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意》 第一章 往事依稀 一 在“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年农历二月——青黄不接的二月的某一天,有个小生命在靖西市西郊的一个村庄里呱呱坠地。在他那毫无根据的哭声里,仿佛弥漫着对那个年代遍地流行的饥饿的恐怖。这个小生命后来有了一个名字,就是“王在原”。 靖西市位于大西北高寒地区,属地级市。该市西临边州,东接秦州,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又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咽喉通道。据史书记载,明朝开国元勋徐达曾率兵在靖西某地和元朝残余势力展开过一场大战,最终大败元军,为明王朝稳固西陲立下了汗马功劳。 靖西市所在的地区遍布荒山大沟,常年干旱,在历史上素有“苦甲天下”之称。该市由于严重缺水,谈不上有什么工业。所以,靖西地区百姓的生活水平历来是很低的。王在原上学期间曾经根据花儿的调子,作过一首花儿歌词,读来还蛮有趣的。后来每当朋友或同事聚会时,王在原喝高了酒,就会情不自禁地唱起来—— 十年九旱着日子穷, 娶不上媳妇心里空! 天边的白云哎飘远了, 哥哥的苦比那胆汁还要浓! 靖西市西边,由东到西北方向的内关乡是一条大约六十里长的河谷平地;从市区到大约二十里处再分岔到西南方向的清泉乡又是大约五十多里的河谷平地,这些平地可算得上靖西地区的“平原”,这里老百姓的生活状况比山区相对要好一些。 清泉乡原来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池,里边是满满的清亮亮的泉水,这些泉水沿河道一直流到靖西市。王在原小时候家就在这条河边。那时候,河里的水在冬天要结很厚的冰,这时,王在原就会跟上其他小朋友,到河里去滑冰、玩耍。到了天暖的时候,这条河则是清水常流,里边还有很多鱼儿游来游去。现在,这个大水池早已干涸,这条河也自然早已没有了水流。 王在原的童年,那是一个既明朗又沉重、既幸福又饥饿的年代。 那时,父亲常年卧病不起,哥哥姐姐都还小,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力。在那个“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的人民公社时期,举国上下的“大好形势”解决不了眼前的饥饿。当时,一个家庭中劳力的多少,是很重要的,直接决定着家庭的生活状况。所以,那时王在原家里特别贫困。 王在原母亲没有文化,是一个在旧社会缠了脚的小个子女人;但是,她同时又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农村妇女。由于王在原父亲常年患病,所以,家里家外都得她扛着。比如,在子女的上学问题上,王在原父亲非但毫不关心,反而横加阻挠,说什么家里没劳力,挣不上工分,念什么书呀。由于王在原母亲在生产队里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头,所以,铁了心千方百计东凑西借硬是供子女上学。虽然,由于王在原父亲的阻挠,王在原大姐没有上成学,但王在原他们其他几个兄弟姐妹还是不同程度地都念了些书,尤其是王在原,还破天荒地在他们村子里第一个考上了大学。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三年困难时期,王在原所在的那个生产队里好几个身强力壮的人都先后饿死了。但是,由于王在原母亲勤劳而富于智慧,所以一家五口人全都度过了那三年的饥荒。 那时,由于极度饥饿,王在原母亲常常两眼无神,身体无力。而生产队里不少人竟然以为脑子出了问题,所以对她干什么倒不在意。因此,王在原母亲抓住这个机会,想方设法弄来了不少充饥的东西。 王在原多次听过她母亲讲的过去的一些经历。 每当夜深人静月亮最亮的时候,她就揹上揹斗出发了,要么到生产队的地里挖几个洋芋,要么去生产队的社场里偷偷弄点粮食。有一次,月亮升得很高的时候,王在原母亲揹上揹斗出发了。过了河,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社场里。王在原母亲找来找去,找见了一堆秕谷子,赶紧就往揹斗里装。装满后,她跪下去刚要揹揹斗,只听后面慢悠悠地传来一声:“你要干啥?”王在原母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是给生产队里看社场的人。那个人也善良,只是让她把东西倒下,赶紧回家去,过后再也没提这事。 还有一件事,王在原从她母亲身上看出了她所具有的非凡智慧。 五八年“大跃进”吃食堂时,家家户户都响应号召把自家的锅碗瓢盆连同本来就不多的粮食都上交到食堂。但是,王在原母亲一反众人的做法,在夜深人静时,往自家后院的地下偷偷地埋了不少粮食。恰恰是这些粮食,在帮助家人度过紧接着到来的饥荒中,起了关键作用。 王在原母亲还常常说到王在原父亲在那饥荒年月里对他的一些伤害。每当深夜,王在原母亲担惊受怕找来吃的,做好以后先要端给王在原父亲。王在原父亲先是二话不说就吃,吃完后就开始祖宗八辈地骂她,骂她胆子太大,并声称第二天要把她交给生产队队长。王在原母亲每当说到这里时,眼泪止不住就流了出来。王在原说,他母亲大约在五十岁左右以后,跟他父亲分居,而且跟他父亲连话都很少说。 王在原母亲虽然没上过学,但深知为人处事的道理。她平时很注意结交朋友,帮助他人。在那饥荒年月中,她还帮助救活过好几个人哩。后来,有些她结交帮助过的人反过来又帮过王在原家不少大忙。 王在原母亲在晚年,笃信基督教,为了看《圣经》,她在七十岁以后,还认识了不少字哩。 王在原的父亲高个子,长脸,在民国时期上过高小,应该算是他们村子里老一代人中的一个念书人。王在原父亲有两个特长:一个是会写祭鬼神的祭文,一个是会写毛笔字。村子里要是谁家搞迷信活动,就会找他写祭文。一般情况下,王在原父亲都会一口答应。过春节时他还常常给自家和别人家写对联,而且字还写得不错。 王在原父亲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讲笑话闲聊。当他身体和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如果身边有合适的人,就会和他们聊起来。王在原父亲说话声音很大,好像生怕人家听不清。而且他说话兴致一上来,就会高声大嗓,旁若无人,一阵说到秦皇汉武,一阵又说到忠诚良将,一阵说到过去的大户人家,一阵又说到过去的雇农穷汉,一阵模仿这个人说话的腔调,一阵又开那个人的玩笑。这时,旁边听的人一会儿伸直脖子竖起耳朵静听,一会儿问这问那,一会儿又哈哈大笑。别人如果听得越投入,王在原父亲的精神状态就会越好。 不过常言说得好:“乐极生悲。”当王在原父亲的兴致达到极点时,往往会因为某个原因而急转直下。这时心情也不好了,头也疼了,腰腿也不合适了,最后连路也走不成了。如果这时正在生产队的劳动场地,或者是包产到户以后在自家的田地里,那肯定就得家里人用架子车往家里送。这样时间一长,人们心里也有了数。当王在原父亲说话说到极为高兴的时候,就会有人在旁边悄悄地告诉另外一个人:“你看着,过一会儿王家爸的身体肯定就不行了。”而且,这样的预言往往是百分之百地准确。 由于王在原父亲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在家里人正忙农活时,他不是生事,就是生病,真可以说,家里人对他是烦透了。 后来,为了多挣点工分,正在念初中的王在原哥早上要到生产队干一会农活再去上学;晚上放学回来,也是赶紧往队里跑,看有没有活干。王在原清楚地记得,他哥晚上放学回来时,问家里有没有吃的,王在原说,只有炒面,他哥就气呼呼地拿上农具,出门走了。因为那时家里除了吃饭,平时吃的只有炒面。天天吃炒面都已经吃烦了。所以,在孩子们中间,王在原常常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为了挣工分,王在原十二岁时,在两个假期就已经开始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王在原和其他孩子跟上生产队的大人们在田野劳动时,头顶是蓝 天太阳,周围是大山环抱。在还是小孩子的王在原的心里,与其说那时的劳动多么艰苦,倒不如说他是在亲身经历一个又一个的童话故事。 当农历六月份拔麦子的时候,虽然有时在这个地头望不到那个地头,但经过生产队队长和大人们三两句话的鼓动,王在原的心里立刻就会产生一种豪迈的感情。此时此刻,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课文中写的长征途中的红军英雄。一番奋力拼搏之后,终于拔到了地头,这时王在原心中的喜悦与兴奋之情,丝毫不亚于电影中打了胜仗的战斗英雄。 那时,离王在原家不远,有一个部队。部队里经常会放电影,而且有很多是战斗片子。于是,王在原和孩子们下午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就有了一个美丽而光辉的目标,那就是在散工之后可以去看电影。队长也很懂得孩子们的心思,鼓励孩子们快快干活,并向他们许诺,早干完,早散工。于是,孩子们你争我赶,提前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连饭也顾不上吃,就一声吆喝,向部队一溜烟飞跑而去。他们来到部队里放电影的水泥篮球场时,先找到一块好地方,然后挤在一起坐下。一边自由自在地互相说着闲话,一边等待着电影的开始。如果正好碰上战斗片子,那他们的兴奋与快乐就会一直延续到深夜的梦里。那时,王在原看过的南斯拉夫的《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以及国产片《红色娘子军》《洪湖赤卫队》《平原游击队》《回民支队》《红日》《铁道游击队》等等,都在王在原幼小的心里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直到现在,王在原说起来,都是如数家珍。 大约是王在原在上四五年级的时候,他们那里来了一些铁路工人,好像是给铁路上引水的。有几个人住在了王在原的家里,他们带的录音机、照相机、手电筒、暖壶、牙刷等等以及《红岩》《青春之歌》《水浒传》《西游记》一些书,都让王在原感到新奇不已。那时,王在原学习很好,“三好学生”的奖状贴得满墙都是。由于王在原学习好,又特别懂礼貌,很招他们喜欢。这使王在原充分地感受到了一种做人的自豪。 有一次,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工人对王在原说,他没有儿子,叫王在原问他妈,看愿不愿意让王在原做他的儿子。王在原很是兴奋,心想,要是做了这个工人的儿子,就会有许多好吃的好穿 的,那该多好啊。最后,他还真的高高兴兴地去问他妈哩。 还有一次,一个工人把王在原叫到他们住的房子里,让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放开录音机,让王在原大为吃惊的是,录音机里竟然传出了王在原的声音。还是孩子的王在原,把录音机和收音机分不清楚。他还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像收音机里的声音一样,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为此,他还兴奋激动了好一阵子哩。 最难忘的是,有一天,一个姓周的大个子工人,领了王在原他们一大帮孩子,跑到山顶上去放风筝。当时,孩子们跟上周师傅争先恐后地往山顶上跑,那个高兴劲儿,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最后跑到山顶以后,周师傅把他亲手制做的一个大蝴蝶风筝放开。由于山高风大,风筝很快飞到空中,随即越飞越高,最后几乎变成了一个点。孩子们的心仿佛也随着风筝不停地往上飞,最后一直飞到了云彩的上面。 后来,这个周师傅还亲自出面,给包括王在原家在内的几户最贫穷的人家拉上了电灯。 现在,这些工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王在原每每想起他们,心里就会产生强烈的思念。 二 由于王在原父亲经常生病,所以性情古怪暴躁,平时对孩子们的吵闹非常厌烦,甚至动不动就打骂王在原他们兄弟姐妹。王在原现在说起有些事,别人也会感到很好笑。他说,他小时候在院子里玩,如果听见他父亲在炕上不停地呻吟,他就感到心里踏实;如果听见他父亲拄着拐棍下炕,他心里马上就会紧张起来。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在原才知道,他父亲长期得病的原因有三个:一个是解放以后,村里划分成分,他们家差一点被划成富农,因此,王在原父亲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第二个是,解放后不久,王在原二叔被提拔为区委书记,上边州培训学习,不幸得了急性阑尾炎而去世,给王在原父亲带来了重大的打击。第三个原因是,在反右派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每次批斗会,因为王在原父亲是中农,在他们队里成分最大,所以要陪斗。这使得他父亲受到了不少惊吓。王在原成年以后,慢慢发现,他父亲的病,心理因素往往要大于生理因素。因为王在原父亲平时只要和家里人一生气,就会发病睡上几天。 由于王在原父亲常年患病,所以,他对子女的学习也不怎么关心。但是,他在解放前的高小上过几年学,文史方面涉猎较广,再加平时跟别人聊天,总爱说起秦皇汉武、忠臣良将、才子佳人、阔佬富汉之类的趣事。所以说,这对于王在原今天能够成为一个爱好文史的语文工作者,影响是很大的。这或许应验了“身教重于言传”的古语。就这一点来说,王在原还是很感谢他的父亲的。 王在原说,那时他哥在他的心里,好像代替了他父亲的位置。王在原哥中等身材,到了中年,胡子头发长得很凶,又不爱收拾,所以常给人一种蓬头垢面的感觉。 王在原哥初中毕业以后就回到生产队务农了。因为那时正是“文化大革命”,王在原哥就是在学校里也没学下多少知识。因此,他对王在原的学习抱有很大希望,经常鼓励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当科学家。 记得小时候,王在原哥经常会把王在原带到生产队饲养员的屋子里。饲养员屋子里的炕非常热,经常会有一大批年轻人——王在原哥的同龄人在晚上来这里玩赌钱的游戏。他们的游戏其实很简单,先由一个人把一个硬币弹起来,在桌子转动,然后用手心压住,叫别人猜是正面还是反面。猜准了就能赢钱,猜错了就要输钱。王在原哥会不时地叫王在原猜,说孩子的运气比大人好。王在原赢了,人家就会给钱;如果输了,人家有时候哈哈一笑,就不要了。王在原的直接参与,使他充分感受到了农民身上的那种朴实与豪爽。 王在原哥上初中时,篮球打得特别好,经常参加校队外出比赛。回到生产队务农以后,不仅在劳动中吃苦耐劳,而且为人朴实厚道,人缘很不错,所以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 王在原说,有一年,他们搬了家。新房子里没有门扇、窗扇,到冬天真是冻死人了。但是到了夏天,一遇到下雨,就会有一大帮村民来到他们家,也没个凳子坐,就靠着四周的墙蹲下来,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笑聊天。他们一会儿说庄稼农事,一会儿谈国家大事,一会儿又说八卦风水,一会儿一个开另一个的玩笑,那气氛真是热闹极了。王在原还说,柏拉图看到这种情形,肯定要重新改写他的《理想国》;如果陶渊明在那时候他们的村子里生活,肯定不会写什么《桃花源记》。 后来,因为家里太缺粮食,生活太苦,王在原哥竟然产生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他和生产队里另外两个关系非常铁的穷哥们私下商量,把生产队要上交的公粮给偷了一些。结果,很快被派出所侦破,三个人先被拘留起来。王在原哥心想,这事最初是由他起头的,就主动坦白了整个犯案过程,并承担了主要责任,最后,被判拘留一个月。王在原说,那时他看到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心里隐约意识到,他哥大概是出了什么大事。但究竟大到什么程度,还是孩子的王在原并没有去多想。 过了一个月,王在原哥被放出来以后,母亲想方设法借了些小麦面,一连几天做白面馍和白面饭——那时最好吃的饭和馍,王在原也跟着美美地吃了几天。他哥出的事,在还是小孩子的王在原心里早已淡忘,倒是这些好吃的着实让王在原高兴了好几天。 到后来,生产队包产到户以后,王在原哥爱上了赌博 ,先是摇单双,后来又迷上打麻将,给家里带来了很多麻烦。直到现在,只要一提起赌博,王在原哥的两眼很快就会放出光来,然后笑眯眯的,要么认真听,要么手舞足蹈地讲。一些赌博的事,从他的嘴里一出来,仿佛变成了一个个传奇故事。 王在原小时候脑子很聪明,他哥还会经常让王在原给生产队里他那些朋友讲算术题,由此,他会经常得到人家的夸奖。后来,生产队包产到户。这时,王在原也上了初中,而他的兴趣逐渐转向了语文和历史。有时,王在原跟上他哥去劳动,他哥就会让他讲《水浒传》《三国演义》以及历史上的一些故事。王在原就一边干活,一边模仿小说中的语言,不停地“话说”这“话说”那,俨然像个说书人。王在原哥的这种做法,使王在原对文学和历史的兴趣比以往更加浓厚了。 大概是由于王在原小时候的家庭对他的影响吧,在他们生产队里,王在原第一个考上了大学;过了若干年,王在原的侄女,即王在原哥的女儿也考上了大学。这对王在原家来说,也算是天道开眼,苦尽甘来。 第二章 大学时代 公元1986年8月初,王在原接到了高原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这意味着他正式考上了大学,也正式脱离了社会的最底层。此时此刻,王在原春风得意,家里人欣喜万分,邻里乡亲那是打心眼里羡慕。 说实话,那时王在原从小学到高中,学习目标并不像现在的学生那样明确。现在的学生上学,中考目标是考个好的高中,高考目标是考个大学——甚至名牌大学。在家长、学校、社会的合力作用下,这样的目标那是如日中天,无时无刻不悬在学生的心头。而王在原那时努力学习,成绩突出,最主要的动力应该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要说有什么目标,那是到了高二高三时,才有了比较明确的考大学的意识。为什么这样说呢?用王在原自己的话说,那时他觉得衣服没有其他学生穿得新,吃的比其他学生粗糙得多;由于营养不良,身体又没有其他学生健壮有力;再说长相也一般,说话也不像有的学生那样伶牙利齿。一句话,那时王在原心里深深地感到,自己是处处不如别人。只有学习成绩好,才使老师看起他,学生尊重他,这使王在原在心理上充分地获得了一种做人的尊严。而且,随着从小学到高中的时间的推移,王在原的这种从学习中得到的尊严也随着茁壮成长。最后,临到高中毕业时,这种尊严几乎在他的心里长成了一棵人格的参天大树。 说起这些时,王在原常会提到两件事。第一件是,王在原说,他在中考前填报志愿时,看到什么“中师”“靖中(靖西中学)”“二中”的一些名词,实在弄不清楚它们之间的区别以及各自的重要性。最后,王在原看到那些初三的补习生填报的第一志愿不是“中师”,就是“靖中”,于是他也照猫画虎地像他们这样填好了志愿。于是,王在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考上了靖西市最好的中学。 王在原说起第二件事时,脸上常常会显出一种十分得意的表情。那是他们上高一时,学校在全年级搞了一次各学科的竞赛。结果,王在原的语文以八十九分的高分名列全年级第一。而这次考试,全年级总共才及格了五名,第二名也不过才考了个六十九分。这次考试,王在原几乎是名扬全校。那时,几乎所有的高中学生和所有的高中语文老师都知道,靖西中学高一年级有个语文才子名叫王在原。王在原在上高二时,班上的女生给他起了个“秀才”的外号,主要原因也在这里。 王在原的大学生活,可以用这几个词来概括:激动、欣喜,失落、无聊,随心、自由。 王在原来到高原师范大学报到,那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第一次来到大学校园,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简直就跟到了神话世界一般。大城市的那个“大”,大学校园的那个“大”,真让王在原一时半会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王在原内心的那种激动、欣喜自不必说。 然而,过了几个礼拜,王在原内心的那种激动与欣喜很快便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浓重的失落感。 首先,大学校园里的那种严重的浪费现象,使王在原刚到大学后在内心深处对大学产生的那种神秘与崇高的感觉很快就淡褪了。每当开饭时,食堂的饭桌上以及地上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扔弃的食品。尤其是食堂外面的马路两旁,开饭以后就会出现蹲着吃饭的长长的两排学生。每当他们吃完饭离开以后,马路两边就会留下长长的两道食品…… 这时,王在原就会想起高中时的艰苦生活。记得刚上高一时,王在原连一两毛钱的洋芋菜都打不起,只能吃从家里带的馒头和咸菜。那时,学校食堂考虑到学生困难,允许学生往灶上交玉米面,做成玉米面馍以后,切成方块提供给学生。这种馍还挺好吃的,不知什么时候,学生给这种馍取了个十分有趣的名字,叫“黄团长”。可能是学校食堂没有做好防潮的工作,后来,学生打来的“黄团长”里面,竟然有很多虫子。慢慢地,学校食堂里就没有了这种“黄团长”。上了高二以后,由于学习分外紧张,为了身体和精力,王在原便向他哥提出,要上教师灶。教师灶的伙食要比学生灶好得多,经常可以打上油饼、韭菜饼以及臊子面等,但是,伙食费要比学生灶贵一些。那时,王在原家里虽然很困难,但一经王在原提出,他哥便一口答应。不管是从家里凑,还是向外人借,王在原哥一般都能保证提供王在原上教师灶的伙食费。那时,不管是上学生灶的,还是教师灶的,都很少出现浪费食物的现象。王在原看到大学生浪费食物这么严重,在心理上真有些不习惯。 王在原还记得,他同宿舍的大学同学段武军,吃馒头时不爱吃皮,就把皮剥下来,扔到垃圾框里。王在原和他个人关系很好,觉得扔掉实在可惜,就经常让剥下来后放到自己的饭盒里。这样时间一长,他们之间竟然形成了一种默契:一个剥,一个吃;一个剥得天经地义,一个吃得也好像义不容辞。听王在原说,有一次,另外一个来自农村的同学的父亲来看这位同学。中午在宿舍吃饭时,当这位老父亲看到王在原的那位同学把剥下来的馒头皮扔掉时,不觉惊叫一声:“啊哟,这个娃娃怎么吃馒头像吃煮洋芋一样啊!来来来,把你剥下的馒头皮放到这里吧。”这位老父亲说着,便伸出自己的碗。这位老父亲的朴实厚道,一下子惹得宿舍里的几个同学大笑起来。 其次,在大学里每个学生几乎都是从各地各学校选拔来的优秀学生,真可以说是华山论剑,各有绝活。而在大学校园里,大学生施展才华的机会和空间很多,擅长摄影的可以参加摄影协会,擅长书法的可以参加书法协会,爱好文学创作的可以参加文学社,甚至爱好跳舞的可以参加舞蹈协会,爱好武术的参加武术协会……王在原语文功底很好,硬要说他有什么特长的话,那只能是文言文了,但大学里又没有个“文言文协会”。这样一来,王在原一下子感到自己好像从中学里荣誉的云端一下子跌入到了大学里平庸的谷底,王在原几乎觉得自己百无一能,成了一个凡夫俗子。于是,一种浓重的失落感蒙上了王在原的心头。后来,王在原能迷上围棋,其实也是这种失落感逼出来的。刚开始,班上下围棋的人倒也不少,但王在原凭着那种执着劲儿,坚持到最后,竟然下成了班上的最高手,就是在系里也一时小有名气。 再次,在上大一大二时,王在原经常失眠、流鼻血,使他深感痛苦。这种情况除了青春期的心理压抑,也与王在原当时缺乏生活和医学方面的常识有关。由于经常夜里失眠,白天他自然就会感到精力不济,不管听课还是看书,大脑里总是一片昏昏沉沉。于是,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王在原便养成了大量喝茶的习惯,而这又反过来加重了他的失眠。由于经常失眠,很容易导致上火,于是自然又加重了鼻子流血的病症。与此同时,王在原想,自己是不是身体太虚弱了,才造成这种情况?于是他又买来六味地黄丸以及人参片什么的,一顿乱吃。结果,使他的鼻子流血的病更为严重了。 大概是上高二时,有一次夜里大约五点多时,王在原鼻子一下破了,鼻血滴滴哒哒流得很急,一时没办法行动,而其他同学又都睡得很沉。王在原心想,就让流上一会吧,时间长了总会止住。但是,一直到天亮,鼻血还是没有止住。这时,宿舍的同学一个个都先后醒来了。他们一看,王在原在地上竟然流了那么一大片血,都吓了一跳。其中有个叫黄学兵的同学,看到这种情况后,自告奋勇不去上课,把王在原领到校医院。不料,校医院的大夫治了半天,也没有止住。这时,大夫建议,让他们转院。于是,黄学兵又把王在原转到了校外的一所很知名的大医院。 这里的主治太夫不费吹灰之力就查清了病因,说是鼻子流血,有了出血点,要用烧灼术治疗。只见太夫取来酒精灯,接着把一根不粗不细的铁丝的一端放在灯上烤了片刻,然后伸进了流血的鼻子。不过一 会儿,太夫说好了。下来以后,有不少同学开玩笑,说王在原的鼻子非常人能治,大概是找了一个焊工给焊住了。果然,经过这次治疗,王在原鼻子流血的病比以前好多了。 还有,王在原刚上大学时,对大学老师怀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感。但是,上了一两学期的课后,王在原的这种崇敬感很快便淡化了。他觉得,大学里有的老师业务过硬,敬业精神很强,但有的老师不过也就那样。 王在原记得,有一位老师给他们上《现代文学研究》的选修课。本来,这门课是王在原特别感兴趣的,但是,这位老先生上课,风格始终如一,那就是照本宣读。每节课这位老师一来,先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抓住眼镜腿,往上扶一扶,然后打开预先写好的讲义,开始一字不变也一字不漏地往下读,一直读到下课。这样上了几个礼拜的课,有些学生习惯,可有的学生越来越不满意。于是,上课逃课的、睡觉的渐渐多了起来。而且,每当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时,有的学生便开始敲桌厢。敲击声小而少时,这位老师便外甥掌灯——照旧,继续读他的讲义;当敲击声大而多时,这位老先生便不得不停下来,抬起来头来,静静地往下看一会。当他看到学生安静下来时,便又开始宣读讲义。王在原说,一学期下来,他好像进了一趟监狱。 还有一位讲古代文学的老师,刚开始上课时,看起来气宇轩昂,声音也很宏亮,给学生的印象还不错。但是,每当他讲到某一个文学家和他的作品时,就开始花很多时间,讲他的父亲、母亲及祖父或者其他什么人。还有,在讲某一篇作品时,往往抓住作品以外的某个细节,要考证老半天。好不容易刚刚回到作品中,一不小心又拐到作者的父亲或祖父身上去了。当这位老师上课时,王在原他们班上有的学生就会开玩笑,说不知道这位老师究竟是研究文学的,还是研究考据学的;是研究伦理学的,还是研究历史学的。听王在原说,这位老师的课,他们班的学生还能忍耐着听;可是到了他们下一届学生,这位老师上课就不那么如意了。最后,经过一帮学生的强力“动作”,不得不忍辱“退位”。 凡此种种,使王在原很快就感到了一种浓重的失落感。说起大学生活,王在原的总体感受是漫长、无聊。 那时,高原师范大学学生宿舍区的院子比较大。院子里有两个大花园,里边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另外,还有几棵峭拔的柳树,冷冷清清地独自在那儿生长着。除此而外,就是几栋饱经风雨的灰色的学生宿舍楼。要是在上课期间,由于大多数学生都去了教学楼,整个院子里便显出一种清静,很有点深山古刹的清幽味儿。要是在中午或晚上,学生下课回来,这时,男男女女,来来往往,院子里便一下子热闹起来。 为了排遣这种无聊,那时候,大学生发明了种种办法。像打球呀下棋呀看电影呀进录相馆呀还都是正常的,无可非议的。让人感到好笑的是,他们还发明了一些很古怪的方法。例如,拿望远镜看楼下的女大学生;逃课在宿舍打扑克牌,或者出去逛街;约三五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喝冷饮…… 王在原也不例外。记得上大一和大二时,王在原他们住的那栋楼紧挨着女生楼,每当中午和晚上放学时,便有很多女大学生络绎不绝地从楼下经过。这时,王在原他们就会拿起望远镜,一边仔细观看每一位漂亮的女大学生的脸蛋和体形,一边还不失时机地吼上两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每当楼下的女大学生听到楼上的歌声时,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这时,王在原他们就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在原本来就不擅长体育,对体育运动也缺乏兴趣。但是,由于实在无聊,他开始跟上班上的一些学生踢足球。每次踢球,王在原缺少应有的速度,动作也不够灵活,只能当后卫。但是,王在原还是踢得很认真,踢得如醉如痴。他觉得奔跑起来的那种感觉很好,当他一个大脚开出球时,心里便由衷地产生一种满足感。那时,王在原常常剔着光头,每次晚饭后,便抱起足球,约上几个同学来到操场,或者开几个大脚,或者为了抢球,自由自在地奔跑一阵。有一段时间,王在原由于踢球过多,晚上睡到一两点时膝盖剧烈地疼痛。开始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疼得实在不行,就起来在楼道优哉游哉地走上一会。后来知道了原因,王在原便减少了每次的运动量。 和王在原常踢球的球友,其中有一个就是黄学兵。黄学兵高个头,圆脸,不胖不瘦,平时笑嬉嬉的。黄学兵比王在原还喜欢足球,他跑起来时就会很自然地扭起水蛇腰,速度也不怎么快。但是,黄学兵抢球的动作要比王在原灵敏得多,所以有时他还会当前卫。 黄学兵还有两个爱好,就是下围棋和练字。刚开始,他的围棋是班上最好的,下了一阵后,就不下了。黄学兵的字写得的确很一般,但是,他曾经一度痴迷练字。每次饭后,他都会摆好纸笔,正襟危坐地写上几页毛笔大字。后来,上了大三后,黄学兵和街面上的痞子来往比较频繁,经常和他们一起打麻将赌博,最后,系上发现后还给了他一个处分。上了大四后,黄学兵又伙同街面上的痞子,偷学生的自行车,然后到外面倒卖。终于,临毕业前,被学校开除。 后来,黄学兵的家人给他在边州市某个监狱找了一份看管劳改犯的工作。现在,他的工资待遇比王在原要好得多。有一次同学聚会,王在原还遇见了黄学兵,他看上去还是笑嬉嬉的。大概是经常在室外工作的缘故吧,黄学兵的脸色看起来黑黝黝的。他们在一起,不管是抽烟喝酒,还是办事花钱,黄学兵都比王在原他们气派得多。 算上黄学兵,王在原的班上总共有六十八个学生。由于学生多,关系复杂,很不好管理,四年之内王在原的班上竟然换了两任班主任。王在原的班上很有一些削尖脑袋往上爬的学生,他们不是当了班干部,就是当了系学生会的干部,平时似乎过得比较风光。除此而外,大部分学生都是各行其是,普普通通,默默无闻。记得王在原上大三时,正是一九八九年发生学生动乱的时候。他们班上有一个叫孙立民的小个子男生,整天抱着一大摞报纸,往校广播站写批判学生动乱的文章。王在原开玩笑说,真没想到,他们班到了大三,竟然出了一个笔杆子。 孙立民大学毕业以后,由于学习成绩和思想品德“双优”,被分配到省政府某个部门。王在原后来从三十八中调入三十三中时,还求他给白校长说过话。当王在原拨通孙立民的电话以后,孙立民很热情,对王在原的请求一口答应。最后,他又在电话里反复告诫王在原,一定要听领导的话。孙立民还半开玩笑地对王在原说:“老王啊,在单位学会做人,可是一门大学问啦!如果领导说‘苍蝇’,你就要赶紧说那是一只又大又黑的大‘苍蝇’;如果领导说‘蝴蝶’,你就应该赶紧说那是春天里一只最美丽的‘蝴蝶’。”说得王在原哈哈大笑起来。 尽管王在原感到大学生活漫长而无聊,但是,他又觉得大学毕竟有别于中学,那就是自由的空间比较大。所以,在大学的四年里,王在原还可以自由、随心地做一些自己的事。 那时,王在原经常会和他的同学或老乡去看有关“霹雳舞”的电影或晚会演出。当时,社会上很流行霹雳舞。王在原虽然跳不来霹雳舞,但他特别喜欢欣赏,而且喜欢得几乎有些着迷。那激昂的旋律,梦幻般的舞台氛围,魔术般的舞蹈动作,常常使王在原的灵魂发生持续的震荡。尤其是到了演出中途,当所有灯光熄灭以后,往往会出现一束仿佛月光般的微光,自上而下投到舞台。这时,一个黑衣舞者就会随着《猛士》音乐,开始如幽灵漂游于荒原一般,展现他魔术般的舞姿。每当这时,王在原的灵魂仿佛被舞台上的那个“幽灵”摄走了,而后随着他一直漂游到一片月 光昏暗而又了无人迹的无边旷野…… 除了看霹雳舞,王在原时常会逃课,要么独自一人到校园附近的农家田地里去漫步,以调节自己纷乱的心绪;要么躺在宿舍里阅读叔本华、佛洛伊德以及尼采的著作。到了大三和大四,王在原又开始热衷于做生意。这是后话,这里不再多说。 王在原对他们那个大学的班级是很不满的,包括自己,他觉得每一个学生都是那么地缺少大气,缺少崇高的理想。临毕业前,王在原在自己的学生留言本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本班为高原师范大学中文系八六级普通班,两个班主任,六十八个学生。阴阳 相齐,群龙无首,致使乌烟弥漫了四年,致使小毛虫峥嵘了四年,致使四年临了、 离开校门时,一个个都成了混蛋! 王在原还写了一首打油诗,以告别自己的母校: 四年修道皆成幻,千里求学俱为空。 细雨骑驴归乡去,寄情荒山任尔穷! 第三章 心空阴霾 王在原现在在边州市第三十三中学工作,具体职业是中学语文教师。 最近,王在原看上去总是与以前有所不同,似乎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爽气。原来,这要从他多年来患有前列腺炎说起。 一般男性得前列腺炎,大约是在四十岁左右,而王在原刚过20岁,就已经得上了这种病。当然,这是王在原后来才弄明白的。 王在原经过全面分析,认为自己过早得上此病的原因,大概要从四个方面说起。 其一,那时农村里大人看重男孩子,也最疼男孩子。他们疼男孩的方法,不像现在的大人,给孩子买新衣服,买各种好吃的零食,带孩子逛公园,玩游戏。他们疼男孩有一个奇怪的方法,就是在平时尤其是晚上睡觉时抓摸孩子的小鸡巴。如此常抓常勃起,可能是引发前列腺炎的原因之一吧。 其二,王在原内心敏感、细腻。早在上小学时,看到哪个女孩子穿着新式,看起来漂亮,内心就会激动,一激动,小鸡巴自然就会勃起。就是看到电影中青年男女恋爱、追逐、嬉戏的镜头时,王在原的小鸡巴也常常很快硬绑起来。这种情况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这大概是过早引发前列腺炎的又一原因吧。 其三,那时整个社会还很封闭,很保守。虽然经过“文革”时期评法批儒运动的冲击与洗礼,但王在原的父亲还是特别古板正统,好像在孔夫子门前接受了“男女有别,长幼有序”的严格培训,其思想观念样样合乎圣经贤传。 比如,谁家的女人顺从丈夫,勤劳贤惠,他就会认为这是好女人;谁家的女人不受丈夫的管束,刁蛮霸道,他就会觉得这个女人糟糕;还有谁家的女人爱跟男人打打闹闹,他就会觉得这个女人不像话。 再比如,谁家的孩子听大人的话,爱干农活,见了长辈能主动问候致礼,他就会赞不绝口;谁家的孩子贪玩,不爱干活,又不懂礼貌,他就会认定这个孩子没多大出息。父亲的这些观念,日月既久,潜移默化,最终影响到王在原做人处事的准则。 王在原上小学时,由于家庭贫穷,营养不良,使他身体瘦小虚弱。所以老实规矩,见了女孩子会感到羞涩。上了初中后,由于生理发育的缘故,虽然有时会在心里暗暗地喜欢某个女孩子,但受他父亲那些观念的影响,要么不跟女生来往,要么歧视甚至欺负女生。上高中后,他不敢再欺负女生,但与女生授受不亲的这种习惯却保持了下来。 记得高一第二学期,王在原与县城里一个很擅长体育、身材很健美、学习很差的女生坐一排,每次这个女生来到王在原桌边一站,王在原就会马上起来,往旁边一闪,这个女生就进去一坐。如此整整一学期,王在原跟这个女生没说过一句话。当然,这其中可能还有王在原作为农村学生心里感到自卑的缘故。 后来上了高二,王在原进入了文科班。由于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尤其是语文、历史在文科班学生中独占鳌头,使他在全年级赫赫有名。这样,无论男女生都喜欢接近他。更有几个在王在原看来有些如今“野蛮女生”味道的女同学,很喜欢跟王在原打交道,并给他起了个“秀才”的绰号——这个绰号很快传得遐迩闻名。她们的大胆泼辣、率性洒脱,极大地冲击了王在原的封闭心态,改变了王在原内心的压抑状态,使王在原一下子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长期以来,王在原内心的这种封闭压抑与他天生对女性的敏感细腻及后来青春期的躁动混合作用,可能是过早催生出前列腺炎的又一原因吧。记得王在原在上初三、高中以及大学时,经常头疼失眠,鼻子流血,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注脚。 其四,虽然高二以后,王在原跟女生的交往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虽然这时王在原的青春期躁动越来越剧烈,但两个原因,使得王在原的内心更加压抑。 一个原因是,王在原出身农村,贫寒的家庭境况,低贱的社会地位使他终日刻苦攻读,立志要考上大学,以此来改变自己,也回报家庭。所以,他不能像有的男生那样过分接近女生,甚至陷入早恋。 这使王在原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压抑感。 大约是高二第二学期吧,王在原心里暗暗喜欢上一个家住城里的女孩。那个女孩中等偏高个,长着一张十分好看的嘴巴。尤其是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几分机智与灵秀。她的性格稳重但不失活泼,十分调皮却又懂得尊重和关心他人。这个女孩子也很爱接近王在原,下课时,常常跑过来和他说话;上自习课时,坐在窗户边的她不怎么爱学习,就背靠墙无所事事地坐着,当王在原看她时,她也会将目光投来,随即两人就会相视一笑。从那时开始,王在原便开始经常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偷偷地想这个女孩子。尤其到高三时,一方面,王在原极力将心思用于学习,而一方面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单相思越来越厉害。走在校园的路上,王在原就会下意识地想,会不会碰见他的这个梦中女孩;下午临上课前,他在教室门前跟其他同学一起等着上课,而心里好像时不时地在盼望着这个女孩子的到来。如果这个女孩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管跟他说一两句话,还是对他微微一笑,都会让王在原激动好长好长时间。一方面是紧张的学习,另方面又是刻骨的相思。这使得王在原的失眠症也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在高考两三周之前,他不得不将高三的复习停下来。 记得高考录取通知书来了以后,王在原和另外一个同学还去了一趟这个女孩子的家里。当时,这个女孩还给他们买来了酿皮,用来招待他们。最后,听说王在原没有粮票时,又主动送给了他五十多斤的粮票。这又使王在原在单恋她的同时还多了一层对她的感激之情。 在王在原就读的高原师范大学的斜对面,有一所大专院校即边州财会学院。这个女孩当年考上的就是这所院校。这个女孩比王在原报到时间早,当王在原到边州时,这个女孩跟另外一个同学就给他领路帮忙。过了两个礼拜,这个女孩又过来看他。在大一和大二,王在原对这个女孩的相思比以前更加强烈了。但是,王在原是一个理性比较强的人。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个女孩要比他提前两年毕业,而且她家的经济状况要比王在原好得多。王在原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根本没有那种可能性。所以,一方面是苦苦的相思,另一方面又是极力的自我克制。这使得那时的王在原整夜整夜地失眠。随着频繁的失眠,王在原的鼻炎也理严重了,鼻子经常流血,让他苦不堪言。王在原到了大三,这个女孩也毕业了,而且很快就结了婚。再后来,听说她们一家去了海南。这时,王在原的心里一下子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解脱。 另外一个原因是,王在原由于家庭贫穷,生活条件艰苦,在上大三大四时,也始终未能遇到恋爱对象。虽然王在原跟女生的交往比以前正常得多了,而且由于常年严重的压抑以及青春期渴望,王在原到大三以后还常常主动接近女孩子,说笑打逗间,不乏大胆冒失之举——因为那时男性青年普遍信奉“男孩不坏,女孩不爱”的信条,然而,直到大学毕业,王在原始终没有找到女朋友。 与此同时,王在原似乎感到了身体某种异常的变化,比如,当他想到男女之事时,或读到文学作品中描写性爱的情节时,或看到漂亮女孩的性感部位时,下身不再像以前那样迅速勃起。这时,王在原心里似乎产生了一层浓重的阴霾: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别人所说的“阳痿”? 这种正当青春期需要恋爱而未能恋爱的压抑情况,可能是王在原过早患上前列腺炎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吧。 王在原毕竟是上大学受了高等教育的。后来,他一方面自己看医书了解,另一方面求医问病,终于弄清楚,自己是过早患上了男性病——前列腺炎。再者 ,王在原从事教师职业,毕竟坐的时间远远多于站立行走的时间,这又使他的前列腺炎长期迁延难愈。正因为这种病的影响,使王在原结婚后跟妻子的性生活,一直处于勉强维持的境地。 