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潜龙》 第一回 恶屠不仁 少年抗争 butcher on the way home 盛夏,长长的柳条垂到水面,惟独今年不一样。 正午时分,一丝风也没有,树上蝉鸣一片。 天气反常,久旱未雨,闷热无比。 清水河的水也断流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光着脚丫,被火热的土地烫得一蹦一跳。他本想跑到清水河洗脸,前几天都还齐腰深的水,可今天已经干枯,残留下一汪汪水坑,长满青苔,冒着发臭的气泡。他抹着满脸汗水,转身走向了一棵大柳树,看了一眼树上的柳条,笑了起来。清水湾村有一个孤老人,是个瞎子,靠编制柳条筐为生。孤瞎子跟他说过,一大捆柳条就管三天饭。他先紧了紧腰带,搓着双手,爬上了柳树。他将长长的柳条折下,扔到树下,不大一会就堆了一大堆长长的柳条。正要下树,却看见一根又长又直的柳条在面前随风晃动。他反吊在树枝上向前爬了两步,两只脚打个交叉,一只手就去抓那根柳条。柳条荡来荡去,总算是抓住了,可是由于天旱,柳条变得十分柔软,怎么也拉不断。他不想放弃,又往前靠了靠,柳树枝也开始上下弹摆。他在柳条的根部打个结,拧成麻花,用力一拉,终于把那根柳条拉下来。刚一高兴,手脚一松就摔了下来,落在一堆柳条上。 他摸摸屁股,抬起头看着树枝,伸了伸舌头。突然就听到雷声,太阳高照,也没有云彩。接着下起了太阳雨,地上被大个的水滴砸出了一个个的坑。他闻到了土味,跑出树下让雨点打在身上,感到很凉快。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雨,伴着大雨滴太阳光反而更加强烈,地上的景物都像生了一层光彩夺目的金边。他曾听孤瞎子说过,世上万物皆有灵,天象有预示作用,还说今年大旱是龙王爷犯事了,但湾里人却反问孤瞎子你见过龙吗?孤瞎子就说见过。人们就会笑,眼都睁不开的话不可相信。 光华过后,太阳雨眨眼就停了。 他理了一番柳条,挟在腋下,找个树阴下的石头坐下。拿起一根柳条,剥开一小段皮,用牙齿咬住一头,口中是淡淡的苦味,双手握住剥开的柳皮,用力向外推,柳条便像麻蛇脱皮一样,露出白白的柳骨,最后皮叶缩成一小团落在地上。柳皮叶越堆越高,他为有用的柳条脱完皮,看看太阳还没落山。 他沿着断流的清水河朝海边走去,看到一个稍大一些的水坑,他想水里一定有鱼,卷了一下裤脚,便下到水塘里抓鱼。 一个声音含糊不清,好像是喊救命。 他四下张望,除了海岸就是大海,哪里有什么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弯下腰去摸鱼,可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他又观察了一遍,近处就这么十来个小水塘,从高向低一线排列。他一个一个地看,水塘中有青苔,倒映着蓝天。水板凳不知水很快就会干涸,还在水面上滑来滑去。 他走到第三个水塘时,发现水已经干了,淤泥中被什么东西划出一条泥沟。敢当说:“水都干了,怎么连条鱼也没有?”就在这时淤泥中钻出一个黑头来,看不出是什么水中动物,就说:“我说怎么这里没鱼,原来都被你小子吃了。” 淤泥中的东西终于全部钻了出来,浑身粘着发臭的黑泥。他用树枝挑起来,看到像一条小蛇,可头又大的出奇,还有爪子,又不是蛇。他见小东西已经奄奄一息,心想一定是没水造成的。 他拿那条东西朝海边走,边走边说:“我看你是海里的东西,今后可不能为了吃,命都不要了。” “敢当!手上拿着什么?” 倪屠卖肉回来,腰上插一把剔骨刀,肩上扛着肉骨头。他有一手绝活,能顶着一头三百斤重的猪走村串巷,卖完所有猪肉,骨头却一根不少,完完整整一副骨头架子带回来。 “我也不知道。” “拿过来我看。”敢当站在远处,伸手托着那东西,倪屠弯着腰,看了一会说:“像蛇,又不是蛇,反正是个奇物,给老子回去做个下酒菜。” 敢当一下子跳开好远,说:“不给。” 倪屠摔下肩上的一架猪骨头,看着敢当说:“不白要你的,我用这一挂骨头换,你拿回去烧骨头汤。” 敢当心想老人和自己已经两个月没见油花了,看着被太阳晒得流油的猪骨头,口水滴了出来。他又看看手中的奇物,心想就这么个小东西换这一大堆骨头真是划算,就对倪屠说:“不许骗小孩子。” 倪屠说:“我是名屠,又是村长,谁不知道我卖肉从不二价,办事从不含糊?好吧,一手交奇物,一手交骨头。” 敢当把手刚往前一伸,倪屠就上来抢,吓得敢当跑出一大段才回过头来。 倪屠有些尴尬,举起了一只油花花的大手,看着连连后退的敢当,装作抓痒,在粗短的脖子上摸来摸去,“我挨你说,我就想尝个稀罕。我向天发誓,把我的骨头全给你。” “你的骨头?” 敢当笑得前仰后合,“如果你不守信,我向天要谁的骨头?” 倪屠见敢当取笑自己,强忍怒火,不自然地笑着说:“已经说过交换了,你不会食言吧?” 敢当觉得手中的东西在动,他还真的不想换了,但看着一大串猪骨头,心想还是换,拿回去给老人补补身子,自己也沾点光。他远远地冲倪屠说:“要换也成,要这样我才换。” “只要换,你说哪样是哪样。” “我把奇物放在这里,你把骨头放在那里,然后交换场地。” “你小子,心眼不少!” 敢当说:“离开一步,再离开一步,再退点,放下。一二三,开始。” 两人向对方放下的东西冲去。倪屠向奇物跑,但肚子太大,跑不快。敢当几纵就过了中线,心想肯定猪骨头到手了。突然,那个含糊不清的救命声又传进耳朵,敢当心中一惊,急忙转身又往回奔跑。倪屠笑着弯腰,伸出油乎乎的大手,抓那只还在动的奇物。没想到抓空了。敢当抢过奇物向海边跑去。 倪屠后面追赶,大喘粗气,“石孩子,你说话不算话,算什么大丈夫?” “谁不算话了,我是个小孩,本来就不是大丈夫。我说一二三开始,你自己拿不到怪谁?” “石孩子,莫惹老子翻脸,快给老子拿回来!” “等着吧!”敢当拿着奇物一边向海边跑,一边回头,“等我把它放回海中,带了儿,给你十条八条的。” 倪屠正在骂,一个大浪把敢当卷进了大海。他急忙走到海边,看着随海浪起起落落的黑点,一会就不见了,犹豫了一会,转身走了。 敢当在海中挣扎了一会儿就不行了,绝望中看见有个青年,向他游过来,青年水性出奇的好,一把抓紧敢当的手,轻轻一提,就把敢当提上了水面。敢当看到青年踩水走路,水也只没到脚。 在清水湾可以看到很美的朝阳,可以看落日,放眼望去一半是广袤的原始森林,青峰连绵,一半是碧波荡漾的蔓海。这里应该算是敢当的家乡,但在家乡里敢当没有家。 村里的孩子由于家境不同,分出了等级。穷孩子在一堆,富家子弟在一堆。敢当是一堆也靠不上边,他没钱,也没有家。 倪瓜是倪屠的大儿子,每天有吃不完卖剩的肠花里肚。长得胖,像头猪,两只耳朵也长成了毛茸茸的扇风耳。他已经不算是个孩子了,说话也变得嗡声嗡气。自从听倪屠说过奇物后,连续三年追打逼问敢当。 敢当被倒吊在树枝上,倪瓜用竹枝抽打着,问那条像蛇奇物到底怎么找。敢当说放下来就告诉倪瓜,武爪放开敢当,敢当马上就跑。敢当不想让奇物落在倪瓜手里,倪瓜一伙就穷追不舍。敢当跑回孤瞎子的房子躲藏,倪瓜一伙不敢进去。因为老人也恨倪瓜一伙,只要听见有倪瓜的动静就咬着牙用杆子打,盲人挥杆很准,有一次差点就把倪瓜的茶壶把打掉了。倪瓜又 不想罢休,就在房后高叫,再不出来就把破房子推了!倪瓜有十几个人,推着后墙“一二三推”地叫喊着,没想到这是一间干打垒的石房子,本来就倾斜要倒,被这么多人晃悠,一下就塌了个大洞。孤瞎子气坏了,朝着声音扑上去,被倒塌的房子压死了。敢当暗暗咬牙,定要为孤瞎子报仇。 敢当一声不吭地躲在小土堆上看一群穷孩子玩泥巴,他们把泥揉成团,做成碗,然后向地上反摔,看谁的最响。摔不响的就要当辣椒,去找其他藏起来的人。漪澜的没有摔响,一群穷孩子拍着泥手躲进了海边的礁石,就有人让她闭上眼睛,等听到“开始”才能睁开。 倪瓜突然在礁石后出现,吓得一群小孩子悄悄溜走了。 漪澜双手蒙着眼睛,可过了半天也没有见有人喊“开始”,就听漪澜问:“你们藏好了没有?我要找人了。” “开始!” 漪澜在礁石中寻找,她看见了一个石缝中有黑衣角露出,就轻手蹑脚地靠过去,一把抓住,“抓住你了。” 倪瓜被拉出来,大嘴像瓢一样,笑着说:“漪澜太板扎了,找人找得对头。” 漪澜一把推开倪瓜说:“你是富人,不跟你玩!” “富人有哪样不好?吃好的穿好的。” “吃好的穿好的,但富人的心不好!” “我的心就好,我带你一起耍最好玩的。” “滚一边去,你多大了,还和小孩子玩?” “这有哪样,再耍上几年你不也就长大了。” “不要脸,长大了也不理你。” 漪澜说完转身就跑,她绕着礁石躲闪着。 倪瓜爬上了一块礁石,看着慌乱跑动的漪澜,将两个指头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倪枣就露出头来,伸开两手,拦着漪澜。漪澜忙转身向后,倪瓜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就不跟你玩!” “不玩也行,只要说出敢当藏在什么地方,就放了你。” “我不!你们欺负敢当都快三年,不是连个毛也没找到?依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像蛇不像蛇的奇物。” “我爹说的,还有假?只要一天见不到奇物,就折磨敢当一天。” “害人终害己,没好下场。”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倪家兄弟的厉害。” 漪澜吓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白,叫喊一声:“救命!” “吼些哪样?吼也没有用,刚才那帮穷小子都被骇跑了。” 倪瓜和倪枣慢慢向漪澜合围过去。 敢当听见了喊声,向这边跑过来。他冲到倪枣后面一头撞上去,倪枣被撞翻在地上。 “漪澜,快跑!” 漪澜撒开小脚就跑。 倪瓜冲上去,要追漪澜,敢当挺身挡住。倪瓜气愤地抓住敢当的前襟,用力一拉骂道:“小狗日,找死咯!” 敢当挣扎着说:“欺负女孩算什么本事?” 倪枣爬起来,踢了敢当两脚说:“欺负女孩算哪样能耐,现在就欺负欺负你!” 倪瓜抽了敢当两个耳光说:“把奇物找来,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敢当把口中的血吐在地上,说:“以大欺小,也不算本事!” 倪瓜把敢当摔倒在地,指着鼻子说:“咯是不服?” 敢当爬起来,吐出口中的沙子,直直地站着。 倪瓜和倪枣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敢当再次爬起来。倪瓜打到最后手脚就有些软,看着一次又一次坚强站起来的敢当,就有些下不了台。 “小狗日的不怕死咯是?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胆量!” “有什么不敢!” “要得,我们比一花山,往林子里首一直克,谁先回头就算吭球。” “倪爪要是你输了呢?” “输球了就给狠人磕三个响头,要是你输了就把奇物找来孝敬老子。” 三个人就往林子里走去。 “嗒嗒嗒嗒嗒”林子里面响起死树叶的声音,这是一片很大的林海,树木参天,遮天蔽日,走到深处连天空都看不见。脚下是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荒废已久的小道还能依稀辨认出来,道旁也是荆棘遍布,小道弯弯曲曲时隐时现,走着走着就不见了。阵阵寒风吹过,敢当伫立良久,怅然若失,眼看倪瓜和倪枣钻进了一片浓雾,他这才清醒,迷路了。 倪瓜和倪枣知道这道雾就像是一道门,过了这道雾,就是有名的野狼森,就算有名的猎手也不敢进入。在雾的入口有一个山洞,这是倪盖带他们打猎时来过的地方,两人躲在山洞中,看着敢当东张西望地进了野狼森。 敢当沿着林间小道在白雾中缓缓穿行,不知道身在何处。衣服已经被雾气弄湿了,白雾渐渐散去。敢当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就赶忙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心里好生奇怪,有什么人会来这么远的地方? “绕哥,天已经黑了。” “黑了好,我真希望天天是黑夜。” “咱们快出去吧,我怕。” “你不是要我带你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吗?你不是说过走到天涯海角都不怕吗?” “我们这样走到哪才算是头啊?” “走到哪算哪,只要和欣妹在一起我这心里就舒畅。” “这是真的?” “真的!你还不相信我?” “相信,要让我相信,咱们回城吧?” “城里人多嘴杂,有什么好回的?” “把你老婆休了,咱们名正言顺在一起,不是就没人说什么了吗?” “欣妹,话可不能这样说。我老婆可是已经为我生了个女儿,现在也有四五岁了,还真想她了。” “是想你老婆了吧?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是吃了碗里的,还舍不得锅里的。怪我看错人了,你管你的面子,我走我的独木桥去,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好了。” 说话的女子不过二十岁,生得却相当丑陋,还有两个虎牙,五短身材一晃,转身就跑。 那个叫绕哥的男的却快有五十了,待女子走出两丈开外,他才微微一笑,纵身一跃,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待追上女子,拉着她的手说,“走反了,出林子的路在这边。”那女子半嗔半喜地看了男子一眼,甩了一下手,却没有挣脱,也就任由男子牵着在林子里穿行。 敢当心里一阵惊奇,心想那个男子的轻功极好,要是自己也会,就不用怕倪瓜了。他想跟着出去,但一想起打赌的事,又咬咬牙,继续向里走。野草长得比他高,地上长满了苔藓,路旁到处是腐烂的叶子。四周狼嚎响起,敢当脑门冰凉冰凉的,他用手一抹,汗水也是冰凉。他头皮发紧,头发直立起来,黑暗中有蓝色的光闪烁不定。 倪瓜和倪枣在山洞中也听到了狼叫,十分害怕。过了一两个时辰,还没见敢当回来,天已经开始变黑,两人就跑出了林子。倪枣看见前面有个黑影,远远地喊,“是哪个?”倪瓜也说:“再不吭气,老子可要甩石头了。” “坏蛋,你俩把敢当弄哪儿?” “他自己好脚好手,克哪里管老子屁事。” 甘南见女儿没有回家吃晚饭就四处寻找,听到漪澜的声音赶快跑过来,对倪瓜说:“不要欺压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自作孽,会遭雷公公打的!刚才你说敢当在哪?” 倪瓜低着头,脚下踩着一个鹅卵石滚来滚去,“还在林子里。” “这还了得,就是好猎手也不敢晚上进林子!” 甘南跑到倪瓜家中,向倪屠说了这件事。一个无爹无妈的孩子进了野狼森,许多人知道后也跑到倪家大院。倪屠是清水湾的村长,别不过理,只好答应让有名的猎手们连夜进林子找人,他请猎人们吃饭。十几个猎人手举火把在林子里找了一整夜,也没有找到敢当。 第二天,敢当浑 身是血,脸上黑红相间,肩扛一只大灰狼出来。大灰狼的嘴里塞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木棍上有一道道的血痕。大家问敢当话,他却一句也不回答,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倪枣说:“你是人还是哪样?” 敢当说:“说话算数,给我跪下!” 倪瓜见敢当面目恐怖,行动僵硬,眼中滴着血,手腕露出白骨,一步一步逼过来,不由双脚一软,跪在地上。 倪枣刚想跑,却被敢当变了调的沙哑嗓音震慑住:“说话算话,跪下!” 倪瓜和倪枣磕了三个头。 敢当肩膀上的大灰狼掉在地上,人晃了两下,仰天倒地。大伙围上来一看,才发现敢当身上全是血沟,衣服褴褛,肚皮被狼爪划破,一尺多肠子露在外面。 “快去请李郎中,看看还有没有救!” 未完待续,下段更精彩 请登陆博客http://blog。readnovel/user/656841。html e-mail:50mx@sina 第二回 依依发威 恶遭恶报 倪盖听了两个孙子向敢当下跪一事,十分不满地说:“两个松球,连个野孩子都整不赢!” “整倒整得赢,敢当就是愣球,不要猫命不服输。” “慢慢整球他,花钱拉拢一帮孩子,专门对付敢当,一定要他为你们下跪,爷爷出这份钱。” 敢当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倪瓜花钱拉拢的孩子已经有十多个,人多势众,不少孩子会无端招来痛打。倪爪一伙用弱者心中的悲伤,发泄王者心头的压抑。每次相遇,敢当自然就成了他们练拳习武的对象。 敢当却誓死不跪。 为了躲避这些可恶的拳脚,敢当不得不东躲西藏,最后钻进一棵空心树,大喊有蛇。 倪瓜一伙不敢进去,守了大半天,也没见敢当出来。鬼火绿就说:“出来,给倪瓜下跪就饶了你。”武爪找了一个马蜂盘,上面叮满黄黑大蜂,还有蛹不断地蠕动。小干巴用长竹竿挑着蜂盘,偏着头,撅嘴迷眼,小心翼翼,蹑足靠向空心树,最后快速一甩,将蜂盘和竹竿一起丢进了黑暗的树窟窿。 空洞中一阵尖叫,倪瓜一伙跳着大笑。 一团蜂子鱼尾飞出,发着嗡嗡的声波,吓的倪瓜抱头鼠窜。 敢当冲出来,脑袋上立即有了一圈肿疱。 倪瓜看见,又跟过来。 敢当只有极力往海边跑。敢当逃避追打,慌不择路,滑入海中。 一条超级大的鱼迎上来,急着要吃。 敢当不会游泳,大口大口地喝水。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又有几条大鱼游过来,心想这会完了。 倪瓜看了,心里怕,带头跑走了,其他小孩一哄而散。 敢当捏着鼻子拼命挣扎,终于浮出水面。大浪袭来,又沉了下去。再挣扎上来,恶鱼追来,他用脚蹬开。 人的能量不断地消耗着,大海的潮汐却始终如一。 终于,敢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停止了挣扎。 敢当就像在做梦,身子软弱,开始缓缓下沉。有鱼冲过来了,小鱼也来了一群,鱼的齿牙在啃咬他的肌肉,手指足趾也被无数的鱼吞吞吐吐,他感到有一种力量将他举起。他大口喘着粗气,水不再往肚子中灌。 敢当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沙滩上,有一位漂亮的女子带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想自己掉进海里,肯定是这位女子救了自己,就说:“谢谢你救了我。” 那女子说:“是你自己救了你。要不是你一直捏住鼻子,早就呛死了。” 那女子见敢当脸色红润起来,妩媚一笑,“饿了吧,到我家吃饭去。” 敢当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问道:“你家在哪里?” “海里。” “海里?” “对,就在海底。” “住海底下,怎么住?” “主人吩咐过要好好保护你。” 敢当一下爬起来,指着自己的鼻说:“你们主人说要保护我?” 女子点点头。 “你们主人也住海底?” “对呀。” 敢当脸色煞白,边退边喊:“水妖!”转身没命的奔跑。 女子喊了几声,就不见了敢当的人影。 敢当跑进森林,心还在咚咚直跳。他喘了一会,感觉肚子很饿,爬上了一颗坚果树。他摘了一些,扔在地上,然后抱着树干,滑下来,肚皮一阵发热,划出了道道血丝。 敢当开始用餐,他用石头砸开坚果。 树丛中响起了悉悉娑娑的响动,敢当有些害怕,举起了石头。 一只大猩猩靠过来,体型很大,很黑。 敢当吓得往后退。 大猩猩身上插着一支箭。 敢当见大猩猩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就说:“箭头是铅做的,有毒,我给你拨出来。” 大猩猩似乎听懂了,点点头。 敢当慢慢靠上去,双手握紧箭杆,用力一拨,没有拨出来。他又用脚一蹬,将箭拨了出来,人也惯性地倒在地上。 大猩猩“嗷嗷”叫着,转身向敢当走来。 敢当忙说:“恩将仇报,我是给你治伤,你反眼不认人!” 大猩猩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又“唛”地叫了一声,举起了黑毛大手。 敢当心想这回完了,他想跑,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闭上了双眼。 过了好大一会,敢当觉得大猩猩并没有伤害自己。偷偷睁大眼睛,看见大猩猩蹲着不动。他试探着递了一个砸开来的坚果,大猩猩接过去吃了,吃得香甜。 敢当说:“还想吃?” 大猩猩举起手来,张了张嘴。 敢当指指树上的坚果说:“想吃就自己上去摘。” 大猩猩似乎听懂了,一跳一跳来到树下,爬了上去。一手吊在树枝上,一手荡来荡去,不一会就落下了一大堆。 敢当说:“快下来吧,够多了。” 大猩猩下树来,被箭射伤的伤口又开始流出浓血,原来,伤口已经好几天了,化脓腐烂。 “幸亏遇上我,你的伤能治好。” 敢当说:“我的朋友阿厚,天天跟他爹上山采药,这点伤阿厚搓点叶子捂住,就能好。” 敢当看着大猩猩样子十分好看,厚厚的嘴皮不停的吃着坚果,自己竟忘了吃。 不觉间天黑了下来,林子里传来野兽的叫声。 敢当说:“我该走了。” 大猩猩依依不舍,跟到林边,似乎不想让敢当走。 敢当说:“回去吧。” 大猩猩还是站着不动,眼巴巴看着敢当。可等敢当一走,大猩猩又远远地跟着。 敢当往回走了几步,抚摸着大猩猩的头说:“你比村上的人还好,以后就叫你依依。我一定还会进林子看你的,和阿厚一起来,给你治伤。不过你要听话,森林是依依的世界,我是人,必须与人类在一起。所以,不论再难再险,我都要回到人的村落。回去吧!” 月亮挂在头顶,远处渔火点点,渔歌若隐若现。 敢当回到村口,他想漪澜此时肯定正拾网或收鱼。他站在李郎中家的大门口,喊道:“阿厚妈。” 兰花正在涮锅,抬起高挽衣袖的胳膊揽着下垂的发丝,笑着说:“是敢当,你吓我一跳。” “我来找阿厚。” “跟他阿爸进山采药已经十多天了。” “什么时间才能回来?” “没准,他们父子俩,药比什么都重要。”兰花放下涮把,看着敢当问道:“是不是又被坏孩子打伤了?你脸怎么胀成这样?” “没人打我,是我捅了马蜂窝。” “找不着吃的就到我家来,别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吃。今天吃东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 敢当想起在山上只顾看着依依吃了,这会肚子钻心的疼,他咽着口水说:“谢谢阿厚妈,我吃饱了。” “吃饱了?怎么肚子还贴在后墙上?” “真的吃了,我找阿厚是打算要点药。” “你这孩子,有话就是不直说。”兰花从曲树上摘下一片棉叶,为敢当擦拭着鼻涕,“阿厚上山前留了一些药,到药房我找给你。” 敢当跟着兰花进了药房,接过一包药说:“谢谢阿厚妈。” 兰花扶着门框,看着跑走的敢当说了声:“出去时把大门闭上,见了坏孩子绕着走。” 敢当穿过院子,肚子更加的疼了,他跑不动了弯腰走了两步,头上汗水不停地冒。他知道是饿的,就想快点到野外找点东西塞下肚中。他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向外挪。他眼睛开始闪着金光,他想就这一天不吃难道还饿死不成?死也不能死在李郎中家中,这是好朋友的家,一定要爬出去。 一阵风吹来,扬起尘土,敢当忙摒住呼吸,闭上眼睛。他听到风吹的响声,就 转头睁开眼睛,看到一串挂着的东西在一摇一晃。敢当爬过去,双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清了是一串山瓜干,他十分高兴,看看院子里没什么动静,一把抓住山爪干,向下一拉,转身就跑。他一口气抱着药抱着肚子,弯着腰,提着山瓜干跑出了村口,引起一阵狗叫。 敢当在一个草垛旁坐下,开始吃山瓜干。山瓜干很甜很香,但是十分硬,漪澜平时是含在嘴中边吃边玩。敢当饿极了,拼命地啃咬,撕拽吃。也许是饿出来的力气,一小串山瓜干不到一会的功夫就被他吞了下去,感觉好过多了。他突然奇怪起来,做山瓜干是他的发明,因为漪澜最喜欢的是嘴中含块山瓜干跳方块。山瓜长在山上的石缝中,很难挖出来。把山瓜用水煮熟,切成块,先晒成半干,再用柳条穿成串挂起来。这方法只有他会,村上没人会这么吃山瓜,因为村子靠海边,吃的是海产。李时厚怎么会做山瓜干?林子中是没有山瓜的,难道李时厚也上过后山?敢当想李时厚为什么做一串山瓜干,是知道他今天要饿死了特意放在那儿的吗?不可能,要是这么自己可就犯了大错了,偷了李时厚的山瓜干,这还叫人吗?这怎么对的起朋友?敢当脸上发热,汗水再次冒出来,他十分羞愧,想马上还回去。他就抓起穿山瓜干的柳条,可上面只剩不最后一块了,还怎么还? 村里有个学校,是有钱人才上得起的学校。学校鸡叫开始习武,早上学字。 敢当悄悄爬上一棵大榆树,偷看鞠大刚教人习武。 鞠大刚人送外号掌中雷,他是走江湖到清水湾来的,曾经三掌打死一只老鼠。当时鞠大刚正在打把式卖艺,突然有一只老鼠钻进场子,众人正在惊讶之中,他运气跺脚,一挥胖胖的手掌,说声:“停!”老鼠就停住不动。他再挥一掌,又说一个“走”,老鼠竟然被推出了两三步,而此时掌鼠相距也有两三步。更绝的是第三次挥掌,他眼睛圆睁,大声吼叫:“掌中雷——”“轰隆”一声,老鼠被炸开了,血肉四散,吓得老婆孩子们四处跑开。 倪屠当即冲进场子,大声称奇说:“这种玩法,真是日辣,师父不如就留下来,收徒弟挣钱,也不屑四方乱事。” 最后谈好每月给鞠大刚五斗谷子,一个猪头,每年三两银子。猪头由倪屠出,谷子大家凑。 鞠大刚已经在这里教了一年,肚子大了许多,脸也豢养得白白胖胖。学生的掌中雷却一个也没学成,有一次倪屠煮了一大盆猪下水,与鞠大刚喝酒。倪屠问:“我儿子的掌中雷学到什么份上了?”鞠大刚说:“火候渐进。” 倪屠又问:“什么时候对付人能像你收拾老鼠那样?” 鞠大刚说:“天机不能泄露。”直到倪屠喝醉也没把问题弄明白。 当天夜里,倪瓜一伙来到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十来个人围坐成了一圈。 倪枣站起来击了两声掌说:“请我哥说话。” 倪瓜站起来说:“今天,可以说是今夜,这么多有志少年海滨聚会,意义实在重大。为了日后行动方便,先应选出一个老大。当老大要有一个条件,老大老大,年纪要大。其它条件就不作限制,大家开始公开选举。” 倪枣说:“我选我哥,倪瓜。” 鬼火绿站起来说:“老大老大,年纪要大。这还用着选举,明说得了。我宁愿自立山头也不同你们一起掩耳盗铃!”鬼火绿说完气愤地离去。 张牙说:“走了更好,你鬼火,我们对你更鬼火。” 武爪说:“我选倪瓜。” 小干巴说:“同意。” 意见很快统一,倪瓜做老大。倪瓜向礁石最顶峰坐下,说:“我们这个组织要有所作为,要成为统治者。我一个人能力有限,还要任命几员大将。张牙作打手,武爪做擒手,小干巴做探视员。其他人等待日后按立功情况受封。” 小干巴说:“老大,我们这个组织要有个名字吧?” 倪瓜说:“我想好名字了,叫大龙帮。大龙帮的目的有三:一是打压穷孩子,野孩子,让他们整天东奔西藏,没有写字习武的机会。只有多数孩子不行了,我们这些少数有钱仔才可能过好日子。将来,帮中要有人管土地,不用干活,按别人开荒亩数收钱花;有人管水,喝水就收钱;有人管林,砍柴就收钱;有人管集市,专门收做买卖人的钱。” 大家听得高兴,鼓起掌来。 “第二个目的是与鬼火绿等人斗,他说要拉队伍,就是要砸我帮的饭碗,饭碗就这一个,所以,必须不让鬼火绿的阴谋得逞。第三就是从咱们村扩散开,发展队伍,今后,凡我帮弟子要左膀刺大黑龙,以为标记。” 小干巴站起来高喊:“大龙帮派,千秋万代。” 呼声随海风飘散,持续了半夜。晚睡的人们听到,一夜没有睡好。 这是一个大四合院,青石灰瓦,几根大柱子在月光下折射出油汪汪的白光。 院中躺椅上坐着倪屠之父倪盖,他现在不再杀猪了。他以前不是这儿人,也可能不叫倪盖,因为杀过人才逃到这里。这儿的人天生善良,没人愿意杀生,倪屠却不管这些,非但杀猪,而且还有一个绝活——雪地追猪。别人杀猪是捆好了宰杀,倪盖却把猪放开,让它在雪地中逃生。倪盖则不停追逐,三个时辰后,猪身热气升腾,倪盖满头汗水,猪就狂喘。倪盖会从背后拨出长刀,扫雪一周,猪的四爪便插在雪中,而猪已飞向空中,倪盖弓形步法,一招苏秦背剑,猪就被开了膛。倪盖会把四只猪蹄分送给村上最有权势的人物。经倪盖雪地追猪取下的猪蹄,包含了猪全身精华,可是宝贵,据食者说能治哮喘、治便秘,嫩肤,祛斑,平麻坑,平皱纹。 倪盖正在抽烟,火头一明一暗。 身边两个丫鬟,一个为倪盖捏肩,另一个为他揉脚。 倪瓜唱着小调同倪枣一起回来,蹲在倪盖面前。倪盖一扬手,两个丫鬟退了下去。 倪盖说:“大龙帮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倪瓜自豪地说:“敢当已经是见面就逃,鬼火绿一伙也知道我帮厉害。” 倪盖听了,点点头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样发展下去,也许能搞出些名堂来。” 倪瓜说:“我想一定能成功。” 倪盖问:“为什么?” “有钱,钱是万能的。” “不对,钱是有形的,要成事除了有形的靠山还应有无形的靠山。” “什么是无形靠山?” 倪盖一口吹飞烟筒上的烟丝,慢吞吞地说“虚的,看不见,摸不着,却束缚住人的心。” 倪瓜摇头,“太装神弄鬼了吧。” 倪盖加重语气,“不是装神弄鬼,是造一个神出来,所有人都有一个领导,只是别人受你领导,你受神的领导,这个神又是虚的。” 倪枣大笑:“那我哥不就是永远第二,其实第一吗?” 倪盖说:“你这娃娃,算你聪明。” 倪瓜说:“我想拜水妖为图腾,在清水湾人人都怕水妖。” “小小水妖啥子了不起,要找就找大的。” “还有比水妖更吓唬人的?” “在蔓海之东还有更大的……” 天上下雨了,倪盖被两个丫鬟扶进了堂屋,倪盖对两个孙子说:“你们也去睡觉吧,以后再告诉你们。” 兰花在门前大树下乘凉,她长得匀称,皮肤白晰。来往的人都会回头看她,说一两句话。只要是从林子回来的人,她就会打听看见过李郎中父子没有。 小干巴过来喊:“大婶。” 兰花说:“小干巴,别老跟着倪瓜干坏事,欺负人。” 小干巴说:“是,大婶。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小干巴说:“今天早上,我们追击敢当。” 兰花没好气地看了小干巴一眼。 小干 巴说:“是倪瓜的主意。追进林子深处,敢当找大猩猩护着,我们都不敢上前。就到处转,后来走迷了路,碰上了李郎中。” 兰花急道:“小厚也在吧?” 小干巴说:“在,在帮李郎中挖一棵大人参。我们要帮忙,李郎中却不让,说心术不正的人气臭,一边靠,我们就跑了。我是来传信,李郎中的干粮吃完了,他叫我来带点给他们。” 兰花就想小干巴是大龙帮的人,说话办事怎么能信?他带吃的进林子,恐怕人还没到就带到自己的肚子里去了,就对小干巴说:“我去收拾好吃的,等会你带路就行。” 小干巴站在树下看兰花着急的样子,偷着一笑,暗道倪盖真是老狐狸,料事如神,兰花果然要自己进林子。 林子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反正从没有人横穿过这片森林。在林中迷路或死在林中的倒是举不胜举,所以,每往深处走一段,阴气就增加一层。 蝉的长鸣,单一,空荡,使林子更加静默,突然飞起的鸟类又让人感动惊惶。小干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兰花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走身后就有动静,她停脚,细听却只有蝉鸣,她回过头看去,看见的却是单调而斑斓的树影,什么人也没有。她想他们父子俩,担心他们挨饿,就继续往前走。 前方树木高大,三层阻隔,不透一丝阳光,地下是厚薄不均的枯叶,粗大的树干上爬着弯弯曲曲的藤条,绿荫苔藓伸手可及。兰花耳朵响彻长鸣之声,分不出是蝉鸣还是耳鸣。她有些害怕了,转身想往回走。 “这不是阿厚家妈?” 兰花的心一下子跳出了嗓子眼,小心张望就看见了倪盖。 倪盖走过来说:“你是找李郎中吗?” 兰花点点头。 倪盖说:“李郎中也是,采什么药,放着如花似玉的娘子受冷落。” 兰花觉察到老头的眼光不对,说:“倪大爹,你来林子做什么?” 倪盖手中有一张柞木弓,身后背着雕翎箭,却穿一身的白绸衣服,“我来打猎。” 兰花说:“不是说海中渔叉林中套,箭是平地用的武器,树这么密,你射得准吗?” 倪盖说:“射得准,准得很。上个月我在这里还射过一只大猩猩。” “大猩猩有人性,射不得。” “有哪样射不得,毛长毛多的都是畜生。我射大猩猩不是为了吃肉,听说有人会用兽皮做法,将猩猩皮披到人身上,人就成了猩猩,有趣得很。” 兰花觉得说话太多,转身要走:“倪大爹,我走了。” 倪盖说:“别走,大爹带你找李郎中,他就在前面挖人参。” 兰花见倪盖与小干巴说的一样,就跟着倪盖走了。倪盖一面说,一面暗喜,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昨晚他作为长老参加宣神大会,选为大龙帮的统治神。他躺在躺椅上,一直念叨兰花。倪瓜问是不是看上兰花了。倪盖说看是早就看上了,以前就想娶小,可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不同意。一支鲜花跟了一个野郎中,真是可惜。现在几天见不到兰花肚子就痛。倪瓜就要去把兰花叫过来。倪盖说大庭广众的,她怎么会来呢。一肚子坏水的倪枣就说这有何难,把他骗进林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最后确定让小干巴编瞎话,把兰花带到林子。 倪盖说:“林子里不好走,我来拉你。” 兰花意识到不好,开始想跑。 倪盖就在后面追,“别跑嘛,我想你好长时间了。” 倪盖五十多了,身体却很好。他很快就追上来,一把抓住兰花。兰花拚命挣脱,衣袖被撕破,露出雪白的肌肤,挣扎中,丰润的胸脯也露出来,兰花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倪盖却不管,一下子扑上去,抱住兰花。无论兰花怎么哭骂,挣扎都逃不出杀猪匠的手。倪盖把兰花压倒在地上,开始撕扯兰花的下衣。倪盖看着圆润的肩膀,口水滴在兰花的身上,像肥猪一样喘着粗气,长满花白胡须的大嘴在兰花的脸上乱啃。兰花尖叫着,衣服被撕成一条一条,被风吹散,缠绕在树枝上。 敢当拍拍依依说:“伤口全好了,等见了阿厚可要谢谢他的药,我教你鞠躬。” 依依学着敢当的样子,把头低下去。 敢当说:“不是这样,是这样。” 依依腰挺着,只会低头。 敢当拍拍自己的腰,又指指依依的肚子,说:“要弯腰才对,再跟我做一次,一二三,哎哟。” 这次依依学会了鞠躬,可它的大头与敢当的头碰在了一起,敢当痛得两眼直冒金星,像醉酒一样摸着脑袋东倒西歪,险些摔倒。依依看在眼里,一呲白牙,也学着晃悠。 敢当没好气地说:“停下来了!快上树摘些东西孝敬老师,让我原谅。” 一条布带飘来,正好蒙上依依的眼睛。依依觉得今天学的动作太好玩,布带蒙住眼,它转得更像了。“咔嚓”一声,它的头碰到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树枝被碰断,落在地上,依依这才停下来,把布带拿开。 敢当说:“你可真是个铁头,我怎么受得了。” 依依爬上树,抓着树枝,像荡秋千一般,找着果实。它摘了一个大坚果,“嗷”地叫了一声就向敢当抛去。这是敢当让它做的,为的是练习躲闪能力,好逃避大龙帮飞石的追打。敢当刚刚闪开,依依又抛过一个。 依依已经学会了砸坚果,它不用石头,而是用手拍。它拿起一个最大的,靠在树上,一掌过去就拍碎了。依依先拿给敢当吃。 敢当说:“你拍开的你吃,我要用石头才行。” 依依坐下来,掰开坚果,正要往嘴中送。敢当突然说:“依依别吃!把果实给我。” 依依把坚果递给敢当,敢当却没有接。敢当拿下了坚果上沾着的一块小布条,看一会,觉的与刚才蒙住依依眼睛的那块一样花色。这林子少有人来,怎么会有布片?而且是碎片,难道有人被野兽吃了?篮底小花,这好像是兰花喜欢穿的,敢当不敢再想下去。忙说:“依依,你鼻子灵,闻闻附近有生人没有。” 依依立起鼻子,转了一大圈回来,在敢当面前扬起双手,意思是有。敢当就跟着依依跑起来。 兰花手脚被捆绑着,嗓子是哑的。 倪盖开始脱衣服,说“叫吧,这样才刺激。” “老杂种!”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倪盖站起来,斜披着衣服,“哪来的管闲事的,找死。” 敢当已经冲过来,指着倪盖说:“不要脸的老杂毛,快放了阿厚妈!” 倪盖一看是敢当,就笑了,“要脸还有你?放了阿厚妈,你小子也不懂事呀。”倪盖突然出手,掐住敢当的脖子,倪盖双手用力,“我看你还敢不敢管老爷的事!” 敢当被提起来,脸色发紫,双脚乱蹬。 兰花刚要呼喊,却看到一只巨大的猩猩,站在了倪盖背后。依依抓着倪盖的一只脚,轻轻一举,倪盖便倒冲着悬在空中。倪盖不得不松开手自救,敢当落在地上。 敢当喘过气来,忙去给兰花解了绳子。 依依倒提着倪盖,来回走动,意思是问敢当要怎么处理这个老流氓。兰花说:“让猩猩杀了这个衣冠禽兽!” 敢当说:“依依,放了老杂毛。量他以后也不敢作恶了。” 就在这时,倪盖看到了地上的箭,他抓起一支,双手用足了力插入依依的肚子。“我的箭是有毒的,大猩猩,等死吧!” 依依痛得裂嘴,倪盖被摔在地上。依依走到敢当面前,指指肚子上插着的箭,敢当刚要给它拨出,依依却退了一步,又指指左边,敢当知道这是上次被箭射伤的地方。 依依愤怒了,大声吼叫,跳跃示威。 敢当看着趴在地上装死的倪盖说:“还不快跑!” 倪盖爬起来,没命逃奔。依依看了,追了过 去。 敢当说:“依依,回来,回来。” 依依追上倪盖,把他推倒,双手抓住倪盖的两脚,在半空中挥舞着,抛掷着。倪盖这会知道害怕了,叫声比被杀的猪还卖力。依依的吼叫更是惊天动地,竞两手用力,“咔嚓”血光飞溅,倪盖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第三回 大难不死 青梅花开 倪屠披麻戴孝,一声不吭,反复磨一把大砍刀。 