显然对方的余力还真是不小。吕子龙在空中向后连翻三个筋斗,飘身陨地,落地稳如泰山、毫不晃动。 李志成双眼惘然盯着吕子龙,双拳紧握,吱吱连声,但未立时进攻,心下思量:“这小子身手不俗,看来我得小心应付!”飞身纵去,右掌运足内力,竖起以一式力劈华山直切向对方顶门,肉掌遄泻而下,其势快胜上一招。吕子龙大吼,左臂如铁盾搪开敌人掌,右掌推向对方胸前。 二人在空中虽非白刃之搏,然亦斗得极为精彩,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均想吕子龙兵刃上了得,拳脚上竟也不俗,就是易地而处,自己亦非其敌手。陈凤如悄然昵而对意中人道:“大哥,你看他身着金色铠甲多么威武啊!咦,真奇怪了,身上有这么重的铠甲,竟还能身轻如燕的在空中 飞来跃去,真是了不得啊!” 司马云龙道:“如妹,你这回可错了,吕将军所穿不是一般战袍,而是一件极为轻的软铠甲,这件锁子连环软铠甲是以金丝、金片和天蚕丝而织成,别说一般兵刃万难伤它毫毛,就是极锋利的宝剑也奈它不得。” 陈凤如温情脉脉的说道:“嗯,吕将军那兵刃也非同小可。” 司马云龙接着介绍:“如妹,你看那兵刃双面有刃且有一长二短三个尖儿,这叫三尖两刃刀。对了,你看吕将军的相貌、穿着以及所用的兵刃,又像谁呀?” 陈凤如迟疑片刻,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出:“是传说中的那位劈山救母的显圣真君、三眼天目将二郎神!” 司马云龙双手一拍:“如妹,说对了。也正是因为他的兵刃、穿着、长相,所以在江湖才有‘天目将军’的混名。” 陈凤如望着吕子龙与李志成的殊死相搏,见他身着金甲如身上发光的天将,人已化为一颗金光四射的宝珠,他比大哥更显得威武异常、傲气十足,可少些彬彬有礼的君子气质。又问道:“路掌门兵刃上一败如水,那么李帮主拳脚上能取胜么?” 司马云龙极为肯定的说道:“哎,枉李帮主一世聪明,全是自作聪明的聪明啊!他以为对方人尚年轻,内功修为定然不及自己,企图以拳脚上的功夫胜了吕将军,殊不知事情恰恰相反,对方内功远远比他高深,拳脚招数更是大大胜过他。哎,这回李帮主一世英名可要毁于一旦啦!” 吕子龙的双掌早已化作千军万马,在真气中吞、吐、浮、沉、腾、闪、拈、捶、打,招招刚柔相济,式式嘌然迅捷,动作舒展威武,加之以偶尔使出的抄手、抄腿、击肘、弹穴、斩脉等等招式,益发显得拳脚上的功夫不凡。见掌吐劲气,劲气横空弥散,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出,真气所至,雷公大怒,砖石四射;时如雄鹰展翅直冲九天云外,时似金龙云中舞见首尾难觅胸腹。 李志成初时以刚猛豪放见长的行意白虎翻天拳对敌,虎虎生风、霸道非常,然而渐渐发觉难以克敌,遂晃掌一变,又变成以阴损见长的行意金蛇拳,拳中有拳、拳中套拳,阴柔外露,内孕阴损,招招击向敌人的咽喉、心口、顶门、阴部、周身重穴。然而仅过数个照面,又忙忙换一套以凶悍见长的拳法阻击敌人,致使敌掌在身前三尺处驻足,可仍无力进攻。为扭转不利的战局,李帮主又换一套以快捷见长的八十一路闪电手,几手抓出,终未能如其所愿扭转战局,而且双手难敌敌人的千只手,抵挡不住,只得连连退却。 陡然之间,吕子龙凌空而起,在空中一翻,犹如金龙倒挂,头朝下飞驰,双掌突出阴阳之气,由上而下以一式江河倒泻疾压向敌人顶门。李志成不由得一凛,双掌运劲力向上迎驰攻出一招天王托塔。蓬蓬数声雷霆般剧烈的响声,二股真气撞后四外奔去,这声响震得二人周围砖头飕飕疾飞。 如此一来,吕子龙头朝下脚冲上与李志成由对拳脚化作搏内力。吕子龙气出丹田,双掌上加力道,真气立时绵绵不绝、刚猛至极的拍向对方双掌。李志成片刻功夫已经消受不起,双眼放出惊慌的目光死盯着头顶上徐徐压下的将军,脚下的砖已陷入石中二寸多,足见对方内力太浑厚了。面色白如纸,汗珠顺脸颊不住下涌。心下苦苦忖道:“这小贼内功好生了得,若在与他拚下去,我非油尽灯枯归了位不可……” 吕子龙突而大吼:“你不想油尽灯枯而一命呜呼,我成全你便是!”其语未止,唰的一声,身子猛然倒下,胸下背上当落至与地面平行之际,突而一翻身,右脚一下疾踹而去,虽未用五成力道,却也将对手一下踹飞。提气向后翻个筋斗,轻轻巧巧飘身坠于地上。从自空坠下至踹出李志成一气呵成,既潇洒漂亮,又迅捷无双。 李志成由于体内真气消耗太大,所剩无几,又加上对手出脚太快,以至于胸前中了对方一脚。后飞数丈,轰的一声,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忙强忍着痛楚爬起来,身子不住在晃,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内息不畅,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肖远、李元等弟子、路子安等好友忙扑上来,肖远从怀中掏出治内伤、助调气血的药丸给岳父服下。李志成无暇细想,服下药丸后,忙盘膝打坐,运气调均内息。 第三十五章 真君无敌 吕子龙伸手拔出三尖两刃刀,瞟了一眼李志成,不禁一笑,喃喃自语:“啐,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司徒文远插言道:“吕将军,你与李帮主分属同道,比试切磋这本无可厚非,然而出手伤人,未免有失同道之谊,手段也老辣了些。” 吕子龙不服,辩道:“司徒文远,你的话本将军不敢苟同。古人云:胜者王侯败者贼;他败而未死,仅仅受了些许的轻伤,为他的狂妄付出了这么点儿代价,又有什么非与不非的?” 司徒文远又问:“莫非将军与李帮主有夙仇旧怨?” 吕子龙直言不讳的说道:“他李志成武功固然平平无奇,且为人也不怎么光明磊落,可与本将军倒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既然如此,将军又何以下如此重的手呢?”司徒文远替李志成打抱不平。 吕子龙满腔沾沾自喜,尖锐的道:“他受伤怨不得本将军,这取决于他的武功,败了只能证明他拜师拜错了人、学艺不够精湛,再就是没一分自知之明。” 玄真真人未曾开口,听至此,突然啐道:“将军之言是何道理?” 吕子龙眼望武当掌门,忆起一事,手指老者,殊是不恭的责问:“玄真老道,听说你这老儿用尽了心机终于将盟主一席搞到了手,哼,真有你的。现下本将军问你,你有何德何能坐武林盟主的宝座?” 玄真真人气势汹汹的说道:“贫道自知没什么德能,可天下英雄、各门之主却肯抬举贫道,这一点是将军你比不了;还有,贫道固然无得无能,可也不像你这般自以为是、狂妄自大。不怕告诉你,今日贫道既然坐上此位,你出手伤人之后,就甭想大大咧咧的离去。” 吕子龙吼道:“你出手相拦,是仗着你武当山的名气,还是靠各大门派的力量?” 玄真真人胡子一翘,横眉立目,嗔道:“用不着靠别的,贫道一人会阁下足矣!” 吕子龙毫不在乎的一笑,讥诮道:“玄真老道,别大言不惭、异想天开,你那点儿雕虫小技,能耐何本将军的三尖两刃刀吗?本将军不想伤个油尽灯枯的老儿,你还是早日回武当山养老去吧!”见老者无动于衷,随即正色道:“玄真,我劝你别因一时之气而使晚节不保,使武当山名誉毁在你一时之气上。哼!” 玄真真人厉声说道:“吕子龙,你小子太目中无人了,好、好、好!贫道今日豁出去了,先叫你见识见识贫道的身手,咱们也好仔细看看是你名声扫地、命丧于斯,还是贫道晚节不保、魂飞天外!” 吕子龙深悉与这样的高手过招,远比与路子安等人过招要来得过瘾,他毫无畏惧、不豫,反爽心的一笑,颇为豪迈地道:“哈哈,好,够痛快!本将军上山后压根儿就不想与其余草包动手,在场所有人中也只有你有些斤两配与本将军动手。你既然如此讲,本将军全力玉成便是。请!” “吕子龙,你敢小视本帮主,也忒狂妄了,今儿本帮主就叫你横尸于此。看剑!”这声震山摇岳的长啸尚在空中虚徐,呼的一声,一座黑铁塔猛然压来,呜的一下,一条黑铁杵挂着飘风击向吕子龙顶门。 吕子龙见有人偷袭,不得不暂且放弃与玄真真人动手的念头,当的一声,横出三尖两刃刀,将敌刃封出。这才仔细瞧来人,身高过丈、杀气腾腾,手中攥着二柄乌黑泛光的无锋重剑,每柄足有三十余斤,双目闪烁着凶悍的光芒,死死盯着自己,原来正是瀚海帮帮主“大漠亲王”韩金龙。吕子龙眼溢轻视,冷笑道:“我当是何方高人,原来又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大草包呀!呵呵……” “你我刚刚动手,你因何说韩某不堪一击?”韩金龙呼的一声,在右剑上运上劲力,直刺向敌人胸口。 “就冲你有脸如此恬不知耻的一问,便知你的确不够聪明。”吕子龙深知此人固在万里大漠乌有敌手,可脾气暴躁、头脑迟钝。说着的,将三尖两刃刀横在胸前,使得敌剑不偏不倚、刚恰吻在刀杆上,感到敌人在剑上加力向自己逼来,他也运力相抗,任由劲风在自己与敌人周围呼啸。 韩金龙一用劲,一股真气再次送出,在四外雷鸣不断传来时,仍是不解的问道:“你说我不聪明,根据是啥?” 吕子龙与敌人对内力时,反问道:“韩金龙韩大帮主,你被玄真老儿给利用了且不自知,你说说看你不是大草包又是什么?” 韩金龙脸一沉,心下已知吕子龙在嘲笑自己,当下用如虎吼的声音喝道:“姓吕的,你胡说八道,韩某人是堂堂大丈夫,何时何事被人利用了?”将一腔气愤尽数化在长剑上,使劲向敌人戳去,企图凭强大的劲力能将敌人逼得撒刀弃甲。 吕子龙对于敌人的加劲并不在乎,毕竟对于这些自己早有防范。轻哼一声,一付直截了当的模样,一面拒敌一面道:“以前你小子被人有没有利用过,咱们姑且勿论,可如今你小子却正在被人利用着。你们这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其实手段甚是老辣,用心之险恶更胜飞虎盟那帮贼人。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别认为本将军不开口,你们便兀自认为本将军尚未知你们的险恶用心,你们是想用车轮战的办法来一个连一个与本将军动手,以求最终有人能够战胜本将军,所以才又命你一个跳梁小丑出来现世,好,本将军遂了你一败如水、名誉扫地、为天下英雄所笑的心愿。不过,本将军劝你还是临阵快遁为好。” 韩金龙双眉倒立,虎目圆瞪,气冲顶梁,一副是可忍,孰不可忍,哇哇大叫:“妈的,就算是要临阵脱逃,那也是在杀了你这个贼子之后。小子,你给我拿命来!”剑上劲力已经加到七成,向前推着长剑。 “命,本将军有,遗憾得很,凭你这个草包死也拿不去!”吕子龙双臂一运力,连敌人外加其剑一并送出,双足一碰地,呜呜呼啸声又起,三尖两刃刀立时跟着推出,片片刀光紧紧相连,直奔敌人双腿扫去。 韩金龙别无他法只得再次跃起避开敌刃,而后见他挂着飓风,如猛虎扑食一般扑来,双剑齐出,力臻剑尖,一式比翼齐飞击向敌人胸前。剑本身就重,再加上其中所孕内劲,二柄直击,其力非同小可。