王在原跟妻子张艳恋爱的时候,免不了时常亲热拥抱,但王在原明确感到,自己的下身经常毫无反应。后来,王在原干脆以实相告,以求得张艳的理解和支持,这果然没有影响到他和张艳的正常恋爱。当然,这在张艳方面,也有两个原因。一是张艳年龄已不算小;二是当时张艳的亲朋好友中有一种传说,就是根据她例假经常不正常的情况,说她可能是一个石女子——不能怀孕生孩子的女子。当然,这种说法张艳自己那时也无法否认。 后来,听王在原说,他和张艳的新婚之夜,他们什么没做,第二、三个晚上也是如此。后来,张艳晚上要么很迟回家,要么就住在朋友家。 王在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下决心要改变这种状况。于是,向张艳坦诚地谈自己打算求医治病的想法,并表示了自己的决心和自信。张艳表示理解和支持。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医院——华夏男性专科医院。根据医院介绍资料,主治医师是一位临床经验十分丰富的专家。经过几天精心治疗,王在原病情逐渐得到好转,先是由无法勃起转为早泄,再后来是逐渐能够进行正常的性生活。 王在原每每想起治疗的情景,真是清晰如昨。当时,医生让他跪在齐腰高的案子上——经过第一次治疗,王在原知道疼痛难忍,所以,他一边咬紧牙关,头顶墙角,一边做好心理准备,跪着等待治疗。医生便用一个大针管,很快地扎入屁股下面的会阴处,然后注射。那种疼痛,用锥心刺骨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此后,王在原跟张艳的性生活,有时正常,有时不正常,如此十多年,直到最近。 近两年来,王在原发觉妻子变化很大,诸如注重减肥,注重衣服款式,每天晚上坚持做面膜等等不一而足。更有甚者,经常跟一帮男男女女酗酒,泡歌厅,晚上一两点回家是常有的事。还有,热衷于网上聊天,跟网友在手机里一聊有时长达一半个小时。而且,近两年来,张艳还学会了抽烟,并且烟瘾越来越凶。这让内心敏感的王在原不能不疑心重重。为此,他们没少发生争吵。每次王在原提出来,张艳就会大发雷霆,甚至是对王在原吼道:“王在原,你知道吗?你的猜疑是最伤人心的!我告诉你,你没有干涉我跟别人交往的权力,你也根本无法禁止我和别人交往。” 有几次,王在原和张艳竟然吵到了快要离婚的地步。王在原心想,毕竟十多年了,孩子也大了,经历了十多年风风雨雨的婚姻、家庭,难道会因此而毁掉吗?王在原自身有一种十分难得的品质,就是具有敢于承认现实和改变现状的巨大勇气。他暗下决心:必须要改变自己,改变妻子,稳固自己的家庭。 于是,王在原多方搜集关于能够根治前列腺炎的医疗方面的各种信息资料,但最终的结果无不让他深深地感到无可奈何。因为宣称能够根治前列腺炎的医院实在不少,而且为了收揽患者,在中医医理方面进行了既深奥又繁琐的论证,但说到最后,费用一律不低,大约在七八千到一万多元。鉴于自己的经济条件,王在原只能望洋兴叹。 不久前一次偶然的机会,王在原看到报纸上大版面宣传德国生产的“情达”胶囊的广告,说是含有什么什么天然成分,服用多少分钟后见效,第一次性生活可达多少分钟,第二次又可延长到多少分钟。再说价格也就是个每盒几十元。王在原不觉动了心。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先买了两盒,出乎意料的是,效果真的还不错。 第一次服用后,王在原和妻子的性生活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第二次竟长达四十几分钟,而且中间变换了多种姿势与动作,直到两人精疲力竭。这既让张艳由衷地满意,又使她感到不可思议。王在原当然是只字不提,决意要保守这个秘密。王在原自然也是喜形于色,情不自禁地说,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但是,张艳的那些反常的行为还是时有发生,这在王在原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也使得王在原对于生活产生了一种迷茫感。 常言道:“久病成名医。”王在原固然连医生也算不上,更不要说什么名医了。但由于王在原长期以来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倒使他积累了不少的医学知识。王在原自小身体一直不好,小时候经常会感到头晕;再大一些,经常鼻子流血;高中和大学以后,除了鼻子流血,还经常失眠。上大二时,王在原开始习练一种名叫“内气运行法”的气功,一直坚持到现在。同时,他还读了一些中医书籍,对人体经络穴位了如指掌。王在原的同事有时得个咳嗽气喘或腰酸背困之类的什么病,王在原都能运用经络气血理论,一会儿说到任脉,一会儿说到督脉,一会儿说到足阳明胃经,一会儿又说到巨阙穴,一番详细的分析论证,说得真是头头是道。现在,学生上课睡觉是一种普遍现象。王在原曾给其他老师介绍了一种方法,让发困的学生先在后脑勺找到玉枕穴,然后轻轻按摩片刻,学生即会感到头脑清醒,眼睛明亮。有的老师下来一试,还真的有效。如果哪个咳嗽气喘,王在原就会在他的后背上部找到大椎穴,进行按摩。如果哪个落枕了,他就会在脖子右下端找到叫什么肩外俞的穴位,一阵按摩,一阵揉捏。如果腰酸背困,王在原就会说那是督脉和带脉气血不畅,可能因为房事过度,也可能因为过度劳累。方法有按摩、针灸、运动、食补、药补。当然,王在原说:“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动补。”即运动是最好的保健方法。 由于患上了前列腺炎,王在原曾经认真阅读了美国医学家阿诺德·福克斯和拜瑞·福克斯所著的《前列腺疾患预防和治疗的综合性计划》等各种关于治疗前列腺炎的书籍,对前列腺炎产生的原因、各种类别、各种表现症状以及治疗的方法措施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因为气功、中医和西医的综合治疗,王在原的前列腺炎比早些年好多了。 由于前列腺炎的缘故,王在原对中医的那种崇拜之情有所淡化。 但是,在结婚若干年以后,他又经过对古今医书上介绍的各种房中术的研究,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性爱动作和技巧,并简要地概括为“三节四式一十二法四十八动作”。“三节”好像说的是在做爱的前、中、后应该注意的问题和要领。“四式”好像指卧式、跪式、站式、坐式。每一姿式包括多种方法,王在原精简为“三法”。“四式”总起来自然就是“一十二法”。“四十八动作”的内容那就多了,这里不再赘述。王在原曾把他的这一套东西发到中医网站,还受到了网友的普遍关注哩。但王在原搞的这一套东西究竟是些什么货,谁也弄不清楚。 不仅如此,有一段时间,王在原对美国性学教授金赛先生的生平事迹及其性学研究成果津津乐道,时不时在人们面前大讲特讲,说什么美国的高度发达与美国民众的高素质,源于美国历史上的性解放。听来真是玄而又玄。 第四章 苦涩的初恋 那时,王在原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阳痿”,但这并未阻止他的恋爱。 刚参加工作后,他喜欢上自己的一个中学同学。那个女孩身材苗条,线条分明,头发乌黑发亮,扎成一个十分好看的小刷子。大眼睛,小嘴唇,鼻梁稍高,有点像外国女孩,同学们都叫她“玛丽”。玛丽虽然中专毕业,王在原感到跟她共同语言不多,但看自己的这个同学安分守己,性格活泼,身材长相又蛮不错,特别是在一个大企业上班,工作还不错(当时的企业不像后来那样,纷纷破产倒闭),所以王在原还蛮喜欢她的。 于是,王在原先试探着给她写了一封情书,没想到她还回了信。接着,两人见面聊天,加深理解。这样,王在原似乎感到,爱情的鸟儿就要飞临。然而,最后一次见面,玛丽却说:“王在原,我们的事情不成,我妈不同意。”王在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那你能说说,是什么原因吗?”王在原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妈嫌你是老师,家又在农村。”玛丽的语气很平静。 这次求爱失败虽然没有给王在原造成多大的痛苦,但毕竟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他的尊严。经过这次失败,王在原作为一个大学生的那种自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 后来,王在原发现本单位有一个姑娘,身材修长,长相漂亮,穿着入时。再一打听,这个姑娘也出身农村。而且,这个姑娘是毕业于华南某大学的一位理科高材生,但她又强烈地喜欢文学。王在原不觉有些怦然心动。也是“缘分既到,鬼神让道”,王在原先是设法接近,而后一起聊天,再后来表明心迹。不料,这个姑娘也是有意要找一个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男朋友,所以王在原跟她一谈就成。这个姑娘名叫甄梅。 那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像系统化、信息化以及手机、电脑等名词在社会上还很陌生,然而,甄梅虽然和王在原一样,被分配到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的靖西市郊区的这所大专院校,但她谈起这些来思路清晰,头头是道。再加她喜欢文学,擅长写诗,很快甄梅在整个学院成了名星级的人物,就是外单位的一些名流之士,诸如诗人、画家、摄影家等等也都络绎不绝,纷纷前来拜访她,结交她。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情有意探石问路者。 这实实在在让王在原敏感的神经大大增加了跳动的频率。为此,在他们之间引起的误会、争吵也为数不少。每当这时,甄梅就气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训斥道:“王在原,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你是不是把我当婊子看待呀?” 但是,共同的兴趣爱好,相似的生活经历,使王在原和甄梅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他们很快陷入热恋之中。 在他们的恋爱关系确定之后,有一天,阴雨绵绵。王在原下班回到宿舍之后,由于下雨路滑,王在原便想,不如自己动手,随便做点晚饭,一吃了事。但他万万没想到,甄梅心里想他念他,已精心做好了晚饭,在等他过去后一起享用。结果,吃完饭不久,一个女同事前来叫王在原,让他过去看看甄梅,说是她的情绪很不好。王在原赶紧跟这位同事过去,一看,甄梅正在这位同事的宿舍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王在原了解原因后,先是诚恳道歉,然后苦苦劝说,并千方百计地哄她、逗她。这样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使甄梅的情绪稳定下来。 就在这个晚上,王在原才知道,他没有过去吃饭还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甄梅在过去曾有过一个男朋友,也是学语言文学专业的,在另一个县城当语文教师。 当晚,甄梅很动情也很伤感地给王在原讲述了她以前的恋爱故事。 甄梅和她以前的男友曾有长达五年的恋爱经历。在她上大三时,她的男友已经大学毕业,以后开始供她上学,直到毕业。两人经常讨论文学方面的各种问题,有时甚至展开激烈的辩论;有时书信往来,互相交流各自的作品;有时同游名山大川,共同享受大自然带来的快乐。但后来,两人产生分歧,误解越来越深,最终分道扬镳。 甄梅和她的男友最后一次分手,是在一个大雨连绵的日子。 她的男友背着两个大西瓜,冒雨从县城坐火车出发,到甄梅家最近的火车站下车,然后步行二十多里山路,才到她家,跟她长谈两个多小时,试图挽回两人关系。但由于误解难以消除,分歧难以弥合,最后还是话不投机,各奔东西。 她的那个男友离开她家出发时,雨下得更大了。甄梅讲到这里,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对王在原说:“他离开大约十几分钟后,我忽然觉得于心不忍,于是跑出家门,在大雨中连续跑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追上。这时,我眼前一片迷茫,心里特别乱,在大雨中足足站了四十几分钟。最后,我是在昏倒之后,由我哥背到家里的。”据王在原说,甄梅讲到最后时,浑身抽搐,眼泪如注,语不成声。而他自己也说不清,当时到底是受了感动还是刺激,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正是这天的阴雨天气,触动了甄梅的伤心处,引起了她对往事的伤感回忆。 这个晚上过后,可以说,王在原对甄梅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这才更多地知道了甄梅的心路历程,也更深地体会到了她的多愁善感。 第五章 荒山夜行 在王在原和甄梅的恋爱关系确定之后,有一年春节,他决定去甄梅家。 甄梅的家在靖西地区一偏僻山区。如果坐火车去甄梅家的话,从靖西火车站出发,大约半个小时到高明车站下车,再步行两个多小时,最后到她家,这应该是最近的一条路。然而,王在原这次却走了八个多小时的路。 大约在天快黑的时候,王在原到了高明车站。下车后,步行约四十几分钟,就上了山。这时,天色已然黑透。王在原极目四顾,只见大山绵延,沟壑纵横。由于山上冬雪未化,所以一道道山梁上隐隐约约发着极为暗淡的白光。而夹在山梁之间的,则是一道道幽深的山谷。刚开始,王在原对山路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一会儿大步流星地走在山梁上,一会儿又穿行在寂静无声的山谷中。这时,寒夜的风在四周咝咝呜呜地吹着,偶尔会有一只野兔或者山鼠什么的动物“唰”地一声从身边窜过,除此而外,似乎就只剩下王在原的呼吸声与脚步声了。王在原走着走着,他的思想仿佛和冬夜的寒风开始对话。随着咝咝呜呜的寒风的引导,王在原的思绪不知不觉慢慢地飘得很远很远。 记得小时候,大约是王在原上二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王在原的母亲让王在原到两三里远的他表姐家去取一些半新半旧的鞋。那时,王在原的表姐夫在边州某工厂工作,在他们那个地方,他表姐家的生活算数一数二的。他们家经常会把一些半新半旧的衣被鞋帽之类的东西送给王在原家。当然,这在大人看来,还是很实惠的。但是,作为孩子的王在原,背着这些东西,走在路上,还时不时地会碰见这个那个同学,所以,他在心里觉得很丢人。然而,毕竟大人吩咐了,推也推不掉。表姐捆好这些东西后,让王在原背上,然后出发往家里走。王在原走在路上,常常是低着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千万不要碰见哪个同学。王在原心想,当时的那种心情真是好笑。 记得上高三时,王在原和同学们的关系非常好,几乎比亲兄弟亲姐妹还要融洽。有一次,他们一大帮同学,骑着自行车,到一个家住山区的同学家里去玩。刚出发时,他们兴致极高,在公路上你追我赶,身边的田野和远处的高山像箭一样飞速地向身后窜去。他们一阵高声大嗓地说笑,一阵又毫无顾忌地胡喊乱叫上一通,一阵又大声地唱当时的流行歌,那真是快乐极了。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他们就要上山了。那个同学指着前方的山头说,那就是有名的乏驴坡。言下之意,驴走上去都会身疲力乏的。不过,当时王在原他们正是少年时期,血气方刚,他们二话没说,就又开始往前走了。等到了乏驴坡时,果然,那个山坡极为陡峭,几乎跟悬崖一般。这时,他们只能扛起自行车,慢慢往上走。上了乏驴坡,几个城里的学生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王在原他们问那个同学,还有多远。那个同学指着前方的一道山梁,说,过了那道山梁就快到了。王在原他们真没想到,等他们穿过几道沟,越过几道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他们那个同学所说的那道山梁。然后,剩下的路就比较平缓了,可以骑上自行车走了。这样,他们又走了两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他们同学的家里。 到家后,王在原他们心头的疲倦困乏又立刻烟消云散了。紧接着,一个个挤上炕,然后边吃饭边说笑。吃完饭后,又开始喝酒。反正也没老师在场,他们猜拳行令,吆五喝六,跟大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王在原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时,冬夜的寒风也似乎变得愉快起来,在王在原的身边不停地奔来跳去。 王在原的思绪又飘到了刚上大一的时候。那时,初到边州,人生地不熟。有一天,王在原和同宿舍的一位同学相约,步行进城,一是为了熟悉路,二是为了看看沿路的街道风景什么的。他们一边拉拉杂杂地聊着各自的经历以及家乡的风土人情,一边沿大街往前走。那时,王在原他们好像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他们看着沿路的商场店铺也比下面的繁华,人流车辆也比下面的稠密,街道高楼也比下面的高级得多。来到黄河大桥时,大河奔流的景象也是他们从前在小地方从来都没见过的。他们俩越走兴致越高。不知不觉地,两个多小时的路,在他们的又说又笑中,就很快走过去了。这时,王在原心想,那时他们是多么年轻啊! 随着一股寒风迎面吹来。王在原又想到了上学时期的艰苦生活。记得上高中时,为了能集中精力学习,王在原决定住校。他们的宿舍跟教室一样大,睡的是通铺。后半年到了天很冷的时候,学校才发煤。即使生了火,他们依然冷得不行,于是王在原和他的同学就发明了一种十分别致的睡法。方法很简单,那就是他们每两个人把两床被子摞在一起,结伴而睡。这样,就相应地比较暖和一些。那时,虽然学习紧张,但晚上谁也不愿早睡,于是他们就跟校领导打游击战。领导一来,他们就立刻安静下来,假装都睡着了。等领导一走,一个个又把头探起来,要么讲故事,要么说笑话,逗得大伙半天也睡不着。这种情况,真是害苦了那些想按时休息的同学,为此,也有不少同学跟王在原他们发生过矛盾哩。 还有一年高三寒假补课。王在原他们一部分同学搬到新盖成的一排教室里,各自划好势力范围,然后把桌凳摆放整齐,最后拿上自己的铺盖及其它用品住了进去,并开玩笑说这是他们的宫殿。过了几天,一场又一场恶作剧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住在宿舍的同学,等到王在原他们都睡熟后,就在脸盆里端上水,偷偷溜进来,在王在原他们的身体周围,把水倒在被辱上。结果往往弄得他们没法睡觉。还有更恶毒的招,有的同学看到王在原他们最后防备很严,就用簸箕端上泥土疙瘩,乘他们睡到床上后,从窗口一下泼进来,结果,照样是弄得王在原他们无法入睡。最后,王在原他们又发起反击,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宿舍的同学。结果,他们你追我赶,你喊我叫,在整个校园里闹了个不亦乐乎。第二天,校领导来到王在原他们班上,当着班主任的面严厉批评了他们。同时,把王在原他们统统赶回了宿舍。王在原他们的这场毫无理由的游戏才正式结束。 这时,弯弯的月亮高高地挂在蓝蓝的天空,满天的繁星一个个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好像在极力表露着自己的心事似的,四周山梁上的雪光也好像变得清亮了一些。 忽然,王在原又想到了初中时班上的一个女孩子。王在原还清楚地记得,这个女孩子名叫王红卫。她高高的个头,大眼睛,头发梳得很漂亮,脸型、气质有点像毛阿敏。王红卫快乐时,活奔乱跳;生气时,班上的那些十分调皮的男孩子也怕她几分。记得有一次,一个每次考试都得零分或一两分的调皮男生欺负她,最后惹恼了王红卫。她一下子怒气冲天,一边大哭大骂,一边把每个桌厢里的学生书包抽出来,不停地向那个男生用力砸去。终于,把这个男生给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再也不敢吱声。由于王红卫爸是部队团长的女儿,所以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很新式很时髦的。那时流行喇叭裤,每当王红卫穿上喇叭裤时,她那两条大腿是那么地显眼,那么地吸引人。王在原那时会不由自主地时常看她想她,不论是那水灵灵的两个大眼睛,还是那张十分好看的嘴巴,尤其是轮廓很清晰的两条大腿,都是那么深深地吸引着王在原的心。后来,王在原给我说过,这个王红卫曾经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每次梦醒,他都会感到手心出汗,心跳加速,与此同时,心里还会感到一种淡淡的惆怅。初中毕业后,据说王红卫她们家搬到四川去了。从此,王在原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任何音信。 又一股寒风迎面扑来,王在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这时,王在原又想起了上小学时发生在离校门口不远的一件事。 大约 在三年级时,有一天下午,突然,王在原听同学们说,学校门前不远的那口大井里淹死了一个人。这时,正是课外活动时间。于是他们一大帮同学争先恐后地跑过去看。只见那个死人已被打捞上来,衣服裤子湿透了,脸和手脚泡得涨乎乎的,样子怪吓人的。随后,他们听说,那人是生产队里的一个饲养员,前两天偷了生产队里的几揹斗铡碎的麦草,生产队里的领导发现后,正要开会商量解决的办法,而他因为心里害怕,就跳井自杀了。那时,王在原和他的同学们都觉得,这个饲养员可能就跟平时在学校开“批斗会”时站在会场前的地主、富农等坏分子一样。要不然,他怎么会偷生产队里的东西呢?怎么会害怕得要跳井呢?现在想来,王在原觉得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幼稚,而那个饲养员又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啊! 那时,王在原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女的,平时收拾得很干净,上课管学生很有一套办法。王在原记得,有一学期这个班主任给他们宣布了一个新规定。就是每周周末由全班同学选一个学习、纪律、卫生各方面最差的同学,然后让这个同学站到教室前面的讲台上,最后由全班同学冲上去,或者大声责备他给班级抹黑,或者对他吐口水,或者对他拳打脚踢。直到这个学生哭得眼泪成线,鼻涕成串,大家这才慢慢住手。接下来,还得由这个学生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认错误,表决心。没想到,这样一来,班上调皮闹事的学生竟然越来越少。但是后来,王在原也记不清具体是啥时候,班主任的这个奇怪的规定竟然悄无声息地取消了。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狗叫声。王在原的思绪又回到了冬夜的这条山路上。王在原心想,那时,他那个班主任可能是从那个年代的“批斗会”受到了启发,从而发明了那种“独特而奇怪”的教育学生的方法吧。 王在原边想边走,这时,他越来越觉得路有点不对劲。随后,王在原看到前方的一条山沟里有灯光闪闪烁烁,怎么看怎么都像甄梅家住的那条山沟。于是,王在原沿沟中的小路往下走,等走到了沟底,向人家一打听,才知走错了路。于是他只得又往山梁上走。王在原到了山梁后,继续往前走,又接连走错了两三条山谷。最后,王在原忽然看到一条山谷,特别像甄梅家所在的那条山谷。为了加快速度,王在原沿着山梁从田地里往下连奔带跑。地是秋天刚犁过了的,既松又软,奔跑起来倒也轻松。等到了谷底,王在原看到前面有一块平展展的农场地,顷刻之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家的炕一般,一口气奔过去,躺在场地上,美美地休息了一会。然后过去敲开门,一问,又不是。不过,这次王在原碰到的这户人家,正好知道甄梅家。他们给王在原喝了一碗水后,就打发一个孩子领着王在原去了甄梅家。 到家后,甄梅一听王在原的述说,似乎有点生气,轻声责备道:“你看你,又不是没来过。怕是你遇到鬼打墙了吧?” 王在原常常觉得,女人,有时像一个苹果,清爽甜润,令人回味;有时则像一个萝卜,虽有辣味,却有益身心;有时像一个香蕉,绵软顺口,而不失香甜;有时则像一颗李子,酸涩而又爽口;有时像一个桔子,果肉虽凉,其性却热;有时则像一个无花果,虽能看,却不能食。说实话,王在原在内心深处还是比较喜欢香蕉般的女人。但是,命运好像总爱捉弄人,王在原先后遇到的甄梅、张艳,她们性格中无不带有几分钢筋火药味儿。 甄梅妈看到王在原这一夜才到家,就赶紧做好了饭。王在原吃完饭后,跟甄梅以及她们家里人闲聊了一会,然后就和那个孩子一起睡下了。 第六章 无奈的失恋 随着王在原和甄梅恋爱的进展,王在原把宿舍调整到了甄梅的宿舍跟前。这时,王在原对甄梅的了解也越来越全面。甄梅个性极强,跟人说话充满自信,仿佛自己的话是句句真理,至于别人所说的话,哪些平常,哪些精辟,哪些深邃,那还要根据她自己的标准来判断。甄梅跟人交谈,话到投机处,往往喜形于色,不容别人插嘴,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将自己的想法一口气说完。如此时间一长,王在原也感到了她性格中单纯可爱的一面。 甄梅的头发一般梳成漂亮的披肩发型。有一次,她不听王在原劝阻,执意要改变发型。结果,她进城烫发不满意,回来后气得不行,一边又哭又骂,一边拿梳子不停地猛砸自己的头皮。直到第二天,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甄梅的着装也往往与众不同。夏天喜欢穿旗袍裙,那色调、图案、款式常给人一种和谐到极致也美到极致的感觉。晚春初秋时节,甄梅则喜欢穿一套西装裙,色调、款式也往往是别出心裁。有人看到甄梅的穿着不同于众,时间一长,一些不三不四的议论也不期而至。对此,甄梅没有听见则罢,一旦进入了她的耳朵,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若找到那人,自然免不了要义愤填膺地哭闹一番。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甄梅的极端任性。说起甄梅的极端任性,王在原给我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有一次,国家教委检查组来学院检查工作,晚上,院领导要求青年教师尤其是女教师进城陪领导跳舞娱乐。王在原对这种活动向来不感兴趣,而甄梅却不同。她一口气跑来,找到王在原,对他说:“王在原,晚上我们去跳舞吧,这是接近高层领导的一个很不错的机会,说不准对我们将来的发展和前途大有好处。”王在原只是沉默不言。 甄梅没想到王在原是这种态度,说完,一甩手就走了。到了晚上,由于天冷,王在原早早就关窗锁门睡了。不巧,甄梅把钥匙锁在了自己的房间,幸亏王在原这时和甄梅一起搭锅,有一把钥匙。于是,甄梅来要钥匙,王在原本来就不赞成她去参加这种活动,便不理他。甄梅一连喊了五六声,不见王在原回应,急中生怒,就一拳捣破了窗玻璃。不料,玻璃刺伤了手背,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断。王在原只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却不知道甄梅的手受了伤,还是躺着没动。这时,只听外面的人喊起来:“小王,快,小甄的手破了!”王在原一听赶紧冲出去,其他几个好心的同事急忙领着甄梅去包手,并叫王在原止步,以免使甄梅的心情更加激动。 到了晚上,王在原不见甄梅回来,心想,甄梅的手伤成了这样,该不会去舞场吧?于是,他进城来到了举办舞会的地方。果然,甄梅的手已经包扎好,正在舞场跟舞伴翩翩起舞。王在原不止一次地说,甄梅的这种极端任性,常常使他哭笑不得。 那时,甄梅最喜欢听童安格和毛阿敏的歌。学院的人常常可以看到,甄梅把宿舍打扫干净后,就打开门窗,然后在录音机里放上毛阿敏或童安格的磁带专辑,这时,那优美动听而又略带几分伤感的歌声就开始在周围飘扬回荡。 甄梅不但喜欢毛阿敏的歌,而且对她的个人经历也了如指掌。当她讲起毛阿敏的经历与遭遇时,时而敬佩,时而同情,时而激动,时而悲伤。这时,她一边不停地打着手势,一边不停地变换面部表情,声音是那么清亮,口齿是那么清楚,哪怕就是对毛阿敏没有任何了解的人,听她这么一说,很有可能会情不自禁地随着她进入到毛阿敏的音乐世界。 自从王在原把宿舍调整到了甄梅的宿舍跟前以后,他们的交往比以前更频繁,更接近。由于是小地方,由此引起的风言风语也接踵而至。比如说他们已睡到一起了等等之类的话,不时传入王在原耳中,还有不少人看到甄梅性格外向,又非等闲之人,就多次跑到王在原跟前,提醒他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解释吧,这些人缠得紧;解释吧,王在原又觉得毫无意义。这种对别人私事的过分关注,给王在原和甄梅的恋爱带来了不少麻烦。 由于靖西市地域偏僻,经济落后,这里的民风既有淳朴善良、勤劳坚韧的一面,也有自私狭隘、愚昧保守的一面。 据王在原讲,他父亲三十岁以后,常年患病,身体虚弱不堪,难以承担生产队里较重的农活。在农村里,如果男当家的身体不行,走不到人前头,那他家里的女人孩子肯定就要看眼色,受歧视,在生活中必然要受更多更大的苦。别人不说,王在原的三叔那时是生产队的会计,可谓位高权重,但每次生产队里分发那极为有限的东西,王在原家都不知道。等到知道时,东西已经分发干净。 王在原还说,他在考上大学后,村里人有的拿几个鸡蛋,有的拿几果子,来看看,算是送别,也真够感人的。但是,王在原的亲房,包括他三叔家,在他考上大学前后,没有一个人来问问,或看看。 在这一方面,甄梅比王在原更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她们家在土改中,由于从家里搜出了仅有的几升秕谷,被定为地主。她爷爷挨批斗时,由于个性强,受不了气,唾了人家一口,很快被定为恶霸地主,随后被处决。此后,她们的亲房跟她们家的人形同陌路,见了面唯恐躲之不及,这种情况使她们家也备受艰辛。这种家庭背景及个人经历的相似,更加深了王在原和甄梅之间的认同感。 王在原他们所在的院校是一所办学条件极为简陋的师范类大专院校。该学院位于靖西市西郊五六里处,背靠大山,面朝公路和郊区平川,平川之前是一条常年干涸的内陆河。学院背后的大山,由于多年来人工的不断努力,遍植树木,在靖西市也算得上一道风景线。 学院前方的平川,夏秋季节,庄稼随风起浪,蔬菜碧绿飘香。这是王在原和甄梅经常可以在课余时间前来驻足饱览的田园风光。有时,他们驻足于河边,任凭凉风拂面而过;有时他们漫步于田间小道,感受农家田园的宁静祥和;有时,他们登高远望,看山头田野的疏淡人影……这时,王在原和甄梅的爱情就像庄稼蔬菜一样充满生机,就像风送花香一样沁人心脾。 王在原和甄梅关系的恶化,是在他们恋爱的第三个年头。原因嘛,首先,可能是随着感情的加深,王在原的前列腺炎越来越成为他内心沉重的负担,到后来,他不得不以实相告。起初,王在原买来了几瓶前列康片,吃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他的下身在后半夜或清晨可以勃起,而且还有一定的硬度。有几次,王在原千方百计地哄劝甄梅,想跟她上床。但不知是王在原患有前列腺炎的缘故,还是甄梅在这方面有自己的原则,每次她都会严辞拒绝。这可能给他们的爱情带来了一定的阴影。其次,甄梅越来越不满于靖西市的封闭落后,动了调往边州市的念头。他不断鼓动王在原想办法往省城调,自己也不停地往边州跑,找熟人,探路子。当然,王在原对靖西市的封闭落后也心有不满,但他又不满甄梅的这种过激行为,任凭甄梅怎么说,王在原就是纹丝不动,因而,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由于争吵越来越多,甄梅时而跟王在原来往,时而又宣布终止恋爱关系。 后来,甄梅结识了省人事厅的一个小伙子,可能是希望在他的帮助下能够调往省城,所以跟他加强来往,最后还向他声明,自己是单身。终于有一天早上,学院领导有急事找甄梅,但无论怎么都找不见。这时,王在原正好在门口洗衣服。于是,领导要王在原设法找到甄梅。也怪王在原犯了懒病,心想,甄梅是不是在宿舍睡懒觉睡着了?他抱着侥幸心理,想从后面窗子上看看。正当王在原踩了凳子从后窗向里望时,只见甄梅跟一个小伙子慌忙从后屋跑向前屋。这一看,恰似万箭穿眼,五雷轰顶,王在原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紧接下来,丧失理智的王在原砸窗骂人,大打出手,最终闹得全院沸沸扬扬。两人的爱情,也 正式宣告终结。 事后,王在原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个男的正是省人事厅的那个小伙子。前一天晚上,甄梅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宿舍休息,而她则到另一个同事家借住。第二天早上过来,由于听见王在原一直在外边洗衣服,便没敢出门。但这已于事无补。 第七章 滑稽的调动 人世间的事,往往阴差阳错。 甄梅费尽心机往省城调,却没调成。而王在原后来迫于来自甄梅的压力,也开始往省城联系调动。就在他们关系终止后,王在原在省城联系的单位的调令下来了。王在原心想,“树挪死,人挪活”,反正自己和甄梅的恋爱告吹,在原单位已不好呆,不如借此换个单位,换个地方。虽然王在原在省城联系的单位是一家即将破产的建筑企业,职工已经一连好几个月没见一分钱了,但这毕竟可以让王在原摆脱尴尬的处境,而且还能进省城。于是,王在原开始着手办理调动手续。 就在王在原办理调动手续的过程中,偶然一次机会,他和玛丽不期而遇。这时,玛丽比以前洋气得多了。头发弄成了漂亮的披肩发型,两个乳房更加丰满,而且上部微露,更增添了几分性感的魅力。还有款式新颖的超低领外衣配上十分合体的裙子,使得线条更加分明。总之,这时的玛丽更显出了一种成熟的美。听玛丽说,她们企业目前很糟糕,她很有可能被下岗。由于经济拮据,她晚上兼职在一家夜总会上班。说到这里,王在原的心咯噔一下。 王在原说,他调到省城后,玛丽还给办公室打过几次电话,由于他在外跑业务,都没接上。 开始,王在原找了他的中学同学方弘毅。这时,方弘毅已升为边州市第一中学办公室主任。王在原先没表露调动的意向,只是跟他闲聊,叙叙同学情谊。没想到,方弘毅却开口说,可以帮他调到省城某企业子弟中学。说话间,方主任提到一中学生家长如何尊敬老师,如何送礼不薄。还打开柜子,让王在原看了他积攒的几瓶好酒,几条好烟。随后,拿出半瓶喝剩的五粮液,和王在原碰了几杯。王在原也是好酒之人,但像五粮液这样的驰名好酒,他还是第一次喝到。后来,王在原向老方提到调动的事,老方却提出了种种理由,说难以办成。 王在原没办法,于是找到牛兵。 提起牛兵,他可是靖西老乡中最近五六年大学毕业生中的一个重量级人物。那时,王在原和牛兵都爱下围棋,而且牛兵父亲是王在原中学业务能力很强的语文老师,给王在原和杨金平上过课,而且王在原的同学都说,王在原是牛老师最得意的门生。所以,王在原和牛兵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从大学毕业直到现在,他们一直保持着一种牢不可破的友谊。 牛老师中等个,说话走路沉稳自然。他不但为人忠厚,而且业务功底非常扎实。自从牛兵创办公司开始经商以后,牛老师也正好退休。于是,他有时在牛兵公司用人、经营方面出谋划策,有时亲自出马,处理一些人事方面的问题。可以说,牛老师的深沉稳重,给牛兵后来的用人之道和经营方略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当时,在王在原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自然想起了牛兵。王在原和牛兵在大三和大四还和牛兵合作卖过一阵《圣经》,他们的交情很不一般。正因为这个缘故,王在原决定向牛兵求助。那时,牛兵还在艰苦创业的阶段,住的房子是从亲戚那里借来的,在一幢两层木质楼房的二楼拐脚处。除了楼道行人走路容易发出“咚咚”的声音外,倒也干净整洁。牛兵看王在原亲自登门,又是老相识,所以,当他知道王在原非要进省城不可的意思后,便直截了当地说:“有一家建筑公司,即将倒闭,管理松松垮垮,领导职工现在几乎穷疯了,如果趁此机会,老王能交上3000元的企业风险抵押金,弄个调令是不成问题的。”王在原此时实在别无出路,只好应允。他想,自己的这次调动,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滑稽的调动了。不久,王在原果然调入了这家建筑公司。 这时,王在原所在的这家建筑公司短期内不可能有什么好转,所以,公司鼓励职工自创生路。王在原别无办法,为了生计,只好来牛兵的公司,专跑销售。一个月下来,王在原也能挣400到家600元不等,比起建筑公司来,毕竟强多了。 第八章 王在原卖瓜 王在原敢于往即将倒闭的那个建筑公司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高原师范大学上学时,也产生过经商的理想。他刚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还跟一个中学校友合作卖过一次西瓜。 王在原在靖西市那所大专院校上班后,每周课程很少,闲着没事,再加当时下海经商成风的社会风气的影响,他决定搞个什么生意。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卖西瓜好。一方面卖西瓜所用本钱低,另一方面,正是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不管怎么样,不至于赔本。这时,王在原又想到一个问题。他觉得一个人搞不太好,还是找一个合作伙伴好一些。最后,王在原决定和他的校友陈江合作。 陈江比王在原大三岁,是靖西市一中毕业的一个老复读生,补习了好几年,终于考上了某大专院校的体育专业。看他那个身子骨,就不愧是体育专业毕业的。陈江为人憨厚朴实,很像一个厚道的农民。王在原觉得,和陈江合作,一方面他诚实可靠,另一方面他比王在原的社会经验丰富一些。他和陈江一谈此事,陈江马上同意。于是,他们的西瓜生意就开始了。 王在原花两百元雇了他们单位的一辆东风牌汽车,司机是一位姓严的师傅。严师傅为人豪爽,喝酒总喜欢用吃饭的大碗,打麻将摆牌很利索,赢了不吭气,输了哈哈一笑。他在本院老师跟前,老实本份,印象很好。王在原跟他一起打过麻将,喝过酒,觉得雇他再合适不过了。 那天大清早,王在原和陈江坐上严师傅的车就出发了。出了靖西市以后,汽车沿公路穿行于大山大沟之间。当时,农民的庄稼已经普遍成熟,蔬菜长势很好。汽车风驰电掣般地往前行驶。黄土高原的风,不断地从窗口吹进来。王在原心里感到畅快极了。这时,他突然想起两句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诗:“上帝创造了农村,人类创造了城市。”王在原记得,他上大学时,每回一趟老家,心情就会平静一段时间;但是,当他回到学校,到了城市,他的心情很快就会变得狂躁不安。忽然,严师傅一阵爽朗的笑声,使王在原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他一边和陈江、严师傅又说又笑,一边观赏着窗外的高原风景。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盛产西瓜的安远县县城郊区。 虽然安远县县城比边州市小得多,但如果坐飞机从空中往地下看,它们在地形上还有点相似。所以,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的飞机来炸边州,一时辨不清方向,结果误把安远县城当成边州市给炸了。 当地的瓜农由于迫切地想推销他们的西瓜,对他们的到来非常热情。既切西瓜,又递烟,简直好像接待领导一般。在瓜农的瓜地里,王在原戴着一副墨镜,背着手走来走去,俨然老板一般。严师傅蹲在瓜地边,一边抽烟,一边喝茶。陈江则弓着腰,在瓜地里一会儿拍拍,一会儿瞅瞅,在仔细地检查西瓜的质量。王在原看到陈江的举动,心里很是满意,觉得他没有找错人。最后,他们把西瓜挑好后,严师傅主动过来帮他们往车上装。装好后,严师傅跳上车,打开篷布,然后拿起一条很长的粗绳,三下五除二,就在篷布上面捆绑好了。 随后,王在原他们简单吃了个午饭,就返回了。不到五点,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学校。他们又一鼓作气,把西瓜卸到了校门口。这样,王在原的西瓜生意就正式开始了。 后来,西瓜的销售并不像王在原他们预想的那样一帆风顺。首先,盖西瓜的篷布怎么也借不上,他们只好让西瓜在太阳底下晒了几天。过了几天,王在原终于从学校主管菜园的师傅那里借来一面大篷布。但是,西瓜的销售还是很慢。王在原和陈江思来想,最后决定,往城里运一部分,由陈江负责销售。又过了几天,王在原看他们校门口的瓜卖起来很慢,就决定往他老家附近运一部分。这样,校门口的西瓜就没人看了。王在原想,西瓜在自己的单位门口,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他叫来亲戚的四轮拖拉机,往他老家附近的一家商店门口运了一些。 那几天,这家商店的经理刚好因为经济问题而上吊自杀,尸体还摆放在商店里边。王在原为人胆子较大,倒不觉得害怕。晚上,他在西瓜旁边铺好麻布袋,准备睡觉。这时,马路对面的一位大叔看到了这种情况,自言自语地大声说:“这是王家的老二吧,这个娃娃晚上睡在这里,害怕哩嘛。”于是,他把自家的一条大黄狗牵过来,拴在旁边的树上。又对王在原高声大嗓地说:“这是我们家的狗,给你拴在这里,晚上你也就不要害怕了,就放心地睡吧。”王在原很是感激,对这位大叔说了些感谢的话。然后就和衣躺下。