一个老倌过来说:“吉时已到,起棺了。” 送葬的人不少,纸人,纸马,举丈排了一长串。吹鼓手吹打着,出了村子。 八个人抬着一口黑漆棺材,前面有人还不停地抛撒纸钱。黑漆棺材大头朝前,顶上蹲着一只趴棺鸡。一只枣红色的公鸡,双脚被捆在棺材上,两个翅膀却上下煽动,鸡毛乱飞。公鸡红着冠子,叫直腔,叫起来非常吓人。 倪瓜骂道:“死鸡,叫什么叫!” 倪枣就说:“哥,换只不会叫的鸡。” 倪瓜说:“现在那里找去?” 倪枣说:“你看那只打死不出气的鸡。” 倪瓜看见了敢当。敢当也被押在送葬队列,两只胳膊被张牙和武爪扭着,披麻带孝走在棺材后面。他汗流滚滚。 倪瓜是帮主,一声吩咐下去,就有人争着跑腿,不一会找来了大扒钉和锤。 黑漆棺材在村口停下来。 敢当被推上了棺材盖,七八个人抓着,使他反抗不了。倪瓜接过大扒钉,用力将敢当的手钉在棺材板上,敢当嘴唇发抖,双腿僵直,被弄成了趴棺鸡! 黑漆棺材又回到了村里,沿大街小巷游行。敢当在挣扎,手足的鲜血流出来,“不是我,不是我害的倪盖,是他做坏事,先对依依下毒手,才激怒了依依,冤——冤——” 鲜血被晒的火热的棺材蒸干,画出一条条扭曲的血迹。 孔纹挤出人堆,用袖子擦拭敢当的汗水与血迹。敢当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孔纹是个文化人,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大声说:“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趴棺鸡了,不要赶尽杀绝,老天自有公道的。” 倪瓜说:“孔教师,我爷爷的丧事,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找人揍你,到时可不要说有辱斯文!” 大龙帮成员的亲戚有的为了讨好,竟将果皮向敢当身上扔去。小干巴的爹还把一个臭鸡蛋砸在敢当的脸上,“你这个石孩子,吃百家饭长大的白眼狼。”村里人知道倪家的势力,人人敢怒而不敢言,只在私下咒骂。 黑漆棺材到了墓地,敢当手上脚上的扒钉才被撬开,他一下子就滚落在地上,人已经昏迷不醒。 棺材入地,上面是坟头。坟前立一块石碑:“屠界鼻祖倪盖永垂不朽!” 倪屠跪在碑前说:“爹,你睁眼看吧。” 倪瓜用水把敢当泼醒,武爪把敢当反捆好,让敢当跪下。倪屠起身,说:“小枣,拿个大碗来接血,今天我杀猪的要杀人!饮血祭陵!” 倪枣就端一个盆过来。 倪屠拨出了背上的大砍刀,双手抡开,恶狠狠向敢当头上砍去。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黑影一闪,听到怪叫声。只见依依飞上一棵树,连摇两次,借助树的弹力,扑向倪屠。倪屠的刀被撞飞,砍进远处的一个树干中。依依挺身逼近倪屠。 倪屠忙喊:“倪瓜,快让大龙帮的人挡住!”倪屠回头,才知道所有的人都吓跑了。 兰花病倒了。 李时厚找到敢当,说:“我爹说我妈的病很难治了,想到蔓城亲戚家,让她把病养好。可现今门没有人看,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请你帮我家看看门。” 敢当说:“你经常为我治伤,这点事客气什么。” “你能同意,真是太好了,这些银子算是工钱。”李时厚说着递给敢当一个小包,里面是一些碎银子。 敢当接过来又递回去,有些生气地说:“如果给工钱,你另请别人好了。” “你帮忙做事,给工钱是应该的。” “不是应该不应该!你我是朋友,朋友是什么?是一个高兴一起高兴的人,是一个有难一起承受的人,是相互打扰不必说谢谢的人!” 李时厚重新打量着敢当,说:“说得太好了,看来你才是个郎中。” 敢当说:“我每次被人打伤不是你给正骨疗伤?”李时厚说:“我的这点医术只医皮肉之伤,你的医术却可以医心。与你交朋友,值。” 当天晚上,李郎中一家收拾了药材就走了。 敢当住进李郎中家里才发现这哪是帮人看家,简直就是住进了天堂。 桌上放着兰花做好的饭与咸菜,敢当吃得香甜。吃了饱饭,他又从水井中打了一桶水上来,喝个痛快。他把桶里的水倒在头上,认真地洗了几遍澡。敢当第一次在没人打扰的院子中走动,第一次关上大门感受到了安全,第一次睡进了无忧无虑的蚊帐内,第一次斜倚高枕梦见了漪澜。 倪屠怎么也睡不着,他气得几乎要爆炸了。想起自己为了活命在依依面前承诺不再伤害敢当,心中就有一块石头堵着。这都是李郎中该死,把大猩猩找来,肯定是孔纹的主意,一个穷教书的,花花肠子还不少,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除了敢当。 倪屠突然爬起来,他本来就没有脱衣服。倪屠来到鞠大刚的屋前,看见窗子内还有亮光,怎么他也没睡?倪屠用力拍着门。 鞠大刚没有睡,他在喝酒,他在与一个十分怪异的人喝酒。 “是你,快坐下来喝点。” “我心里难受有事找你。” “先喝酒,后办事,你怎么忘了规矩?” “我喝!” 夜酒往往掺杂着荒唐,酒话往往流露真言。 “鞠师傅,我想杀了石孩子,暗杀!” 鞠大刚说:“这不合道义。” “什么道义,只要让我出气就行。”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倪村长,遇了些不顺心的事。我这位飘零子师兄,可是位有名的法术魔幻大师。” 倪屠喝多了,直眼看着飘零子,“你什么大师?能变戏法吗?我看看。” 飘零子捋着长须,用手一指,墙角放着一个草墩,他漫不经心地问:“村长是什么?” 倪屠看准了才说:“草墩” 飘零子嘴中念念有词,突然空手一抓,向草墩掷去,并提高了声音又问:“村长是什么?” “是狗?”倪屠揉了揉眼睛,又眨了几下眼,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草墩怎么一眨眼就变成狗了? 那是一只绿眼狗,好像刚睡醒,叫了一声,摇着尾巴来到桌子底下啃骨头。 鞠大刚说:“师兄道号又精了许多。” 倪屠说:“怎么变的,太神奇了。要是把石孩子变成狗那才解我心头之恨!” 鞠大刚说:“这在师兄手上是雕虫小技。” 倪屠说:“要让石孩子永远做狗,变不回来。” 飘零子说:“我云游至此,为蛮荒劫追杀妖孽,不好多管闲事。” 倪屠跪求在地,“求大师施法,为我出气。” “要一只活狗皮。” “什么是活狗皮?” “就是一张完整无损,热气未消且与石孩子大小相近的狗皮,这样的狗,这样的剥皮匠可不好找。” 倪屠说:“我家养的大黑就差不多有石孩子大,剥皮就更是在下的拿手好戏。” 飘零子举杯说:“只是这是一个大买卖,费用上…” 倪屠一碰杯,先干了再说:“只要让我出了这口气,多少钱我都认了!” 飘零子说:“果然爽快,前期费用先给一百两。” “一百两。” “是不是有问题?” “没,没问题,我这就去凑银子。”倪屠起身,高一脚下矮一脚的出门去了。 飘零子说:“没想到这会发财了。” 鞠大刚说:“师兄说的蛮荒劫是怎样一个局?” 飘零子说:“天下皆水,比起茫茫大海,陆地太小。三年前我摆一阵法,意在向水域延伸道法。只可惜有漏网之鱼,于是四海追杀余孽。” “先干一杯祝贺的酒!” “明天钱到手后,晚上抢石孩子非你莫属。记住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要先把孩子的舌头割了,剥光衣服,装在墨汁口袋里。” 鞠大刚说:“这太麻烦了。” 飘零子说:“明天一早你就盯死倪屠,让他的酒一直不能醒,只有这样才会让倪屠剥了石孩子的皮。” 鞠大刚说:“不是说剥倪屠家的狗皮吗?” 飘零子说:“只有剥下两张皮才能把人变成狗。” 鞠大刚说:“师兄,你说什么是江湖?我现在觉得江湖就是防不胜防。” 敢当正在院子中享受着天堂般的梦想,就听见有人敲门。他想这么晚还会有人来?难道是有人来看病,不可能,门上贴着大字告示,李郎中进城访亲,已停行医。会不会是有人寻仇?那天倪屠不是向依依保证不再害我了吗? 敢当小心地开了门:“漪澜!” 漪澜说:“本来想明天对你说,可我实在憋不住,想说出来。” 敢当见漪澜有些激动,心中甜滋滋的说“说吧,这么急。” “说在门口说呀?这话我可只跟你一人说。” “好,进来吧。” “进哪里?这又不是你家。到海边礁石上说去。”漪澜拉起敢当说完就跑了起来。 倪枣气呼呼地站在李郎中的门前,说:“哥,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倪瓜咬牙切齿,说:“游戏到此结束,要死的。” 轻敲两声门,见没有动静,笑道:“石孩子睡觉了。” “这次他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倪枣一推门,门就开了。两人手提短刀,一步一步靠近了一张床。两把刀一齐插入床上,床上却是空的,敢当没在!这怎么可能,小干巴已经在院墙上观察过,敢当就睡李时厚的床。 哥俩要杀敢当,四处找不到,倪瓜说:“石孩子!有种就出来,不要做……” 倪枣小声说:“哥,别大呼小叫的,这杀人的事还是秘密行动。” 倪瓜说:“可是找不到怎么办?” 倪枣说:“你去找两个可靠的弟兄,在村上找,我在这里守着,今晚一定要杀了石孩子,明天用他的人头为爷爷上坟。” 倪瓜说:“好主意。” 倪枣等了好长一会也没有动静,他那里知道倪瓜遇到了鬼火绿一帮。 倪瓜刚出门不远,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歪瓜!你知罪吗?” 倪瓜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说道:“原来是鬼火绿,出息了,忘了当年我对你的好了。” 鬼火绿说:“忘不了,这里的路费,地费,水费,林费,十八种费你都收了,还让百姓活不活?想让我的弟兄喝西北风。” 倪瓜见鬼火绿有备而来,狡猾地说:“以前你我兄弟一场,好商量,今后你我各收一半,或是我收起来分你一半。” 鬼火绿说:“少来这些缓兵之计,我忍你已经很久了,今天要做个了断。” “你要以多欺少?” 鬼火绿笑了:“按江湖规矩,单挑。” 鬼火绿与倪瓜打了起来。 倪枣坐够了,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当他喘不过气,醒来时,有一个黑影正掐着他的脖子。 见倪枣眼睛凸起来,黑影突然放开了手。黑影蒙着面,说:“伸长舌头给我看我就放了你。” 倪枣觉得这声音太熟悉了,平时也命令自己,他已经习惯听从这种命令,用力地伸出舌头,黑暗中竟有一道光闪过,是匕首流过,发出不大的哨声。倪枣说,想起来了,你是……,倪枣惊呆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口中充满了热汁,一种难忍之痛传过来。 黑影撕光了倪枣的衣服,迅速把倪枣装进墨汁口袋,背上一背,几个飞纵,跳出了院墙,消失在黑夜之中。 漪澜和敢当坐在礁石上,大浪拍打,海雾笼罩,潮气浓郁,漪澜觉得开心、安静,时光是如此的美好。 敢当有些兴奋,他猜测着她要说的话,望着四周黑沉沉的雾气,忍不住先开了口:“你不是说有话说吗?我一直在等你说。” 漪澜说:“你猜,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猜也猜不到。” “快说吧。” “今天我碰上一个人!”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是在海里遇到的。” “海里有那么多船只,就是遇上百人千人又有什么出奇?” “是个女人。” “除了男人,不都是女人?” “她居然说她五十岁了!” “这就更不稀奇了,再过四十多年,我还要五十岁呢,那时候你也差不多少,满脸皱纹,弯腰驼背,说话漏风。”敢当故意模仿老太婆的口气说话。 漪澜笑了笑说:“我说话不要插嘴行不行!等我说完好不好?她居然说她五十岁了!可脸上光滑圆润,肌肤健美,根本不是你说的满脸皱纹,弯腰驼背,说话也不漏风,声音甜美婉转。人就像画的一样,腰肢纤细,体态阿娜,唇红齿白,眼睛是蓝色的,睫毛弯长,美到不能再美。一开始我还叫人家姐姐,他说她五十多岁了,可我怎么也不相信。” “有这等事?” “后来又来了俩个更漂亮的女子,也是年轻美丽。其实,她们是祖孙两代,却不像我们婆婆、孙孙相称,都是直呼其名。我问她们为什么不会变老?有没有什么秘方?五十岁的那个说她们是鲛人,部落在海的中央,那里所有人都不会老。可最近有人欺负他们,经常兴风作浪,令海中岛屿不得安宁。” “不会变老,真是太奇了,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鲛人还说她们脑子非常简单,从不想复杂的事情,从不想三天前的事情和三天后的事情,喜欢整天唱歌跳舞,这也许是不会衰老的原因。”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见一见鲛人。” “不行,我不准!鲛人那么漂亮,你一见准会不再理我的。” 敢当听出了漪澜话中的意思,心中喜欢,说:“我不见就是。” 漪澜高兴道:“这才像话,我的话说完了,回去吧。” 俩人来到村口,只觉眼前黑影闪过,敢当看不清楚,因为黑影速度太快,像是朝林子方向走了。敢当说:“你刚才看到什么没有?” 漪澜说:“什么也没看见。” “我看见的黑影闪过,会不会是依依?” “什么一一二二的,你心里没有我,说不定那天见到鲛人更是依依不舍呢。” 敢当突然搂住漪澜,还捂住了她的嘴。漪澜正待挣脱,却听见有人说话。 “张牙,多亏你招集兄弟们及时赶到。” 张牙说:“是小干巴的功劳,他发现帮主被海岸派围攻,就来通知弟兄,现在到齐的有一百来人,我们干脆与海岸派火拚了。” 倪瓜说:“海岸派先放一边,实话告诉你们,本帮主今夜单独行动,本是私事,就是要杀了石孩子,所以才没有号召大家。既然都来了,就一起把石孩子抽筋,剥皮,垛肉馅!走!” 小干巴说:“杀了石孩子,漪澜也就死心了,到时候抢来给帮主做压寨夫人。” 倪瓜大笑,“小干巴说得对,等漪澜再长两年就抢来做压寨夫人。” 漪澜吓得直发抖。 敢当暗骂了一声,心想好你个倪瓜,我现在是打不过你,要不然今天就杀了你。你害我差点被水妖吃了,现在又要杀我,将来还要抢漪澜,看来自己也真得拜师学艺了,总被动挨打也不是个办法。 俩人远远跟着大龙帮进了村子,李郎中家被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二十多人在院子内打着火把搜查了几遍,没有见到敢当。 倪瓜说:“有没有见到倪 枣?” “小干巴说:“连个鸡毛也没看到。” “倪枣一定是等不及回家了。”倪瓜说:“弟兄们,石孩子纵兽行凶,罪大恶极,谁见到石孩子,格杀勿论,我将有赏。今天就把他的藏匿老窝烧了!” 李郎中家院子燃起了大火,有村民惊醒,要来救火,看到恶狠狠的大龙帮又停住了手。 敢当几次向前冲,都被漪澜拉住,“你刚才听见没有,一百多人,你不是找死?” 敢当牙齿咬得格格响,“倪瓜,我跟你拚了!” 漪澜死拉住敢当:“你不怕死,也不要找死。小干巴说的你也听见了,不用管我,你去也行,我先死好了,以免留下来受辱!” 敢当停下来,愤怒地说:“倪瓜你等好,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学不到本领,我就不回来!” “不回来?我怎么办?” 敢当说:“学好本领就立刻回来。” 漪澜笑了:“你去哪?我都陪同!” 敢当说:“真的?” “真的!”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未完待续,下回更加精彩,欢迎阅读. 第四回 绝世美女 吟游诗人 敢当要独身去蔓城。 漪澜说:“阿爸,我想送敢当到蔓城。” 不待甘南开口,敢当抢着说:“万万不行,乘大船都要两个月,我自己做木筏过海,不知多久才到,也不知能不能到。” 漪澜脸上有了泪水,说:“正因为危险,我才要与你一路,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甘南什么也没说,起身进了里屋。 敢当也流泪了,今日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自小是没有家,到哪儿都行。你当然不能走,在这里打鱼洒网,陪着阿爸。” 漪澜说:“海上有多少风浪,我真的不放心!” 甘南从里屋出来,说:“都起来吧,阿爸同意你们一起走。” 漪澜高兴道:“阿爸说的是真的?” 甘南说:“阿爸说的当然是真的,你们也该出去闯一闯。如今的清水湾也是怪事不断,不知你们听说没有,孔老师失踪了,有人说他属什么龙。” 漪澜说:“孔老师可是个大好人,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敢当却一直跪着,“不能这样,我是个要饭的,要是漪澜跟我一起会被人笑话的。请漪澜留下来,这些年你们对我的好,我心领了,无以为报已经相当愧疚,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甘南说:“你这孩子,就是硬。说实在的我看你定有出息。叫花子也是人,何况你又爱学习,你在大树上看人练武,在窗下听人读书的事我都知道。” 漪澜说:“阿爸,我不是对你说不要告诉别人吗?” 甘南说:“好,我不说了。一句话,只要自己要求上进,一切困难,一切磨难,都会过去,有志者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敢当说:“我一直想打败大龙帮,让村子过上太平日子。但是倪瓜一伙权势却越来越大,不用说打败,现在是差距越来越大了。” 甘南扶起敢当,说:“不用怕,这世上的高人多着呢!这是我多年集攒的一点钱,本来是留给漪澜将来办嫁妆的,你们这次出门是大事,拿去坐船用。” 漪澜激动道:“谢谢阿爸。” 敢当再也没说什么,跪下磕了三个头。 漪澜说:“敢当,你快看!” 敢当顺着漪澜的手指望去,一条大船正在不远处。 敢当说:“那船又没靠码头,怎么上去?” 漪澜说:“是啊,你又不会游泳。” 敢当说:“对,我们游泳过去,我会游泳。” 漪澜天天在水上拿鱼,村上谁会游泳她一清二楚,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敢当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 敢当说:“你怎么忘了,上次我滑到海里,被大鱼追赶,一急之下学会的。” 漪澜说:“这么说你因祸得福了?我就是那条大鱼!” 漪澜一下把敢当推进海里,看着敢当果真露出头来,抿嘴一笑,也跳了下去。 两人游到了大船下,顺着锚缆爬上了船。 船分两层,上面有许多人。他们在底仓,底仓还放着三只独木舟,两人悄悄钻到了独木舟下面,没有被人发现。 敢当拧着衣服上的水,抬头看见一个极美的少女坐在船头。只见她一身红衣,面目清丽秀雅,皮肤白里透红,眼嘴鼻散射出迷人的神韵。敢当心神一动,这时看见漪澜正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忙把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心却跳个不停,脸上发烫。 蔓海滋美女, 绝世不染尘。 风吹红裙动, 回眸笑煞人! 敢当伸长了耳朵,心想是谁出口成章,像是赞美船头上坐着的少女。他突然觉得心中有种东西窜上窜下,伏在漪澜的耳朵上说:“这人太会说话。”接着听见有人走过来,在距少女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敢当刚好看到此人的脚穿千层底的新鞋,还能看到白色长衫的衣角。 那少女用手轻慢地顺着一缕头发向后滑过,一双好白好美好纤巧的玉手,在阳光下晶莹透明。少女慢慢侧身转头,敢当伏在地板上,偏着头看。 少女淡淡一笑,阳光更加明媚,百鸟鸣唱,一只蝴蝶在头顶飞来飞去,光艳的双唇开启,整齐的牙齿洁白闪亮。声音如仙乐,又像是天上的甘霖,轻轻流淌,滋心润肺。 “是谁这么会说话?” 敢当正看得出神,又怕漪澜笑话自己,就装成是掏耳朵中的积水。漪澜推了一下敢当,小声说:“掏错耳朵了。” 敢当的脸皮顿时红到耳根。 漪澜又说:“她就是上次我对你说的那个五十多岁的鲛人,叫笑语嫣然!” 只听笑语嫣然说:“刚才是你说话吧,怎么我与你说话便无话了?” 穿千层底鞋的人双脚有点抖,衣角在动,“你的美貌让我沉醉,言由心生,你的声音,拉拢每条神经,聆听,百鸟都悄然闭嘴,我更不能发声。” 敢当发现鸟儿真的不叫了,那只蝴蝶停在头顶,两只翅膀一开一合,好看极了。 “好流利的口才,是个诗人吗?” “碧海蓝天,蝶恋花舞,书香有缘,吟游诗人,觉非宋。” 笑语嫣然说:“你叫觉非宋?有点意思。” “倩影临风立,百香心际生。今识竹松友,敢问芳与龄。” 笑语嫣然说:“我们刚见面,问鲛人的年龄是不礼貌的。” 漪澜听了才知道鲛人有这样的规矩,上次她还问过人家祖孙两代的年龄,听了刚才的话,悄悄伸了一下舌头,暗想今后可不要再问鲛人的年龄了。 笑语嫣然又把头转向海面,觉非宋站了一会,搓着双脚,最终回到了楼上。 漪澜从独木舟下爬出来,走到笑语嫣然面前说,“您也在船上,要去哪里?” 笑语嫣然说:“当然是海中岛了。” 漪澜说:“海中鸟?” 笑语嫣然说:“岛上的人来接我回去。” 漪澜奇怪地又问,“大海茫茫,岛上的人怎么找到你们的?” “鲛人不论在哪都能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笑语嫣然用中指斜指着天空,在左手心上画两个圈,叩击了三下,念了四遍“?ПжЛЖЮ”,笑道说:“你们过来看。” 敢当也趁机伸过头来,笑语嫣然的手心中竟然出现了图像,一个小人在手心说话:“大船启锚了没有?” 笑语嫣然说:“马上就要开了。” 手心中的小人说:“船上有多少人?” “有百多人,金银财宝也不会少。”笑语嫣然突然看见了敢当,对着手心说:“好了,我现在有事。”她用中指叩叩手心,小人就消失了。 敢当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笑语嫣然说:“小兄弟也在船上?还没买票吧?要去哪?” “我们一起的,多少的船票?” 漪澜说着拿下了背上的包袱,正待打开,却见笑语嫣然说:“你们不用买,一切全由我们负责。” “这是为什么?” “我们主人吩咐过的。” “你们主人是谁?” “这个,主人不准说。” 敢当和漪澜正在不解,就听有人下楼来。下楼的是泡泡在飞,她先向漪澜问了声好,才对笑语嫣然说:“笑语嫣然,客人已经齐了。” 第五回 一代宗师 为虎作伥 master y the jackal to the tiger 船开了,清风送爽。 楼上餐厅富丽堂皇,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张金色餐桌在餐厅中央,椅子也是金黄色的,四周是窗子,可以边用餐边欣赏海光天色。 太阳斜晖,红云映天,鱼跃海面,群鸥低翔。 笑语嫣然站在餐厅门口,向客人打着招呼,“欢迎尊敬的客人光临创世大轮金餐厅。” 中间一位大胡子迎上两步,说:“我叫西天朔,有幸与美女共尽晚餐十分荣幸。” “贵客,里边请。” 泡泡在飞引西天朔进了金餐厅,拉了一下椅子让他坐下。 一位光头僧人说:“洒家铁头铊。” 笑语嫣然说:“久仰藏顶名僧大名,快请。” 铁头铊双手合什,弯了一下脖子。泡泡在飞领着他到座位上。 过了一会,一个青瘦青衫道人出现在门口,西天朔和铁头铊都站起来介绍说:“北极老道,飘零子。” 笑语嫣然迎上一步,扶着飘零子的左肘说:“请老道长上座。” 飘零子在一束鲜花前坐下,笑语嫣然在他的左边,轻拍双手,说了声“上菜。” 不大一会,三个跑堂的整齐地走到桌前,上了三个看盘,云蒸霞蔚,山水印象和日月同辉。 飘零子说:“女施主如此好客,盛宴为何?” 笑语嫣然一笑说:“久闻老道长法力无边,最近又在做什么劫?” “蛮荒劫!此局乃老道毕生心血,这次是看看零星海域有无余孽逃至于此。” “听起来都惊心动魄,先喝酒吧。” 三个跑堂已经又上了三道凉菜,分别是鲟鱼髓,野芜荽和山腰果。三道热菜蒸熊掌,烤鹿芽,炖野鸭。 酒过三巡,桌子上的气氛突然变了,三位成名江湖不可一世的人物竟不顾身份,向两个美女敬起酒来。 西天朔站起来走到泡泡在飞旁边,满脸堆笑,“喝了一辈子酒,就今天最开心,我申请美女赐杯。” 泡泡在飞说:“大英雄邀酒,久在心头,干!” 笑语嫣然说:“喝酒得有人助兴。泡泡在飞何不献上新曲一首。” 大家立刻鼓起掌来。 泡泡在飞说:“都是些老调,哪有新词。” “你去请觉非"宋不就有词了。” 泡泡在飞取了琵琶,抱在怀中弹拨出优美的旋律。灯火闪烁起来,有黑皮人出来奏乐,海中的大船顿时莺歌燕舞。笑语嫣然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腰肢如簧,手似涌浪,步履轻灵,美妙如幻。觉非"宋在少女魅力笑容下,失了方向,魂不附体,一挥而就,写了一首诗。觉非"宋拿着墨迹未干的诗稿站在一侧。泡泡在飞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惶若误入百花丛,彩蝶飞舞阳光中。 草木枯荣有时尽,春风细雨润苍穹。 天上惊鸿花拈手,人间醉翁柳折胸。 休言人生不如意,遥看世外桃花红。 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美女身上,人们用手打着节奏,忘乎所以地站了起来。铁头铊的弟子小旋风黄涛等也在门外看热闹。 笑语嫣然奖了一杯酒给觉非"宋,觉非"宋早就醉了,从见到绝世美人笑语嫣然后,心神不安,仿佛有什么牵引,使他无时无刻不把目光盯向那笑语嫣然身上。他端着酒呆住了,笑语嫣然突含情似水,嗔道:“你怎地老是瞪着人家看 ?” 觉非"宋一饮而进,嘴却张着,大口地喘气。 喝到高潮,酒杯都碎了几个。三坛酒很快被喝干了,笑语嫣然向泡泡在飞递个眼色,泡泡在飞出去不大一会又抱来了一坛酒。男人们像乞丐一样伸过碗去要酒喝,直喝到深夜。 觉非"宋此时脸放红光,轻轻拉了一下笑语嫣然的手,一团温柔就裹在怀中,花香更醉人。觉非"宋闭上了双眼,让呼吸感受迅速升温的幸福。一只手推开了他风箱一般的嘴,笑语嫣然的语言更是柔软,“你说,良宵一刻值多少?” 觉非"宋说:“透明的,感动肆意,静中的喧闹,由远及近,悬挂心跳,把命搭上,也,值。” 笑语嫣然“噗”的笑出声来:“要命干什么用?要钱。” 觉非"宋说:“我的钱,全部是你的,谁让我爱上了你。” “拿来呀?就这么点?” 笑语嫣然一下就挣开了,站的很远。 觉非"宋说:“我的钱,会有很多,像谷堆,似山丘,但不是今天,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是那遥远的将来!” “那就等遥远的将来吧。”笑语嫣然就这样走了。 藏顶高僧铁头铊起身朝那美丽少女泡泡在飞走过去,说了几句,转身下到底仓。泡泡在飞俯在笑语嫣然一侧,低声数语后也下了楼。 等到敢当醒来,漪澜也睡着了。敢当突然听到有人在谈话,声音优美动听,当他听清楚后,心就猛然一紧,人也打了个寒噤。 “你们都给多少人下了蛊?” “蛊是在最后一坛酒里,在桌上的男人全都被下了蛊!” “觉非"宋没有钱。” “我看不用下蛊,觉非"宋自身就长蛊。” “觉非"宋迷上你了。” 敢当以前听大人说过有这种下蛊的邪术,但怎么也不能和如此漂亮的两个女人联系在一起。看来江湖真是深不可测,他不敢再乱走动,又回到独木舟下,却再也睡不着了。 太阳出来了,晒在人们身上。 西天朔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甲板上,不相信地摇摇头,不自觉地喊出声来,“泡泡在飞。” 其他人也陆续醒来,相互对视,哑然起声,他们做过同样的美梦。 北极道人飘零子似是自嘲道:“天亮了都不知道,不知长梦不复醒。” 藏顶高僧铁头铊抬头起来,红着脸害羞地道:“飘零道友取笑我了,只是梦中她美极。”又赶紧道:“你可不要在大船上乱说,你我都是成名江湖之人。” 飘零子哈哈大笑,心中寻思道:“梦中那少女美是美,可能是妖精。” 西天朔惊道:“什么妖精?你牛鼻子老道别装神弄鬼了!” 飘零子暗暗摇头,看来这伙人太迷恋美色,忘了自己是修身之人,居然陷入色途不自知。日后误入歧途,也就顺理成章了。心想自己清静心法早修炼到第五层境界,法眼已开,不是还是被人做了手脚而不知,表面的美丽最具迷惑力,人心险恶啊。 西天朔像萎缩了许多,满脑子都是泡泡在飞的影子。 飘零子修道一百二十年,斩妖除魔无数,在外也有些名声,虽然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却已知蒙受了终生大辱,心中大怒,定要找鲛人算帐。 西天朔在泡泡在飞的房前来去晃悠,可门总是不开。他手托腮坐在门前,铁头铊也学着坐下来,眼望着门前发呆。若是往日,正是练功聚气的时辰。 飘零子手提斩妖剑,舞来舞去,等待对手现身。 门慢慢开了,泡泡在飞广袖飘渺,伸懒腰,西天朔迎了上去,一脸奴笑。 “啪——” 一个耳光打在西天朔脸上,泡泡在飞像吼一只狗,“叫你别挡路!” 奇怪的是,五大三粗的西天朔还在笑,跟在泡泡在飞身后走来走去。 敢当在远处观看,心中十分奇怪,这就是中蛊了吗? 漪澜过来问,“这些人怎么这样?见了女人就连狗都不如了,也不知你长大会不会像他们现在这样?” 敢当说:“你今天都看见了,我是什么人。” 漪澜投来赞赏的目光,敢当感觉心中一阵甜蜜。 船上有九间小阁楼,雕花门,玲珑窗,是上客住的地方。每一间的费用都要千两银子,每一间阁楼的包房费足以支付 整个航程的成本,这是船老大暴利的温床,更是巨贾豪商,红黑要人显示钱财身份的地方。每次启航,不是看乘客有多少,而是看小阁楼是否被全部预定。 小阁楼最昂贵的当属闲情阁,许多物件都镶有金边,包房费用每一夜就要千两银子。闲情阁前是块小巧玲珑的船头花园,正盛开着鲜花,露珠点点,蜜蜂停在花蕊上采蜜忙碌。 闲情阁的门最后还是开了,众人的目光也开了。 飘零子手中之剑越来越快,人剑合一冲向刚走出门口的笑语嫣然。 “蛊惑女妖,拿命来也!” 人未到,剑未到,先到的是风,是杀气。 笑语嫣然没有动,好像刺向自己的不是一把桃木剑,飞速靠近身边的也不是索命老道,而是一缕雾,一片落花。 “风吹红裙动,回眸笑煞人!” 已经站了整整一夜的觉非"宋吟咏道。 飘零子的剑触及红裙的瞬间,笑语嫣然的两个嘴角上翘,妩媚万分。如此美丽催动一种特殊的力量,而且滋长在飘零子心中,飘零子极力抗衡,力图一剑击中,但仍旧是百年道号,不及千金一笑。剑偏了,人倒了。 飘零子懊恼地爬起,十分狼狈,他提着剑,转头去找另一个鲛人。 西天朔手持狼牙槊站在泡泡在飞前面,怒目飘零子,“你这个臭牛鼻子,要干什么?” 飘零子举起桃木剑,说:“快杀了这个妖女。” 西天朔说:“你说什么?说我的美人是妖女?你才是妖道。” 飘零子说:“你中蛊了,受人控制了。你想想你的名望、功力、金钱都将因此而毁灭。” 西天朔说:“名望、功力、金钱要之何用。” 飘零子说:“这些会使你快乐。” 西天朔仰天大笑说:“快乐?你也佩说这两个字,看到泡泡在飞,让泡泡在飞笑比什么都快乐!” 飘零子说:“堕落、色魔!” 西天朔说:“你说我堕落?我快乐,我就是快乐的色魔,开心的混球。” 飘零子说:“蛊入膏肓,无可救药!老道先斩了你。” 西天朔挥舞狼牙槊与飘零子战在了一处。西天朔也不知那里来的蛮力,不顾生死一个劲猛攻。飘零子打了一辈子架,也没见过这等没有招式的打法,老道是讲体面之人,这种婆娘式的乱打影响形象。飘零子虚晃一招,退了下去。 飘零子心想,今天不斩一个鲛人,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他转了一圈,找到了泡泡在飞。 藏顶高僧铁头铊看到飘零子冲来,说道:“你来干什么?” 飘零子说:“亏你是藏顶高僧,受人暗算了都不知道,中蛊了!” 铁头铊来自西域,自不知蛊是怎么回事,指着飘零子说:“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什么大鼓,小鼓的,臭老道,还要妖言惑众。” 飘零子说:“你是僧人,是不可以与女人在一起的。” 铁头铊说:“为什么僧人不可以与女人在一起?” 飘零子说:“这是你们的寺规,清规戒律,没了这些律条你就混不出饭吃。” 铁头铊说:“清规戒律还不是人定的,我是高僧,寺规这就改了,僧人不可以与女人在一起,但像泡泡在飞这样的美女除外。” 飘零子说:“你已完全失去理性,少胡搅蛮缠,让开,我要斩妖除魔。” 铁头铊一摇手中七尺牛头鎲,看了一下泡泡在飞说:“谁是妖?谁是魔?这么美的女人你说是妖魔,瞎眼老道,我先杀了你。” “死一边去!” 泡泡在飞推开铁头铊,向飘零子笑了笑,闪光的嘴唇轻轻出声:“ξwЮ〥ЩuЩ〥Юwξ.” 飘零子说:“笑什么笑?不要以为笑就不杀你了,妖人拿命来。” 飘零子冲到泡泡在飞面前,剑未刺出,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散神乱。 泡泡在飞啐了老道一脸口水,飘零子一边摸一边还笑。 敢当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昨夜还不可一世的武林前辈高人,一个个变成了鲛人的奴才。他找到觉非"宋问:“吟游诗人,这些男人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了?” “蛊有多毒,消魂浊骨;蛊有多邪,人性泯灭。” 觉非"宋说。 “你也中蛊了吧?” 觉非"宋怅然若失,“我的蛊,自己种。” 漪澜看着敢当说:“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看鲛人了吗?否则的话你也和僧人道士一样,岂不可笑。” 敢当心想漪澜大概还不知道,这些是被鲛人下了蛊,蛊是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就问觉非"宋道:“你游历各地,中了蛊还有救吗?” 觉非"宋看着远方,答非所问:“菩提本无树。” 漪澜说:“什么意思?。” 敢当说:“我发现吟游诗人只会作诗,刚才的打打杀杀他一点也没有反应。” 漪澜说:“我倒觉得吟游诗人很潇洒专一。” 敢当说:“可我担心这样下去,船还会不会到达目的地。” 漪澜却说:“鲛人如此作法,肯定有别的目的。” 天色渐渐灰暗下来,月亮从海上升起。 皎洁的月光为大海增加了凝重,一切变得遥远而神秘。 北极老道飘零子开始讲话:“各位乘船人听了,为了船上秩序,为了统一使用资源,我宣布几个事项,请大家遵守。所有人等不得上二楼,违者斩。所有好吃的必须送到我这里来,共享之。如有不同意者,下船听便。” 敢当说:“下船?大海之中下船喂鱼?” 漪澜说:“飘零子真是坏透了。” 敢当说:“飘零子也中蛊了,这肯定是鲛人的主意。” 漪澜说:“收了好,比如现在只有两样可以吃,飘零子说收起来共享之,不是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东西了吗?” “太天真了,怎么共享之,是他们一伙共享全船人的美食。你想想,收东西的人要吃一点,分东西的人也要吃一点,二楼上的会把最好的留下,层层抽损,还有大家的份吗。” 漪澜说:“大家上百人,他们才几个人?一会来收时都不给。” 黄涛说:“他们中蛊了,喜怒无常,说杀人就杀人,太可怕了。” 敢当说:“中蛊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涛说:“男人一但被下蛊,为了女人的笑,做狗、做奴,杀人放火,什么都受制于人。” 敢当说:“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黄涛说:“不会好,医病除了药更靠自己,就像伤口关键是好皮生新皮,最后愈合被下蛊后男人就再也不会想女人之外的事了,所以只能愈来愈烈。” 漪澜说:“我觉得他们也是活该,还不是色胆包天招来的祸。” 黄涛说:“说的有理,蛊在心中发作,也需要药引子。如果见不到给他们下蛊的主,就会好一段时间,但不会断根。” 敢当说:“什么药引子?” 黄涛说:“就是美女的美色做药引子。” 反放的独木舟与甲板的缝隙很小,只有小孩子才进得去。 敢当趁没人注意,拉着漪澜钻了进去。独木舟下光线很暗,漪澜很快就睡着了。 西天朔举着狼牙槊说:“每五人一组站好。快点,快点!面朝大海站好!” 铁头铊说:“每个小组出一个组长,个子最高的是组长。组长请来船头开会!选不出组长的,一个组的人全部杀掉。” 二十个组长站在船头,神情紧张。 西天朔说:“由组长把本组的钱财物收齐,送上二楼,散会。” 铁头铊说:“第一组先送。” 一个高个子,收了财物捧在手中。 铁头铊说:“让我看看,就这些吗?” 高 个子手在抖,说:“都交了。” 铁头铊走到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面前说“站着打什么哆嗦?” 那老头说:“没打哆嗦。” “两腿挟那么紧干嘛?” “没挟紧。” “没挟紧,活动一下我看看。” 独木舟突然白亮一片,敢当从缝隙中看到,铁头铊正在推拉那个老头,一大个珠子像老母鸡下蛋一样从老头两脚间滚了出来,在夜里发出闪耀的光芒。 铁头铊抱起来说:“是夜明珠,没见过有这么大的夜明珠。” 老头跪下来求道:“别抢这珠子,这是我黄家的传世宝贝,这次是参加鉴宝大会才带出来了,一直揣在怀里。” 铁头铊说:“我们可有言在先,所有的好东西要拿出来共享。” 老头的头都碰出了血,“这是宝贝,我的命根子。” “宝贝是不是好东西?” “是好东西。” “好东西就要拿出来共享!说几遍了,还没听清!” “听清了,但宝贝是我的,是我的,你们不能抢,不能抢啊!” “谁抢你的了,让你拿出来共享。” “我不想共享,把珠子还我。” 西天朔过来说:“你不想共享是吧。” “不共享。” “不共享,就让海中的鱼虾把你共享了!”西天朔的狼牙槊挥舞起来,“嘭”的一声,老头被打下海中。 敢当心想有宝贝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组组长不称职。”又是“嘭”地一声,高个子也被打到海里。 船上一下子乱了起来,秩序很快又被压了下来。 