出剑凶悍异常,霸气十足,也正是他这套昭帝定蜀剑的要旨所在。 “‘大漠亲王’出剑果真达到了下九流的水平,当真是非同一般哪!”吕子龙嘲笑之暇遄然向右侧身,待敌人与剑自身前飞过那一瞬间,敌人后腰处闪现出一丝破绽,紧紧抓住时机,三尖两刃刀当即一翻,一招过眼云烟跟着使出,嘌然疾锁向敌人后腰。韩金龙那也是习武行家,又有浑厚内功,闻得耳后有风袭来,就已猜到敌人已经在背后下手了,而且还知道敌人出招的速度极快,此时此刻使苏秦背剑等后防相架之招已然不及,急匆匆一提真气,双腿一点地,竭力飞纵,在空中来一个龙卷身,凌空一转,右手长剑虎虎生风,一招雪飞天山直摘对方头颅,别瞧他的剑乌有锋利的剑刃,可凭着输在剑上的内力,摘下敌人头颅,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吕子龙灵巧之极的缩头闪身,避开敌剑之际,右脚向外乍撩,无影神腿立时攻出,踢向敌人持剑手腕。出脚时手中刀也未闲着,三尖两刃刀暴出,使出一招苍龙扫地扫向敌人双腿。韩金龙陡睹这等奇招怪式简直是江湖上罕见,心下一凛,不顾一切急匆匆抽剑,全力飞身躲闪。 “辣手妖姬”肖芙蓉见群雄无人开口,无不在盯着空中,见吕子龙大显神威,猛如蛟龙,心下突而想起一事,对夫君悄悄道:“夫君,依你看韩帮主能胜了吕子龙么?”她虽是满脑子计谋,然而论到武学,自知所知有限,不及丈夫,所以才开口。 公孙剑心下藐视:“韩金龙这老小子的武功不及路子安,这是众所周知的,远远胜于他的路子安都败在吕子龙的刀下,他怎么可能战胜吕子龙,又拿什么来战胜吕子龙?”万 分肯定的道:“正如吕子龙所讲,韩金龙不出手便罢,出手只能是一败涂地。不过,先前已有二大高手与吕子龙苦战过了,令吕子龙耗了些内力,如果说韩金龙能够与他多战上一些回合,这个我深信不疑。” 肖芙蓉又问道:“夫君,你能斗得过吕子龙么?” 公孙剑极为自负的道:“夫人,先前已有三大高手与吕子龙拚过了,吕子龙的内力必然耗尽十之七八,这是不争的事实,想来以我在刀法上的修为,金刀不出鞘便罢,一旦金刀出匣,吕子龙一败如水乃是毫无悬疑的事情。”见夫人满颊喜色,殊是不解的反问:“对了,夫人,你问此为何呢?” 肖芙蓉笑而不答,又问:“你认为吕子龙的武功比方宇如何?” 公孙剑一捋虬髯:“啐,这还用说?你知道,以方宇的武功,百个也击败不了路掌门,更谈不上连胜三大掌门,而这些吕子龙均能办得到,吕子龙的武功不知要比方宇高出多少倍,吕在天、方在地,二人风马牛不相及,如何能相提并论?” 肖芙蓉亦有同感,笑吟吟的道:“夫君,那你是同意由吕子龙来出任咱们金刀堂副堂主之职了。是么?”她深深知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金刀堂想要成就霸业,兵多当然是好的,可没有几员得力的上将万万不行,如能收吕子龙到麾下,他可是以一顶万的虎将。关键他知道欧阳旭的下落,而欧阳旭掌握九龙至尊剑,如此顺藤摸瓜,己方必定能够得到宝刃,一旦神器在手,称雄天下指日可待。她也深知,路子安为人一向狡诈,肯第一个出手与吕子龙厮杀,冲的就是这既可得宝刃又可得良将,倘若没有这些诱惑,杀了他他也不会第一个出手。 公孙剑犯难的道:“他来出任副堂主,我当然无话可说,可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肖芙蓉不以为然的说道:“吕子龙与路子安动手之前曾讲过憨直的大话,谁能击败他他就是谁的仆人,并且忠心不二的追随主人。夫君,你想想,如若你击落他的手中刀,我们不叫他当仆人而是诚心诚意请他来出任金刀堂副堂主,他会不感激、同意么?如他摇头,除非他是个傻蛋、是个白痴。” 公孙剑一拍大腿,登时省悟:“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是夫人行。嘿嘿,对于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嘿嘿!” 肖芙蓉一声媚笑,不再言语,大脑中则浮现出吕子龙跪在石榴裙下的幻影。 韩金龙双剑连连挥出,其招一一为吕子龙化去,渐渐的双剑竟有些舞不动了,不得不由攻击的剑网变成防御的剑墙,直接致使敌人那大网又紧了紧,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冲进来。韩金龙剑中霸气尽数散去,击败敌人的信心也跟着一无所有,心下有些忐忑不安,一张锅底脸也变成土灰脸,上面点缀着几滴晶莹的珍珠,那自负业已经荡然无存,焦虑、担忧也随之出现。 吕子龙身形化作一团金影,飞上跃下,已将对手团团围在中央。进攻之捷,并无一丝疲惫外溢,全然乌有先前已与二位掌门人交过手的迹象。三尖两刃刀有如秋风匝绕虚徐在敌人乌墉下,有如飞虎在冲来撞去、左右游走,在剑屏周围寻觅着冲进去的机遇,韩金龙此时的防守只消出现一点漏洞,必定会导致双剑坠地而血溅青城山。 吕子龙右手持刀将敌剑一一封出,左手则趁着敌人门户大开之际直入而进,出其不意疾出指剑,啪啪,食指凌空虚点,二道白色光点吻在对手腰间京门、笑腰二穴上。 韩金龙退避不及,当即有如庙里的泥像、丝毫不动的立在场中央。见他双目外喷烈火,不言而喻在心里已将吕子龙给一剑诛了。他虽被封住大穴,然而果真是堂堂剑客,手里无锋重剑始终并未撒手。 玄真真人、路子安及韩金龙的门人手下纷纷奔过来,玄真真人为韩金龙推拿解开腰间被封的大穴。这一推拿,玄真真人不得不暗暗佩服吕子龙点穴的手段高明,如果不肯真用劲,还真解不开。 吕子龙持刀傲立秋风中,更显得威风凛凛、委委佗佗,瞟了眼韩金龙,讽刺道:“哼,我当在万里大漠独自称王的主儿会如何了得,原来也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主儿。真是令人失望,令人扫兴,令人可悲,令人可笑啊!” 韩金龙听闻立地感到讥刺、失望、懊悔、愤怒等等纷至沓来,想到自己身为一门之主,在大漠成名以来从未遇敌手,想不到一世英名毁在青城山,更为天下英雄所耻笑,今后又如何面对帮内众兄弟?而今败北,又如何在人间做人?想到自己将为人笑柄,失望之余,深深感到再也没有理由在人世间存在了,把心一横,牙一咬,沮丧的自语:“罢、罢、罢!今日一败如水,无颜立于人世间现世,唯有一死以谢天下,以报祖宗之恩!”呼的一声,右手乌龙剑竟被横在颈部,欲一学西楚霸王败北自刎。 群雄虽知韩金龙是位赳赳武夫,然而确实没料到性子竟如此刚烈,将一时胜负看得比生命还重。不过,有不少是习剑的剑客,他们深知,剑对于习剑者而言无疑是性命,而胜负则比生命更重要。 “阿弥陀佛,胜是空,负亦是空,胜负俱是空,何来本质上的区别?”一个洪亮的声音道,紧跟着铮的一声吼,一道光芒滑空而过,将韩金龙手中剑击落在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自人群中闪出。 “啊,弹指神功!”天下英雄立时轩然大波,有见识的人立时喊来。出手的老僧正是智云,见韩金龙要自刎,这才使出弹指神功,使韩金龙自刎未遂。软语相慰:“韩施主,请恕罪,老衲身在佛门,不能眼睁睁看着施主一派宗主如此误入歧途。韩施主,你是一门之主,堂堂大丈夫,怎不晓得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道理?” “大师责备得是,韩某一时糊涂!”韩金龙大彻大悟,深晓此时一死,日后也就没有雪耻复仇的机会了,而聊以偷生虽是忍辱,会为人笑柄,然日后却有杀贼雪耻的机会,故向智云一拱手。 肖芙蓉迈着轻盈风骚的步伐走来,呷呷一笑,说道:“吕将军,你真不愧‘天目将军’,内功、刀法果真了得,可未免心狠手辣了些呀!” 吕子龙当下谔谔相争:“一派胡言,什么叫心狠手辣?高手拆招,尽凭手上真功夫,胜也好、败也罢,都不是偶然的,假如不是韩金龙技不如人、学艺不精,又焉能不到片刻就溃败?”随后询问:“你是何人,凭什么在指责本将军?”身边美女如云,向来不看一眼,故公孙夫人的妖艳征服不了他,无法令他心生一丝怜惜。 肖芙蓉自我介绍:“妾身乃金刀堂的堂主夫人。” 吕子龙一拍额头:“哦,原来是跳梁小丑公孙剑的宝贝妖妇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天下英雄俱在,公孙剑拿你当心肝儿,本将军可不像他那么犯贱。不过,本将军不想剁了你令公孙剑痛哭流涕,滚到一旁去!”话落立时引来群雄一片笑声。 肖芙蓉秀眉微皱,薄薄怒色在腮边一现而释,可并没有走开,而是厚着脸皮问道:“吕将军,你认为武功一定在我夫君之上么?” 吕子龙奇道:“咦,你说什么,你竟然说本将军堂堂大丈夫会不及你那个犯贱丈夫?哼,对于别人本将军不甚了解,然而对于他可算是知根知底。尊夫公孙剑将他老子遗留下来的什么六合刀、七王刀、八卦刀、九龙刀等等刀法一一尽习,便自以为将天底下所有刀法全数习成,沾沾自喜以为天下无敌。我看实则不然,他是杂乱不精、漏洞百出、不堪一击,其人则是蛇蛇自大、大言欺人。对于这么一个终日围着妇人裙子转的大脓包,本将军根本就不屑与之一争。” 公孙剑忍无可忍,当下喝道:“姓吕的,我夫人尊你一声将军,是抬举你可不是怕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哼!” 吕子龙:“公孙剑,闭上你的鸟嘴,再敢多嘴,我立地挥刀灭了你的金刀堂!” 公孙剑一时不知说什么话来争讼,只 是呼呼喘着粗气。肖芙蓉则轻摇其首,一针见血的说:“吕将军,你太傲了,你应该清楚你已经与三位掌门人交过手了,内功定然大大消耗,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尽数恢复,如果再一次与人一争长短,又岂能不牵连刀法不大打折扣?何况你的对手、我的夫君也不是泛泛之辈,乃是金刀堂堂主,如此你又岂能不败?” 吕子龙轻视的道:“公孙剑在你眼里武功天下第一,在群雄眼里也算小有名气,然在本将军眼里顶天算个脓包。哼哼,本将军乃堂堂铁血男儿,如真败在小丑刀下,不用你们说,本将军也会一学韩金龙兵败自刎。不过,你们根本看不了本将军败在公孙剑刀下这个大笑话,因为笑话就是笑话,永远变不成真话。” 公孙剑啪一掂手中金刀:“瞎子逛大街——目中无人;姓吕的,来,你倒是出招,我倒要好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高超的本领。哼!” 吕子龙毫无畏意,大点其首:“好哇,本将军今儿就遂了你的心愿,也好令本将军手下败将凑成个吉利的双数。公孙剑,要出手,只管抽刀出匣,放马过来!”唰的一声,将刀胸前一横,严守门户,以备敌人袭击。 肖芙蓉见夫君要跃上去,忙制止住:“稍等片刻,妾身有话要讲在前面。” 公孙剑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可不敢违背夫人的命令,含笑问道:“夫人,有何话,竟管说便是!” 