夜越来越深了,王在原却丝毫没有睡意。 这时,繁星满天,月牙儿静静地悬挂在树梢上。四周万籁无声,连那只大黄狗也似乎睡着了。王在原躺在麻袋上,看马路两边的白杨树,似乎显得分外的高。偶尔有一丝丝夏日的凉风吹过,地面上的树影就开始微微地摇摆。 王在原拿出一支香烟,点着后慢慢吸了两口。现在,只有商店里边的这位经理的尸体和王在原相互为伴。他想,有些人怕鬼真是好笑,其实鬼有什么可怕的,要说可怕,那活着的人比鬼可怕得多了。人有思想,会算计,会行动,明里暗里都会来。这个经理他现在难道还能走出来,对他干个什么吗? 王在原一会儿想到赵氏孤儿,一会儿又想到风波冤狱,一会儿想到古代的灭门之祸,一会儿又想到现代社会官场与商界的明争暗斗。他想着想着,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后来,王在原的瓜实在卖得不行。于是他叫来亲戚的四轮拖拉机,把西瓜拉到县城的集市上,低价甩卖。这样,没过几天,王在原就把西瓜处理完了。这次做生意,使王在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意的难做。常言说:“走马贩青。”正是说瓜果蔬菜的生意时间性很强,大概是最难做的。这次生意虽然赔本不多,但王在原感到,自己的确是受了不少苦。当然,王在原为人大方,向来把朋友之间的友情看得比较重,所以,最后陈江虽然没赚到钱,但王在原也没让他赔钱。 另外,王在原自己认为,这次生意也使他收获不小。一是家乡人情的朴实厚重,给王在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二是王在原由此认识到,经商做生意,也有不少学问,里面的渠渠道道,并不是每一个人能够轻易能够弄清楚的。因此,他对牛兵,比以前更产生了几分敬意。 第九章 牛兵创业 说起牛兵这个人,还是蛮有趣的。他瘦高个子,瓜子脸,嘴巴稍歪;处事为人,异常机智,异常风趣,异常反常。牛兵跟人聊天,时常会冷不丁冒出几句让人或不可思议或笑出眼泪的话来。 比如,王在原他们一般说到挣钱难时往往会说:“钱难挣,屎难吃。”而这话到了牛兵的嘴里,就变成了“钱难挣,屎好吃”。他竟然还能形象生动地给你演绎一番,说什么假如吃小孩子的一抔屎给多少钱,吃小伙子的一抔屎又多给多少钱,吃老婆娘的一抔屎又给更多的多少钱,那肯定是排队吃也有很多人抢不上。而挣不来钱,却干急没办法。 又比如,王在原他们在牛兵跟前说男人如何如何时,牛兵就会特意强调,说:“是‘’男性”,不是‘男人’。”接着,他就开始大谈他的“中国男人阳痿”论。牛兵的“中国男人阳痿”论,一言以蔽之,就是认为中国的男人缺少敢于思考、敢于创新的勇气,缺少敢说敢做并能一做到底的精神和意志。 牛兵还有个奇谈怪论,就是说,作为男人,“一要爱国,二要爱女人”。他的解释是,只有“爱国”,才能成为社会性的男人;只有“爱女人”,才不失男儿的自然本性。 牛兵跟人交往谈话,也不乏一种尖酸刻薄,常常口没遮拦,爱抓别人的话把子,常爱讥讽人。他那齿缝间、眉眼间时不时会流露出让人不易察觉的那种对别人言行的鄙夷。再加他不爱上课,整天东游西逛,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所以,时间一长,老乡中包括杨金平在内有不少人烦他,甚至讨厌他。但是,王在原从他的下棋和谈话中,深深地感觉到他思想中潜藏的那种不同凡响的深刻与敏锐。 那时,大有全民经商的风潮,高校中大学生也大有乐此不疲者。牛兵从一进校就开始做各种小生意,推销《圣经》以及方便面之类的生活用品。据说他不但推销有术,而且执着坚韧,当时搞得还挺红火的。当年,王在原所在的高原师范大学学生宿舍区的大门口,两边摆满了大学生推销的各种商品,几乎成了繁华的一个小市场。牛兵的所作所为,使王在原越来越感到,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于是带着一种理解与佩服,王在原和牛兵的交往与友谊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牛兵不爱上课,主要原因是那时师大的教学理念太陈腐,教学与社会脱离太严重。但是,牛兵绝对不是不爱看书。文学名篇,学者论著,四书五经,二十五史,无不浏览;电影评论,期刊杂志,社交秘诀,经商之道,无不涉猎。王在原专心于文史,精益求精,也许是在他这方面加深他们友谊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王在原、杨金平、牛兵、甄续、方弘毅他们都毕业于高原师范大学,这所大学大有来头。抗日战争爆发后,北平各名牌大学的一部分迁到边州市黄河北岸的安平区,联合起来组建成这所师范大学。学校占地面积广大,校园环境优美。当时中文系第一任系主任是全国赫赫有名的语言学家,生物系某教授是享有世界声誉的生物学家,还有其他许许多多著名的学者、教授,真是名流云集,人才济济。但是,自从“文化大革命”以来,高原师范大学人才日益缺乏,学术研究停滞不前,大有江河日下之势。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教育刚从“文革”的困境中摆脱出来,教师的地位还很低,所以,那时高校中广泛流传着“从政红彤彤,从商金灿灿,从教黑洞洞”的说法。方弘毅、甄续也算眼里有水,走上了教育行政的路子;而王在原和甄续则老实规矩地当起了职业“臭老九”;只有牛兵高瞻远瞩,立志从商。 牛兵大学毕业后,坚决不听他父亲的规劝,自己作主,联系到省乡镇企业局下属的一家供销总公司的供销科工作。他借此有利条件,跟白水县物资公司总经理常发财挂上了钩,声称能从外地发来质优价廉的钢材。常总经理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种既挥金如土又看见美女眼里就能飘出云彩的暴发户。所以,牛兵多次把常总请到边州市,大吃大喝,还请小姐陪玩陪睡,直把个常总搞得浑身飘飘,心花怒放。到最后,常总经理跟牛兵简直是无话不说,而且赞不绝口:“我早就看出来了嘛,我们这个小兄弟真是有本领有出息啊!” 很快,常总给牛兵打来30万元人民币,要牛兵给他发送钢材。然而,30万元到手后,牛兵马上辞职,办起了自己的公司。到后来,常发财那里连牛兵的一根铁丝也没见着。 这对多年在商场打拼的常发财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常总一怒之下,一张状子把牛兵告到了法院;但官司打来打去,最后不了了之。直到后来,牛兵在一次酒醉之后,才对王在原说起此事:“常——常发财嘛,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里想——的啥,他想要啥。你以为老弟傻呀?我给老常送礼——请他玩小姐时,照——照了他的相。他想告我?没门!”原来,常发财知道牛兵抓住了自己的辫子,心里害了怕,只好“打落牙齿,与血同吞”,最后不得不乖乖撤诉。但常发财最后是如何将那30万元摆平的,就不得而知了。 牛兵创办公司,肯定要花钱送礼,打通关节。他的资金满打满算总共也超不过40万元。可是,等到公司经营许可证办下来后,上面的注册资金竟然是360万元。牛兵的起步与创业,使王在原更加相信自己对他判断的正确。 当然,牛兵的公司初创,资金极为有限,刚开始几乎就是一个皮包公司。那几年,听说一阵倒卖酒店用品,一阵倒卖旅游鞋,一阵做日本豆腐,一阵做面包食品……总之是惨淡经营,朝不保夕。 第十章 闯荡江湖 王在原讲起他在牛兵公司跑销售的一些经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有一次,牛兵的公司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些台湾品牌的各种易拉罐饮料,要王在原等人推销。王在原初到边州市,地面上还很不熟。于是,他先想到了靖西市,到靖西市当然是先要给各大酒店推销。当时,靖西市规模最大最有名气的酒店当数亚西亚大酒店。 王在原来到亚西亚大酒店,向总经理马先生详细介绍了这些饮料的品牌、质量、价格及在其它各大城市的热销情况,当然有些也是王在原临时瞎编的。让王在原大吃一惊的是,马总听后,一开口说先送上一百件。按批发价算,合计人民币50000多元。王在原暗自高兴,下来很快给牛兵打了电话,通报了这一情况。牛兵一听,也是兴奋异常,说第二天亲自送货上门。 第二天,牛兵把货送到后,马总设宴招待牛兵、王在原等人,吃完饭又去歌厅喝酒唱歌。让王在原没想到的是,最后牛兵他们一提结账的事,马总就佯装酒醉,又唱又跳,根本不给人插嘴说话的机会。 后来,不管王在原打电话,还是亲自登门讨账,马总要么回避,要么提出一大串理由,声称暂时无法结账。这让王在原在牛兵面前很没面子。好在王在原是属于那种总有办法的人。王在原为人比较活泛,同行结交,领导也结交,好人结交,痞子流氓也结交。王在原的社交能力尽管不如牛兵,但也够厉害的。 最后一次,王在原来到靖西市,先拜访高中时几位关系不错又在靖西市街面上打架闹事出了名的校友,只字未提讨账的事,只说是请他们喝酒闲聊,这几位校友当然求之不得,一口答应。晚上,他们来到亚西亚大酒店,山吃海喝一顿,花销总共不到400元。最后回到朋友家时,不是这个偷了人家的茶壶,就是那个偷了人家的酒杯,总之人人都有收获。 第二天,王在原来到酒店,正好马总也在。王在原一提结账的事,马总满口答应。五万多元货款一次结清。 王在原讲到这里,分析说:“像马总这种人,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是定点做生意,绝对不可能无所顾忌,他这种人肯定明白,街面上的痞子是最难缠的。我这招就叫避实就虚。”看来,王在原还真有两下子。 王在原在牛兵公司干了一年多,收入仅够吃饭而已,若稍一手大,便显紧张。 后来有一次,王在原到边州市某酒店联系业务,接待他的一位副总经理竟然曾是高原师范大学的一位教师,由于在1989年大学生动乱中言行过激被捕开除。因而,他和王在原的话就说得多了一些。这位副总经理中等身材,略瘦而不显单薄,面部表情沉静而祥和。谈话中间总有较长时间的停顿,显出一种沉思的样子。这位副总说话,好像当年的毛病依然未改,观点大胆而尖锐。 他说:“我们省的矿产资源,例如煤、石油以及各种稀有金属等都相当丰富,光靠卖这些资源,完全能把我们省卖富,但是,这些资源一律支援了国家建设,而国家并未给我们省给予什么回报。” 关于这些,王在原只是听听而已,觉得离自己当时的实际生活很远。倒是这位副总最后说的一件事,引起了王在原的兴趣。这位副总听到王在原收入微薄,便说他的朋友赵老板,专门经营假烟假酒,但又不是一般的假货,有个专用名叫“高钻”,本薄利大,问王在原想不想搞。那时,王在原法律意识淡薄,一心想着生计问题,便说想试一试。于是,这位副总给了他联系电话,王在原表示感谢。 不久,王在原见到了那位经营假烟假酒的赵老板。赵老板来时骑着一辆挺高级也挺气派的新摩托车,看上去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精明而不失礼貌,温和而不失坚定。 赵老板见到王在原,热情握手,连声说:“既然是朋友介绍,都是哥们儿,幸会!幸会!” 接着,赵老板把王在原领到自己家里,先沏了一杯茶,然后问王在原想要些啥货。 王在原心想,酒转运起来不方便,就要些烟吧。 于是,王在原对赵老板说:“要些烟吧,酒暂时不想要。” “行!行!”赵老板一边答应,一边拿出各种牌子的假烟,让王在原逐一品尝。王在原一边品烟,一边听赵老板详细介绍每一种品牌的假烟跟真烟的细微差别之处。 王在原还从赵老板这儿学会了一整套辨别真假香烟的方法。 简言之,一看烟灰,从烟灰颜色的黑白深浅上辨认;二摸烟身,从烟丝软硬顺逆上辨认;三折烟支,从断层处烟丝质量上辨认;四尝烟味,从烟味的浓淡轻重上辨认;五看包装,从商标、颜色、图案以及烟盒与塑料膜的密封程度上辨认。 王在原还学到一种技巧,就是如何从整条烟中取出一两盒而不损坏塑膜,再放回去而使塑膜复原。具体讲,就是用一百元人民币紧贴整条烟盒的一头,然后打燃火机快速地来回烘烤片刻,之后,轻轻揭开塑膜,即可取出一两盒烟。如果要放回去的话,方法基本也是这样。先把烟放回盒中,然后把揭开的塑膜按原位置对好,再用一百元人民币紧紧贴住,最后打燃火机在人民币上来回烘烤即可。 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又说:“臭行也有臭理。”王在原这次可是有了很真切的感受。 王在原坐了个把钟头,赵老板就领他来到存货库。好家伙,王在原往里一看,并不算小的一个地下仓库,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烟酒。 赵老板也爽性——其实倒不如说王在原是可靠之人介绍来的,说:“老王你看,这些货全是‘高钻’,用起来绝对安全,你尽管放心。” 赵老板问王在原,这次想要多少货。王在原第一次搞,还不敢多要,就说:“我是第一次搞,还没把握,就先要上三十条各种牌子的香烟吧。” 王在原刚说完,就很敏感地发现,赵老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变化。王在原也搞不清赵老板的心里究竟是失望还是鄙夷,但随即传来赵老板“哈哈”的笑声,连声说应该应该。 这样,王在原的假烟生意就开了场。 第十一章 贷款游戏 牛兵公司成立以后,他先收购了一家豆腐厂,专做日本豆腐。后来,虽然日本豆腐没做成,但是,他却以豆腐厂做抵押,从银行贷出了二十万元。不久,牛兵又办起了小食品厂。同样,食品生意也没做成,但他又从银行贷出了十多万元。这使王在原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如果做生意,就要有贷款能力。像他那样,天天跑推销,最终什么名堂也跑不出来。于是,王在原也动起了贷款的心思。 王在原想到了在靖西市建设银行工作的同学张远亮。张远亮是高三从外校转来的,虽然作为同学的时间只有一年,但他们同桌学习,一起住校,同学情谊还是很深的。 有一天,王在原来到张远亮的办公室,直截了当跟他谈了要贷款的打算。那时,张远亮参加工作时间还不长,在亲朋好友找他贷款的事情上是很谨慎的。但是,对于王在原的要求,他也不能一口拒绝。张远亮问道:“老王,你打算贷多少?”王在原心里很明白,自己没有住房和存折做抵押,要贷款本来就很困难,而想多贷,那更不可能。但是他还是试探着问道:“老张,能不能多贷一些?”“唉,你知道贷款很不容易,多了肯定贷不出来。”张远亮的意思很明白。最后,没想到张远亮能答应的贷款额才是个五千元。王在原心想,常言说得好,“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五千就五千吧。于是,张远亮给王在原出了一个主意,先找一个做生意的个体户做担保,然后由他在银行帮忙办理。 王在原想来想去,想到了他初中的同学辛向才。 辛向才的父亲和王在原的父亲年龄差不多,刚解放时,一起参加过政府组织的培训学习。那时,辛向才父亲不识字,王在原父亲经常帮他认字。后来,辛向才父亲被提拔当了领导,王在原父亲还替他写过不少发言稿。但王在原父亲由于胆子小,思想又比较消极,最后也就成了普通农民。由于这一层关系,王在原在初中时,和辛向才关系还挺不错的,有时,王在原和同学发生了冲突,打在一起,辛向才往往就会过来替王在原主动解围。那时,辛向才性格随和豪爽,一般同学还爱听他的话。后来,辛向才高考落榜后,就参加了工作。很快,他就结婚了。当时,辛向才在王在原和几个同学跟前还开玩笑说:“大学考不上,先把屄日着。”惹得同学们一阵大笑。不久,他又下海做起了生意。 王在原贷款时,当时的辛向才高个子,壮身材,大方脸,目光炯炯有神,留着十分讲究的络腮胡,看起来很帅气。由于这一脸漂亮的胡子,熟悉的人都称他为“辛大胡子”。王在原在初中时和辛向才十分要好,在靖西,王在原和他常有往来。那时,辛向才在靖西市租了一间很大的铺面,正做服装生意。于是,王在原找到辛向才,跟他说了要从银行贷款的想法。辛向才听到王在原提起张远亮时,声称他们也很熟悉。原来,辛向才从张远亮那里也经常贷款。辛向才对王在原态度很友好,但王在原要贷款的事情,他却含含糊糊,没个明确的说法。王在原也知道,贷款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在心理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想,反正两边找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同学,多跑几趟肯定能成功。开始,辛向才知道王在原要贷款的来意后,便想方设法地躲他。王在原接连跑了几趟后,辛向才觉得推也推不掉,于是答应愿意帮忙。 王在原看到贷款有了希望,心里非常兴奋,便一口气跑到张远亮那里,把他和辛向才谈的情况告诉了张远亮。张远亮笑着说:“你还运气好,有老同学担保,这就好办得多了。” 晚上,王在原和张远亮、辛向才来到八仙酒店。他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一些远远近近的事情。由于两个人都是王在原的老同学,所以,他们猜拳说笑,毫无顾虑。酒喝到最后,三个人兴致都达到了高潮。尤其是辛向才,看见王在原要买单,他大手一挥,快人快语道:“今天弟兄们喝酒,算我辛大胡子请客!”不料,辛向才没带现金,要求打白条子。由于服务员不认识他,所以不答应。只见辛向才脚往地上使劲一跺,大喊一声:“连我辛大胡子也不认识,叫你们老板来,还怪得很!”原来,辛向才和八仙酒店的总经理很熟悉,平时打白条打惯了。服务员知道原委后,赶紧答应了他。 第二天,王在原和辛向才先后来到了张远亮的办公室,不一会儿,王在原就拿到了这笔小小的贷款。 实际上,王在原后来并没有把这笔贷款用于什么生意投资。如果硬要说什么投资的话,可以说,那是投在了他和张艳的恋爱上。与其说王在原和张艳的恋爱是谈成的,倒不如说是骗成的。王在原当时在行将破产的建筑企业,收入又是入不敷出。但是,正是这笔贷款,让张艳觉得,王在原的手里还是有钱的,她由此估计,王在原的工资待遇可能不错。再加张艳跟上王在原到他的公司去过一趟,看那办公室,档案柜办公桌电话什么的一应俱全,工作人员各忙各的事,倒也像模像样。如果没有这笔贷款,王在原和张艳的恋爱,那肯定会是另外一种情形。 王在原这笔贷款的期限只有一年。过了几个月,他手里有一笔货款。王在原想,毕竟贷款的利息是很高的,不如用货款先还上两三千。于是,王在原找到张远亮,要求还款。不料,张远亮手一摆,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先拿着,不急着还。”后来,贷款到期了,而王在原早把那五千元折腾干净了,手里又没挣下钱。于是,张远亮又帮他做了延展。没想到,这一延展,竟展了五六年。最后,王在原具体也搞不清楚,张远亮用什么办法,竟然帮王在原把那笔贷款给甩掉了。 第十二章 “八仙”情缘 不光辛向才和八仙酒店的李总经理很熟悉,就是王在原和张远亮也认识李经理。张远亮认识李经理,是因为李经理在他那儿贷过款;王在原则是在给朱占林跑业务时认识他的。 那时,有一天,王在原来到靖西市八仙酒店,碰到一个中等个的白面瘦子,问他们的总经理在不在。没想到,那人和蔼地说,他就是。王在原问他贵姓,他说姓李。于是,王在原拿出印有酒店名称、联系电话及广告语的打火机和白丝赠绢,让李经理看,并问他八仙酒店做不做。听口音,李经理好像是四川人,王在原一问,果然没错。李经理先是用指甲抠了抠打火机上的字,然后又把白丝赠绢翻来复去地看,并用手反复揉搓了几下。最后,他带着浓重的四川口音问道:“你的东西我们也需要,顾客经常会向我们要打火机或赠绢。不知道你们的价格怎么样?”于是,王在原向他详细介绍了价格情况。李经理又好像自言自语似地低声道:“可我们现在也没有合适的设计方案啊。”“李总,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们设计。我以前在边州就给好几家酒店设计过,他们都还比较满意。”王在原好像看出了李经理的心事似的,说道。“那好吧,明天请您过来,把您的具体想法给我说一下,我们商量商量,您看可以吗?”李经理也看出,王在原是个实在人,就对他实话实说。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王在原来到李经理的办公室,把他设计好的广告语和他关于文字图案如何搭配的设想给李经理详细陈述了一遍。李经理一看,王在原设计的广告语是:八仙过海显神通,四方朋友交好运。他立刻显出满意的神情,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你的这两句话好,实在是太好啦!”李经理的赞扬,使王在原心里感到由衷的高兴,他觉得昨天晚上的功夫没有白费。王在原能看出来,李经理的语言表达能力虽然比较一般,但他的语言直觉还是不错的。后来,王在原解释说,他设计这两句广告语的确费了一番心思,这里面其实蕴含着三层意思:一是含有对八仙酒店的吹捧,即它在经营管理和招待宾客方面大有“神通”;二是对宾客的吹捧,即他们猜权行令、鲸吞豪饮,正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三是里面蕴含有对顾客的一种良好的祝愿。 接着,李经理又看了看其它设计,也都比较满意。于是,他正式决定和王在原合作。最后,李经理似乎显得可怜巴兮地请求王在原,说他们八仙酒有哪些哪些困难,目前生意很清淡,问王在原能不能在价格上再优惠一下。开始,王在原还坚持说就是那个价格,可李经理缠来缠去,王在原也实在没了脾气,只好在价格上做出一些退让。结果,在王在原谈成的所有酒店生意中,八仙酒店的价格是最低的。在跟八仙酒店的生意往来中,王在原充分感受到了南方人做生意的那种精明与细致。 在和李经理交谈的过程中,王在原还了解到,李经理原来是他老家附近的那个部队上的复员军人。这样,他们又围绕早些年部队上放电影的事情以及当地军民关系闲聊了一些。他们聊到最后,王在原几乎感到和李经理有了一种兄弟情份。王在原在价格上能做出退让,这个因素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八仙酒店位于靖西市市区中心的大街边,地理位置优越,交通方便,服务态度和服务质量都还可以。李经理说到的一些困难,其中有些也是客观存在的。比如,地方上有些政府部门的要员、商界人员以及熟人,常来吃喝,但吃完之后,现金结账的不多,打白条的不少。有一次,李经理告诉王在原,光区政府欠他的吃喝费就高达十多万元。因此,尽管李经理在经营管理上精明细致,尽管酒店服务质量与服务态度都还不错,但终究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八仙酒店渗淡经营了几年,后来不得不关门歇业。听说八仙酒店停止营业之后,李经理又跑到四川去办什么厂子去了。 王在原常跑靖西市的那段时间,有一次,他去理发店理发,跟理发员聊来聊去,才知道这个理发员竟然是李经理的亲妹妹。看样子,小李比王在原小三四岁。据王在原说,小李长得很漂亮,个头不怎么高,两个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张小嘴巴很好看,面部表情带着几分冷峻。王在原说,小李的气质跟他初中同学王红卫有点像。她很少笑,但笑起来的样子却是很妩媚的。那时,王在原跟甄梅的恋爱关系早已结束,跟张艳还不认识。王在原心想,自己要是能和小李搞成对象,该多好啊。于是,他每隔两三天,就去小李的理发店一趟。小李已经知道了王在原跟她哥认识,而且还做过生意,所以对他还是很客气的。他们聊来聊去,渐渐地熟悉起来。有时王在原说个俏皮话,逗个笑,小李也不在意。有时晚上过去,如果小李没有生意,他就会主动要求小李给他做点吃的。后来,王在原还领着她看过几场电影,上过几次舞会。但是,后来当李经理知道了王在原和小李的事情后,坚决反对,说是王在原没有固定职业。王在原问小李怎么想,小李也拿不定主意。王在原和这个四川妹子的恋爱只好作罢。 听王在原说,小李现在还在靖西市,仍在做她的理发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 第十三章 人生转折 秋天的边州市,应该是一年之中最美丽的。这个季节,大气污染大大减轻,空气相对干净。几场绵绵秋雨之后,黄河水势大涨。这时,步行穿过树木葱绿的街道,越过大片大片绿茵茵的草坪,来到黄河岸边,远眺南北两山,俯视滔滔黄河,的确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王在原大约搞了三个多月的假烟生意,一来受到良心的谴责,心里越来越不安;二来越来越意识到这是违法行为,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重。 终于,王在原决定金盆洗手。 最近,王在原认识了张艳。 张艳在边州大学校长办公室下属的档案室工作。一米六六的个头,身材稍胖,圆脸,大眼睛,双眼皮,一头下耳齐的黑发,硬而发亮。初识张艳,王在原觉得她性格成熟而不乏活泼,又很会关心体贴人。王在原暗自欣慰,以他现有的条件,能够找到张艳这样的女朋友,的确应该是三生有幸。因此,王在原认识张艳,是他生活的一个转折点。 这天,王在原正式终止了假烟生意,来到黄河岸边的水车园,独自漫步在一片磁砖贴成的平地上,左边是散开着各种鲜花的草坪树林,右边是滚滚滔滔的黄河。遥望前方,气派宏大的黄河大桥隐隐在望;后边是宽阔稳固的黄河新桥,再后是隐隐约约的黄河铁桥。王在原一边漫步,一边看各种知名或不知名的鸟儿飞来飞去,看一个个巨大的水车慢悠悠地转动,将黄河水不断地输送出去。 这时,王在原想彻底整理一下思绪,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王在原想起这几年流浪落魄的生活,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在最为艰难的时候,王在原常常是囊中空空,饥肠辘辘。因为贫穷至极,王在原觉得过去十分要好的同学或朋友,对他的态度也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有一次,王在原向牛兵借钱,牛兵虽然借给了他,但同时又责备道:“老王啊,你怎么老是身上没钱?”本来,王在原向牛兵借钱的次数比较多,这本无可厚非,但从此以后,王在原很少在牛兵跟前再提借钱的事。有一次,王在原奔波一天,黄昏回到住地,一摸口袋,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正当他百无聊赖时,眼前一亮,发现地上有10元钱。王在原一点也没多想,即刻拣起钱,买了一包方便面,一块面包,一根火腿肠,一包香烟。回到房中饱餐一顿后,王在原浑身闲散地躺在床上,燃起一支香烟,在烟雾缭绕中,慢慢品味流浪的滋味。 现在,王在原和张艳的婚期越来越近。在王在原的心里,想找一个稳定的事业单位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这几年,各地大中小企业纷纷陷入困境,大批企业职工纷纷下岗。王在原心想,若要独立经商,一没资金,二缺乏社会关系,尤其在官场缺乏路子。王在原深深明白,在如今的社会,官场上没有一定的路子而要经商,那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王在原和张艳结婚后不久,王在原正式调入了边州市第三十八中学,重新回归到讲台。三十八中虽然远在市区边缘,但毕竟是事业单位,收入稳定,王在原对此还是心满意足的。 王在原刚到三十八中时,同事小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同事小梅与众有些不同。小梅有时像个孩子一样,性情单纯;有时又让人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傲岸之气,令人难以接近。 王在原记得他刚到三十八中的第一天,坐在办室里,蓦然发现,对面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朝他这边望着。这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便是老王的同事小梅。小梅主动过来,以她那种既洒脱又热情的方式,向王在原介绍学校情况。说笑间,王在原对三十八中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同时,一些不必要的顾虑也很快在他的心里烟消云散了。 小梅看似文静,而一旦活泼起来,那头乌亮的黑发,那双动人的大眼睛,那一串串欢快清亮的笑声,那舒展优美的姿态,整个地,简直如五月间盛开的一朵牡丹,美丽而迷人。同事小梅,给办公室带来了蓬勃的朝气,给王在原带来了不少快乐。 后来,王在原和小梅的友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有时,王在原帮小梅修改论文并查阅有关教学资料;有时,小梅会给王在原的儿子买一两件衣服。尤其有一次,小梅怀了孕,竟然叫了王在原跟她一块儿去医药商店买试纸。这让王在原真正感到了小梅对他的信任。 渐渐地,王在原会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梅。尤其有一年过春节,王在原在老家,对小梅的思念竟然像浓云密雾一般在他的心头不断袭来,使得王在原不由自主地走出家门,来到一座山冈,一会儿徘徊,一会儿远望…… 其实,小梅的真正魅力,还在于那种既热心又负责、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和工作态度上。小梅有着一颗极强的事业心,她不仅聪明善良,而且业务过硬。无论是学生家长,还是同事,或者单位领导,对她常常是赞不绝口。有时,她甚至还会不止一次地收到学生和家长的感谢信以及贺年卡哩。 同事小梅天生丽质,却从不着意收拾打扮,而且她从不因势媚人,或以势压人;对于贪婪、势利、自私、欺人等不良现象,则非常鄙视。因此,不少人觉得小梅天性傲慢。而王在原以为,同事小梅,品质不凡,她“傲”得真实,“傲”得自然。 王在原在找工作和调动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经验的。 王在原出身农村,家境不好,他深刻地明白,凡事都得靠自己。所以,长期以来,王在原养成了广交朋友、办事肯动脑筋的习惯。 早在上大三时,王在原就已动起了毕业分配找工作的脑子。他明确意识到,留边州市根本不可能,于是下定了回靖西市的决心。 吉人自有天相。王在原的中学同学权勇,虽然好吃懒做,经常参与打架斗殴、抢劫犯毒的勾当,但为人向来豪爽,也不欺负农村学生。权勇中等个,罗圈腿,两片厚嘴唇向外翻出。就是在微笑时,两个眼睛里也好像在露着凶光。权勇上初中时,专门练过武术,身手非常利索,就是五六个男子也不容易对付他。那时,由于王在原学习非常好,权勇经常巴结他,以便抄袭作业。因此,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权勇的爸当时是靖西市教育局的一把手,也是靖西地区赫赫有名的语文教育专家;权勇的妈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又是研究地方革命史的专家。由于王在原经常去权勇家,再加他为人诚实,好学上进,权勇的爸妈对他很有好感。同时也希望王在原能对权勇产生一些良好的影响,所以,待他几乎如同自己的儿子。 有一次,王在原到权勇家,吃过晚饭后,权勇爸很有点神秘似地把王在原叫到他的书房,单独跟他谈话。王在原预感到可能有什么大事。果然,权勇爸说:“小王啊,权勇年龄也大了,整天东游西逛太不像话!我想让他参加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本科自学考试,你的专业学得很不错,希望你以后多帮助他。”当时,王在原还不能完全明白,权勇爸的这一番话究竟有多少言外之意,但他明确意识到,这对自己的毕业分配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满口答应。 以后的事实是,权勇的每门功课都由王在原替考,至于准考证以及考场监考的事,均由权勇爸一手办妥。后来,一切顺利,门门过关。权勇爸每次见到王在原,那张大方脸整个是满面春光,一张大嘴几乎笑到了耳根。王在原暗想,自己的毕业分配,在靖西市教育局已不成问题。 接下来,就是寻找单位的问题。 王在原在大三时,跟牛兵合作卖过一阵《圣经》。 有一次,王在原背着几十本《圣经》,来到靖西市那所大专院校。开始,只能像没头的苍蝇乱撞,碰到哪推销到哪,但效果并不理想。后来,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王在原找到中文系教古代汉语的一位中年女教师。谈话间,王在原才发现,这位善良的老师竟然连《圣经》是一部什么书也不知道。王在原 给她认真地介绍说,《圣经》是基督教的经典,是一部伟大的著作,在哲学、文学、史学、伦理学等方面均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这个老师听得有些高兴,就给王在原提供了一条极有价值的信息。她说,主持教学的副院长金副教授是教外国文学的,而且学术造诣颇深,让王在原找找他,看看学院图书馆要不要;如果要的话,那在数量上肯定是比较可观的。而且这位老师还热心地告诉王在原,说金副院长这回正在办公室。 于是王在原大步流星地来到金副院长的办公室门口,先做了一回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轻轻敲了两下门。很快,金副院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缝,接着,从里面探出一个滚圆硕大的脑袋来,两个又大又厚的镜片之下,两个大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向王在原。 王在原赶紧问:“请问您就是金院长吗?”王在原有意省略了那个“副”字,只听金院长应声道:“啊,啊,进来说吧,小伙子。” 王在原进去后,金副院长先是很客气地让座,接着问抽不抽烟,然后问王在原有什么事。王在原把预先想好的关于介绍《圣经》的话一口气说完。只听金副院长问道:“书带了吗,小伙子?”当时,王在原带的《圣经》有两种,一种是16k的大本子,另一种是大32k的小本子。王在原一听,赶紧拿出大的一种,双手恭恭敬敬地呈给金副院长。金副教授很认真地看了看书的上下左右里外,然后问了问价格,说学院图书馆正缺《圣经》,他自己也没有,给教学带来了不少麻烦。最后,金副院长表态,说他自己要一本,然后他再写个条子,让王在原去找图书馆馆长。王在原一听,心里备感欣慰,超乎机智地拿出一本大本子的《圣经》,双手恭恭敬敬地呈给金副院长,说这是赠送给他的。金副院长先是客气了一番,然后就接受了王在原的请求。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得多了。王在原很快找到图书馆馆长,由于有金副院长的条子,馆长一口气要了二十本。《圣经》是没有标价的,当时,在教会中,大32k型的是每本7元,16k的是每本10元。王在原他们把小本子以15元的价格出售,大本子以25元出售。这次王在原既结识了金副院长,又赚到了300元人民币——那时的300元可是数目不小的一笔钱哩,真可谓一举两得。 后来,不论逢年过节,还是平时,王在原只要有机会,就去拜访金副院长,或者带些自家的土特产,或者带点烟酒之类的礼物。金副院长为人厚道,也常常挽留王在原,在家做客吃饭。金副院长出身农村,又身兼行政与教学两种工作,颇好烟酒。所以,王在原的小小投资,为加深他和金副院长之间的感情和友谊,的确起到了不容低估的作用。 再后来,王在原逐渐了解到,金副院长个人经历很不平凡。在“文革”中,金副院长曾是边州市各高校大学生造反联合组织的头头,在当年还是名动一时的风云人物哩。这时,金副院长正春风得意,不久很有可能升任学院正院长。知道了这些,王在原心里更多了几分敬佩与欣慰。 与其说王在原推销《圣经》是为了赚钱,倒不如说是他在为毕业分配铺路子,果然,大四毕业后,王在原在权勇爸和金副院长的共同帮助下,很顺利地被分配到靖西市的这所学院。应该说,这是王在原人生道路上的一大转折。 由于王在原办事办法多,脑子灵,所以这次调入边州市第三十八中学还是很顺利的。他先从大学朋友、老乡甄续跟前了解到,三十八中正缺语文教师,然后由甄续把他推荐到白校长跟前。经过谈话了解和查看个人资料,经过学校行政会研究,没过多久,王在原就正式调入了三十八中。从王在原准备调动到拿什么礼物拜访白校长以及给白校长撰写省政协会议上的发言稿,这些前期准备工作,基本上都是在甄续的一手帮助策划下而完成的,至于后期的上会研究,那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第十四章 诗人的尴尬 王在原是一个非常爱写诗的人,然而,他的诗虽然写了一首又一首,诗稿堆了一摞又一摞;但是,屡次往外投寄,屡次渺然如石沉大海。无奈之余,只好一首一首工工整整地抄录下来,发表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以供王在原自己这个唯一的读者消遣阅读。 牛兵下海经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王在原刚调入三十八中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牛兵问起了王在原的创作情况。王在原实在感到羞于应答,但在牛兵一再诚恳地追问下,王在原只好以实相告。不料,牛兵听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见王在原不解,便直言快语道: “嗐,你咋不早说,老弟我为你出不上力,可以出言嘛!” 王在原更加感到疑惑不解,就问:“怎么出言?” “如今办事,没个熟人,没条熟路能行吗?”牛兵反问道,“有了熟人、熟路,把你那两首诗还愁发不了吗?” 王在原一听,马上摇头:“不行不行,你所说的熟人、熟路就那么好找?再说,文学创作的道路是非常艰辛的,没你说的那么容易!” 牛兵对王在原的话没有搭理,却突然像触了电似的跳起来:“哎呀,有了,有了!” “看你神叨叨的,有什么了?”王在原仿佛在观看魔术师表演,不解地望着他。 “我昨天刚刚获得的最新消息,我班的同学刘强调到《银河》杂志社当诗歌编辑了。”牛兵兴奋地说,“《银河》,那可是在省内外影响不小的一家文学刊物呐!更何况你在大学时来我们宿舍,还认识他嘛!” “你看,我闭门造车,写诗都快把自己写出银河系了。” 面对牛兵的一片诚心,王在原只能自我解嘲。 出于一种想发诗的强烈愿望,王在原最后还是听从了牛兵的劝告,反复挑选了几首自认为不错的诗,而后硬着头皮,怀揣希望,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刘强家里。刘强先是很平淡地招呼王在原坐下,然后顺手扔过来一支香烟。不料,王在原反映迟钝,香烟竟掉在了地上,他赶紧弯腰拣起了香烟。刘强问明了王在原的来意以后,先是口若悬河地讲了一通“穷文富武”、“穷文富商”以及“贫穷出诗人”的大道理。接着告诉王在原,他已经办起了实体,赚了不少钱,说着便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最后,让王在原翻看了一下他到全国各地旅游时拍下的照片。至于王在原的诗稿,不知为啥,他只字未提。于是王在原瞅准时机,鼓足勇气,终于再次提出了请刘强指导并帮王在原发表诗作的事情。这时,刘强漫不经心地拿起王在原精心挑选的那几首诗,看了两行,就随手放在桌子上,说道:“你的诗思想性不强,语言方面也还有些欠缺,要发表还不行。”随即,一种强烈的自责心理,使王在原真正尝到了无地自容的滋味。王在原看到刘强又拿出手机,斜躺在靠背椅上,专心致志地拨起号码来,便强打精神,起身告辞。刘强抬起头来,扬了一下手,说道:“请慢走,有空常来哦!”然后继续拨弄起手机来。出门以后,王在原心里一下子好像轻松了十万八千斤,这时,一辆公共车正好开过来了,王在原便像一阵风似地冲了过去。 过了几天,牛兵知道了这一情况,心里忿忿不平,好像遭了冷遇的不是王在原,倒成了他自己。牛兵抱着脑袋沉默了半天,突然抬起头来,好像王在原在逼他似地,说道:“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个办法,把这狗日的给整一整,过两天给你回话。” 第二天,牛兵兴致勃勃地来找王在原,拿出一张差点使王在原惊出心脏病的条子。原来,这张条子是市委宣传部的一位领导写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银河》杂志的主编给王在原指导一下诗作。王在原心想,一个年纪轻轻的编辑,而且又是老相识,他都高攀不上,让他去见主编,自己没吃错药吧!牛兵看王在原信心不足,便鼓动如簧之舌,而且还好像站在一定的高度似的,列举了九九八十一条王在原应该去的理由,说什么整治整治刘强这种小人,让他警醒一下,无论对他个人,还是《银河》杂志的形象,甚至于市容市风都有百益而无一害。牛兵最后进一步为王在原打气,说:“有市委领导的条子,你怕什么?就玩一次心跳吧!”牛兵的唾沫星子不断地飞过来,好像落在了王在原干涸的心田上。于是,那种想发诗的强烈愿望,又在他的心里偷偷地探出了头。王在原不由自主地又听从了牛兵的劝告。 这次要拜访的是主编,千万可不能粗心大意啊!王在原心里提醒自己,还是再仔细检查一遍吧!经过反复筛选,王在原又忍痛割爱,去掉了几首。王在原不知道,这几首幸运地被他选中的诗,命运又将如何呢? 过了两天,王在原直接来到《银河》编辑部,心里比上次更加不安。见到主编后,王在原恍如坠入了云山雾海一般。主编发红的眼睛似乎在告诉他,这位老前辈工作过量,休息不足。紧接着,主编好像在问,王在原有什么事。他的目光和蔼可亲,使王在原一下子从云山雾海里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地把条子和诗稿双手交给主编。主编拿起条子看了一遍,而后打开抽屉,郑重地放了进去。接着,拿起王在原的诗稿看了起来,这一看,足足让王在原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这一段漫长的时间,好不容易让主编的一声清晰而又坚定的“不错”打发过去了。只见主编拿起笔来,在王在原的诗稿上唰唰唰地写了一些什么,然后,微笑着把诗稿交给了王在原。王在原迫不及待地瞅了一眼,不看则罢,这一看,差点儿使王在原高兴得叫出了声。原来,主编已经同意,王在原的这几首诗均可发表。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更让王在原惊奇的是,主编让他把诗稿交给刘强,要他编辑发表。