西天朔说:“一组的第二高个子作组长,不要犯错。” 第二个高个子搜了几遍才送上楼去。 第二组把搜到的钱财送上楼去。 第三组把搜到的钱财送上楼去。 二楼上已经堆了许多钱物,两个女人在月光下吃着抢来的东西,慢慢翻找,慵懒而自在。 笑语嫣然说:“这一次收获不小。” 泡泡在飞说:“是呀,总算没有白守了这么多天。” 笑语嫣然说:“也全靠那三个草包,不过还是收拾快点。” 五六个黑皮人低头分类收装,装了八个大小不等的包。 笑语嫣然向天空一指,用手指在手心上画了两个圈,轻轻叩叩,念了“?ПsжЛsЖЮ”,手心中就看见了小人。 “看到你了,有何吩咐?” 笑语嫣然对手中人影说:“快过来收货。” “好的。” 笑语嫣然握起左拳,再次伸开手,掌心中的小人影就没有了。 飘零子听见轻拍两掌,就弯着腰,低着头走到笑语嫣然跟前,“奴才等待吩咐。” 笑语嫣然说:“让船家收帆停桨。” 飘零子接到命令,一剑就将帆绳斩断,他又跑到桨室让船工停下来,一动也不动。 海上有一条小船在不远处,月光下已经看见小船的轮廓。小船上的灯火越来越亮,越来越近了。又听到一声撞击声,知道小船已经靠上了大船。 敢当推了几次才把漪澜弄醒,漪澜从缝隙中看到了水中的小船,揉着眼睛说:“小船是做什么的?” 敢当说:“我怎么知道?” “会不会与船上的抢劫事件有关?” “是呀,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遇上海盗了!” 独木舟上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漪澜吓得直抱头。 突然听到西天朔说:“都站好,一个也不要说话,谁出声就先杀了谁!” 有梯子挂上了大船,敢当看到一只红色绣鞋踏上梯子,知道是笑语嫣然下去了。又看到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也下去,接着又是双绣鞋在后面,黑皮人向下搬运包裹,黑皮人也下到了小船上。 ----未完待续,下回更加精彩,欢迎阅读. 第六回 劫后余生 伤口含笑 the priest climb a post 天亮了,大船上一片狼籍。 敢当听到铁头铊小声说:“美女都走完了。” 西天朔说:“东西都被带走了。” 飘零子过来说:“这可怎么办?我们成了帮凶了。” 铁头铊说:“他奶奶的,这要是传出去如何是好?” 西天朔说:“我还杀了人,我们三大高手怎么再在江湖上行走?” 有人喊了一声,“东西都被海盗抢了,大伙还站着干什么,傻小子啊?” 船上顿时乱了套,先是小声说话,后就听到哭骂声。一个女子的哭声最大,边哭边骂:“拿大头棍的王八蛋,你连我也杀了!你灭绝人性,杀了我丈夫,让人怎么活。” 敢当猜想是在骂西天朔,因为他手上的兵器是一头大一头小。 飘零子叹道:“别说江湖行走,就这一船人也能把我们骂死。” 铁头铊说:“你得想办法,平时装神弄鬼的把戏不是很多吗?” 鲛人走了,飘零子打了一个冷噤,灵魂像是刚刚附体,不由老泪纵横,“这么多人死在我的手上,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办法只有一个,自决谢罪。” 铁头铊说:“事已至此,了断也好。” 西天朔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就不要再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了。要是死都不怕,也不会被美色诱惑,犯下大罪了。” 铁头铊说:“不如把船上的人全杀了!” 飘零子说:“错上加错,老道要先走一步了。” 西天朔抢下桃木剑,对飘零子说:“你不能啊!” “为什么?” “不为别的,就为蛮荒劫。” 飘零子眼睛睁开,喃喃道:“心血之作,眼看大功告成。” “老道长一走,蛮荒劫告败,人海灾难更会升级,试想还有谁能力挽天倾?” “你们是说老道还可以继续实施蛮荒劫,为民谋福?” “太对了,只有道长救得了天下苍生。” “如此说来,只好苟且偷生,待蛮荒劫过后,老道再谢罪,到时你们再不要劝说阻拦。” “道长放心,到时我们再不说一个字,而且会随道长一同谢罪。”西天朔说:“今日我们要做的首先是杀光这些目击者。” 飘零子眼睛瞪起来,“全部杀了?” 铁头铊说:“只有如此,才会有利于蛮荒劫。” 西天朔说:“为了广大黎民,杀了一船人,还是功大于过。” 小旋风黄涛跪在甲板上说:“飘零子师伯,您德高望众,千万不能开杀戒!错上加错了!” 飘零子说:“为了广大黎民,你也快帮着杀!” 小旋风黄涛说:“我也中了蛊,听鲛人说话就万箭穿心,记得飘零子师伯的一句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捂耳朵,咬着桌椅脚坚持再坚持,终于躲过了一劫。所以,请飘零子师伯面对大错,向大家谢罪吧。” 飘零子说:“老道一百多岁用不着你教育。” 西天朔高喊一声“为了广大黎民!”手中的狼牙大槊挥舞着,扑向人群。铁头铊紧跟其后,大开杀戒。 飘零子说:“为了广大黎民!”他一脚踢飞了跪在甲板上的黄涛,挥剑上前。 惊天的杀声,惊天的骂声,惊天的哭声,不绝于耳。 敢当和漪澜在独木舟下,不敢作声。 漪澜尖叫起来,“血!” 鲜血一点点扩散过来,流进海里。 敢当咬着牙,无可奈何。 小旋风黄涛,没有叫喊,只有兵器的撞击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听到一声重响,所有声音停下来。 大海起风,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大大的雨滴,打在甲板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一股腥味让漪澜呕吐不止。 大雨倾盆,甲板上飘着红色血泡。敢当头皮发麻,心想一流高手,竟然为女色而不能自持,为名声犯下滔天大错。敢当也恨自己没有阻止大屠杀的能力。 漪澜尖叫:“你看!” 敢当看到一只手伸了进来,血肉模糊的手。漪澜吓得缩作一团。 敢当说:“我出去看看,是死人的手还是活人的手?” 漪澜也爬了出来,看到是小旋风黄涛还没断气。 敢当说:“这么大的雨,没人注意,把小船放下去。” 两人拉着独木舟一点一点放下海里,又把黄涛也放了下去,漪澜拉着绳子下去,敢当最后上了船,两人也忙不及管黄涛,划着独木舟,逃离大船。 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睛了,天边挂着一道彩虹。 太阳的温暖传递给独木舟的人们。 小旋风黄涛终于睁开了眼睛,刚想坐起来,却发现肩上的伤口在流血,他说:“谢谢你们,你们是怎么躲过大屠杀的?” 敢当说:“你先少说话,现在没有药,又被雨淋了,快晒一下伤口。” 黄涛说:“你知道的还真多,你功夫一定很好。” 敢当说:“我没功夫,想学,你教我吧。” 黄涛说:“我也是个学徒,比不上那些名家高手。” 漪澜说:“别提那些高手了,杀人狂。” 黄涛说:“许多时候是武力压倒正义,像大船一案,我无法阻止。” 敢当用手一指海面说:“好多鱼。”他抓了几只,没有火,只好晒成半干再吃。 船行了五六天,敢当发现一片汪洋,不知那里才是蔓城,只知道中午太阳正南,就一直向南划。 黄涛的伤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 漪澜经常打开包袱看,可在大海之中没有药和食物。 又过了两天,黄涛说:“我恐怕不行了,谢谢你们救我。” 敢当说:“你没事的,坚持到岸,我找李郎中给你治伤。” 黄涛说:“人生的旅程不是终点,而是过程。这一段我会记着,记着你们。” 漪澜流泪说:“你是个堂堂正正的好汉,我们希望你好起来,老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黄涛说:“祝你们今后一路走好,好好对待每一段时光。我死后,把我放在海里,我爷爷就与海盗血战,死在海里,今天,今天,我,我来看他们了…” 黄涛死了,敢当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海里,沉下又浮了上来,反复了多次,肩膀上的伤口露出来,这是致命的伤口,也是成功的伤口。这个伤口在笑,似乎在诉说一个武者的力量,不俱生死,知不为而敢为。敢当和漪澜看着黄涛的尸体一点点慢慢下沉,会笑的伤口被海水淹没,越来越看不清楚,忍不住都哭了。虽然是一面之交,虽然是萍水相逢,但黄涛的壮举令人佩服,一番话语叫人思考。敢当暗想如果船上所有人都像黄涛这样,惨案就不会发生,惨案就可以制止。 这天夜里,敢当和漪澜再也无心看天上的星星,听大海的涛声。黄涛的离去,使两人少了往日的话语,连日的疲劳,两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海天相接,独木舟上像个蒸笼一样,敢当满头大汗的醒了,看到太阳高挂正天,知道已经是中午了。光线刺眼,敢当揉了好大一会才看清了漪澜。 漪澜一身干净的新衣服,显得特别的好看。敢当心想这几天也难为一直爱干净的漪澜了,独木舟上连换衣服的地方也没有。漪澜身后挂着她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还有一件被洗净的衣服也挂在一起,敢当发现自己身上少了上衣,知道是自己睡觉时,漪澜给洗了,心中一阵高兴。 漪澜的脸被水光映照得十分美丽,敢当不由赞美说:“你真美!” 漪澜说:“鲛人才美。” “鲛人虽美,但美 的让人讨厌。” “当时我看你很有主意,不像我一直发抖。” “我每天遇到危险,当时还不怎么怕,事后想起来才感到害怕的多。” “你看前面有一个岛!” 一夜间独木舟没人划桨,随风而行,天亮后漪澜又忙着洗衣打扮,独木舟自已漂近了一个小岛。 敢当说:“会不会是海中岛?” 漪澜说:“鲛人在的地方。” 敢当拿起桨来划起来,“不祥之岛,快快离开。” 漪澜说:“是真想离开还是做给我看?” 敢当说:“这可是海盗的老巢,别被发现了。” 漪澜说:“我发现鲛人海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乘船人自己,抢劫的、杀人的不都是乘船人?鲛人始终没动过手。” 敢当说:“不对,鲛人是药引子,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忽然听到岛上有人吟道:“海天两茫茫,缘来人自伤,花红惊心悸,离散何匆忙?” 漪澜说:“好像是吟游诗人。” 敢当心里急着离开,回头说:“吟游诗人,听不懂啊,说点人话吧,你是不是要搭舟离开。” 觉非"宋只是站着,也不回答。 漪澜说:“他那天没被杀?” 敢当说:“他跟着笑语嫣然下到大船,我看见千层底了。” “把舟划过岛去。” “不行,太危险!” “我都不怕,你反倒怕了?” “谁说我怕了,我是在为你担心吗。” 漪澜听敢当说为自己担心,高兴地笑了,说:“我有什么好怕的,下蛊的对象是男人。” 独木舟靠向了小岛。 两人上了岸,觉非"宋就迎了上来,看起来很高兴见到他们,却不知道,同船的许多人都被人杀了。两人同觉非"宋说话,吟游诗人作诗出口成章,但说话却费力的很,半天憋不出几个字来。 敢当问:“这是不是海中岛。” 觉非"宋说:“岛在海中方为岛。” 漪澜问:“那些鲛人在岛是吗?” 觉非"宋说:“在。风吹红裙动,回眸笑煞人!” 敢当说:“走就快上来,不要再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了。” 这时就听见有动人笑声从椰林中传来。 漪澜拉着说:“快走吧。” 觉非"宋说:“帆船好使,独木难行。” 敢当看见不远处停着几艘帆船,就跑上船看到没人看管,招手示意漪澜和觉非"宋上船。 漪澜升帆,敢当撑船,帆船开始离开海中岛。 椰林中走出一群美若天仙的女人,中间一位正是笑语嫣然。 觉非"宋看着岸上似乎无限留恋之情。 笑语嫣然高喊:“既然来了,请到岛上做客。” 觉非"宋说:“除非说爱我。” 漪澜心中好笑,心想吟游诗人喜欢上了笑语嫣然,可他那里知道笑语嫣然已经五十岁了。 笑语嫣然也不回答觉非"宋,对着帆船说:“漪澜快回来,好好住上几天,品尝完海中岛美味再走不迟。” 立秋一过天气变冷,觉非"宋一边喝酒一边望着远方。 又过了几日,天上下霜冻,夜里海风出奇的冷,漪澜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还是觉的冷风刺骨。敢当只有一件破衣裳,更是上下牙碰得直响。只有觉非"宋对寒冷没什么反应。 到了下半夜,敢当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对觉非"宋说:“太冷,我坚持不住了,你怎么像没事一样。” 觉非"宋把酒壶抛出后说:“喝上两大口就不冷了。” 敢当就急不可待的喝了几口,只觉苦涩辛辣无比,大声咳嗽起来。他第一次喝酒,心跳的飞快,喘气急剧,过了一会,脸上的皮肤发木,身上有了热量,头却昏痛起来。 漪澜说:“少喝点。” 敢当说:“才喝了两口,有你喝的,喝了就不冷了。” 漪澜说:“我冷死也不喝,酒鬼现形,恶心死了。让你少喝点是怕你上瘾。” 敢当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就想不起来了,倒下去睡着了。 港岸上雾气凝重,两丈以外的景物都看不见。 李郎中着急地问:“老伯,这么大的雾气,几时才晴开?” 打鱼的艄公说:“说不准,可能今天晴,也可能三天五日,秋后的天气变化多。” 李郎中说:“要是再不晴天,可急死人了。” “你有急事吧?” “可不是,南海岸许多人得了一种喘病,无药可治。” “你是神医吧?” “不是神医,只是乡野郎中而矣。但我知道北海林中的蛰儿根能防止此病流行,所以要急着过海,没想到赶上这天气。” “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我常在这里打鱼,过海船讲究多着呢,不会轻易出海的,天晴再来不迟。不跟你说了,我也要去打鱼了。” 李郎中说:“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好,疾病流行开可不得了。” 正说话间,有两个孩子从大雾中走出来,李郎中待孩子走近不由大吃一惊,来的正是敢当和漪澜。 “你们怎么也来这了?” 敢当也看清了李郎中,跑过来就哭,好一阵子才接上气来,说:“李郎中,我对不起您。房子没看好,被火烧了!你打我吧。” 李郎中顿时一愣。 漪澜抢着说:“是大龙帮干的坏事!” 李郎中摸了摸敢当的头说:“这怎么怪你?大龙帮无恶不作,烧了就烧了。” 漪澜说:“这包袱,请李郎中带过海去,交给阿爸。” 李郎中说:“快去找阿厚吧,一转眼都三个多月了,他天天念叨你们。” 敢当说:“海上要小心,有海盗,还长的很漂亮。” 李郎中说:“你才是个孩子,想到哪儿去了。” 敢当心想是李郎中想错了,可许多的话一时也说不清,惦记着漪澜,只好一边问路,一边向蔓城走去。 李郎中看着敢当走了,自语道:“没想到……” “没想到的事多了!” 一条船就向码头靠过来,船上跳下十多个人来,年纪十八九岁的样子。 李郎中这才看清船上插着大龙帮的大旗。 为首的正是倪瓜,他歪着头说:“原来是你家咯。” 李郎中看见倪瓜又胖了一大圈,脸上长出了横肉,下巴上也多了几根弯曲的胡子,退了一步说:“倪瓜,我还当是谁呢。” “别走,我有几个弟兄在海上染了伤寒,你是个郎中,给他们治一治。” “我是空手赶路,对于伤病无能为力。” “你直说,治还是不治?” “我想治,但没法治,没有药材。” “你这个坏郎中,我就知道你不赏老子的脸,也就莫怪我不客气了,你害了我爷爷不说,现在我弟弟倪枣也找不着了!” 李郎中说:“你烧了我家的房子,我还没找你算帐!” 倪瓜说:“你消息很快,但再快也不会知道另一条消息。” 李郎中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 倪瓜大笑不止:“这条消息就是——把你乱棍打死!” 李郎中一边退一边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会遭报应的。”李郎中转身就跑,可大龙帮的人早就围好圈,无数的棍棒点着地发出整齐的响声。 小干巴走进圈内,抡起棍子向李郎中的脚猛然扫去,打在李郎中的小腿上,李郎中哎呀一声倒了下去。小干巴抢了李郎中身上的包袱,打开一看,是一些零散的银子,高兴的对倪瓜说:“帮主,这包袱中有钱!” 李郎中咧着嘴站起来说:“这钱你们不能抢?” 倪瓜说:“为哪样?” “这钱不是我的!” “那是你抢来的?” “是别人托我带的,倪瓜,如今大家都背井离乡,以前的恩怨就让他过去,放了我吧。” “怕球了?放了你早说呀!我倒想放你一码,但这包袱里钱不让我放你,你猜老子是听钱的还是听你的?” “你不小,该学好才是。” “说个球,谁小?老子是帮主,大龙帮老大!包袱里的钱留下,大龙帮向蔓城发展,需要的就是钱,把银子留下冲公,但你却不能留下,因为你小看我,所有小看我的人都得死!弟兄们,开打!” 无数的棍子打去,惨痛的叫声响起,没多大一会就没有了叫声。 倪瓜说:“把李郎中抛在海中喂王八!” 李郎中身上的衣服全被打成了碎片,浑身是血。倪瓜,张牙,武爪,小干巴四个人把李郎中提起来,“一、二、三,丢!”李郎中被抛进了海里。 敢当正在海边走着,突然就被人撞了一下。雾太大,与那人撞在一起才发现是个女的,大眼睛大嘴圆脑袋,五短身材。敢当觉得此人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哎呀,小孩子挺结实呀,还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敢当真想大笑,这样也算美女的话,世上就没有丑人了,便回了一句,“没见过。” 那女子竟然得意地一笑,躲藏在一个旧船下面,冲敢当说:“有人询问,千万不要暴露我的芳踪!” 敢当实在憋不住了,笑着继续前行。 一个大汉挡在敢当面前,问道:“小兄弟,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刚刚路过?” “什么人?” “一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浑身那个地方都大,很有特点的,看一眼就忘不掉。怎么一转眼就消失了?” 大汉急得跺脚转圈,喘着粗气。敢当突然想起来了,大汉就是曾经在野狼森见过的,丑女还称他绕哥。 “大叔的轻功不是很好吗?” “当然好,我是三届擂主。” “哪怎么还让你的美人跑了?” “轻功再好也没用,你看大雾,要不是有雾,哎,小兄弟,你怎么知道我会轻功?” “我见过,您轻功一跃好几丈远,我想……” “你想看我表演是吧?现在看我急得满头大汗,只要你帮我找到美女,我什么都答应小兄弟。” “你说话算话?” “我叫甄哪绕,这满脸的胡楂子,没有一根像是说瞎话的!” 敢当看着大汉着急的样子,心想丑女在大汉的眼中也许是美的,也许不比自己对漪澜的心情差多少,不由看了一眼漪澜,但实在不能认同大汉说的美女标准。 “小兄弟,到底看见美女没有?” 敢当说:“我要是告诉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甄哪绕迫不及待地打断敢当的话,跺脚道:“行,几件都行!快告诉我。” 敢当就呶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的美女在那。 大汉分开两手,像捉小鸡一样,走到旧船边,说道:“欣妹,出来吧我都看见了。” 丑女钻出来说:“你不是说要回家,还追我干什么?” “我回家是看女儿。” “看你老婆子” “我女儿还不到一岁,我就与你开始了浪漫之旅,现在女儿都七岁了,我这做爹的不该看看她。” “看你女儿,可你是趁机想看你老婆!” “就算是,又能怎地?” 丑女反到笑了,“这才是大丈夫的心里话,绕哥,你喜欢我,我知道!但你也喜欢你老婆,从离开蔓城的那一天我就感觉出来了,五六年了,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就回家吧,看女儿看老婆都行,谁让我喜欢你,喜欢你就得让你高兴。” “欣妹,没了你我就坐立不安,食之无味!我真的有好多的话要向你说,我与你不可分。有时你不在我身边,但我还是觉得你在我心中,沉闷着,我如此痴情,却不知如何安慰你。说什么呢,真怕惊扰你,怕你不解,怕你不高兴。” “你的心跳我都听见了,你的真情我已看见,茫茫人海,得一知己,今生无悔矣!相传俞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品琴,钟子期死,伯牙痛失知音,终生不复鼓琴!没有知己,瑶琴何用?琴音谁听!” 敢当听不懂丑女在说什么,但也十分佩服她的口才。见两人没完没了的说着,就打消了向大汉请求一件事情的念头,转身消失在大雾之中。 “百步之外我能感觉欣妹的存在。有一次你病了,我担心,你不出来,我的心空得冷风阵阵。” “爱到深处是飞跃,开始想方设法得到的突然间感觉并不重要了,爱是感恩爱是尊重爱是宽容,沙飞石存,充盈于胸的是让所爱的人快乐、自在,让对方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雾要散了,阳光会灿烂。爱着且被爱,原来是这么的美好!” 天空是蓝色的,白云像花瓣一样。 一群鸟在飞。 漪澜和敢当很快就跑进了山里。 敢当爬上了参天大树,取下了一块风干肉,笑着说:“这肉我为你准备了很长时间,一直挂在树梢。” 漪澜说:“敢当哥,你想得周到,不过。” 敢当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心中欢喜,笑着问道:“不过什么?” “我还是过不惯林子中的生活。” “快吃吧,吃完咱们就换个地方!” 两个人连扯带拉地吃了一通,又一起追松鼠,学鸟叫,不觉天黑了。 小树林外就是南门箐,从海中看是海岔子,从林边看是入海河。 敢当想起自来到这儿就听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南门箐是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为什么小孩子不能去?一时自语道:“南门箐。” 漪澜问道:“南门箐是谁?” 敢当笑了,“是最神奇的地方。” “说来听听。” “我也说不准,反正是不许小孩子去的地方。” “不准去?可腿是长在自己身上呀。” “你想不想去?” “当然想去,你不知道我被关了半年多了?” “让你吃苦了。” “带我去南门箐,敢当哥。” 两人偷偷地划着小船驶向南门箐。 敢当担心违背蔓海族规会遭到人的唾骂, 看到礁石上有男女青年相对而立,相距很远,山歌就是他们唱的。那晚哥哥姐姐见他们既惊奇又高兴,山歌唱得更加响亮。 天上飞鸟夜宿林,水下鱼儿游成群。 花儿盛开妹有意哟,翠屏山下等情人..... 敢当本想这么一个有歌声就不能夜泊的地方,一定有什么与众不同。谁知只有唱歌的一对男女,与一人领唱百人应和的海腔,载歌载舞的热闹场面比起来,真是太没意思了。 “回去了,一点不热闹。”敢当对漪澜说。 阿表哥笑道:“怎么刚来就走?” 大姐姐说:“你留下他们,难道要收徒弟不成。” “你还说对了,他要是向我学习学习,定会少走弯路。” 敢当想不就是只会唱几句山歌吗? “小弟,愿不愿意做我的学生?” “你的山歌唱得弯腰呲牙裂嘴,一点也不美。” “可唱起来,心里美,心里甜。” 漪澜却兴趣大增,跟着那个唱山歌的大姐姐学唱起来。 敢当听了一会,在一旁问:“你们为什么会唱这么多山歌?” 阿表哥说:“山歌都是心里出,永远唱不完。” 敢当又问:“唱得多,可我怎么听不懂?” “再过十年你就懂了!” 敢当笑着,“十年,再过十年…”说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漪澜拔一支毛毛草,挠他的鼻子都没有弄醒。 大雾开始变薄变淡,发出白亮的光影。前面出现了一个城市,十分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敢当失魂落魄地进了蔓城,他一觉醒来,水依旧,石依然,却不见了漪澜,他四下寻找呼喊,可怎么也找不到。 突然他被人拍了一掌,忙跳出好远才回过头来,不由一愣,大叫一声:“大哥。” “敢当!”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也在这?” “一言难尽。” 那个人就是飞天,曾经从海中救出敢当来的那个青年。他摸着敢当的头说:“是不是还有人欺负你?” 敢当说:“眼前最急人的是找回漪澜。” “谁是漪澜?” “我把她丢了,我真没有用。” “我帮你找,有什么线索没有。” “线索倒没有,我还想找一个人。” “从上次你我认识,我就来这,已经三年多了,说出来看看我认识不?” “就是阿厚。” “阿厚又是谁?” 敢当这才想起来飞天只是在海边与自己见过一面,自然不认识村子里的人,他补充说:“阿厚他爹是个有名的郎中,来这儿大概半年多了。” 飞天说:“我知道,神医李郎中,新开了济心堂,名气大着呢!” “太好了,阿厚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飞天拉着敢当的手说:“我这就带你去。你来这里太好了,我老家发大水,家人都走散了。不过我跟你说过,我家是当地最有钱的财主,每人都带着花不完的金子,这会就帮着大哥花钱就行了。” “可我不会花钱。” “这好办,我现在住在客栈里,你今天就跟我到客栈住。吃饭咱就到酒家。” “什么是客栈?” “就是花钱才能住宿的地方,将来我还要建最大的府院。 ” 未完待续,下回将更加精彩,欢迎阅读. 第七回 邪不胜正 小蛇无毒 enjoy public confidence 敢当和李时厚一大早就来到量小家中,李时厚提着礼品交给量小,“求你帮忙。” “朋友之间,没礼就不帮忙吗?” 量小接了礼物,靠在李时厚耳朵边小声说:“你要是离琦琦远点,比送我什么都好。” 李时厚说:“不是给你,我们求你爹办事。” 量少满院子喊:“爹,礼来了!”。 松捕头从屋子里出来,量小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找你办事。” 松捕头掂量了一下,说:“交给你娘去。” 敢当说:“我们有个朋友被抢了。” 松捕头说:“谁这么胆大包天,在我的地盘上作案,还有王法吗?” 敢当说:“只听唱歌的大姐姐说是一个叫什么老爷的,坐的是一艘画舫。” 松捕头说:“什么老爷到了我手中,我就是老爷。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松捕头问过时间,地点,经过后说,你们三个只管玩去,保证三日之内破案,把人带回来。 第二天,松捕头带着两人来到了南门箐。有人上茶,松捕头一摆手说:“老实说,近两天有谁家的画舫来此?” 周二上前说:“小人现在刚回来。” 松捕头上前一脚,斜踢在周二的肩上,周二站立不稳,跪了下去,松捕头十分得意,高声道:“给我捆起来。” 周二说:“小人冤枉,冤枉!” 松捕头说:“强抢良家女孩,罪过大了!还叫什么冤枉!带走!” 周二说:“抢人的不是我?” 松捕头说:“我问你,你船上是不是有人抢了一个女孩?” 周二说:“这倒不假。” 松捕头说:“为抢劫犯提供方便同样要论罪。” 周二说:“松捕头,你还不知道吧?画舫是哈里真老爷包的。” 松捕头说:“怎么不早说,我管什么哈里真哈里假的,一样要绳之以法!先放了你,我们去抓罪犯!” 周二望着远去的松捕头不由笑了。 松捕头来到哈里真府里说:“哈里真!你强抢良家女孩,犯法了,本捕头要带你过堂。” 哈里真出来说:“听谁说的?我是有身分的人,怎么会做这些事?” “有个叫漪澜的女孩是不是在你府上?” “是有个新来的丫鬟叫漪澜。”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说的?” 哈里真说:“漪澜与本人有合法手续。” “拿来验看!” 哈里真的管家就拿来一张卖身契,递给了松捕头。 松捕头看到了卖身契下面整齐成排的银子,点点头说:“我看卖身契是真的,上面有签字与手印,本案到此了结。” 哈里真送到大门口,管家送上银两,松捕头揣到怀中,转身就走。 甄哪绕一进城就和习欣分开走路。 甄哪绕自小习武,过程也简单无奇,先是踢腿,压腿,扎马步,再是打拳,练气,舞枪弄棒,十八般武艺练成后,开始一次又一次登上擂台。 在习欣的心中甄哪绕是神圣不可替代的,他收集甄哪绕用过的兵器,把甄哪绕绣成锦旗挂在墙壁上。每次比赛她都会组织人为甄哪绕助威,她用桂花水蒸好热毛巾,在甄哪绕下场时准时送上,久而久之,甄哪绕竟然对这种桂花香味产生了依赖。甄哪绕的妻子却十分反感习欣,每次大赛比完,就拉着甄哪绕回家,燕老九看着尾随其后又不敢靠近的习欣就有一种得意。甄哪绕少了庆功、捧场与习欣的香味,心中郁闷,终于有一天,在与燕老九大吵后一个人进了酒馆,在大醉后与习欣一起离开了蔓城。 习欣刚进了家门,甄哪绕老远就听到了撕心裂肝地尖叫。 甄哪绕冲进习家,他手持一杆长枪。大龙帮定期收钱,而且名目繁多。大龙帮向习欣逼税,习欣的父母不交,就被吊在房梁用麻绳沾水抽打。人们听见哭声,到习家一看是大龙帮,就悄悄退回去。甄哪绕看着步伐整齐的几十人像一堵会动的墙,向他合围,看到胸前刺黑龙的大龙帮逼近,第一次感受了人多势众这个词的来历。他真的也想跑,因为就算几十个人不动手,等他用枪一个个扎死,也会累垮,何况他好端端为何要杀这么多人?不杀人就被杀,被杀是会被人笑的,尤其是一个武者毫无反抗地被杀。不能像老百姓一样逃避,一旦逃跑会被习欣看不起。会被人笑,世上有许多这样的事,笑别人的人往往是最无能的人。无能的人会在人前笑,在人后笑,有能人的壮举或笑话都是无能人茶余饭后的必备内容。可眼前一个组织,杀了这几十人,后面还会有几十人,几百人,而指挥者永远躲藏在最后,杀掉的永远是小勇,小勇是执行者,他们只是幕后高人的机器,不会有思想也不会有感情,双手沾满这些人的鲜血却不知真正的对手在哪里,这是多么荒唐的事!如此,不如一跑,打拼会寡不敌众,逃跑则众不及寡,运用轻功跑掉什么也不会发生。他正待收枪转身,却又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这是一堵更高更大密不透风的墙。为习武他吃过了多少苦没人知道,每天起的比鸡还早没人看见,练气运行玉枕关难过几乎死去又有谁管?人们看到的只是他有一身的武艺,一次次获取冠军。武术擂台冠军是人们心中的英雄,英雄逃跑,这在茶余饭后是个多大的笑话,会流传多久,多广,甚至被写入故事也不无可能。这样对的起谁?他有德高望众的师父的希望,有众多沾亲带顾的亲戚捧场,还有习欣多情的目光。只要一动步,一切将会到此为止,英雄瞬间变成狗熊。 战还是不战,是个问题。 甄哪绕挡在习欣面前说:“你们还想干什么?” 张牙说:“把钱交来!” 习欣问:“不欠你们的,交什么钱?” “这是大龙帮保护范围,我们保一方平安,你们出一点钱,有什么不好?” “百姓的钱与你们何干?” “只要有钱就要分我们一成,只要一成。” “你们不讲理。” “我们不讲理,但讲规矩,这是大龙帮规,按规定收,人人平等,不算欺负你。” “大龙帮个个有脚有手,为什么不能自食其力?靠强抢劳作人的钱活着,也太可耻了。今天有我甄哪绕在,就不交这份钱。” “凭什么不给?” “凭什么给?” “快交出钱来,凭你在大龙帮活动的地盘之上!收你们钱,保你们平安,还是你们受益,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取之于我们,用之于你们,哪有这等道理。凭头顶上这片青天,凭脚下这块厚土,凭天地间的还需要公平与正义,一分不给!” 说到这一句,甄哪绕忽然正义于胸,感觉像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要么断裂,要么蹦发。他全身肌肉发硬,骨格鸣响,再看大龙帮的人仿佛都矮了下去,他一个站在圈中,手中一举长枪,弹簧随之蹦发,连自己都暗自赞叹,英雄也! “反了!” 甄哪绕现在已经没有了悬念,要么被大龙帮打死,要么打退大龙帮。 这思维,是乱世中划亮太空的彗星。 拦,拿,扎! 右旋,枪缨如火,大龙帮胆怯后退。 右倾,枪似弯弓,大龙帮成员身上血星点点。 刺杀,枪走中线,大龙帮的人被长枪连成了糖葫芦串! 掌声响起来,看到希望的群众站在甄哪绕的身后。 大龙帮的人墙出现漏洞,血流不息,原本固若金汤的人墙顷刻全倒。 无懈可击的大龙帮第一次失败,第一次在百姓的笑骂声中落逃,第一次感到如影随形的危机。 甄哪绕第一次受百姓担桨提壶之礼,第一次有了以一当百的故事传承,第 一次有了出人头地的冲动。 这是一条由蔓海向外延伸的羊肠小溪,古老的柳树长满了荒草,天上的太阳,水面的折射,使大地像蒸笼,冒着热丝,蚂蚱蹦来跳去。 量小是陪敢当找漪澜才来这里的,俩人的脸上滚着汗珠,划出一道道痕迹。两只蝴蝶在他们的面前飞飞停停,就来了兴趣,悄悄追赶起来。 那只粉红蝴蝶停在一根草尖上,量小把手指立起来,轻轻吹气,示意不要出声。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向坡上昂首爬行,量小的手已经举起,拇指与食指成钳状。粉红蝴蝶一双翅闭着,根本没有发现后面的螳螂。敢当闭紧双唇,眼皮都不眨一下,看着前面量小的手画弧线,钳子收紧。 “呀——” 尖锐之声,划开蝴蝶的翅膀,量小捏空了。他一翻身,转头怒吼,“关键时刻,你诚心是不是!这回我说什么也不能饶你。” 敢当双眼圆圆的,张着大嘴,一动不动地看着量小。 量小气愤难消,拍了敢当一巴掌。 敢当还是没动,像雕像一样。 量小感到有点不对劲,晃着敢当的肩膀说:“你也别装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咱们走吧。” 敢当嘴还是合不上,含糊不清地说:“手。” 量小举起右手说:“手是空的,蝴蝶都被你吓跑了。” “我的手。” 量小看到敢当两手抖动不停,不由也尖叫起来。敢当的一只手正按着一条蛇,蛇缠绕蠕动,让人心惊胆颤。 量小扭头就跑,边跑边说:“你等好,我喊人去。” 敢当哭起来,“别去,等你喊人来,我都早死了。” 量小一口气跑出好远,想想毕竟伙伴一场,回头看了看,可想起那条在敢当手上翻来绕去的小蛇就会发抖。正在犹豫之时,看到甄琦奇正在走来。 甄琦奇喊道:“量小!” “姐姐,是来找我吧,前面有危险!” 量小拉着甄琦奇就跑。 甄琦奇挣脱手说:“美的你,找剩下了也不找你,我找敢当!” “找他干什么,连家都没有,四处放野。” “放野也比你强,敢当对漪澜真是让人感动。” “又不是对你,敢动也没人让你动。” “量小,你再说就再不理你了!快说敢当在哪?” “姐姐别生气,他在蝴蝶谷被蛇缠住了!” “看你这胆,比针鼻子还小,快带我去。” “我可不是吓跑的?我是为他找人去。” “找人,等你找来人黄瓜菜都凉了。我也找人去。” “姐姐,你要去哪给谁找人?” “给你找,你看你身后也有一条蛇!” 量小蹦跳着就跑,待回头时才发现是被捉弄了。便在高处远远看着敢当,冲下面喊叫,“怎么样了?” “蛇还缠着我。” “咬你没有。” “张开口了。” 又过了一回,量小向下挪了两步,“现在怎样?” “还缠着我。” 甄琦奇也怕蛇,跟着推着量小的肩头慢慢走过去,看到敢当的手还在抖,脸上没了血色,可不是蛇缠着他,而是他抓着蛇。量小拿根树枝做武器,说,“把蛇扔了,别朝我们这边。” 敢当用力挥了几次手才将蛇抛出去。 量小看看没什么危险才扶起敢当,边走边回头。 敢当心有余悸地说:“刚才尽顾着害怕了,没来得及看那条蛇有多大?有没有扁担粗?” 甄琦奇笑出声来,“我看见真的是一条大蛇!” 量小也笑了,说:“你们别发烧说胡话了,比筷子粗不了多少。” 甄琦奇说:“量小,给你出个谜:蛇头在动,尾也在动,为什么蛇还是走不动?” “为什么?” 甄琦奇说:“腰断了,笨蛋!” “我爹说了,不能称我笨蛋。” 敢当走了几步又往回走,敢当回过头来,十分激动,但还是朝那一条小蛇走过去。小蛇有一尺多长,青黄相间,左右扭动着,并不令人生畏。敢当看见小蛇的眼睛发出乞求的目光,恐惧心理顿时消失,“是你先吓着我了,我压断了你的腰。现在向你道谦,对不起了!” 小蛇抬头似乎通人性,似乎摇了摇头。 “难道你还懂人话?” 小蛇似乎又点点头。 量小好奇地跑过来,“我问你,敢当有一个朋友在大海上丢了,她应该不会是被毒龙吃了吧?” 这会两个小孩都看清了,小蛇眨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你说还能不能找到” 小蛇点了点头。 “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找到?” 小蛇点点头。 甄琦奇说:“我差点忘了阿厚说漪澜有新消息了。” 敢当高兴极了,拉着甄琦奇的手就往城里跑。 量小说:“你们俩个别跑,地上还有一条受伤的蛇!” 敢当回头说:“这蛇无毒,你把它带回去让阿厚治治,放在你家里养着。” 量小说:“无毒是你弄伤的,凭什么我养。” 甄琦奇说:“最好不要问为什么,问清了还是你养。” “那也要问,不问才是笨蛋!” “敢当要寻找漪澜,又没有家在这儿,怎么养?会把无毒饿死的!” 说话间敢当与甄琦奇已跑出了好远,量小气得直跺脚,叫唤着:“敢当,你不够哥们!” 甄哪绕回到家中,推开房门说:“燕老九,告诉你个好消息。” 燕老九一边洗衣服一边说:“是你的好消息吧,狐狸精怀上了?” “说那么难听干什么,我好心好意回来,还说这些。” “嫌难听就别回来,狐狸精说话好听。” 甄哪绕大口地喝水,又到院子中拿起斧子劈起柴来。 燕老九用力抖着衣服说,“你心里就只有狐狸精,写封休书。” “我才会几个字,写不了。” “甄哪绕你是说要是会写休书早就把我休了?告诉你会写字的人多了,李郎中就会写,你去请啊!” “李郎中是谁?” “你甄哪绕当然不认识,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认识的只有狐狸精,我这就回娘家,休书也省了。” 燕老九丢下手中的衣服就走。甄哪绕急忙拉住她,俩人拉扯了起来。 “你这个醋坛子怎么越老越酸,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闹!我说的好事是有个差事干了。” “怎么不早说。” “你一直胡搅蛮缠,把我的头都搅大了。哈府请我当院督,今后你们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燕老九一边拍打衣服一边说:“我们过好日子?别把我和狐狸精相提并论!你在大龙帮面前逞英雄,还不是为了狐狸精。” 甄哪绕瞪大眼睛说:“又来了,我说的你们是你和琦奇!” “亏你还记得琦奇,他都六年没见你了!这六年你带着狐狸精游山玩水,早就把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游山玩水了,我是一个人行走江湖,历练人生。” “一个人?鬼相信,怎么这么巧?狐狸精也几年没在了。” “不信你去问呀!” “你什么时候承认过?我去问狐狸精,你们早就有了攻守同盟。” “不跟你说了,我要到哈府上任了。” “去了就别回来!” 哈府的护院有十多人,个个膀大腰圆,有勇无谋,甄哪绕十分清闲。偶有几个夜盗者,大多被护院们打跑或捉拿。就算遇上强手,自然也不是他这个三任擂主的对手。只是有一件事情让他的思想产生了动摇。他记得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春天,护院们个个被蒙面人打的落花流水。甄哪绕亲自上阵,与蒙 面人大战起来。没有想到的是蒙面人的武艺决不在他之下,在这一带还有谁能比甄哪绕的功夫好? 蒙面人使三尖两刃长刀,长刀带动风声急转直下,引开了甄哪绕的注意力,然后人和刀突然飘荡起来,使甄哪绕难辨虚实,当长枪刺出的同时,三尖两刃长刀身沿着枪杆蛇一般滑动,插进甄哪绕胸前。甄哪绕的长枪也刺出好远,但只是穿破了蒙面人的腋下衣服,俩人相距不到一步,长枪被蒙面人挟住,刀尖刺破甄哪绕的衣襟,刺破肌肉,刺到骨头。蒙面人却突然收了手,刀尖停在肉中,与骨头撞击出声音。甄哪绕感到了钻心的痛,他吃惊蒙面人的收放自如,本来刀极快地插入,蒙面人竟可以停滞不前下来,这种手法简直是绝中生绝。 甄哪绕说:“好功夫!却为何蒙面?” 蒙面人说:“过奖!蒙面是因为没有你好看。” “这么好的功夫怎么也干鸡鸣狗盗之事?” “鸡鸣狗盗?这里的可都是不义之财。” “不义之财?” “不义之财,当然可以取之。” “少强辞夺理,我有好言一句。” “说来听听。” “回头是岸!” “谢谢指点,不过,回头的不只我一个。” “还有谁?” “你!” “我!” “对,鸡鸣狗盗非明人所为,为虎作伥又岂有此理?” “我是为人护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防治盗抢是我的职责。” “你又怎么保证此院主人不是盗抢劫匪?” “绝不可能!此院主人手不缚鸡,走路都要人扶,怎么盗抢?” “心盗大于强盗,真正的大劫匪是操纵者而非操作者。此院主人若非大盗于心,凭他的双手稼穑,填饱肚子都难,非盗非抢,又何以有如此庄园?非盗非抢,又何以金银如山?非盗非抢,又何以妻妾成群?” 甄哪绕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逻辑,心中乱七八糟,大龙帮靠强抢百姓收入的一成发财,族长靠各帮会组织上贡生存,哈里真靠什么致富?一天到晚干活的人为什么还食不裹腹?他不解地问道:“你是何人?” 蒙面人说:“如果相告,蒙面为何。” 甄哪绕还想说什么,蒙面人却收刀而去。留在胸前的伤口不大却十分古怪,半个月过去了也不见好,这对一个肌肉经过训练的人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平时受伤轻者当日自愈,皮肉之伤三日见好。甄哪绕用了许多跌创之药,仍然无效。听说最近新来了一个神医,便登门求医。 未完待续,下回更加精彩,欢迎读赏. 第八回 少年神医 英雄折服 highly skilled doctor treated the wound 李郎中去找防治喘病之药,济心堂由李时厚看着。 甄哪绕一见是个小孩子坐堂问诊,转身就走。 李时厚知道甄哪绕是个仗义之士,又见走路时手捂胸口,必是带伤,就叫喊一声,“叔叔请留步!” 甄哪绕说:“我是来看伤的,李郎中又不在。” 李时厚说:“你是看病,怎么看起人来了?” 甄哪绕说:“我不是看不起你,可我的伤不是上点跌打药能治的。” 李时厚说:“你还没让我看,怎知我要用跌打药医?” 甄哪绕哭笑,“我是被三尖两刃长刀所伤,不用跌打之药用什么?” 李时厚说:“你是习武之人,跌打损伤,自己就备有医护之法。若用跌打之药能医,你怎会来此?” 甄哪绕见李时厚谈吐不凡,也不敢小看,就露出了伤口。伤口有两寸来长,渗着血肉。 李时厚看了也吃了一惊,说:“这伤口好奇怪,从所渗血液看,伤你的三尖两刃长刀并没喂过毒。” 甄哪绕说:“已经一个月了,就是不见封口结痂。” 李时厚说:“世上的刀枪必是火焰烧打而成,所以创口能结痂。你这伤口,可能是深海精钢所创,寒至极点,所以不愈。” 甄哪绕说:“说的有理,平时受伤,热麻之痛。这次则是冰冷难受。” 李时厚取了红花、狼毒、地黄等十味草药,研成粉沫,一边搅拌一边说:“深海精钢比普通钢铁重十倍,是武林至宝,使此兵器者决非等闲之辈,你能逃生,也当真了得。” 甄哪绕说:“这个……对手蒙面,好在我长枪一挡,才侥幸拆开。” 李时厚粉沫点火,燃烧成灰。将热灰撒到伤口上,不出半个时辰,血就止住了。 甄哪绕大声称奇,连连道歉。 李时厚说:“救死扶伤,医者本职,就像你们习武之人匡扶正义一样。” 甄哪绕说:“我现在为人护院,已经不能像从前了。” 李时厚说:“凭本事挣饭吃也不错了。我有一件事想求英雄帮忙。” 甄哪绕说:“你为我疗伤,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能帮得上忙。” 李时厚说:“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是一个小女孩,被人抢了。” “被人抢了?松捕头不是天天说他的辖区秩序井然,怎么会有这等事?” “秩序井然?大龙帮一来就不见他的影子,恶人一走他才敢露面。” “你说的小女孩什么样?” “她身着碎花衣裳,全城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 “小女孩,碎花衣裳,好象大多数女孩子都这么打扮,说了也跟没说差不多。” 李时厚说:“我有一个朋友,他与这女孩青梅竹马,这几天都快急死了,每天都来这里打听,你能不能把他带进哈府找找,就这里没人敢进。” 甄哪绕说:“哈老爷可是个善人,修桥铺路都捐赠出钱,不会抢小孩子的。” 李时厚说:“敢当也该回来了。” 就见两个孩子跑了过来,敢当和量小,两人站在门前直喘粗气。 量小说:“这条小蛇受伤了,是敢当弄的,与我可无关,你快给治治。” “这个就是敢当。” 李时厚介绍说:“这是甄教头,他同意带你去哈府找漪澜。” 敢当一听就跳起来,说:“是你!” 甄哪绕也认出了敢当,就十分爽快地答应帮忙,“小兄弟,我这就带你走。” 李时厚说:“你这样怎么进得了哈府?要到山上砍捆柴才行。” 敢当二话没说,跑到院中,捆了一背柴,说:“砍柴没有功夫了,就用这现成的。” 护院看见红灯笼照着甄哪绕神气十足的脸,像换了个人似的,就迎上前去问道:“气色怎么这么好?” 甄哪绕一拍胸口,突然疼痛无比,知道打在了伤口上,强忍着说:“李时厚也是个神医,把伤口治好了。” 护院问:“身后怎么还跟着个砍柴的?难道这就是你说的神医?” 甄哪绕说:“这是我代禄管家买的柴,你一个小护院问这么多干什么?” 护院说:“你是头,我们那敢问。我们是问这小孩,盘查进府生人也是你定的规矩。” 甄哪绕说:“跟我把柴背到后院落。” 无月,星稠,花香。 无月的夜晚并非没有光彩。 星稠交织,银河璀璨。 花香四溢,沁人肺腑的感觉让敢当心明眼亮。 花间一小屋,窗棂灯火明。悄悄靠近,捅开窗户纸,看见了一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漪澜。 哈里真坐在太师椅上,迷惘的老眼,“漪澜,我的心意你知道了吧?” 漪澜摇摇头。 “不知道也没关系,告诉你不就知道了?” 漪澜摇摇头。 “纳你为妾,嫁到有钱人家,多大的福份!” 漪澜忍不住哭了,“我真的听不懂,你要干什么?” “现在不懂,过几年就懂了,有些事无师自通。” “求你放了我吧,我要回家找阿爸。” “你阿爸又不能养你一辈子,婚嫁才是大事。” “我不嫁,不嫁。” “你排行三十六,多好的数字,怎么能错过?” “你们那么有钱,怎么会头顶长疮,脚下流脓?” 哈里真看了一下脚说:“你说什么?” 恶婆娘上前说:“这丫头牙尖嘴利,在骂你。” 哈里真一脸的不解,“骂我?骂我什么?” 恶婆娘说:“可不,她骂你头顶长疮,脚下流脓,坏透了!” 哈里真骂起来,摇着头说:“不识抬举,不可教也!” 恶婆娘跟出来说:“老爷不要生气,她还是个孩子。你的三十五个姨太太哪个一开始就顺从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哈里真说:“今晚要好好地打,最好把舌头也割了!” “没错吧?” “没错。” 甄哪绕暗叹平时看哈里真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么相信他会强抢漪澜。他突然觉得有一种上当之感,为哈里真这样的衣冠禽兽当护院,还不是相当于助纣为孽,自己一身武艺被哈里真利用,实感悲哀。他决定放走漪澜,然后自己也辞职不干。 敢当的小胸膛一起一伏,一下子跳起来,要找哈里真要回漪澜。 甄哪绕按住敢当说:“不要打草惊蛇!” “不打草惊蛇,怎么救出漪澜。”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这个忙。” 敢当睁着大眼睛,问:“你有什么办法?” 甄哪绕说:“这个小姑娘天天都想往外跑,可哈里真说她是来抵债的,所以每次都被拦回来,还挨过两次打。现在才知道漪澜是被抢来的。只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漪澜不就可以逃走了吗?” “太好了,只是你是院督,为什么这样做?” “小兄弟,你帮过我,我当然会帮你。” 敢当认真地向甄哪绕说:“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甄哪绕突然笑了。 正在这时,就看到小屋的门开了,甄哪绕忙拉着敢当躲藏在花丛中。 哈里真走出来:“我最多再等一天,不同意就把他捆起来扔到后山让狼吃了!” 恶婆娘跟出来说:“让狼吃了?你舍得吗?其实老爷不就是一条狼吗?这个灵秀的女孩早晚会被你吃掉的。” 哈里真说:“那这么多话,快回去把小贱人给我看好了!” 恶婆娘嘟囔着 回到小屋,关上了门,里边传出了打骂声和漪澜的哭泣声。 敢当溜出啥府,刚来到离门楼不远的大榆树下,飞天就跑过来说:“见到没有。” 敢当说:“正被恶婆娘关着。” “我这就废了她,把漪澜抢回来。” “大哥不用着急,甄哪绕说他明天一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说他还是外人,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不想等。” “大哥先回吧,明天青峰口见。” “兄弟,我还是不放心!” 三月的清晨仍然冷风扑面,等了一夜的敢当嘴中吐着热气。 这是一座大院子,院外是一条小河,河边墙角长满了青苔。青苔同样爬上了树干,垂下的柳条已经有了绿色。其间,是高大的门楼,大红油漆,黄色门丁,门楼前的一对石狮子张着大嘴。显然,传递着富裕与炫耀。 快到中午,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门开了,一台大轿出来,被放在了门楼前。 院督先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 哈里真头戴西瓜帽,手捻着山羊胡子,迈着方步出来。轿夫压倒了轿杆,哈里真提着长袍上了轿。 八个轿夫各自扛上抬杆,有人喊声“起轿”,轿子一摇一晃地走了。 两个护院穿着灰狗皮色的衣服,分两边站立,把守着大门。甄哪绕看着哈里真的轿子远去,才转回头来,两个护院点头哈腰。 “头,有何吩咐?” 甄哪绕说:“我受伤这一阵子麻烦你们两个了,现在我替你们守着,各自回家三天,看看高堂。” 两个护院不敢相信是真的,愣了半天,抱着扫帚打扫了一遍门口,离开了。 甄哪绕一个人在哈府门楼下打瞌睡。 进出的家人向甄哪绕打招呼,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地哼一声。 恶婆娘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小声向甄哪绕说了几句。甄哪绕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向府中走去,又回到门外向躲在树上的敢当招招手。 敢当下了树,跑到甄哪绕面前,急忙问:“有什么事?” 甄哪绕说:“什么也别说,跟我就行。” 敢当跟着甄哪绕进了哈府,来到关漪澜房子,见门是开着的。走进去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后窗是多了一个面盆大的洞。 恶婆娘说:“昨夜,把漪澜捆在了床脚上,打的是死扣。一觉醒来却不见了人影,这可怎么向老爷交待!” 甄哪绕看了一圈,说:“我这就带人到街上找找。” 甘南念女心切,从清水湾来到蔓城,他是靠卖苦力,为船家摇船来的。 管家扔出一串铜钱:“这是哈老爷仁慈,这个价可是天价了。” 要不回女儿,甘南就去找当官的论理,当官的说:“甘老头,人家出了钱,你家孩子就得为谁干活,这是蔓海的规定。” 这就是王法,当官的就是裁判! 没了天理,没了公道,没了良心,对一个普通百姓来讲就是没了希望,人在绝望中会爆发出一些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这就是壮举。 甘南胸怀怒火,推开管家,对着哈里真大骂不止,“你不是人,猪狗不如,快还我女儿!” 哈里真气极败坏地说:“你要你姑娘,我还要你姑娘呢。” “当真猪狗不如,为富不仁,我跟你拚了!” 甘南冲上去打哈里真十八个耳光。打渔人的手重,哈里真被打的满地找牙。有钱人都这样,不怕羞不怕骂,就怕挨打。哈里真的一群老婆挤在门外,一阵大呼小叫,十几个儿子个个怕死,又都怕哈里真死了没人供养他们,当甘南的刀在哈里真脖子上比来划去之时,没一个敢上前。 哈里真当场求饶,“漪澜真得不见了,别打我,有事好商量,找到漪澜后,就撕了契约,还你女儿。” 哈里真用缓兵之计稳住甘南,使眼色给管家,“快给漪澜爹倒茶!” 管家马上就明白了主子的用意,他退出来后,找到了松捕头。 松捕头问:“什么事?” “哈老爷被人打了,刀还在脖子上呢!” “这是一起小纠纷,无非是人家想要回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惊动我。” 松捕头听到双方动了刀,不敢去管。 管家忙从怀中掏出银子。 松捕头说:“钱有时好使有时不好使,以前我到过贵府管过此事,你们不是说有契约吗,找契约去,找我干嘛?” 管家说:“刀都在脖子上了,去晚了要出人命!” 松捕头说:“我不信,要真出了人命,我一定会让杀人者偿命。” 大龙帮正在大街上走着,正好就碰上管家。 倪瓜说:“你凭着个甄哪绕已经半年没交费了,今天不给你点厉害尝尝,我大龙帮还吃什么?” 大龙帮的人把管家反拧起来就打,管家说:“别打,我给钱。” 管家将银子全部给了倪瓜后说:“哈里真被人要挟,十分危险。” 倪瓜大笑而去,“对这种只吃不吐的狗财主,死了才好。” 管家摇头叹息,“人倒霉了,喝凉水也搁牙,漪澜这丫头可真是哈老爷的冤家。” 已经走出好远的倪瓜听到漪澜的名字,又回来。 小干巴问:“你说的漪澜是个小姑娘吗?” 管家说:“有八九岁,现在就是她阿爸在府上闹事。” 倪瓜就说:“这事我倒要管一管,你们不是有个吹死牛吗?” 管家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说:“甄哪绕不在府上,要不一个山野小民怎么见得着哈里真?” 倪瓜一听甄哪绕不在,就率领大龙帮跟着管家进了哈府。 倪瓜来到哈里真面前说:“哈老爷别怕!”他让手下把甘南捆了带走。倪瓜说:“漪澜是谁你不知道吧?是我未过门的压寨夫人!你把她藏哪了?” 哈里真说:“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漪澜是自己逃跑了。” 倪瓜说:“这些我不管,你有错在先,得有个说法。” 哈里真问:“什么说法?” 倪瓜说:“别装糊涂,你这种财主老爷除了钱还有什么?” 哈里真问:“要多少?” 倪瓜说:“不强人所难,真心就行。” 哈里真一咬牙说:“给一百两。” 武爪掀起哈里真的下巴说:“你再顺嘴放屁,就割了你的舌头。” 哈里真憋了半天才说:“给一千怎么样?” 倪瓜吐口水在哈里真的秃顶上,“你是要钱不要命是不是?” 哈里真连连摇头,却不敢擦拭秃顶上的口水。 “我是个痛快人,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按规办事,要你家产的一成,一万两银子,你府上的老婆姨太也拿出来让弟兄们享受,以报你污辱压寨夫人之仇。” 围观的女人一听便吓得尖叫四逃,张牙抓住一个,当场就撕衣服。 小干巴慌慌张张在倪瓜耳朵上说了几句,倪瓜脸色一变。忙转身对哈里真说:“今天的话你可听好了,给你十五天时间把钱凑齐,自觉交到大龙帮手上,否则灭你满门。”倪瓜说完,踢了一脚哈里真,带着大龙帮的人匆匆离去。 哈里真一边打哈欠一边骂:“让你找松捕头,怎么找来这么一帮东西?” 管家说:“松捕头不来,他是个马后炮,危险场合别想见着他。” “那也不能引狼入室,这下子可怎么是好?” “扶持一伙人与大龙帮对着干,否则大龙帮有了一万两银子,就会发展到上千人,整个哈府就成了大龙帮嘴中的肥肉了。” “与大龙帮对抗?靠你?靠我?” 管家一边用袖子为哈里真擦脸一边说:“不靠你也不靠我,靠钱。如其花一万两买 一时太平,不如用一万两支持一个组织,换回永久的太平。” “总要有人牵头吧?谁能担当此任?” “想来想去,数来数去,非甄哪绕莫属。” “好,就他了!” 甄哪绕回到哈府,倪瓜已经溜了。 哈里真一见甄哪绕,又放开了哭鼻涕,“冤枉!你甄哪绕长枪逞英雄,与大龙帮为敌,都是你惹事生非,引狼入室,敲诈勒索一万两白花的银子!” 甄哪绕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龙帮本来是找你的,我说你不在,他们就打骂污辱,还拿刀逼着我的脖子,强行勒索一万两。你看我脖子上的刀印子。” “大龙帮真是冲我来的?” 管家说:“一点没错,他们说一定要报上次的仇,把你碎尸万断!” “我才不怕,大龙帮不就靠人多势众吗?他们哪一个是我甄哪绕的对手?” 哈里真说:“弟兄,真是英雄气盛,只要你能与凶恶的大龙帮相互制约,我出一万两银子,为你扩大武装尽力。” “一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数字我何年何月才还的清。” “兄弟,这钱一分也不用还。你刚才是没有看到,虽然是找你算账,但你是我府上的院督,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他们一会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一会又是污辱又是勒索,让我没有半点安全感。我那些婆娘们也险遭恶人的蹂躏。这次出钱像捐助修桥铺路一样,为你出力,为民积德,但更重要的还是为自己出气。” 甄哪绕本想哪有这样的好事,成立一个组织本来也是他自从与大龙帮正面冲突后的一个梦想,成立一个组织的关键就是要让成员有饭吃,这一万两银子真不是个小数。他突然想起了那晚蒙面人说的话,胸前的伤口似乎还有些痛。哈里真名声不好,又诡计多端,这钱恐不会这么简单。就说:“你的钱我没有理由要。” “要钱也要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要理由。用你的钱发展武装,那不成了你的爪牙了。” “只要你组织人与大龙帮作对,我就愿意出钱。” “没有理由拿你的钱,这和大龙帮的作为又有什么两样?你要别人的钱有的就不合理,所以才有现在的麻烦。虽然我们没找到漪澜,请哈老爷还是不要扣兄弟们的工钱,这些是我们理所当然的钱。” “说得好,工钱一分不少你们的,请你带兄弟们日夜防守,小心他们再来闹事。” “护院是我们的职责,找漪澜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不用管了,不用管了,我怎么还敢让你们离开?这几天连家人也不得离开府上,以免被强盗绑架勒索。” “哈老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别客气,我一定答应你。” “我想告假几日,回去看看父母。” “这个,现在是非常时期呢。” “哈老爷不用怕,你不是说大龙帮是专门冲我来的吗?我一是去山外探亲,二是见见以前的朋友,靠我一个人怎么对付的了上百人的大龙帮?” “可是……” “哈老爷怎么比我还急,他们的目标是我,又不是你。倪瓜说十五天时间,在十五天内不会再来,这是江湖规矩。你放心好,我一定在十五天内回来。” 未完待续, 欢迎阅读, 感谢支持,下回更加精彩! 第九回 飞天用计 敢当离开 candour caught with chaff 甘南被蒙住双眼带进了树林,几个人将他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过了不大一会,倪瓜就来了。倪瓜上前拉开甘南脸上的黑布,说:“还认识我吧?” 甘南说:“认识。” 倪瓜说:“但你还不知道我们就要成亲戚了吧。” “别胡说八道。” “实话告诉你,我看上你家漪澜了。” 甘南气得当场吐血,“你这个强盗,伤天害理呀!” 倪瓜说:“老岳父,别发火,这是你祖上修来的福份,我马上就要有一万两银子!漪澜有幸做我的压寨夫人,你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败类,狗都不吃的败类,你还有点人肠子没有?漪澜还是个孩子。” “没关系,再过两年就长大了。” “你休想,我决不答应你!” 倪瓜说:“别给脸不要脸,你不答应?我杀了你,照样把漪澜抢到手!” “你是个畜生!越大越不走正道了,帮哈里真的忙,哈里真也是个畜生!我放不了你们。” “你还骂!武爪找堆狗屎把他的嘴堵了。” “狗屎找不到。” 武爪扯了一大把树叶,塞进了甘南的嘴中。 倪爪说:“先找到漪澜再说,到时老岳父要是有半个不字,就杀了他。” 小干巴说:“先杀了敢当这个野种,才能断了漪澜的念头。” 倪瓜说:“大家分头行动,见到漪澜抓活了,碰上敢当要死的!” 大龙帮异口同声说:“知道了!”一群人分成了三组,从南向北搜索,约定在海边汇合,吃晚餐。 甘南摇着头,眼睛凸出来,呜呜叫着。 两个看守各自靠着一棵树睡觉,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有个才醒过来,他忙叫醒另一个:“走了,到海边集合。” “树上还绑着一个。” 甘南挣扎起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再晚,饭就被人家吃光了。” “我问是不是放了他?” “放了他?老大又没说过,谁敢放。” “那就杀了他。” “慢!这老头可是老大的未来岳父,万一漪澜真做了压寨夫人,咱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不行哪也不行,到底怎么处置?” “让我俩看着老头,怕他为两个小孩儿通风报信,都半天过去了,蔓城又不大,估计该杀的杀了,该抓的抓了。” “难道就这样不用管他了?” “对!天就黑了,或被狼吃,或活过今晚,都是命,一切与你我兄弟无关。” 两人说完一溜小跑着离开了树林。 天很快黑了,冷风尖叫着,甘南感到刺骨地疼痛。 远处的落叶响起有节奏的“沙沙”声,甘南心想一定是狼来了,吓得浑身发麻,头发一根根竖起来。他想就是死也要看清豺狼的样子,他睁大了眼睛,可没有一点用处,因为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什么也看不见。他暗自伤心,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里怎么会有人?”耳边传来说话声,随着“沙沙”声越来越近,甘南看清了雪白的胡子在眼前影动, “你怎么被绑在树上?” “呜呜——” 那个老者为甘南松了绑,甘南脚早就麻了,倒在地上,他也就不起来,一边掏着口中的树叶,一边磕头。“谢谢,谢谢。” 那个人说:“不必多礼。” “我找女儿,被该死的大龙帮抓到这里的。请问高人大名?日后也好登门致谢。” “免了,贫道距此八千里,你快去找你女儿吧。”那人说着向前一纵,身影就消失在夜幕之中,只听见脚踏落叶的声音越来越远。 甘南那人离去的方向边磕三个响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说:“快去找,到哪里找?”说完竟大声哭泣。他哭了一阵,猛然想起倪瓜说过要在海边集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树林。 海边的篝火刚刚熄灭,灰烬还是红的,比黑夜还黑的烟雾随风而去,但却没有一个人影。 “天啊!”甘南仰天大叫:“这年头可让人怎么活?漪澜,你没事吧,爸可就你这一个宝贝儿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爸可怎么活?” 甘南又回到了树林,砍下鸡蛋粗的树枝,用松脂做了一抱火把。他走到哈府墙下,先上了一棵歪树,再把火把用绳吊上去,点燃一个就往哈府扔。风越来越大,哈府的灯笼摇晃着,似乎在鼓励他手中的火把。 哈府的柴堆着火了,屋顶冒烟了,火舌冲天了。 甘南在门口大骂:“哈里真,你不得好死!” 直到大火烧毁了房顶,才有人发现。 哈府上下齐呼:“救火——” 全城的百姓出动了,抬盆的提桶的都来了。哈里真第一次拱手,向人致谢。 “泼水了——” 大家开始泼洒,水花四起,水柱冲天,哈府四周水流成河。 哈府的火越烧越烈,哈里真平时为富不仁,百姓都十分恨他,大家把水泼在自己的房前屋后,怕火蔓延到自己的院子,根本不救哈府的大火。 量小跑进屋,推着松捕头大叫:“不得了,着火了,大火。” 松捕头一下子惊醒,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跑,“快救火,快救火。” “不是咱家的火,老爸你睡懵了是不是,哈府着火了!” 松捕头立即站住,双手叉腰,冲儿子没好气地说:“别人家着火管你屁事?” “你是捕头,平时不是口口声声要保一方平安吗?” “那是说给上头和老百姓听的。” “这火你真的不管?” “要管也要等火灭了再说,你再去在远处看看,火一灭就快回来报告。” 哈府人多,提桶端盆打井水,乱成了一锅粥,最后终于扑灭了火,应该说能着的也都着了。 哈府终于静了下来,甘南的骂声就更加突出。 “哈里真,你不得好死!火是我放的,烧死你!” “火是你放的?” “没错。” “你再说一遍。” “火是我放的。” “好,敢作敢为。给我拷起来。”松捕头在火灭之时准确来到。 甘南被推到了古来面前,松捕头一脚踢在他的后小腿上,他便跪了下来。 古来问:“为什么放火?” 甘南说:“报仇!” “什么仇?” “哈里真,强盗,抢了我的女儿。” “这么说是你放的火?” “是。” “好我最恨放火之人,松捕头你给这斯处以极刑!” 漪澜一直跟在飞天的后面。 “飞大哥,都走了好半天了,到底要去那?” “漪澜,我不是说了吗,离哈府越远越好,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你救了我,我怎么信不过你,只是……” “你是不放心敢当吧?” 漪澜点点头,把脸从飞天的目光中移开。 飞天摘了些果实,递给漪澜。然后说:“敢当是我的好兄弟,这次营救是我们商量好的,他吸引护院的注意力,我带你先走。” 漪澜低着头说:“他怎么不见人影?” “说好在青峰口汇合的,我们还是走吧。” 漪澜没说话,默默跟在飞天后面。翻过一座山,漪澜又问道:“到青峰口还有多远?” 飞天一脸愁容,说:“本来不远,看来我们迷路了。” 漪澜放声大哭,坐在地上再不起来。飞天哄了好大一阵子,漪澜终不作答,他只好说:“我就去探路,找准了方向再带你走。” 飞天交了些银两给一家猎户,再三 交待要侍候好漪澜。猎户一家人见飞天如此大方,当然满口答应。飞天依依不舍地说:“我很快就回来的。” 飞天想到了什么,快速离开了。 猎户见漪澜也一声不响地出了门,追了出来说:“公子有交待,你可不要走。” 漪澜眨了一下眼皮,说:“你放心,我散散心就回来的。” 放火是族规中明令禁止的,愚顽不化的族长古来将甘南举行天祭。天祭就是把人捆在天祭台上的大杉树上活活饿死,生生晒干!到了第五天,甘南已经奄奄一息,整个蔓海的人开始络绎不绝的到天祭台念经祈祷,他们敢怒不敢言,表面为甘南祈祷,内心深处却在诅咒草菅人命的古来统治者不得好死。天昏地黑,也只能用这种特有的方式来安慰受刑之人。 敢当心中矛盾起来,漪澜终于冲出了牢笼,可她到底现在何处?他决定四处找寻,但是甘南已经被推上了天祭台,他只有挺身而出。一手提着一只烤黄了的野羊腿,一手提着一壶酒水来了。这可是蔓海之内第一个敢于反抗族规的人。甘南被灌下几口米酒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香气袭人的野羊腿引得他几乎要一口吞了下去。可当他恢复了记忆时,他却闭紧了双唇。少年违抗千年族规这还得了,自己含恨而死,也不能连累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 “家有家规,族有族规,不孝子孙,天地可诛。”族长古来义正词严的声音总是比他道貌岸然的身影提前出现。 敢当像没听到一样,甘南却惊得张大了嘴。敢当趁机将野羊腿送进了他的口中。古来雪白的胡子开始抖动,一根根白发也似乎直立起来了,像个刺猬。如果说蔓海象一块中间凹陷的砧板,那么独霸一方,至高无上的族长就是操纵生杀大权的一把屠刀。 古来的情绪就是蔓海的晴雨表,天空也像古来的脸,顿时乌云大作,阴森可怖。古来脸上的乌云越来越黑,人人都知道今天又要多死一个人。没一个人敢去说情,因为在族长面前,他们的器官,除了耳朵之外,其余仿佛是多余而且无用的。 古来一挥手,身后的四大护法金刚就向少年冲去。敢当绕开护法金刚,冲到了古来的面前,气氛死一般寂静,如果说没一个敢向古来开口讲条件是流传了很久的规矩的话,今天就有人敢破旧立新了。 “请放了漪澜的老爹。” “为什么?”古来破天荒地问了一句。 “没有老爹打鱼捕猎,漪澜妹妹就会饿死。如果族长非要杀人不可,我来替!” 从来没有过的事使古来感到新鲜无比。古板如石的族长出人意料地说了声:“好!” 敢当被绑在了天祭台上。 换下来的甘南连气带惊吓又惦记着下落不明的漪澜和天祭台上的敢当,突然就发起了高烧,浑身通红,说着胡话,倒在大杉树下。 古来看甘南的症状与流行的喘病相似,怕他得是瘟疫,忙让人抬走,丢在山沟里。 漪澜路过山沟,发现了甘南。漪澜就摇晃着甘南,好一阵也没有醒来,她开始哭泣,“阿爸,我这就进城找阿厚,你一定等好。” 敢当奄奄一息,头上晒出了油,可恶的秃鹫在树枝上“沙沙”乱叫,鸟毛乱飞。摇摇晃晃的鸟飞与树叶旋转起来,又飞上天空。黄尘漫无边际,所有看守被风沙迷眼,揉着眼眶背过身去,头也不敢抬。 敢当清楚地看见了飞天,翩翩而至,解了藤条。 “大哥!” “兄弟呀,什么也别说了,古来不是人,你快远走高飞吧!” “这……” “我知道你舍不得漪澜,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走只会连累她。” “大哥,小弟求你多多照顾她,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 “不用提醒,我也会说的,放心走吧!” 李时厚为甘南喂了药,没多时就睁开了双眼,“漪澜!阿爸不是在做梦吧?” “阿爸,您可醒了。” “醒了,醒了,敢当呢?” “没见过。” “他替我受天祭!” “什么?天祭!”漪澜爬起来就跑,他冲上沟沿,与一个人正好碰撞在一起。 “漪澜,怎么了?” “敢当,敢当被……” 飞天立在那里,看着天,又转身背对着漪澜说:“敢当兄弟被古来杀害了。” 李时厚的母亲兰花一边为仙稻子舀水一面叹息。 仙稻子说:“施主叹气,莫非丢东西了?” 兰花大惊道:“大师怎么知道?” 仙稻子说:“推测。” 李时厚忙搬来板凳让仙稻子坐在树阴之下,“推测,用什么推?用我研药的石磨能不能推?” 仙稻子笑了,“比如说刚才,女施主舀水之时的长叹,水者流之,叹者息之,再观环境与天情,就推测出有一东西流失。” 兰花说:“太对了,它就是今天早上丢失……” 甄琦奇忙拉住兰花的衣服说:“阿姨,别说,让大师推一下丢失的是什么。” 量小也说:“对,推一下。” 仙稻子也不说话,双手向下示意,几个小孩子不再七嘴八舌,蹲下去双手托腮,睁着一双双大眼睛,等着仙稻子推测。量小拉开李时厚,缩着肩头挤在甄琦奇旁边。仙稻子先看了一下站在远处的兰花说:“如果推测不出,就算我胡说了。” 兰花一笑,没说什么。 仙稻子说:“不太值钱。” 量小轻声说:“姐姐,准哎。” 李时厚拍了量小一下,“就你话多。” 仙稻子手搭拂尘,左手心朝上,右手胸前立起,目光满院子环视,看到一物就停留片刻,最后目光随一只鸡移动。三个小孩大气也不喘,甄琦奇用指头偷偷戳李时厚的背。 仙稻子说:“施主丢失之物是鸡。” “哇!”甄琦奇说道,“太神奇了,阿姨今天丢了一只大芦花母鸡,一天下一个蛋。” 量小说:“我们像推磨一样找了好几趟了,找不着。” 兰花说:“大师再推推,是不是让人吃了,也免的还惦记着。” 仙稻子微闭双目,进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仙稻子说:“芦花鸡该还在,但上不着天下不沾地,离地约三尺,再找找。” “到哪儿找?” “南!” 三个人争着跑出门去,在村子南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量小说:“南,这个仙道子,是不是信口雌黄。我们到北边找找看。” 李时厚说:“你脑子转晕了,北边是海,一望无际,还用找吗?” 甄琦奇突然一跳多高,“仙稻子的话有问题!南?与难同音,是不是说难找的难?这样找到与找不到他就都算对了。” 李时厚说:“前边的他可都推对了。” 甄琦奇说:“对是对了,可我觉的在他推丢失的是鸡时,换了我也会说鸡。你家中除了药就是鸡还有别的吗?” 量小说:“琦奇说的太对了!” 李时厚说:“就会拍马屁,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仙稻子几十了,你才十几,别怀疑大师了。” 量小说:“你这是什么话,仙稻子就是几十了,也是从十几过来的,我就怀疑大师,相信琦奇。” 甄琦奇若有所思,想了一会才说:“‘上不着天下不沾地,离地约三尺。’你摸摸你的肚子,不也离地三尺,鸡谁不想吃,怎么会丢失,要丢也丢进肚子里。” 量小摸着肚子笑起来,笑得原地打转,他突然喊起来:“姐姐,快看!” 李时厚和甄琦奇跑过去,看到篱笆墙的间隔上夹着一只芦花鸡,鸡冠红着。 李时厚看了一眼甄琦奇说:“这会信了吧?” 三人你追我赶地往回跑,仙稻子刚要出村口。 量小说:“你推的太 对了,收我做徒弟吧,跟你推比在家里推磨可轻快多了。” 仙稻子摇了摇头。 李时厚说:“他不行,收我吧。” 仙稻子说:“你将来是个郎中,不宜学此道。” 李时厚说:“如果会推,就专门给好人治病。” 仙稻子说:“不对,救死扶伤是医道。不能只给好人治病,好人与坏人是相互转化的。济心堂是什么意思,你爸没告诉你?” 甄琦奇看着远去的仙稻子,追了上去:“我想学推测。” 仙稻子说:“哪你说芦花鸡是谁放在篱笆上的?” 甄琦奇说:“大龙帮的人,他们最爱偷鸡摸狗恶作剧。” 仙稻子眼睛一亮,“好,回去说通你家大人再说。” 甄琦奇说:“到时候,哪里找您?” 仙稻子说:“我给你个锦囊,到时才能打开。” 李时厚抱着鸡回到济心堂,高兴地说:“阿妈,你看大芦花鸡回来了。” 兰花看着李时厚将芦花鸡放在地上,抓了一把米向外一扬,芦花鸡就跑去啄食。 “阿厚?你说妈是不是个笨人?” “怎么了?” “刚才神仙来了,可我错过了机会。” “什么神仙?我看就一个江湖游士,混口吃的罢了。甄琦奇说了,推得法儿她都会一些。” “别胡说!” “阿妈,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天天想念阿爸,我也想。” “一年多了,音信皆无,急死人了。” “也许是船期不凑巧,过阵子就回来了。从明天起,我每天都去码头。” “你别去!别去,大龙帮不是也来了吗?这帮害人虫会杀你的。” “这是城里,有捕快,大龙帮见了量小家爹松捕头都躲着走。” “敢当不是被害死了吗?” “哪是古来的罪魁祸首。” “我看都一样,坏人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要处处小心,见着大龙帮的人躲远点。” “我知道。” “孩子他爸,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最快时间赶回来吗?” “阿爸说找治喘的药,如今城东南的瘟疫传开了,罗古村就死了四十多口了。” “都是阿妈不好,神仙来指路,我却问什么芦花鸡。” “阿爸的事我问过仙稻子了。” “快告诉阿妈,神仙怎么说?” “他说还差点什么信息,推测人一时半会也没什么把握,要回去研究。” 兰花听了,眼中顿时流下泪水,哭着进了里屋。 