吕子龙等人见公孙剑气急败坏之际,听到夫人的话依然笑脸相迓,足以证明他太爱夫人了,在他心中可能夫人的地位远远胜过世间一切,另一方面也恰恰证明他的确是位惧内的高手。殊不知,公孙剑固是一位粗犷的武夫,然他对于他夫人的情胜过一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他夫人死了,他会毫不犹豫的自刎殉情。他也曾经说过,在他心目中,这位美丽而年轻的夫人胜于什么上乘武功、金刀堂堂主的位子、名誉尊严、生命等等一切,而自己之所以如此惧怕她、敬畏她,乃是因为爱她到了不知怎么爱才好的地步。 肖芙蓉嫣然而笑,轻声道:“依我看,二位若真要动手切磋也未尝不可,但千万不可伤了对方,一定要点到即止!” “夫人,你是什么意思?”公孙剑蛊惑的神色立现腮边。 肖芙蓉嗒嗒一声媚笑,说道:“夫君,你别误会,妾身别无他意。妾身的意思是说,大家无怨无仇,又何必结仇呢?然而,既是比试武艺,就难免会见出个高低、分出个长短。是以,我说搏斗只须分出胜负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对对手斩尽杀绝。”扭头又问吕子龙:“吕将军,为了大家不会因为比试武艺而失手伤了对方,引起彼此之间伤和气,不如切磋之前先来个君子协定。将军意下如何?” 公孙剑颇为担心的问道:“夫人,合约制订下,比过后吕将军输了会不会爽约?” 吕子龙道:“失约、爽约,那是你们常干的事,本将军是真正的男人,从来不干这种令君子小视的事。”惊奇的问:“说,协约的内容是什么?” 肖芙蓉妙目一转,闪烁出奸诈之光,信口开河:“倘若我夫君能在打斗中胜将军一招半式,也不敢奢求将军有什么付出,仅希望将军能履行承诺,与我们兵合一处,一起维护武林正义;若我夫君不敌将军,我金刀堂不管别人如何,必定会尊将军为武林盟主。但不知将军认为这个约定是否行得通呢?”对于夫君胜吕子龙拥有百倍信心,所以才敢人前如此承诺,大违以往行事谨慎的作风。 吕子龙觉得肖芙蓉旧话重提,有小视自己一诺千金的为人之味,说道:“好哇,那你可得赶紧跪下来好好求求老天,千万千万保佑你的丈夫莫要步韩金龙等人后尘。哈哈!”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公孙剑,无疑在说:“哼,凭你这副熊样儿,想胜本将军,当真是痴人说梦!” 见到吕子龙的神态,肖芙蓉心道:“骄兵必败,吕子龙今日注定要败在我夫君刀下了,看来我金刀堂既可得一员上将,又可独霸武林,当真是一举双得的喜事啊!”娇滴滴的道:“既然吕将军如此讲了,夫君你明白了么?” 公孙剑吟吟一声笑,道:“夫人,你果真聪明,为夫明白,你放心好了。”又向前迈几步,夫人则满意的向后退去。 吕子龙手托三尖两刃刀:“既然如此,公孙剑,你出招来攻罢!” 第三十六章 所向披靡 “如此,得罪了!”呛啷啷一声长啸,公孙剑抽出金刀,力劈华山抱着狂风直攻过去,去势凶悍快捷,刀法高超不凡。“好刀法!”吕子龙使出一式举火烧天,横刀迎刃相搪,锵的一声,铁刃相吻,火光四溅。吕子龙架开敌刀,顺势一翻己刀,锁向对方右肋,相架出刀一气呵成,变化之巧捷全无斧凿之痕。 公孙剑是使刀行家,对方的刀法令他不由得一愕,急忙拉刀外兜,敌刀已被己刀挂出,紧跟着向前一进身,刀锋向上刀背向下刺往敌人胸前。出手即使一柱擎天刀中最为不凡的招式一鸣惊人,而这招一鸣惊人的要旨也是一柱擎天刀的特点,尽在一个快字上,如不快岂能一鸣惊人? 公孙剑出刀已经够快,可吕子龙则快上加快。 噌的一声,纵身而起,轻而易举的避开敌刀,右脚立地飞出,如一阵飓风,直踢向公孙剑面门。公孙剑想一刀杀不了敌人,定会令敌人狼狈不堪,可万没想到敌人竟如此轻松潇洒,更加没料到的敌人那胜铁锤的脚直击过来,慌忙后仰,这才勉强闪开。见吕子龙出手如此之迅捷无匹、干净利索,公孙剑隐约感到上了吕子龙的当,毕竟怎么看吕子龙怎么也不像是内功大耗的人。劲敌当前,不敢、不由得他细细推想这其中的奥妙。 这当儿,吕子龙在空中尽力一翻,头朝下疾冲而至,三尖两刃刀如入海银龙,遄刺向公孙剑头顶百会穴。这一式飞瀑急泻果真不凡,金光闪烁之下,更加令人为之心胆俱裂、手足无措。 公孙剑不含糊,当即使出爱屋及乌,将己刀横过头顶,当的一下,使敌刀吻在己刀刀面上,竭尽全力一翻腕抬刀,将敌人及敌刀推向右首,后招横空出世使出,斩往尚在空中悬着的敌人的后腰。这可是他的杀招,绝就绝在敌人尚在空中并且背迎白刃不易躲闪,更不易出招还击,而自己这一刀在速度、劲力上可谓无以复加。 死在公孙剑这一刀之下的高手不在少数,公孙剑对敌时每每使用这招均会杀敌成功,然而他忘了今日之敌非往时之敌。吕子龙空中提气,向自己左侧凌空一滚,避开敌刃时,顺势使出一招孤舟夜发直向敌人肋下递去。躲闪得奇快,出刀更捷,并且将长兵刃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公孙剑震惊已极,当即向前倾身,避是避开,可吕子龙因敌变而变立时使出一式拦腰锁叶,斩向敌人背后。 轰的一声响,公孙剑没办法只得向地上趴去,为不至于使面吻青砖、狼狈不堪,急中生智,以金刀拄地,显然是想借此跃起而不至于趴在地上。想法固然不错,可吕子龙则有意要他人前出丑,根本不允许他使出那招临地翻身来避免趴在地上,抬脚踢起一块青砖,如发出一件暗器,向公孙剑后背左手难以顾及之处的大穴打去,速度之快、力道之足,不逊于出刀。 公孙剑啊的一声惊吼,深知敌人发来这招以左掌相击无法碰到,而躲闪一时办不到,只有抽刀相击,可一旦挥刀后击必会趴在地上。为了不成为韩金龙第二,也只有速速抽刀相架。果然,正如吕子龙所料、公孙剑所想,公孙剑以刀击飞碎青砖,可砖上的余力压得他更快扑向地面,虽以左手相拄,虽使左手借地力自己一翻未出现五官吻地的局面,可还令他心甘情愿、狼狈不堪的趴在了地上。 “哇,公孙堂主也学会了路掌门的悟性,也创出了一套依山击天的刀法。厉害,真实厉害呀!”贾仁情不自禁的姗笑。天下英雄顿时哗然,均向公孙剑抛去讪笑。 公孙剑一跃而起,听见贾仁及天下英雄的嘲讽,又见吕子龙所投来的小视之光,一腔怒火按不住,大吼一嗓子,拚了老命似的扑向敌人,金刀挥舞如愤怒的野兽,直取其性命。吕子龙斗志更甚,双足一点地,舞开三尖两刃刀,挺身而斗。 陈凤如柔声问道:“大哥,吕将军已与三位掌门一一过过招了,如今再战公孙堂主,他能够取胜么?” 司马云龙面挂笑意,轻声道:“一定能。虽说公孙堂主刀法不俗,刀势威猛,可他的十方刀法远远不及吕将军的苍龙刀法,加上公孙堂主在内功修为上又远远不及吕将军,二人的势力可说是天壤之别,他公孙剑又凭什么能胜吕将军呢?”一翘大拇指,复又道:“吕将军已与三位掌门斗过,如今再斗公孙堂主,刀法依然有条不紊,与先前毫无二样,这可真难能可贵。由此看来,他可比传说中益发厉害啊!” 陈凤如喃喃的说道:“嗯,就单单说路掌门、李帮主、韩亲王,三人哪一位不是当世身怀绝技的一派宗师,哪一位不是武林中称名道号的主儿?转眼之间倾数败在吕将军刀下,可以想象吕将军的武功有多么高深莫测。” 司马云龙看了一眼玄真真人、岳镇龙等人,心下覃思:“吕将军已胜了三位掌门人,公孙堂主显然也不是他敌手。吕将军仍不退去,势必会激怒玄真真人等人,至令各大门派高手蜂拥而至,届时吕将军必因敌众已寡、力尽难以杀出重围、横尸于此。恁么一来,一代英豪岂不枉死于此,太过令人惋惜了。”情不自禁的道:“以吕将军的内力来看,现今仍可与四五位高手一一对垒、一争长短,并且还不至于落败,可若是各大门派、天下英雄一拥而上,他必会血溅于此。” 陈凤如点头道:“不错,吕将军武功虽然高不可测,也未必能打败所有高手。大哥,你得想一个办法来化去这场无有意义的纷争。” 司马云龙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道:“嗯,为了不使有人再次受伤,为了避免令居心叵测之人有机可乘,惟有我出手与吕将军过招了。” 陈凤如心下一凛,万没有想到大哥所出的法子是这个,俏脸难掩担忧,极为紧张的说道:“你要与吕将军比试切磋,这不是开玩笑罢?大哥,有必胜的把握吗?” 司马云龙说道:“如妹,不要这么担忧悬心,我有十成把握在拔出长剑后十招击败吕将军。” 陈凤如感到大哥的话太傲了,毕竟吕子龙不是“塞北双雄”、更非“长白山五虎”,为了不令他不快,还是没讲真实想法,只是幽幽的道:“如果能成功了结这场纷争,那最好不过。” “辣手妖姬”肖芙蓉开始时脸上尚有一丝从容,然而未过片刻,已是花容失色,心中忐忑不安、焦虑如焚。她初时担忧丈夫会伤吕子龙,逐渐她反而担忧丈夫胜不了吕子龙而为吕子龙所伤。她越看越心惊,心下越没底儿,并隐约感到自己于敌情估计错了,小视敌人、高抬自己了,丈夫一旦败北,人受伤是一方面,还会牵连着称雄天下的霸业告吹。双手紧握,目不转睛的盯着空中对敌的丈夫,目光里充满了关注、忧虑、惊惧等等情感。 公孙剑的确不愧为金刀堂堂主,不愧“塞北第一刀”的绰号,他忽而使双龙刀,忽而又用三雄刀、四季刀,见到一时难以取胜,又改用五指刀、六合刀,见到依旧难以扭转战局,又改使七王刀、八卦刀。总之,各种刀法各有所长,如双龙刀法的绝招是双龙夺珠,要旨在一个抢字上;八卦刀法是由八卦太极剑演变而来,出招自然轻柔含蓄;天地十方刀法有并吞四野、天下一归之意,故刀势、刀招均未离开一个霸字,刀中霸气纵横、颇有气吞寰宇之势。见刀铓所至,势若开闸洪水一泻千里,刀气滚滚如烟直冲九天。公孙剑出招快捷、稳健、严密、紧凑,尚未给敌人有丝毫可乘之机。 吕子龙的刀法远比对方刀法高明,虽然对方不住更换刀法、改变路数,以求在变中取胜,可自己就是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将敌刀一一封回,令敌人从始至终也未将自己的刀势压下分毫。威武挺秀、矫健敏捷,一口三尖两刃刀劈、砍、扎、刺、撩、点、扫所走皆是纯刚之路,刀气弥散,笼罩青城山,尽数将一切压倒。 陡然之间,公孙剑在防御之余出了一点点漏洞,吕子龙抓住时机,立时将公孙剑的刀墙撕开一道口子,长驱直入,骤捣其小腹。公孙剑惶惶不已,自知抽刀相架已经太迟 ,恐慌之余向左微斜其身,仍然稍稍迟了点儿。三尖两刃刀靠着公孙剑皮肤刺过,由于刀双刃上下直立,未伤公孙剑皮肤,只将其锦袍撕开一道口子。这一下,惹来了群雄的一片惊讶声。 吕子龙微微一笑:“公孙剑,你还愣着干么,还不给本将军滚出去?”双臂一用劲,一招银龙摆尾击出,刀身拍在对方右胯上。如想杀公孙剑,只消手腕一翻,公孙剑必定会一刀二断死在其刀下。 公孙剑立觉右胯骨发凉,不禁魂飞天外,暗暗惊叫:“我公孙剑今日气数已尽,天命使然,叫我立毙青城山。完了、完了、真的完了!”轰的一声响,横身飞出。当他落地时尚知难受,想来未死,饶他是一门之主,还是面若死灰,心有余悸。 肖芙蓉饶是诡计多端,行事向来从容,此时花容上血色俱无,手足无措。