真没想到,牛兵的如意算盘,竟然这么快就准确地打在了刘强的头上。这可难坏了王在原,这一去,等待他的,必然是他和老相识之间的难以预料的一场尴尬;不去罢,王在原又怎么向主编说呢?还没等王在原反映过来,只听主编说道:“小王,请稍等一下,要不我给你把刘强喊过来。”主编没等王在原说话,就对另外一个大概是编辑的年轻人喊道:“喂,小张,给我喊一下刘强!”不一会儿,只见刘强快步走过来,他看王在原在跟主编谈话,一下子好像他乡遇故人似地奔过来,握住王在原的手,连声说:“啊哟,您好,您好!什么风把老校友给吹来了?”接着,大方自然地向主编介绍说:“这是我大学时很要好的校友,一位非常执着的青年诗人!”刘强对王在原的友好态度,令王在原不知所措。主编一看他们熟悉,便直截了当地给刘强交待,要他编辑发表王在原的那几首诗。 刘强一把拉住王在原的手,非常热情地说:“走,老哥,到我的办公室坐一坐!”王在原如同机器人一般,只是任刘强按着按钮往前走。来到办公室后,刘强先请王在原坐下,并快速地沏好一杯铁观音端过来,请王在原喝茶。接着打开抽屉,拿出一包中华牌的香烟,递给王在原一支,然后,恭敬地给王在原点上火。所有这一切动作,以王在原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完成之后,便坐在他办公的椅子上,开始谈起大学里的难忘生活,开始发表“无冥冥之志者,无赫赫之功”的成才论,开始评论王在原那几首诗的纯熟技巧和深沉内涵。刘强的这些言论,使王在原感到如梦如幻,也使他来到《银河》编辑部以后,再次坠入了云山雾海…… 王在原从《银河》编辑部的云山雾海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坐在一辆回家的公共车上了。这时,王在原心中充满着发了作品的那种遮掩不住的喜悦;同时,不知什么缘故,他又忽然想起了“卞和抱玉哭于楚山之下”的故事。当然,卞和之玉终究是玉,虽然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王在原的那几首诗尽管发表了,但究竟是石是玉,现在,连他自己实在也无法弄清楚了! 性欲取代了爱情 占有取代了丰收 名位取代了成就 投机升级为智慧 无耻升级为荣耀 堕落升级为时尚 在金钱光照的世俗的谷底 诗人啊 已然尴尬成一片枯败的秋叶 这是王在原不久前作的一首诗——《诗人的尴尬》。 第十五章 相约千年 公元2000年,中国与奥运会失之交臂,国人有志于体育事业者无不痛心疾首。但是,王在原他们班却在这一年暑假成功举办了大学同学毕业十年的聚会。 早在这之前,孙立民、段武军以及一个外号叫“校办”的同学就大力倡议,积极蕴酿,做了一系列充分的准备工作。他们共同推举“校办”为这次千年聚会的总指挥。“校办” 时任高原师范大学校长办公室主任,所以,王在原的大学同学都习惯地把他称为“校办”。孙立民他们委托“校办”在高原师大的招待所租了几间房子,活动的总部也设在那里。到了聚会的那一天,全省各地的同学纷纷齐集,孙立民他们印刷同学通讯录,撰写纪念对联,会餐喝酒,打牌聊天,好不热闹。 前一天晚上,孙立民就对同学们哈哈大笑地说:“我临走时就跟老婆请好了假,说要出差几天。你们看,你们都看,我连毛巾牙刷都带好了,哈哈哈!”说得大家都愉快地大笑起来。随后,他们吃过晚饭后,带着浓浓的怀旧情绪,漫步于高原师范大学的校园。 聚会的那天早上,王在原他们先游北滨河路,看黄河,欣赏带状公园的风景,然后到北佛山公园喝茶、下棋、打牌。在北佛山公园,王在原和他的同学们要么四个人凑到一块打双扣或麻将,要么成双成对在一块下棋,要么三五个凑在一起喝茶聊天。身边是楼阁遍布,绿树成荫;对面是大河奔流,高楼林立。王在原他们一边游戏,一边闲聊,自由自在地尽情享受着同学十年聚会的欢乐。 这时,王在原的同学中,有的干到了处长,有的当上了校长;有的已经成了正处级的研究员,有的已是大学副教授;有的培养出了清华北大的大学生,有的经商赚了大钱……大家坐在一起,说古道今,论是驳非,闲聊各自景况,畅叙同窗之情。在夏天的空气里,仿佛荡漾着浓浓的春风。 晚上,他们身披夕阳余辉,来到黄河大酒店,一顿海吃山喝之后,分头打上的士直奔高兰山顶。来到高兰山顶之后,他们先在宾馆定好房间,然后各自凑到一块,要么打麻将,要么继续喝酒。 王在原、段武军以及另外两个同学坐在一起打小麻将,孙立民和黄学兵他们一大帮则聚在一起喝酒闲聊。女同学则另外聚在一处,有时她们也到男同学的房子里串串。酒喝到中间,孙立民、黄学兵他们兴致勃发,又讲起了黄段子。 孙立民先讲了一个与喝酒有关的黄段子。他半眯着眼,笑嘻嘻地问道:“你们知道喝酒的五个阶段吗?”大家说不知道。“那听好了,我给你们说一说。”孙立民提了提嗓门,“这喝酒的五个阶段嘛,一是处女阶段,严防死守;二嘛是少妇阶段,半推半就;三是壮年阶段,来者不拒,哈哈哈;四是寡妇阶段,你不找我我找你;五就是老太太阶段,明知不行,还瞎比划!”大家听后都纷纷笑起来。 这时,“校办”站起来,左手叉在腰间,右手使劲挥动了几下,大声说道:“讲黄段子还是黄学兵拿手,我们还是听听他的!” 于是,黄学兵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既然‘校办’大人有指示,那就听我给你们讲两段!”“《圣经》说,女人有两个优点。”黄学兵刚说了一句,就卖了一个关子,“你们知道不知道,是哪两个优点?”大家笑道:“这谁不知道啊,你赶快讲吧!”于是,黄学兵接着讲道:“女人有两个优点,但有一个漏洞。男人虽然没有这两个优点,但有一个长处。哈哈。男人经常抓住女人的两个优点,用自己的长处来弥补女人的这个漏洞。”黄学兵讲后又追问了大家一句:“你们说这个黄段子怎么样呢?”大家都笑着说好好好。 “现在,我给你们再讲一段。”黄学兵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有一个村长和老婆做爱后说:‘你知道吗?人家外国人做爱时女的都会喊叫,你看你,连声气都没的。’后来,这个村长和他老婆再做爱时,老婆突然想起村长的话,就羞答答地喊道:‘你们都看来,村长日人了!’”我们听到这里,再一看黄学兵的那幅滑稽相,一个个情不自禁地笑得前俯后仰。 最后,王在原和段武军他们听到隔壁房间里仿佛笑得山摇地动,便停止打麻将,也凑了过去。这时,几个女同学也闻声而来。黄学兵突然提议,说:“我们大家都是学中文的,我们来对唐诗做个再创造,怎么样?”“怎么再创造啊,我们可不会!”几个女同学还没开始,已经显得有点泄气。黄学兵手一挥,笑道:“你们几位姐妹们可以做评委嘛,哈哈!”“那好啊!”这几位女同学说着,笑得腰已经有些直不起来了。 只见黄学兵又来劲了,笑着说道:“有位领导带着小秘,亲自驾车,傍晚来到一片枫树林,突然想起了‘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唐诗诗句。他把‘坐爱’理解成了‘做爱’,觉得值此浪漫时刻,非要跟小秘来一下。你们看,‘停车做爱枫林晚’,多富有时代和生活气息啊,哈哈哈!”那几位女同学听到这里,连说:“我们不听了,不听了。”一边笑着,一边跑了出去。 段武军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哈哈笑着问道:“嗨——嗨——,你们都停一停,我问问你们,你们都知道李白的老婆和女儿叫什么名字吗?”这一问,问得大伙有些懵懵懂懂,不约而同地答道:“那怎么知道啊!”“你看,你们连这都不知道,还再创造什么唐诗啊!”孙立民听这里,仿佛催促似地说道:“你快说吧,还卖什么关子!”段武军俨然一个学者,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根据最新考证,李白的老婆叫赵香庐,女儿叫紫烟啊!”他看大家一脸不解的表情,进一步解释道:“‘日照(赵)香庐生紫烟’,李白的诗句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吗?”大家听到这里,一个个显出豁然开朗的表情,纷纷大笑起来。 段武军中等个,瓜子脸,说话时还跟在大学时一个样,头扬得很高,一边打着手势,一边显出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听王在原说,段武军个性极强。他曾经多次和段武军一起玩升级或双扣的扑克游戏,没有不是乘兴开始,到最后却被段武军骂得灰头土脸而结束。王在原打牌,由于不爱算牌,往往随心所欲地出牌,结果常常把本来能赢的牌却打输了。而段武军不管干什么都争强好胜。王在原和段武军个人交情又很深,所以,王在原挨骂,那是周瑜打黄盖——一家愿打,一家愿挨。 段武军上大学时,好学上进,考试从不作弊,在班上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是,大学毕业后却被分配到远离市区的一家企业的子弟中学。后来,他得到边州市电视台向社会招考工作人员的信息,经过一番苦心孤诣地复习准备,终于以第二名的优异成绩顺利入选。现在,段武军已经干到电视台节目总编的位置。听王在原说,他结婚和买房时,去向段武军借钱,不管是借一万还两万,段武军都是拉开抽屉,拿出一大叠钱,数也不数,就交给了他。王在原回去一数,竟然一张不差。后来,王在原还钱,不管说一万还是两万,段武军连看都不看,就拿过去塞进抽屉。 那天晚上,孙立民、段武军、黄学兵他们就这样你改两句,他改两句。王在原说,幸亏他们的聚会有时间限制,要不然,如果照他们那样继续改下去,非把一部《全唐诗》改成一部黄色诗集不可。 第二天,王在原在外地的同学和在边州市工作的互相道别,然后依依不舍地各自分头离去。而后,王在原他们在边州市的,也先后一个个分手,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第十六章 “校办”轶事 上大三大四时,王在原住上床,“校办”住下床。 “校办”中等偏低个,脸型较圆,说起话来有时忧郁低沉,有时斩钉截铁。当他情绪激昂时,说起话来往往两手叉腰,一字一句都显得铿锵有力。当说到比较关键的地方时,他常常向前伸直右臂,不停地挥动着右手。当情绪不好时,说话则声调低沉,好像在跟人娓娓地诉说心语,同时,脸上显出忧郁的表情。“校办”虽然和王在原不是来自同一个县,但他们都是靖西地区人。“校办”也是农村出身,王在原记得,上大学时,他上身经常穿一件学校军训时穿过的绿军装,生活很朴素。刚上大学时,“校办”觉得王在原懒惰,不思上进,跟他交往一般。后来,他知道了王在原的身体状况和学业功底后,慢慢地,他们之间的交往多了起来。 王在原他们大学开学不久,“校办”就在他们班上发起组织了“绿草地”文学社,并创办了《绿草地》文学刊物。当时,班上很有一批文学爱好者,在“校办”的带动下,创作了不少诗歌、散文、小说作品。 那时,每次吃完饭,“校办”就急匆匆地出门离去。后来,王在原他们才知道,他这是去学习旧式打字机的打字方法。当时,还没有电脑打字。“校办”为了把《绿草地》刊物办得更好,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没过多长时间,“校办”就已经熟练掌握了旧式打字机的打字方法。不久,他把自己的诗歌作品还集中到一起,出了一本油印诗集,还给王在原他们班上爱好文学的同学以及“校办”的其他一些文友每人赠送了一本。 上了大三以后,“校办”在兼搞“绿草地”的同时,又参加了校学生会下属的一个文学社,整天急匆匆地跑来跑去。在上大学的整个四年里,“校办”给王在原他们的总体印象只有一个字:忙。 “校办”个性极强,做事又极度认真。“绿草地”文学社办到后来,由于他老是嫌这干得不好,那干得不好,于是,别人干的活越来越少,而他自己干的却越来越多。到了校文学社以后,也是这样。 有一次,王在原到夜里两点左右还没有入睡,无意间,他发现“校办”在床下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于是他们两个不知不觉小声地聊了起来。“校办”先说了一些大学生干部中存在的圆滑世故,说了一些自己心中的理想和苦闷。最后,他又深情地谈到自己的初恋。当时,“校办”对自己的一个中学同学心仪已久,但是,他这个同学家庭境况相当不错,在“校办”他们那个县城,又处于上流阶层。“校办”说,正是他的这种单相思,搞得他内心很苦闷。还说,他拼命地学习,拼命地干文学社的一些工作,这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 原来,“校办”单恋的他的这个女同学,是甄梅的大学校友,她们两个关系很不错。王在原毕业回到靖西以后,也认识了她。她个头不高,面容清秀,身体较为单薄,说起话来温柔亲切。她给王在原的第一印象,有点“大家闺秀”的味道。后来,不知是“校办”和她的恋爱自然发展到了那一步,还是王在原和甄梅两边搓和的缘故,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结成了夫妻。 上了大四后,“校办”的那种个性,又使他和系上主管毕业分配的一个老师搞得不和。虽然“校办”在学校的文学社里干了大量的工作,学习成绩也不错,但毕业分配时,他却被直接分到了靖西。 然而,那时“校办”的舅舅正在省教育厅任高官,在他的帮助下,“校办”靖西去也没去,就直接到师大总务处报到上班了。没过两年,“校办”又很快升任校总务处主任。当时,王在原他们大学班上的同学绝大多数还是居无定处,而“校办”已经住进了三室一厅的新楼房。这时,“校办”也不再搞什么文学活动了,也不写什么文学作品了。王在原多次在别人跟前说,“校办”已经走上了“求田问舍”的路子。 也不知过了几年,由于“校办”文笔不错,在大学里又干过文学社的工作,所以被调到师大校长办公室,正式就任办公室主任。 又过了几年,王在原忽然听说,“校办”被派到靖西市下属的山头县挂职就任副县长。虽然山头县干旱贫穷,位置偏僻,全县年总产值超不过两千万元;但是,不管怎么说,王在原觉得,“县长”毕竟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地方再穷也穷不了“县太爷”。 时间又过了两年左右。 有一次杨金平上网查资料,无意间,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搜到了“校办”最近的一些情况。只见网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报道“校办”替山头县乡村“代课教师”申诉疾苦的文章。杨金平上大学时,由于常去王在原宿舍,所以他也认识“校办”。杨金平赶紧喊来王在原,跟他一起了解相关情况。 原来,那几年,山头县“代课教师”中有很多人给县委县政府写信,反映他们的生活疾苦,要求提高他们的生活待遇。后来,王在原听“校办”说,实际上,这个问题在山头县提了好长时间了,只是由于经济水平所限,人们觉得习以为常罢了。“校办”还说,也许因为他是挂职副县长的缘故吧,县委肖书记安排他到各乡村学校去做个调研,把山头县“代课教师”的情况向县委县政府做一个总的详细汇报。刚开始,“校办”觉得这不过就是例行公事地写一个汇报材料,然后上会研究研究罢了。然而,随着实际的调研工作的不断深入,“代课教师”工作的艰辛、工资的微薄以及不为世人所知的生存情形,越来越使他感到沉重。从网上的文章中也可以看出,“校办”在调研工作中常常被那些“代课教师”的痛苦和尴尬、辛酸和执著所感动,好多次他从学校或“代课教师”家里出来,都要偷偷擦去泪水。最后,“校办”终于下定决心,把写成的一万多字的调研报告给省委宣传部和国家教育部分别寄了一份。很快,教育部做出了有关指示,省委宣传部也把这份调研报告全文发表在省报上。 从网上的许多资料中也可以看到,山头县的百分之七十的“代课教师”每个月只能拿到40元的工资,有的竟然一直拿了二十年,直到退休。“代课教师”声称,他们在农民中像教师,在教师中又像农民。由于工资太微薄,子女上学没法供,家里生活没法维持。王在原和杨金平看到这些,心里也不由地感到阵阵酸楚。 其实,“代课教师”就是过去人们所说的民办教师。自从民办教师的问题解决之后,教育界再没有“民办教师”这一概念了。然而,在中西部一些落后的乡村学校,师资还是严重缺乏,于是,这些地方的教育部门和学校便临时聘请教师来代课。慢慢地,人们把这种教师习惯地称为“代课教师”。总的说来,“代课教师”的工作待遇都是很低的,而“校办”在给教育部的上书中所反映的山头县的“代课教师”问题,只不过更严重一些罢了。 自从“校办”给教育部上书反映“代课教师”的问题被《南方周末》等新闻媒体报道以后,全省乃至全国各地的记者纷纷来到山头县采访此事,而且还有香港的富商声明,愿意到山头县来考查,愿意资助山头县创办希望小学。这对山头县来说,毫无疑问地应该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然而,县委肖书记竟然对此大为光火,一阵指责“校办”做事太草率,一阵又指责他太缺乏组织原则。 听王在原说,他从“校办”处得知,这个肖书记当年当过民兵连长,这也是他常常引以为自豪的事情,肖书记经常会在大会小会上不由自主地提及此事。肖书记的管理理念和工作方法基本上就是“民兵连长”式的,即简单的、命令式的。更为可笑的是,这个肖书记还提拔过两个小姐。可能是这两个小姐曾经跟肖书记相好过,后来,她们都有了正式工作,成了国家工作人员。 有一次,“校办”来边州时打电话把孙立民、段武军和王在原几个同学约到一块,向他们诉说心中的苦闷 。王在原他们几个对“校办”的义举一方面表示大为赞赏;一方面替他出谋划策,叫他如何有理有节地对付山头县的肖书记。开始,“校办”情绪低沉,说话间不时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和苦闷。到后面,他的情绪逐渐好转,说是为了感谢同学们对他的关心,还主动猜拳打关,敬了大家一圈。虽然“校办”划拳声音宏亮,出拳刚劲有力,但他还是输得多,喝得也不少。“校办”平时不怎么喝酒,一喝就皮肤起反应,看起来红一块紫一块的。但是,不知是“校办”在地方政府工作,慢慢地开始喝酒了,还是这天晚上他心里郁闷,总之是喝了不少酒。 过了一段时间,王在原又忽然听说中央电视台采访了“校办”,专门就他为“代课教师”上书一事做了一期节目。可惜,王在原当时有晚自习,没看上。 由于“校办”为“代课教师”的悲惨遭遇上书教育部的义举感动了整个社会有良知的人,他在2005年被评为“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一。 “校办”在挂职就任山头县副县长期间,还在地方报纸上撰写发表了一系列文化散文。现在,他在山头县已挂职期满,正式离任了。“校办”决定,回到高原师大以后,要静下心来写一部名为《挂职手记》的书。对此,王在原他们都翘首以待。 第十七章 白校长其人 说起三十八中的白校长,那可是大有来头的。 白校长的曾祖父是解放前西北军政界很有地位和影响的人物,据说是胡宗南的亲信。1949年,白校长的曾祖父以及整个家族坐飞机逃往台湾。当时,保姆领着还是小孩子的白校长,在外玩耍,大人心急火燎找不见,于是迫不得已把他丢在了大陆。解放后,由于白校长是反动将领的家属,在反右派和“文化大革命”中,他真是受尽了折磨,备尝艰辛。后来政府给白校长落实了政策。白校长很快被提拔为三十八中的校长,不但进了省政协,而且很快当上了全国人大代表。 白校长高个头,稍显肥胖,大方脸,小眼睛,泄顶严重,留着那种“地方保护中央”的 发型。为人平和中透着一股威严,威严中带着一种刚强自信。 但是,每当和全校教师举行宴会或者有什么娱乐活动时,白校长往往显得很随意。白校长酒量很大,据说年轻时喝上两斤白酒跟没事似的,现在,就是在宴席中喝上一斤也不在话下。白校长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酒喝高兴后,特别喜欢跟男教师打打闹闹。 有一次,全校教师进城到某酒店会餐,白校长酒喝得很开心,最后老师们坐车返回学校时,白校长不停地在过道穿来走去,不是把这个男教师头上打一巴掌,就是把那个的耳朵拧上一把。男教师纷纷躲避,女教师则哈哈大笑,整个车厢充满了异常热闹的气氛。 在舞会上,白校长则最爱跟男教师跳舞,尤其喜欢请长得俊俏而性格腼腆的年轻男教师。如果和年轻英俊的男教师跳舞,白校长则显得精神百倍,越跳兴致越高。记得有一次,学校老师聚会结束后,白校长酒喝得有点高,王在原打的送他回家。临下车时,白校长凑到王在原跟前,眯缝着眼,说:“今晚我老婆不在家。走,小王,到我家睡吧!”王在原感觉很不妙,赶紧婉言谢绝。 在领导岗位上,白校长真可以说是大权独揽,其他领导对白校长那是服服帖帖。有时白校长对学校工作若有不满,就会对副校长及几位主任等大骂出口,什么 “他妈的” “狗日的”一些脏话也屡见不鲜。 白校长对本校师资质量也极为不满,有一次在学校教职工大会上,白校长显然是喝了酒,对教师一一数落。他一边敲着桌面,一边大声讲道:“一个个都自以为是,你们有什么可值得自豪的?语文老师连b、p、m、f念不来;英语老师连a、b、c、d也读不准;数学老师连一元一次方程解不出来;体育老师一个比一个吃得胖,连单杠也翻不上去……你们说说,这个素质教育还搞不搞?怎么搞?” 由于三十八中位置偏远,升学率又连年提不上去,学校管理又混乱不堪,所以有不少教师纷纷调往其它学校。有一年,竟然有五个老师调出,而且是业务能力比较高的。对此,白校长似乎很坦然。他常说:“三条腿的驴没有,两条腿的人多得很。你要走,学校不稀罕。”再说呢,有调出的人,就有调进的人。据说,每一次出进,调动者感谢白校长的礼物,都不在两三千元之下。这样出出进进,白校长自然亏不了。 王在原的专业功底很得白校长的赏识,尤其是王在原在调入三十八中时,在甄续的推荐争取之下,他给白校长写了一篇在省政协会议上的讲话稿,备受白校长的赞扬。这篇稿子不仅内容充实,时代感强,而且其中写到白校长在台湾和日本的亲人长期以来对家乡和祖国的思念之情,白校长一个字都没改,直接就用上了。这样一来,白校长对王在原是大大地另眼相看。 王在原调入三十八中是由企业单位进事业单位,难度很大,白校长凭借他在教育界的关系和影响,硬是把王在原给调了进去。因此,当王在原后来提出要调入三十三中时,白校长大为光火,先是在办公室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而后对他不加理睬。这无疑给王在原的又一次调动增添了极大的困难。王在原只好夹起尾巴、凝声屏气地等待了两年。 第十八章 再度跳槽 两年之后,一方面,王在原通过孙立民托市上的领导给白校长说话,另一方面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来到白校长家,只说非常感谢白校长这些年对他的关怀,来看望一下他。至于调动的事,王在原只字未提,也不敢提——万一白校长生气,拒不收礼就麻烦了。 第二天,一切如王在原所料,白校长找到他,和颜悦色地问道:“非常之礼,非常之事。小王是不是又要调动?”王在原看白校长这次无论表情还是话语都很平和,就以实相告。随后的结果是,王在原正式调入了三十三中。 三十三中位于边州市黄河南岸的河源开发区,成立不到六年,是边州市一所新兴的省级示范性学校。校领导雄心勃勃,全校上下一心,立志要把学校建成一所名校。 然而,由于学校成立时间不长,生源状况还很不理想。学校要求全体教师在教育教学工作中对学生要反复进行升学意识的培养,要求学生努力学习,为将来参加高考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无疑使得教师的教学工作更加紧张,也更加辛苦。 学校由于成立时间不长,师资力量不足,难以适应教学工作。所以短短几年内,从各地县调入了很多老师。地县上来的人,毕竟少一些大城市教师身上存在的那种世故圆滑;所以学校里人际关系相对轻松,很少出现由于争名夺利而产生的各种恩恩怨怨。 王在原在专业进修与教学研究上特别能追求,特别能上进,写文章注重才思,撰论文力戒抄袭。目前,王在原不仅在国家核心期刊发表多篇论文,而且公开出版三种著作,其中两部还在省报和市报上被报道过。 正如常言所说:“有一利必有一弊。”由于三十八中教学管理松松垮垮,这倒给王在原编纂《中学文史知识辞典》提供了便利。王在原没课时,就可以偷偷地提前离开学校,到家里开始他的编纂工作。如果课比较多没法离开的时候,他就在课余时间到电子备课室,要么上网查资料,要么在电脑上编辑一些内容。《中学文史知识辞典》条目细,内容多,在编纂过程中,王在原的确是达到了抽空挤时、废寝忘食的程度。有时,为了资料准确无误,他要查阅大量的图书资料。或者跑图书馆,或者跑书店,或者找专业高手请教,只要是有利于编纂的可靠准确,再苦再累,王在原也在所不辞。后来,王在原编纂《中学文史知识辞典》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学校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地,有的老师把他开始称为“老夫子”,有的称他为“王教授”,还有的称他为“王大学者”,还有的开口闭口称他为“专家”。还有一次,一个老师在王在原跟前开玩笑说:“王大教授,你看你,写那个什么辞典写得脸像屁熏下的一样。你悠着点,我们可不忍心提前给你开追悼会啊。”这其中,有些可能是善意的,有些可能是随意的,但也有些可能是暗藏某种言外之意。凡此种种,王在原都是微微一笑,淡然处之。 后来,王在原的三十多万字的《中学文史知识辞典》书稿正式完成,不久,被国内一家出版社看好,因而得以顺利出版。王在原的《中学文史知识辞典》正式出版后,省、市报上还分别为此书的出版发了一条消息。 王在原对基础教育也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基础教育严重脱离学生实际和社会实际,是一种有严重缺陷的教育。他曾经写过一篇探讨基础教育弊端的文章,贴到国家中小学教育教学网的论坛后,在社会上还引起过一阵广泛的热读哩。 王在原身高一米七二,圆脸,梳着一边倒的发型,浓眉大眼,适中身材,文质彬彬,悠然从容,显出那种完全成熟的语文教师形象。王在原如果跟领导谈话或者在陌生场合,往往显得有些拘谨,每当这时,他的思维反应好像不怎么灵活,说话也不怎么多。但是,如果在心情舒畅或者有美女在场的时候,他的每一根神经很快就兴奋起来。这时,王在原一下就会变得思维敏捷,谈吐自如,妙语连珠。 有一次,王在原和几个同事坐一块儿闲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带着一种敬佩的口气对王在原说:“王老师,你看我,写一篇教学总结什么的,都会感到很费事。你怎么那么厉害,既写论文又出书的?”王在原笑道:“我的美眉,你别捧我,说白了,我不就是一个高级农民嘛。你看农民一年四季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最后在秋天收获他们的粮食。而我一年四季夹紧尾巴,老实做人,备课、上课、批作业;开会、学习、缠学生。到最后领取应得的工资和奖金。难道还不像个农民吗?要说我与农民的区别,也不过就是文化知识多了一点、生活条件好了一些罢了。”“啊呀,老夫子,你是在骂我们吧?”结果,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紧接着,王在原兴致大涨,说他最近写了一篇《乳赋》,大家倒是应该看看。说着,他拿出底稿。大家一看,无不觉得好笑,那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也一下子臊得一溜烟跑了。王在原的这篇《乳赋》,内容如下: 乳者,奶也,妇人胸前之物也。其数为二,左右对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 白昼伏蛰,夜展光华。曰咪咪,曰波波,曰双峰,曰花房。从来美人必争地,自古 英雄温柔乡。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 其态若何?秋波滟滟。动如倏然玉兔,静如悠然白鸽。高巍巍,肉颤颤,粉嫩嫩, 水灵灵。夺男人魂魄,发女子骚情。俯我憔粹首,探尔双玉峰。一如船入港,又如 老还乡。抚而摸之,美哉爽也! 王在原调入三十三中时,正值38岁。常言道,四十不惑。现在的王在原,心态平和,一心从教,踏实做人,在领导和同事中间印象还不错。 第十九章 酒逢知己 三十三中从地县上调来的老师多,由于关系融洽,所以聚会较多。很快,一股强劲的酒风在同事间悄然兴起。王在原、杨金平、洪汉、满文义等都堪称好酒之徒。他们坐在一起,总会有一种“酒逢知己”的感觉。王在原他们的酒会,常常呈一条龙走向。先是一顿海吃山喝,然后就冲入歌厅,或引吭高歌或百讴千啭之后,便找一个地方,共坐一起扬沙子。 顺便说一下边州市的歌厅。边州市盛行一种很特别的歌厅,老百姓把那叫做“摸吧”。 “摸吧”里面有许多打扮得很性感的小姐,专门陪客人跳舞。顾客进去后,一边喝啤酒,一边闲聊。如果想跳舞,那随时会有小姐来邀请。一般是跳三曲需要付10元。舞池里灯光很暗,小姐会默许客人摸她身体的任何部位。如果客人的下身挺了起来,她会提出“打飞机”的要求。即抓住客人的阴茎,在两个乳房之间摩擦,使其最终射精。不过,这需要另外付30到50元的小费。“摸吧”的小姐跟洗浴城和宾馆的小姐有所不同。如果要求“摸吧”的小姐“出台”,即客人要求跟她们发生性关系,那她们一般是不会答应的。当然,如果客人出手大方,相貌又比较出众,那又另当别论。王在原出于应酬,曾经跟上老满他们去过两三次“摸吧”,觉得实在没啥意思,后来干脆就不去了。正如王在原所说:“我们连老婆自留地的任务都完不成,跑那里去无聊什么呀。” 话说回来,扬沙子是一种扑克牌游戏,每人发三张牌,最大的是炸弹——从三个2到3个a;其次是金链子——颜色图案相同,由小到大相连;再其次是沙子——颜色图案相同;下来是拖拉机,不分颜色图案,由小到大相连;然后是对子——从对2到对a;最小是单牌——不分颜色图案,至少有一张牌不相连。在所发的各类牌中,带a的最大,依次到颜色图案不同的2、3、5三张牌最小。牌发到手后,不看而猜叫“蒙”,一蒙一般上5元。如果看了牌要上钱,就是10元。小牌扔到“河”里叫“走”或“跑”。跑到最后剩下两个人时,互相上钱,上到一定程度,一方要看另一方的牌比大小叫“开”,谁先开就得上20元。 王在原他们酒后聚在一起扬沙子,你喊我叫,你说我笑,你比我拼,或静默思考,或一蒙到底,或拿了大牌上钱,那气氛真比夏天的高温还要热。尤其是几个人同时拿了大牌上钱时,那钱哗啦啦一大堆,仿佛扔出去的不是钱而是废纸。一夜沙子扬下来,赢家正常情况下多则可赢300——500元,输家一般可达200——300元。扬沙子往往输赢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挥洒,那种兴致。 王在原、满文义、杨金平、洪汉无不是扬沙子的超级玩家。王在原扬沙子,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在没喝酒的时候,一般是赢家;而在喝酒比较多时,往往乘着酒兴,胡冲乱蒙,到最后一般要输较多的钱。在正常情况下,王在原思维严密,算计准确,进退自如,尤其善于揣摩对方的心思。王在原玩到夜里三四点时,脑子特别清醒,如果已经赢了钱,他就小打小闹,到最后一般是稳操胜券。如果此时形势不妙,他就特别谨慎,拿上小牌就早“跑”,或者干脆不上;如果拿上大牌,他往往神色不动,有时还故意做出某种神态演个戏,如果别人这时也拿了不小的牌,那王在原肯定将大获丰收。这样,到最后,一原不是转为胜,就是输得若干。如果王在原赢了钱,有时,别人一两百也就不要,有时就请客,让大伙也输得满意。当然,王在原扬沙子,往往出于应酬,并不迷恋此道。 洪汉、满文义还有个特别的爱好,就是色。但洪汉好色跟老满不同。洪汉是过一段时间换一个情人,老满则是专好小姐,有时到歌厅,有时到洗浴城。当然,洪汉有时也会偶尔玩一两次小姐。 酒后到了歌厅,小姐一来,老满下手最快,王在原他们还反应过来,老满的手已经伸进了小姐的前胸。老满还有个绝活,就是讲黄段子。有时他们聚在一起,兴致一上来,老满就开始了。这时,还未开口,老满的身子已经扭动起来,色眯眯的笑意很快从眉毛、眼睛飘散开来,顷刻之间,老满整整一张脸似乎开成了一朵灿烂的色情之花。 有一次,学校教职工聚餐,司马校长跟王在原和满文义坐一块儿。到后面老满酒喝得有点高,没把握住,手舞足蹈地讲起了黄段子。他说,有两口子晚上睡下后,男的抱怨说:“想当年,我雄赳赳,气昂昂,能挂五斤肉(大秤);到如今,你今天抽,明天抽,抽成个秕兜兜,再也抬不起头。”老满说到“能挂五斤肉(大秤)”时,还前摇后晃、眉飞色舞地加重了强调的语气。他接着又说,那媳妇一听,也毫不示弱,给丈夫回敬了几句:“想当年,我红艳艳,嫩闪闪,中间一条线(丝线);到如今,你今天戳,明天戳,戳成个破门帘,再也合不严。”老师们听到这里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老满也深深地陶醉在他所营造的这种似乎带有几分淫荡气息的快乐气氛中,笑得不亦乐乎。这时,司马校长悄然起身离开。等到王在原发现时,他已经坐到了别的桌子上。为此,老满还着实惶恐了好几天哩。 老满的黄段子实在有些不堪入耳,这里就不再多引述了。 老满还有个特长,就是擅长代班。学校免不了时常有些形式主义的工作需要去做,这在老满手里一般是雷厉风行,应对自如。老满有一句人人尽知的至理名言:“我们班主任要学会一样本事,就是把假的要做得像真的一样,甚至比真的还要真!”多年来,老满做梦都想当领导,呕心沥血几年奋斗下来,终于当上了教导处副主任。 洪汉不像老满那样痴迷小姐,他说:“要找就找个情人,漂漂亮亮,心有灵犀,那才叫人生一快呢!像歌厅、洗浴城的那些‘万人坑’,就是玩上一千次,又有啥意思呢?”你不要小看,洪汉身高大约一米七二,英俊干练,就是特招女士喜爱。所以,王在原他们时常可以看到,洪汉在僻静处耳朵贴着手机跟对方缠缠绵绵的样子。 洪汉除了看他的数学课本和参考资料,其它什么书报杂志之类的一概不看。他常说,一看见这些,他就心烦。 杨金平既是王在原的老乡,又是他的中学同学。王在原和他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常言所说的“文史不分家”,在他们两个身上有着很好的体现。杨金平缺少王在原的那种冒险精神,所以,他和妻子虽然两地分居已有好几年,但由于他妻子在下面做生意,他们只好长期做牛郎织女式的夫妻。 杨金平妻子名叫姜萍,在靖西市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百货超市,是个很精明的女老板。她是杨金平在上大四时,由家里人托人介绍说成的。杨金平大学毕业时,由于学习成绩突出,留在了边州市。他妻子高中毕业就参加了工作,起初在一家百货公司当营业员,后来下海做起了生意。由于下面人事方面比较熟,生意又不错,所以他们两个就做起了两地夫妻。曾经有不少人在杨金平跟前故意开玩笑吓唬说,他就不怕媳妇跟了别人。姜萍虽然一米六八的个头,体形好看,长得也比较漂亮;但是,她是属于那种精明而又本分的比较传统的女性,对杨金平一直也很关心。然而,常言说得好:“生活最能改变一个人。”说老实话,杨金平心里也忐忑不安过。 有一次,由于学校考试的缘故,杨金平有两天休息的时间,于是打算回一趟家。他到家门口开门时,发现门在里面被反锁。他敲了半天,妻子穿着睡衣,才慢条斯理地把门打开。杨金平进去刚一坐,妻子就让他出去给她买份午餐。杨金平说:“你看我刚从远路上来,稍微休息一会好不好?”于是他找杯子倒水,妻子显得特别殷勤,既帮他找茶叶,又帮他倒开水。杨金平坐下还没喝两口,她又三番五次地催他去买午餐。杨金平只好起身出去,等他回来时,她却在门外的楼梯上。杨金平进 去后才发现,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而且桌子上放着一个烟灰缸和一杯茶。他问姜萍,她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爸早上来过,还没来及收拾。”于是杨金平满腹狐疑地坐下,刚要抽烟,姜萍赶紧给他既找烟又点火。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又接连来了两个短信,杨金平问:“什么短信呀?”她说,没事,是朋友发的。他说:“拿来我看看。”杨金平看上面说的是买什么瓜呀菜的,也没什么。倒是最后一句“没事了吧”却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杨金平问是谁发的,她只说单位上的。他也再没办法盘问,只好把疑虑咽到肚子里。后来,时间一长,杨金平心里渐渐也就麻木了,只好拿“爱情不允许猜疑”的话聊以自慰。 姜萍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力气大。当年,他们还没结婚时,有一次她晚上值班,在十一点多去上厕所时,她没有在意,厕所的墙角蹲着一个流氓。当她上完厕所起来提裤子时,这个流氓悄悄地从后面窜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当时,这个厕所位置比较偏僻,里边又没个照明灯。她虽然大喊大叫,但这个流氓好像一点也没有恐惧的样子。这时,她万分紧张。常言说,急中生智。此时此刻,我妻子却是急中生力。她先沉住气,静了静心。然后使尽全身力气猛然一摔,一下子把这个流氓竟然给摔出了两三步之远。随后,她冲出厕所,一口气跑到了办公室。姜萍说,过后,她叫了人再去找时,这个流氓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由于姜萍个子高力气大,在家庭生活中,像搬煤气罐、桌子以及床什么的,往往她比杨金平要干得多。这倒是给杨金平这个身无缚鸡之力的“臭老九”省了不少力。 老杨是学历史的,为人谨小慎微,平时生怕得罪领导,生怕对不起哪个同事。说白了,他就是中学中那种认真备课,专心工作,闲话不说,老实做人,各方周全,谨慎应酬,不图虚名,只求工资奖金拿全的普通老师。正因为这个缘故,同事朋友不约而同送他一个外号 ——出土文物。杨金平倒也甘愿领受,觉得很适合他。 杨金平不像老满他们,除了正常工作,业余最爱干的,就是看看历史书籍与报刊杂志什么的。像吃喝玩乐之类的活动,说实话,只是因为集体活动而逢场作戏罢了。 有一次,学校年级组老师聚餐吃完饭后,老满和王在原、洪汉、杨金平几个去洗浴城。由于是年级组公费消费,也就只能洗洗澡、按摩按摩而已。老杨洗澡特别慢,最后一个洗完。出来穿好一次性服装后,他看到老满他们一人领着一个姑娘,进入了房子——门是开着的。那次他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看到这种情景,感到忐忑不安,就暂时坐在外面的凳子上。随后,只见那些姑娘一个个骑到老满他们身上。这一来,老杨有些坐不住了,就赶紧起身,快步走到楼下的大厅里,然后坐到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等他们,一直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后来,老杨才知道,那是洗浴城的服务员在给他们做全身按摩。老满他们知道老杨的这种情况后,几乎是一个个都笑出了眼泪。他们一致认为,把他叫“出土文物”,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杨在大三时,追求过数学系大二的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小个头,圆脸,梳着下耳齐的短发,给人一种单纯朴实的感觉。刚开始,对老杨渊博的学识,对他能自如地阅读历史古籍她是非常钦佩的。他们两个互相关心,互相爱慕,有时到黄河岸边看大河奔流的景象,有时到郊区的农民果园漫步,体会那一份清静,有时晚上手拉手一起到阅览室上晚自习,有时坐在校园草坪上东南西北、上下古今的闲谈。那时,他们俩真有一种心心相印的感觉。可是,由于老杨越来越多地喜欢谈论有关历史学方面的一些问题,诸如三皇五帝、诸子百家、三教论衡、民族融和等等,慢慢地,老杨感觉她对他不像以前那么热心了。 与此同时,她对逛服装商店、化妆品商店却越来越热心。她要是一进入商店,那种如醉如痴的样子,简直就跟进了皇宫或天堂没有两样。有一次,他们去转商场,老杨跟上她走呀走的,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她的兴致好像才开了个头。于是,老杨对她说,他找个地方坐一坐,叫她先自个转一转。没想到,最后,老杨怎么也找不见她。原来,她转了一会,竟没理老杨,独自一个人先回到学校去了。 终于,在一个秋叶飘零的日子,她把老杨叫到外面,正式声明结束恋爱关系。原因很简单,她说他们之间专业兴趣、性格特点差别太大。后来,老杨想方设法,尽量争取挽回,但终究还是无济于事。 这次失恋,给老杨的精神刺激很大,没过两天,他就大病了一场,头脑昏昏沉沉,四肢疲乏无力。再后来,还发展到呕吐腹泻。最后,宿舍同学把他送到医院。也可能是换了环境的缘故吧,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老杨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到了大四,家里人便帮他和姜萍定了婚。 那次失恋,几乎改变了老杨的性格。从此,他对一切看得淡了,不管是思考问题还是处理事情,比以前现实得多了。 老杨这个人在生活中常常坚守两个信条:一是“知足不辱”,一是“人亲事出来”。他想,日子嘛,能过下去就行。跟人交往嘛,还是古人说得好:“君子之交淡如水。”老杨认为,人和人发生矛盾纠葛,往往是过于亲近所致。他觉得,一个人对什么也不要看得太重。太重了,生活自然就会产生局限。王在原常说,老杨应该生活在古代。虽然听着好笑,但也有几分道理。在夫妻房事方面,老杨他们一般是一两周一次,有时间隔的时间还要长。每次做爱,老杨觉得妻子好像也没什么强烈的反应。他也是做了就做了,不做也没事。以前,他曾经也自我怀疑过,他们夫妻是不是有点“性冷淡”。现在,都四十岁的人了,他们在这方面也就习以为常了。 如果在单位上生了闷气,或者跟哪个同事有了误会,或者与妻子有了什么争执,老杨常常是自吞自咽,自我化解,从来不愿意也害怕跟别人说。他觉得不说,那只是一种麻烦;如果对别人说了,那岂不变成了两种?老杨是深信前人的话:“家丑不可外扬”,“靠人不如靠自己”。 王在原也跟上老满、洪汉他们上过一次洗浴城。洗完澡后,老满他们提出各找一个小姐。王在原有些顾虑自己的身体,生怕状况不好,在小姐跟前丢人,只好声称前一天晚上正好跟老婆来过,就不要小姐了。于是,王在原到大厅去喝茶等候,他们三个则跟小姐云雨风流去了。 要说王在原业余最大的兴趣,除了看书写东西,练练气功,就是下围棋了。当然,现代都市,人人繁忙,有此闲情者实在不多。于是,王在原常到联众围棋或qq围棋里去下。有时,王在原一下就是一整夜。