甄琦奇兴奋地跑回了家,一口气说了仙稻子的本领,最后提出要求,“我要上山学艺。” “一个女孩子家,学什么艺?会针线描绣,做饭生子就行了。” “我要学成了,就专门把心术不正背后作恶的人找出来,还人间清白。” “一会功夫心就变野了?哪像个女孩子。” “阿妈,你到底同不同意吗?” “我不同意,你这一走谁为你爹渲酒?” “爹,我没有爹,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爹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回来?”甄琦奇站起来,收拾着东西说,“阿爹老不正经,五十多了还找小狐狸,六年在外不知干什么,现在又天天在哈府,跟没回来一样。” “让你嚼舌头!” 燕老九突然发起了脾气,冲上去,反抓着扫帚,打起了女儿。 甄琦奇夹紧了两臂,咬着牙一声不吭。 燕老九打累了,伤心地哭了,“为什么男人只有花心?没有责任心,难道不知道一家不能没有男人吗?为什么年轻的女人会勾引人家的丈夫,难道你们不会老吗?” 甄琦奇见阿妈哭的死去活来的,也跟着落泪。 “你走吧!学会本事,做一个自强的女人,不依附男人的女人。” “阿妈,你别生气了,我不走了。” “你以为这是气话?错了,女人为什么受气,就是因为只会服务人,不会管人!你有这份好强的心,就要努力去闯去做。” “可还没向阿爹说呢。” “不用了,这个家阿妈就做主,反正他有小狐狸陪着,早就忘了我们母女。就算回来,魂还在那边。” 甄琦奇说:“阿妈,我一定会争这口气!” still toe, the neit is worderfor, 欢迎阅读! 第十回 少女拜师 漪澜丧父(1) qiqi went to mountain school 甄琦奇一夜没睡觉,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鸡叫,她悄悄起来,穿好衣洗脸,准备上路。看见厨房内有火光,走进一瞧,燕老九正在烙大饼。甄琦奇突然觉得阿妈比平时老了,显得可怜,他接过阿妈烙好的大饼,跪在地上磕头告别。 东方刚刚发红,甄琦奇就出了城。走不多远就看见李时厚和量小正在争论着什么,等她走近两人顿时呆立着一动不动。 “你们是来送我的吧?” 李时厚和量小看着甄琦奇拼命点头,两人相互对视又摇头。李时厚在量小背上推了一把,量小踉跄到甄琦奇面前,低着头说:“敢当不在了,姐姐又要上山学艺,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走的这么早。” 甄琦奇说:“我才要谢谢你们,这么早就在路边等着送我。” 量小把李时厚拉上前,他却站在一边满脸通红。 李时厚从袖子中摸出几个鸡蛋,递给甄琦奇:“这是那只芦花鸡下的蛋,阿妈说让你带着路上吃。” 甄琦奇只觉两眼泪水已满,慌忙告别,匆匆离去。走了一里多地才回过头来,看见李时厚和量小还站在原处。她抖动了一下包袱,大步向西走去,心中却怕再一次回头,就没有决心离开了。 她在一个小河边坐下,手捧河水喝了两口,拿出大饼吃起来。吃饱了,漱口洗脸,看到天蓝山高,心情无比爽朗,站起来又走。 走了半个月,甄琦奇已来到磨顶山下。只看山云相接,高不可测。她数了半天发现有一百零八座山峰,这会犯难了,不知该上哪一座山峰。 正在犯难之间,突见有头小鹿在前面,甄琦奇就跟了过去,梅花鹿回头看了看就跑了。 “跑什么跑?” 甄琦奇说完才猛然想起,仙稻子曾留下过锦囊,忙找出来。打开一看却不由目瞪口呆。 锦囊内写着:“你要学习的内容已经开始了,祝你成功。” 甄琦奇急得跺脚:“这是什么老师,连面都见不着学什么学?” 天黑了,甄琦奇冻得发抖,她找棵大树靠着睡了一夜。天亮了还是不知道要上哪座峰,她摸出大饼,已经干了,啃两口就牙痛,不啃又饿。 天上下起了雨,甄琦奇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空心树,就抱着头冲了进去。但马上又尖叫一声冲了出来,里面是一只大黑狗,比她还大。 雨越下越大,甄琦奇跑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大黑狗却蹲在雨中,一动不动。 甄琦奇心想可能是只笨狗,就小心绕进了树洞,拧拧衣襟,抹去脸上的雨水。她发现树洞很大,而且很干净,还有一张用棕编成的床,还有一个枕头。 甄琦奇不由大惊失色,这是什么狗?是妖怪吧?她突然想起老妈讲过水妖的故事。 蔓海中有水妖,有时化成美女,有时化成老婆婆。化成美女时引诱人,化成老婆婆就要吃人。 有一家子,大人出门在外,家中就只有两个小孩子。夜里听到有人敲门,就问是谁,门外回答:“你姥姥。” 姐弟两人开了门,一看不像是姥姥,就赶她走,水妖不仅不走还打昏了姐姐。弟弟很小,吓得哭泣,水妖说不准哭,姥姥带你睡觉。 到了半夜,姐姐醒来听见床上有“咯叭,咯叭”的响声,知道是水妖在被子中吃弟弟的手指头。她不敢哭出声来,嘴唇都咬破了。等到天亮,水妖爬起来,被子上全是血,弟弟却不见了。水妖看着浑身发抖的姐姐高兴地一笑,意思是今天吃饱了,明天再吃,下一个就是你。 姐姐大着胆子说姥姥的头发很乱,到院子树下我给你梳梳吧。水妖说终于认得姥姥了,晚上我搂你睡。 水妖的头发有一丈多长,姐姐一根一根地慢慢梳着,水妖很享受地睡着了。姐姐每梳完一根就在桃树上打个结,总共打了十万八千个结。姐姐用铁铲把水妖打醒,说害人的水妖不得好死。水妖被连在了树上,桃树避邪,水妖没了魔力。水妖被打得胡乱挣,最后整个头皮像草帽似的被拉下来。脖子碰在铁铲上,断了气。 姐姐埋了水妖,就到姑姑家住。到了第七天,土堆上长出了一棵花菜,姐姐怀疑是水妖变的。放在锅中盖上盖子煮,水开了,就听到锅里说话,咕嘟咕嘟煮你爹,咕嘟咕嘟煮你妈。一直煮了三天,才听不到声音。姐姐打开锅盖,看见水被煮干了,锅底是红的。 这是蔓海每个孩子都听过的故事,甄琦奇一开始也不相信。直到敢当说他遇上过水妖才半信半疑。现在看着一直望着他的大黑狗,恐怖到了极点。 甄琦奇的嘴唇发白,颤声颤气地说:“你是妖怪,但我没惹你吧?只说了句笨狗对不对?” 下段更精彩,请登陆博客ttp://blog.readnovel/user/656841.html 实体书免费邮寄联系方式:tel:o870-3168012tel: 0874-5120393 e-mail:50mx@sina 未完待续,下段更精彩,欢迎阅读,感谢支持. 第十回 少女拜师 漪澜丧父(2) 大黑狗竟然点了点头。 甄琦奇双腿发抖,“你真是个妖怪!” 大黑狗竟然摇了摇头。 “你听得懂我说话,不是妖怪是什么?” 大黑狗晃了晃身上的水,向洞中走来。 甄琦奇大叫起来:“还你狗窝,让我出去!” 大黑狗正挡在洞口,甄琦奇试了几次也不敢冲出去。他慢慢看见大黑狗一直流着泪,一滴一滴,无声的泪。 甄琦奇平静了下来,“你还会哭?还会什么?” 大黑狗爪子刨地,泥土上出现了一个字。 甄琦奇更加奇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会写字就好办了,你有名字吗?” 大黑狗又写了一个“枣”字。 “你叫枣,很怪的名字,我再问你刚才怎么一直流泪?” “冤。” “你一只狗,有什么冤?” 大黑狗用爪子擦平泥土,重新写了个“人”字。 “什么意思?人害你?” 大黑狗点头。 “还是你害人?” 大黑狗也点头。 甄琦奇觉得自己有点像仙稻子了,“不会说你是人吧?” 大黑狗用力点头。 甄琦奇看着大黑狗边写边擦,吃惊不已。 大黑狗以前是个人,一天夜里被人割了舌头,加工成了一条狗,被卖到马戏团表演挣钱,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不敢见人就躲在这里。 甄琦奇说:“不管怎么,把你加工成这样的人才不是人,他是谁?把他昭示天下,让万世唾骂。” 大黑狗突然跪下去,用头撞地。 甄琦奇说:“还没说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大黑狗摇摇头。 甄琦奇说:“我一定会知道是谁。” 大黑狗竖起两只耳朵,看着甄琦奇。 “不是现在,等我上山学艺回来就可以推测出来了,不过还不知道到哪一座峰上学习呢。对了,几天前,你看到一个前额突出,白须红面,身披黑袍的老者从这里走过没有?” 大黑狗点头。 “上了哪座峰?” 大黑狗出了洞,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最远的一座峰。 雨已经停了,甄琦奇松了口气:“求学的路怎么这么长。” 第十回 少女拜师 漪澜丧父(3)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哈府内传出一声声惨叫。 哈里真一直走霉运,不久前房子被烧,这次又鬼哭狼嚎了一整夜。由于蔓海人都恨哈里真,没有人出来干涉,还以为哈府里又在打下人。大约到了天亮,府外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哈府的门还紧闭着。 松捕头拍了几次门也不见有动静,只好报告古来。哈里真是当地名流,家大业大影响很大,古来族长便带人到门前,让松捕头等人将门用木头撑门。“一二三,撞,一二三,撞!”十几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门撞开,一阵风涌出来,夹杂着血腥与臭气,呛得前面的人捂住嘴打喷嚏流眼泪,松捕头顿时跑了。 院内的景象惨不忍睹,横七竖八的死尸在血泊中,不是少头就是没了四肢。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清点了一下,共五十六口被害。 海天无常,说变就变。 大风吹得渔船都快要翻了。 漪澜大叫起来:“阿爸快收网。” 甘南说:“网不要了,快调转船头。” 旋风,围着渔船转。 船舱进水了,浊浪滔天。 漪澜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海水,用桶向船外泼水。 一声巨响,船被打碎了。 父女俩个在浪头中沉浮。 大浪无边,漪澜体力消耗完了。 甘南抓到一块木板,拉过漪澜让她趴在上面。他自己却舍不得搭扶,怕两个人的重量使木头坠下去。慢慢地,甘南溺水而去。 “阿爸!” 漪澜哭叫着伸出了手,与阿爸的手指碰了一下。她急忙一抓,却落空了,甘南一点一点沉入海底。 哭到极限无声,漪澜捶着木板,眼泪珠一个接着一个。 “阿爸,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扔下女儿一个人。为什么走,女儿也跟你走。” 漪澜推开木板,开始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当漪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艘大船上。 飞天手上端着一碗姜汤说:“快喝了吧。”说完就退了出去。 漪澜发现枕头边有一套干净的衣服,知道是为自己准备的。她抓起衣服用力摔在地上,又将姜汤打翻在地。 飞天跑进来,没敢看漪澜,弯下腰去把衣服捡起来,重新放在床上,又蹲下身去小心地拾着碎碗片。 “我已经不想活了,你为什么还救我?” “活着是做人的责任。” “可我没了阿爸,没了阿爸。阿爸是为我死的,他把生的机会给了我。” “你要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为你而死的阿爸。” 下一回千里归途踏雪无痕 stepping snow has no footprint 请登陆博客http://blog.readnovel/user/656841.html 实体书免费邮寄联系方式:tel:o870-3168012tel: 0874-5120393 e-mail:50mx@sina 未完待续,下段更精彩,欢迎阅读,感谢支持. 第十一回 千里归途 踏雪无痕 stepping snow has no footprint 冷风如刀,将寥廓天空划成了碎片。 万里飞雪,山川河谷被涂抹成纯白的怪蟒狂兽。 风势已明显减弱,但雪还没有停止。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雪峰,自然渺无人迹。 “咔喳——咔喳——”带有节奏的响声从风中传来。 天地之间有一个白点在移动! 一串深深的雪坑印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弯弯曲曲,如锥画沙。曲线还在伸展,沙沙的响声打破天地间的寂静。寂静中的雪野似乎蕴藏着神秘,因为雪地太过简单,单一的白色,一望无际,过分的单一也许就让人感到神秘。 雪地上留下的居然是一串脚印! 这是一个雪人,一个饱经风霜的行者。 雪人身上粘满冰雪,白雪长眉下一双大眼说明他还活着。 这段旅途似乎太长、太久、太累,他已经融入了这种单一。一步一步踏雪而行,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疲倦加寂寞,是他最厌恶的事。但他却心甘情愿地忍受寂寞,不知疲倦地在荒无人烟的雪地中赶路,因为他有着一个执着的愿望。他要走出这无边雪域,他要与一些人相见。整整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那些人都在哪里?做着什么?是否还有人记得他?他想立刻见到他的仇家,最恨的那些人,这种相见必定是兵刃相见。因为他要用武艺证实他说过的一句话,印证一个道理。让正邪之战,黑与白的较量,天理和公道回到人间。他更想立刻见到他的朋友,让他们惊讶自己的变化。他最想见到的却只有一个,一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人。感情如此奇妙,历尽沧海桑田忘不掉。十年回归,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因为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弱小孩童,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那个女孩。 冻僵的大手自怀中摸出酒壶,他仰头对天狂饮起来。苍白的脸上便慢慢有了红润之色,他心中显然有一团火,无论风有多大,雪有多深,也永远无法熄灭。 酒壶空了,他用力掷向天空,仰天长啸,歌声回荡天宇。 风将停,雪不住 千山万壑任飞渡 三尺剑,十年苦 纵横自在无约束…… 兴至高潮,身体凌空飞起,翻腾,追逐空中飞行的酒壶。待酒壶欲落,空中飞脚踢出,如春燕逐食,在漫天飘雪中划出一道道令人叫绝的弧线。茫茫四周空无一人,他放纵地大叫一声,身上厚重的积雪炸开,如烟花盛开,他轻轻落下,就像风中的枯叶,双脚踏回雪上,却没有了埋到膝盖的脚印。 他竟然是一位十分清瘦、机警的少年! 少年身高七尺,天方地阔,冻红的鼻梁高悬,大眼有神。他穿一身皂青长袍,脚下穿行者云靴,腰系虎皮长绦。少年大约有二十左右,与众不同的是他的手,手心手背都是老茧,骨骼奇大,肌肉有棱有角。他用手抹去脸上的雪水,向前走着,一丝笑意挂在嘴角,显然他在自我欣赏,这无量轻功当真踏雪无痕。 “快、快。”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少年的回忆被打断,他不由一惊。这与天相接的白色世界看来并非清静之地,居然有人能上来,而且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少年周身之气,一下子收拢回丹田,凭借绝顶轻功,立在雪上,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爷爷,快来,快来。”少女穿一件碎花小袄,脖子上围一条红色的围脖,正在用铁锹挖着雪地,鼻子冻得红红,吐着长长的热气。 老爷爷一步一停地走过来,看了半天,眼眯成了一条线,高兴道:“好运气,千年伏苓。” “这就是千年伏苓啊,千年伏苓是不是有一千年岁了?” “何止一千岁,从纹路与色泽看,少说也有五千年。” “那为什么不叫五千年伏苓?” “数字中的百千万都是代表多,不是整整一百一千一万。比仿说万众一心是指很多人想的一样。” 少女下巴抵在锹把上,忽闪着一对大眼睛,若有所思,“万众一心不是一万个人只有一个心。那我问你爷爷今年高寿了。” 老爷爷说:“这都忘了,去年过九九大寿,今年当然是一百岁了!” 少女兴奋起来,推掉铁锹,抱着牛头大小的伏苓,跳起舞来。“一朵花,是雪花,三朵花,是雪花。天上下,下雪花,地上开,开雪花。”唱声纯真,动听之极。舞蹈更是妩媚婀娜。少女突然摆了个造型,双手向前一送,说:“千年伏苓,无价之宝,现送于万岁。” 老爷爷忙摆手说:“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 “你呼错了,要送给爷爷才对。” 少女小嘴噘起老高,认真道:“是您老糊涂了,刚才还说百千万是代表多,不是整整一百一千一万。您已经百岁了,叫您百岁,不也和叫千岁万岁一样吗?” 老爷爷不说了,笑得直揉双眼。 少年也被这兴高采烈的祖孙二人的情绪感染了,三个月来少年独行雪地,与苍狼角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人,见到少女如花般的笑容。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已很久没笑过了,两腮竟有些疼痛。他这一笑,聚拢的气就散开了,轻功过后,“哗啦”一声,身子一沉,两只腿插入雪中,直没膝盖。 “谁?”老爷爷的腰像个问号,寻声望去,看见了少年,先是惊讶,继而赞叹道:“壮士!好棒的履力,好绝的轻功。” 少年心中好奇,难到老人是和自己说话?怎么称呼自己壮士?少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壮士”二字是何等豪迈、光荣的称号。从前,人们只叫他“石孩子”。偶尔听到某某壮士他就会肃然起敬,热血沸腾。现在居然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心情难以平静。 少女也在看他。 少年只好问道:“刚才,您老是叫我?” 老爷爷直了直问号般的腰,“此百里无人烟,能上乌峰者,当然人间龙风,壮士也!” 少年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暗忖也是,平凡之辈恐怕只到半山就呼吸急促,窒息身亡了,嘴上却谦虚说:“老人家过奖了。”说话间,又是一飘,人已立于问号老人面前。 问号老人再次打量少年,点头说:“果真无量空中飘,除了无量空中飘这种绝顶轻功之外,还能有谁能在天际雪域踏雪无痕?现在见了真是大开眼界。好身手!” 少女笑着插话说:“好潇洒!” 老人说:“一表人材!” 少女说:“功夫精湛!” 少年被这一老一少夸大其词地相互吹嘘,脸都红了,刚要低头走开。却又被老人叫住,“壮士请留步,乌蒙人的传统是见者有份,千年伏苓就分你一半。” 少年说:“千年伏苓是你们发现的,我怎么能要?” 老爷爷说:“怎么能不要,这千年伏苓是野生的,天地造化,是万不可将其占为己有的。大自然本应人均有份,只是今天这雪域之上就我们三个人,所以要分你一半才是正理。” 少年正要推辞,就听见一阵尖利的狞笑飘来。 “不用分,全部都归我好啦。” 老爷爷突然指着空中飞来的那人,生气道:“你!你要干什么?”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飘落在雪地上,一身纨绔子弟打扮,头发棕黄色,头顶短的露出头皮,脑后一缕长毛像根尾巴,沾着雪花。小黄毛脸上的计谋看上去却远远超出他的年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年龄。 小黄毛在雪中走动,雪已超过大腿,看上像没腿一样,上身一摇一晃就来到老爷爷的面前,身后留下一道波浪似的雪沟。他一脸的顽皮,像在开玩笑:“把千年伏苓给我吧。” 老爷爷躲闪着,把伏苓挟在腋下,不想交出千年伏苓。 人人都没当真,只以 为一个老头和一个孩子在雪地中游戏。 少女还笑了笑。 小黄毛又儿语般地说:“不交出伏苓 ,我就掏走你的心。” 乌鸦的叫声响起。 小黄毛伸出了手,狠毒,招数奇诡无比。 “嘭——” 只听一声闷响,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小黄毛的手,已经插进了老爷爷的胸膛。 少年反应也快,腰间一抖,七星宝剑已经弹在空中,仿佛是轻描淡写的一抓,翻飞的剑已落在了他的手心里,情急之下,少年前掠挥剑,急斩那只灭绝人性的魔爪。 剑光闪过,寒气如墙,但还是来不及阻拦住那只尖利的钩爪。那只手抓出了一颗心,一颗滴着血的心,一颗还在跳动的心!小黄毛在老爷爷倒下的瞬间跳上了半空。 少年暗道,这人要是长大,比倪瓜不知要坏上百倍千倍,留在世上只怕会祸害百年。少年再次出剑,刺向小黄毛。 小黄毛手捧红心,似乎正在欣赏,忽见剑光再起,连忙后退。转身之间,就听“镪镪”两声,小黄毛左手拔出弯刀,飞扬而起。天空中刀光闪烁,在雪中划过一个弧度,迎头向着少年的面门劈落!凌空弯刀凝聚了太多的技巧、心机与恼怒。手中握着狡猾之刀,恨意油然而生,感觉对方已经落入刀光,就像落入了自己设计好的圈套。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被劈成两半的一个人,忘记自己、忘记一切,全身心投入在手中的刀锋之中,一刀杀中,一刀杀死。 少年随着刀光风声的临近,兴奋也在燃烧。他自有功夫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人交手,见少女正在吃惊地张望,正好一显身手。刀风扑面,少年再也来不及多想,目光如炬,手中七星宝剑向上微微一撩,一股巨力如浪般推动着,朝着劈落的刀口迎上去。少年出手潇洒利索,小黄毛此刻已再也收不住刀势,顷刻空中响起一声兵刃相撞的脆响,黄色身影已如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飞了回去。 处心积虑的阴刀绝杀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少女顿时花容失色,惊惧地望着震飞在雪中的小黄毛,她动了一下嘴唇,但没说什么。 小黄毛还在空飞,心还抓在左手中,刀紧紧地握在右手中,可是虎口已经被震裂,握着血心的两根手指被剑刃齐齐斩断,掉进了雪地里。血一滴一滴,落入雪上,白色中出现了一个一个红色的小洞,有序排列,像一道彩虹。 “轰——” 彩虹中炸开一道雪花,小黄毛直碰进雪中。面色苍白如纸,小黄毛知道自己失败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败了。他没想到这次选错了对手,或许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对手,因为他从来还没有失过手,人总是会高估自己的能力,而这种估计足可以引来致命的后果。小黄毛静静地躺在雪中,面无表情,气息已十分微弱,当他的身形被震飞的那一刻,人已晕了过去。 少年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功力会如此强大,十年前自己还是一个人见人欺的“石孩子”,尤其是那个倪瓜,如今恨不得立刻见到他,与之打拚个你死我活,出一口童年之气。少年看着面前的大雪坑,心想如果雪坑内是倪瓜,身边的少女是漪澜,此时该有多么风光,多么神气,可惜都不是。他转头对少女说:“你去杀了小黄毛,为你爷爷报仇吧。” 少女用力摇着头,向后退了退。 少年翻了一个剑花,说:“还是我来替天行道。” 少年提剑走到雪坑旁,见小黄毛虽然伤的重,却已经醒了。 少女突然叫起来说:“壮士,千万别伤他!” “为什么?他是杀你爷爷的仇人!” 少女又用力摇摇头。 “这种人留在世上,会祸害更多的人!” 少女泪流满面,只是摇头。 少年想是杀是留,少女才有决定权,见少女态度坚决,只道是她心地善良,只好叹了口气,用剑指着小黄毛说:“今天就放过你一次,下次再让我碰上就决没有这么便宜。” 小黄毛翻了翻白眼说:“今天你招惹了小爷,我会叫你不得好死!” “好大的口气,你是谁?” “你又是谁?” “问我?我是敢当!” 无垠的高原雪域多了一个雪墓。 风又大了起来,敢当扶起跪在雪地中的如烟说:“天色不早了,小妹妹快回家吧。” 如烟哭泣道:“你走吧,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爷爷。” “哪怎么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想开些。” “无边雪域,哪里是尽头。再说天一黑,雪豹、雪狼就会从雪窟中出来吃人。” “小妹妹别怕,我送你出雪域。” 雪地中响起了踏雪的声音,两人都不说话,走到了天黑。敢当望着无言无语的如烟,找话说:“小妹妹……” 如烟抬头看了敢当一眼,雪光映着一双清纯的眼睛,楚楚动人。敢当竟无话可说,顿觉十分尴尬。脸上冒出了细汗,幸亏是夜里,没人看见。 “你有哥哥姐姐吗?” “有。” “他们在哪?” “城。” “你知道去蔓城的路吧?” 如烟低下头,却不回答。敢当知道她心情不好,不再问,也低头走路。两人走到下半夜,还是什么话也不说。敢当见如烟越走越慢,心中着急,他知道必须走到一个低凹的地方才能找到吃的,现在一旦停下来,不被冻死也得饿死,情急之下,他对如烟说:“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你想听吗。” “讲。” “想听就不能停下来,往前走。” “行。” 我出山那年才九岁,我与其他孩子不同之处在于,除了经常忍受饥饿,忍受屈辱,还有幻想、梦想。为了实现梦想,踏上了寻师之路。 机遇,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在可能与不可能之间无穷变幻着。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天,我正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肚子呱呱乱叫,饿得眼前发黑。正踉跄前行,忽然觉得面前黑影一晃,我猛地抬头,就看见一只脚由小变大,由远到近,正正地踢在了我扁平化的肚子上,我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奇痛无比,头上满是汗水。 “哪里来的野孩子,见了王老虎也不知让道,瞎眼了?” 我看了一眼王老虎,没有说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挨打,我想蹲着挪开了一些,意思是让王老虎过去。 王老虎得意地走过,又走了回来。 “你小子这么眼生,外地的吧?叫什么名字?” 当时,我最不想说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一直百折不挠,忍辱负重,为的是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说出自己响亮的名字。但那时名字对我并不重要,只是一个代名词,我曾立过世,拜师不成誓不休,名不惊人誓不回。 “问你叫什么?哑吧了。” 我疼痛稍减,站起来就走。 “想跑,看我刚刚练成的旋风脚。” 王老虎双手推开,左脚变虚,三步助跑,啊呀一声,身体腾空,双脚飞剪,转旋如轮,击向我。 我没想到王老虎会如此不讲理,决定闪开。这对我而言不是难事,我已经无数次挨踢,逃避已经成了本能,我还在大树上经常偷看鞠大刚教倪瓜打旋风脚,对左脚趋势了如指掌。 我一拧腰,突然转开。 王老虎没有踢中,落地时又踩上了一块鹅卵石。鹅卵石滚出老远,王老虎被摔了个狗吃屎,门牙也被碰掉了几颗。 我刚想过来扶起王老虎,却被王老虎踢了一脚。 王老虎哭了起来,大声的哭叫引来了许多人。有人说,王老虎平时不学好,这会报应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挤开人群,冲到王老虎面前,看见儿子的门牙少了两颗,骂道:“是那个砍秋头的打了你?是谁不想活了?” 王老虎用手一指,说:“是那个野孩子!” 胖女人边追边喊:“乡亲们,快抓住前面那个野孩子,他打了我家老虎。你们没听见?快抓住野孩子。快抓住他,不抓的叫亭长加你们的税钱!” 我正在跑,突然被一个人挡住。脸上挨了两个耳光,人也被提了起来。 来人就是王老虎的爹,掌管方圆十里的亭长王大炮。他提着我走回来。 “儿子,说说他怎么打你?” “我正走着,就被野孩子踢了一脚,我被踢倒后,他用石头砸我,牙齿都掉了。” 王大炮越听越气,一下子把我摔在地上。王老虎的娘说:“叫他先磕头赔罪,再给十两银子。” 我心想这家人真是坏透了,两个条件一个也别想得到,我怎么也不会给一个小无赖磕头,想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胖女人说:“不磕头,不给钱就打死他!” 王大炮上来说:“好你个要钱不要命的野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大炮又提起我,更猛烈地拳打脚踢。我脸色发白,软了下去。 “不要装死,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王家的厉害!” 王大炮飞起一脚,把我踢飞。不远处是一个水塘,一群鸭子吓得呱呱叫着,游到远处,转回头来看着正在下落的我。 如烟吃惊不小,瞪大眼珠子问道:“掉到水里没有?” 只听“扑通”一声,如烟倒在雪地上,原来她听得认真,没注意到面前的雪谷,顺着雪坡滚下去。敢当知道雪很软,不会伤着她,就任由她叫喊着向下滑。过了片刻,他才向下冲出。到了谷底,看到如烟从雪地上爬出来,雪人一般,不由想笑,但又一想如烟刚失去了亲人,就咬咬嘴唇忍住了。 “都是你不好,害我只顾听,忘了看路。你快说掉下水没有?”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是你掉下去了,好。” “掉下去还好?你笑话人家,我不跟你走了。” “我不是取笑,是确实该笑。” “我是不是很狼狈?” “没有,在雪域中,只有在雪谷才能找到吃的。” “能找到吃的?” “对!” “你这一说,我都饿了,快不行了,吃什么?” “等。” “等是什么东西?没吃过。” “别叫了,等是等能吃的东西过来。” 雪谷中并不太冷,等了一会就听见有声音传来。敢当以为是雪熊或什么大的野兽过来,忙捂住如烟的嘴趴在雪中。一团白影越来越近,敢当摒住呼吸,左手抽出了剑,他知道熊会闻生人的味道,等白影一靠近就有吃的了。声音越来越大,白影越来越近,敢当要在一丈左右动手,以免吓着如烟。 “这雪域怎么这么大,走了半个月还没完,吃得也越来越少。到哪里能找到吃的呢?” 白影已经很近了,就在敢当要跃起之时,却看清了白影竟是一个人,披着一件白熊皮,自言自语说话:“请我猜上一猜,冰封千里,冰封千里,对!有冰的地方就有吃的,哪里有冰?再猜一猜,冰雪消融,冰雪消融,有水的地方就有冰,哪有水呢?东南西北,北方为水,找南北走向的雪谷就能找到水了!” 敢当听了感到好笑,披白熊皮的人说的话自问自答,像是赌赙。如烟用力挣扎,却被敢当牢牢控制,动不了。只听“嗖”的一声,白影飞奔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白色的夜幕中。 如烟推开敢当捂住她嘴的手说:“你干什么!要饿死人家吗?” “别急,刚才是个人,不是猎物。” “既然是人,你为什么不放开我?” “百里雪域,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我不是怕你出声引来麻烦吗?” “什么麻烦?他不是说北边有吃得吗?” “此人疯疯怪怪的,你也相信他的话?” “怎么不相信,他是我家小弟,与生俱来的好赌运。” “赌运没看出来,轻功倒是不错,看我是否还追得上。” 敢当一纵而起,正待追赶,却见如烟尖叫哭喊起来。 “你们比试轻功,难道把我留下来喂狼!” 敢当自知不妥,回过身来拉起如烟,沿着雪谷找去。敢当边走边说:“刚才那白皮人是你小弟?你姊妹几个?你是老几?你小弟真的有好运气?” “你问题太多,我饿得走不动了,等吃饱了再和你慢慢说。还是快接着讲你的故事吧。” 敢当没有办法,又接着讲起来。 等我醒过来,奇怪地发现自己躺在树阴下,旁边是一条小溪,还有一个放牛的老头。我半坐起来,一手摸着后脑勺问那老头这是哪儿 老头远远回头笑道:“小子,算你命大。” 我起来,知道是老人救了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连连向老头道谢。 老头瞪大眼睛说:“不用谢,不用谢,空口道谢不值钱,我老刘头也不稀罕。” 我说我一无所有呀。 “世间没有一无所有的人!” 我就问老刘头,你看我有什么? “有功夫。” 我差点笑掉大牙,大声说没功夫! “一定有。” 我说别开玩笑了,我要有功夫能被人打成这样吗? “小子,功夫就是时间,时间就是功夫。” 我才恍然大悟,暗怪自己想学习武功想疯了,老刘头是个放牛的,功夫自然是时间的意思。我自嘲一声说这功夫我有,可没有用处。 “你有功夫就行,帮我放几年牛,就算是对我的感谢了。” 我心想自己是学艺的,三年过去了都没找到师父,哪有时间放牛,但想到老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只好答应。 老刘头让我放牛有些奇妙,老牛生下了一头小牛犊。老刘头就让我抱过独木桥去放。这是一个几丈长的山涧,一棵古树倒了形成的独木桥。少年放小牛一天要来回在独木桥上往返几趟。五年过去了,小牛也长成了大牛,大牛又生了两个小牛,每天在独桥上往返的次数就更多了,先抱大牛过去,再回来抱小牛,忙的不亦乐乎。 那一夜,我又面对满天的星星,想起自己的梦想。 “别想了,明天下山吧。”老刘头什么时候来的我毫无知觉。 我说你让我下山? “你不是每天都这样想吗?” 我说现在不想了,这么多年了,下山还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没有用?” 我说就是当年您救我时,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我说的拜师学艺之事。 “你已经学成了。” 我笑着说是学成了放牛。 “不是放牛,是功夫” 我想起上山时的情景,对老刘头说你又开玩笑了,你也只会放牛,可我说的是习武打拳那种功夫。 老刘头问:“何为功夫。” 我说的功夫不是时间,是为常人不能为,征服群英的技艺。 “小子,五年过去了,功夫就是时间,时间就是功夫,你怎么还不明白?征服群英的能力你都有了!” 我站起来说我有什么?轻功我会吗? 老刘头说:“你已有了勇者无惧与无量轻功,不妨一试,气沉丹田,用力呼出,然后奋力一跃。” 我照此做了,果然飘出一丈多远。我又一次尝试,兴奋起来,咬一下手指还觉着痛,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刘头说:“你抱牛过涧,日积月累,功力渐进。” 我再一次打量老刘头,只见他精神矍铄,衣衫飘飘,有种仙风道骨之感,我突然跪倒在地,口称老伯,不,师父在上,弟子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敢问师父高名? “名号即记号,喊答 应就行。这么多年,你叫我老刘头,我叫你敢小子,不也很好吗?” 我热泪盈眶,说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怎么再敢叫…… 老刘头说:“打住,名号即记号,凡人为名所累。说来浪费功夫,你先起来,我再教你心法口诀,多加参悟,定成正果。” 我不敢多言,按照师父吩咐,盘腿坐好,跟念心法口诀。 一个时辰过去了,我头上发出了蒸气,老刘头帮助我引导气息。收功后说:“时间不多了,我再传你一套乐乎三剑。” 月光如水,星河灿烂。 我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看着老刘头一招一式,套路分明,刚中有柔,柔中有刚,飘洒轻快。 老刘头收势,剑还左手。 我折了一根树枝,练了起来。舞雩移水,万顷烟波,昭楚狂歌。渐渐的,我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激活了,树枝划出响亮的哨号,夜鸟齐鸣,彩云绕月。 东方发红,山鸡报晓。 老刘头说:“天亮了,你下山去吧。我也要启程上路,赶往三川冰岛。记着永远不要在人前提及昨夜之事,我已三十年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我说我还有许多不明之理,要学的还很多。 老刘头说:“学东西要有用,所有的第一都是闯出来的。理论太多束缚悟性,求之何用?” 如烟听得入神,见敢当又不讲了,大叫道:“后来呢?” 敢当说:“后来我就下山了。” “再后来呢?” “我走进这雪域,遇上了你。” “不行,故事太短。你再讲讲上山学艺以前的事好不好,我想听。” 敢当听到流水的响声,就走过去,看见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雪停了,月亮高挂,敢当借着月光,见一群羚羊正在对岸饮水。他舞动双手,一个雪团越来越大,他抛到河里,“扑通”一声,雪地中响起一阵羚羊飞跑的声音。 如烟急地跺脚,“你要干什么?羚羊都被你吓跑了。” 敢当并不答话,反手一剑,削下一根树枝,接在手中,向羚羊掷去。 月光映雪,奔跑的羚羊已经拉开了距离,健壮的在前头飞跑,老弱和幼小的在后面紧追。树枝正好射中了中间的一只羚羊,滚了一段就不动了,其他羚羊很快跑远。 