忙与金刀堂好手及故人朋友跑到公孙剑身前,掏出调内息的药丸给丈夫服下,与门人们七手八脚扶起公孙剑,缓缓退场。群雄见公孙剑虽为一门之主,甭说挥刀斩杀吕子龙,纵连比另外三位掌门多在其刀下走几合也未能遂心如愿。群英不禁更畏敌如虎,个个色变,大骇之下人人自卫,一时之间未有一人敢贸然上前一斗“天目将军”。 在吕子龙藐视一切之际,走来一对金童玉女和一名婢女,男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材,衣冠齐楚、风流倜傥;女的面孕娇笑、姝丽难言,婀娜多姿、娇柔妩媚;纵连身后的婢女也生得如水葱一般秀气。正是司马云龙、陈凤如、月儿。司马云龙上前冲吕子龙一抱拳,面含笑意,开口赞道:“哈哈,久闻名震天下的‘天目将军’刀法若神、无敌于武林中,今日一见,比想象中的还要威猛许多,在下今日当真是眼福不浅啊!” 吕子龙向司马云龙、陈凤如一瞧,内心感叹:“嗬,好一对金童玉女啊!我来此也有一段时间了,何以一直没发现他们?”问道:“你们是何人,因何知道知道本将军的名讳?” “哎哟,将军,我们六年前见过的,你不得了么?”陈凤如咯咯一笑。 “本将军为啥要记得?”吕子龙傲视长空,不屑一顾的道。 司马云龙侃直而谈:“在下无名之辈司马云龙。如问因何知晓将军威名么?其实这也不是问题,放眼天下,不知道‘天目将军’大名的人没有一个,在下不是小儿又岂会不知?将军成名于儿时,凭手中一口三尖两刃刀辅佐当今天子南争北战、东挡西杀,从而鼎革天下,将军则凭所立的汗马功劳甚得皇上器重,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逍遥侯。然而,将军伴王不久,正欲晋升王位时,反而功成身退、行走江湖。哪料将军未在江湖上行走几日,便又失去踪迹了。不想今日能在青城山得见将军金面,当真是惊讶不已、兴奋已极啊!” 吕子龙自命不凡,笑道:“不错,所言倒是不错!对于本将军的事,你倒是全知道啊!你是何人门下,来此又是了何事?” 司马云龙掂掇道:“对于这么一位大丈夫本应当一五一十讲实话,然而天下英雄面前人多嘴杂,实不益说。既对岳掌门他们没讲实话,索性对吕将军也如法炮制了。”尔乃道:“在下是杭州飞鹏庄的,来此是代表岳父前来赴约的。因对将军甚为仰慕,是以忍不住上得前来,想与将军聊聊天儿。” 吕子龙双眉微微一皱:“飞鹏庄……,不过是江南一座小小的山庄,有什么可值得夸耀自得的?”他一向自命天下无敌,对于青城等大门均未放在眼中,又岂会看得起无论地位、名声均不及青城等派的飞鹏庄? 陈凤如粉脸一沉,微嗔道:“哼,飞鹏庄又怎么地,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飞鹏庄呀?” 吕子龙责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本将军出言不敬?” 司马云龙手指陈凤如介绍:“这位是在下的如妹,如妹乃是飞鹏庄的千金,亦是在下的妻子。将军大人大量,勿要对她的话太过介意。” 吕子龙立时恍然:“噢,原来你是飞鹏庄的乘龙快婿啊!不错,你与小姑娘果真是才子佳人,实在是一对良偶啊!” 司马云龙拱手道:“多谢将军夸奖!”随而敛起笑意,问道:“将军绝迹江湖六载,但不知又去了何处呢?嗯……,今日驾临青城山,所谓又是何事哪?” 吕子龙道:“当本将军行走江湖之时,发现内功未至上乘、刀法尚有不足之处,拜一位高人赐予上乘刀法,便隐居家中闭门不出,苦习内功、苦练刀法。几日前,我武功大成,刚出门便听闻路子安于今日在此聚天下群雄,召开武林大会,并选出盟主来统领各大门派。哼哼,我不妨对你明言,我今日来此就冲盟主之位来的,如不冲这把椅子,本将军才懒得上这穷山上来哪!” 司马云龙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将军之才领导群雄绰绰有余,哎,只可惜将军还是晚了一步,现下武林盟主之位已属于武当掌门玄真真人了。” 吕子龙大手一晃,马上谔谔争讼:“不晚、不晚、一点儿也不晚。先前你们不知本将军今日会来,叫玄真真人钻了空子,把你们给蒙骗了,本将军是将相顶头堪走马,不加追究,只消你们点头,叫玄真老道退位让贤不就行啦!”望向司马云龙,见他俊脸上愁眉不展,洋溢着窘色,当下询问:“难道以本将军现今的武功与德行不配为各门各派之主吗?” 司马云龙诠释道:“将军,你误会了,说句真心话,也是我刚才讲过的,以将军那一套一百九十六招玄妙威猛的七宿苍龙刀法,足可为群雄之首。但是,将军,你须知各大门派之主这个位子是由天下英雄、各派掌门共同推举而产生的,武功的强弱并不是出任盟主的唯一标准。” 人声喧扰,天下英雄均首肯司马云龙的话。吕子龙脸色立变,双目嗔视美少年,心下思潮如涌:“他是嗔着我打败了他的同伙,故话里话外对我不满,要不要教训一下他呢?这么一位人中吕布似的人物一旦受了伤,岂不太可惜了。哎,就这样算了吧!”严峻的问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本将军的行为有何不妥?” 司马云龙道:“将军与四大掌门以武会友、切磋技艺,本无可厚非。然则,双方无仇无怨,对方又非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江湖鬼魁,下手伤人未免伤了和气,失了同道之谊。” 吕子龙面沉似水,不慊地责问:“你是不是在教训本将军?” 司马云龙赔笑道:“将军乃是海内奇男子,在下无非是落魄江湖的无名小卒,又岂敢痴心妄想、出言教训将军?同样,也不配。嗯,充其量是说几句大实话罢了!” 吕子龙见他不卑不亢,还道他惧己,便狂妄自大的道:“小子,你知道不?本将军今日心情颇佳,若不然早一个大耳刮子赏给你小子了。” 司马云龙微微一惊,问道:“在下可说错了么,将军因何打在下?” 吕子龙哈哈的朗笑,说道:“问得好!说实在的,你的长篇大论,先前对于本将军的颂词,本将军听得甚是受用,然则你的后半部分,的确令本将军听后不大痛快。但是,你这么年轻潇洒的后生,本将军实在不忍心叫你死在本将军刀下,再者你方才也讲了,咱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无仇无怨。” 司马云龙轻松的一笑,毫无畏惧的道:“恁的,多谢将军手下留情。不过,依在下看,将军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虽然威猛无匹,若与在下切磋,将军也未必能轻而易举斩在下于斯。” 吕子龙心下覃思道:“面前这小子固然半点儿名声亦没有,然而实在未料到他长得帅,口气更帅、益大。”三眼之间洋溢着轻视,刀指路子安等人,说道:“哎哟,好狂妄的后生啊!哼,你的武功有多高,难不成照路子安、李志成、韩金龙、公孙剑的武功均高出一大截?哈哈,小子,本将军自认为乃是天下第一狂人,不料你比我还狂妄,这可真是应了‘长江后浪赶前浪,一浪更比一 浪高。’这句古语了。哈哈!” 在场所有人无不觉得司马云龙的话大,都认为他一旦与吕子龙动手,下场不会比路子安等四人好多少,甚至可能败得更惨,稍有不慎可能有血溅青城山的惨剧发生。郑万元亦有同感,快步抢上来:“司马少侠,你的武功的确很高,然则郑某以为你可能不是吕将军的对手。少侠,你最好还是不要跟吕将军动手为妙。” 吕子龙听郑万元说司马云龙武功很高,心下隐隐觉得这位少年或许有几分本领也未可定,便问道:“郑万元,你说这小子武功很高,到底有多高?” 郑万元说道:“郑某人无福与少侠拆招,故对他武功到底有多高,也说不准。不过,司马少侠能在数招之内手刃‘塞北双雄’,而且还是在少侠手中剑未出鞘的情况下轻松办到的。另外,汪正清之妻冷玉凤所调教出来二位高徒的内功也不及少侠深厚,也双双败在了少侠的手上。” 众英雄均知“塞北双雄”在黑道乃是首屈一指的高手,竟非他手下数招之敌,而不世邪魔冷玉凤所调教出来的门人不知要比“塞北双雄”高出多少倍,竟在内功修为上不及司马云龙,可见这年轻人的确不同一般。关键是敢于得罪不世魔头冷玉凤,可知这位少年的胆识更加过人。 吕子龙心下甚喜,笑道:“哈哈,既然如此,他武功自是在你等之上无疑了。看来本将军今日可真是来对了,不仅可以与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过过招,关键是可以与一位刚出江湖的后起之秀决斗。好,好哇!” 众人见吕子龙笑得颇为爽心,畏惧之感油然而生。 智云双掌一合,温言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司马云龙谦然道:“大师谬赞了,晚辈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岂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妄称英雄呢?” 玄真真人也走了过来,平易近人的道:“少侠,你太谦了,能剑不出鞘而诛‘塞北双雄’,又在内功上胜了冷玉凤的门人,这还不算英雄,那么什么才算是英雄呢?少侠初出茅庐即如此不凡,加以时日,必然可以成为一代名剑哪!” 司马云龙摆手笑道:“真人,过奖了!”将笑意敛起,对吕子龙道:“吕将军,在下无心与你动手过招,在下言出五内,不过是想劝将军收手,速速离开青城山,如不听在下的劝告,将军必定会后悔终生。将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以为你已经连胜了四位掌门就可以说已到武林盟主的御座前,这里可还有七位掌门尚未出手,天下英雄也没一个动手。请问将军,七位掌门人和天下英雄一起动手,你是胜的方面大,还是输的方面大?再者,少林寺、武当派如摆下七星罗汉大阵、阴阳八卦剑阵,试问将军能够毫发无损、平平安安的离开青城山么?” 吕子龙心下微微一颤,傲气十足的道:“在你们眼里,少林、武当的这二大阵法颇为不凡,可却唬不住本将军。哼!” 司马云龙眉毛一皱,苦口婆心的劝道:“吕将军,咱们既然是朋友,不怕把话挑明。将军,就算你能创出二大阵法、天下英雄的围攻,必会真气大耗、身受重伤。再者说了,盟主已经由玄真真人出任,将军又何必强人所难,如何不肯退一步呢?” 吕子龙道:“哼,玄真真人不肯退去,企图令本将军退去。告诉你,想让本将军退去,除非你能胜了本将军这口三尖两刃刀,否则一切免谈!” 司马云龙笑道:“将军,你若不肯离去也可以,不妨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我们大家一同维护武林正义。如何?” “好哇,本将军来出任武林盟主,不恰恰正是加入到你们的队伍中了?呵呵……”吕子龙见司马云龙面有窘色,禁不住一声朗笑:“小子,你小小年纪,算盘竟然打得叮当山响,可是远远比路子安、公孙剑等辈精明得多了。