王在原的围棋水平大概是个业余二段的样子,比牛兵略高一点。他曾经自我表白说,他下围棋主要是为了追求一种清静。王在原能够在如此紧张而又忙乱的日子里不断著书写文章,这或许是围棋和气功给他带来的一种素养吧。 第二十章 祭孔大典 三十三中在教育教学管理和校园文化建设方面,既注重宏扬儒家传统的思想文化,也注重吸收西方发达国家的人文精神。从这一主导思想出发,司马校长亲自牵头,制定了校训,设计了校徽,创作了校歌,确定了学校的办学理念和发展方向。总而言之,无不贯穿着锐意进取与人文关怀的理念。从学校办学理念出发,校领导每年还要聘请外籍教师,强化外语教学。同时,在校园里还安放了以孔子为代表的十几尊古今中外的名人铜像。尤其是巨大的孔子铜像,矗立于教学楼正前方,分外显眼。孔子铜像双手手心向上,合于胸前,衣着严整,面容慈祥,似乎不分昼夜地在传达着儒家博大的仁爱精神。 这些天,好像江南的秋天来到了边州,天空奇迹般地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湛蓝色,温润的空气轻轻抚摸着边州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也轻轻抚摸着三十三中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校园里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仿佛在性交中达到了高潮的女子,显出那种成熟的妩媚。 9月28日,三十三中和往年一样,举行了盛大的祭孔典礼。当时,在孔子铜像的四周,摆满了各种鲜花。在孔子铜像的东、西、北三个方位,各班学生排成整齐的方队;南边,是整齐的教师队伍。典礼开始后,先奏雅乐,接着司马校长宣读王在原写的祭文,随后由教师代表发表阐述儒家思想文化的演讲,然后由学生代表发言,最后由学生合唱队集体演唱校歌。 当教师代表发表演讲时,只听王在原自言自语道:“这又有哪个学生能听得懂呢?”王在原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代过的学生,很多人连四书五经的名称也记不住,连孔子的生活时代也搞不清楚,他们又能够真正明白多少祭孔的意义呢? 祭孔典礼从头到尾由满文义主持。那天,老满西装革履,自然大方,神情庄严。虽然全校师生参加,场面宏大,由于准备相当充分,所以,整个祭祀活动进行得有条不紊,紧然有序。 司马校长今年50岁,寸头,大方脸,中等个,身材笔直,步伐稳健。司马校长平和时,满眼都是慈祥和关爱;威严时,眼里仿佛闪射着两道剑光。他是全省很有名望的数学教学专家;同时又精通音乐,爱读古书;而且他的英语水平也不低,能熟练地运用英语跟外籍教师交谈。校长开会讲话,不打官腔,没有废话,或诚挚恳切,或坚定有力,很能打动人心。每次讲话结束,总能赢得热烈的掌声。总之,司马校长很有点像民国时期的校长。由于他崇尚儒家文化,又熟悉西方的人文精神,所以,给学校教育带来了新的气象,也使学校管理有了深刻的理念。 校长有一个女儿,在纽约市某中学留学。老师们经常可以看到,校长的电脑桌面上有一个美丽可爱的少女的照片,她就是校长的爱女。当校长对别人谈起自己的女儿时,人们总能充分感受到他对女儿满怀的思念和所抱有的殷切希望。 但是,王在原认为,司马校长很像一位悲剧英雄。原因嘛,可能与王在原在基础教育方面的一些奇谈怪论有关,不过,谁也没有深究过。 祭孔大典结束后,举行学生运动会。有任务的老师留下,参加运动会,没有任务的老师正式放假。于是,没有任务的老师顷刻间像放飞的笼中鸟儿一样,迅速飞出校门,有的去上网聊天,有的去逛商场,有的去打麻将,有的去喝小酒……黄金周的清闲自在提前来到了这些老师的身边。 第二十一章 秋日山行 这几天,王在原的心里比较烦。 王在原代的两个班的高三学生学习基础差,学习状况很不好。每次年级统考成绩都很不理想,学校领导接二连三找他谈话,要他千方百计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虽然王在原代的两个班是理科平行班,比起其它两个重点班来学习基础要差得多,但王在原内心的那种敏感、细致,那种强烈的责任心,使他心里很难平静下来。再加和妻子张艳产生的疙疙瘩瘩以及备课量、作业批改量大,使得王在原早年的失眠症重新发作。王在原的失眠症与众有点不同,常常在后半夜三四点醒来,这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少年时代的梦想,想到“人到中年万事休”的古训以及自己目前的状况,想到学生的学习成绩。想来想去,常常是毫无睡意。王在原有一首小诗,很准确地表达了他此时心中的无奈: 一阵秋雨一阵凉,三更梦醒意渺茫。 忽闻窗外起协奏,虫唱如水似夜长。 早晨起来,王在原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沿着山路迤逦前行。天空的阴云,好像浓浓地蒙在了他的心头;落叶随风飘舞,好像在回忆逝去的美好时光;路边的各种野花,好像在秋寒中瑟瑟发抖;飞来飞去的鸟儿,也好像为即将到来的寒冷而忧心忡忡。王在原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这时,他想起了在三十八中时学生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有一次,初一的几个男生,把一个女生逼到教学楼顶的僻静处,要强行脱她的裤子,幸亏被一个民工看见。民工大声喝斥,并上前干涉。不料,这几个男生还怒气冲冲,上去要揍这个民工,最后被赶来的老师制止。还有一个初二的女生,多次在上学的路上堵住女生,向她们强行要钱,后来,发展到抢女生的自行车。最后,派出所工作人员来到学校处理此事,在学生中产生极其不好的影响。 王在原心想,现在的学生,怎么说呢,他们都是独生子女,自小在家中就是“小皇帝”,一个个都是家长千般呵护、万般娇惯抚养大的。在他们的心里,自我意识太强,他人和集体意识太淡。就说过去的皇帝、太子和王子吧,他们小时候也不是这样。他们都有德高望重的老师进行严格地教育,犯了严重的错误,还会受到宗人府的惩治哩。现在的不少独生子女,用无法无天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王在原记得,三十八中有一届初三,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把每个班最差、最调皮的学生抽出来,组成一个班,让一个既年轻又精干的男老师代。结果,把这个老师弄得焦头烂额。先是一个在全校出了名的调皮学生,整天跟初中甚至高中的学生打架闹事,最后跟社会上的痞子打架时,让人家一刀砍断了动脉血管,等送到医院时已不幸身亡。后来,临毕业前又发生了一件震动全校的事件。这个班的一部分学生,认为学校把他们凑成一个班是对他们的歧视,于是秘密计划,要在毕业离校前,打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打教导主任,打班主任,打任课老师。幸亏被班主任发现而及时制止。正如王在原经常感叹的,当年打倒了一个马寅初,却影响到几代人的教育。 但是,现在的学生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他们自小在比较开化的环境中成长,接触的新事物、新知识又不少;再加初高中这个阶段的孩子凡事好奇,爱冲动,正是这种个性十足而又一知半解的特点,给学校这种大一统式的教育无形中增加了极大的困难。所以说,一方面学生的情况是千变万化,非常复杂,又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而另一方面,我们的教育又是大一统的,特别地突出中考高考,赶着鸭子上架,齐刷刷地要求所有的学生应对中考和高考。这又怎么能使我们的基础教育不显出尴尬之相呢? 这时,天已放晴,王在原已登临卧龙山顶峰。卧龙山与高兰山山体相连,呈东西走向,其高度略低于高兰山。卧龙山南侧隔沟相望,是花林山,其高度低于卧龙山。这里是烈士陵园和国家公墓所在地。远远看去,遍山苍松翠柏,郁郁葱葱,空中烟雾缭绕,朦朦胧胧,愈加显出烈士陵园的庄严肃穆。当年解放边州时,国民党残军马家军在高兰山与花林山一带精心构筑工事,以图负隅顽抗。然天兵难犯,解放大军一到,双方虽展开激烈战斗,最终马家军还是难逃一败。站在卧龙山顶峰向北近看,市区高楼林立,街道纵横,车辆人流,熙熙攘攘。再往北看,是分外显眼的南北滨河路带状公园,沿黄河两岸东西伸展。秋天正是黄河水势大涨的季节。只见河面上古老的羊皮筏子慢慢游移,新式快艇如箭飞行,豪华漂亮的大客轮悠悠自如。王在原的视线再向北移动,北山根最近几年新建的高楼大夏以及其它各种建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东西绵延、群峰耸立的北山,在秋天的季节里,似乎带着几分柔情。 此时此刻,王在原内心的郁闷,已一扫而光,他加快步伐,奋力向高兰山峰顶攀登。 过了好半天,王在原终于登上了高兰山峰顶。紧接着,快步登上最高建筑天台阁。这时,整个边州市区一览无余。向西远望,黄河仿佛如飞天仙女洒下的白色飘带,落地之后轻轻飘入边州市区,然后向东飘得很远很远,最后仿佛又被飞天仙女收到天上。向东侧视,边州市东面屏障大黑山隐隐在望。大黑山西侧,则是无比繁华的市区中心。情不自禁地,王在原想起了古人吟边州的诗句: 翠微深处起楼台,天外黄河入酒杯。 看尽东川三百里,柳烟花雾绕蓬莱。 第二十二章 闲话“边州” 边州市属省会城市,地处西北内陆盆地,几个区沿黄河蜿蜒向西分布,呈飘带状。市中心区,街道纵横,高楼林立。南山主峰名曰高兰山,地势高峻,巍峨雄奇;北山主峰名曰北佛山,上有高塔,年代久远。南北山麓,楼阁遍布,绿树成荫;人文景观,比比皆是;寺院宏伟,钟声悠长。 抬头仰望,边州市的天空常年是阴白的。刚到边州的人,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深重的压抑感。据说若干年前,为了国防安全,边州市大兴重工业,年月既久,污染形成。边州市由于空气污染严重,曾进入过世界十大污染城市的排名榜。再加边州地处盆地,四周大山绵延,自然风力无法改变,多年人工亦难整治。 雨季登高远望,边州市四周荒山绵延,南北两山的绿化,恰如泄顶严重的的人头,零星几缕“头发”,实属稀罕。若在寒冷季节鸟瞰全城,则乌烟瘴气之中,车辆南来北往,人群熙熙攘攘,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垃圾坑最深处繁衍生息的蛆虫。 然而,边州市自然有其雄奇壮丽的一面。地形地势自不必说。单说大河穿城而过,滚滚滔滔,向东奔流,其景象足以撼动人心。 再有,古老铁桥凌空飞架,宛如巨龙升空;现代桥梁美观气派,横穿两岸;大河两岸一百多里带状公园,树木成林,绿草如茵;百花娇艳,清水宜人;假山奇崛,石雕精工……是造化人工,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些许阳刚之气! 在王在原看来,边州市的阴气太重。你要问他原因,他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大串。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严重的空气污染。 王在原的第二个理由,就是春季那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每年开春后,经常出现严重的沙尘暴。每一次沙尘暴袭来,恰如古典小说中写的一般,飞沙走石,暗无天日。这时,家家户户,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关窗锁门。而那些在大街上步行的、骑车的,如果没带口罩,那必然是睁不开眼,张不开嘴。最后的结果往往是,鼻子耳朵,满是泥沙。这时,王在原往往就会跟人开玩笑,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有朝一日如果沙尘埋了边州市,我们说不准就移民上海或其它南方城市。” 第三个理由,就是王在原经常大骂的,边州市民不讲卫生。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平时,我们若稍加注意,不难看到市民伸长脖子随地吐痰的情景。尤其是在寒秋、严冬或早春季节,我们几乎可以随处看到鼻涕痰唾的斑斑污迹。还有,大街边如果是草坪或家属区,我们就会随时看到有人面朝栏杆,解裤撒尿的情景。更有甚者,在那些地段稍微偏僻一些的马路边,经常出现大便。 王在原说的第四个理由,就是边州市社会风气不好,人心险恶。例如前几年发生的臭名昭著的证券黑市事件,直接上了中央电视台。 当时,王在原班上有个学生,他的奶奶热衷炒股。王在原曾经因为这个学生违纪的缘故还在办公室接待过她。这个学生的奶奶虽然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衣着发型均不落俗套。但后来,听说被卷入证券黑市,上当受骗,五十万元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老人因经受不了这个打击而一命呜呼。 所谓证券黑市,就是模拟证券交易所的股票行情,专门提供股票涨迭的假信息,诱人上当。当有人看到某种股票涨势很好的假信息而买下这种股票时,则工作人员随即操控,让股票大迭,接着怂恿该客户赶快抛售,以此骗取客户钱财,牟取暴利。这种假证券交易所表面看上去,场地开阔,设备齐全,办公条件优越,服务周到细致,若不了解内情,不由人不上当。 再如有一年国庆节,边州市大街两边挂满了鲜艳的国旗,既让人感到节日的喜庆气氛,又使人感受到祖国日益强大的气象。但是,没过两天,竟然有几十幅国旗被人盗走,说来真让人感到气愤。 还有前几年发生的腐败事件,市长全家六口被抓,市委书记、副书记被判刑。据说,检查院工作人员找市长夫人时,这位贵夫人傲慢至极,在游泳池里一直游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露面。这也是边州市当年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的大事。王在原还有其它很多理由,说什么边州市不懂对外宣传、发展规划缺乏科学理念等等,这些就只能是王在原的一家之言了。 当然,边州市也有值得让人留恋之处。那就是瓜果四季飘香,饮食价廉物美。 尤其是到了金秋季节,边州市赫赫有名的白兰瓜、黄河蜜、安平区的桃、青白峪的梨,纷纷上市,再加从周围地县以及外地运来的苹果、香蕉、葡萄、红枣、猕猴桃等等,那真是硕果累累,香飘万家。就是到了冬天,那软儿梨香甜清爽,润肺顺气,男女老少,无不喜好。 说到边州市的饮食,可谓种类齐全,遐迩闻名。边州市回族居民众多,长期以来,穆斯林饮食文化深刻地影响着边州的饮食乃至地方文化。驰名海内外的牛肉拉面即是边州穆斯林饮食精品之一,堪称手工绝伦,风味独特。边州的牛肉拉面,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清香的牛肉汤、劲道的白面条、红润的油泼辣子、鲜绿的蒜苗香菜。面条粗细宽窄随客而定,可拉成大宽、宽、韭叶、二细、三细、细、毛细。在那些拉面高手的手里,拉成的最细面条,竟然能穿过针头,可谓绝活。据说,还有一种更绝的拉法,拉出来的面条,其横截面呈正三角形,所以叫做荞麦棱拉法。当然,这种拉法街面上一般的拉面郎是拉不出来的。一碗牛肉拉面,也就是个两元过一点。一般人只需一碗,保证让你吃得口爽舌润,神清气顺。 边州市人对牛肉拉面那是两天不吃就想,三天不吃就馋。 前年暑假王在原前往北京旅游,偌大北京城的饮食,一方面价格贵,一方面不合口味,竟然没能引起他的兴趣。七八天后,想起边州的牛肉面,真有一种归心似箭的心情。在返回的火车上,他还情不自禁吟成了一首打油诗哩—— 河山匆促过,燕赵慷慨行。 忽念牛肉面,归心似流星。 正因为边州市有它让人值得留恋的地方,所以,王在原多次想调往东南沿海地区而终未成行。 第二十三章 牛兵发达 最近五六年,特别是近两三年,牛兵的生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先后在北京、边州、靖西成立了三个公司,主营药品,兼搞其它。目前,他的生意已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有些商品还出口海外。 牛兵的发达,要从七八年前说起。 记得王在原要离开牛兵公司的那一阵子,有一次他去牛兵的家里。说话间,牛兵声称要到北京去拜访他妻子的姨夫。从牛兵的口中得知,当时,他们的姨夫是北京市的一位地位显赫的高官。只见牛兵准备了工艺质料上乘的洮砚、精致美观的铜奔马,还有纯金制成的《孙子兵法》等特别金贵的一些礼物,说是将来准备到北京去发展,而且还拿出一些照片让王在原看。王在原一瞧,原来都是他妻子的姨夫跟一些国家的高层领导的合影。 后来,大约三四年之内,王在原和牛兵几乎没有联系过。再后来,王在原从不同渠道不断听到牛兵做大的消息。 公元2003年春节,由于帮朋友问事,王在原郑重地拨通了刚刚知道号码的牛兵的手机。牛兵还是很念旧情的,表示一定要找时间一块聊聊。王在原深感激动之余,还胡诌了两首打油诗,发到了牛兵的手机上: 其一: 少年游荡事渐远,弟愈硬来兄愈软。 而今不惑可奈何?漫说诗书乐无边。 其二: 当年骑马走天涯,世味今来薄似纱。 半生交游成零落,独抱酒樽望晚霞。 过了几天,忽然牛兵打来电话,说读了王在原的短信,想起了大学的一些往事,很是激动,并约他晚上一定要在一块儿吃个便饭,顺便聊聊。 傍晚,王在原和张艳跟上牛兵,坐着他的别克车,很快来到敦煌宫。敦煌宫位于边州市最中心最豪华的地段,远远看去很像一座壮丽的宫殿。它是边州市第一流的大酒店。一般人平时只能在外边远远地望望,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王在原竟然是亲自“光临”。 牛兵一块请来的还有他高中时的班主任张老师。入座后,牛兵真诚地说:“大家在坐的,都是打了十几年交道的,没有任何顾忌,今天就放轻松一些,随便一些。”大家不约而同,连说:“就是,就是。”之后,他们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牛兵好像有点卖弄似地说,这几天,要么省上的某某领导打电话他没接,要么在一起喝酒时,某某领导耍横,他没给脸。这时,王在原发现牛兵这些年变化还是很大的,打趣的话少了,说话的口气比以前大了,城府深得多了,待人处事也比以前老练了许多。 后来,酒喝得一多,各人的话也随着多了起来。牛兵说到他在北京创业的一些充满艰辛的经历,说到他妻子的姨夫请客人吃一顿饭一般都在一到两万元。 再后来,张老师的话也多了起来,其中还说到他的一些个人经历。王在原这才知道,张老师原来是靖西市第一中学的地理老师,跟牛兵的关系如同哥们。张老师以调侃的口气说:“这些年,靖西一中的改革步伐很快,而且走到了边州市和外省有些大城市的前头。你们说快不快啊?”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好像激动起来,又说道:“前年,靖西中学为了增强师资力量,把干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那些学历不能达到本科的教师辞退。这些老师气愤不过,就联合起来,把那狗屁校长给揍了,而且把他老娘的坟也给挖了。最后,公安局出面处理,给闹事的每个教师罚款50元,才把这事平了下去。”这时,张老师好像精、气、神俱足的样子,笑嬉嬉地说:“我给你们讲一个那狗屁校长的风流故事吧。大家愿意不愿意听呢?”此刻,在酒精的肆意扩张之下,大伙的神经也都兴奋起来,齐声说:“愿意!愿意!”“从前,靖西中学的校长还不是校长的时候,曾经和本校的一位女教师相好。这位女教师的丈夫在外县工作。开始,校长只是帮她批改批改作业、写写论文总结什么的;后来,发展到经常陪她转街逛商场,而且不时被本校同事撞见。终于有一次,这位女教师的丈夫突然回到家时,他们俩正在床上‘颠鸾倒凤’哩。那女教师的丈夫一下子怒火万丈,顺手抄起一把斧头。那校长一看不妙,一边急忙提起裤子,一边一口气冲出门。那女教师的丈夫在后面紧追不舍,校长在前面飞速奔跑,两人齐心协力,使这一曲校园婚外恋进行曲达到了高潮。”张老师的风趣讲述,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牛兵站起来,高声说道:“好!我们来为张老师的这个婚外恋故事干一杯!”大伙摇摇晃晃,纷纷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举杯相碰。 到后面王在原才知道,张老师就是在靖西中学那次人事改革中被辞退的。他被辞退后,还想方设法从银行中贷出了50万元,结果几年倒腾下来,赔得分文不剩。最后没办法,张老师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甩掉那笔贷款,来到牛兵公司打工。当然,张老师的工作十分清闲,每月能拿到两千多元工资,反而比学校工资高得多。说到这里,牛兵开玩笑说:“张老师如果把那50万元拿上来,我们光喝茅台,也够我们喝一阵子的。”逗得大伙又大笑起来。 最后,张老师说到他的现状,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感慨。他说:“好着啦,我这一辈子当老师,总共教了两个学生。现在是一个给饭,一个做饭。”原来,前几年,张老师与前妻离婚后,跟他教过的一个学生又组建了新的家庭。 他们几个一边说笑闲聊,一边吃菜喝酒。转眼之间,两瓶茅台已喝了个精光。由于各自有事,于是就早早结束了这次聚会。最后结账,王在原看牛兵掏出了厚厚一沓钱,好像有个三四千元的样子吧。这让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牛兵的发达程度。 牛兵也真够哥们儿义气,最后还派司机把王在原送到了家里。 这时,牛兵已成功购买大型国营企业靖西制药厂,从而形成了北京、边州、靖西三处公司遥相呼应的格局。靖西制药厂是靖西地区赫赫有名的大企业,在国家的扶持下,研制生产的妇科药品在全国医药界也享有一定声誉。据说,靖西制药厂有形与无形的资产大约要两个亿。当时,竞争购买靖西制药厂的商家很多,而且不少商家是颇具实力的。但是,牛兵凭借强有力的人际关系和雄厚的经济实力,力挫群雄,最终以两千多万元成功购买。牛兵购买靖西制药厂,使他在靖西地区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当然,由于地域条件和观念的限制以及职工利益受到触动的影响,靖西市民说起牛兵购买靖西制药厂,可能批评甚至咒骂的人要多一些。在管理体制的改革和职工优化组合的工作中,牛兵遇到了重重困难。比如,在辞退部分职工与改革职工工资(其实就是提高管理层人员的年薪与降低一般职工的工资待遇)的过程中,引起了职工强烈的抵触情绪,最后还激起了职工的集体抗议——当然其中也不乏寻衅闹事者。但是,最终还是被牛兵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摆平了。 第二年暑假,在牛兵的一再邀请之下,王在原去了一趟北京。到北京后,牛兵在电话中说,本来应该让司机来接他,但司机有急事,只好委屈一下,叫他自己先到矿业大学宾馆602房间,他的司机已在宾馆给王在原订好了床位。王在原到宾馆后,牛兵很快就亲自过来看他,并说晚上有要事不能相陪,请王在原见谅。 第二天中午,牛兵打电话叫王在原到他的办公室。牛兵的公司办公室在海淀区金鹰大厦第十八层,听牛兵说,整套办公室每个月租费就高达3万多元。王在原来到办公室,跟牛兵闲聊了一会儿。他说话的口气一阵似乎显得踌躇满志,一阵又似乎显得饱经沧桑,一阵却又好像满肚子的辛酸。先是莫明其妙地好像是批评了王在原一顿,说他不够努力、不够敬业什么的;接着当王在原提到大学毕业前后的一些经历时,他又自夸说早年他做生意是如何执着如何坚忍不拔等等。但当说到在北京备尝 艰辛的一些经历时,他的话马上变得少了,语气也显得沉重了。这时,他好像有一肚子苦水倒不完似地说:“老哥啊,你不知道,我这几年过的是怎样一种非人的生活。你是知道的,我本来不爱喝酒,但那一大杯一大杯的冷酒,有时还得毫不迟疑地往下灌。等回到家时,自然又得抱着马桶,直到呕吐完,这一天才算结束。”牛兵说到这里,王在原也仿佛受到了感染,好像眼泪快要出来了。“这还不算,东奔西跑,低声下气,忍辱负重,几天甚至十天半月跑下来,任何结果也没有;而钱却东一股西一股花了不少。这时,到了晚上,独自一个人坐在车上往家走,你能想到我当时心中的感受吗?”牛兵好像在质问王在原似的,王在原自然无话回答。 这时,王在原故意站起来走到窗口,向外望了望,说:“老弟的公司位置的确不错,这外景很开阔嘛。”“没错。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这儿,一直可以看到香山公园。”牛兵的心情又显然平静了许多。 接下来的闲聊中,王在原才知道,昨天晚上,是靖西市的几位高官到了北京,他去应酬接待。牛兵说,昨天他们几个喝酒喝得很高兴,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的,喝了五瓶茅台,谁也没高。接着打开手机,跟其中的两个领导还首长长首长短地聊了一会。 最后,牛兵还神秘地凑到王在原耳根前,挤了挤眼,悄声说:“昨晚还给几位首长叫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北京小姐哩。”接着,他又给王在原说了一大串北京小姐如何漂亮、文化素质如何高、给客人服务如何大胆开放如何温柔多情以及他们商界谈生意如何互请小姐之类的话,王在原也没怎么在意听。 傍晚,正值夕阳西下,牛兵来到宾馆,请王在原吃了个便饭。然后,又坐上他的车,到亚运村的“牛府”小坐了片刻。由于牛兵事务繁忙,王在原也没好意思再打搅他。先自个随便看了看故宫、颐和园,然后到北大、清华随便转了一圈。由于这时正逢北京桑拿天气,王在原也没敢多呆,转了五六天,就坐火车返回了。这时,王在原从牛兵发给他的手机短信中得知,牛兵已飞回了边州,随后要前往靖西。 于是,王在原自编了一则短信,发给了牛兵: 秋寒料峭游子泪,万木凋,鸟声悲。山长水阔望乡关,闲来念君高危。驾驭群 才,运筹金马,何日再举杯? 很快,牛兵回复了一则: 秋日高楼明月夜,盛宴在华堂。杯影人影交相映,美酒泛流光。塞北江南游冶 日,年少春衫长。昔日好友今何在,我心几彷徨! 王在原一看,感到字里行间既有成功者的大气,又有真挚的情谊,同时也不乏本该属于诗人的那种“忧伤”,心里不觉暗暗称奇。 这两年,王在原和牛兵只是靠手机短信联系。像一般的垃圾短信牛兵讨厌,王在原也嫌烦,所以,他们常常是你发一首打油诗,我便回一首,或调侃,或寄兴,如此而已。 第二十四章 同学聚会 就在王在原调入三十八中的第二年五一黄金周,玛丽突然来到边州。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搞到王在原的电话的,说是他们几个同学要一块儿聚一聚。 晚上,王在原、张远亮、方弘毅、杨金平、甄续(王在原特意请来的)跟玛丽约到了黄河大酒店的火锅分店。黄河大酒店在黄河北岸,面朝黄河和市区,背靠北佛山,深夜隔岸相望,万道灯光映入河水,使河面显得更加幽静;酒店则灯火辉煌,远远看去,仿佛一座海市蜃楼。因为考虑到玛丽的缘故,他们决定吃火锅。 玛丽来时,头上戴着帅气十足的牛仔帽,经过烫染的长发给人一种时髦而浪漫的感觉。头发好像是打了发蜡什么的,显得亮晶晶的。外穿一件不知道什么品牌的紧腰风衣,风衣背后有一种电脑刺绣出的漂亮图案,显得飘逸而洒脱。进入包厢后,玛丽先脱了风衣与帽子,然后入座。只见她脖子上带着一挂很不寻常的铂金项链,上身穿一件紧身露脐装,下身穿一件短裙,丰满的双乳和修长白嫩的两腿分外性感,小巧的肚脐眼和白嫩的腰肢时不时地露在外面。总之,从玛丽的气质和穿着打扮上,丝毫看不出她已三十五岁的年龄特征,很有点像现在电视上的超级女声。 他们边吃边聊;同时还可以透过玻璃窗观赏幽暗静谧的黄河夜景,远望耸入夜空、隐隐约约的高兰山峰顶。 王在原他们闲聊了一会,互相询问了一下各自近几年的情况。由于火锅既辣又呛,劲道十足,再加同学聚会,喝的又是白酒,所以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他们几次碰杯之后,张远亮开始大谈他在企业管理和经营之道方面的一些见解,还有他在香港、深圳及其它各大城市的所见所闻,以及什么股票基金之类的,总而言之,张口闭口,唯钱而已。而且说话间不时地大骂边州经济的落后和观念的陈旧。他看到大伙对他的话也没多少兴趣,也就慢慢少了下来。这时,可能是出于对方主任的一种尊重吧,甄续主动要求先行打关。甄续这时已升为教导主任。王在原的这个老乡,生就两个鬼机灵的小眼睛,一张歪嘴时常似笑非笑,再加因腰椎间盘突出症而使屁股向体外歪出。如果让甄续来演《巴黎圣母院》中的伽西莫多,那他绝对能演好。甄续拳高量大,又是当领导的,由他打关,再合适不过。甄主任一关下来,气氛更加热闹。 玛丽不要看是女儿身,正如俗话所说“女人天生二两酒”,玛丽喝白酒的酒量和那种豪爽劲,丝毫不在王在原他们几个之下。王在原不禁暗想,玛丽几年没见,她的性情可真是变了。 从玛丽的衣着首饰可以看出,她这时的经济状况比王在原他们几个要强得多。闲聊之中,她所说的那些品牌名称,也是王在原只有在报纸和电视的广告中才能看到的。玛丽虽然衣着首饰异常名贵,但丝毫没有摆架子、耍派头的味道。所以,他们的聚会既轻松又快乐。在随后的闲聊中,王在原他们才知道,玛丽和老公要到靖西探亲,顺便到边州旅游。随着谈话的深入,王在原更进一步了解到,玛丽的老公是深圳的富商,年龄比玛丽整整大十五岁。 到最后酒喝得一多,玛丽几乎是无话不说。说什么她现在吃穿打扮不愁钱,游山玩水不愁钱,干什么都不缺钱。这时,玛丽异常兴奋,两眼放光,两颊微红。随着她前摇后晃地不停地说笑,两个乳房微微颤动,仿佛要跳出衣外,柔软的腰肢也扭来摆去,真是风情无限。当王在原他们盛赞玛丽的年轻美丽时,突然,玛丽仿佛老师向学生提问似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呀,我还是女儿身的啦?你们不知道的,我老公真的不行的啦。”话里还似乎带着广东话的味儿。玛丽话音刚落,方弘毅刚到嘴里的一杯酒一口喷出来,差点喷到玛丽的身上。接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死去活来。王在原和甄续也莫明其妙地随着哈哈大笑起来。 聊到这里,方弘毅又突然兴奋起来,开始大谈“小姐”话题。说什么泰国经济振兴,全靠人妖妓女;说什么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的发展,离不开妓女;说什么当今人们所说的“小姐”,其实就是妓女;还说什么,当今小姐给经济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最后又扯到洗浴城的小姐,如何给男士“漫游”,如何给男士“吹箫”,如何跟男士“打炮”。还怕王在原他们听不明白,又详细解释说“漫游”“吹箫”“打炮”是怎么回事儿。方弘毅越说越离谱,这时玛丽端起一大杯白酒,笑嘻嘻地说道:“来,为我们见多识广、潇洒风流的方先生干杯!”于是随着叮当几声,各自手里的一大杯白酒已一干而尽。 这次聚会,方弘毅特别健谈,杨金平说话不多。王在原本来还想和玛丽聊几句,但由于老方在那里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他只好和老杨跟着大家随声附和地说一阵,笑一阵。 最后,聚会结束,方弘毅执意要请大伙去唱歌。碰巧,玛丽老公的电话来了,说是要来接玛丽。于是,方弘毅主动要求留下,陪玛丽等他老公。王在原、杨金平和甄续则前摇后晃,先后离去。 事后,王在原从杨金平的电话中得知,在他调到边州的第二年,玛丽还到边州混过一阵。其间,她跟方弘毅还有过一阵亲密接触哩。后来,边州混不下去了,玛丽就去了深圳。到深圳后,玛丽先后在歌厅、夜总会、洗浴城干过一段时间,不久,就跟她的这个富商老公结婚了。 方弘毅对“小姐”颇有研究,其实也是大家早就知道了的。方主任很有才气,他曾写过一篇《话说“小姐”》的文章,文笔不错,现转录于下: 五一按例放长假,我辈忙人甚清闲。忙人一闲,倍感无聊,乃呼朋引伴,拥至歌厅。百呕千啭,开怀畅饮。酒酣耳热之际,乃请二三小姐助兴。 小姐进来,步履轻轻;小姐说话,笑语盈盈;小姐倒酒,巧手弄珠;小姐伴舞,娇态可掬。其神态也,恍若巫山云雨;我沉醉也,如游云梦之泽。案牍之劳云海外,俗世烦恼沟壑底。天地为之开阔,空气为之清新。 于是余有叹焉。今日之小姐,即古之吴姬、歌伎、娼妓也。或曰“吴姬压酒劝客尝”,或曰“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或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可证也。古人重小姐,于此可见。而今之重小姐,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泰国云,人妖妓女为国民经济之柱;吾国广东称,娼盛则繁荣(国人智慧,将“繁荣昌盛”翻版,一语道破天机),即是明证。试想历史若无小姐,则文化成何体统?当今若无小姐,经济则何以繁荣?小姐贡献之重大,帝王将相、文豪名伶固不及也。 我观今日小姐,实乃当代奇女,当以“八最”称之: 一曰最漂亮。试看当今贵妇显妻、白领女性、家庭主妇诸般女人,皆为名利所累,形容枯槁,未老先衰。何人有小姐之漂亮邪? 二曰最真实。今日俗妇,要么矫揉造作,要么恃蠢傲物,要么神经错乱,较之小姐之真实率性,真乃相差十万八千里也! 三曰最善良。当今之世,拜金成风,恶男毒妇,唯利是图。为弄钱权,百计营谋,其手段之奸诈之阴险之毒辣,可谓登峰造极。唯小姐善良温存,耐心细致。双目含情,去人烦恼;温言软语,暖人心肺。真可谓至善之举也! 四曰最大方。我观今日小姐,不贪财,不记过,不怨旧,皆有礼有节,仪态大方,令人望之油然而生敬意也!今之俗妇则不然,皆贪财无度,挟私报复,为名利呕心沥血,一口不着肉,便骂卖饼人。真正一言难尽也! 五曰最利落。小姐服务,无论端茶倒水,开机唱歌,谈笑伴舞,皆干净利落,应对自如。较之俗妇笨手蠢脚、专横跋扈、懒散拖沓,实乃豹驴之别也! 六曰最有才。今俗世之妇,皆以丑为美,以蠢为荣,画地为牢,孤陋寡闻,互相夸耀,争相卖弄,实在可恶。而小姐则卓然超群,懂音律,懂人情,懂 社会,广闻博识,明辨义理,可谓大才之人也! 七曰最灵性。当今蠢妇,自谓有学业家业工资可恃,不通人情,难懂人性,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独小姐则不然,最能临机应变、体察人意,抬脚动手有分寸,大小事务皆善理,此等优秀女子,不能为国家栋梁,吾复何言哉? 八曰最讲职业道德。准时到,按时走。挣一分钱,尽一分力。服务全心全意,工作精益求精。严以律己,宽待客人。客人有求则必应,有怨洗耳听。小姐此等之精神,何处可寻?今之官宦教师、工商学兵、巫医乐师之徒,若能诚心向小姐学习,则不日而世运昌旺也! 歌厅尽兴归来,蓦然有感而发。乃作《话说“小姐”》一篇,既扫自心孤寂落魄之感慨,又抒洒脱自由之情怀,亦还小姐纯真善良之本来面目。时公元二○○二年夏四月某日,边州弘毅记。 说到甄续,这个人也是很有些传奇经历的。 上大学时,他比牛兵低一级,那时跟牛兵一起做小生意,关系还不错。有一次,他跟上牛兵来找王在原,他们喝酒闲聊,从此也就认识了。甄续在大学是有名的辩论高手,曾经在高校大学生辩论会上大大地风云过一阵。 王在原毕业后,听说有一次他找人替考,想过英语四级,结果被学校发现,全校通报批评,并给了处分,以致毕业时连学位证也没拿上。因为这事,甄续很是狼狈过一阵。 由于在大学经常参加辩论大赛,甄续练就了非凡的口才,在毕业后到三十八中试讲时,一课讲红。再加甄续办事送礼,出手大方,从不吝惜,因此,领导对他十分赞赏。当时,白校长亲自出马,帮他打通了师大学生处和市教育局的关节,最终排除了甄续受过处分和没有学位证这一障碍,使得他顺利地被分入三十八中。 甄续讲课,学生非常爱听。他往讲台那么一站,还没开口,光看他那种脸型、表情和身态,学生已忍俊不禁。一旦开口讲课,那是现实生活中生动活泼的例子信手拈来,古今书籍上的资料旁征博引,再加教学语言风趣幽默、妙语连珠,一节课下来,学生既感轻松快乐,又学到了不少知识。 甄续有一个特别的业余爱好,就是打麻将。甄续打麻将,盯上家,防下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统观全局,精于计算,基本上场场都是稳操胜券。他打起麻将来,往往不分昼夜。兴趣一上来,老婆孩子也不管了,备课改作业也顾不得了。因为这事,老婆跟他没少吵闹。开始,他还涎皮着脸,跟妻子开玩笑,说:“我的老婆大人,我就这么一个爱好,再说呢,打麻将还有个百分之五十的赢的胜率。如果我从“摸吧”或洗浴城进去,那可就是只出不进了。”后来,甄续干脆是任其吵闹,“我自岿然不动”。后来,由于甄续太痴迷于麻将,夫妻两个经常吵吵骂骂,打打闹闹,最后竟然离婚了。离婚之后,甄续老婆扔下孩子,调到了上海。 终于有一次,白校长郑重其事地把甄续叫到办公室,一席长谈,终于使他茅塞顿开。从此,甄续金盆洗手,再也没沾过麻将。现在,甄续一边带孩子,一边上班。 甄续由于脑子机灵,业务能力强,在短短几年内,很快被提为主管教学的副校长。目前,白校长已退休离职,甄续雄心勃勃,打算在新校长的带领下,力争把三十八中的升学率提上去。 第二十五章 黑山老妖 王在原在三十八中遇到的最头疼的人,就要数齐主任了。 齐主任是甄续的前任教导主任,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教师,平时总是眯缝着眼,好像没睡醒似的。齐主任浑身胖得有些臃肿,脸色黑里透红,面部有较多雀斑,终年穿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她的脾气性格有些霸道古怪。大概是由于齐主任的性格脾气和外貌形象的缘故吧,她在师生中有一个很不雅的绰号——黑山老妖。如果齐主任来到哪个教室门口,学生中就会嘀嘀咕咕:“快,小心,黑山老妖来了!”如果哪个教师被齐主任批评了,就会听到这个老师在私下里发牢骚:“唉,今天真倒霉,又撞到黑山老妖的枪口上了!” 齐主任有三个“谜”: 其一,学历之谜。有一阵,老师们说,齐主任是成人大专学历;有一阵,又听说她是中专毕业;有一阵,老师们又说她高中一毕业就参加了工作。时间一长,齐主任的学历在老师们中间就成了一个谜。 其二,家庭之谜。听齐主任说,她丈夫在海南省的某个中外合资企业工作,因为外事繁多,很不容易回来。但是,许多年来,学校老师谁也没见过她丈夫。于是,有些老师就推测,可能她老公在外地早有新人了吧。所以,时间一长,对齐主任的古怪霸道,有些老师也能理解和容忍了。 其三,地位之谜。无论是齐主任的学历还是她的专业水平,也无论是她的教学理念还是管理能力,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是,齐主任却稳稳当当地当了十几年教导主任。而且相对来说,白校长对她的态度要比对其他领导客气得多。其中原委,大多数老师一无所知,只有个别年长的老师推测,说可能她有什么亲戚在上面当领导。 学校老师,一般对齐主任都是服服帖帖。如果有哪个老师偶尔冒犯了齐主任,那下来倒霉事可就多了。要么查课堂教学,要么查作业批改,要么查坐班情况,要么查上下课的时间,不信找不出你的茬子。如果是班主任,那找问题就更容易了。一旦找见了问题,比如,这个老师上课,没发现有个学生在睡觉,而这个情况正好被齐主任看着了。下来她就会找到这个老师,严厉训斥:“你到底是咋上课的?你在那里手舞足蹈、唾沫四溅地讲着,人家学生呼呼大睡,你说你这堂课还有啥效果?”这个老师自然不敢申辩,只好唯唯诺诺地道歉、认错。这还不够,更糟糕的是,她会在这个或那个领导跟前大肆宣扬,非搞个沸沸扬扬不可。因为这个缘故,她在老师们中间还得了一个“雅号”——搅屎棍子。 当然,如果是齐主任看好的老师,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比如,学校规定,不允许教师在学校电脑上玩游戏。这一规定自然无可非议。但是遇到具体的人,那就有了戏。 王在原刚到三十八中时,忘了“入国问禁”的古训,有一次被齐主任批评时顶撞了她,结果,在王在原代班时,齐主任对他格外“关照”,时不时要来他的教室转转。这样,发现的问题自然是越来越多,再加她到处宣讲、游说,终于,王在原以“代班能力不足”的理由被学校撤换。听王在原和甄续说,有王在原这种遭遇的老师,在三十八中还为数不少哩。 王在原平时爱下个围棋,学校又没个下围棋的人,不知不觉地,他开始偷偷地在电脑上下。时间一长,被齐主任发现了两次。王在原除了受齐主任的严厉批评,还被白校长亲自接见训导。最后,全校似乎公认了这样一个事实:王在原经常在学校电脑上下围棋。 其实,听甄续说,在电脑上qq聊天的、玩“斗地主”和其它游戏的大有人在,只是王在原撞在枪口上罢了。王在原也说过,有个跟齐主任关系十分要好的老师,经常在电脑上玩打鬼的游戏,其着迷程度丝毫不亚于王在原下围棋,但有一次齐主任来到这个老师身边,只是在肩膀上拍了一把掌,并瞪了他一眼,随后也就风平浪静了。 虽然齐主任性情古怪霸道,但也有个别并老师不买她的账。 有一次,市教育局领导来检查工作,开大会时,学校要求老师们着装要整齐,精神面貌要好。在会议室,齐主任大声地组织老师们往前面坐。这时,有个外号叫“牛二楞”的老师,远远地单独坐在后面的暖气旁边。齐主任过去训斥他,结果,牛二楞怒目而视,用脏话骂道:“滚你妈的蛋!日你妈着你把学校当成你们的家了吗?”骂得齐主任满面通红,再也没敢吱声。 有一年,齐主任被授予教育系统“巾帼英雄”的称号。应该说,这既是齐主任的光荣,也是学校的光荣。学校还专门为齐主任开了庆祝大会,齐主任满面春风地做了先进事迹报告。也许由于太激动,当时,齐主任的两个腮帮子几乎变成了两块猪肝。会后,学校还把齐主任荣获的一面锦旗挂在教学楼前面。不料,第二天大清早,人们发现,有人竟然把好多屎弄在了这面锦旗上。老师一个个私下里幸灾乐祸,窃窃私语道:“真没想到,搅屎棍子这次竟然把屎搅到了自己的头上了”。事后,领导非常愤怒,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原来,这出恶作剧就是由王在原和“牛二楞”导演制作的。 当时,王在原看到齐主任春风得意的样子,再想起她平时作威作福的丑态,心里怎么也不是个味儿。碰巧,牛二楞这时来到他的宿舍。王在原一看他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于是,他们两个说来说去,骂来骂去,很快,创作这一出恶作剧的灵感便油然而生。