如烟高兴地跳起来,“有吃的了!” 敢当说:“河水这么宽,看你怎么过河?” “就几丈宽,我能跳过去……可能吗?” “我抱你过去。” “吹牛!” “不是吹牛,是抱牛!” 敢当不由分说,伸手搂起如烟的后腰,右手拉弯了一棵杨树,双足一点,凭借双脚蹬力与杨树的弹力,“噌”的一声飞了出去。如烟被带上天空,看着明月白雪和水中倒影,兴奋不已,右手搂住敢当的脖子,左手学着鸟翼般展开。 两人掠过几丈宽的河水,找到了那只羚羊。 如烟一边生火一边问道:“为什么要捕获中间的羚羊?” 敢当正用匕首收拾着羚羊,“中间的合适。” “前面的健壮,后面的肉嫩,为什么中间的合适?” “前面的是领头的先锋,猎之会影响种族繁殖。后面的非老即幼,猎之良心不忍。只有跑在中间的羚羊可以捕猎。” “敢当哥,你可真行,连吃也有讲究。” 火光红红,被架起的羚羊开始滴油,火苗跳动着。如烟已经困了,靠在干柴上睡着了,敢当把长袍盖在她身上,看着被火花映红的脸,不由回忆起来。 第十二回 重归故里 迷雾重重 look at native district again 如烟被烤羚羊的香味引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敢当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敢当哥,想起什么了,笑得这么灿烂?” “没,没想什么。” “还不承认,是想最好的女友吧,羚羊都烤糊了!” 敢当撕下一只羚羊脚忙递给如烟说:“可以吃了。” 如烟接过说:“被我说中了,就想堵我嘴。” 两人吃饱,天已经亮了。 “敢当哥,讲你以前的事,从记事讲起,最好讲讲你的女友。” “翻过最后一座雪峰,就能见到故乡!” 敢当一下子兴奋起来,十年了,也不管如烟听与不听,竟自讲道:“从高处俯视,蔓海像只巨大的驼鸟,南面是它的头 ,北方是它的腿 ,东边是它的尾。每当微风吹过,波光流动,好像驼鸟在奔跑,在起飞。乘舟进入大海,但觉水天一色,美不胜收。什么鱼虾龟鲤、菱角莲藕,想要什么有什么。” 说到兴处,敢当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 四面青山嘛挟一水,冬菱夏藕秋蟹肥; 一只船儿嘛一张网,有吃有穿渡时光。 如烟的情绪被感染了,看着敢当如醉如梦的神态,如烟的双眼掠过一丝光芒。她抿了一下双唇,喃喃道:“可是爷爷却只能留在山外了!上山玩是我提出来的,现在怎么敢回家?”说起老爷爷,如烟已经风干的泪水又滚滚而下,她说不该上山挖药,遇上大风雪不说,还送了老人的命。 敢当理解她的心情,好言安慰。几天来,他俩在雪中同行,或讲故事或开玩笑,已经很熟,敢当因为多了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妹妹而感到十分开心。“不用担心,爷爷是被小黄毛害死的,我送你到府上就是。” 如烟破涕为笑,拉着敢当的手左右摇动着,“你说的是真的?不许反悔,一直送我回家。” 看着如烟蹦蹦跳跳的样子,敢当心想她真是个孩子,再大的悲伤说忘就忘了。而自己童年的那场生死离别却又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呀一一” 随着如烟的尖叫,悬冰断裂下滑。 “雪崩!” 敢当一下回过神来,如烟已滑下一丈多远。 敢当飞身扑下,抱住如烟,两人一同滚下冰川。 如烟被敢当抱着,惊恐中顿觉有了依靠,一种奇妙的感觉掠过全身。直滚到谷底,如烟还紧抱着敢当不放。 一块野牛大小的冰雪正向他们砸下,敢当挣脱如烟,双掌聚气 ,迎向下落雪团。只听“嚓”的一声,雪团被击碎,无数的小雪团,把敢当和如烟埋在了下面。 当俩人从雪堆里挣扎出来时,枯牛峰已是另一番模样。由于雪崩,本来十分陡峭的山峰变得直立起来,根本就无法攀登了。 “回头吧!这里已没了路。”如烟说。 “没路也得走,路是人走出来的。”敢当恨不能此刻就能见到蔓海,见到朋友见到冤家。 敢当猛然将剑拨出,插进高处的雪壁中,携起如烟飞身而起,踏在露出的剑把上。敢当用剑削挖出一个能立足的地方,再向上掷出。远望万丈雪壁上,两人如飞鸟般向雪峰飞去。 终于上到了峰顶,一览众山,风光无限。 敢当看到了蔓海,十年来无数次梦想过的地方!敢当感觉到心中发热。 枯牛峰上奇冷无比, 如烟抖作一团。 蔓海内肯定有风,如烟看到敢当描述过的大驼鸟在动、在跑。 从枯牛峰向下,气温在一步步升高,如烟的心情也慢慢好起来。 来到蔓海边上,敢当却愣住了,因为水在旋转,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残花败柳,没有一只渔舟。这还是魂牵梦绕的蔓海吗?这还是爱恨难离的蔓海吗? 天地间的阴气更加凝重。一只乌鸦不停地在头上盘旋,发出“呀呀”的叫声,敢当似乎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声响,声响不大,一会远在天边,一会又近在耳旁。敢当头皮发麻,想起了十年前的又一幕。 敢当对这个人的想念虽不像对漪澜那样的焦着、饥渴、甜蜜,但却使他热血奔涌,刻骨铭心。因为没有这个人,也就没有今天的敢当。 敢当的想象是激烈的,跳跃的,海阔天空,自由飞扬。想该想的人,恨该恨的人。 不觉间,敢当走到了一座大门楼前。只见两旁的对联笔墨缠绕,张狂若出,咄咄逼人。 兴尽平湖清波止,怒来苍天乌云生。 “这就是我家。” “你进去吧,我还有事。” “敢当哥,不是说好要送到家吗?” 如烟拉着敢当的手就朝里走,敢当连忙挣开。 “在雪域中的事都忘了,假正经!” 敢当左右打量着走进了飞天府,没走几步,听见后面有响声,回头看时却见大门已经关上。他心中奇怪,却不以为然,心想自己已经身怀绝技,四周围墙高不过丈,如今对他来说如履平川。 一群人冲过来,围住了敢当,其中一人大喝道:“你终于进网了!” 敢当握起了双拳,原地转圈,“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关门打狗!” 小黄毛钻进来,愤怒地看着敢当,右手缠了白布,一脚直一脚弯。 敢当看着小黄毛,又看看如烟,说道:“这飞天府是你家,他们怎么在这?” 此言一出引起哄堂大笑,“她的家?在什么海还说不准呢,看清了这是我们家。” “别跟他罗嗦,先按三哥的意思了结了再说!” “二哥说得对!” 一个块最大,头最方,嘴最圆,头发棕红的家伙暴跳如雷起来,“谁动了我的兄弟,睚眦必报!接招吧!” 敢当看见他双手各执一把金蘸,锃明瓦亮。蘸属重兵器,唯凛凛力士方可操纵。 金蘸舞动,煞气阵阵,奔向敢当。敢当微微后倒,一个铁板桥,躲过双蘸。见对方势头已过,旱地拔葱飞起。 睚眦眼见长剑落在肚子上,心想吾命休已。 敢当的剑在刺破衣衫的瞬间,突然叫停,让对方肌肤紧张,却又不伤分毫,睚眦气得双眼圆睁,却又不得不认输。 第二个手持牛头叉的人冲过来,也不说话,他东张西望,张着大口,纵身冲上。牛头叉技巧性很强,敢当之剑又岂是等闲之辈。第二个人中的牛头叉速度奇快,招式奇妙,转眼之间已经拆了几十招。牛头叉老辣,连出奇招,忽然牛头叉翻转,划破了敢当的胸襟。若非敢当退得迅疾,难逃开膛破肚之祸。 “嘶——” 敢当这一退让,已经为对方留下了可乘之机。第二个人紧逼不放,从牛头叉中又抽出直刀一把,向前扎刺。敢当已经背后是墙,无法退让,情急之下,他手中的长剑迎上去。上下格打,剑锋相对,金光夺目。一招舞雩移水,敢当的剑从刀叉之间抵到第二个人的脖子上。 使金蘸的那人怒吼一声,“一起上!” 敢当四周的人一齐攻上来,刀光剑影,乱成一团。若论单打独斗,敢当并未感到吃力,可对方一哄而上,他立刻觉得难以应对。看似混乱的招法,却有着奇怪的方向,气场旋转,像一个巨大的旋涡,而自己就深陷其中。不大一会,敢当就晕头转向,落入下风。双蘸砍来,曲剑刺来,牛叉飞旋过来,敢当只能挡架其中之一,情况十分危急。 “都给我住手!” 远处已经站着一人,相貌堂堂,洒脱,干练,长发粗黑,盖过后脑,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上穿锦缎对襟大褂,腰间一条黑色宽带,下边身一条深色南丝绸灯笼裤,脚蹬一双高邦豹子皮战靴。此人身高过丈,骨络分明,虎背熊腰,两手有蒲扇一般大小,腕上是大象皮铆制护腕。 敢 当像被电击一般愣住了,这不是大哥吗?大哥二字在他的心中翻腾过千遍万遍,已经不是普通的称谓,而是种敬佩、爱戴与力量。敢当看见如烟跟在飞天后面,知道是她去叫的飞天,心中却更加糊涂起来。 “敢当 , 是敢当。”飞天愣过之后,双手一合,发出“啪”的一声炸响,然后迅速伸出双臂,向敢当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敢当。 “大哥 。”敢当眼含热泪,双唇收紧,快速颤抖,咽喉哽咽,想了一路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围着的人顿时呆若木鸡。 “你刚回来,一定有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话,为兄也是,慢慢说。”那中年拉着敢当跨进了足有一尺多高门槛的正堂,十分礼貌地说:“兄弟请上座。” 敢当被极尽奢华的房内装饰惊呆了,家具摆设更是见都没有见过。两边摆着高大的雕花座椅,三个踏步台阶才能上到每把椅子上。所有椅子的靠背是镂空云头图案,扶手则是姿态各异的动物造型。一个动物背是精致的茶盘,另一个动物背放着时鲜水果。中堂放着一丈多长的桌子,桌子两边的椅子更是大的出奇,椅子靠背是四海翻腾的波浪,两把椅子的四个扶手依次是鲲鹏、大象、犀牛、鸵鸟。 敢当推辞过后,上了五个台阶,站在那里,看中年人稍后坐下来。敢当看到桌子的正中放着一个西瓜大小的珠子,虽是白天,依然流光异彩。他自小野外生存,本来对珠宝没什么兴趣,可这颗巨大的珠子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再哪儿见过。 “这个珠子很特别!” 中年人笑着指点说:“这是夜明珠,到晚上才好看。” 敢当扶着鸵鸟说:“太大气了。” 中年人说“这里的一切,是我的也是你的。” “大哥如此说来,我就不敢在府上呆了。” “十年了,我可整整想了你十年。” “岂止十年,十五年前一遇,就注定了你永远是我大哥。” 飞天微微一笑,大喊一声:“都进来吧!” 刚才凶神恶煞的一伙人老老实实的站成了一排。 飞天指着前面一个骨瘦如猴的人说:“这是三弟幻蒲牢,足智多谋。” 幻蒲牢说:“兄弟功夫了得,在下佩服。” 敢当忙说:“让幻三哥见笑了。” “这是老七饕餮,美食家。” 飞天指着刚才使曲剑的人介绍。 敢当向饕餮行礼,说:“今天冒犯了贤弟,请恕罪。” 飞天又介绍道:“这是老四睚眦,直性子。” 敢当忙起身向睚眦行礼,说:“四哥的双蘸威风凛凛,使小弟大开眼界。” 睚眦说:“赢了就赢了,还说什么风凉话。神气什么,狻猊说得对,你不要欺人太甚,今天是地点太小我施展不开,要不然你早就趴下了。” 飞天说:“老四,不要再说了,没礼貌。” 睚眦哼了一声就重重坐了下去,椅了发出吱吱叫声。 敢当越感奇怪,大哥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兄弟? “这十年我天天都想大哥。” 敢当这么说,心里还是想着另一个不能不想的人。 飞天说,“回来好,回来好,今天哥俩可要好好喝几杯!” 淡淡的香气吹来,门口多了一个人,一个奇美的女子。淡雅的衣裙,端庄的五官,双手相扣,一动不动。 敢当终于见到了漪澜。漪澜已是一个十足的美人了。她的脸白嫩而秀丽,身子似杨柳,曲线匀称,明亮的眼睛中一丝淡淡的忧怨之色,更凭添了她与众不同的魅力。无论是在蔓海还是在山外,敢当永远无法忘记的就是这双梦绕魂牵的眼睛。他就要起身,冲向漪澜。 “别站着了,快进屋上茶。” 飞天说:“你看敢当长得多棒,已经成了英俊少年了,还不快给敢当上茶。” “上茶?” 飞天的话如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水中。 敢当的心被击碎了,蔓海的风俗敢当也还没忘记,每当有尊贵的客人到来时,男主人就要让女主人上茶,以示礼节。 千万次、千万里敢当的心一直都在盼着与漪澜相见。十年一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天一梦,她是那么近,没一刻离开过他。 然而现在,梦中之人,不,应该说是心上之人就在面前,只要上前半步,就可能拥之入怀,这已不再是梦。今天,他又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如果是梦,他就可以走上前伸出双手。可这又偏偏不是梦,他咽下涌上来的泪水,可怎么容的下,心是酸的,泪是热的,声音却是无奈。 “大嫂。” 敢当不知道是怎么出口的,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漪澜也在哭泣,按常理她是要答应的,可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是上天的安排吗?她有太多的为什么,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会答应。 飞天道小声说:“兄弟在唤你。” 漪澜的泪还在流,她始终没有张开嘴,递上茶转身出去了。 茶是红茶,香气宜人。 不大一会,有家人来告饭菜已经备好了。 飞天拉着敢当出了正堂屋,敢当看见这是很大的一个院落,四合五天井,庭院深深花艳红。正堂两侧是两排厢房,一排足有十多间,相对排列,后面是后花园。 桌子上的菜真是太丰盛了,敢当看见有几十个菜,而且他爱吃的菜全在桌上。敢当鼻子一酸,还是大哥了解自己。 当敢当再次抬起头来时鼻子更酸 ,双眼更热,因为敢当的面前又多了一个人。 漪澜这次是气冲冲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头发棕黄的人,一个手上缠满白布的孩子。 他就是雪地中凶残成性的小黄毛。 “你说,是不是你砍断了老六的两个手指头 ?”漪澜的话像一条软软的绳索。 敢当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漪澜无语。狻猊哭得更凶骂得更狠。 “啪”的一声脆响,飞天的大掌掴在狻猊的脸上:“你平日就惹事生非,别说斩你两个指头,就是断你一条手臂,砍了你的头也应该。”飞天气得满头是汗,来回走动。 “大哥。”敢当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一会半会也说不清楚。 “敢当,什么也别说,肯定是狻猊又做了什么坏事,我早就想教训一下他了,今天算你帮了大哥。” 飞天总是向着敢当,而敢当从未知道他有个六弟。今日看来 , 大义灭亲能如飞天者,实难再寻,敢当为能有这样的一个朋友,这样的异姓大哥再次热泪盈眶。 “我没做什么,我没做什么。”狻猊还在哭。 飞天已拨出了剑,气愤地说:“敢当是我的生死弟兄,平时我没少提吧?十年了,他才回来,你这个恶作剧的家伙就让兄弟生气,我今天就清理了你,以断祸根。” 谁知漪澜突然挡在狻猊面前:“你要干什么,总得问一声为什么吧?” 有漪澜保护, 狻猊的胆子大了许多。他说:“那日我和如烟到山外寻千年伏苓,为大哥庆祝四十大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我抱着伏苓正在高兴。谁知遇到你这位好朋友,好兄弟。”狻猊用手指着敢当。“大哥的这位朋友,好兄弟动手来抢千年伏苓,我死抱着千年伏苓不放,他就用剑斩了我的手指头。” “老六,还在撒谎,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大哥不信,他抢走的千年伏苓,就在他的怀里。” 众人的目光随狻猊的手指移到敢当的身上。他怀中凸起来很大,一连串的事件来的太快,他根本跟不上节奏。 飞天站着,手中的剑停下来。 敢当从怀中摸出了伏苓,心想这孩子比他想象的更要可怕, 幸好有如烟在场。 “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敢当平静地说:“可你 别忘了,那天的事有一个人也在场……” 如烟一直跟在敢当的身后,这一系列的变化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她喜欢做游戏,那天,幻蒲牢让她跟虾爷爷上山,没想到大雪天还挖到了千年伏苓,更没有想到的是狻猊出来捣乱。她站了出来 ,欲言又止。 “你抢了千年伏苓, 断我两指不说,还劫持了如烟。”狻猊蛮横地转向如烟,“你还有脸回来,你告诉大哥大嫂,这个人面兽心的敢当一路上都干了些什么。” 如烟刚想按幻蒲牢事先安排的开口,幻蒲牢说这是一个局,游戏而已,如果表现好,下次让她到更远的地方玩。如烟碰到敢当剑一般锋利的目光时,感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按飞天的脾气今天是要做个了断,说实话狻猊就没命了,按幻蒲牢编的说又挑拨了敢当与飞天的关系,只好摇了摇头。 “不想说就都别说了,敢当是我的朋友,他的为人我最清楚。既然敢当斩你两指,其罪必定当诛,我现在就将你废了,以免日后再生事端。” “大哥息怒。”幻蒲牢说:“狻猊虽然调皮,可他少了两指是真的。” 狻猊说:“大哥向着别人,他砍了我的手指难道不是真的?” 幻蒲牢急忙转身阻止,“一切听大哥的,快把狻猊带下去,以免再惹大哥生气。” 漪澜和如烟急忙拉着狻猊下去,狻猊回头说:“敢当,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我们不会放你的。” 飞天怒气未消,说:“你当真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狻猊说:“是敢当与我们作对,大哥你可得防备着点。” 幻蒲牢向敢当施礼道:“快请就坐,菜都凉了。” 敢当木然,眼前的这一切似一场梦,一场清清楚楚的恶梦。狻猊的奸诈阴毒,如烟的出尔反尔,漪澜的冷漠之态,令他百思不解。日思夜想的蔓海,已成为是非之地,他不知能留多久。 飞天一定让敢当坐上座,敢当那里肯坐,推辞了半天,飞天才坐了下来。飞天为敢当端了一杯酒,笑着说:“在这世界上,能让大哥时时念起的,也只有敢当兄弟了,今日我等弟兄鲁莽,多有得罪,做哥的对不住你,还有许多事情都要请你见谅。” 敢当接过酒,说道:“大哥如此说,可折煞小弟了,敢当敬请各位哥哥见谅才是。” 飞天说:“今天是为你接风洗尘,先干一杯。” 飞天双手捧杯,一饮而尽,空杯在嘴上停留片刻,才打开双手。 敢当也一口喝干,大家都举杯饮酒。 飞天一连与敢当喝了三杯酒。 大家的话多起来,他们轮流与敢当对饮, 每一杯酒对敢当而言都是苦不堪言,他真想以酒消愁忘记过去,可往事却历历在目。他逃离蔓海时,来不及向漪澜告别,曾请飞天多加照顾,如今漪澜成了大嫂。 睚眦不说话,一个劲的与敢当碰杯。 饕餮大嘴一直在吃,举杯就喝,咽下酒后,马上就吃。肚子大了,火气也消了一些,看大家喝的热闹,咽下口菜才说:“敢当兄弟,好酒量,我敬你三杯!敢不敢?” 敢当说:“恭敬不如从命,今天与七哥一醉方休。” 饕餮紧吃几口说:“好,今天我破个例,一口气喝三杯,中间不吃菜。” 两人连喝了三杯。 饕餮又说:“有来有往,我申请敢当兄弟也敬我三杯,行不行?” 敢当说:“七哥言重了,应当说我申请敬三杯才是。” 饕餮又与敢当喝了三杯后,坐下来继续吃菜。 敢当说:“大哥,兄弟也敬你三杯。” 飞天说:“三杯不够,十年了,我真想你,你我连喝十杯!” 敢当说:“十杯就十杯!” 睚眦看见飞天与敢当喝完十杯,一手拿一杯洒走到敢当面前。敢当也倒满两杯酒,说:“我与二哥喝双杯。” 幻蒲牢倒满了最后一杯酒,递给了敢当,“酒品见人品,幻三哥喜欢与你喝酒,咱们兄弟俩再干一杯!” 敢当接过酒,手不由地抖了一下,洒出了一滴,在敢当的饮酒史上,他从未洒过一滴酒。他自嘲地一笑,说:“幻三哥,咱们渴了这么多酒了,都是亲兄弟,还有什么说的?” 飞天见敢当举杯欲饮,突然开口道:“兄弟,慢着。” 敢当看了一眼飞天,笑道:“大哥有话?” “喝慢些。”飞天似乎不敢正视敢当那如剑般的目光,费了很大劲才说,“我是说酒会伤人。” 敢当朗声道:“大哥安排的酒,我是慢不下来了。我倒觉的,伤人的不只是酒。幻三哥,咱兄弟干杯。” 幻蒲牢笑着喝酒,小眼睛转个不停。 敢当高举酒杯,爽快痛饮。然后说:“幻三哥,再给我一杯,我自己喝。” 幻蒲牢一边为敢当倒酒一边问:“为何?” 敢当说:“为我在雪域之上,遇到的一个好心的老人,他的心被狻猊掏出来了,一个心,一颗心……” 飞天大惊:“敢当兄弟你说什么?狻猊杀人了?看来今天非除了这个祸害不可。” 幻蒲牢说:“大哥,狻猊没有杀人,是敢当兄弟看错了。” 飞天说:“敢当兄弟说什么我都信,快把狻猊抓来。” 幻蒲牢说:“大哥是这么回事,老虾爷爷带八妹上山玩,正好敢当兄弟路过,当时他们互不认识,老虾就变了个戏法。” 飞天说:“谁能证明?” 幻蒲牢说:“也怨我,让狻猊练习掏心,敢当兄弟信以为真,拔剑相助,误伤了狻猊。” 敢当说:“心都可以掏着玩?” 飞天说:“我这三弟是个幻术大师,花招多得数不清,如果真是这样,敢当兄弟心中的结也就可以解开了。” 敢当说:“雪域中的老爷爷,又不是你幻三哥。” 幻蒲牢笑着一闪身形,身后现出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对敢当施礼道:“壮士,还认识我吗?” 敢当看见那老头不是山顶之上的老爷爷又是何人?敢当十分惊叹,世上的事真是不可思议。 “你没死?可是,当时我明明看见狻猊掏出了一颗心。” 老头眨眼间,就往怀中一掏,果然掏出一颗心,也在滴血。他的手用力一抖,红色纷飞,手中的心变成了一个鲜桃。 敢当越看越迷惘,常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看来,眼见到的又怎么能相信?他还有话要问,可就在此时,他却感到醉了, 身体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 飞天望着倒在地上的敢当,喃喃道:“三弟,你为何要在酒中下毒,他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幻蒲牢道:“他也是大哥最可怕的克星,我一直观察,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幻蒲牢见飞天下不了决心,就从敢当的腰中抽出长剑,说道:“用敢当的剑杀了他,就说他因误伤狻猊,愧疚难当,饮酒无度,自剔谢罪而死。凭大哥与他的交情,只用几滴眼泪就会骗过大嫂,人人都会觉得合情又合理,这也完全符合敢当敢做敢为的个性。” “我看也适合三哥阴险狠毒的个性吧。”如烟突然闯了进来。 幻蒲牢道:“八妹,你这是怎么了,留下他,我们一族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如烟道:“敢当是个好人。” 狻猊捏住鼻子拱上前说:“好潇洒,功夫精湛!” 如烟说:“你!无耻。” 幻蒲牢道:“别闹了。眼前的问题是只有杀了敢当,我们才能做人。” 如烟说:“大哥天天要我们做好人,怎么又要杀一个好人呢?” 幻蒲牢道:“生死有轮回,我们请法师好好超度敢当兄弟,也许他的来世会比今生更好。” 如烟说:“如果他有三长两短, 我也不想活了!大哥你主持公道啊,要是敢当死 了,大嫂也会伤心的。” 飞天听如烟提到漪澜,心象被针刺一般。飞天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顿了一下说:“小妹误解了,你三哥心眼多,他是怕你受骗,试试你的心,明天要是见不到敢当,就来找我!” 如烟盯着飞天,她相信大哥从不说谎,朱唇翘起,一颗泪珠涌出眼眶。 飞天又补充说:“小妹,跟你开个玩笑,难道你还信不过大哥?” 如烟点了点头,眼泪再次滚动。 以下为联系方式: tel:o870-3168012 e-mail:50mx@sina 博客http://blog。readnovel/user/656841。html 下回更加精彩,欢迎阅读,欢迎点击。 第十三回 如烟往事 狻猊睚眦 (1) 浩月、清风、夜露。 浩月当空,清波荡漾。 清风细细,夜莺呢喃。 夜露初凝,像丝绸般飘荡。 丝绸起起伏伏,笼罩着朦胧月色下的翠屏山。 层峦叠嶂,峰岭相间。山脚之下, 野竹丛生。 翠屏山有九泉十八溪,又以南门箐的泉水最为甘冽清纯。 一条小溪,从山上飘舞到海边,一年四季从不断流,溪小清澈,叮咚作响。那怕是夜间,溪水都发着银白色的光芒。溪海交接处就是南门箐,一个令人向往的神秘水坊,一个温馨的静土,一个好歌不断,故事流传的小港湾。 只要南门箐有山歌对唱传来,大家都会用心感受,不会有人再去那儿打扰,这是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传统。南门箐的歌会产生一人唱来千人和的效果。南门箐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三角地,情绵绵,手相牵,歌不断。 今晚的歌声早已响起,银铃般清脆,云一般自由,鸟一样飞翔,无数人在倾听,无数人在赞美,陶醉其中。 天上飞鸟夜宿林,水下鱼儿游成群; 花儿盛开妹有意哟,翠屏山下等情人。 这歌声婉转甜美 ,伴着蔓海月色流淌,流进了一个人的心,这歌声绵绵不绝,传递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引力。 一叶小舟双桨摇动,划开水中的月光,被歌声吸引而去。 岸边的人们惊恐地望着小舟,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来没有人敢夜间泛舟去南门箐。大家清楚记得上个月,渔夫肖老六夜间捕鱼,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船仓内半仓血水,原来他的一条大腿没有了。当肖老六醒来,惊恐地回忆,他看到水花跳舞,这是鱼群游戏的象征,就连忙下网。过了一会,他吼了两声号子,搓热双手,开始收网,但拉不动。他暗自高兴有大鱼落网,吐口唾沫在手心,拍拍双手,又用力拉,还是拉不动。他双手握住船帮,先偏下一条腿,他就要下船,看看到底是条多大的鱼。突然水柱喷射,一个长满牙刺的大洞升上来,他吓得惨叫,那条腿还未收回,就落入了洞中。没过几天,又有侯老五因南屏山的阿妹生病,无人能医,兄妹情深,一定要乘船去请郎中李时厚。临行前,侯老五向肖老六问清了出事地点,并说一定要绕开十里行船,还在船上洒了乌鸡血,让老道贴了灵符,腰上插着桃木剑才下海,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今夜,又有人在蔓海划船, 划船者也许不知晓海中的危险,但旁观者却为其捏着冷汗。后果谁都不敢想下去,一些好心人连唤几声,让水中的船儿回头靠岸。 “夜间不能下海,快回来?” “为什么回来?” “海中危险!” “危险,有什么危险?当年我又不是没下过海。” “传说有毒龙伤人!” “谁是毒龙?” “唱歌者说不定就是毒龙!” “我不认识毒龙,我去找,找……” 划船的人早已酩酊大醉,岸上的喊叫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松捕头也喝得东倒西歪,听说有人夜里出海,大声喊叫:“海内危险,海中船只速速回港!” 小船虽然摇摆不停,却始终朝着歌声飞出的方向划去,而且速度极快。 松捕头问岸上人等:“你们看清是谁了吗?” “没有看清。” “明天我再找他算帐!” “明天?你只有找鬼算帐吧!” “连你们也敢与本捕头开玩笑,难道不知道我的厉害吗?” 大家就笑,“松老倌,你不是已经退下来好几天了?现在的捕头还不知是人是鬼呢?” “什么是人是鬼,现在的捕头,就是我儿子!” “不会吧?” “等新捕头跨马耀官时,你们就知道了。” “松老倌,喝多了吧,说梦话了。现在当差要考试,你儿子可只会烤山芋呀!” 松捕头打个酒饱咯,指着取笑他的人说:“一群凡夫俗子,现在考试有几个是真的?” 小船驶入溪海岸边。 浅水区的水草及垂下的柳条打在船舷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醉酒的人似乎好久没有划船了,握浆的大手被磨破,鲜血顺着船桨一滴一滴流人水中。 船至中央,清风拂面,醉酒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和着曲调,小声跟着唱。 看到兀立的礁石,划船的人不待小船靠岸,便飘上了南门箐。他的小船在水中飘飘悠悠,最后靠向了原来就停着的独木舟。 礁石,月光,浪花。 礁石洁净,月光如水,浪花盛开。 礁石之上,坐着一个少女,身披月光,秀发如水,浪花簇拥,一个身着荷花裙的少女,一个秀发如瀑的少女。 醉酒的人只是看到了那个美丽的侧影,心飞舞,情难禁,眼中便已充满了泪水。 当一个人的酒喝到极点时,眼前的世界就是一个美丽的梦。粉红的荷花裙,曼妙的曲线,这正是醉者心中的梦,十年难醒的梦,十年常饮的酒。 十年前,敢当请松捕头找回被抢的漪澜,毫无结果。见了百姓是爷,见到权贵是摇尾巴狗的松捕头收了礼,以有文书为借口,不敢问罪哈里真。但他也收了托他办事的东西,只好东拉西扯,说从没见过漪澜,说一定能找到,只是时间之类的话,敷衍了事。 敢当非常失望,一个人没天没夜地满地穿梭,但犹如大海寻针。敢当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身着碎花衣,头扎独角辫的女孩?一开始大家出于好奇,关切,同情的人都有。几个月后,人们不再理睬敢当了,甚至有人说这小孩子脑子出毛病了,怎么天天问什么小女孩。 第十三回 如烟往事 狻猊睚眦 (2) such as smoke things of the past 十年,果真是十年,是无意还是预言? 没想到,十年后敢当再听那首山歌时,真的就感到了好听,好听的让他无法忘记。 敢当听懂山歌,走近了山歌,唱出了山歌。 已经过了十年,所有的热闹真是说散就散,转眼间便觉遥远。倒是南门箐的歌声与静美,令他魂牵梦绕。 敢当走上了礁石,伸出双手,向前,悄悄蒙上她的眼睛。 一阵风起。 方向从东向西南,旋转着。 风的呼啸阴森刺耳,一缕发稍打在敢当的眼中。敢当的梦醒了,酒也醒了几分。 眼前闪烁的阴影使他不得不把伸出的双手又退回来。 唱歌的似乎不是青梅竹马的漪澜。 黑影,非凡黑色,非凡速度。 一种恐怖的哨声,划破了静美的时空。 一道黑光,射向对面礁石。来者右手一抬,只有三指! 一圈轻雾腾起,徐徐上升。 雾气扑面,敢当突然觉得有点冷,冷的有点不正常;又热,热得皮肤滚烫。两块礁石,他不知如何选择,若是迎战,身前美女还未见真面,若是不走,恐怕又不能看穿来者身份,蔓海怪事频频,他想揭开这个谜。 只见先前黑影头顶短发,后飘黄毛,虽然有种凶神恶煞之感,却又带着一股顽皮之气,而他手转团了的双节棍,黑芒微闪,吞吐不已。 只见那黑衣小子淡然道:“敢当,你色胆包天!” 原来黑衣小子果然是八指狻猊,与上次不同的是红衣换成了黑袍,手上的弯刀换成了双节棍。他似乎毫不惊奇以前敢当削其两指的事情,环顾左右而言他似的笑道:“久闻敢当是个色魔,那日看我大嫂的眼神我就觉得有问题。” 敢当冷冷的说道:“我与你先无冤,后无恨,不会是与我过不去吧?” 狻猊将手中的双节棍在腋下绕来绕去,诡秘的一笑,嘴里说着含糊不清颠来倒去的话,“我不与你,不与你过不去,是我手中双节棍,双节棍与你过不去!过不去,看你怎么办怎么闪,怎么逃命怎么躲过去!” 敢当像在看表演唱,直到双节棍转在了脸前,才急忙后退。 “如果不是用来打人,你这套双节棍法可称得上是摇滚经典了。” “你让我砍一只胳膊,我就让你欣赏经典!” 敢当静静的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胳膊也是你想要就要的?” 只见二人身形一动,周围的空气一半被烧得炽热,一半被冻得僵硬,而离二人站立的礁石更是被巨浪拍打,雪爬高岩。 但看二人在空中幻出数道身形,闪电一般已斗上了十几招,空气不断的产生旋涡,将海上水纹卷离,巨浪被撕成碎雾,纷纷飞上天去,围绕着二人,光芒旋动,交织成一个凝而不散的大旋涡。 二人斗得越来越厉害,空气中不断传来轰鸣之声。 提速,再次提速!二人出手迅速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妙招不断,水上不断的有水柱飞纵。 狻猊双手各抓一节棍子,直指敢当的章门穴,商曲穴两穴。章门穴是足厥阴肝经,足太阴、厥阴,阴维之会,肝之募穴。商曲穴系足少阴与冲脉之会。狻猊的阴寒之气已经先于双节棍端击中穴道,敢当顿觉寒气入体,肝脾作疼,腹壁膈膜震动,滞血气伤。 敢当忙意守心胸,真气运送,一拧剑,一张一合,火焰从中不断催发,使得狻猊的寒气弱下来。 二人陡然从空中弹开,敢当将剑突然一收,交至左手,然后落在地上。 狻猊冷哼一声,身体突然变得有些热,就在一眨眼的功夫突然消失在海中。 踪影皆无,却有声音传来,“色胆包天,敢就追来!” 敢当忙擦擦眼睛,狠狠的眨了几下,狻猊真的不见了,莫非这小子不是人?竟然有此神通? 敢当一愣之下,忽有所觉,尾闾穴被双节棍击点,周天气机突然中断,丹田之气不能后移反攻,身体猛地朝前一倾,脚瞬间弹出,身体已在几丈开外,击出一朵浪花。 狻猊狂笑,“落水狗!落水狗!” 敢当骤然浮出水面,面色生寒,冷哼道;“没想到你会背后咬人!”说完,剑即舞动,只见一道寒光掠过,飞回礁石。 突然狻猊在海面上一飞一掠,这团雾气突然凝成无数的光芒,朝着周围射来。 敢当想喊声“妙啊”,只见这几十道光芒封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他只得大喝一声,将身上的混元功运足,护住全身七百二十个穴道,封闭了三十六道死穴。敢当推动双手,发出大气。 狻猊突感不妙,被喊得如此没有中气。正当狻猊心头一惊,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的时候,自己已被一股强大的热量团团裹住。暗道不好,尖叫一声,全力将双节棍的招法轰然使出,棍上结成一块厚厚的冰体。 冷热相接,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响声。 长剑上的热量瞬息变冷,双节棍上的冷气全部消失。 敢当这才感到眼前的狻猊功夫奇异,要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怎么能相信这是一个一脸顽皮的孩子? 狻猊直直的看着敢当道:“色胆包天,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你愣着干什么?” 敢当说笑道:“你不是对手,念你年幼无知,我不想再与你计较。”说完,他便觉得狻猊哪儿是年幼无知?论心计,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狻猊一晃身,大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年长有知,伸出手来让我砍掉一只,还回公道。” 敢当说道:“我见你取了幻爷爷的心才动手,伤你是误会。” 狻猊说:“误会?误会就可以砍我两个指头?要是不误会你就可以杀了我是不是?” 敢当一愣,道:“你,你……你说什么?那日雪域之事明明是你先发难,才导致……” 狻猊狂笑道:“我先发难,你大概还不会忘记,我们一家人玩游戏,你出来插什么手?” 敢当生平就怕输理,如今与狻猊一番理论后,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真得是多此一举,十年了,梦想回蔓海,可回来又能怎样?想见漪澜,漪澜成了大嫂,想见大哥,大哥又岂非是当年的大哥?对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更是有理难辩。现实与理想是如此的背离,自己一生追求的正气与公平难道真得是多管闲事?有一点是肯定的,世间的事真假难料,他没有看出雪域之上的圈套,说明已经输了。想到这里,不由心生厌倦。 敢当伸出手,道:“就还你一只手。” 狻猊紧盯着敢当伸出的手,道:“你真的想通了?” 敢当说:“那日误伤了你,今日做个了断。” 狻猊说:“大哥说你是个重义之人,没想到你还真是知错能改!不过你是一个大人,我又打不过你,你的手不好砍吧?” 敢当把剑抛出好远,闭上了眼睛说:“一言既出,动手吧,从此你我再无纠缠。” 狻猊拾起敢当的剑说:“好,今天就清帐了!” 狻猊将剑握紧,摆出造型,使出全身力气,挥剑向敢当的脖子扫去。 敢当突然睁眼,身如柔丝,从剑尖上滑过,倒勾一脚,长剑便从狻猊手中飞出。敢当长身一纵,抓剑在手,笑道:“看来你并非言而有信,砍你两指,还你一臂,本也公平,你却欲取我一命,果然在我意料之中!” 狻猊一计落空,十分懊恼,气道:“没想到你也会这样?” 敢当说:“这是你教的,不然,让你的诡计得逞,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 狻猊心头如同一块巨石压下,怒气冲天,低头舞棍,冲向敢当。直到衣袖被敢当反剑刺破,方知道厉害,话也不说,一纵而去。 中断 了的歌声再次响起。 南门箐再次回到宁静与浪漫的气氛。 目光再次凝眼那一团浪花,那团浪花上的一块礁石,那块礁石上的一剪倩影。 敢当暗想漪澜也成熟了,处乱不惊,刚才在她面前展示,心中得意,潇洒一跃,飞到礁石。他开始重复被狻猊中断了的情节,伸出双手,向前,悄悄蒙上她的眼睛。 手突然就缩了回来,理智在酒中占了上风,他想她是大嫂,她已经是大嫂。大嫂就大哥的妻子,大嫂就不是当年的漪澜,敢当突然感觉自己在南门箐是多么的多余!敢当觉得该走了,向往了十年的南门箐瞬间不再适合自己。许多事都是这样吗?当你付出太多,期待太久,但真正身临其境时却又事与愿违了,这才真是无奈。