说真的,本将军之所以肯来当你们的盟主,为的就是加入到你们的队伍中,否则你们就算是用八抬大轿请,本将军也不会贵足踏贱地。小子,你还要不要本将军加入到你们之中?” 司马云龙语重心长的说道:“哎,不过就是区区一把武林之主的椅子,将军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咱们同为武林儿女、正义之士,为了武林盟主之位,我们身为朋友而同室操戈,又是何苦来的呢?将军,你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军事家,应该晓得,此次成立盟会,推举盟主尽是为了对付飞虎盟。飞虎盟未除之前,各门皆听命于盟主,然而终有一日飞虎盟必将为我辈正义之士所铲除,届时盟会便会自然解散,盟会一解散,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也就不复存在了。威风和荣耀,将军已经拥有了,又何必再去追求呢?” 吕子龙轻轻一摆手:“你所讲的什么盟会的成立与否,飞虎盟除与不除与本将军没有多大干涉,本将军也管不着。哼哼,要本将军放弃今日的目的,没别的,除非你能胜了本将。”寒光如鱼鳞而动,一掂手中刀。 司马云龙面显窘色,道:“哎,将军何必一意孤行,难道除了比试,便无别的办法了吗?” 绝尘师太爱屋及乌,心说:“这白衣少年师承飞鹏庄,武功再高也不会高过吕子龙,以前的取胜不过是侥幸罢了,今日便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是凤儿的夫君,为人所伤,日后见到美英、陈昌,终究不好开口。”故不等吕子龙出言,便问:“吕施主,他只不过是个孩子,难道你连一个孩子也不能放过?” 吕子龙虽想与司马云龙比试,然而不过是切磋一下武功,自己与其无怨无仇,根本没伤人的理由。而今绝尘师太的话似乎自己是个只会欺负人的魔头,认为自己一旦与他动手必会害其性命,这摆明了是小觑自己的人品。心情奇劣,老大不痛快,肃然反问:“绝尘,你以为你是谁,凭啥在此大言欺人?” 绝尘师太不快的道:“吕施主,贫尼劝你别沾沾自喜,我告诉你,你放聪明一些,我们众人可不是好惹的。” 吕子龙说道:“哈哈,可笑,你说你们不是好惹的,可本将军已经惹了。结果又怎么样呢?败的败、伤的伤,丢尽了掌门人的脸,这叫不好惹么?呸,全都是大饭桶、大脓包。绝尘师太,你不妨放开胆子讲,本将军沾沾自喜,你又能奈我何?” 绝尘师太疾恶如仇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竟敢出言嘲讽人,如此之狂,令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好,贫尼就先领教领教你的三尖两刃刀。吕施主,请出招!” 众人不知一向冷静的绝尘师太今日何以沉不住气,非要与吕子龙大打出手不可?若问她有无十成把握胜吕子龙,她心下没有底儿,毕竟吕子龙太过骁勇凶悍,连胜四大掌门气势如虹,他的刀法太过玄妙,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司马云龙、陈凤如一愕,心下明白,掌门师太执意与吕子龙动手,是怕他会伤了司马云龙。便对这位掌门师太又多了许多敬重和感激,想自己所惹的祸,万万不能让老人家为自己扛。再者说,自己虽一再说不与吕子龙动手,可并没有说不敌。司马云龙打定主意,吕子龙不出手为难师太便罢,一旦出手,自己绝不袖手。 吕子龙头一抬,冷冷的道:“绝尘老尼,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本将军也无可奈何!”随而愠声大叱:“老尼姑,接着!”刀交左手,右手运足劲力,如鲸鱼吸牛,将二截条石中的一截遄然吸至空中,掌骤然而翻,嗖的一声,条石如山被倏然推向老尼胸前。条石在真气的相拥下,以推山填海、万夫难当之势压去。 群雄及绝尘师太均一愕,万未料到吕子龙倏然出手,益加未想到他一出手,便如此凶悍,内功刚猛至极。 第三十七章 至尊神剑 “师太,您身为一派宗主,不宜轻动,对于吕将军这道小小的题目,还是由晚辈代劳,草草书写了吧!”司马云龙纵身跃上挡在飞来的泰山前。轰的一声,真气飞出,竟将大石推往空中,举重若轻,颇显轻松洒脱。紧跟着,右掌一翻,砰、砰、砰,凌空击出三掌,真气犹如大锤将条石击成数十块小石子。噌的一声,一道白光直冲天空,冲向流星雨,右袖一翻,一招鲸鱼吸水使出,将所有流星一一吸进袖中。落地时,右袖随之极为洒脱的一翻、一摆,唰的一声响,似变魔术是的将袖内流星倾数拈成齑粉,纷纷自袖子中飘出。 凌空以气击石已是上乘内功,而袖子一翻转即可将无数小石子拈成石粉,这需要在袖子中有二股真气相击、相揉。这手绝艺对于一般高手而言乃是终生奋斗的目标,而对于司马云龙而言无非是雕虫小技、并不值一提。 众位掌门人、吕子龙、天下英雄观司马云龙内功修为如此了得,不由得暗暗翘起了大拇指。知道这位白衣少年诛杀“塞北双雄”、击败冷玉凤的门人并非侥幸而为。天下英雄均说,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中论武功、人品、相貌、谦虚首推这位白袍佳公子。 郑万元对绝尘师太道:“师太,你已经见到了司马少侠的身手,你看少侠的内功是不是很深厚哇?” “这一点的确出乎贫尼的意料之外。”绝尘师太面印惊喜。 郑万元又问道:“师太,你认为凭我的武功,能不能胜了‘塞北双雄’?” 绝尘师太虽然不明白故人何以问这个问题,知道真假话都不便说,遂在两可之间,折中道:“依贫尼看来,你以一敌二,打个平手应该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吧?” 郑万元是刚正不阿的大侠,更是谦谦君子,他深知绝尘师太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人前顾及自己的面子,可败就是败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苦笑一声,面溢羞愧之色,坦荡的道:“师太,你这么说可当真是抬高郑某了。说来当真是惭愧,郑某虽然欲手刃‘塞北双雄’,然而一出手,郑某当真枉称一门之主,委实非二贼的敌手。”向司马云龙一指,极为崇敬的道:“而司马少侠一出手,则在数招之内即使二个贼子双双归了位。关键是我们不知道上官青云大侠的绝技周易六十四路夺命剑,而少侠则尽数知晓,这一点已经在杀手‘独手荆轲’左仲仇的身上得到了印证。” 绝尘师太心下更加喜欢司马云龙,益加替秦美英、陈昌夫妇高兴。道:“郑庄主,听你一言,又观龙儿的出招,可以看得出来龙儿的内功修为非比一般。”扭头见陈凤如笑庞如花,盼睐生姿、动容多致,略点了一下赞许的头。 玄真真人见司马云龙胜而无有骄色,益不自耀,对其好感渐增。拈须长叹,啧啧连声:“哎,这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赶旧人啊!贫道眼浊竟不知江湖上有如此一位后起之秀,今日观来,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是啊,看来我等已经垂垂老矣!”智云甚是中肯玄真真人的说法。 司马云龙有如此雄厚的内功,令吕子龙感到始料未及,不言而喻其乃系难逢的对手,今日既然相逢,务必得斗他一斗。武林高手深知,通过苦习固然可以使自己武功大大长进,可毕竟尚有不足之处。这不足又如何能够看得出来?也只有通过与高手的决斗来印证,来找出不足的所在。这无疑是吕子龙想与司马云龙一战的重要缘故,这使他下定了决心,排除万难非得与他动手不可。大步上前,说道:“哈哈,老和尚你说了一大些话,说来说去,只有这句还有那么一点儿道理。正如你所言,你们的确老糊涂了,若不是自己老糊涂了,岂能四人连战一人不下反而尽数败北呢?” 四位掌门人及其门人一个个均感无地自容,心下大为恼火。司徒文远忍不开口道:“将军此言未免有大言欺人之嫌!” 吕子龙满不在乎的道:“本将军一向欺人,但不讲大话,欺人所凭的更是真功夫。不似你等,自称什么掌门,平素八面威风、大话连篇,一动手尽皆不堪一击。” 司马云龙听吕子龙开口便对各大门派大加讽刺,深怕各门之主一时气愤群起来攻,到时局面更加难以控制。大步上前道:“将军很是抬举在下,在下若一再推辞,那便是小视将军了。如许,在下就老着脸皮,先来领教一下将军的七宿苍龙刀法。” 吕子龙倒提三尖两刃刀:“好极了,本将军自是求之不得。刚才本将军领教过了阁下的内功,但觉得未过瘾,最好是痛痛快快打一场。小子,你亮兵刃吧!” 司马云龙一摆手,严严然的道:“且慢动手,在下尚有一言要事先说明。将军,咱们皆是男子汉,把话说在前头而后再动手也不迟。咱们点到即止,倘使在下能在比试之中侥幸胜将军一招半式,请将军今后勿要夺玄真真人的盟主之位。” 吕子龙颇为豪迈的一拍胸膛:“好说,只要你能够胜本将军手中这口刀,一切诸事本将军均可依你。说白了,你如胜了,别说叫本将军放弃区区盟主之位,纵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本将军也不皱一下眉头。”逼视司马云龙,问道:“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你胜不了本将军,那又当如何?” 司马云龙沉吟片刻,凛然道:“将军问起,在下不敢不说。倘若在下学艺不精,以至于在天下英雄面前败在将军刀下,在下定然竭力劝说真人将盟主之位让给将军来居。对于在下的回答,不知将军可否满意?” 天下英雄闻听司马云龙之言,立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轩然大波,久久不息。吕子龙不解,又问:“你凭什么令玄真将盟主之位让出?” “这个在下自然有办法,就不劳将军挂心了,将军只说同不同意就可成了。”司马云龙有些神秘的道。 吕子龙三眼间尽是欢喜,朗声说道:“大丈夫一言重如九鼎,本将军对此回答满意得甚!对了,顺便问一句,咱们是在这儿比,还是另择个比较干净的地方比?” 司马云龙心中思潮起伏,四外望了一眼,道:“这里地方很宽敞,犯不上舍近求远,在下认为在此地比试就挺好。将军,你认为呢?” “在何处比试本将军听你的,关键是你的功夫得令本将军称心如意才行。”吕子龙满面吁吁自得之色,颇为悠闲的道。 玄真真人关心地道:“司马少侠,贫道有些担心,你真能胜了吕将军么?” 司马云龙道:“真人,您大可安心,吕将军一代豪杰,必定会容让晚辈的。对了,晚辈尚有一不情之请,请真人传令,命令在场所有人后退一些,因为这里的场地有点儿窄,不便我们二人施展。请真人务必帮晚辈这个小忙!” 玄真真人乃是一代宗师,知道司马云龙如许讲定然另有隐情,他不便直说,自己也不好唐突出言相询。当下点头道:“好的,贫道就传这个命令!”