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就出了门,一人找了一根棍子,随后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在齐主任的锦旗和厕所之间来回几趟,于是,整治齐主任的恶作剧便搞定了。 现在,黑山老妖——齐主任已光荣退休。据说,她退休时,王在原、牛二楞他们几个老师还悄悄地跑到外面摆了一桌,以示庆贺哩。 第二十六章 牛二楞考研 牛老师在家里排行老二,天不怕地不怕的,也算个怪人。因此,三十八中的老师们送给他一个外号,叫“牛二楞”。牛二楞中等个,胖胖的身材,平时走路总是歪着头,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 王在原很欣赏牛二楞的胆气,牛二楞也很佩服王在原的才学。两人在三十八中很快成了莫逆之交。每隔三五天,他们两个总要在一起小酌几杯。在不断的交往中,王在原逐渐了解了牛二楞的一些个人经历。 牛二楞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不幸得肺结核住了院。那时,学校老师的医药费基本上是全部报销。开始,学校还一直垫付药费。可后来住院时间一长,随着药费的不断增大,学校通知停止垫付。为此,几个胆大的年轻老师还抱打不平,集体签名向学校抗议。最后,牛老师的药费,学校不得不全部垫付。牛老师出院回到学校后,从此大有些愤愤不平。有几次,领导认为他工作中有问题,叫他谈话,他却言辞犀利,反而把领导数落一顿。慢慢地,领导也懒得找他。 然而有一次,一个老师忘了自己的课,而齐主任弄错了,以为是牛老师忘了课。于是,冲到牛老师的办公室,劈头盖脸训了起来。牛二楞一怒之下,揪住齐主任的头发,左右开弓,搧了她几个饼子。想那齐主任,号称“黑山老妖”,这次受了牛二楞这个“孙悟空”的折腾,如何受得了这般委屈。于是跑到白校长跟前,一把鼻子一把泪,要求领导给个说法。这次牛二楞尽管打人不对,但齐主任也未免太冒失了。所以扯来扯去扯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因此,牛老师虽然教龄有十四五年了,但直到前年才评上中学一级教师。不知道是自我宽慰,还是实话,牛老师声称,他从来就把职称没当回事。 牛老师对三十八中的教学管理,真可以说是愤恨至极。因此,当他听说有老师要调走时,就会主动地去给人家出点子,往往还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时间一长,有老师要调走时,都会找他咨询。这样,牛二楞几乎成了一个调动专家,但凡从三十八中调走的老师,或多或少都从他这里得到过一定的指点和帮助。三十三中缺语文老师的信息,虽然是杨金平提供给王在原的,但在整个调动过程中,牛二楞却出了不少主意。王在原第一次向白校长提出调动的事时,被白校长摁住没放。于是牛二楞给王在原分析,说我们学校缺语文老师,这个问题一两年还解决不了,应该先放一放,夹起尾巴做人,过一段时间再重礼出之,不由他不放。后来,王在原顺利调入我校,基本上就是按牛二楞的办法做的。 在时下享乐成风的社会风气中,牛二楞可算是一个特立独行、一身正气的人。他从来都不去摸吧、洗浴城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从不玩和赌钱有关的游戏。这一点他和王在原是极为相似的。当然,王在原不像牛老师那么古板,有时出于应酬的目的,有时也会到摸吧去一两趟。牛老师是学物理的,虽然职称迟迟上不去,但他还是很好学的。不但在国家核心刊物上发表过几篇论文,而且从未停止过学习英语。牛老师自从刚参加工作,就立志要考某名牌大学的物理学研究生,虽然中学工作紧张繁琐,但他一直没有放弃过这一信念。有一段时间,老师们都说,牛二楞还考什么研呀,看他年龄老大不小的,家也没成,职称也没上,还考啥呀。当然,后来家是成了,但考研一直没个结果。牛二楞也曾灰心动摇过,每当这时,王在原就会或讲大道理或借用牛兵的“中国男人阳痿论”进行心理刺激,总之,千方百计要使他振作起来。最后,三十八中的老师,几乎都觉得牛二楞考研,只是痴人说梦罢了。不料,牛老师在去年终于考上了上海市一所名牌大学的物理学硕士研究生,他多年的梦想,总算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 十多年来,牛老师在学业上可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当班主任时,白天几乎没有时间看书,夜晚,才是他真正能够静下心来用功的时候。有时看书入了迷,不知不觉已到了天亮。这时,学生开始上早操,他只好用凉水一抹脸,然后去看操。有时作业量一大,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能批完,这时,他才正式开始静下心来学习功课。由于长期睡眠不足,有一次考完英语,从考场出来下台阶时,竟然晕倒了。最近两年,牛老师的两鬓突然出现了稠密的白发。 也许是由于大量用脑的缘故吧,牛老师在业余生活中逐渐产生了一个嗜好,就是足球。看球赛,他跟中学生一样痴迷;踢足球,他跟中学生一样不要命。中午,别人都在休息,他却拉了一帮老师,在操场有滋有味地踢着球。下午没课时,他夹在学生中,跟学生争球抢球,玩得那么投入。有一次,为了争一个球,竟然撞到篮球架上,把个右胳膊撞成了骨折。白校长不只一次地在别人跟前贬他,说牛老师没大没小的,那像个老师的样子。后来,牛老师在三十八中竟然还组建成了一个教工足球队。而且,这个教工足球队踢来踢去,竟然踢成了边州市各中学教工足球队中最强队。 看来,王在原的这个朋友,还真有一股楞劲。 当牛老师考研的录取通知下来以后,一些很实际的问题便摆到了他的眼前。牛老师读研究生,就得脱离公职;而脱离了公职,家里经济来源就成了问题。再说呢,他的住房贷款还未还清。他和妻子商量来商量去,真是愁断了肠子。但是,不去上嘛,显然不行。好在牛老师妻子还通情达理,最后他们一咬牙,决定克服一切困难。牛老师也做好了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的充分准备。现在,牛老师利用课余时间跑东跑西,做这做那,用他自己的话说,真是比工蚁还忙。王在原有时约他坐一坐,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婉言谢绝。 那天,王在原他们几位同事给牛老师送行。晚上,牛老师开始还强装欢笑,可是不久,他的心情就变得低沉起来。牛老师本来酒量还可以,但那天晚上他喝了还不到三两,就醉得一塌糊涂,而且没把握住,当着大家的面吐了一地。大家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无可奈何地早早结束了这次送行活动。 第二十七章 商海学子 甄续比牛兵大三岁,但在大学却比牛兵低一级,属于那种高三复读三四年才考上大学的高龄生。他在上大四时,还过来给牛兵看过一阵面包作坊,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两人闹得不相往来。 那时,跟王在原一起在牛兵公司瞎胡混的还有几个人。一个叫马小军,和甄续都毕业于高原师范大学政法系;一个叫李续文,中等个,身体有点单薄,说话柔柔的,有点女孩子气;另一个叫朱占林,也是政法系的,上大二时,因为强奸眼镜店的女职员被学校开除;还有一个叫陈卫红,大学本科学历。 李续文中专毕业,刚开始和牛兵都在那个供销总公司供销科任职。牛兵从常发财那里套取资金时,李续文既是他的搭档,又是他的高参。那时,有传呼机好像是很有钱很有身份的一种象征。两个人腰里都别着很高级的汉显传呼机,整天形影不离。但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分道扬镳了。 马小军当时算是牛兵公司的办公室主任,矮矮的个头,胖胖的身材,圆脸,前额突出。小军说话总是牙齿咬得很实,听来字字清楚,句句响亮。小军待人处事充满自信,有时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王在原曾说,他刚到牛兵公司时,有一天,马小军不知要考验他,还是真的事情紧急。他口气十分坚定地让王在原把两个很沉的装满东西的大皮箱在很短的时间内送往邮局,并给了个地址,叫他去邮寄。王在原和牛兵也算是熟人,但毕竟初来乍到,不好推辞,就二话没说,在自行车后座捆了一个,然后右手又提了一个,快速赶往邮局。最后王在原回来时,正好牛兵也在,马小军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直夸王在原办事能干。 小军毕竟是学政法的,不仅能大段大段地背诵《资本论》,而且待人处事深沉老练,精于算计。常言说:“母驴的屁多,矮子的计多。”这话在马小军身上来看,是非常正确的。那次王在原参与推销的台湾品牌的易拉罐饮料,就是他耍手腕,协助牛兵从别人手里套来的。后来,听说牛兵和小军给人家根本就一分钱的货款也没付。还有一次,马小军不知从哪里弄来了5000多双旅游鞋,让王在原他们四处推销,最后,这些旅游鞋自然也是有来无去。说马小军当时是牛兵的左膀右臂,也毫不为过。 马小军个人生活很烂,三天两头身边带着小姐,而且三天两头领的小姐不同。有时,还顺眼,有时,简直看都看不下去。当时,牛兵公司有一句公认的话,说是马小军玩小姐,好的赖的通吃。有一次,牛兵酒喝大的时候跟王在原开玩笑说:“老王啊,你应该多向小军学习。小军在女人跟前那可是高手一个,你知道吗,小军霸王硬上弓的功夫很到家!他把小姐的屄都能弄得水淋淋的。你一天不沾女人,又怎么谈得上挣钱呢?”说得王在原好几天心里都怪怪的。当时,王在原和马小军他们租了一套房子,几个人在一块儿住。那时,有些胡浪荡的男人,可能带避孕套的意识还不强。王在原说,有一段时间,马小军一回来,总是往厕所跑,而且要呆好长时间。后来,王在原才知道,他那是得了性病,正在用药水清洗。 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时间,马小军离开了牛兵的公司,回了老家。后来,从牛兵那儿听说,他通过关系弃商从政了,还当上了县就业局的副局长。 朱占林身材魁梧,相貌英俊。围棋下得不错,王在原在牛兵那儿跟他还战过不少盘哩。当然,王在原对朱占林的个性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存心让他,所以下来下去,往往以平局告终。占林在朋友跟前很豪爽,平时又说又笑,看上去似乎很和气。但是,当他发怒时,什么人都不怕,干起架来棒子敢拿,刀子敢动。大二被学校开除后,朱占林跑到广州开过一阵牛肉面馆,挣了不少钱。王在原毕业后,听说他来过几次边州,手里钱很多,来去都是高级轿车。后来,生意搞砸了,就来投奔牛兵。 听王在原说,朱占林在生意场上本事很大。刚到牛兵公司后,经常带一个皮包出去,晚上就回来了。只见他的皮包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打火机,却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不久,朱占林在牛兵的公司下面,办起了印务所,给各酒店联系送印有酒店名称和联系电话及广告语的打火机和白丝赠绢。不到半年,就挣了不少钱。那时,王在原给朱占林也跑过不少业务。当时,朱占林算得上是牛兵的一个得力助手。 朱占林跟马小军一样,也有好色的毛病。手里一有钱,他马上就租了一套两式一厅的楼房,而且身边多了一个姑娘,自称是他的女朋友。朱占林好色,比马小军更注重相貌,领的姑娘看起来也比较漂亮。但是,有一段时间,老朱还跟王在原他们一块住的时候,也跟马小军一样,晚上一回来,就跑到厕所去清洗。老朱还有个毛病,就是爱耍排场,讲究吃穿,花钱毫不心疼。 后来有一次,朱占林在外边跟人发生冲突,和四五个人一场混战,吃亏很大。回来时,左大腿上让人家戳了两刀,右眼角好像是挨了人家拳头,肿得老大。 用现代心理学的话说,朱占林的情商不太好。所以,尽管本事很大,但由于好享受,又冒失,他的印务生意又很快败了下去。后来过了几年,朱占林也去了北京。可能是年龄能改变人的缘故吧,听牛兵说,朱占林现在还混得不错,找了一个在日本留了学的女研究生,早已经结婚,而且还买了私家车。 但牛兵从来没说起过,他和朱占林最后是怎么弄臭的。现在,虽然他们都在北京,但互不来往。 陈卫红高个头,大学本科毕业,看起来似乎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但心里其实贼机灵。他是马小军的老乡加朋友,是小军介绍来的。 当时,陈卫红和王在原的情况有些相似。两人同岁,年龄比其他几个人都大,又都是单身,而且常常是身无分文。所以,在牛兵的公司,他们还挺能聊得来。慢慢地,王在原才逐渐知道,老陈以前也是中学教师,曾经和他的一个女学生搞在一起,后来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了,结果家长找上门来。老陈提出,给学生家长提供三万元补偿,希望能私了此事,但家长不同意。最后又弄到学校,结果被学校开除了。 马小军经常会跟王在原开玩笑:“老王,你和老陈可称得上是难兄难弟。你们要多交流,要好好努力啊!”但是牛兵毕竟和王在原是老乡,对王在原还是比较看重的,私下里曾对他说:“老王,你和老陈其实不一样。你人品正,还可以到学校教书,老陈他能吗?”这话让王在原听得心里暖暖的。 后来,陈卫红也给牛兵推销那些饮料,而且,陈卫红推销的本事要比王在原大得多。马小军协助牛兵搞来的那些饮料,最后大部分都被陈卫红推销出去。但是,陈卫红推销到最后,竟然干干地把两万多元的货款独吞了。牛兵试图要过多次,可老陈那儿就是雷打不动,毫无反应。 老陈还有个毛病,就是借了别人的钱赖着不还。李续文、马小军、朱占林和王在原跟前,好像他都多多少少有人家的账。 老陈手里有了钱后,也开始三天两头找小姐。有一段时间,王在原发现老陈心情很低沉,而且晚上时不时地发烧,肚子好像也不怎么好。不久,老陈就离开了牛兵的公司,从此杳无音信。过了好几年,有一天,王在原忽然听牛兵说,老陈染上了艾滋病,已经离开了人世。牛兵所说是否属实,这就无从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 形式夫妻 方弘毅写得一手好字,给学校写文章材料什么的出手很快,堪称边州一中的一大笔杆子。老方虽然大器早成,很顺利地就当上了学校办公室的主任,但他的婚姻却是很失败的。 方弘毅的妻子名叫苗霞,是边州本地人,医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市上的一所医院妇产科工作。小苗人长得很漂亮,据说上大学时,是校园里出了名的“校花”;就是现在看来,小苗虽然将近不惑之年,但早年风韵依然存在。她个头不高不低,身体有点瘦弱。 苗霞在朋友跟前非常豪爽,她花钱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顾虑。苗霞曾不止一次地给王在原他们说起过她接生时收取红包的事情。刚开始她觉得那还是不小的一笔收入,心里还偷偷乐呢。可后来,她慢慢地也觉得烦。但是,现在的人,你收了,他倒就放心了;你如果不收,他就会觉得有啥问题,非把你缠个清楚不可。要说苗霞的月收入,那可比方弘毅高得多了。他们的家庭经济状况比起牛兵来自然差得远了,但比起王在原来,那种差别简直就跟黄世仁和杨白劳的差别差不多。苗霞虽然是学医学的,却对文学文化兴趣极为浓厚,除了爱看小说,她还特别喜欢中央电视台文化频道的学术讲座。应该说,苗霞是一个文化教养很不错的女人。 朋友们几乎都知道,苗霞在生活中有四“怪”。第一“怪”,爱吃味精。平时在她的包里总会发现一两包味精。没事时霞苗就会一小撮一小最地抓着往嘴里送。第二“怪”,好酒。别看她身体单薄,喝起酒来,毫不客气。一般的男士她都能陪到最后。第三“怪”,特别爱吃烧烤。如果老方有事顾不上做饭,她就觉得机会难得,赶紧去吃烧烤。第四“怪”,不干家务活。洗衣拖地擦桌子什么的,她是从来不管;做饭洗锅什么的,她也是从不沾手。 后来,王在原他们似乎发现,苗霞之“怪”,可能与方弘毅经常在外面“胡作非为”给她造成的精神压抑有一定的关系。 有一次,苗霞发现,方弘毅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包养着一个酒城小姐。从此,老方家里风云突变。苗霞要么很晚才回家,要么晚上十一二点突然接到电话,就一声不吭地出去了。不管家里的什么活,她都开始很少沾手。 常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小苗不干家务活,那么由谁来干呢?自然是老方。老方不仅擅长炒菜做饭,而且很会收拾屋子。尽管他老婆不干家务活,但老方的家里,经常是很干净很整洁的。老方洗起衣服被套来,特别利索。一大堆衣物,他三两下就能洗完。而且该熨的熨,该叠的叠,一样不差。 有一次,方弘毅到外地出差一个月,临走时,不但将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且炒好了一大盆肉臊子,冷却后放到冰箱。没想到,老方一走,苗霞给自己和孩子是顿顿烧烤。有一天,孩子突然在学校晕了过去。等到老方回来时,茶几和博古架上厚厚一层尘土,垃圾桶里满满一桶串烧烤的竹杆,那盆肉臊子也一动未动,原原本本地放在冰箱。直把个老方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方回来后对苗霞生气地说:“孩子晕倒,这肯定与顿顿吃烧烤有关嘛。” 苗霞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少放你妈的屁,我听说孩子有饿病的,还没听说吃烧烤吃病的。” 王在原虽然看不上老方的为人,但出于人道的缘故,他有点看不下去了。有一天晚上,他和张艳叫上杨金平,他们施展浑身解数,把老方和苗霞约到火锅店,喝酒吃菜,东聊西拐,无非是让他们消除误会,重新和好。苗霞倒也给面子,一阵大谈大学时期的生活如何美好,一阵回忆某某同学的样子好玩,一阵又评论中央电视台文化频道的学术讲座如何精彩。总之,没有让王在原和张艳感到丝毫的尴尬。但是,他们结束以后,出来刚刚坐到出租车上,突然苗霞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来,苗霞收到了一条短信。只见小苗打开手机,读了短信后,说她有点事要下车。随后,下车打了另外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这意味着,王在原他们的努力失败了。老方倒也坦然,说:“老王,你们看有没有办法?要不上我家吧,回去喝酒也行,扬沙子也行。”但是,这种情况下,王在原他们怎么好意思去他家呢?于是,他们只好各自回家。 后来,由于孩子的缘故,方弘毅和妻子虽然没有离婚,但已然成形式夫妻。 如今,老方也彻底放开了,不是找情人,就是找小姐。 第二十九章 哲学教授 张艳出身于大城市知识分子家庭,她父亲是高原师范大学的哲学教授,母亲是边州大学的职工。王在原岳父——张艳父亲张教授在晚年办成了两件大事:一是晋升教授,一是小儿子结婚。 随着王在原和岳父见面与谈话次数的增多,他对岳父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了。王在原发现,在日常生活中,岳父张教授的兴趣很广泛,他喜欢喝酒,而且酒量还不小;喜欢下象棋,玩麻将。无论校内校外,张教授好像有许多酒友,棋友,麻友。后来王在原进一步发现,岳父在学业上有些不足之处,比如,中国历史朝代的沿革顺序他就不怎么清楚;有些挺有名的历史名人,不知道什么缘故,说起来时张教授竟然有些陌生;有些非常大众化的古诗词名句,王在原提到时,张教授也显出一幅闻所未闻的样子。王在原记得在一次谈话中,也记不清当时由于什么缘故,王在原提起了叔本华和尼采,张教授随口说道:“噢,这我知道,他们好像是西方的两个反动哲学家吧?”王在原虽然心里不赞成,但嘴上没有说出来。王在原这才发现,他岳父的学问功底也就那样。不过,张教授是从“文革”中走过来的人,正当他年轻、精力充沛、需要学习时,却挨了整,进了劳改队。拨乱反正以后,张教授一边学习,一边教学,一边研究,同时还要考虑妻儿老小以及柴米油盐等生计问题,他的负担也够重的呀!所以,王在原对他岳父还是比较理解和同情的。 令王在原大为惊奇的是,后来他碰到了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他在张教授的书架上随便翻看,突然眼前一亮,一本叫做《普列汉诺夫右倾机会主义批判》的书映入了他的眼帘。王在原不由心想,这怎么和他岳父的那本专著的书名一样呢?带着一种好奇心,王在原把那本书抽出来,翻着看了看。这时,他才发现里面的学术观点、内容编排和张教授的基本一样。不同之处只是字数比张教授的多得多,封面设计、印刷装订也比张教授的更豪华、更完美,内容也显得更丰富一些。这时,王在原恍然大悟,原来,他岳父的那本学术专著是这么来的。我在大学里也听说过,如今老师们评职称,论文是硬件,高校还得有学术专著。能写出来能发表出版自然没问题;那些实在写不出的,也不甘人后,就只能找枪手,托关系。我们不是在网上看到,国内不少大学都出现过所谓的剽窃教授吗?我们不是常常听到这个学校或那个学校的老师要么找枪手写论文,要么托关系走路子发表论文吗?王在原真没想到,他岳父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能耐,弄出了这样一本专著。 王在原岳父晋升教授,遇到了三个比较大的障碍。 第一个是单位名额有限,只能上报六名,而王在原岳父偏偏排名第七。这一下可把张教授愁坏了。短短两三天时间,张教授一下子变瘦了,头发胡须也白了许多。正当张教授感一筹莫展时,他的一位任省教育厅副厅长的同学碰巧打来了电话,说有事相求,要张教授替他写一篇关于如何更新教育思想观念的论文。这王在原知道,张教授懂哲学,写论文或讲话稿很有深度,也出手很快。张教授一听,满口答应,并顺便把自己晋升职称所具备的条件以及面临的问题提了一下。没想到,他的这位老同学马上说,张教授的条件完全符合要求,要他不用操心,并当即给高原师范大学的领导打了个电话,要求先报上来。这样一来,王在原岳父晋升教授,上报名额已经不成问题了。 可是,第一个问题刚刚解决,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至。这就是,但凡晋升教授者,必须要参加英语考试。王在原知道,他岳父是从“文革”中走过来的,对英语几乎是一无所知。这可怎么办呢?眼看着岳父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刚刚好了的情绪又变得低沉了,王在原心里确实也替他着急。有一天,王在原岳父突然问道:“小王,你有没有英语学得好的朋友?”王在原马上意识到,他岳父可能是有了什么主意。于是赶紧答道:“有啊,爸!”这时,张教授好像陷入了深思,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小声地对王在原说:“小王,你看这个人嘛得实事求是,对不对?我现在要上正高,我对这个英语嘛实在是一窍不通,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从外面找一个你的朋友,帮我答一下英语卷子?”这一问使王在原大感意外,没想到他岳父竟然这么善于变通,跟有的老师身上存在的那种古板劲相比真是大相径庭。王在原急忙答应道:“这没问题,爸,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张教授听王在原说没什么问题,又好像不好意思似地说道:“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稍有办法也不该这么做。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能给任何人说……”张教授本来也了解王在原的性格,知道他成熟稳重,闲话少;但说话时还是显得很严肃,并把“千万”两个字说得很重很重。为了让岳父少操心,王在原抓紧时间,很快就把答题老师那儿的事情办妥了。这样,剩下的监考问题,张教授说他自己解决,不用王在原操心。这样,第二个麻烦问题又迎刃而解了。 众所周知,凡晋升教授者,必须要有学术专著,而且要由专门指定的评委评审,认为有一定的学术价值,符合规定的要求才能通过。张教授的专著,便是那本《普列汉诺夫右倾机会主义批判》。王在原心里真为他岳父捏了一把汗,这能通过吗?有一天晚上,张教授没吃晚饭就匆匆出门了,过了大约三四个钟头,才回到家里。张教授进门时,显得有点轻松,坐下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给几位评委都打过招呼了,估计问题不会太大!”王在原想,岳父说的肯定是关于专著的问题。没过一会,张教授突然伸出两个指头,说道:“两千多元吃了一顿饭——唉,真不容易啊!”王在原一听,不由地吃了一惊。心想,岳父晋升教授,遇到的每一道关卡可真都是“鬼门关”呀!过了一段时间,王在原岳父终于正式晋升为教授了。 这样,张教授晚年的第一件大事便完成了。 张教授的第二件大事便是儿子——王在原小舅子结婚的事。 王在原小舅子在银行信贷股工作,福利待遇比张教授要好得多,工作几年来,存了一大笔钱,再加张教授省吃俭用,也存了些钱。所以,王在原小舅子结婚,自然不像他岳父晋升教授那样费劲,而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在王在原小舅子的婚事中,真正使王在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的,是来了许多贵宾,其中有省公安厅厅长,有省教育厅副厅长,有王在原小舅子所在银行的行长,还有包括高原师范大学在内的几位大学的校长、副校长以及几位工厂、企业的厂长、总经理等等。各种名牌轿车一长串,真是气派极了。这些人有的是张教授大学时的同学,有的是他的领导,有的是他的朋友,有的是他的学生。王在原这才发现,他岳父真正一个“真人不露面”的不简单的人呐!婚事结束以后,当王在原提到那些贵宾时,张教授感慨万端,说一个人的地位变得尊贵了,而他对朋友们的友谊和态度没变,这才能显出这人的涵养与境界。接着,张教授又以赞叹的口气说,那些贵宾都是很有境界的人,都曾帮助他解决过许多实际困难。这时,张教授反复告诫王在原说:“古人说得好:‘天睛修水路,无事交朋友。’ 凡事都有它的两面性嘛,要想朋友对你好,你必须先得多付出。这个人一辈子的路啊很坎坷,做人很难呀!小王,人一辈子要想干成点事,一定得学会忍辱负重啊!”王在原从岳父的话里,听出了几分人生的艰辛。虽然,张教授的有些观点和做法,王在原不能完全赞同。但他作为一个老人,对王在原的一片善良的心意,王在原又怎么能拒绝呢?再说,张教授所说的“忍辱负重”,王在原难道还体会得少吗?他只好在口头上表示,一定听从岳父的教导。 第三十章 同学张远亮 张远亮中等个,圆脸,虎背熊腰,身板结实,平时和熟悉的人在一起,总是笑眯眯的。他和王在原关系好,感情深,多年来堪称至交。 张远亮转到王在原那个班上时,经常说头疼有病,经常在宿舍蒙头大睡。王在原那时生病也比较多,于是,他们在宿舍断断续续地聊起了各自的一些情况。王在原这才知道,他是转来复读的。起初,张远亮在王在原的心目中,就不是个学习考大学的料。可是,临到预选——正式高考前本地区的预考,张远亮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按时起床,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看书。而且,由于王在原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张远亮还凑过来跟他坐在了一排。真没想到,张远亮的成绩进步很快。最后在预选和高考中,他都取得了较好的成绩,终于考上了一所金融本科院校。 在高考的三个中午,因为两人都有失眠症,为了能安静地休息,王在原跟上张远亮住在他的亲戚家里。三个中午,两个人每次赶往考场时,都迟到了五六分钟。而且,这两个家伙后来都考上了本科大学。因此,这事在他们那一届的高中同学中还被传为一段佳话哩。 张远亮平时看上去似乎有着绅士一般的和善,但他的那张嘴只要一张口说话,好像冒出来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一股钢筋火药味儿。尤其他看不上眼的人,好像一下子就要把人家挤到墙缝里去。王在原虽说有一股倔劲,但比起张远亮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了。由于王在原佩服张远亮身上那股刚强劲儿,而张远亮也尊敬王在原的才学;所以在他们那个班上,除了王在原,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和他称得上朋友。当然,这可能跟他自己的性格、抱负有关。记得填报高考志愿时,其他同学报的志愿他都看不上,而且还力劝王在原填报财经类的院校。最后,只有他一个报的是经融专业。最后参加工作以后,他的家居生活比他们那个班上的其他同学都要好得多。王在原他们这才发现,张远亮思想比他们成熟得多,看问题也长远得多。 这还不算,张远亮参加工作以后,在单位上也常常是我行我素。他平时不像别人一样既巴结领导,又整天小心谨慎。时间一长,他在同事的心目中自然就成了一个怪人。除了工作,张远亮把主要精力和时间用在了看书学习上。他不仅在家里看,在上班没事时也看。因此,工作五六年以后,别人都在不同程度地往上走,而他却被调到了街道储蓄所。那时,王在原见了他,就会跟他开玩笑:“嘿,金融本科的高材生怎么站起柜台了?”“这只能说明我们靖西的人才多,用不过来嘛,哈哈!”张远亮常会这样无可奈何地打趣。但随后,他又开始义正辞严地抨击靖西地区的愚昧保守和封闭落后。 张远亮在妻子跟前,常爱使性子,耍脾气。王在原在靖西时,常去张远亮家。但几乎每次去,都会碰到他们俩生气闹矛盾的情形。记得有一次晚上,王在原来到张远亮家,张远亮妻子做了饺子招待他。当饺子做熟端上来后,不料,张远亮却嫌饺子皮太厚,一气之下,把筷子摔在饭桌上,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这一来,把张远亮妻子给气坏了,她一边伤心地哭泣,一边收拾了几件衣服,一甩手出门走了。王在原开始责备张远亮,而他却好像没事似的,笑了笑,招呼王在原继续吃饺子。 张远亮妻子平时对单位上的工作好像不怎么在意,而把全部心思用在家庭生活中,尤其在做饭方面从不马虎。那时,王在原看到张远亮妻子经常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把每一顿饭菜都做得有滋有味,心里很是羡慕。王在原说,在这一点上,甄梅比起张远亮妻子来,就差得远了。 如果联系张远亮妻子平时在家庭饮食生活中的表现,再看看她的体形,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张远亮妻子个头较高,身材肥胖得有点臃肿。听王在原说,去年她跟上张远亮来过一趟边州,还在王在原家住了几天。有一天,张远亮打算带他妻子出去在街上转一圈,然后送她回靖西。那时,边州市正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王在原他们陪同张远亮他们在街上转来转去,实在热得有点受不了了。但是,张远亮妻子又舍不得划钱坐车。最后他们走到长途汽车站时,张远亮妻子的脸色黑红黑红,几乎有点吓人。张远亮不止一次在王在原跟前损他妻子,说他除了知道“吃”,再啥都不知道。正因为张远亮常爱说一些嫌弃他妻子的话,所以,他妻子自然也就常常担心,只怕张远亮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大约四五前,听说张远亮在日夜攻读,准备考注册资产评估师。在王在原的潜意识里,好像只有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以及写成的文章书籍才是最真实的,而其它东西包括眼前的现实都仿佛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当时,他也没在意,没多考虑这个注册资产评估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前年,王在原忽然听说张远亮正式考上了注册资产评估师,而且,还听说这个注册资产评估师还相当不简单哩。不久,忽然又传来了他仅凭八万元就买断辞职的消息。王在原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干了十几年的银行职员,说辞职就辞职了。后来,王在原听说,张远亮辞职前,他妻子很是担心,生怕他在外边花心。他的父母亲及一大帮亲朋好友也都来苦苦相劝,叫他不要辞职。然而,最后还是无济于事。 张远亮辞职后,不久就来到了边州。很快,他被边州首富王家芬聘为家芬集团总公司副总经理。工作一年多后,由于业绩突出,总公司最近给他奖励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住房,而且还给他派了一辆桑塔拉车。现在,他频繁地来往于边州市和国内各大城市及香港、韩国、美国之间,忙得几乎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有一次,王在原碰见了张远亮,他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说是如果要想让某个人过非人的生活,那就让他去做老板?我看我现在也差不多快过上非人的生活了,哈哈!”有一次,张艳到外面吃饭,不巧看见张远亮领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一起也在吃饭。张艳看他们两个亲亲密密、缠缠绵绵样子,就知道他们有好事。后来,张远亮知道后,在王在原和张艳跟前还反复解释,说那个女孩子是他们公司的一个同事。王在原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一笑。 第三十一章 家有娇妻 结婚后,张艳在家庭生活中,无论养鱼种花,美化住室,还是洗衣做饭,炒菜烹调,样样能干。在单位上,张艳工作能力强,人缘好,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跟她交往。 一般人不易察觉,在张艳的内心深处,她的感情也是很丰富很细腻的。在日常生活中,张艳很关心王在原,曾经一度还把他照顾得体贴入微。但是,王在原无意间也伤害过几次张艳,对此,她却会在心里记好长好长时间。 结婚后不久,有一次张艳做了人流,回到家后,不知什么原因——王在原实在想不起来了,他们两个争吵起来。为了避免吵得更加严重,王在原就出门走了,张艳只好自己动手做饭。不料,这次争吵,竟给张艳的内心带来了深重的阴影。过了十几年,张艳提起这事时,依然伤心至极。 张艳在十六岁初中毕业时就接替她妈在边州大学校长办公室下属的档案室上了班。由于工作时间早,她的性格成熟而稳重:平和中带有一股刚强,冷静中暗藏几分果敢。 有一次,王在原和张艳带着六岁的儿子回王在原老家。在老家,家里人炖了一锅鱼汤往餐桌上端,不料王在原儿子跑过来,一头撞在锅上,滚烫的鱼汤一下倒在头上。这时,张艳急中生智,箭步冲上去,拿衣袖迅速擦去头上和前额的油汤。事后,张艳解释说,她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擦去油渍,因为油渍流得慢,而且温度要比汤水高。这样,才可以把烫伤减到最轻的程度。果然,王在原他们领着孩子到医院时,医生也感到惊奇,说刚滚开的鱼汤倒在头上,而伤势竟然这样轻,真是万幸。 张艳十六岁参加工作,虽然年龄最轻,但在工作方面很快就表现出非凡的能力。正因为这样,前两年,她被提升为档案室科长。 除了精明能干,张艳也有懒惰的时候。听王在原说,他们结婚的早些年,每逢节假日或周末,张艳早上特别能睡懒觉,起床不是十点多,就是十一点多。刚开始王在原很不习惯,但时间一长,也就习以为常了。还有,有时吃完饭,锅碗筷子碟子什么的一扔不洗,放个一两天,也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到后来王在原渐渐养成了一种爱洗锅刷碗的习惯。当然,这也怪不得张艳。王在原平时做不来饭,家里的饭一般还是由张艳做的。 张艳跟那些在行政部门工作的普通女职工一样,在他们的人生信念中,认为只有尊敬领导、按时上班、认真工作、领工资、过日子才是天经地义的。除此以外,什么文化教育、文学艺术,什么环境保护、人类未来之类的问题,他们一般都会觉得太玄虚太脱离实际,因而毫无兴趣。有时,王在原写了一首诗,或一篇文章,自以为是得意之笔,就忍不住拿给张艳看。张艳有时还瞥一眼,有时一眼不看就随手放到一边。 结婚以后,由于精心治疗,王在原的身体基本恢复了正常,再加张艳细心体贴,他们的性生活还基本上是和谐如意的。在性爱中,无论王在原在姿势动作上有什么要求,张艳都能很好地配合。比如,有时王在原觉得自己状况不太好,就会要求采取女上男下的动作。张艳腰腿柔软灵活,这样做爱,持续时间较长,两人也能得到较大的满足。又如,有时王在原觉得自己状况特别好,就会要求采取站式或女前男后式,张艳同样配合得很自如。这样时间一久,王在原在性爱中得到的满足自然是要大一些,而张艳则逐渐产生了某种遗憾。有时候,王在原可以从她的表情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时则会从张艳的言谈中直接流露出来。前不久,自从王在原暗暗服用了德国生产的“情达”胶囊之后,由于他在性爱中表现非凡杰出,张艳到外边酗酒的次数也相对减少了。 准确地说,王在原和张艳的爱情婚姻应该是古典式的。双方从相识到结合,并不是由于一见钟情或卿卿我我或海誓山盟,只是因为彼此认同,再加年龄和生活的需要,说得玄一点,就是缘分到了。结婚后,他们一度也恩恩爱爱,相濡以沫。但是,现代社会并不具备古典式爱情婚姻的基础和条件,随着岁月的不断流逝,王在原和张艳双方之间也产生了一些疙疙瘩瘩。如今到了四十不惑的这个年龄,应该说,他们的婚姻到了该稳定的时候。可是,王在原心里隐隐感到,他和张艳的婚姻并不太平。 有几次,张艳和王在原只要一吵嘴,就翻陈年老账,一边大骂王在原,一边声称王在原对她的伤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而且,有好几次,他们吵得特别厉害时,张艳就会咬牙切齿地说,她从一开始结婚,就不爱王在原。还说她外面的男朋友多得很,她心里就是有喜欢的人。虽然过后张艳会反复解释,说那都是些气话,王在原心里也明白,但是,这些话对生性敏感多疑的王在原来说,在他心理上的刺激还是不小的。 如今,张艳双乳丰满,臀部翘出,体形比刚结婚时标致得多了。大眼睛,双眼皮,头发浓黑发亮,肤色白净柔和,给人一种越活越年轻的感觉。牛兵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张艳有旺夫相。对牛兵的这一说法,王在原只能点头,表示肯定。 第三十二章 群英荟萃 张艳所在的边州大学,位于卧龙山南麓。东临高兰山山脚,西边与卧龙山山尾接近。学校背倚山坡,面朝市区,遥对黄河,呈东西条带状。校园内遍栽树木,广植草坪,遍布亭台楼阁,各种建筑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到了天气温暖的时候,各种鲜花随时序而依次开放,这期间若漫步于校园,时不时会闻到迎面扑来的或浓或淡的花香。 边州大学每年招收的少数民族学生不少,各民族学生和谐共处,男女生之间的交往随意而开放。据说,每天早上清洁工打扫卫生,会在垃圾里见到不少安全套,就是大学生把孩子生在校园的事也时有发生。王在原曾经开玩笑说,他要是考上边州大学就好了,也不至于得什么前列腺炎。 在边州大学,由于来自大西北的各民族师生较多,酒风最为盛行。要说边州市最能喝酒的人,那肯定是边大人莫属。有的人喝白酒,就是喝水用的玻璃杯子满满一杯一气喝完,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有的人虽然身患高血压、高脂肪甚至乙型肝炎,但喝起酒来毫无顾忌。据说,边州大学差不多每隔一两年,就会有一个人因饮酒过度而命归西天。就说张艳一个女人家吧,王在原、甄续、方弘毅以及三十三中那些很能喝酒的人,若跟她相比,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听王在原说,像张艳这样的善饮女士,在边州大学还有不少哩。 王在原曾经绘声绘色地讲过他的一次亲身经历。 有一次,王在原和张艳到邻居桑布家去玩。当时,化工学院的正、副院长都在坐。他们先喝酒,五个人喝了三瓶50多度的白酒,然后打麻将,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这时,桑布家的门铃响了。桑布按了开门按钮后,只听他惊呼了一声:“不好,都来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大帮人。桑布一一介绍,有校长办公室主任,有数学学院院长、物理学院院长、校医院院长、经济学院院长、生命科学院院长。王在原一看,都是重量级的酒家。在桑布的介绍之下,王在原跟他们互致问候,并一一碰了两杯。桑布拿出来的是三杯一两的那种大酒杯,王在原十二杯下肚,已经有点头晕目眩,于是声称熬夜瞌睡,困乏已极,赶紧钻到卧室里,再也没敢出去。张艳则留在了外面,一会儿陪他们喝几杯,一会儿帮桑布媳妇做饭炒菜。 随后,只听他们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吆五喝六,一直喝到晚上九点,才一一离去。这时,王在原出去一看,只见客厅的墙角摆着长长的两排酒瓶。这时,化工学院的两位院长正坐在沙发上跟桑布闲聊。他们看上去都很正常,好像跟没事似的。于是,他们又要开始打麻将。这时,王在原极度疲倦,觉得彻底不行了,就回家睡觉。由于三缺一,张艳就留下凑场子。第二天,王在原听张艳说,他们又一直玩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据说,在边州大学,要是哪一个人滴酒不沾,那他在待人处事方面,肯定将会遇到不少困难。 由于王在原的缘故,他的一些同事朋友和桑布也很熟悉。有时王在原单位的一帮喝高了酒,就会跟上王在原,来到他的家属院。这时,不管是晚上十一二点,还是一两点,他们只要一高兴,就会涌到桑布家,或扬沙子,或打麻将,他都能欢天喜地地接待。 