敢当转身欲走,却怎么也挪不开步。他也有太多的问题没搞清楚,太多的为什么? “大嫂!”敢当不知不觉说出声来,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月光胶洁,浪花盛开。 礁石上的人肩头一耸,回眸一笑,发如水,齿如月。 “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敢当看到一张亮丽的脸,一张十分熟悉的脸,一张比浪花更水灵的脸。 看到这张脸,敢当像触电一般,立刻转身跳回到自己的小船上。 坐着的女子不是漪澜,而是如烟! 这更使他感到奇怪,又一串为什么闪烁在脑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问后敢当又觉问得没有道理。 如烟静静地回答:“你为什么也到这里?” 敢当被反问,一时无话可答,南门箐是爱情的三角地,如烟正当黄花年少,来此合情合逻辑。倒是自己随歌而来,如今却不对唱,南门箐少了歌声那才是煞风景,他不知所措地说:“你的歌声很美。” “你说的是真的?” 如烟一笑,娇艳无比,又轻轻唱起来。 敢当问:“我说的是真的,不过你为什么会唱这只山歌?” 如烟道:“这山歌是大嫂教的。大嫂嫁给大哥,我经常让大嫂讲她的故事听。大嫂老哼这歌,我就学会了。” 敢当问:“你为什么穿这身衣裙? ” 如烟更觉幸福,扬起脸道:“衣裳是大嫂做的,你喜欢?大嫂一天到晚都做针线活,我这几年的衣服都是大嫂做,这一件是我最喜欢的。” 如烟每提到一次大嫂,敢当的心就如被针刺般的痉挛一次。如烟身上的衣服正是当年漪澜在蔓海穿的,样式花色都一样。这也是十年中他梦中的颜色。看到如烟,怎么还想起漪澜?可眼前的如烟,像云像雾,让他捉摸不透。他急忙又问:“那日山上又是怎么回事?” 如姻的笑没有了,脸红了,她不知该不该把早就编好的故事说出来。 恐怖的笑声回荡在夜里。 一切有规律的声响被立刻打乱。 敢当与如烟转头张望。 黑白两条影子飞来,奇快。 黑影向敢当扑来,还在三丈之外,凌厉杀气己直逼而来。 敢当十年学艺,少逢战事,如此奇诡阴森的招势却从未见过。 难道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毒龙? 但凭黑影的速度与块头,敢当没敢硬接,他觉得硬拼只会两败俱伤。 师父曾在临别之夜说过,武学也是一门艺术,清淡自然,出神入画才是最高境界,紧要关头,敢当突然飞身避让,落下时仍然挡在了礁石前。潜意识中似乎有了一种保护如烟的感觉。 那条黑影凌空一转,一招飞鸟投林冲向礁石。 “轰”的一声,敢当的小船已被击得粉碎。 “四哥。帮我杀了他!”叫喊的是狻猊。 那黑影正是睚眦,大头,圆肚,虬髯胡。 睚眦腰后拔出一双短柄金蘸,每把都奇大无比,刃薄背厚,他分脚站立,膀大腰圆,蘸刃闪光,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猛士造型。 听了狻猊的尖叫, 睚眦狂吼起来, 风起浪涌。睚眦凌空舞动,如阴魂鬼儡, 扑向敢当,金蘸追着敢当的头不离左右。 敢当空中翻腾,借着岸边垂柳飞左飞右,柳条就像波浪一样摇晃。“四哥,怎么一来就动手?” 睚眦说:“别叫我,吃我几金蘸!”长长的柳枝被金蘸横切竖砍,成了碎沫,随水波上下飞杨。 看睚眦下重手,如烟喊道。“四哥,快住手!” “小妹,你怎么也在这地方?” 狻猊站在一边说:“被敢当绑架来的。” 如烟说:“不是!” “那就是被敢当拐骗来的了。” 睚眦身体倾斜,双蘸飞快地又一次扑向敢当。 “他是大哥的朋友!” 睚眦站在礁石上,双蘸一碰,火花四射。睚眦大声说:“错不了,我杀的就是敢当!” 敢当不解地问:“我们才喝过酒的,称兄道弟很是投机。” 睚眦说:“当时是大哥在场,我才把你当兄弟。可现在你不是兄弟了,你三番两次欺负狻猊,已经是我睚眦的头号敌人!” 敢当说:“为什么你说变就变了?” 睚眦说:“你太会伪装了!我都听狻猊说了,你砍了他两个指头不算,还欺骗小孩子,说什么要还他一双手。当狻猊上当跟你出来后,你居然又对他下毒手!” “我这衣袖都被敢当刺破了,还说要一点点折磨我,上次砍两个手指头,这次砍一只手,下次砍一只脚,把我的手脚全砍光了当球玩。”狻猊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我与你有什么仇,竟这样恨我?” 睚眦听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叫着杀向敢当。 如烟连忙制止,说道:“不是这样的!” “住嘴!”狻猊过去打了一个耳光,骂道 :“别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他知道你底细后,照样杀你。” “我想不会。” “才跟人家走了一次路,就水性扬花,我没了两个指头,你知不知道?” 如烟说:“那是你咎由自取。” 狻猊道:“我咎由自取?哪天我在你脸皮上划上几刀,看你还敢多嘴!” 睚眦怒吼,“今天,我就把你砍成三截!” 敢当望着骄横无比的睚眦,他冷然一笑,说:“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睚眦挥动金蘸,大声说:“看好了!” 敢当抽出长剑,似行云流水,吞吐自然之美,击、刺、洗、崩、点,挥洒飘逸。敢当觉得睚眦功力过人,与强手相对更是激情万丈,不由高歌起来。 拳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 手眼身法步,关键是灵魂; 三尺剑在走,落英又缤纷。 睚眦并不示弱,粗腕齐翻,一招“玄荒开天”,蓦地朝敢当双胁攻击。 敢当看在眼中,足尖弹点,避过攻势,本想反攻,突觉腰间劲风一缕,疾风吹过。 睚眦双蘸也越来越狠,眼看将敢当逼上了大柳树。 两道光影,用招“三分天地”,睚眦手上的双蘸齐唰唰地向敢当砍去。 武林谚曰,一招鲜吃遍天,一寸长三分强,一寸短三分险。金蘸虽是重器,却属短兵,睚眦手中的金蘸足有百斤,自然强险兼容。睚眦靠“三分天地”打遍武林,以至于许多高手,一听“三分天地”的名字,早已魂飞魄散。当年,浪旅功力不凡,手中三节棍法了得,连战十大高手,不可一世。睚眦见浪旅在门前弄三节棍,气不过就下场与之较量。浪旅始终没把大头大嘴虬须胡子的睚眦放在眼中,轻敌让敌人更强,三节棍竟然不求攻势,只图棍花漂亮,意在体大如牛的睚眦玩耍够了才出实招。玩弄与被玩弄是相互转化的,玩弄别人者自己已经被玩弄,或有不知。浪旅也是总觉没玩够,危险将近浑然不知,睚眦厚嘴皮一开,嗡声道:“三分天地! ”浪旅总算眼力不差,看清了险招强招始料不及之招,纵然身体被剁成了三截,仍然有了一丝苦笑,笑自轻敌?笑敌太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敢当看见“三分天地”,知道是睚眦的看家本领,当真大惊失色,急急提气上纵,金蘸砍在树上。敢当趁睚眦拔出之机,空中倒悬,手中的剑似游龙摆尾,直双刺睚眦双腕,逼其收手。 睚眦只好放手,两把金蘸陷入树中。 敢当立在树顶,有些得意,说道:“ 睚眦,得罪了!” “算你走运,你伤了狻猊,我早晚要杀了你。”睚眦用力一掀,拔出双蘸,回头对狻猊说:“我们走。” 狻猊看了一眼如烟,气愤地说:“你要敢乱说乱讲,当心你的小命。” 睚眦和狻猊走后,南门箐就仅剩下如烟、敢当和一条独木舟。 第十四回 倪瓜买凶 古来喷人 (一) theory of gi 月挂苍穹,荒郊野外。 月挂苍穹,乌云悄无声息地移动。 荒郊野外,古庙中似乎有光。 突然,月光被遮,伸手不见了五指。 一道闪电再次划亮天地。 一瞬的亮光,可见一条蜿蜒的小路,一个身影正在跳动。 古庙中的灯光越来越明显,成了黑夜中唯一的亮点。 倪瓜已经等了很久,看着冲进来的黑衣人依然沉着脸。 “你这样不守时,杀起人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信用。”倪瓜身材高大如牛,方脸横肉,身披英雄斗蓬,威风凛凛。 黑衣人说:“这年头,靠杀人赚钱的人越来越少,靠损人赚钱的人越来越多,比如说你。” “黑衣人,你的嘴也像你的刀。” “此话怎讲?” “一样黑,哈哈!” “最黑的是你,没有你的钱,便没有杀手的黑。其实杀手就是你手中的黑刀。” 倪瓜不自然地笑了:“这是一百两。” 黑衣人看都不看倪瓜手上晃动的钱说:“这次要杀谁?” “这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他不能再活下去,所以,让你的刀尝尝血。” “我知道是谁了!” “可我还没说出他的名字!” 黑衣人说:“你的钱太少了,生意不成仁义在,大路通天,我们各走各的道。” 倪瓜心中发怒,却不便发作。把手伸到怀中,摸出了一千两。心想杀一个人要一千两?老子当年杀第一个人时,包袱中才有三两银子,你知道一千两是多少?是一千个屠夫半年上缴的费钱,如今收费也难,谁愿意交?但又一想只要杀了此人,多收一万两都容易。他说:“这些够了吧?” 黑衣人说:“不够,杀这样的人最少要三千两。” 倪瓜握紧了棒棍,大声说:“三千两,还不如先杀了你!” 黑衣人笑了笑说:“杀我?我并不值钱,因为杀了我对你没用。你要杀的人却是值钱的很,三千两你都会赚个盆满钵满,你是最终获利者。” 倪瓜说:“算你会谈价,三千就三千!你真的知道杀谁了?” 黑衣人说:“吃我们这碗饭,谁会出钱,谁会被宰,当然心中有数。” “谁?” “甄哪绕。” 一道闪电在空中裂开,随后雷声大作。 黑衣人说:“交货地点?” 倪瓜说:“西川。” “再加两千两。” “你好大的黑嘴,小心我先杀了你。” “若是在蔓海交割,三千两。把甄哪绕暗杀在西川,当然是五千两。” 倪瓜说:“事成后再加你两千两,行了吧!” 黑衣人说:“货什么时间到西川?” “下月初十。” “确定吗?” “确定,这是来自内部的信息,甄哪绕率军到西川平乱。哎黑衣人,你是不是问的太多了,在我发怒之前快滚!” 未完待续,请看倪瓜买凶古来喷人 (二) 请登陆博客http://blog。readnovel/user/656841。html e-mail:50mx@sina 第十四回 倪瓜买凶 古来喷人(二) theory of gi 月挂苍穹,荒郊野外。 月挂苍穹,乌云悄无声息地移动。 荒郊野外,古庙中似乎有光。 突然,月光被遮,伸手不见了五指。 一道闪电再次划亮天地。 一瞬的亮光,可见一条蜿蜒的小路,一个身影正在跳动。 古庙中的灯光越来越明显,成了黑夜中唯一的亮点。 倪瓜已经等了很久,看着冲进来的黑衣人依然沉着脸。 “你这样不守时,杀起人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信用。”倪瓜身材高大如牛,方脸横肉,身披英雄斗蓬,威风凛凛。 黑衣人说:“这年头,靠杀人赚钱的人越来越少,靠损人赚钱的人越来越多,比如说你。” “黑衣人,你的嘴也像你的刀。” “此话怎讲?” “一样黑,哈哈!” “最黑的是你,没有你的钱,便没有杀手的黑。其实杀手就是你手中的黑刀。” 倪瓜不自然地笑了:“这是一百两。” 黑衣人看都不看倪瓜手上晃动的钱说:“这次要杀谁?” “这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他不能再活下去,所以,让你的刀尝尝血。” “我知道是谁了!” “可我还没说出他的名字!” 黑衣人说:“你的钱太少了,生意不成仁义在,大路通天,我们各走各的道。” 倪瓜心中发怒,却不便发作。把手伸到怀中,摸出了一千两。心想杀一个人要一千两?老子当年杀第一个人时,包袱中才有三两银子,你知道一千两是多少?是一千个屠夫半年上缴的费钱,如今收费也难,谁愿意交?但又一想只要杀了此人,多收一万两都容易。他说:“这些够了吧?” 黑衣人说:“不够,杀这样的人最少要三千两。” 倪瓜握紧了棒棍,大声说:“三千两,还不如先杀了你!” 黑衣人笑了笑说:“杀我?我并不值钱,因为杀了我对你没用。你要杀的人却是值钱的很,三千两你都会赚个盆满钵满,你是最终获利者。” 倪瓜说:“算你会谈价,三千就三千!你真的知道杀谁了?” 黑衣人说:“吃我们这碗饭,谁会出钱,谁会被宰,当然心中有数。” “谁?” “甄哪绕。” 一道闪电在空中裂开,随后雷声大作。 黑衣人说:“交货地点?” 倪瓜说:“西川。” “再加两千两。” “你好大的黑嘴,小心我先杀了你。” “若是在蔓海交割,三千两。把甄哪绕暗杀在西川,当然是五千两。” 倪瓜说:“事成后再加你两千两,行了吧!” 黑衣人说:“货什么时间到西川?” “下月初十。” “确定吗?” “确定,这是来自内部的信息,甄哪绕率军到西川平乱。哎黑衣人,你是不是问的太多了,在我发怒之前快滚!” 长夜吸足了水汽,浓厚无比。 蔓海之边,却不见海的影子,只听到惊涛拍岸之声。 一堆熊熊的 篝火,火苗跳动,篝火旁围着一圈脸色沉重的人。大家静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夜中的雾汽打在脸上,形成水滴,泪痕般慢慢滚动。 已近五更,雷声更紧。 一个声音很小,却没有淹没在雷声,涛声之中,所有人都听见了,“古来族长还没回来。” 风吹着篝火,火苗长短变形。一块劈柴在火中的一端化为灰烬,落到了火塘中,火星飞溅,一个稍大的火星随风飞舞,飘向了一个白衣汉子。 那白衣汉子依然表情沉重,只是在火星要落到身上时,身体一摆,让开了。 火星还在飞,人们可能已经坐了很久,终于有人开始谈论起来。 “这是什么海呀?” “我说是福海,没有这片海那里有鱼虾?咱这里可有一半人家要靠出海打鱼为生。” “可不是,徐伯四世同堂,有三个老婆十个儿子孙子一大帮,靠的就是这片海。从开始的一张船一条网,如今已是一个船队了,去年渔汛,他家晒在路边的海参都有几里长!” “海中的东西多的数不清,龙虾、带鱼、指甲壳,海菜、砣盐、八爪鱼,我们什么没吃过?这些在没海的地方见都见不到。” “顺风行船连桨都不用划,多省力,想到哪都行。” “可以海中游泳,不论你有多大劲,只管扑腾。” “我看这海是祸海,别说游泳,肖老六打鱼都少了一条腿。” “海中最大的鱼听说可以一口吞下一艘大帆船,我见过一个黑脊背,比房顶还大。” “这么大的鱼,捕一只就够全城吃一年了。鱼刺比树还粗,也可以当房梁。” “还想捕鱼?侯老五找到没有?” “哪找?到鱼肚子中找还差不多。” “大家还记得不,当年哈府被灭门,龙卷风也是从海上升起,风吹瓦飞,哈里真一家老小无一幸存。” “消遥号跨海船上一百多人遇难,真是惨!” “难说,我们现在已经处于危险之中,海杀人是无形的。” 有“沙沙”作响的声音传来。 大家一下就鸦雀无声,侧面看见有个人影。那人在离火边不远处站立,皱了皱眉头。 敢当不知今天又要发生什么事。他突然发现坐在火堆边的人群中也有飞天。 敢当走到飞天身后,说:“想不到大哥也在等古来族长。” 飞天的脸似乎红了,只是在火光的映射下看不出来。十年前,古来就已经被神话了,他组织了船队下海,使蔓城的居民不再饿肚子。全城的人还在古来的领导下,一次又一次打退了野兽袭击,使蔓城变成了人类聚集的繁衍之地。但后来,蔓城的人越来越多,古来一个人精力有限,就启用了几个帮手,由手下汇报情况并协助处理问题。这一来,几个手下各自拥有了一定的权力,为了得到古来的欢心,一个个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老百姓再也不能直接与古来讲话,要经过手下人转达,再后来手下人也有了腿子,一件事情经层层上报后便面目全非了。蔓城中的有钱人家又争相巴结古来的手下,手下花费由大户人家包下来,手下每天与土豪劣绅酒肉成席,自然会为他们说话。十年前,哈里真强抢漪澜为奴,可经过手下的有意加工歪曲,古来听到的汇报却是,漪澜阿爸一直想抢劫哈里真的财宝,就让漪澜假装成佣人到哈府卧底,把哈府的情况弄清后,里应外合,放火烧了哈府。 古来平生最恨就是放火,当即下令捉拿漪澜阿爸,并由手下拷问,漪澜阿爸说的声嘶力竭,手下笑眯眯地说我们都记下了,写在纸上的却是对放火抢劫供认不讳,他们让漪澜阿爸画押。古来看了,更上大怒,判处极刑。这样的事一件接一件,蔓城再没有人敢与有钱人作对,如果说有,那也屈指可数,敢当是不怕古来和他的手下的,他来蔓城时,古来已经是一个昏头昏脑的老者,没有壮举与公正,飞天一直是站在敢当一边。如今敢当怀疑飞天成了古来的手下,飞天不由笑道:“我的好兄弟,如果你是我,也会在这里等古来族长的。你可知道,毒龙又在蔓海出现了,古来是去巡视海边各处的,要等他回来才知道有没有问题。” 锣声响起,打破了死寂的夜晚。 有人大叫一声:“全体起立,恭迎族长!”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目光看向同一个方向。 古来坐在滑杆上,一上一下地颤动着进了圈子。滑杆落地,四大护法,八大金刚就围住了古来。 古来下了滑杆,正欲发话,却看见了人群中的生人敢当,古来虽没认出敢当 ,但他身边是极少有生人靠近的。 八大金刚齐唰唰对着敢当。 古来问道:“你是谁?” 飞天飞身上前,挡住了八大金刚,向古来介绍说:“这是我的好兄弟,敢当。” “没听说过,敢当是谁呀?”古来重复了一遍,记忆也回来了,想起十年前那个难以驯服的少年。 古来已经雪白的胡须在火光中飘舞,冷冷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违反族规,逃避天祭的叛逆。” 敢当山外十年,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弱小的敢当了,万事都有个理字。敢当大声说:“族规还不是你定的。” 古来气得摇头,“你!” 飞天插口道:“当年敢当不受天祭而去,是我放了他,若说违反族规,那不怪敢当,其责在我。只是那时他还都是小孩子,只知逃命,不明事理罢了。” 族长是蔓城的头儿,平时凶暴无比,但只要面对面又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一个敢当已难收场,现在又出来个飞天,飞天在蔓海的势力他是知道的,家族庞大,个个武艺出奇,也就不敢追究那件事。但又不甘心,他停了一下说:“敢当生性凶顽不化,就算放过逃避天祭之责,哈里真一家五十六口之死也难脱罪责。” 飞天急忙打断了古来的话,说道:“无凭无据,不可随便猜测。” 敢当冷笑道:“一个连杀人也假借祖宗遗训的人,冤枉起人来就更轻松多了。” 古来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指着敢当道:“蔓海的不孝子孙,我是怀疑哈府十年前的命案与你有关,你不妨当众说说与之无关的证据。” 敢当道:“你也不妨当众说说与之有关的证据。” 古来道:“好好好,我就把我的推测讲出来,大家评评,也免得有人说我是以大压小。” 飞天说:“事情都过去十年了,现在对付毒龙是大事,古来族长何必认真。” 古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世上的事就怕认真二字,天理不容颠覆。十年悬案,也许会浮出线索。凡事有因果,你与哈里真有仇,这是其一。哈府五十六口被杀。为何同在哈府的漪澜没事,你与她的关系世人皆知,这是其二。” 听了这话,飞天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态。 “哈府命案当天,你就不见了,这是其三。” 古来族长的一番话,使人们不由得回想起十年前的哈府命案。 古来的三点推测,时间地点都是发生的事实。 左法王劳考忑说:“古来旅长所言极是,哈里真一生乐善好施,仇敌也只有漪澜阿爸一个,据松捕头回忆,在案发之前,敢当曾围着哈府整夜转悠。” 右护法范南仕说:“哈府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敢当又是一个流浪的穷小子,图财害命也合乎情理,所以族长的推测完全正确!”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敢当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十年前的哈府命案,一直是一个谜。因没有目击者,可以说是神仙也说不清的悬案。既是悬案,自然就有了各种推测。古来的推测就是其中一种,最恶毒的推测之一。面对信口雌黄的中伤,正义的申诉反而显得无力。敢当已经历的太多,明知申诉不可能有人相信 , 但他还是开口了。 “大族长的三点推理,真是滴水不漏。不过,请问大族长是否亲眼目睹了我杀哈府一家的情景呢?” 古来的胡子向上翘了翘,道:“我当然没看到,如果我看到,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这场灭绝人性的杀掠。” 敢当大笑不止。直到笑够了才说:“果然是族长,口口声声大义为先,陷害起人来也是披着仁义的外衣。” 古来瞪眼顿足道:“敢当凶顽不化,不杀难以正民风,众金刚给我拿下。” 八大金刚瞬息万变,四人弓形丁步叉腰,三人跃居肩上,马步联手,顶尖翻上一人,撑头侧卧,这是有名的金刚三重无敌阵。一旦开阵,底座四人之力传于中层,三人之力迸于一人,八力齐发,如箭弦强弩,势不可当。 “慢。”飞天冲上来阻止道:“在下可以用颈上的人头担保,敢当与哈府命案无关。当年敢当走时,还是我送走的,哈府一案是敢当走后的深夜才发生的。当时,不少人都听到了惨叫声。” 古来反驳道:“难道不少人听到惨叫也可以为他开脱罪责吗?再说,你与敢当的关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送走敢当,谁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你能保证敢当不会半夜再回来?” “你……”飞天怒容满面,但瞬间平静下来,放缓了语气道:“古来族长真是老了。” “大哥讲的没错,古来族长真是老了。”幻浦牢插话道:“不过,哈里真为富不仁,劣行在先,就算真是敢当兄杀了他又有何妨?总算是为民除害。” 敢当闻言,心中一惊,分不清幻浦牢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是在袒护自己,还是在陷害。 就在敢当有口难辩的时候,突然走来一人,此人中气十足,还未到篝火旁,声音已经传开。 “对于哈府命案,不可能与敢当有关。” 此言一出,人们全都鸦雀无声。 来人方脸浓须,肌肉外凸,手持长抢,走路震地有声。大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无敌大将军甄哪绕。他开口说话自然不同一般,当年是在哈府当护院教头。前年,古来对扶危除暴社进行招扶,以免任其发展下去与族权作对。扶危除暴社整体改编成了除暴军。甄哪绕征战四方,长胜不败,成了今天的无敌大将军。 甄哪绕道:“大家也许还记得,我是哈府中唯一死里逃生的人。” 不少人想起来了,确有此事。当年,甄哪绕打退大龙帮,哈里真看他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重金请甄哪绕到府上当护院教头。哈里真财大气粗,请了甄哪绕,哈府安全了,可大龙帮收费,就更加没人敢不交了,只是收到哈府时悄悄绕着走。 甄哪绕待大家记起了当年的事情,又道:“那一夜,我的刀伤经过神医的治疗刚好,十分高兴。酒后又无法入睡,就到后花园打坐练气,结果看到了可怕的那一幕,至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 半夜风起,巨大的旋风吹得飞砂走石,树倾屋倒,瓦片飞舞。甄哪绕急忙躲进了后花园内的假山。风声里听到好几个人在怪声怪气地笑,甄哪绕提起长抢,要与他们决战,但风太大,吹得他睁不开眼动不了身,接着听到哈府内的惨叫声。” 大约半个时辰后,恢复了平静,怪声怪气的人笑着飞走了,甄哪绕用力睁开双眼,发现他们每人都被旋风包围着,根本看不清脸面。甄哪绕顿时吓坏了,看着满府上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怕说不清就急忙翻墙逃走了,又连夜离开蔓海,几天后才回来,谎称到山外探亲。可这件事始终放心不下,十年来一直都想搞清此事,今天路过这里,没想到大家也在谈论此事,要将哈府的事搞清楚。 甄哪绕说:“这事绝不是敢当干的,当年敢当才八岁,又没有武功,那来如此本领,如果没记错的话,哈府命案的凶手不只一人,至少有七人所为。” “我说嘛,一场误会。”飞天笑道。 左法王劳考忑出来说:“自哈府命案开始,蔓海就没有平静过,怪事频发。我已经从山上请下了一名破案高手,为族长揭开谜团,还蔓海太平。” 大家这才发现劳考忑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 幻浦牢阴笑着,对那位女子视而不见,张望着说:“你说的那位破案高手是谁呀?请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嘛。” 劳考忑一指身边的女子说:“这位就是九霄山修练下山,夜观阴,白断阳的甄琦奇,人送外号翠微仙子。” 甄哪绕不由自语道:“琦奇。” 幻浦牢上前半步说:“ 果然漂亮的出奇,但愿早点查出真相。” 甄琦奇向敢当投去十分神秘的目光,她似乎还没完全认出敢当来。甄琦奇也看见了甄哪绕,只停留了片刻就迅速把目光移到古来身上,稳重的说:“十年悬案,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众人要寻求的答案或许就在你关心的问题中。” 甄琦奇一开口,就把阴阳怪气的幻浦牢顶回去,大家不由得对这位年青貌美的女子另眼相看。 敢当暗自吃惊,她就是当年的甄琦奇。 古来说:“甄琦奇,对此案有何高见。” 甄琦奇说:“此案悬挂十年,未发现什么线索实属正常。不过,悬案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时间是洗涤一切的高手。” 古来说:“等于没说,我问你凶手会不会是敢当?” 甄琦奇说:“怎么可能?” 古来说:“你一方面说未发现什么线索实属正常,既无线索又怎么能说凶手不会是敢当?” 甄琦奇说:“假设。” 古来问:“什么假设?” 甄琦奇说:“这事绝不是敢当干的。” 古来说:“为什么不用我说的作为你破案的假设?” 甄琦奇道:“以族长说的为假设,目标单一,就用不着破案了。以敢当不是凶手为假设,可能性就大,破案就是不断寻求可能性,甚至是假设的真伪。” 古来说:“是吗?” 甄琦奇拿出了仙稻子的举荐信,递向古来。 古来看了信,说:“原来是仙稻子的门徒,我说呢。十年前我就与你师父有过交情,当时他曾做过一些推断,这些已经有不少得到了应验。你要破了这十年悬案,我就在蔓城新设职位,由你掌管案情纠纷之事。” 未完待续,下回精彩,请关注第十五回》旧友新酒/谁知我心 第十五回 旧友新酒 谁知我心 who know my heart 飞天向前走了两步,对古来说:“古来族长,时候不早了。” 古来难得一笑说:“今晚是扯远了点,大家的脚也站麻了。” 飞天说:“全城的人就等族长宣布庆平安了!” 古来狠狠瞪了敢当一眼,站到篝火边高声宣布:“祖上阴德,泽及子孙,歌之舞之,同庆平安。” 管弦起,舞相随,篝火雄,乐融融。 大家紧张了一夜的神经突然放松,大块的鱼,大碗的酒,一大圈的舞。 大家争相向古来敬酒。 甄琦奇端着一杯酒说:“敢当,不记得我吗?我可一直想着你。” 敢当忙说:“怎么不记得?” 甄琦奇主动说:“十年没见了,我们先干几杯!” “干就干!”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我刚学成归来,什么也没做,还是先喝酒实在点。干了!” 甄哪绕一扫虬髯大汉的脾气,表情十分复杂地走到甄琦奇面前,小声说:“琦奇,你也长这么大了。” 甄琦奇白了甄哪绕一眼,也不叫爹:“你还希望我越长越小不是?这世上的事可不是越小越好!” 甄哪绕脸上顿时红一块白一块的。敢当听了,知道甄琦奇是在生甄哪绕的气,端起一大碗酒走到甄哪绕面前道:“大将军两次有恩于我,无以为报,先干为敬了。”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甄哪绕忙找机会下台阶,举酒道:“本将不才,却一向佩服兄弟当年替人受刑的侠义之举。那年你才几岁?一切尽在酒中。”说完也是仰头一饮而尽。 “这么热闹,也让我们高兴高兴。”飞天也端着酒碗走了过来。 “大哥,我敬你,干!” “敢当兄弟,干!” 飞天又单独敬甄琦奇:“你是美丽还乡,要是没人介绍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敬你一杯!” 甄琦奇把目光转向飞天说:“我已经认不出你来了!” 两人笑着喝完酒,飞天说:“我是老的认不出来,你是美的认不出来,时间就是最大的魔术大师。” 甄琦奇说:“说得不错,酒也是最好的魔术大师,喝酒。” 敢当来到一棵大松树下,举杯望天,烦恼涌上心头。 飞天看到敢当走出了场子,也就跟随过去。 “弟兄一场,再干三碗。” 两人并不多说,一碗接一碗地喝了三碗。 飞天摇着头,手举在半空,动情地说:“大哥对不起你。” 敢当说:“大哥!” “我不配做你大哥。” “怎么这样说?” 飞天慢慢喝酒,每咽一口发出咕噜声:“不配。知道,兄弟有恨。” 敢当也喝得慢下来。飞天喝一口说一句,敢当听一句喝一口。 “你有恨,没有才怪,你一定有,你不说,我说。” 敢当有话说又说不出,咽又咽不下时,只能喝酒,敢当只有喝酒。 “兄弟情深,你对我有情,有救命之恩!” 敢当在嘴边的碗停住了,看着飞天:“大哥,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说反了。” 飞天低下头,又在倒酒:“一点没反,是你救过我的命。” 敢当与飞天碰碗,干了酒才说:“这话应当这样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飞天为敢当加酒:“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敢当开始口齿不太清晰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你应该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 “还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嘛。” 飞天苦笑道,“你对我有情,我却对你不义。我对不起兄弟,我不是东西,是人!” 敢当心想对不起兄弟怎么还是人,一定是飞天喝多了,舌头不听指挥了。也就不再理论,能听懂多少算多少,只顾一个人喝酒。 飞天又饮了三碗,又说起来:“漪澜与你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你俩什么感情我不清楚?知道,清楚,那我为什么还做出不够朋友,伤害兄弟的事情。你说为什么?” 敢当看着醉态的飞天,心想你抢了漪澜,我正要问你为什么这样卑鄙无耻,你凭什么问我,敢当喝着酒,嘴角漏了一句出来,“你认为我再也不回来,或者认为我死了。” 飞天倒酒:“我说你死了,骗了漪澜。我是个骗子,有什么办法?骗了你,骗了漪澜,骗了人类,有什么办法?我知道漪澜与你是天生一对,有什么办法?我也喜欢漪澜,第一眼就喜欢,我一直压着,靠人的道德压着,靠兄弟之间的情义压着,靠漪澜对我的冷落压着,有什么办法?压不住,快十年时间,道德标准下降了,情义贬值了,冷漠也被融化了。有什么办法?我就喜欢漪澜到了骨头,失眠,一夜白发全是为了漪澜。去年才成了亲,我为什么不再压一下自己,等你回来?要是你早回来一年,我一定会真心地祝福你们。但你不回来,有什么办法?” 敢当听着飞天连哭带说,插不上话,只有喝酒。 飞天喝了一碗,一下子跪在地上:“兄弟,这时只有杀了我,你好,我好,她也好。” 敢当放下酒碗,站起来说:“大哥,永远是大哥,以后再不要提起她。” “要提,我要提,杀了我,我就还清了,她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是兄弟就快出剑,快出手,长痛不如短痛。” 敢当动了一下喉结,却没说出声音,走开了。 “敢当兄弟,敢当兄弟,你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不杀我?你下不了手,好吧,我自己动手,以死向兄弟谢罪!” 飞天拔出了三尖两刃刀,刀把向前,刀口向着自己,长啸一声:“兄弟再见。” 敢当猛然转身,刚要出手阻挡,却放开了早已经握在剑把上的手。 飞天的后面已经多了一个人,此人手中的牛头叉已经动作,抢在了敢当的前头。飞天举刀反手砍向自己的脖子,长刀砍在牛头叉上,碰撞出一串火花。 “好你个敢当,狻猊说的一点没错!”饕餮用力一挑,卷下了长刀,并向敢当插过去。 飞天突然起身接住空中的长刀,隔开了牛头叉。 “老七,不要发野,狻猊都说了些什么?” 饕餮手握牛头叉,生气地说:“其实还用狻猊说吗?刚才我都看到了。敢当好狠的心,为什么逼我大哥自刎?” 飞天说:“老七你错了,是我对不住敢当兄弟。” 饕餮说:“大哥的为人谁不知道?不会对不起人。” 飞天说:“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对不住敢当兄弟,让我以死谢罪吧。” 饕餮说:“敢当!大哥杀你爹还是杀你妈了?为什么会这样?” 敢当说:“我没有爹妈。” 饕餮说:“除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有什么让你逼着大哥这样?” 飞天说:“漪澜与敢当兄弟一起长大,他们青梅竹马,要是没有大哥,他们会成为一对。” 饕餮说:“要是没有大哥,大嫂早就不在人世了!从小一起长大就要嫁给敢当?他们那时才多大?” 飞天说:“老七,你不懂人间感情,自然不明白。” 敢当听着听着,反而觉得自己没有理了,他与漪澜分手那年不到十岁,怎么谈得上婚嫁之事?十年不归难道漪澜就只能一个人过吗?敢当上前扶起飞天说:“大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一切都不要再提了。” 饕餮说:“大哥,敢当说得对,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喝酒去。” 篝火边所有的人们都陶醉在歌舞之中。 酒至酣时不觉醉,敢当内心极苦,只能喝酒。 敢 当提着酒,努力地遗忘着过去,努力地随着大流而动。他喝得太多了,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迷迷糊糊,飘然若仙,不知不觉随着整齐的舞步跳了起来。 “快来瞧敢当,脚步不点地。”饕餮赞叹道。 原来敢当一时兴起,运起了无量轻功。 “刚才在南门箐就见过,敢当就把四哥都打败了。” 狻猊叹道:“老七你不敢挑战无妨,还长他人志气干什么?” 狻猊的话语一下子刺激了饕餮,刚才就看不惯敢当,心中暗怒,饕餮手持牛头叉冲进圈内。他不用手握叉,任凭飞叉在臂、腿、背上转圈翻转。用肌肉的紧张松弛控制飞叉的起、落、转、合,人们跳着发出“嗷嗷”的叫声,将敢当和饕餮围在中间。 饕餮表演到兴处,突然一招“怀中抱月”逼向敢当,飞叉顿时转向敢当的要害。 敢当坛中的酒刚好喝完,避实就虚,酒坛套在了飞叉上。 饕餮大怒,双臂一抖,牛头叉左右冲撞,将酒坛震得粉碎。接着使出拦、横、捂、拍、掏五种招术。 狻猊手掌上缠着布条,扭脚转腰过来,跳进了圈内。 “敢不敢行不行敢就敢行就行说一声,当心了你的头你的脚你的心,当心你的腰椎空,必要时转一转摇一摇不要笑可别笑,死灰复燃灰不死得其所向披靡靡之音容笑貌不惊人心无足天地中,天地中。” 狻猊又念咒似地唱起来,吐字不清,所有的人却被一高一低没完没了的节奏催动,左晃晃右晃晃。 敢当的脚步也被打乱。 狻猊忽而翻腾,忽而背旋,引来一阵阵叫好声。 饕餮看出了破绽,又舞叉迎向敢当。 狻猊一手撑地,两脚随音乐在空中蛙蹬。 敢当慢慢也掌握了这种节奏,脚步左蹬右跺。 牛头叉流星般划过。 敢当仰身倒地,炸开红尘。他打起地趟,也唱起来。 “滚进为高滚出妙,随势跌扑人难逃。” 看似三人对舞,实则凶招叠出。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倒了,但敢当却每每化险为夷,使饕餮和狻猊的攻击总是差之毫厘。 狻猊一直没有放过敢当的要害之处。一只脚一直朝着敢当的神阙穴,此穴位置脐中,属任脉要穴。一旦击中,会冲击肋间神经,震动肠管,膀胱,身体失灵。敢当自不敢大意,一只手一直不离腹部。狻猊突然一蹬,直取敢当的神阙穴。敢当手下按,腹后收,避开攻击。但没想到狻猊的另一只脚,已经箭弹到了他的关元穴,暗到好阴险毒辣的招术,就觉腹壁震动,气滞血淤,几乎喘不上气来。 狻猊一笑,猛然把身体正过来,头终于朝上,手一挥,一把沙土飞向敢当的脸。 饕餮的牛头叉也刺向敢当。 敢当刚一眨眼,飞叉已经转到脖子上。 只听一声响过,牛头叉被荡开了。 飞天说:“老七,你差点失手了。” 歌声尽,舞步止。 飞叉还在飞,狻猊还在扭,只是叉在敢当的手中飞,狻猊在敢当的身下扭。 掌声起,歌声飞,饕餮红着脸冲出圈外。 狻猊从敢当的身下爬出,也拍着手说:“敢当醉舞水平真的高!”他又靠近敢当的耳朵小声说:“比楼房还高,当心掉下来摔死!” 甄哪绕走到敢当面前说:“小兄弟,没想到十年光景练成了如此功夫,令老将刮目相看。如果兄弟愿意,就到除暴军中任职如何?” 敢当说:“在下感激与敬佩无敌大将军的做人与行事,能在除暴军这样的正义之师任职真是求之不得。只是在甄琦奇破案之前,我还是某些人的心病,怎好为将军效力?” 甄哪绕说:“真复杂了,这样,我老来得子,已经六岁了。这些年忙于军务,没来得及教化指点,你就收他做徒弟,这没什么人说了吧?” 敢当说:“恭敬不如从命。” 幻蒲牢在劳考忑耳边慢条斯理地说:“二哥,无敌大将军如今更加的目中无人了,连族长不喜欢的人都敢结交。” 