绷起脸,气起丹田,以内力向四外传着指令:“各门门主、各派掌门、各路大侠、各路豪杰,诸位听好了,请大家卖给贫道一个薄面,各自向后退三十丈。如无有本盟主的命令,任何一门、任何一人,均不得上前一步。”立时扭头对智云监院吩咐:“智云,倘使有人不听本盟主号令,胆敢擅自上前,请你当下一掌将其击毙。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群雄无不肃然起敬,均知这是盟主所下的第一道法旨,无论如何亦不该、不敢违命,遂齐声高呼是,纷纷如海水退潮一般撤去。群雄虽在后退,目光则始终未自吕子龙、司马云龙、玄真真人、陈凤如、月儿身上移开。智云见群雄徐徐后退,便合十双手,说道:“请盟主放心,决计无人敢违命!”说毕也向后退却。 微风扶来,令人心生几许凉意。陈凤如见场中仅剩她与他、月儿、玄真真人、吕子龙,含情望着情郎,用恰恰融合的声音叮嘱:“大哥,你……你要多加小心哪!” 玄真真人 也道:“是啊,少侠,你切莫掉以轻心!” 司马云龙哧哧而笑,一付坦诚悠闲的模样,道:“真人、如妹,你们完全不用如此悬悬于心,我与吕将军以武会友,不会有危险。” 吕子龙神色傲然,道:“二位不必如此忧心如焚,令本将军极为看不上眼的路子安,本将军均不曾伤他,又岂会伤一个自己所喜爱的对手?” 三人并未多言,徐徐向后退去,陈凤如的一刻心早已悬了起来,每每退一步,对司马云龙的担忧便不由自主增加一层。三人并未退到群雄现在的位置,而与他们均有十余丈的距离。 “小子,现如今场中独剩你我了,你不亮兵刃、不动手又等什么呢?”吕子龙用刀一点对手,示意其先出招。 “将军既然如此讲了,何不出招来击?”司马云龙一面出言反问,一面将手中白绸包裹颇为随意的横在胸前,左手平托,右手小心翼翼的解开系包裹扣,一层层打开白绸。渐渐的,七彩光芒随着白绸子一层层被剖开而越聚越多,越来越强。 白绸子被司马云龙顺手扔至一旁,令人惊讶万分的是他手里的剑。这是一柄与众不同的古剑,剑柄俨然一条金光耀眼、栩栩若生的金龙,龙头即为剑的护手,龙尾即为剑尾,龙的双眼射出光华夺目的红芒,赫然二颗赤珠,龙脸双面均嵌有白光闪烁、无有斑点的美玉,龙口大张含着一颗足有虎目大小的墨绿色、光芒四射、炜炜生辉的绿珠,一半外露,一半隐于剑鞘中,剑柄上竟雕有大小不等、闪光发亮的龙麟,剑尾上镶有二块美玉,剑鞘看似是洁白无暇的美玉,实则是上等白钢,雪白的剑鞘上两面分别嵌着七颗七色起伏弯曲如龙纹形的宝石。不说此剑价值不菲,纵是上面的一颗珠子、一块玉石,也是价值连城之物。此剑一现青城山,各色光芒炜炜如电闪光发亮,直射向云天之外,大有与炎炎金乌争辉论明之势,耀眼的程度不好说,反正群雄一见不约而同的闭上双眼,可心下按不住,又纷纷睁开,死死盯向光芒。 “九龙至尊剑!”、“又是一柄九龙至尊剑!”、“哎哟,莫非这才是真正的九龙至尊剑?”、“怎么会在他手里?”宝刃一现,立时引起轩然大波,人声鼎沸,群豪万分惊诧、纳闷,更有失魂落魄、垂涎欲滴者,也有双手欲动、心下奇痒、饮冰征营、惶恐焦灼者。不论几位掌门眼中溢出惊讶之光,还是怔忪之光,总而言之,是张口结舌、无话可说。有人在想这柄剑也一定是假的,毕竟少年人功夫有限,得到真剑也未必能够抽剑出匣;有人认为在两可之间,没准或许为真;有人暗道,此剑剑鞘为银色,真剑剑鞘是金色的,说不定少年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家里甚是有钱,故意在剑上嵌了这么多宝石珍珠,使其剑与九龙至尊剑相类。 郑万元下心最为纳闷、震惊,心底狐疑:“怎么又出来一柄九龙至尊剑,这剑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怎么他的剑鞘是白色的?莫非这少年便是传言中在洛阳现过身的那个持剑之人?他敢人前与高手过招,难道凭他竟解开了剑上的秘密?他此刻扬剑立威,真有打败吕子龙而顺便号令群雄之心?” 吕子龙固然少在江湖上走动,可江湖上的传闻还是了然于胸的,而今见又一柄宝刃,亦难免有些头晕、不知所以。突见美少年一晃宝刃,喳的一下,出人意表的竟将其钉入青石中三寸许,宝刃兀自四外霍闪放光。陡然之间,赤手一笑,心下恍然,知在动兵刃之前,他有意与自己一比拳脚。不错,而今一会高手中的高手,独搏兵刃不能尽兴,如与其比兵刃前比比拳脚这才叫过瘾,相信他的拳脚一定强过适才的李志成。心溢此念,亦插刀立地,双目紧盯着对手,双手不自觉的弯曲成二只鹰爪,通过骨节吱吱作响,知其双爪上已运了劲力,万事俱备,只待敌人发招。双方伫立须臾时刻,吕子龙见敌人未来进攻,忙问:“既然想比拳脚,何不进招?” “将军,你我固是未谋一面,然也算神交已久,你长我幼,理当将军先赐教;再者,在下一向久仰将军威名,故不敢先出手。将军先请!”从司马云龙的神态、口吻、语气上看,完全不似在拿名誉、性命来与人搏,一付与朋友切磋技艺之态。 “好,还真是泥中之莲,谦谦君子!能与阁下过招,纵败犹荣。如许,你小心了!”吕子龙纵身飘忽飞上,去势又快又急,出手更加捷,一爪上行,一个飞龙在天侚锁向敌人嗌部,为的是调出敌人目光,一爪蓦去狙击,侧击敌人肋下精促穴,这一式奇峰突起的要旨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这三指上所运的劲力上可知,别说区区血肉之躯,纵是钢刀也可捏成飞刀。 “龙爪手,好一招奇峰突起!”司马云龙未出山已晓天下各门武功,故当对方一施神技之时,亦知其名称要旨、手法招式。被吕子龙调出的右掌骤改路子,由沉猛的路子顿易快捷之路,目标直指敌人腕上会宗穴。这一招枝指猿猴固然非攻敌人罩门,然亦是攻其必救之处。吕子龙微微一凛,着实未料到敌人了解自己的身手,更加未料到敌人出手如此之捷。虽抽招变招亦为其将后路堵死,但立地回爪出脚遄然踢向对手凤尾穴。能随敌招变而改,才是高手,司马云龙就不失为高手,顿时出手指急疾弹向吕子龙足内踝上七寸处的中都穴。 “好一招伯牙弹琴,果真比李志成那草包强万倍!”吕子龙对司马云龙的身手不仅满意,简直佩服。嘴兀自在动,身姿顿晃,犹如飓风自美少年头顶刮过,双爪霍闪迭出,一招一鳞半爪倾力而售。真气包裹着爪直抓向少年背后督脉的脑户、风府、陶道、身柱、神道、灵台等三十个大穴。爪爪相接相衔,加上快如山蹶,使人只睹倏有倏无的一爪二爪,而实则是数爪齐出。正因为神秘异常、外溢一爪半爪,才得了一鳞半爪的名目。 司马云龙盘旋前冲数丈,双足轻轻急点三尖两刃刀刀面,借力飞回,因深知对手身披软甲,故虽然凌空虚点,可目的地不是气海、丹田,而是敌人嘴边的地仓穴,其势蹶蹶,不错,软甲固然包裹全身,可终无法连面目也护住,自此处入手是明智的选择。吕子龙当下斜身相让,可一正身甫见敌人飞来的是拳,而其目标依旧是自己面门,来势有增无减,仍然骎骎如天马行空。原来,司马云龙所施的前招为点穴,料定对手不能不闪,故中途又化为拳法。吕子龙一惊之下,立时后却以便为自己赢得出手的时间,止步时立刻施五爪,啪的一声,将铁拳牢牢叼住。二手相吻,二人谁也不甘心认输,各自腾出另一只手继续相搏。 吕子龙的双足屡出,倾受踢穴、踹脉、蹴经,另一只手相辅不时以弹穴、打脉、托肘、锁吼等等各色老辣的招式,攻击敌人两肋大穴、身后督脉及各处大穴。不论拳、爪、手,遮莫脚无不是硬功夫,而且专讲究以快打快、以猛制猛、以刚克刚。 对于吕子龙的身手,司马云龙亦暗翘大拇指,他虽出招快若电,暴若山倾,可并不想以硬打硬,而是从侧面捷巧入手,从敌人招式破绽之处奄忽入手,攻敌不得不回招自守,屡屡令其进攻前功尽弃。 二位举世无伦的年轻高手近身厮打,片刻之间已连连递出百余招,二人依旧未松开紧紧相连的双手,身如旋风由平地卷起碎石枯枝直啸长空。二人这般打斗,加上又一柄九龙至尊剑现身,顿时至令天下英雄无语、噤若寒蝉,全成了呆子、哑巴。这也难怪,在其间,二大高手各易了不下数十套武功,掌法、拳术、指功、爪功、打脉、点穴等等奇异神秘、高深莫测的功夫。 奄忽间,二大高手于空中煞住旋转的身形,各自加劲,输气己手,用以震开敌手。过去,二人之所以未发真气相震,即恐一开自己会为敌人内力趁势震伤,令敌人有可乘之机;而如今,二人不想僵持,想在拳脚上见个高下,至少吕子龙心情如此。轰——,在平地多出无数坑时,二大高手各自后翻开来,暂时分开了。二人落地 的情况则略有相异,司马云龙稳如泰山,吕子龙则后却了几步。 吕子龙心下忖度,用什么武功甫可压下敌人的气焰。大脑电闪,出现数项武功,突而顿止,眉宇间微渗僖色。“司马云龙,瞧我神风掌的厉害。风卷残云——”奋力啸天,意出气走,倾力推动双掌。掌风顿时呼呼,果真是黔风突起恚咆,怒卷天边残云,铺天盖地、声势汹汹而至。由块块青砖砌成巨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拍向敌人。 习精这神风掌的要诀就在内功的修为上,功到气压万里山河,全可卷走一切。但凡武功均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内功精深者售出远比内功平平者强。也正因为吕子龙内功修为颇为不凡,故其把神风掌已习到巅峰。 司马云龙了解这解神风掌的精意之处,故而十分清楚何种武功能顺利化去它。提气丹田,奋力疾挥双拳,霎时见他每打出一拳顿时化成十八拳,使得满天凭空出现不计其数的铜拳头。万马千军杀在一处,轰隆隆雷声难止,真气如阳光向十方疾刺。司马云龙一出拳,少林众僧无不失声而叫:“啊,十八罗汉伏虎拳……” 吕子龙冲开云雾,发起新一轮更猛进攻,一着黑虎掏心倾力施出,轰的一声,正打中敌人气海膻中穴上。奇怪的是敌人平展双臂、恍如无闻,大喜之余立时加劲,真力犹如洪水猛兽灌入其体内。二人凝固听风时,天下英雄虽寂静杜口,愕然骇然,吕子龙心下窃喜,心说这一役业已以自己的取胜而将要告终了。殊不知,体内顿增真气乃是每个习武者所梦寐以求的事,然而猛击进来的真力就如江水灌禾苗、石击平波,会干戈难弭。正途输进的真气自是令人受益非浅,可不适当硬生生灌进来的真力会使人内息大乱、会摧断人心脉。吕子龙这招忒也老辣,可也晓得对手内功不凡,此一拳下去对他而言充其量是受内伤,心脉则不会有损。 司马云龙并非闪不开吕子龙这一拳,而是有意如此而为。他知敌人此招的玄妙之处,敌拳一抵,立时追忆起《易筋经》中有一章关于巧妙化去敌人打入体内外力的奇招摘星换斗的说明:“已伤尽由硬阻彼力,来势尽挡之难也,莫若开气海之门以纳客,善导不速之客自后门遁之……”司马云龙立时照办,将气海之门大开,引敌力不断顺着任脉辗转来到阴维、阳维二脉,开足心后门,送客于千里之外。见真气顺其足直冲三丈许,地下雷鸣不绎,顿时真气、砖石横溅,形成极为壮观的场面。 吕子龙乍见敌人的功夫如此精湛,大惊之下飞身后跃开来,落地之时,右脚立时扫出,将脚下数十块青砖一一踢向敌人,恐敌人趁势来攻,忙绰起三尖两刃刀。 司马云龙冲群砖轻轻弹了几下,群星纷纷坠落,石碎沙飞,大占上风,同时也抄起了插入石中的剑,可不知为什么并没立时进攻,仍关注着吕子龙的一举一动。 