桑布大方脸,高个头,将军肚,生就一副好身板。他注重友情,为人豪爽。桑布的父亲来自西藏阿里地区,是边州大学有名的藏学教授,又是颇有成就的汉藏两通的书法家。桑布生在边州,长在边州。他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现于边州大学教务处任科长,虽是藏族,但在他身上除了特别能喝酒,已看不出有什么藏族特征。他们有时到歌厅唱歌,有些歌曲桑布既能用藏语唱,也能用汉语唱。有时,唱到有关西藏的一些歌,王在原能明显感到,桑布是用整个心在唱。 王在原还求桑布给他帮过几次忙。总之,不是这个朋友英语四级考试,就是那个朋友研究生英语考试。每次求到桑布,他都会满口答应:“好办!”于是,每次酒足饭饱之后,事情都能如愿以偿。 桑布对股票特别感兴趣,一说起股票来头头是道,什么反弹呀什么蓄势呀什么图什么线的,俨然一个精于此道的专家。听说桑布曾经在股市上赚过五六万,但后来好像又全吐了出去。 桑布还有个怪异的癖好,那就是每当他喝酒喝到七八分时,如果跟朋友来到歌厅,那必然要找小姐,而且他找小姐,不是“打一炮”就完事,他要是一下子来了兴致,那非得找上三四个不可,那哗啦哗啦往出花钱呀简直就像扔废纸一样。有一次,王在原和桑布几个朋友喝完了酒,乘着酒兴来到歌厅,桑布脱下外套给王在原一扔,就开始一个又两个两个又三个地去玩小姐。王在原则和几个朋友一边喝啤酒,一边聊天,没想到等到最后怎么也等不来桑布,于是王在原几个就先各自回了家。更没想到的是,正当王在原鼾然入梦时,桑布打来了电话,要王在原到小区门口去接他,说他身上没一分钱了,没办法付车费。王在原只好穿上衣服,睡眼惺忪地去接桑布。桑布一见王在原,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他怎么找了四个小姐打了四炮,怎么花完了身上的钱,怎么连小姐的费用最后都不够了,怎么连打车费也没得付了呀,等等,听得王在原一阵哈哈大笑,那睡意也仿佛随着笑声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桑布还给王在原讲过一件十分有趣的事。说他有一次去外地,几个朋友招待他,一顿胡吃猛灌之后,桑布喝得烂醉如泥,然后被朋友安排到宾馆。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咚咚咚,传来清晰的敲门声,一下子把桑布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桑布感到头昏眼花,仿佛身轻如纸,但一心想着肯定是朋友,就赶紧三摇两晃地去开门。不料,门打开后,让桑布大吃一惊的是,门口却站着两位派出所工作人员。这一惊,桑布一下感到清醒了许多。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连裤子还没来及穿,更糟糕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那个玩意儿上竟然还带着一个避孕套。一阵不知所措之后,桑布下意识地把人家请进屋。接着派出所工作人员开始一二三四五地盘问,内容无非是关于桑布嫖娼的事情。最后,自然是桑布百口难辩,只在朋友的帮助下乖乖交上五千元的罚款。 桑布家应该是汉藏结合的民族团结型的家庭。桑布媳妇名叫鱼小婷,边州本地人,汉族。桑布的朋友都把她戏称为“小媳妇”。鱼小婷大概是一米六二的个头,瓜子脸,眯眯眼,身材苗条,体形性感,笑起来很迷人。有时王在原说了一两句让她高兴的话,她就会故意腰肢一扭一扭地姗姗而来,走到王在原跟前,搀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还是老王好,我就是爱老王!”说得王在原仿佛有点飘飘然。 若在天热的季节,小鱼在家里往往不戴胸罩。如果她坐直了身子,两个乳房的上半部分就会白嫩嫩地露在外边。有时小鱼在王在原面前一躬腰,她那两个肉乎乎的乳房就会自然而然地圆圆地出现在老王的视线之内。这时,王在原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七上八下,同时,仿佛有亿万只小虫虫开始在他的脑中枢神经蠕动…… 鱼小婷聪慧善良,心灵手巧,自己的衣着打扮往往不落俗套,家里常常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在王在原和张艳闹矛盾的时候,鱼小婷还凭她的伶牙俐齿成功地劝解过好多回哩。小鱼高兴的时候,人人都会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小媳妇,但当她生气的时候,则会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敬畏感。 鱼小婷也抽烟,但她最爱抽名烟;她也喝酒,但一般都能做到适可而止。桑布的朋友经常会来家里喝烂酒,桑布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醉酗酗地从外边回来,而鱼小婷对此是忍让有加,所以,他们家竟然能够和和睦睦,小两口恩恩爱爱,可见传统妇德在鱼小婷身上发生的效应。常言道:“孩子自己的好,老婆别人的好。”在王在原看来,这话至少在鱼小婷身 上是对的。 第三十三章 接待马小军 前一段时间,马小军突然出差来到了边州。他很想找原来的旧相识聊聊,找来找去,找到了王在原。这时,马小军已升为就业局正局长。他来时还带着他手下的一位姓姚的科长。 那天下午,马小军打通了王在原的手机。当时,正是月底,王在原手里没钱。于是,他邀请马小军晚上到他家做客。大概五点多,马小军坐着他的专车,和姚科长一起过来接上王在原,然后来到了王在原的家里。 张艳听说来的是王在原的老朋友,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还买来了三瓶好酒。两人从师大学校生活聊到牛兵公司的打工生活,接着又谈及分别以后各自的一些经历。原来,马小军回到他老家所在的县以后,结识了县农委工作的县委书记的女儿,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结了婚。由于马小军是大学本科毕业,又精明能干,很得岳父的欣赏。在他岳父的帮助下,马小军先到县党校培训学习了一趟,然后很快就被提拔为县就业局副局长。提到牛兵目前生意的发达程度时,马小军佩服得五体投地,声称下来一定要和牛兵联系一下。 他们几个人边吃边喝边聊。马小军的酒量明显不如以前,他说自己有胆囊炎以及脂肪肝什么的,酒是的确不敢多喝,王在原也没强求。马小军带来的姚科长倒是拳高量大,王在原一直陪着喝完了三瓶酒。这时,王在原看上去也有些高了。虽然姚科长看起来好像还没尽兴,但是,由于张艳当时正来例假,又没其他人陪他喝,再加马小军执意叫停,所以,他们也就没再多喝。最后,王在原挽留他们住下。马小军坚持要回宾馆住,说是赶早起来还有事。王在原看他们执意要回,也不好强留,于是送他们出门。马小军临走时,还执意给王在原的儿子给了一百元钱。 过了几天,马小军又打电话,说在京华小肥牛请王在原,要求他务必到场。那天晚上,王在原喝酒的状况很不错。最后,他感觉有些高时,姚科长已是醉眼迷离,几乎有些不省人事了。 姚科长中等偏高个,说话不多,平和稳重。可能是由于马小军在场的缘故吧,说让打关他就打关,说让喝酒他就喝酒,拳输了时嬉嬉一笑,端起酒杯就喝,既不拖延,也不耍赖。 王在原到后面兴致很高,一定要请马小军他们去洗脚。马小军看王在原也有些高了,就把他连劝带哄地叫上车,一趟拉到宾馆,把他和姚科长安排住在同一个客房。姚科长一倒在床上,就呼声震天地什么也不知道了。王在原躺下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很快就睡过去了。 大约睡到三点多时,王在原迷迷惚惚地,觉得有人搂着他,而且有一只手伸进他的内衣,在胸部和小腹部乱摸。随后,这只手又伸进他的短裤,摸他的下身。这时,王在原醒了过来。他心里不由暗暗一惊,莫非马小军给他弄了个小姐不成。想到这里,王在原赶紧坐起来。只见他身边有一个人影子很快起来,跑到旁边的床上倒下。王在原发了一阵愣,起来拉亮了灯,然后下了床,走过去一看,原来床上睡的是姚科长。王在原感到一阵莫明其妙。这时,姚科长又打起了呼,声音越来越响。王在原躺下试着睡了一会,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他起来穿好衣服,下楼走出了宾馆大门,打了一辆车,回到了自己家里。 第二天,当马小军打电话问王在原怎么半夜回了家时,王在原先说姚科长打呼太厉害,没法睡,然后又问了一下前一天晚上姚科长那样,是怎么回事。马小军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姚科长酒喝大了就是那样。最后,马小军又说了些朋友关系情深意重之类的话,要王在原以后多和他联系。 分别几年,马小军变化还是很大,待人接物沉着稳重,说话彬彬有礼,很讲分寸。在体形上,除了脱发比较严重以及比以前稍胖以外,再也没有什么更大的变化。 第三十四章 家庭战争 在王在原和张艳争吵最频繁、矛盾最尖锐的那一段时间,王在原对方弘毅产生了怀疑。 老方文章写得好,是个有才的人。但自从当了校长办公室主任以后,逐渐养成了一种不爱看书并热衷于吃喝玩乐的习惯。老方有一句响当当的名言:“爱学习的老师肯定不是好老师。”他还能振振有词地阐释一番,说哪个老师如果爱看书学习,那势必要挤占备课、批作业与辅导学生的时间。如此时间一长,学生的学习成绩甚至升学率受到影响,那么,在学校的考核评价中,这个老师还能被认为是好老师吗? 方弘毅酒量很大,喝七八两没任何事,喝一斤才会兴致大发,到一斤半左右大概就差不多了。张艳的酒量也很大,要比酒量,王在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在王在原和张艳矛盾频发的那一段时间之前,方弘毅来过王在原家几趟。每次来肯定要喝酒,而喝到最后,往往是王在原先退出,要么看看电视,要么玩玩电脑,要么喝得有点高时就自个先睡了。 不知究竟是从哪天开始,老方一阵替张艳买电风扇,一阵又替她配钥匙,一阵替张艳买来切菜刀,一阵又亲自跑到电信局替张艳办手机卡。而张艳三天两头总会给老方打电话,发短信。王在原说有好几次,张艳声称老方请客,王在原由于有晚自习,不能前往,张艳就自己去了。但每次回来,都在十一二点之后。 后来有一次晚上,张艳喝得有点高,回到家后,快一点了。她给老方打了个电话,没等老方接上,她的手机却没电了。不料,苗霞听到方弘毅的手机响了两声,又停了。就追问他,是谁打的电话。老方一老一实地说,是张艳打的。苗霞不信,老方就给张艳往过来打,那自然没法打通。于是,苗霞对张艳产生了怀疑。 王在原心想,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同学,应该不会有啥事吧? 可过了几天,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那天,张艳从中午出去,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还没有回来。当时,张艳正好停了手机,王在原又没办法跟她联系。再加张艳母亲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找张艳,张艳经常在一块玩的朋友也给她打来电话。越到天黑,王在原心里越觉得不对。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方弘毅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电话通了,一连响了几声,老方都没接。过了一会,王在原再打,电话通了,老方还是不接。王在原又给苗霞打电话,小苗说,她下午也给老方打了两次电话,他也是没接。王在原只好作罢。 九点多,王在原毕竟心里感到有些牵挂,于是出门来到外面马路上。这时,张艳忽然用方弘毅的手机给王在原打来了电话,说他们马上就到。于是,王在原慢步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只见张艳和方弘毅又说又笑地迎面走了过来。 不要看王在原平时看上去性格和善,文质彬彬,但犯起倔来,脾气还是很暴烈的,即使九头牛也拉不回头。每次他和张艳争吵过后,他的脸都要绷个十天半月的,最后往往是以张艳先开口才慢慢和好。那次和甄梅闹崩,他就没忍住,大打出手,最后弄得影响很不好。 现在,王在原看到这种情况后,越想越气。他走到张艳跟前,大声质问她到哪里干啥去了。张艳平时看起来性格稳重,通情达理。但是她骨子里也有一种烈性子。谁要是和她过不去,那肯定是找错人了。张艳看到王在原气势汹汹的样子,也来了气,就理直气壮地答道:“你问这干吗?你管得着吗?”王在原一下气冲脑门,接连两饼搧了过去,打在张艳的嘴唇上。这一下,张艳可是暴跳如雷,一边用脏话声嘶力竭地大骂王在原,一边冲过来,挥拳踢腿,要打王在原。这时,王在原更加怒不可遏。最后,多亏方弘毅极力劝阻,气氛才缓和下来。老方怕他们还闹下去,就陪他们一起到了王在原家。一回到家里,张艳又大哭大骂地闹了起来,乘王在原不注意,扑过来用手指甲抓烂了他的脖子和手背。张艳看王在原的脖子和手背破了,怒气才逐渐平息下来。 过后,王在原才知道,那天下午张艳并不和方弘毅在一起。只是张艳她们的聚会结束以后,才给老方打了电话,老方也就跟着过来了。王在原心想,方弘毅要是接他的电话就好了。王在原觉得,他的这个同学实在是糟糕透顶了。 这次王在原的家庭战争爆发以后,张艳坚决要和王在原离婚。当她爸她妈劝她时,张艳大发脾气,砸烟灰缸,扔水杯子,大骂王在原,几乎闹了个天翻地覆。王在原这时也大感无奈,离婚么,张艳爸妈绝对不会同意,实在不好处理;再加孩子还小,他们离婚,而伤害最大的肯定是孩子;再说呢,他们夫妻毕竟十多年了,也不是说离就能离的。 这时,张艳那边是大闹离婚,而王在原这边是万般无奈。王在原思来想去,夜夜失眠,几乎有跳黄河的念头。 过了十几天,由于张艳爸妈的苦苦相劝,张艳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最后,他们的矛盾终于缓和了下来。 那天晚上,老方离开王在原家以后,又到外面打了一夜麻将。第二天,老方还给王在原发来了一条短信:“社会观察——每天晚上,当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时,人们就开始忙乱起来:有收的,有送的,帮人办事胡弄的;有喝的,有碰的,三拳两胜玩命的;有喊的,有唱的,抓住话筒不放的;有舞的,有跳的,摸吧里面胡闹的;有和的,有杠的,每圈都有进账的;洗浴的,打炮的,按摩按得狂躁的;有想的,有慕的,电话两头倾诉的;谈情的,说爱的,约会地点等待的;眉来的,眼去的,惹得老公生气的;沾花的,惹草的,整得老婆乱找的;表演的,猛练的,旁边还有观看的;狂欢的,作案的,街上还有胡转的;设套的,放贷的,为钱卖命讨债的;办证的,卖枪的,手机号码上墙的……”王在原打开手机一看,是老方发来的,他从齿缝里恨恨地挤出几个字:“滚你妈的蛋!”然后,使劲合上了手机。 对于王在原的家庭风波,张远亮倒看得开通。他知道后哈哈笑着对王在原说:“老王啊,就算你老婆和老方有了感情,就算你老婆和人家上了床,那又有啥呢?当今社会,十个家庭九个烂。我还鼓励我老婆找情人哩,她能找上,我不就自由了吗?老王不用愁,我从我们公司给你找一个十八九岁的,哈哈!”说得王在原一阵苦笑。 过了几天,有一天晚上,王在原家里的电脑网络不通,张艳说她到门口的网吧去玩一会“斗地主”的游戏,大概到十一二点就回来了。可是,直到快两点了,还不见张艳回来。于是,王在原决定到网吧去找。他来到网吧找来找去,最后找见张艳时,她正和方弘毅并排坐在一起,两个人正在联手玩“斗地主”的游戏,而且玩得很起劲,电脑桌上摆放着香烟和饮料。当时,虽然张艳反复申明,说她和方弘毅没有任何事,但王在原心里还是凉了大半截。这时,王在原忽然感到,张艳和他之间似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对于他们的婚姻在未来的走向,王在原从来没有这样地感到不确定。这时,王在原深深地感到了一种无奈。 第三十五章 沦落风尘 近来,王在原的情绪很是低落。 有一天,张远亮知道了王在原正闹家庭矛盾的情况后,叫他出去散心。他们先是来到一家西餐店,喝了点咖啡,吃了点西餐。张远亮看到王在原情绪低沉的样子,笑着说道:“老王,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干啥呀!现在的家庭,各有各的空间嘛,你还想让你老婆对你三从四德呀!”王在原只是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最后,张远亮凑到王在原跟前,笑了笑,说:“最近我股票亏惨了,心里郁闷得厉害,走,今天老哥我请客,我们去洗个澡,做个全身按摩,放松放松,怎么样?”王在原心想,不就洗个澡按个摩嘛,走就走。同时,他也觉得,最近太窝囊了,应该调节调节。 于是,王在原跟张远亮出来,打了一辆车,很快来到黄河洗浴中心。张远亮走在前,王在原跟在后。进入大厅后,只见服务生赶紧迎上来,热情地说道:“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是两位吗?”然后又问道:“请问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只听张远亮轻松而干脆地吐出两个字:“荤桑。”王在原以前也听说过,洗浴城的“荤桑”是怎么一回事。心想,今天是进了老张下的套了,反正已经来了,荤桑就荤桑吧。更何况,由于王在原近来服药治疗,身体状况比以前好多了。这时,王在原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种想发泄的念头。 紧接着,服务生高喊一声:“里面接待,贵宾两位!”只见从楼道里面快步走出来一位服务生,迎上来,微笑着说道:“先生有请!”随后,服务生在前面领路,张远亮和王在原一前一后,跟着往前走。很快,他们来到一间单间洗浴室门口。服务生先对张远亮说道:“请进,先生!”然后又走到隔壁门口,对王在原说道:“先生请进!”王在原进去一看,只见灯光幽暗。再一看,墙上贴着美女的裸体油画。这时,只听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王在原说了声“请进”,过去拉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位年轻漂亮而又穿着既少又露的姑娘。这姑娘看起来很年轻。王在原心里不由一惊,原来洗浴城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姑娘。王在原明白,这就是小姐,便下意识地说了声:“请进!” 小姐微笑着进来,先放好她带的一些用具,然后打开电视,轻声问道:“先生想看什么节目?”“随便。”王在原也笑了笑。打开电视后,小姐轻声说道:“先生,那我们就开始洗吧。”王在原也随着说道:“好的。”但是,王在原脱衣服时,忽然感到有点拘束。大概是这位小姐看出来了,走过来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是不是怕羞?来,我替你脱。”小姐先给他一一解开上衣钮扣,接着脱去了上衣,然后又帮他解裤带。王在原这时心里感觉稍微镇静了一些,就说:“我自己来吧。”“好的,先生。”小姐微微一笑。王在原一边脱裤子,一边看这位小姐三两下就脱去了裙子和内裤,然后又解下了胸罩。只见这位小姐臀部丰满,两个乳房饱满而富有弹性,皮肤白净细嫩,身材匀称而舒展。王在原的心里一下感到热乎起来。这时,小姐走到王在原跟前,用手抓了抓他的下身,宛尔一笑,然后右手在后背轻轻推了推,柔柔地说道:“我们洗吧,先生!” 接下来,小姐先调节好水温,然后打开淋浴器,一边自己洗,一边替王在原帮忙。王在原是第一次来,“享受”的意识还不强,所以,虽然有小姐帮忙擦洗,但他还是很卖力地自己动手。小姐又摸了摸王在原的臀部,笑道:“大哥,你的身体好壮啊,你是第一次洗荤桑吧?”“就是。”王在原有点不好意思地答道。“人一辈子挣钱就是为了个享受,你说是吗?大哥既然来了,就放轻松一些吧。”小姐又笑了笑。这时,王在原在心理上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他看了一眼小姐的那两个动人的乳房,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小姐抬头一笑,显得分外妩媚。 洗干净后,小姐拉着王在原的手,撒娇似地说道:“大哥,我们上床吧,我等不及了!”王在原心想,这小姐的嘴也够甜的。王在原和小姐来到床上后,忽然,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声:“姑娘,请问你带安全套了吗?”王在原对防治艾滋病以及其它性病的常识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位小姐一听,嘻嘻笑了两声,然后叉开两腿,似乎带点娇嗔地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语:“大哥,你是不是担心我有病,你看嘛,你看嘛,这哪像有病的?”王在原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只见这位小姐的阴毛好像被修剪过,既不长也不密,另外再也没看出个啥。王在原仿佛带着一丝歉意,笑着说:“没啥,我随便问问。”“再说呢,现在的小姐,哪个敢不带安全套呀!”这位小姐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大哥放心就好了。你先躺下吧,我给你好好做个漫游。”王在原以前从方弘毅以及其他人跟前多次听说过“漫游”这个词,他心里也大概知道所谓“漫游”是怎么回事。于是,王在原言听计从地躺下。这时,小姐把嘴伸到王在原的脖子,从脖子开始到胸部、肚皮和两腿,一边用舌头不停地舔舐,一边在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一边不停地问王在原:“舒服吗,大哥?”王在原的心里仿佛感到有些激动。这样,小姐给王在原在身前身后做了“漫游”之后,又让王在原躺下,并抬起两条大腿,接着要用同样的方法在阴囊和会阴处做。可能是王在原觉得这样不好,在心里产生了怜香惜玉之情吧,他对小姐说:“算了吧,这里就不做了。”“好吧,大哥。那我现在给你吹箫,怎么样?” 关于“吹箫”,王在原以前也是略知一二。他想,反正来了,吹就吹吧。于是,小姐先用消过毒的湿巾把王在原的阴茎、阴囊和肛门处细细擦了一遍,接着端起提前准备好的带有冰块的一杯水,少量衔了一口,然后把王在原的阴茎放到嘴里。王在原立刻感到阴茎部位一阵冰凉。过了一会儿,小姐把嘴里的冰水吐出,又衔一口,如此反复做了几次,王在原感到阴茎及根部越来越冰凉。她一边做,一边问王在原舒服不舒服。王在原只是感到好奇,便笑着说:“舒服。” 接着,小姐说道:“大哥,现在我就给你吹了。”王在原已经感到阴茎部位有点冰得受不了了,就说:“好吧。”所谓“吹箫”,其实就是俗话说的“口交”。不过,王在原还是第一次体验“口交”,他觉得还是挺新奇的。王在原的阴茎在小姐的口里出出进进几下,逐渐坚挺起来。这时,小姐坐起来,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大哥,我在上面做,还是你在上面做?”王在原和张艳平时做爱,比较喜欢男下女上的动作,就说:“那请你在上面先做一会吧。”于是,小姐给王在原带好安全套,然后开始在上面做。她一边做,一边在嘴里又“哼——哼——”起来,这使王在原的心里仿佛涌起了一股力量。起初,小姐的动作还比较柔,比较慢,越到后来,她的动作越快。王在原担心过早射精,就要求小姐暂停一会。稍微歇了一会,王在原又开始在上面做。小姐的阴道好像很湿润,王在原做起来倒也觉得舒服。这样又做了一会,小姐看王在原不射,就说:“大哥,要不你到后面再做一会,行吗?”王在原心想,这次怎么比平时的时间长得多呢?难道和自己这一段时间服药治疗有关吗?王在原看到自己的状况不错,也来不及多想,就两手按住小姐的屁股两侧,趁热打铁,又在小姐的后面做起来。这时,小姐比以前叫得更加柔婉动人,王在原也似乎觉得浑身是劲。此时此刻,王在原心里迷离恍惚,仿佛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在古战场上横刀越马、往来冲杀的战将。过了好一阵子,王在原突然感到颈椎骨微微一抖,浑身的骨节一松,阴茎根部一痒,随即一股又一股精液喷薄而出。这时,王在原感觉自己又好像那员战将,经过长久地激烈肉搏而感到浑身疲倦口渴难耐时喝下一瓢清凉的泉水,全身每个毛孔为之酥软。此刻,王在原仿佛神仙一般,瘫在床上。小姐慢慢起来,替他收拾干净,然后浑身软软 地偎过来,靠在王在原身上。慢声细气地说道:“大哥好厉害啊!我见过的男人,没你这么厉害的哦!”这时,王在原内心又暗暗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 接下来,王在原跟小姐闲聊了一会。他才知道,这位小姐是云南人,名叫柳梅梅。柳梅梅初中毕业后,她们家托亲戚在她们当地的一家造纸厂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前几年下岗了,后来又跟丈夫离了婚。再后来,就慢慢干起了小姐的工作。闲聊中,王在原问柳梅梅:“小柳,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柳梅梅显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说:“谁愿意干这个工作?还不是为了生活嘛!”王在原一笑,说:“那还有其它工作呀!”“大哥,你说的那些工作又能挣多少钱呢?说实话,那些工作还没挣下钱,人已经累垮了。”王在原想,柳梅梅说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最后,王在原穿好衣服,来到大厅一看,张远亮正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吸着烟。出门后,张远亮回了回头,问道:“感觉怎么样呢?”王在原什么也没说,只是嘿嘿地笑了几声。 这时,外面的大街上,车辆人流,夕阳斜照。忽然,对面传来报贩子不断重复的单调的声音:“卖报,卖报。‘矿难死去十一人’。卖报,卖报。‘县长全家被杀’。” 第三十六章 离婚交响曲 终于,王在原深深地觉得,他和张艳的婚姻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 本来,经过张艳父母的尽力撮合,也经过王在原既全面又深入的思考分析,他觉得还是应该把他们的夫妻关系维持下去。王在原心想,毕竟,他们的婚姻经过了十几年的风吹雨打;再说,为了孩子,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做出一些忍让,又有何妨呢?王在原是那种明确了认识就要付诸行动的人,为此,他在家里有意多干家务活,并且一有机会就有意对张艳主动表现出一种热情和关心。然而,事与愿违。张艳平时把拖地、做饭、洗衣服这些她所说的她的分内之事干好之后,照样每晚出去,有时照样彻夜不归。王在原一问,他就会说在麻将馆打麻将,或者跟她的同事或朋友去喝酒。有那么一两次,可能是张艳觉察到王在原心里有所怀疑的缘故吧,她解释说,是她一个朋友开的麻将馆,鱼小婷去过,她的同事牛玉玲也去过。她还一再声称,自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王在原的事,让她放心好了。但有一次,当王在原提出他也去张艳所说的那个麻将馆玩一下时,张艳却拒绝带他去。当然,王在原是有心试探一下,但张艳的拒绝,却给他的心里抹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当张艳晚上外出时,王在原一想到她可能跟方弘毅或其他不三不四的男的在一起时,他的心灵深处仿佛就会产生一阵痉挛。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在原心里的这层阴影是越来越浓重。 关于离婚,心理学家有几句精辟的话,说的是,“离婚”二字从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往往是这个女人挽救婚姻的一种武器,而从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往往是这个男人最后的决定。王在原不止一次地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家庭的女人像张艳这样,那这个家庭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如果说,以前张艳和王在原吵架时提出的“离婚”是气头上的话,那么,如今王在原关于离婚的想法,则在他的心里日益明确并且最终坚定了下来。 在正式提出离婚之前,王在原反复想过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简单,就是这次离婚一定不能让张艳的父母知道,等手续办下来再说,以防由于他们的干涉而中途生变。 第二个问题,就是他们离婚的事,绝对不能让王在原老家的人尤其是她父母知道。王在原担心,父母亲都是八十高龄的人了,再为将近四十岁的儿子操这份心,王在原既承受不起这份罪过,又怕他们心理上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关于这个问题,王在原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一则老家比较远,父母行动不便,其他人又很少上他的门;二则凭他多年来对张艳的了解,他自信,张艳在这些事上还是好说话的,必要时会配合他的。 第三,就是家庭财产分割问题。他们唯一的共同财产不外乎就是一套130多平方米的家庭住房,当时由于他们两人都没什么存款,张艳就以她的住房公积金做抵押通过按揭贷款来购买,并且他们商量好,首付款和装修费大部分由张艳在亲戚跟前筹借,小部分由王在原想办法。以后每个月要还的贷款由王在原来还,王在原还款以后剩余的工资大部分要交给张艳,已备家庭生活之用。现在过了这么多年,王在原由于每月要还房款,没有任何个人存款;张艳也是最近两年才还清借款。如果离婚分割财产,他们两人谁占住房,都无法付清对方应得的那一部分钱款。于是,王在原设想出一种方案:由于他无法在生活方面照顾孩子,所以,房子留给张艳和儿子住,自己搬出去,由张艳给他象征性地给上两万元的过渡费;平时王在原可随时来看孩子,等几年后,如果儿子上了初中,在教育方面需要王在原的话,那时孩子长大了,应该好带了,也可由王在原来带孩子。 一天晚上,张艳和孩子睡一屋,王在原睡另一屋。王在原给张艳发了一条短信,提出了离婚的想法。没想到,张艳的想法很明确,态度很坚决:她完全同意离婚。不过张艳声称她文化水平低,无法抓孩子的学习,所以她愿意搬出去。过后,张艳又强调,她什么条件都不需要,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婚,几句话说得王在原心里冰凉冰凉。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王在原和张艳相约来到民政局,没费多大工夫,他们的手续就办好了。王在原注意到,在最后签了字按了手印后,张艳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而且眼睛里流出了泪水。看到此情此景,王在原心里也感到一阵难过。 正式离婚后,王在原很快就凑齐了两万元,交到了张艳的手里。张艳提出,让王在原给她几天时间,她尽快联系租房。王在原当然没什么意见。 过了几天,张艳说她租好了房子,地段和室内条件都不错。 在一个晚上,张艳准备齐了她所需的生活用品,要求王在原帮她把东西往出租车上搬一下。王在原肩上扛着包裹好的被物,手里提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跟张艳一边聊,一边走出院子。王在原心里仿佛觉得,他们并不像离婚,倒像是他送张艳到外地去打工。 又过了几天,张艳打来电话,说要过来看一下孩子,另外再看看王在原请的保姆到底怎么样,王在原说行。 张艳到家后,王在原一看,心里吃惊不小。几天没见,张艳变化很大,眼圈又黑又深,身体仿佛瘦了许多。“你咋了?几天没见,你咋变成了这样?”王在原惊奇地问道。“没事,前两天得了一场病。”张艳漫不经心地答道,接着她又补充道:“有一天下午去上班,走到校 门口,我一下感到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在马路上。到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有点贫血,开了几服药,吃了之后效果还可以。”“你以为离婚就真的很幸福啊!”王在原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突然嘴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你胡扯什么啊?这和离婚有啥关系?”张艳反应很快,理直气壮地回敬道。 这天晚上,张艳做了很丰盛的晚餐,而且还诙谐地说,她要犒劳一下前夫,毕竟夫妻一场嘛。王在原心想,不吃白不吃。最后饭是吃了,但王在原心里的感觉却只有平淡。晚上,张艳没回,和孩子睡一起,保姆睡另一屋,王在原睡小床。 此后的几天,张艳一阵打电话,一阵发短信,对保姆的工作很不满意。本来,这个保姆年纪不大,刚满十六岁,说白了也就是个大孩子。就这个保姆,还是王在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来的。虽然干家务活不够熟练,但她毕竟可以帮王在原照顾孩子。再说,王在原的儿子有个毛病,一个人不敢睡觉,家里没人陪也不敢待。王在原又是个早起晚归的中学教师,说老实话,这个保姆,的确给王在原帮了大忙。开始,王在原对张艳的意见采取冷处理的办法,不理不睬。不料有一天,张艳提出,为孩子着想,让王在原辞退保姆,她来给孩子做饭,家务活也由她来做,并且保证说,绝不影响王在原的个人生活。王在原想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她同意了张艳的想法。 有一天晚上,张艳陪孩子睡觉,等孩子睡着以后,她突然蹭到王在原的床上,说跟他聊一回。躺下以后,她要求跟王在原过性生活。说着,张艳已经在王在原的下身乱抓乱摸起来。王在原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她一个大男人家,怎好拒绝,只好草草应付。中间,张艳执意要吮王在原的下身。王在原说,他已经两天没洗澡了。张艳说,没事,她不嫌。王在原一再拒绝,但张艳仍一再坚持。王在原只好任其自然。完事之后,张艳说:“老王,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是你多心了。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夫妻一场嘛。前段时间我们争吵时,是我嘴上毒了一些,但那都是气头上的话。”半晌,王在原叹了一口气,道:“俗话说得好,打破的碗永远都是有裂痕的。我也明白,我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但一个男人有他最起码的尊严,这份尊严后面,一般的男人都是很少有退路的。你的错误正是侵害了我的这一份尊严,你明白吗?” 张艳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半天没说一句话。王在原一时也觉得无话可说,只好也点上一支烟,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烟圈儿。过了好一阵子,张艳终于开口了,她说:“刚搬出去的几个晚上,我躺在床上,会不由自主地想你,有时心里还会升起一种特别强烈的愿望,就是想睡在你的身旁,抱一抱你。” 王在原听到这里,仿佛感到眼圈有点湿,但他还是一言不发。“老王,我这人就是有点好玩,性格也有些散漫。其实,做女人的原则我还是懂的。” 这时,王在原心里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张艳的心里并不想离婚,只是由于她那倔强的性格,才使得她在离婚的事上和王在原较上了劲。可是,如今已是生米做成了熟饭,王在原又能怎么样呢?再说张艳带给王在原心头的那种耻辱感,王在原 觉得坚如磐石,好像深深地嵌入到了他心灵的最深处。想到这里,王在原的那股倔劲在他的心头油然而生。于是,他假装很认真似地说道:“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赶早上班。”张艳说了声好吧,便下了床,到孩子的床上睡觉去了。 一连几天,王在原心里会不由自主地想:在处理家庭矛盾和对待张艳的态度上,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些小气了?是不是自己犯的疑心病太多了?在这个像张远亮所说的“十个家庭九个烂”的社会里,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认真了?诸如此类的问题,王在原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明确的结果。有时,他想来想去,感到自己的头一阵一阵比西瓜都要大。幸亏王在原每天还要琢磨他的股票,另外还有个围棋的好头。要不然,边州市的精神病院说不准会多一个名叫“王在原”的精神病患者。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忽然在一个晚上,鱼小婷拎着一箱奶子,牛玉玲拎着一箱鸡蛋,她们一起来到王在原的家里。当时,张艳不在家。王在原便招呼两人坐下,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接着,王在原给张艳发了一条让她尽快回家的短信,然后跟她们拉拉杂杂地闲聊起来。本来,牛玉玲跟王在原、鱼小婷他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互相之间是再熟悉不过的大熟人。然而,这晚,鱼小婷和牛玉玲都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说起话来,一阵好像很客气,一阵又好像很温柔,一阵又似乎热情得不得了,她们那怪异的神情、动作真让王在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儿,张艳回来了。王在原便离开客厅,去了书房。三个女人随即以她们女人特有的那种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方式开始问候并闲聊起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鱼小婷来到书房,笑眯眯地问道:“喂,老王,在忙啥呐?” 她一边问,一边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也没忙啥,下两盘围棋。”王在原赶紧站起来,招呼鱼小婷坐下。 “跟谁下啊?跟电脑吗?”鱼小婷好奇地伸过头来,往电脑上瞅了瞅。 “跟网友下,在qq游戏里。”王在原转过头,对着鱼小婷笑了笑。 “快完了没有?”鱼小婷问。 “马上完,在收官。”王在原答道。 鱼小婷静静地看着王在原一步一步地走棋,过了几分钟,王在原以胜利告终。 王在原心想,鱼小婷这么耐心地等他下棋,肯定是有啥事,便关掉了qq游戏。 “最近不忙吧?”王在原转了一下椅子,对着鱼小婷坐下。 “不忙。”鱼小婷的回答很干脆。 “喂,老王,我知道,张艳最近在家里住,你们是不是好了?”鱼小婷问道。 “什么好不好的,人家说要回来,说是要照顾孩子的生活。”王在原的语气很平静。 “哎呀,死老王,你真笨!这说明张艳还是牵挂你和孩子的,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啊!”鱼小婷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好几天没见了,我们聊点别的什么吧?”王在原王顾左右而言他。 “你以为我跑来和你闲聊来了吗?告诉你,我锅碗还没洗呐,孩子还在家等我看作业呐。”鱼小婷两眼一立,仿佛生气似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王在原反应也够慢的,他这才明白过来,鱼小婷她们是来做说客的。 “对不起什么呀!喂,老王,我给你说,你们还是好了吧!我们啥都不说,你看你们在这儿胡闹腾,对孩子的影响多大呀!”鱼小婷的几句话,听来也蛮有道理的。王在原沉默了一会,无可奈何地说道:“离都已经离了,手续都办下来了,还怎么好呀?再说,我们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离婚的。至于孩子,我自然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老王,我们今天来,不是来听你们离婚的理由。”俞小婷一脸严肃的表情,两眼紧盯着王在原,“前两天我碰见你丈母娘——噢,不对,是孩子奶奶——反正都一样,她为你们离婚的事愁坏了。身体好像瘦了很多,两个眼窝深陷,那脸色呀,黑青黑青的,我一见,都吓了一跳。”俞小婷说到这里时,眉心紧皱,显出一幅满面愁容的样子。 “小鱼,你看我们走到这一步,也不是我没事了爱离婚,原因你大概也知道一些,你说我又能怎么样呢?”王在原双手一摊,显出无奈的神情。 “让我说,就是你心眼子太小!”鱼小婷瞪了王在原一眼,撇了撇嘴说道,“不就跟人家晚上上了个网嘛,有啥呀,我给你说老实话,我都跟上我们男同学男同事一块儿转过玩过哩。” “那可不一样,你在夜里两三点跟男人一块儿转过玩过?”王在原好像很在理似地反问道。 “咋没有?打麻将,泡歌厅,那可都是常有的事。”鱼小婷直言不讳。 “就两个人,也玩过?”王在原紧追不放,“看老桑知道了还不扒你的皮,哈哈!” “老王,你一个大男人,就低个头吧,你们好了,老人孩子都好,说老实话,我们做朋友的心里也高兴。”