劳考忑说:“私人交往也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幻蒲牢轻声一笑:“现在的事,就怕到时候公私难辨。” 曲尽人散,熄灭了的篝火仍冒着白烟,融进天亮时刻的晨雾,分不清是雾是烟。 烟雾中伫立着一个人,一个面水而立,忘了回家也无家可归的人。 敢当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也翻起层层波澜。水色波光里有往日的旧情与温馨。十年前的真情,十年来的梦幻……敢当的心狂跳起来,跳进清冷的水里。 “漪澜。”敢当失声叫出来。 情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它有时让最笨的人变得极聪明,有时又让最聪明的人变得极笨。情是世间最讲不清的,有时望穿秋水无音信,有时缘分又在无意间。 情到深处,缘至无声。 敢当望见了,一个美丽的倩影踏着薄薄烟雾缓缓走来。 敢当从来未拘谨过,但在此时他却觉得手足无措。 天亮了,烟雾四散。 “你在唤我的名字?”漪澜的声音轻轻飘荡。 敢当呆了半晌,默然道:“不……不是有意的。” 看到漪澜,敢当既是幸福又是痛苦。 两人在相距一丈的距离对视,沉闷得令人听到各自的心跳。谁都不愿先开口,谁也不知开口说什么。 “你怎么认识如烟?”漪澜突然问道。 “你怎么问这个? ” 敢当极不情愿被人问来问去,尽管他也很想了解一些如烟的情况,他答非所问地苦笑道:“大哥什么时候建的飞天府?” 问过之后 , 敢当才意识到这问话有些多余,难道他真的极笨? 漪澜泪水迷惘,双唇颤抖,悲哀地说起了离奇的往事。 第十六回 群雄聚会 道貌岸然 many heroes only seems like a stuffed shirt 声音是从热气后面传来的,量小放下手中的贝,站了起来,寻声望去。只见热气中走出一个人,甄琦奇也看见了,不由伸了一下舌头,世上竟然有长得如此奇怪的人。 头大如斗,头发波浪式样,嘴巴扁长。整个身子像个倒三角,宽肩粗手,肚子贴在后背上,双脚却非常细小,让人无法想象他如何支撑得住如此硕大的上半身。此人穿着也与众不同,白色衣服上有无数的五色补丁,颜色各异。大脑壳上两只眼睛又特别小,躲藏在肥大的额头下面,像两个鹌鹑蛋。小得出奇的两个眼珠,转个不停,而且可以分开转动,左眼看着石缝上的一串贝类,右眼盯住了甄琦奇,两眼中间还看着量小。 “走开,哪来的乞丐,再不走,我就拿石头打你!”量小定了定神,喊了起来。 大脑壳说:“我要吃,我给你钱,你摆这么长个摊子不就是卖钱的吗?” 量小喊道:“你这身打扮,还说有钱?你要吃?吃空气还差不多!走走,即使你有钱,也不欢迎你这种人!” 大脑壳跺跺脚,气道:“狗眼看人低。” “量小,我看这人也着实饿了,你看他除了头还有别的什么没有?你让他吃吧!”甄琦奇思索着说。 量小看着这个像鬼一般的人,心中又害怕又奇怪,不再拦阻。 那人得意地将长嘴一撇,在石缝前坐下,掏出了酒壶。 量小被大脑壳搅了雅兴,已是不爽,甄琦奇开了口,本想拿两个打发他走,没想到他反客为主,坐下来要喝酒,不由大怒道:“乞丐,你还要喝几杯?” 大脑壳抗议道:“别叫我乞丐好不好!” “你头顶大锅盖,衣服像口袋,那应该叫你什么?” “好运气!” “好运气!这叫什么名儿,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不要以为头大脑子就灵,不要以为穿花花绿绿就是昆虫,你算什么,不要以为只要下注你就一定能赢!” 大脑壳眉头一皱,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听你来念经的。你出菜,我出酒,可不可以先停下来喝两口润润喉?” 量小终于结束了演讲,狠狠地瞪着大脑壳:“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是办过公的人,就凭这舌头说话吃饭,看你还敢不敢招惹我?哼!” 大脑壳说:“我跟你来个公平的,我俩打个赌,你赢了我喝酒,你输了你吃贝。” 量小想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声音又大了起来:“规矩我来定。” 甄琦奇似乎觉得大脑壳真的不一般,就阻止道:“别赌了,量小,我们不是还有事要办吗?” “我保证用吃饭的时间赢定了大脑壳,昨晚还梦见过大蟒蛇,好兆头。” 量小对大脑壳说,“你输了你喝酒,我赢了我吃贝。” “简单复杂化,这不都一样。” 甄琦奇看见大脑壳将盐瓶移开后,手指一弹,把一些盐撒在了左肩膀上。 量小捡拾了一段树枝,一折两截,在石头上磨平端口,先看了看没问题后,才双手捂得紧紧的,向前一伸,说:“你猜,哪一根长?” 大脑壳头一偏,食指一点眉心,口念:“三通四面五彩生,一买二进是其中。”他反手推指,抓住其中一根说:“就是它。” “装腔作势,是长是短还要等我开了才清楚。” 量小说完,一松两手,突然就愣住了。 大脑壳手握长树枝说:“我赢了,吃一贝,哈。” 量小不服,找来一快小石板,在一面画了个圈,另一面画一叉,说:“把石板翻转着上掷,到最高点时,各自猜出来,看谁赢。” 大脑壳接过石板,反正看了几遍,向空中抛掷。小石板转的很快,像个透明的圆球。 量小的头先仰后点,说:“叉!” 大脑壳说:“圈!” 小石板落在地上,两人同时伸过头去,不约而同地说:“圈。” 大脑壳说:“你输了,喝一杯,我赢了,吃一贝。” 量小喝了一杯,舌头伸得老长,说:“不服,再赌。” 大脑壳张了张大嘴说:“好,我给你看一物,打赌专用之具。”他从怀中掏出一盒,轻轻一晃,哗啦直响。 量小看到里面有三个方块,每个有六面,钻有坑点。他好奇地问:“这怎么赌?” 大脑壳说:“这叫骰子,点数多赢,点数少为输。” 量小摇动了一阵子,反手扣下,打开一看,不由大笑,“六六五,够大了,好运气。” 大脑壳接过盒子,空中一舀三颗色子就收进去,一边摇一边说:“谢谢你小子叫我,好运气是我!”他越摇越快,开口朝下,只听哗啦声也越来越急,“啪”地一声扣在地上,他慢慢移开盖子,“哇塞。六六六,全大,我赢了,吃一贝!哈!” “我输了,喝一杯。不行,再来一次。” “哇塞。我又赢了,又吃一贝!哈!” “还输,喝一杯。” “吃一贝!” “喝一杯。我总是小,换一下,比小。” “比什么你也不行。” “先别吹,看好了,我,五一一。” “四一一。” “二二一。” “二一一。” “我又喝了!”量小眼放红光,使劲狂摇,身体也东倒西歪,打开一看不由笑了,“一一一,你也喝一回吧!我先吃一贝。” 大脑壳忙伸手一挡,说:“慢,等我摇完不迟。” “还摇?难道还有比三个一更小的吗?” 大脑壳一粒一粒将骰子放在盒子,正摇反摇,抖手将三颗骰子抛到空中,盒子顿地,待三颗骰子又落回盒子中,突然反手,左右摇,最后一摆,提起盒子,也是一点,只不过三粒色子叠在一起,只看见一个一点。他大笑说:“这次就不算了,这贝也让我吃的差不多了,这副骰子也留给你了。”说完就起身走了。 量小眼睁睁看着一长排贝,被吃的只剩下一只,刚想拿起来吃,却见甄琦奇气呼呼地站在那里,忙递过去说:“你吃。” “吃什么吃!”甄琦奇一把打掉量小手中的贝,转身离去。 “好,好运气,真是好运气。” 量小说完眼一闭,倒下去,打起了呼噜。 “琦奇,琦奇!” “别叫我,气死了!” “别这样走路了,地都跺出坑来了。” 甄琦奇这才停住,余气未消:“这年头怎么了,玩什么把戏的人都有,可有人却偏喜欢上当。” 李时厚说:“十年没见,我没招你惹你了,怎么又亮蹄撩脚子?” “我不是对你。” “那是对谁?” “我是生量小的气!与人家打赌,一次没赢过。” “他怎么值得你生气?量小从小就那样。” “你说什么呀,他做我的专案助手,能不在乎嘛,比我输还难受,太丢面子了。” 李时厚上前两步,说:“我知道你处处好强,总不至于让你身边的人也像你一样吧?” 甄琦奇哭着说:“就一样,没想到量小这样没用,传出去还不坏了我翠微仙子的名号?十年学艺,哈府命案是第一次推判,要是没人相信,还怎么推判?” “量小与人打赌你怎么不指点一下迷津?” “那人水平极高,说实在的我也一直没抓住与赢有关的信息。” “你都看不出破绽,就别怪量小了,他又懂什么?” “听你一说我心情就好多了,要不还不知要气几天呢。” 李时厚望着甄琦奇说:“可别再动辄生气了,小嘴都能拴小 毛驴了。” 甄琦奇白了他一眼,侧过身子说:“拴小毛驴就拴小毛驴。” 李时厚叹了口气说:“不知从何说起,如今江湖就是官场,官场就是药铺。今年有个新规定,参加武林大会必须要有古来的批文,否则就视为无效,批文就是药方子。” “古来也是,那么多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写批文也不怕手酸。” “古来才不手酸,他手下的人写了,盖他的印。写一份要收不少的银子,这几天又说名额已满,出钱都拿不到批文了。” “哪就别去了,这样比出来的武林盟主不被古来操纵才怪!” “我也想不去了,可听到一条信息后又不能不去。” “是不是武林盟主将被推举为屠龙军将领的事?” “正是这事,谁当屠龙军将领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倪瓜已经拿到了批文,他要是当了屠龙军将领,毒龙还不更加猖獗才怪。” “怎么把大龙帮和毒龙想到一起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发现大龙帮可能与毒龙有联系。” 甄琦奇眼睛一亮,急忙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第十七回 致命一赌 夜闯怒海 go to tendril ocean 甄哪绕从社长到将军,以前率领的是十几个人的扶危除暴社,现在领导着十万人的除暴军。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威震八方。连续受到族长嘉奖,被公认为无敌大将军。他五十岁喜得一子,族长赐名为无敌小绕。 小绕跪在地上,双手举起一张红贴,递给敢当。他连磕三个头:“弟子小绕今正式拜敢当为师父,愿遵师训,严守门规,潜心学艺,光大门庭。” 敢当接了贴,看了看,收在怀中。 小绕起来,递上茶说:“师父请。” 敢当接过紫花茶杯,用杯盖拨一拨浮茶,呷了一口。 甄哪绕拈须一笑,对敢当说:“师徒如父子,从今以后,小绕也就是你的孩子了。” 敢当起身说:“大将军有恩于我,我定将所知所会传于公子。只是师徒如父子之说实在是不敢,日后我与小绕名为师徒,实为兄弟如何?” 甄哪绕连忙摇头说:“这怎么行,师徒之礼不可乱了,你虽然年轻,但武艺出众,当然是师父,能者为师嘛。” 敢当说:“大将军是长辈,我与小绕理应成为兄弟。师父二字确实担当不起,不如就称师傅算了。” 小绕说:“这样太好了,别人听了我喊师傅仍然以为是在喊师父。” 甄哪绕说:“小孩子,懂什么?话都说不清。” 小绕说:“很清楚了,叫师父为师傅,就少了师徒如父子之礼,我会学的更快更好。” 甄哪绕十分喜欢小绕,装作没好气地问:“为什么?” 小绕说:“你想,师徒如父子,父亲多严厉,总是这也不对,那也不行,束手束脚,手脚放不开怎么能学好武艺?” 甄哪绕说:“巧舌!” 敢当说:“公子聪颖,必成栋梁之才。叫师傅就行。” 甄哪绕刚想说什么就听下人禀报,有信使求见。 “信使沈德,参见无敌甄大将军。” “使官不必多礼,请直言。” “族长紧急召见,请大将军随小人立刻进宫。” 甄琦奇在将军府门口堵住敢当问道:“你这人可真难找,快给我说说大龙帮的事?” 小绕站在门口,边摇手边喊:“师傅,吃了饭再走。” 敢当回去拉着小绕说:“师傅有事,下次再吃。去认认你姐姐。叫姐姐。” 小绕瞪着大眼睛看了半天,叫了声“姐姐”。 甄琦奇说:“别见谁都叫姐姐,你师傅有事快回家玩去。” 小绕站在原地说:“师傅再见,姐姐再见。” 敢当边走边说:“我现在是你弟弟的师傅了,今后我还称呼你琦奇,可你是不是改改口,叫我……” “别自作多情了,这个弟弟我压根就没认过。还是告诉我大龙帮的事要紧。” “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也许会为哈府凶案提供点蛛丝马迹。” “你可有点神经质了,这事与哈府没关系。” “凭什么说没关系?” “就算没有关系,倪瓜又是怎么回事?” 敢当抓了下脑袋说:“那天的事真是怪,怎么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 “倪瓜会飞是真的吗?” “他那个胖猪,怎么可能会飞?不过当时有风十分怪异,我的七星宝剑用足了力,眼看就要刺中倪瓜,风中却像是长出了一只手,把七星宝剑弄偏了,倪瓜才从剑下溜走。应该说是被风吹走,吹上了天,在我的头顶上转了两圈,叫着什么‘大龙显灵’越飞越高,向海中飘去。” “原来是这样,看来亲眼所见的事情,不同的人不同的观察角度也就有不同的描述。” 敢当站着打量着甄琦奇,深色衣裙迎风飘动,一缕长发在额前起落,阳光侧照,皮肤透明,十分动人,心中不由急跳,脱口说了一句“女大十八变。” “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你吃饱喝足了,我还没有吃呢。” “我也没吃,你爹有急事走了。” “甄哪绕不是我爹!” “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自从他与习欣出走,丢下我和阿妈不管,我就发誓不认这个爹。” 敢当见一提甄哪绕,甄琦奇就来气,就换个话题说:“我请你吃饭吧,红烧肉味道一流。” “各位大人,征战宣游,谁愿前往?”古来离开座椅,急得来回踱步。 这两年来,蔓海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对付毒龙上,让进贡国势力崛起。宣游本是个小岛国,如今却攻占了蔓海的虾球岛。全族震动,古来寝食难安。听说宣游要另立国号,已经将昭白、西川两国收为进贡国,并欲决战蔓海。 文武官员面露惧色,低头无语。 甄哪绕听了,忧心如焚,怒发冲冠,上前一步说:“老将愿往!” 古来沉吟半晌说:“此战关系我蔓海生死存亡,请无敌大将军务必全胜。” 文武百官退下后,劳考忑跟在古来身后说:“我查看了战功记录,甄哪绕这次是第十三次出征。” 古来说:“谁让他是无敌大将军。” 劳考忑说:“总让这无敌大将军出征,名号是不是有点过了?” 古来停下来说:“甄哪绕百战百胜,他不配无敌大将军的名号还有谁配?” 劳考忑说:“配是配,只是无敌二字越听越不对劲。他是无敌,难道比族长还神勇无比吗?” 古来说:“左法王,别整天琢磨人了。” 劳考忑说:“我听族长的,但愿是我自己多虑了。” 量小有备而来,他走进了全城最大的赌场,他知道大脑壳一定在这里下注。可他找遍了一百零八张赌桌却没有见到脑壳,当他失望地往外走时,却被一个睡在长凳上的人绊了个趔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貔貅。 量小嘲笑道:“你这个大脑壳怎么躺在这?是不是那天贝吃多了,至今消化不了。” “废话。” “为什么不参赌?” “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你怎么知道我找你赌?” “等,也是赌,你来了,我就赢了一局。” “别吹了,上次的赌法都是你定的,这次我来定。” “都一样。” 量小想起自己小时与伙伴们玩过的包剪锤,中气十足地叫道:“好,就来包剪锤!” 有几个人围过来看热闹,笑着说:“原来是与貔貅赌,他可是场场输。” 量小问道:“他也会输?” “就他呀,每次都是输完为止。今天下注一次没赢过,最后一个币还是庄家不愿收光,才留给他看家的。” 量小大笑,心想只可惜甄琦奇这次不在,要是知道我报仇雪恨该多好,“大头,我可不管你看家不看家,就算你只有一个币也是我的,开始了。” 貔貅站起来,伸一下懒腰,右手拍一下左肩,与量小相对而立。 “包——剪——锤!” 大家啊呀了一声,因为太出乎预料,貔貅伸出的是两个指头,压在量小的手掌之上,这个连输了一个多月的人竟然赢了一次。 量小掏出一个币,交给貔貅,不服气地说:“这次两注。” “包——剪——锤!” 貔貅握着拳头,量小直着两指。量小拿出四币交给貔貅,搓着双手说:“下四注。” “包——剪——锤!” 貔貅伸出的是剪刀,量小出的是包袱。量小拿出两币交给貔貅,搓着双手说:“八注。”貔貅一次次地赢了量小,赌注一翻再翻,已经到了一千个币。量小心想只要自己赢一次,就能把貔貅手上的钱全部赢回来,反正他今天带了足够的 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人相信貔貅会赢,貔貅却常胜不输,一千币不是个小数,当两人开始出手时,场外的气氛也紧张起来,听得见不同的喘息声。 “包——剪——锤!” 场外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量小脸上有了汗水,嘴角发抖,再一次掏出了十锭银子,喘着粗气说:“他们说你常输是真的吗?” 貔貅将银元宝一锭一锭垒成银山形状,放上尖顶一个才说:“常输是为了大赢,以前是为你而输。” “为我?为什么?” “赌术入神也是赌场大忌,当你长胜不输时,其实已经大输,输了整个赌场。赌场都没有了,你还会来这儿吗?善赌者善养场也,竭渊而渔不如放水养鱼。” 量小瞪着貔貅看了半天说:“我就不信,你一直有吃屎的运气,再换一种赌法。” 赌是种十分奇怪的游戏,局外人看了不可理解,圈内人却痴迷不悔。十二场连续赢钱,一个币膨胀为四千零九十六个币,这是令所有赌徒都无法相信的事实。好赌之人大多是性情中人,目睹赌神诞生,自然也是一饱眼福的事情,貔貅出人预料的十二场胜局顿时传遍了全场,一千多人放下了赌具,伸长脖子慢慢站立,像漩涡一样卷拢过来,漩涡的中心就是貔貅和量小,两人不约两同地站到了相距五丈远的赌桌上,整个场面就是一个完整的八卦图。 貔貅一开口全场就静下来:“别与好运气过不去,要赌就要知道赌界的座右铭: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天堂飘渺,地狱十八层!” 量小用袖子擦拭着汗水:“你牛什么?天堂你也没去过,我有多少钱你知道吗?吓死你,只要我赢你一次,你就前功尽弃,我说赌就是凭资本。” “我还是有言在先,趁你早点把踏进地狱的一只脚退回去,相信这世上会有奇迹,但不属于你。现在注码是四零九六,如果我再赢十二场,你算是多少?” “不可能,我只要赢一次就够了!” “再赢十二场,我就净赚你一六七七七二一五。” “七七七,别乱说一气,前十二场也只不过是四千,对我来说小意思!不把你赌败就不算人。” 两人站在桌子上,跺着桌子大声喊叫:“包——剪——锤!” 量小身上的钱袋子已经空了,他指着貔貅说:“我有的是钱,有一个庄园别墅,你要有种,就签下字据再赌。要是不敢就把钱还我!” 围观的人开始指责量小不义气,愿赌服输,怎么一到最后就像他爹当捕头时一样,赢钱就走,输钱就赖。 貔貅一路全胜,大声道:“今晚我请客,朝歌会馆,吃喝玩乐全包!” 千人跳跃欢呼! 量小一直站在桌子上,眼睛发红,待众人陆续散去,依然一动不动。 貔貅又回来,轻声说:“还不服吗?只要你赌,赢家就奉陪。” 量小肚子一起一伏,咬牙切齿:“再来三局!” “多少注?” “你手中的全部。” “全部?差点忘了,我手中的全部只有一币,就算你赢,我也只不过输一币,别赌了,回头是岸。要再赢三局,我就净赚你一亿三千四百二十一万七千七百二十七元,还是个好数字。” “别做梦了,这回我请赌界三大高手与你赌。认识吗?” 貔貅看着量小身边站着的几个人点头说:“土木火,能与三位老赌切磋,真是幸事。” “竟然认得三个老朽。十年闭关,后生辈出,年轻人有什么新玩法说来听听。” “三位是前辈高人,赌法当然由你们说了算。” 老火上前一步说:“老木,别跟他费时间,我们是被请出山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先把钱赢回来再说。” “三位前辈,要想快就接着包剪锤。” 老土说:“大胆,跟谁包剪锤?赌是艺术,你当小孩子玩耍呢?” “您说怎么赌?” 老木沉下脸来,庄重地说:“赌心!” “赌心?把心挖出来下注吗?” “你有几颗心够赌?赌心就是双方轮流破题,心理先崩溃的一方为输。” 量小说:“赌注再翻三番。” 貔貅说:“赌多少由你定,但赌前要验资。” “验资,你有么?” “你看好了!”貔貅轻击两掌,便有十多个人抬着九大箱珠宝上来。 “我的比你重,担不过来,一处庄园别墅!” “也好,就移到你的庄园别墅去赌,我还正愁没地方住。” 庄园别墅十分开阔,两套小楼建在东西两处,之间是一个花园,四周是果林树木。 量小站在门口对貔貅说:“怎么样?” “好大的一所庄园,用来作赌注实在是可惜。” 量小拍了拍跟着抬来的箱子说:“这送上门的财宝才是可惜。” 老土看了一圈,看到庄园别墅里一棵大树下的石桌,就说:“就用石桌子,我们赌九局,每箱子财宝算一注。” 貔貅一边答应一边加快了脚步,他眼盯着西边的那把凳子,谁知老土却抢了先。貔貅只好叹了口气,他是赢家,位子自然是输家先选,既然最好的已经被占,只好退而求其次,侧身向北,老木笑着弯腰坐下。老火坐了东方,貔貅转了一圈别无选择地坐在南方。石桌子正对着红瓦小楼,红色的楼栏映着太阳光,正好折射过来,貔貅感到头昏。 有人送上了一盘烧豆,一壶茶和四个茶杯。 老火侧着头说:“貔貅,你已经输了一招,你知道吗?” “还没开始吧?” 老火笑了一会才说:“你忘了我们的赌法了?你是上一场的赢家,身藏金气,可坐在了南方,南方火于你不利。” 貔貅这才明白三位老赌在玩五行术,迟疑一下才说:“学习了,果然是前辈高人,这才坐下就开赌了,算我输了一局。” 量小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吆喝:“大脑壳的人,把财宝抬一箱子进来!” 坐在北边的老木,眯眼看着貔貅,也并不说话,貔貅与老木对视了一会,心想原来已经说好轮流破题,该轮到我出题了。貔貅便想出了一个让对手无法回答的题目,开口道:“请问老木,金居南方,如何破解?” 老木突然用手指着貔貅的鼻子说:“小小赌雏,才几斤几两,你也配问我问题!” 貔貅暗道这算什么赌界前辈,轮流破题懂不懂?我出的题不但不作答还训人,心中不由火起,拍着石桌子猛然站起,刚一张嘴,却觉得眼前晕眩,显然被对方术力催动。 老木见貔貅捂着头又坐了回来才说:“心脏同样属火,刚才你怒火突燃,损金耗气,你又输了。” 貔貅这才反应过来,赌场之上阴冷凶险,稍有疏忽就被陷进去,而且最怕被对方看清路数。他沉下气来,向量小一招手。 量小的嗓门更大了一号:“再抬一箱进来,放到堂屋去。” 伴着貔貅一次次落败,伴着老土自信的笑容占据了整张老脸,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悄然无声地聚拢着,屏住呼吸聆听赌界高人的对话。 貔貅连输八局! 老土先干咳了一声说:“现在开始最后一局。” 貔貅十分礼貌地说:“老先生,我是输家,申请加注!” “多少?” “我赌这座庄园。” 量小说:“大家作证,貔貅要赌这座庄园,如果他输了,飞天府就是我的了!” 貔貅说:“愿赌服输,就以飞天府和野鸭塘庄园别墅为注。” 量小和貔貅在赌书上签上字,交给公证老头。 老土缓缓把头放正,脸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众人看了也是心中一震,“啪”的一声,老土说的一个字闯进了每个 人的心中:“捭!” 貔貅知道自己所处劣势位置,金被火克,十分小心低调回了一个字:“阖。” “开知存亡之户。” “合达出入之理。” 世界就在他们两人的问答中静止下来,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随声音流动,心跳与呼吸也变得整齐划一。老土眼皮也不眨一下,声音平稳有力,“捭之贵周。”貔貅入定般闭起了眼皮,内视全身五脏六腑,尽量不惊动任何一个与火字沾边的器官,“阖在其诚。” “言也。” “默也。” “阳也。” “阴也。” “始言财利。” “终默弃损。” “阳动而得烈焰如火。” “阴止而藏柔情似水。” “阴阳相求。” “捭阖方圆。” 两人一对一答,各自守着自己的局,又尽量寻求着破解对方之法。老土终于出了一口长气,像梦游回神一般说:“果然是后赌之秀,深得鬼谷子先生真传绝学。老土就陪你过过招,请那位看热闹的帮个忙,抓一把盘子中的炒豆。” 一个年轻人就抓了一大把炒豆。 老土说:“猜单双,你先。” 貔貅这次十分小心,先发动衍术引导,双脚五趾抓住大地之土,睁开眼睛自信地说:“双!” 全场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这一个字却关系到一大座庄园。 老土停了一会,说:“也是双数。” 两个猜成一样,老火说:“重抓。”年轻人把手打开,将炒豆放回盘中,重新抓了一把。 老土说:“单数。” 貔貅不动声色:“我还猜双数。” 老土说:“再拿一个空盘子来。” 貔貅看到太阳终于落在了墙外,风吹土生,长条形的嘴上有了笑意:“放在里面的才算数。” 年轻人反手悬在盘子上空,慢慢松开,炒豆“哗啦”一声下落,貔貅的眼睛突然凸起来,一粒落入盘子中的炒豆,像长了腿一样,反弹起来,跳在了盘子外的石桌子上,打着转。 年轻人迫不及待地开始数起来,“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围观的人也在数着:“四十,四十五,四十六!貔貅胜!” 掌声一下子爆发了,全场一片叫好声。 (未完待续) 第十八回 兄弟联手 英雄无畏 hand in hand 十年前,蔓海流行喘病,无药可治,眼看瘟疫就要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李郎中整夜不睡觉,一连三个月,眼睛都陷下了一个坑,终于研究出了预防瘟疫的办法,用果根泡米酒,早晚各一两可防喘止咳。蔓海没有果根,李郎中就决定到北海去移植果根。临走时李时厚的阿妈说什么也不让李郎中走,她说一个人去北海太危险,大龙帮早就想对李郎中下毒手,自从倪盖被依依撕了,倪瓜就把怨恨发在李郎中一家人身上,好不容易逃出来,这次回北海,万一碰上倪瓜,他们人多势众,可怎么办?李郎中见妻子态度坚决,就表面上答应暂时不过海,再想想别的办法。李郎中趁妻儿睡了,就偷偷走了。蔓海八千里,按正常航程,往返需要半年时间,可李郎中一去就没有消息。李时厚就想过海去找,阿妈听了更加伤心,成天哭泣,并说只要阿厚过海寻药,她也不活了。李时厚不敢去,后来看到倪瓜一伙也进了城,心里松了口气,但一年过去了,依然音信皆无。李时厚不由心中着急,天天在各个码头等候,等着李郎中的突然出现。李时厚去得最多的是沧浪码头,等累了就在高处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他总觉得李郎中就要回来。一个打渔翁天天从这里经过,总会看李时厚一眼。有一次打渔翁伤了腿,李时厚主动过去为他检查,发现是脱臼,就让老人抱住大树,手拉着打渔翁的脚脖子,用力蹬拉,然后,用力一拍。他让老人走两步,打渔翁就笑了,脚好了。打渔翁说真是神医妙手,李时厚说自己这两下子不行,家父才是神医,只是一年多没回来了。打渔翁听了,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 以前有一场大雾,打渔翁曾遇到一个要过海的中年郎中,一定要过海。他打了一天渔,也没有鱼上网,就在最后一网时,拉上来一个死尸。尸体浑身的肉都被打烂了,骨头也是碎的,但认得出是那个等船的郎中。李时厚听着听着就流泪了,问打渔翁后来怎么样了?打渔翁说还能怎么样,入土为安,埋在了这棵大树下。李时厚回头发现果真有一个土堆,上面长满了野草,已经看不出是个坟墓。打渔翁说中年郎中也不知得罪了什么恶人,得到如此厄运,埋他是发现岸边有一把药锄,那是中年郎中身后背的那把,老渔翁最后又把药锄也埋了。李时厚用小药锄挖了一会,果真挖出了一把药锄,抹去泥土,锄头上有一个“李”字,与自己小药锄上的一模一样。李时厚跪到坟前大声哭喊,谁丧尽天良,杀了李郎中。李时厚哭得死去活来,并发誓要找出凶手,手刃仇人。 春节刚过,蔓城瘟疫爆发,老弱者死去了三分之二。 敢当听了十分难过,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百年。” 李时厚说:“可到现在也不知杀害父亲的凶手是谁。” “总有一天能找到,你现在又会武艺了,手刃凶手是早晚的事。” “原来习武只为了少交税费,防范劫匪。今天能助你下海与毒龙作战,心中非常激动。” 敢当听了,也很激动,朗声道:“此行凶险难测,蔓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园,何苦要冒此凶险?” “蔓海不是我一个人的家园,是大家共有的家园,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各尽所能,兴利除害。” “好样的,有你这番话我就更有信心了。” “要找一个生死相依的人极难,今日同往,兄弟同心,齐力措金。” “阿厚,今夜我们就闯一闯龙潭虎穴,纵使失败,也会为后人留一条降伏毒龙的前车之鉴。” 两人飞身跃上圆木,相互对视,相互欣赏地点头微笑,合力挥篙,驶入蔓海。 水在旋转,伴着狂涛巨浪产生出巨大的离心力。敢当与李时厚根本无法向毒龙靠近。 “巨木蕴力,反击苍穹。”敢当突然飞起,再从天而降,挥动双掌,连续拍击巨木的一端。巨木顿时直立水中。 “有来有往,青云直上。”李时厚也飞上半空 ,然后,从空中冲刺而下,用单掌撞击巨木,巨木迅速沉下水中。 借着巨大的浮力,沉到水下的巨木又从水中箭一般飞射而出。两人急忙盯住巨木,随巨木飞行。雷鸣闪电中,巨木载着敢当与李时厚向毒龙落水处飞去。 岁土太过, 雨温流行。 岁土不及, 风乃大行。 乘风而去,耳边风声呼叫,两人体验到与暴风雨抗争的痛快,一同高唱,豪歌当空。 大起大落乘大风,斩妖除魔炫长空。 宁折不弯英雄气,随波逐流死不从。 凭着闪电,敢当清楚地数清了云柱的数量,共有四条。巨木终于飞进了龙卷风,在半空中疾速飞旋。 “我下风内斗龙,你在空中观战。”敢当边说边飞身下落。 闯进龙眼,风速更疾,即使借着闪电,敢当的眼前也是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毒龙已出现了,如怪蟒般缠住敢当,敢当凭感觉感到了对方的气运流动,东躲西闪。 毒龙占了上风,高兴地唱了起来。 身要颤,步要转,二手忽闪神要战。 圈绕步,步偕身,用指抢喉稳准狠。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由于风声掺杂,敢当又无法确定。 旋转的飓风,旋转的水涡。敢当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渺小。水幕冲天,风力无法抗拒,他随水浪旋转,头晕目眩。转了一会,他又惊异地发现,旋涡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正向他合拢。 水幕中露出了颜色各异的脑袋,长长的,挂着沾须。有的头上还长着鹿角,眼睛凸出眼眶,像一个个的灯笼。大嘴张着,整个脑袋像是分成了两半。无数的触手在沸腾的海面上此起彼伏,上下挥舞,诡异地舞蹈。 敢当四下惊觉地张望着,闪躲着,分神思考的一瞬间,一只触手闪电般伸长,“砰”地粘到他的脸上。敢当急忙后退,那只触手却甩不掉。他顿时觉得全身寒毛直立,心头寒冷进来。他用手一抓,那触手如同冰冷的鼻涕,从指缝中挤出来。再用力一扯,触手像皮筋一样越拉越长,根本无法使力。 所有的触手挥舞的更快了,颤抖着指向敢当的各道大穴。 敢当拔出七星宝剑,双手抱紧,随风旋转。粘在脸上的触手才缩回去。他定了一下神,盯着四周的触手。 毒龙已使出了神蛇练目,一只触手直取敢当的双眼。敢当使出铁板桥让过,挥剑便斩。触手软软的,不但无法斩断,反而被触手缠绕,一时收不回来。敢当心想当年采柳条,遇到柔韧度极好的垂柳扯不下来,他就会先将柳条像拧麻花一样拧紧,然后,用力一拉,柳条才会断开。想到这里,他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拧着七星宝剑,触手被拧的缠绕起来。敢当猛然后拉。 一个长着鹿角的脑袋抖动着,一尺多长的大嘴滴下了粘液,七星宝剑上的触手蛇一样抽回去了。 又有一个惨白的,光秃秃的长形脑袋咧开了嘴狞笑。嘴里喷出长长的烟火,敢当急忙沉下水中避过。火苗在水面上,“啪啪”炸响,一股热气升腾起来。 敢当露出头来,水面奇热无比。他双脚用力一蹬人就跃出了水面,仗剑直刺那个喷火的脑袋。 惨白的,光秃秃的长形脑袋一下就缩回去,但一只触手却贴着水面伸长,绕过敢当的脊背,向上回卷,一下抓着了敢当后背,尖尖的指甲像三个称钩,插入敢当的后心。敢当觉得寒彻肌骨。“嗤”的一声,敢当背上的一块肌肉被撕了下来。 握着肉的爪飘向惨白的,光秃秃的长形脑袋,把肉放进了嘴里。长条的嘴咀嚼着人肉,粘液与血水滴下,一段段被风吹飞。“噗”,惨白的,光秃秃的长形脑袋晃起来,把嚼碎了的人肉与粘液一同喷出来。 敢当闪躲不及,被喷了一脸的血肉粘液,不由一阵恶心。 惨白的,光秃秃的长形脑袋说: “你算什么人?肉是酸的!” 敢当顾不上疼痛,将腰间的绳索向天上抛出,大喊一声;“接住。” 李时厚接住绳索,被敢当牵引而飞了很长时间后,又甩回蔓海岸边。 “快把我背到飞天府。”敢当道。 李时厚看到敢当背上血肉模糊,忙揭开破了的衣服:“怎么伤成这样?” “被毒龙抓的。” “毒龙还是三指。” “三指?” “是三指,上面三道沟都看见骨头了,下面抓掉了一团肉。我先给你包一包。” 李时厚迅速为敢当点穴止血,上了药,由于伤在背上,经过包扎后整个人像一个大蚕茧,看上去很吓人。 海浪比屋顶还高,扑过来,得意的怪笑声随浪头一同打过来。 李时厚背上敢当就跑。刚跑几步李时厚就停下了,他看见前面的黑影摇摇欲坠,疑是毒龙。他放下敢当,说你等着。 敢当不顾疼痛与李时厚并肩上前,等接近黑影,同时出手将对方擒住。黑影大叫一声,吓得两人连忙放手。 那个人竟然是量小,他神志不清地说:“你们要干什么?” 李时厚说:“量小,我还要问你要干什么?” “先赢后输,可恶的貔貅,你等着,我马上就有钱了。” 李时厚说:“你又与貔貅赌博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是请高人与貔貅赌,你怎么知道?” “琦奇都说貔貅有些神奇。” “琦奇,你说琦奇?我就要赢回来,让琦奇看看!” 敢当说:“量小,钱是身外之物,有无都一样,反正你是当差的,饿不着你。” “不一样,赢不了貔貅我还有什么脸见琦奇?阿厚,你别看我现有没了本钱,明天就有了,明天就赢给你看。” 敢当说:“明天怎么会有钱?难道把你的别墅也卖了吗?” “别墅值几个钱,我早就把它输了。我要的是大钱,让你们双眼瞪出来满地打转的大钱!”量小说着向海边疯狂奔跑。 敢当说:“回来!你去哪?” 李时厚说:“你这么重的伤,还是别管量小了,我们去哪?回济心堂吗?” “不,到飞天府门口再背我。” “为什么非要去飞天府?是不是为了见漪澜?” “漪澜现在是大嫂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漪澜本来就和你青梅竹马,漪澜嫁给飞天,那是在你死了的前提下。说不定你这次回来,漪澜改变了想法,改嫁于你。” “你怎么能这样想?” “不是我想,人人都会这么想。最合适的人就应该在一起,结婚并不一定有真感情。” “这次去飞天府决没想过是为了见漪澜。” “哪是为什么?” 李时厚来到飞天府来不及敲门,使出一招大甩手破门而入。 堂屋内灯火通明,飞天正在与漪澜对饮。看到敢当被背进来,急忙起身离座,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时厚说:“太可怕了,敢当伤势严重!” 敢当被放在太师椅上,眼睛闭着,有气无力地说:“我们不自量力,欲降服毒龙。” 飞天说:“兄弟雄心令人佩服,只是屠龙大事也该考虑周全些才是。” “谁知毒龙如此厉害,这次伤重,恐有性命之忧。” “你一定没事的,别乱讲。” “大哥素来对小弟恩重如山,请大哥把众兄弟叫来,与小弟道个别,这一阵子多有打扰。” “说什么话,我这就叫他们来。” 听了飞天的话,下人出去了,不一会,幻蒲牢来了,如烟来了,其他六人却没有来。敢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花挂在眼角,在场的漪澜与如烟已哭出声来。 敢当被安排到厢房休养。 飞天说:“你就在这安心养伤,老九这几天也回来了。” 敢当说:“听说老九一直在海外,手气无人可比。” “他生性好赌,从小就钻研这门学问,以前也是逢赌必输,家产输光了才不敢回来,什么赌神运神的我才不信。” “在东南一带,财界之中,貔貅的名声最响,想必是老九了。” “赌也有名声?我就对他不感兴趣,夜不归家,白黑颠倒,六亲不认,只管输赢,手气再好有什么用?” 幻蒲牢说:“也别说没用,老九这些年不盗不抢,日子过得好,名气越来越响,还是靠了手气。” 飞天说:“在海外我不管,在蔓海就不让老九逞能,他手气好,赢我们的钱,难到我们欠他的?” “老九回来可真要开开眼界。” 飞天说:“这号人不见也好,听说回来了,可他是回到了附近的赌场,打个照面就不见了人影。” 幻蒲牢说:“敢当这次算得上是个除龙英雄了。” 飞天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敢当兄弟你好好静养,过一会来看你。” 李时厚始终陪在床前,他看到众人走后敢当的眼才睁开。 “你真的怎么样?” “没事,你是个郎中,如今又有武功,习武之人难道是纸做的。抓去两斤肉,三日长半斤。” “我看了你的伤口,又上了药应该无事,你刚才装的那么像,倒让我吃惊。” 敢当问道:“你在空中发现什么没有?” 李时厚道:“什么也看不清,但似乎感到有好几条毒龙在一起,左摇右摆与你搏击。” “我看到的是四条龙。” 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