吕子龙拳脚不敌,甫抄起兵刃,然而见到敌人也抓起长剑,可并没趁势攻过来,怔了半晌,方问道:“你已经大占上风,为何不趁机拔剑冲上来?” 司马云龙向吕子龙一伸手:“将军,你我在拳脚上可谓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又何谈占上风一说呢?另外,请不必惦念在下之事,在下觉得要拔剑之时自会拔剑。将军,请继续出招吧!” 第三十八章 龙争虎斗 闻听此言,吕子龙还道对方有小视自己之意,稳定一下蹶蹶忐忑的心愫,遂大声喝道:“小子,你不拔剑也可以,但不许败北后抵赖,反咬一口,说本将军欺负你一个后生,不给你拔剑的时间。”提丹田之气,犹如大鹏展翅,纵身奔向佳公子,刀孕无穷劲力,霍然闪过长空,一式一泻千里劲力十足十,毫不容情的奔对手劈去。司马云龙毫无力气似的抬起宝刃迎着白光冲去,镗,二刃交鸣后立时分开。 劲敌当前,吕子龙诚然不敢迟疑,立时抽刀变招,三尖两刃刀更玄妙的以一式银龙点首噗噗罩住对方胸前膻中、神封等穴,明晃晃的刀如漫天飞舞的柳絮在怒风吹动下扑到。司马云龙见敌招式玄妙,双腿左右一分凌空而起,致使徒然而舞的飞絮倾数自胯下飞去。吕子龙一翻刀,立时走下盘,扫向刚陨地的对手。 司马云龙虽然也击败了不少敌人,然而以往的敌人用绳子捆在一起也赶不上半个吕子龙。呼的一声,如有人在背后推一把,身子直向前倒下,双腿后甩,离地三尺横在空中,这么一来却刚好闪开敌刀,同时又顺势移动剑尾,迅捷无匹递到对方喉下七突穴。恁么一来,便由躲闪变成攻击,尤其是速度绝无仅有、奇快无双。 吕子龙绝非一般刀客,深悉让敌人得手的后果,一低头,在敌人兵刃恰巧飞过时,双手一用劲,呜的一声狂吼,三尖两刃刀向回一兜,一招猛虎回头疾驰扑向对方左肋、左胯骨、左腿整个左侧身子,刀影绳绳不断,刀气袭人,刀光耀眼。司马云龙不白给,提气向右凌空似电翻滚着飞出数丈,轻轻巧巧、无声无息的坠落在地上。他这招野莽翻身虽非进攻招式,然而展得极暴,尤其身子尚在空中,无力可借,所凭乃是深厚悠长、绵绵不断的内息。 吕子龙没有料到自己七宿苍龙刀法中颇为不凡的一式竟未奈何得了身子尚悬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少年,佩服之余益加使劲。嗖的一声,白光欻然一现,石破天惊、凌厉激跃直射数丈外的对手。这招奇兵突现的要旨就以迅捷、以出人意料、内功十足见长,一旦致敌,必将摧毁敌人大穴、震断敌人经脉。司马云龙犹如脚下生风飘飘升起,白光在身后陨地,蓬的一声摇岳狂响,石块、砖屑一齐四射。司马云龙则疾冲向对方,岂料吕子龙早有预料,颤动三尖两刃刀,上二刀、下二刀四刀齐进,这一招四季如春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司马云龙顿时提气后却,左手长剑上一抹、下一勾、左一拨、右一封,铮铮齐啸,尽将敌招一一化解。吕子龙丝毫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颤刀变招,腾出右手,而左手舞刀呼呼生风疾攻对方面门,此招虽快、虽凶,则是虚招,意在将对方目光调出,右掌自下吐着阳气,凶悍非凡的击奔其胸前。司马云龙闪开敌刃,见真气喷来,忙提真气后飘,犹如朔风太猛烈吹得他似鹅毛一般后飞。吕子龙略微一惊,不曾料到对方的轻功已臻化境,嗖的一下,宛若一阵金风射去继续抢攻。 丽人“双刀飞燕”陈凤如蛾眉含愁,凤目圆睁,望着吕子龙一招招疾攻心上人,不禁唬得花容失色,心中突突乱跳、傽偟不已,双手牢牢攥着双刀,晶莹的汗珠自双手不断下坠。那双含情孕忧的妙目一眨不眨,只是那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不住随着空中意中人的左躲右闪而流盼。 天下英雄见真气袭来,胸中内息窒滞,均觉有些不知所措。绝尘师太乍见少年手中剑大吃一惊,待见少年人的轻功已经入化境,觉得他轻功已经远在自己之上。对身侧的郑万元道:“郑庄主,咱们之中只有你以前见过这少年的武功家数,你可知他为何一再防守退避,为何不进攻,如此一来,他能胜得了吕子龙么?” 郑万元心事重重,一直苦思这少年人手中剑是真的还是赝品,如果是真的,他的剑又自何处得来,他有了宝刃又何以不在玄真真人出任盟主前抽剑立威等等诸事,倒是不为司马云龙胜不了敌人而忧心。蓦听师太一问,忙回道:“不瞒掌门师太,少侠不出招而退的原因我也说不清,因为郑某人虽与少侠相处了一段时日,可并未有幸一睹他施展剑法。不过,我知道少侠对各种武功要旨均甚是精通,他不急于进攻可能是想进一步了解吕子龙的刀法家数。” “冷面观音”绝尘师太心下费解,了解陈昌、秦美英夫妇,以他们的武功那是调教不出来司马云龙这样的绝世高手,这少年必有不凡的师承来历。问道:“郑庄主,你可晓得他是谁人门下的弟子么?” 郑万元一直都认为司马云龙师承飞鹏庄,然而一见他的身手,又听师太一问,也感到以陈昌的武功根本无法调教出这么一位高手,此人虽来自飞鹏庄,可未必师承飞鹏庄。尴尬的道:“说来惭愧,司马少侠的杀人手法我虽见过,然而凭我的见识竟自他的招式中看不出他的师承。上次见他出手刚猛之时比少林的硬功益为了得,柔时照武当的武功还要柔许多,身形宛如一片落叶,脚下就似有气在吹,只知他的轻功、内功均双双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随而苦笑一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郑某一直误以为少侠师承飞鹏庄,所以对于他的师承并未追问,师太所问郑某真的不得而知。” 绝尘师太眼睛一亮,计上心来:“他是何人的弟子,相信凤儿必定一清二楚,待这场厮杀结束,我一问,凤儿定会和盘托出。”说道:“虽说少年人武功不凡,可贫尼还是为他能否胜了吕子龙而忧心。” “为后辈担心固然无错,可师太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司徒文远轻松的微笑道,看他的表情似乎对于司马云龙能取胜有十足把握。 “岛主此言何意?”绝尘师太不解的问。 “玄阴剑”岳镇龙颇为赞许司徒文远的高论,捻须莞尔道:“掌门师太,岳某认为司徒老弟之言极是。师太,你不妨仔细看,司马少侠的身法一时比一时快,根本不像防而无力还击、无时间抽剑。以岳某看来,少侠这是以退为进的法子,之所未出剑还击,乃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一击致敌的最佳时机。” 这当口,受了伤的李志成、公孙剑早已无大碍。公孙剑、路子安、李志成、韩金龙等人站在一起,初见司马云龙亮出了剑,以为他要扬剑立威,迫使自己曲膝称臣,无不惶惶不可终日。又想这柄可能也是假的,毕竟剑鞘的颜色不对,可又不敢十分肯定,为了这个他们真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少年手里的剑抢下来一鉴真伪。心中憎恨吕子龙令他们一世英名尽毁,当见到司马云龙出手时倒颇为喜慰,然而见他一直防守,始终未抽剑还击,心下既失望,又紧张,还有一丝不明所以。失望怕真如先前所言,司马云龙一旦败北,各大门派必得尊吕子龙为盟主,盟主之位为吕子龙窃居自己焉有好日子可过?失望的是司马云龙未能立时拔出长剑斩了吕子龙,似乎惟有吕子龙死了,自己这份耻辱方洗涤去;紧张的原因是唯恐司马云龙手里剑是真的九龙至尊剑,如此吕子龙败的面大,吕子龙一败,司马云龙在天下人眼里就不是无名小卒而是一代大侠,声明日隆,自然要称雄天下,到头来自己不但得听他的号令,关键是自己均在他的算数中;不明所以的原因是假若自己的担心变成事实,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呢? 江振天和智云也在小声着嘀咕着,虽然听不清在议论什么,可也能猜到谈话的内容也与司马云龙有关。武当掌门乍见司马云龙的轻功,不由得满面惊骇之色,虽然看不出他师承何门,然心下颇有武当门内轻功青云直上为少年所偷习的感觉。他初时还真的有点儿为这个少年担心,凭他的见识自然对于少年有无真本事一目了然,故而使他多皱的老脸上稍稍溢出一丝喜色,瞧到满意处也会捻须莞尔,微点其首。 二人在空中的厮杀仍在进行着,依然是司马云龙在防守,吕子龙在频频猛攻。吕子龙那洸洸威武的身形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鲜明闪亮的金甲化成一团金影,死死匝着对方 。三尖两刃刀如蛟龙围绕着敌人,招招式式不仅潇洒,而且刚猛凶悍,连连递至其身前。司马云龙未拔出长剑,身影如一片飞羽,被对方刀上发出的寒风吹得上下飞舞,致使对方刀刀劈空、刀刀扫空。三尖两刃刀就要碰到司马云龙的锦袍,他轻轻一飘,便轻描淡写的闪开了,身形潇洒快捷。 “吕将军多加小心了,在下要拔剑进攻了!”司马云龙一闪即过,一语未止,左右旋转凌空侚起,呛啷啷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震撼云天,抽剑时加上了内功,以至于其声浑厚悠长。长铗冲天,立地引来闪电雷鸣和黔云玄雾的被击裂。司马云龙长剑一出匣,立时使天下英雄愣住了,皆变成呆若木鸡的傻子。这剑从剑的护手到剑尖一色血红,周围匝绕着足有七尺长、三尺宽的金光。 这柄剑才是传说中那柄九龙至尊剑,当年此剑落入欧阳旭之手,欧阳旭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揭开了剑上的秘密,并根据剑上上官青云所遗留下来的剑谱及毕生收集的武功秘笈、自己一生所习,博采众长创出九龙幻影十八式。欧阳旭将九龙幻影十八式传给弟子,又将九龙至尊剑赠与弟子,命他用其来维护武林正义。因为司马云龙惟恐节外生枝,所以一直不让剑与人见面,而此时他欲平息内乱所以抽剑一战吕子龙。 此剑能变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种颜色,长剑一旦出匣,会立时射出七尺长、三尺宽的金光。剑刃固可切金断玉,金光可以为使剑者以浑厚的内功推长百倍,杀数丈之外的敌人在无形中,一旦使出气势如虹、石破天惊。若无上乘内功,甭说想以剑光击石杀人,纵是想抽剑出匣也万难遂心。 司马云龙拔出千年神兵刃,长剑一颤,虎虎生风,一式赤龙开天带着无穷无尽的变化、后招,直捣吕子龙金甲上的护心宝镜。血溅长空,金风习习,风驰电赴,有如神助。吕子龙乍见对手剑招玄妙老辣,后招变化无竭,惊讶、恐惧蜂拥而至,他呆了,知此招太过玄妙万方,一旦还手,敌人后招随后即至,再者一旦相架,自己的刀非一分为二不可。正因为他不了解敌人的招式,甚畏九龙至尊剑的威力,遂急忙向右侧飞闪,才使血光从身侧飞逝。 果然,司马云龙未待前招使老,抖腕颤剑使出后式,立时之间红河流动,宛如赤龙横行无忌、势不可当的飞跃。寒气、劲风直冲九霄,以至于地上的砖块、落叶均被其吸上空中,呜呜猛啸,势如狮吼又似海啸。吕子龙立时飞闪,待敌刃一过,马上使出七宿苍龙刀法中的杀招关帝托刀、洛神舞练、财神到家,初使关帝托刀,中途疾变为洛神舞练,待到敌人身前又变为财神到家,这三招均有玄妙的后招,变化疾巧,一气呵成使出来,全无半点儿凿过的痕迹。别看吕子龙的招式如狂浪击来,凶悍异常,尽为敌人的高崖震成片片飞雪,四散弥遁。吕子龙通过此招的进攻不但为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对手而感到庆幸,然而更加为对手的奇招而惊讶,心下对于战胜他的信心也渐渐在下降。 玄真真人一面观战一面狐疑:“他……他持的不正是传说中的九龙至尊剑么?啊,不对,剑不是在郑万元之手么,又怎地会在他的手里,郑万元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哎哟,他的剑招好生精妙,这剑招变化万方、后招奇出,这是什么剑法,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上乘剑法?”他自认为对于天下剑法无所不知,然对于司马云龙所使的剑法他诚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剑法与少年所使的剑法相比不足一道。一扭头,见陈凤如螓首印笑,忧容尽逝,便问道:“司马夫人,你可知尊夫的剑是从何处得来,这剑又叫什么名字么?” 陈凤如虽对玄真真人对于自己的称呼很是满意,心下暗忖:“这是他师父给的,只是大哥不要我将师承及有关之事告诉他人,今日一旦讲出去,大哥必会不快,甚至会恼我的。”想至此,脸上溢出一丝尴尬的笑怿,佯装不知:“嘻嘻,不就是一件兵刃,一把剑么,还有什么名字不名字的?我不知这剑他是从何处得来,自然不关心剑的名字。真的,对于这个问题,我确实不知道。” 玄真真人捻着银须,又问:“那么尊夫又师承何人呢?” 陈凤如言不由衷的道:“真人,抱歉得很,这个问题,我……我也不大清楚。” 玄真真人虽见陈凤如表面上一问三不知,然从她的支支吾吾中可知她一定清楚,只是不知何故不敢对自己明言罢了。然而,自己亦不好对一个后辈恐吓逼问,故见他双眉一挑,立现不满、不悦,一语未发,举目盱向空中,仔细观看少年的剑招,以求凭自己的一双慧眼瞧出些端倪来。 郑万元不由得喜从天降,兴奋得忘了一切,手指空中,笑着对同道说:“哈哈,几位,郑某没有骗你们罢?看看,司马少侠果真一出手即大占了上风……” 绝尘师太惊问:“郑庄主,你看他手中的剑!” 郑万元定睛一瞧,不禁恍然大悟:“看其外像九龙至尊剑,莫非……莫非他手中的剑才是真正的九龙至尊剑?” 岳镇龙等点了点头,司徒文远不解的问道:“诸位同仁,此铗乃是真正的九龙至尊剑,令人费解的是何故陨入到少年之手,莫非此人即系传闻中那位持剑之人?既然如此,郑兄手中的长剑又是怎么一回事哪?” 岳镇龙沉吟片刻,心中涌出一个想法:“各位,依岳某看来,这位司马少侠即是传说中在洛阳出现过的那位持剑人。嗯……,至于郑老弟手中的长剑,岳某思来一定与飞虎有关,毕竟假剑的最初拥有者乃是飞虎盟,而且他们行事一向诡诈,关键向来与我们正教人士势同水火。” 郑万元殊为赞成岳镇龙的分剖,悆道:“岳兄所言不错,此假剑定是飞虎盟一手所铸。”随后心下百转千回,面现杀气,恨恨的道:“哼,这是汪啸天、庞坤之流挖好了陷阱,引我极为高兴的跃了进去,当真是其心可诛!” 司徒文远话锋一转,问道:“诸位,我眼浊,自少侠所使的剑法中也看不出来其剑法属何门,各位看后是否有同感哪?” 岳镇龙等人面上皆有愧色,纷纷叹息,均说想法与司徒岛主一般,也不清楚他这套剑法的名堂。 公孙剑、肖芙蓉、韩金龙、李志成等人也知道司马云龙所有的兵刃乃是真正的九龙至尊剑,无不既兴奋又惶恐,但无人脸上印有半分笑意,那是因为宝刃现下陨入到他人之手,自己只有干咽唾沫的份儿。肖芙蓉一眼见长剑出鞘,方确定自己的想法无误,她心中一直在暗暗的掂掇思索:“这小子的武功竟然与吕子龙平分秋色,然而凭借九龙至尊剑的威力,他还是能够取得最终胜利的。哎哟,糟了,他……他会不会在打败吕子龙后而立剑扬威于天下英雄面前,命令我们垂手听命?假使是我,我一定会这么干,想来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倘若他的野心一旦得逞,我们的宏谋大计岂不是要功亏一篑?”可转念又一想,竟在嘴角上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笑,倒似真有了计较:“不对,不对!他若真想现下就当盟主,上山之后大可抽剑号令群雄,完全没有必要待玄真真人夺得代盟主之后再抽剑,如此岂不是出尔反尔?通过这些,再加上动手之前他与吕子龙的约定,他上山未立地抽剑扬威,定是担心自己年纪轻轻又无名气,不能令天下英雄信服,方有暂时不当盟主之念。嗯,想来日后他再战胜一些高手,或杀了几个黑道鬼魁,加上今日击败吕子龙,声名自然如日中天,在天下英雄心中也树立起了无人可及的威信,如此一来盟主大位自然唾手可得。有了,哼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待得大会结束之后,说服韩金龙这个大脓包,伺机从其手中夺下宝刃。只消宝刃一经到手,我略施小计,即可不费吹灰之力歼灭盟军,从兹独霸武林、称雄江湖。” 李志成问身旁的路子安:“路掌门,你看他手里的剑是不是 真的呢?” 路子安看了一眼李志成,嗔着李志成明知故问,敷衍:“嗯,能变色、金光围绕,这剑也许是真的吧!” 李志成又问:“真是邪了,怎么会坠入到他的手里了呢?” “这个……这个,路某亦百思而不得其解!”路子安道了这么一句,见李志成不再哆嗦,大脑中则浮现出一大串不解的疑团:“九龙至尊剑不是在郑万元的手里么,怎么又会落到这小子手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司马云龙到底有什么来头,来自何门,是谁的门人?”想致斯,心道:“嗯,顾不了这些了,不管这剑是如何落入到他的手中,也不管他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师承何人,只要他的剑不撒手,我就得想法子把他收拾了,无论如何必须将剑搞到手里。嗯……,他打伤了我的弟子,嘿嘿,有了,我就给他来个出师有名。” 转瞬之间,司马云龙手中的剑已经攻出九招,一招比一招玄妙,一式胜一式威猛,堪称包罗万象。这套九龙幻影十八式囊括了天下诸路剑法在其中,每出一式均藏着无穷变化,其剑宛如神龙在云中,见首而不见尾。自他抽出长剑那一瞬间,立时之间化成九人,其中的八人虽为幻影,可与真人一模一样,令人无法辨清真伪,更加令人称奇的是九个人身后均生出许多如烟的幻影。因为人剑合一至使剑术已臻惊世骇俗的地步,故此使得司马云龙大占上风,将吕子龙围在中央,有如九人打一人。 吕子龙见九龙至尊剑每出二招即会变一种颜色,红变桔黄,桔黄变为黄,再变为绿,又由绿色变成现今的青色。吕子龙眼见无还手之力,耗了这么长时间,内力已经大大消耗,若不竭力反击非败北不可。噌的一声,使尽劲力,从九人织成的巨大剑网中跃后,三尖两刃刀频频摇动,唰、唰、唰、唰、唰,五道白光如五根羽箭,伴着劲气以瞬间万里的速度疾冲向对方。司马云龙一面跃身上冲,一面抬九龙至尊剑反击,剑向下一兜,化成一堵若有若无的光墙相拦。一片至响,白光四闪,真气如烟十方弥漫,使人窒息,令人刺眼。 司马云龙在空中来了个云里翻,头朝下疾冲而堕,长剑裹着唰唰风声,随着身子左右旋转下来,宛如一阵旋风由天急泻,九人化为一个由白芒组成巨型漏斗。吕子龙见敌剑奔百会穴吻来,心中虽惊,可尚未到因惊慌而忘一切的地步,忙双手运真气,一招直冲天外迎刃疾刺,三尖两刃刀包着习习寒风直冲而上。 二件兵刃之间尚距三丈余远,然而二件兵刃上所发出的二股真气已经在前面充当了开路的先锋官,随着震耳欲聋的蓬蓬之声频频传来,二股真气业已先战在一起,如许一来,把个好端端、平滑的场子弄得石粉、砖屑四外飞溅。司马云龙倒悬于空中,仍未止住左右旋转的身形,尽力向下压来,剑一尺一尺、一寸一寸继续指向对方头顶,虽然如此,可长剑仍是与吕子龙的刀有一段距离,有真气相隔依旧无法相吻。 吕子龙举刀过顶、虚刺长空,虽然说敌剑尚无法锁自己的兵刃,可是觉得在敌人强劲的劲力下压下,双足所踏的二块砖头已经给自己踩成砖粉,关键是随着敌人长剑缓缓下行,感到双脚也跟着逐渐向石中陷去,敌人长剑逼下一尺,脚则陷入石中一寸左右,虽然他不想这么向下陷,可脚下所踏的似不是石而是泥,根本不遂自己之意。由此一条,可以看得出来吕子龙、司马云龙所出的劲力均到了吕子龙的双足处,地面无法承受这超负荷的重量,自然变软。 二人坚持片刻,司马云龙的长剑已经向前推进一丈有余,吕子龙的双足已经向石中冲进一尺有余。吕子龙深感内功越发不济,相较之下敌人的内功则益发强劲,知道自己的内功修为无法与敌人同日而语,无论自己如何不遗余力运力相搪,也难以止住长剑前进的步伐,由于彼力强而己力弱,想凭内力来将敌人自头顶上推开,实在是一件殊是棘手之事。可是,他也心知肚明,照此打下去,不用等到自己油尽灯枯,只消对方在此基础之上再接再厉,再加一成内力,自己非得吃不了兜着走,关键是自己这一世的英名也就毁在了这青城山上,毁在了少年人之手。想到这里,满面的倨傲、满颊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那张俊脸也变得煞白如雪,额头上青筋凸起,汗水汩汩而下,不禁想起路子安等四位掌门人败北时的情景。 司马云龙执剑下冲一寸寸、一尺尺,使得长剑已经距离对方的刀不足一丈远,见到对方内力为己内劲所压,自己只消再耐心坚持片刻,敌人必会被震出内伤,这种可怕的后果对方不想出现,自己也不希望看到。他一直旋转着身形,想到这里突而煞住银色旋风,身体如天山顿倾,猛然倒向吕子龙身前,顺势疾冲,长剑如游龙电动,直指向对方咽喉。从下坠至出剑一气呵成,奇捷无匹,这一招的使出更是出乎人们的预料之外。 吕子龙见司马云龙招数神奇,变化往往出乎自己意料,此招更不例外,毕竟敌人这招是在自己内力大耗下才出的,令自己想躲闪、想抬刀相封,均想到而办不到,刀还是由空中走下来,不过微微抬起又不得不放下。虽然敌人以神锋无比的长剑顶着自己的咽喉,可吕子龙面对死神丝毫无有怯惧之意,只是心中翻江倒海,久久难以平静,毕竟他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相信自己会败在少年之手,而且会败得如此之快。呆呆矗立在瑟瑟的凄风中,始终无有一个字自雪白的牙齿间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