鱼小婷撇开前面的话题,好像求王在原似的,说道,“听张艳说,你对她晚上出去打麻将也不放心。有啥不放心的啊?我和牛玉玲也都跟上张艳去玩过几次,都是一帮闲着没事的男人婆娘,啥事也没有!你把心彻底放下吧!” “下来再说吧,小鱼,你看时间不早了,浪费你这么多时间,很不好意思,赶紧回吧,我下来好好想想。”王在原抱歉地说道。 “不行!既然我们今晚来了,就是把你们陪到天亮也行。老王,你今晚必须做出决定。”鱼小婷忽然变了脸色,斩钉截铁地说道,“老实说,像你们这样的事,我遇到的多了。好些两口子矛盾很深打得死去活来的事我都摆平过,把你们两个的这点屁事算啥?” 这时,王在原听到书房对面洗手间的门“咣”地响了一声,随后传来张艳的两声咳嗽声。 过了一会儿,突然从客厅传来张艳声嘶力竭的声音:“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和他实在无法过,不可能复婚,我现在过得很好,很自在很快乐!”王在原心想,是不是张艳刚才听到了他和鱼小婷谈话的内容,突然生气了呢?刚才一直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大声嚷起来了?只听牛玉玲大声说道:“你小点声,孩子还在做作业呐!”随后,只听牛玉玲连拉带劝地把张艳弄到另一间卧室去了。“不管她,老王,我给你说,你可真傻,你聪明一点,你们和好了,家里的饭有人做了,衣服也有人洗了,何乐而不为呢?”鱼小婷用右手拳头在王在原心窝处使劲捅了两下,说道,“我可清楚着啦,张艳在生活上对你还是很关心的。”这一点王在原不得不承认,他不会做饭,性格又慢,洗两件衣服,如果有人在旁边看,非急出这人的病不可。可以说,多年来,家里洗衣做饭拖地的活,基本上都由张艳承包了。 然而,王在原一想到张艳骂他的那些恶毒的话,以及和方弘毅不清不楚的那些事,心里的那股狠劲就上来了。而鱼小婷又不依不饶,豁出劲来跟他死磨硬泡。王 在原看看时间,马上十一点了,孩子这时虽然已经睡下,但他知道,他儿子向来一个人不敢睡觉。王在原觉得实在没法再磨下去,便转变了态度,同意跟张艳复婚。俞小婷一听,如获至宝,马上兴冲冲地去找张艳和牛玉玲。也不知她们在一块儿嘀咕了一些什么,不过一会儿,她们三人就从卧室里出来了。鱼小婷笑眯眯地,向王在原招了招手;牛玉玲冲着王在原,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俩好好的,我可在等你们的好消息啊!”王在原笑了笑,说了声“好”,便跟在张艳后面,送她们出了门。 此后,张艳照样是隔三岔五地晚上出去打麻将,王在原照样是不冷不热。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转眼间到了2008年10月。这时,王在原在股票上亏得一塌糊涂,而洪汉替王在原担保的那五万元的贷款也马上到期了。王在原在边州和靖西之间跑来跑去,托熟人,找路子,问了好几家银行,由于国家正采取货币从紧的政策,结果王在原连一分钱也没贷到手。那段时间,王在原工作无心,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整日六神无主,愁得一张脸几乎变成了一个核桃。 这段时间,张艳会不时地问起王在原的股票情况。王在原觉得,张艳好像并不是那么生气。王在原知道,张艳妈手里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便试探性地问张艳,要她向她妈张个口,借五万,并保证每月还两千五。这样,不到两年,也就还清了。没想到,一经王在原提出,张艳就一口答应了。当然,张艳妈对王在原提出了非常明确的要求,那就是借给他钱,他和张艳必须得复婚。这样一来,王在原在股市上闯下的这一场大麻烦,竟然在张艳妈的帮助下迎刃而解了。 有时,王在原静下心来想想,觉得怪可笑的。要不是2008年的这一场空前绝后的股灾,他和张艳的婚姻还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反过来说,要不是王在原和张艳的这场离婚闹剧,那王在原在股市上的严重亏损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了结。 第三十七章 雅荷浪情 “唉,他妈的,最近真落魄,连个情人也找不上!”洪汉眯缝着眼,显出一幅失落的样子。“咋了呀?老弟不是一直号称情场高手吗?是老情人摔了你,还是你图谋要更新换代呢?”王在原打趣道。“都不是,钞票吃不消了。”洪汉唉声叹气道,“最近花大了,五千多打上水漂了,唉!”“不至于吧?花五千多娶个二房都够了呀,哈哈!”王在原一阵大笑。“你没经过这些事,不懂!你以为买牛哪?要吃,要穿,要玩,再说你总不是领到家里的吧?一般的招待所也太有点那个,一住宾馆就得大把花钱,唉,滚她妈的,最近差不多已有两个礼拜给没理了!”洪汉仿佛有满腔的怨气要洒向他那个所谓的情人似的,继而又笑眯眯地对王在原说道:“来,喝酒,说这些破烂事有啥意思!”两人举起杯,一口而干。 洪汉的不良情绪仿佛飘进了王在原的酒杯,随着一杯酒下肚,这种不良情绪又仿佛顺着王在原的血管不断地飘呀游呀,最终又仿佛扩张到了他的每一条神经甚至每一个细胞。 “唉,老弟呀,依我看,你真正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像现在的我,既当爹又当妈的,又能给谁去诉苦呢?”王在原长叹了一口气,“来,喝酒!”两人举起杯,又一干而尽。 星期天下午,洪汉闲着没事,于是一个电话把王在原约到了一个朋友开的小酒馆。这家小酒馆卖的是很纯正的粮食酒,小菜也做得不错,尤其是五香酱牛肉,喝上几杯酒后,往嘴里放上那么一两片,慢慢地细细地嚼,真是越嚼越有味。酒喝到最后,客人饿了,就会有各种馅的饺子,煮来一两盘,热气腾腾地一吃,这酒就算喝得十分完满了。 两人各自大约喝了二两多,洪汉就叫停,说道:“不喝了,喝两口茶,休息休息,待会我领老哥去个好地方。”“啥好地方?”王在原斜靠在椅背上,笑嘻嘻地问道。“雅荷歌厅,听过吗?”洪汉道。王在原摇了摇头。“里面全是十八九岁到二十几的小姑娘,既嫩又鲜,打一炮才一百元,哈哈!”洪汉眉飞色舞地笑道。王在原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闻过女人味了,似乎感到生活有点儿清淡,他笑了笑,问道:“老弟一向不是很清高吗?怎么对‘万人坑’又有了兴趣?”。“此一时彼一时嘛,美国还有过经济危机啦,哈哈!”洪汉漫不经心地笑道。 不一会儿,王在原和洪汉出了小酒馆,像两个散人一般优哉悠哉地朝雅荷歌厅走去。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就来到了雅荷歌厅。原来,雅荷歌厅位于滨河路南侧的景宁路大街旁。里面二三十个年轻漂亮的小姐,仿佛五彩缤纷的各种鲜花。她们一刻也不间断地放射出雌性的光芒,这种特殊的光芒一直照射到远远近近的那些不安分的闲散男人的心里,使得这家歌厅仿佛一座花香四溢的花园,由于访客不断而财源滚滚。 王在原和洪汉进入包厢坐好后,服务生领来五个小姐,在他们对面站成笔直的一排,叫他们挑选。洪汉叫了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看上去性情贤淑,温柔可观。王在原则看中了一个叫豆豆的女孩,豆豆身材高挑、臀部浑圆、双乳高耸,一头黑亮整齐的短发,显得既清爽又干练。说话间豆豆已经款款走过来,轻轻地坐在王在原的大腿上。王在原再一细看,才发现这姑娘装着一对假睫毛,一张苹果似的圆脸上,两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显出一种青春女孩特有的灵光气。豆豆用两手掬着王在原的脸,在他的腮帮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温柔地笑道:“大哥真帅啊!”王在原隐隐感到,下身慢慢挺了起来。为了分散注意力,他赶紧抓住小姑娘的手,笑问道:“小妹妹叫啥名字?”“豆豆。”姑娘笑了一下,答道。 “看大哥帅,就赶快领上去办好事吧!”洪汉抛过来一句话。“走,大哥,我们去炮房吧。”豆豆从王在原腿上下来,牵着他的手说道。王在原又看到,豆豆的十个指甲上,都涂上了精致好看的色彩图案。于是,王在原跟着这个豆豆,来到他们称之为“炮房”的一间小房子里。豆豆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衣服, 并且主动要求王在原在后面做。王在原笑了笑,说先在上面做一会。接着,王在原就一阵上面,一阵下面,一阵后面,跟豆豆颠鸾倒凤起来。别看豆豆年龄不大,可对床上的事十分成熟老练,再加上她细腻有弹性的肌肤和动听的叫床声,只把个王在原整得神清气爽。最后整完了事,豆豆忽而一声一声地把王在原叫起老公来,王在原心里无限惬意,觉得这晚真没有白来。 出了炮房,王在原和豆豆来到包厢后,洪汉还在和那姑娘耳鬓厮磨地嘀嘀咕咕着。于是,王在原又和豆豆划小拳喝了一会啤酒。闲聊中,王在原了解到,豆豆原来是边州市某大专学院的大学生。豆豆自称学费很昂贵,家里又很困难,没办法,只有自己靠自己了。 也不知洪汉和那姑娘到底嘀咕了多长时间后,他们才进炮房去办那事。随后,他们便尽兴而归。 此后的五六天,王在原心里老是浮现出和豆豆在一起的情景。豆豆的年轻美貌,尤其是她在床上的妩媚动人,使王在原恰如丢了魂一般,整天一幅若有所失的样子。终于,王在原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天。 下午五点多,王在原独自一人好像要去拣黄金一般,急匆匆地来到雅荷歌厅。歌厅杨老板主动迎上来,把他请进一间小包厢,微微一笑,问道:“你是洪汉的朋友吧?上次是不是你和他一起来过?”“没错,是来过一次。”王在原笑着答道。“那你想要哪个女孩呢?”杨老板开门见山问道。“我先喝几口茶,等会吧。”王在原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来这里的,还不都是来日女孩子的,有啥不好意思啊!”杨老板的直爽让王在原心里大吃了一惊。“那——豆豆在吗?”王在原半天才从杨老板赤裸裸的话里回过神来,赶紧问道。“豆豆前天走的,在我们这儿不干了。有个新来的姑娘静静,才十七岁,很不错,给你叫过来吧?”王在愿一听,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失意,但他又怕杨老板冒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赶紧答道:“麻烦杨老板先叫过来,我瞅瞅。”“静静,过来接待客人。”杨老板走出包厢门,直着嗓子喊了一声。不到两分钟,杨老板就把那个叫静静的姑娘领到了王在原的面前,好像十分自信似地问道:“你看,这姑娘不错吧?”王在原一看,这个叫静静的女孩果然不差,高高的个头,笔直的身材,乌亮的齐耳短发,水灵灵的大眼睛,再加上十分好看的嘴巴微微一笑,使得王在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好好玩,我先忙去了。”杨老板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这个杨老板个头很高,五官周正,身体不胖不瘦,梳着一头双肩齐的自然卷披肩发,两个不大不小的眼睛上写着三十多岁的年龄,说话办事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非常成熟的女老板。听洪汉说,杨老板跟他很熟,就差没有上床了。洪汉还说,杨老板为人豪爽,他来这里玩小姐,有时还可以拖欠费用,喝三五瓶啤酒,杨老板一般都是给他免费的。 杨老板刚一走,王在原就伸出两条胳膊,把静静揽入怀中,抱了抱。静静浑身荡漾着年轻的朝气,使王在原心里没见到豆豆的那点脆弱的失意很快就荡然无存了。王在原坐到了沙发上,让静静坐在他的腿上,一边紧紧地抱着她,一边跟她拉拉杂杂地聊一些毫无用处的闲话。静静穿一件用红丝绸做成的连衣短裙,短裙的下沿刚好能把臀部遮住。王在原无意中从静静的屁股下面把手伸进短裙,忽然发现,他几乎能触摸到静静的整个屁股。原来,静静穿的内裤几乎是一条线勒在屁股沟槽里。王在原在静静圆圆的富有弹性的屁股上摸着摸着,他那幽暗的心灵荒野上仿佛出现了一丝火星,随着欲望之风不断地从他的心灵荒野上刮过,那丝火星很快燃烧起来,并且迅速蔓延……现在,王在原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灭火。当然,灭火是需 要静静配合的。谁让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呢?于是,在王在原的要求下,静静领他走进了炮房…… 王在原先在上面哼哧哼哧了一会,然后停下,要求跟静静换一种动作,静静腼腆地一笑,问他要换什么动作,王在原要求在后面做一会。大概是静静不喜欢这种动作吧,她嘻嘻一笑,说道:“大哥,这个动作太老套,来,我给你教一种动作吧。”王在原心里吃了一惊,觉得静静的这话无论跟她的年龄还是相貌太不相称,于是问道:“小妹妹,你说的啥动作?”“来,大哥,你躺下。”静静道。“你说的男下女上啊。”王在原声音仿佛有点大。只见静静把右手食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笑道:“别急嘛,大哥。”王在原只得乖乖躺下。这时,静静翻身骑在王在原身上,待王在原的阴茎插入她的下身后,她要求王在原坐起来,用双手在他自己的屁股后面撑住身体。这时,静静两腿分开在王在原的身体两侧,两手抓着王在原的肩膀,屁股开始很有节奏地向前一推一推地动起来。王在原看了看静静的下身,那几根疏疏落落的阴毛,分明在显示着,这个小女孩实在太年轻。但是,她在床上竟然是这么老练,真是奇怪的事,王在原一边在认真地配合着静静的动作,一边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过了一会儿,王在原和静静办完那事后就回到了包厢。王在原坐下后,让静静从吧台要了两瓶啤酒,两个人先碰了一杯,然后王在原拿出烟,问静静抽不抽,静静很爽快地拿了一支,往嘴里一叼,然后往王在原眼前一凑,王在原当然明白,赶紧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着。两个人一边吸烟,一边喝啤酒,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 别看静静丫头片子一个,酒量还不小。王在原喝一杯,她马上就陪着喝一杯。两人一连喝了好几杯,越聊越高兴,到后面竟然无话不说。让王在原吃惊的是,静静竟然是边州市人。王在原问她住在边州,这样好的条件,为啥不干别的,而会干上这一行。静静说,一则死不爱上学;二则找不上自己满意的工作;三则她爸她妈离婚后,她妈又给她找了个后爹,虽然后爹对她还不错,但她个性比较强,既然不上学了,当然不愿意依赖家里人,所以只好自谋生路了。王在原又问静静是不是一直待在边州,静静说她以前在厦门待了将近一年,那边的天气以及生活习惯实在难以适应,只好又跑回边州来。 最后,王在原又不无好奇地询问静静的上学情况。不问则已,这一问,竟然让王在原大吃一惊。原来,让王在原始料未及的是,静静竟然毕业于三十八中,而小梅又恰恰是她的班主任。聊到这里,王在原半晌沉默无语,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大哥,怎么不说话了呀?”静静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王在原。 “嘿嘿,今天这是干啥呀?”王在原无可奈何地一笑,静静感到莫名其妙。 “是我说错话了吗?还是……”静静看着王在原,欲言又止。 “不是。静静你不知道,嘿嘿,我以前就在三十八中工作啊。”王在原还是觉得,应该以实相告。 “啊?你以前是三十八中的老师?”静静吃惊地问了一声,但她马上又平静下来,似乎带着一种浓厚的兴趣,又问道:“你以前在三十八中代啥课?”“语文。”王在原答道。“那你肯定是认识梅老师了?”静静又紧追不舍地问道。“当然认识,我和梅老师个人关系还不错哩。她帮我贷过款,我帮她写过评职称的论文,而且还是由我联系发表的呐。” 说到这里,静静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们今天可真是一场师生恋啊!” 接着,静静又喋喋不休地说起她上初中时的一些事,说到她那时如何如何淘气,说到梅老师管学生有多厉害而学生又如何爱戴梅老师,等等。显然,静静在回忆她的学校生活时,脸上充满了一种幸福而快乐的神情。 静静身上到底还是有几分孩子气,聊到最后,她又好像不放心似的,一再告诫王在原,让他千万不要在梅老师跟前说起和她在一起的事。王在原一边满口答应着,一边笑道:“你呀,到底还是个傻女孩,这种事情能说吗?” 此后的十来天里,王在原又独自到雅荷歌厅找过两趟静静。时间不长,不知是什么原因,静静就离开了雅荷,她给王在原留的手机号也打不通了。静静到底去哪里了?王在原一连好几天都在不由自主地思考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洪汉给王在原发来了一条短信:“老哥,晚上有空吗?到雅荷整一下?”王在原瞅着短信,不觉一笑,他回道:“好啊!最近再去过吗?有无好货?”“去就有,不去永远没有!哈哈!”洪汉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 晚上,王在原和洪汉来到了雅荷歌厅。杨老板给他们推荐了两个藏族女孩,一个叫卓玛,一个叫德吉,德吉自称是卓玛的妹妹。卓玛中等个,瓜子脸,面皮白净,嘴巴小巧,身材苗条,不大不小的两个眼睛明亮有神。德吉比卓玛个头稍低,脸蛋特别像赵薇,两个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显出一种聪明机灵劲儿。看她们的相貌打扮,如果不是杨老板介绍,就说她们是北京或上海的姑娘,王在原和洪汉也会相信。这时,洪汉瞅了瞅卓玛和德吉,然后笑着问王在原:“老王,你看这两个女孩怎么样?”“这不在这儿站着吗?杨老板推荐的,还用说吗?”王在原笑了笑,答道。“说,喜欢哪一个?”洪汉好像在命令似的,问道。“肯定是姐姐陪我,妹妹陪你啦。”王在原想也没想,一语敲定。“好!”洪汉也十分干脆地说道,“来,当姐姐的,劳驾你到吧台给我们拿五瓶啤酒。”“好的。”卓玛微微一笑,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跟随着卓玛,拎来五瓶黄河啤酒。酒倒好后,洪汉端起杯子,一边笑着,一边高声说道:“来,老哥嫂子,干杯!哈哈!”洪汉话音刚落,四杯啤酒已被四人一干而尽。 卓玛到底比德吉大一点,显得既文静又大方。德吉大概有个十八九岁的样子,生性活泼好动。刚喝了两杯酒,她就一屁股坐到了洪汉的腿上,一边又说又笑,一边不停地吆喝着劝大家喝酒。喝了一阵后,卓玛也有些兴奋起来,说道:“来,我和你们划拳。”话音刚落,她就把手伸到了王在原跟前。卓玛划的是小拳,她脑子反应很快,六拳划下来,王在原竟然输了四杯。接下来,该洪汉应关了。他色眯眯地盯着卓玛的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女中豪杰啊,我可要出高拳了。”“哎呀,让着点嘛,怎么说也不能让嫂子喝六杯啊!”卓玛声调拉得长长的,往王在原身上一靠,撒娇似地说。出乎意料的是,六拳划下来,洪汉竟然输了五杯。洪汉端起一杯酒,转过脸看着德吉,笑道:“小妹妹,哥输惨了,不代一杯吗?”“没问题!”德吉用一个幅度很大的动作端起一杯酒,一干而尽。洪汉身子往后一缩,目不转睛地看着德吉,笑道:“小妹妹酒量不错啊!”“那是!”德吉也毫不谦让。 这时,德吉和卓玛忽然用藏语聊了起来,王在原和洪汉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懂。她们聊了几句后,卓玛把嘴凑到王在原耳朵跟前,悄悄说道:“走吧,大哥,再不要喝了,我们去办事吧!”王在原听罢,仿佛对她们聊的内容明白了几分,于是,他也把嘴凑到卓玛耳朵边,轻声说:“行。”于是,卓玛起身离开了包厢,不一会儿,她把包厢的门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儿,向王在原招了招手。王在原看洪汉和德吉正在那儿矫揉造作地调情,便没打招呼,悄悄起身,出了包厢。 王在原跟着卓玛来到炮房,办完那事以后,正当他穿衣服时,突然枕头边想起了手机的震动声。“你的手机来电话了吧?”王在原漫不经心地说道。卓玛拿起一看,竟然是一个崭新的触摸式三星手机。“啊,有人丢手机了!”卓玛惊奇道。王在 原拿过来胡乱看了看,发现里面储存的号码不是某书记就是某处长某科长什么的,王在原随手扔给卓玛,说道:“也不知是谁丢的,出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不,我不嘛!”卓玛倒过来,头枕在王在原的大腿上,撒娇似地说。“宝贝,那就归你吧,我也没意见。”王在原也矫情起来。“那怎么行啊?”卓玛道。“我说给人家,你不答应,让你拿了,你又不愿意,那你说咋办?”王在原一时搞不清卓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给你吧。”卓玛道,“我看你那手机太旧,扔了吧。”王在原心想,也是,自己的手机用了三年多,的确该换了,今晚正好拣个便宜。于是说道:“行,听宝贝的,那我可就拿了?”“不过,你要给我三百块钱,不包括打炮的哦!”王在原一下明白过来,便捏住卓玛的鼻子,轻轻拧了一下,笑道:“没问题,我的贼机灵宝贝!”“啊!疼死我了!”卓玛造作地叫了一声,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对王在原说:“出去以后,你可千万不要给你的朋友和德吉说。”“你当我是傻瓜啊!”王在原应道。 穿好衣服后,王在原和卓玛躺在床上又聊了一会。原来,卓玛和德吉都是边州大学的学生,而且两人有来自天竺藏区。一方面学费太贵,另一方面年轻人经受不住生活的清苦,便约德吉跑到雅荷歌厅来,用卓玛的话说,是打算“用青春赌一把”。 王在原和卓玛来到包厢后,洪汉早已和德吉办完了那事,两人又在喝酒。卓玛坐下后,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洪汉笑道:“你这烟还抽得好啊。”“我每次打完炮,就特别想抽支烟,哈哈!”卓玛说完,自己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随后,德吉又站起来,吆喝着让大家喝酒。于是,四人又胡乱喝了一阵。喝到最后,德吉随着电视机里《高原红》的歌声,又十分惬意地跳起舞来。洪汉和王在原感觉玩到了尽兴处,便买了单,跟杨老板、卓玛和德吉挥手告别,然后各自踌躇满志地离开了雅荷,悠哉悠哉地融入到边州的夜色之中。 第三十八章 桑布住院 过了一段时间,王在原的心情又恢复了原样,尤其是这几天,他的的心头总是好像笼罩着漫天的乌云一般,压抑得厉害。那就是,桑布突然被发现患上了膀胱癌,要住院动手术了。 王在原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冒着盛夏酷暑,满头大汗地来到医院。 一到病房门,王在原心里似乎有点忐忑不安,不由自主地透过玻璃,朝里望了望。只见鱼小婷几个人正在和桑布说着话。于是,王在原轻轻地推门进去。鱼小婷和桑布一看是王在原,赶紧热情地边招呼边让座。王在原先放下手中的礼物,紧接着情不自禁地朝桑布的脸上瞅了瞅。他仿佛觉得,桑布不像个大病在身的人。再瞅了瞅鱼小婷,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神情。 坐下后,王在原就和桑布他们几个人闲聊了一会。谈话中,王在原了解到桑布患膀胱癌的早期症状如何,以及最近比较严重以后怎么到医院检查,怎么查出这个病到了中期等情况。更重要地,王在原知道了,桑布第二天就不能吃东西了,用大夫的话说,就是要洗胃洗肠子。正式手术的时间定在第三天,要做膀胱全切除,大约需要八九个小时。 聊着聊着,王在原仿佛深有感触似地叹道:“唉,这个人啊,平时争强好胜,甚至勾心斗角,一进医院,才感到生命是那样的脆弱!”“是呀是呀,我这两天躺在病床上,一听到女人的高跟鞋咚咚咚地从楼道穿过,心里竟然是那样地羡慕啊!再一想年轻时在球场踢腾来踢腾去的那一股子劲,恐怕这辈子是一去不复返了!”王在原听到桑布发起了感慨,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再一看,桑布的眉心间似乎闪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忧郁。于是他赶紧叉开话题,说了些最近气温高天气热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最后,王在原紧紧地握了握桑布的手,说了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然后告别出门。 突然,王在原似乎觉得有一个人在后面跟了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鱼小婷。王在原停下来,连声说:“不用送了,你回吧,回吧。”“不是,老王,我跟你说两句话。”此时,鱼小婷的声调显得低沉而哀伤,“老王啊,你说平时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得这么个病!”说着,只见鱼小婷的眼角闪出了泪花。王在原心里也一阵难受,一时不知怎么说话。“刚开始,我们还瞒着他,只说膀胱肿瘤。前天,大夫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桑布知道后,情绪很不好,而且还哭了。”鱼小婷说道,“后来,他哥还有几个朋友劝了好几回,很严肃地对他讲了一些道理。他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答应好好配合制疗。”“应该这样,应该这样。”王在原应道。鱼小婷叹了口气,说道,“唉,老王,你说他,上有老下有小,他挺不住,我们可怎么办呀!”“是呀是呀,一定要坚强,我下来再跟他聊聊,打打气。”“那谢谢你,老王,天气很热,你就赶紧回吧。”说着,已经来到住院部门口。王在原边走边挥了挥手:“小鱼保重!再见!” 王在原出了住院部大门,回头一看,才注意到,大门上边悬挂着红色大条幅,上面几个鲜红的大字“以评促建,以评促改,发挥优势,再创佳绩”分外醒目。桑布治病的这所医院是边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是一所颇有名气的省级医院。王在原再一看宣传栏里的大夫介绍,不是这博士就是那博士的,心里仿佛替桑布感到了几分放心。 边州地处盆地,四面环山,不利于大气流通,再加空气污染严重,扩散到大气层中的污气形成了一种温室效应,所以,一到夏天,边州那是异常地热。王在原回到家里,走了个满头大汗,但是他心里还不时嘀咕:“膀胱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病啊,怎么好好的人就得了这么个病?”王在原随便擦了擦汗,带着重重疑团,打开电脑,从百度上搜索了一下,结果,搜出了一大堆有关膀胱癌的资料。原来,膀胱癌在中医叫尿血,男性比较常见。除了尿血,别无任何不适的感受,所以病人容易忽视,也容易被担搁。幸好,桑布还算发现得早,中期还好治疗。王在原还了解到,膀胱癌可分为上皮性肿瘤和非上皮性肿瘤两大类。上皮性肿瘤则分为移行细胞癌,腺癌或胶样癌,鳞状细胞癌;非上皮性膀胱癌恶性程度高,预后差,按膀胱癌浸润程度及恶性化可分为1、2、3级。王在原寻思,不知桑布的属哪种类型,也不知到了怎样的程度。 第三天上午,九点还不到,边州市已经好像到处在烧火,热不可挡。王在原顾不得这些,冒着炎热,很快来到桑布所在的医院。一到病房,发现桑布他们一个也不在,一问邻床,才知都去了手术室门口。王在原赶紧来到手术室门口,只见鱼小婷他们十来人个在门口焦急地在等待。 直到下午三点多,大夫才从手术室出来,说手术做得很顺利,还拿着一块红红的肉团,说是切下来的膀胱,并给鱼小婷他们指点着说,哪里是病灶,严重到什么程度,等等。 不一会儿,桑布就被送了出来。王在原看过去,只见双眼微闭,面无表情。听大夫说,桑布先要被送到重症监护室,由专门的护士看护,过两天才能回到病房,而且头两天也不能吃东西。 桑布在重症监护室安顿好后,王在原就跟鱼小婷他们来到病房。听鱼小婷说,病房蟑螂很多,蚊子也不少,医院的卫生条件有点差。说着,王在原果然看到一个明光发亮的蟑螂从脚跟前飞速跑过。王在原也觉得,医院的卫生的确不怎么样,就说楼道吧,烟头以及破纸片塑料杯塑料袋之类的垃圾随处可见,更有那洗手间到处秽物,臭不可闻。接下来,鱼小婷又说到主治大夫还不错,这人性子有点急,说话干脆利落,走路脚下生风。更有意思的是,现在医院做手术,都形成了风气,要给大夫塞钱。可是,鱼小婷努力了好几次,瞅准机会,刚试着要开口,这大夫就急匆匆地应付两句:“病人好着啦,好着啦,我还忙。”说完,一阵风就不见了。鱼小婷告诉王在原,她们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原来也在这所医院,和这个主治大夫同事,他们关系也不错。现在,这个朋友去边州大学读硕士,是他给这个大夫说了话,所以各方面还可以。最后,鱼小婷又说到这所医院发生的一些贪污受贿事件,说什么去年医院搞建筑,书记院长之类的一些人不是这个几十万就是那个上百万,一个个都被抓了。不过这件事在边州市影响很大,是尽人皆知的,所以鱼小婷也没怎么多说。聊了几句,王在原跟着鱼小婷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从门缝往里望了望。只见,护士在比划着说数字,说到二,桑布便伸出两个指头,说到三便伸出三个指头。鱼小婷和王在原猜想,护士这样做,怕可能是要病人保持清醒吧。 反正桑布在医院有专门的护士看护,王在原待在医院也没事干,于是,他对鱼小婷说了几句宽心的话,然后告了别,就回了。 过了几天,王在原心想,好几天没去医院了,虽然打过两次电话,但不知桑布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于是,带着对朋友的那份牵挂,王在原再次来到了医院,来到了桑布的病房。 只见桑布的身上插满了管子,一根由鼻腔通到胃里,往出来排胃里的秽物;一条由肛门插进,也是排秽物的;一条由身体右侧插进,用以排尿。鱼小婷说,桑布现在可以少量地吃点东西,主要是稀饭面片,面片要绵软,只能放点菠菜叶西红柿之类容易煮烂容易消化的蔬菜。桑布今天心情好像格外好,脸上放出快乐的笑容,说起话来格外精神。一会儿说手术时的种种感觉,一会儿说前几天在重症监护室和病房的种种痛苦,一会儿又说到出院后的一些打算。最后,桑布还发表了几句社会人生方面的高见,说什么现代城市人活得最沉重,烦恼最多,大多都是功利心所致,纯属庸人自扰;而要诊治现代城市人的这种病,最好的办法就是疾病和灾难。这会儿,桑布仿佛格外慈祥,也格外深邃,几乎像一个成熟的思想家。 可 能由于治疗方便的缘故吧,桑布脱得一丝不挂,只在身上盖着很薄的被子。由于天气炎热,再加身体虚弱,桑布身上不时地出汗,鱼小婷不停地用拧干的毛巾在他的全身擦拭。桑布的屁股和鸡巴不时地会露在外面,重病在身,又在医院,桑布当然是顾不得这些了。王在原看桑布的鸡巴,蔫蔫的,仿佛一只死老鼠。突然,王在原心里咯噔一下,桑布得这个病,会不会与经常过度地玩小姐有关呢?当然,这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 这时,桑布又说到股票。说什么他买的股票最近跌得一塌糊涂,也没办法看盘,又不能割肉抛出,只能任其自然了。鱼小婷朝王在原一撇嘴,说:“你看,还在关心他的股票呢!”王在原半开玩笑似地说:“老桑啊,现在养病重要,股市崩盘也与你无关。再说呢,你的股票放在那,既不需要喂草,也不需要喂水。操那份闲心干什么!”说得桑布嘿嘿嘿笑起来。 今天王在原在医院待的时间比较长,到傍晚才出来。临别时,鱼小婷告诉王在原,说化验结果出来了,桑布的属于非上皮性膀胱癌3级。王在原赶紧问道:“那大夫怎么说?”鱼小婷长出了一口气,答道:“听大夫说,治疗还算及时,这次全切除的治疗方法非常适合老桑的病症。”小鱼接着又说,他们隔壁病房也住进了一个膀胱癌患者,那人的妻子说,她丈夫得了这个病后,她专门走访过她们那儿的一位同类患者,这位患者与桑布的病情很相似,做了手术出院后,一切正常,已经开了五六年汽车了。鱼小婷很感欣慰地对王在原说,这些话对桑布产生了很积极的影响,使他的心情有了深度的改变。王在原心想,也是,按理说,正常人所说的安慰呀鼓励呀之类的话一般不容易进入病人的心坎里,而只有同类患者所说的一些具有积极因素的话,才容易在病人的心里产生共鸣效应。所谓同病相怜也许正是这个道理吧。这时,王在原心里仿佛也感到一阵轻松。来到大街上,风很大,王在原感到一种难得的凉快。他想,还不如步行回家,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凉风。走着走着,大街上各种噪音以及那繁杂的车辆人流,仿佛与他无关,只是任凭凉爽的晚风不断吹进他的心坎里。走着走着,王在原心里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感慨:“人生在世,什么名呀利的,什么感情纠葛之类的一些疙疙瘩瘩的屁事,有什么意思呢?无病才是一身轻啊!” 第三十九章 股市悲歌 公元二零零七年,中国股市像一头疯牛,一路狂奔,到了五月三十日,由于“半夜鸡叫”,这头疯牛惊醒了片刻,之后,又莫名其妙地陷入疯状,一口气狂奔到六千多点。而后,可能是由于用力过猛、元气大伤的缘故吧,这头疯牛便垂头而下,像跌入深谷一般,一下子坠落到公元二零零八年九月份的两千点以下。 早在二零零七年五月,王在原就发现,周围的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一个个见了面,谈论的不是股票,就是基金。只见他们个个面带红光,精神饱满,一副精、气、神俱足的样子。经过了解,王在原才弄明白,中国的股市在疯涨,那些做股票或基金的人,不是这个赚了一两万,就是那个赚了三五万。 那时,桑布买的最多的是“美的电器”,另外还有些宝钛股份。这俩股票天天涨,桑布每天的收入就要好几千元。听鱼小婷说,他已经在股市上挣了五万多了。那段时间,朋友们一见到桑布,第一句要问的话,肯定就是:“今天股票怎么样啊?”桑布则会既兴奋又自豪地答道:“当然在涨哦,美的电器,真是美得很啦!哈哈!”这“美得很”三个字几乎成了他那一段时间的口头禅。 王在原还了解到,满文义买了十五万元的基金,当时已经赚了两万多;洪汉虽然对股票基金都不感兴趣,但还是把五万元交给朋友去做股票,由朋友操做,自己拿好处;张远亮则一口气投了三十万,全买了所谓的大盘绩优股;就连杨金平老婆姜萍也连借带凑,再加上自己的钱,总共投入二十多万元买了基金。 王在原越来越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始寻思,人家都在做股票或基金,这么多的人不会都犯傻吧?再说自己一个月工资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两千过一点,人家在股票上一天就挣好几千,这无论如何,也难以让王在原平静下来。这时,张远亮也不断凑过来,给王在原三番五次讲家庭投资以及如何盘活家庭固有资产等方面的道理。王在原心想,张远亮在经济金融方面应该是行家里手,他说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错吧? 然而,王在原住的按揭贷款买的房,每个月得拿出一千多元交房款,老家那边还时不时地需要他给予帮助。他要凑三五千元还可以,要投资股票或基金,哪来的钱呢? 经过反复思量,王在原想到了第一个办法:向牛兵借钱。 由于王在原和牛兵是再好不过的哥们关系,所以借钱不用绕什么弯子,而且他一厢情愿地想,向牛兵借个十万八万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有一天晚上八点多,王在原打通了牛兵的手机,向他提出了此事。万没想到的是,牛兵一听王在原要借钱炒股,竟然一口回绝。当然,牛兵也不是简单地拒绝。他说,最近股市行情是不错,他老婆也动过心,要他买上些股票,他以前也是做过股票的,也没少赔过,所以,他坚决没听老婆的话。最后,牛兵打着哈哈,在电话里说:“老王啊,你想想,我老婆要我做股票,我都没答应,我能把钱借给你炒股吗?”王在原一听也感到无话可说,但王在原做事也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人。接着,他以退为进,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好我的牛总,那就借上三五万吧,两三万也行。最近行情实在太好,不忍心啊!哈哈!”又令王在原没想到的是,牛兵在电话那边口气坚定地说:“不行!一万也不行!老哥,你就理解吧!”这下可气坏了王在原,心想,都是交往了几十年的哥们,怎么会这样呢?王在原越想越来气,于是,胡诌了一首打油诗,用手机发给了牛兵: 交情三月春, 铁心千年石。 经商万万钱, 胜如铁公鸡! 牛兵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 暂喜证券春, 须知江流石。 股市套万钱, 小民不如鸡! 虽然王在原心里还在恨恨不平,但他对牛兵的这首小诗还是蛮欣赏的,尤其是到后来,股市越跌,王在原心里对牛兵的那种深刻与坚定就越佩服。 王在原跟牛兵借钱炒股的路,看来是行不通了。接下来,王在原想到了贷款。 可是,王在原一没存款,二没房产证,只能靠工资关系作抵押贷款。当时银行规定,行政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可以靠工资关系贷款,一次最多能贷五万元,必须要有一个行政事业单位工作的人来作担保,而且贷款人和担保人在银行都必须没贷过款。王在原开始盘算,他自己的住房按揭贷款,用的是张艳的工资关系,他自己没有贷过任何款,也没有给其他人担保过,自然完全符合贷款条件,那找谁来做担保呢? 想来想去,王在原首先想到了桑布。 然而,王在原一问,才知桑布购买住房的贷款还未还清,显然不行,这也在王在原的意料之内。出乎意料的是,鱼小婷一听王在原要贷款炒股,表示坚决反对,而且还告诉了张艳,张艳当然也是坚决不同意。但由于张艳跟王在原刚闹过矛盾,双方心里疙疙瘩瘩,王在原当然不会理睬张艳的态度。最后,可能是受了张艳和鱼小婷的影响或托付吧——对此王在原也没深究过,桑布还专门找王在原深聊了一次,反复说明了贷款炒股的巨大风险。王在原心想,事在人为,只要勤奋钻研,合理把握,多大的风险也是可以应对的。再说,凭王在原的性格,此时的他,已经是有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王在原心想,现在的人都特别谨慎,干什么事都生怕吃亏,这下找谁担保好呢?王在原千思万想,最后想到了洪汉。他们既是酒友,又是扬沙子的牌友。洪汉佩服王在原的学问,王在原喜欢洪汉的那股豪爽劲儿,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果然,当王在原提出要洪汉担保贷款的事时,洪汉一口答应,说没问题。 接下来的事就得跑银行,尽管很琐碎、很烦人,但凭王在原的那股韧劲,一件件都是水到渠成,迎刃而解。终于,王在原如愿以尝地拿到了五万元的贷款。虽然贷期只有一年,期限有点短,但王在原手里毕竟有了资金,他心里还是挺满足的。 不久,王在原在证券交易所办好了入市手续,正式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名股民。 桑布、张远亮很快知道了王在原正式入市的消息,接下来他们免不了你来我往,进行一些交流。经过交流,王在原很快就掌握了股票的一些基本知识。对此,王在原并不满足,一方面,买来了关于股票专业的书籍,进一步加强学习,掌握有关理论知识;另一方面,不断地上网查阅资料,大量阅读有关股评文章,把握股市行情和未来走势;还在每天晚上坚持收看中央二台的经济半小时,及时了解相关经济新闻,把握经济走向。时间不长,王在原就具备了较为丰富的股票理论知识,具备了一定的分析能力。而且,王在原对股票筹码分布情况和成交量的分析能力以及观查分析盘口的能力,竟然让桑布这个老股民不得不刮目相看。 有两件事,使王在原在做股票上深得桑布的佩服。 一件是,有一段时间,桑布买了一支叫金瑞科技的股票,股价横盘横了两个礼拜。桑布大感失望。当王在原得知这一情况后,自己先仔细看了一下这支股票当时的走势及每天的成交情况。王在原发现,金瑞科技当时横盘时间虽然有点长,但每天的成交量在逐步温和放大,macd和kdj又恰好形成低位金叉,而大盘又处在低风险区域。于是他当即打电话告诉桑布,叫他千万要拿稳,这支股票后面肯定要大涨。过了两天,桑布打电话告诉王在原,说他实在等不住,把金瑞科技给卖了。王在原连声叹道:“有点可惜,不应该!不应该!”果然,在下午快收盘时,桑布又打来电话,唉声叹气道:“唉呀,老王,你怎么就看得那么准呢?你知道吗?金瑞科技涨停了!唉,命苦!”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王在原对中国铝业的分析预见。当中国铝业还是二十元的时候,王 在原就在桑布跟前一再说,这支股票非常好,将来肯定会大涨。可惜,王在原当时没有资金,只能望洋兴叹。后来,果然如王在原所说,中国铝业一直冲到六十多元。 王在原入市是在五·三零大跌之前,当时有一支叫sst轻骑的股票,天天涨停,而且有一个专做st股票的老股民很有把握似地告诉他,这支股票肯定会涨到四十元。王在原查阅了一些资料,才知道发行这支股票的公司面临重组。于是,他对这支股票会涨到四十元的说法有些相信了。开始,王在原少买了一点,心想,先看看再说。不料,在第二天第三天,sst轻骑又接连涨停。王在原深感后悔不已,过了两天,终于有了买进的机会,王在原赶紧毫不犹豫地全仓杀入。很快,王在原就赚了三千多元。这一下,王在原可真是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尽管桑布和张远亮先后都告诫他,尽量少沾绩差股,但这时的王在原并没有把他们的告诫放在心上。他开始抽名牌烟,开始喝高档酒,开始上下班坐出租车了。 正当王在原深深地陶醉在赚钱的喜悦中的时候,突然,国家在前一夜宣布,从五月三十日开始,上调印花税。股市随即开始暴跌,王在原的那个“轻骑”也是每天一开盘就跌停,好不容易等到打开跌停可以卖出时,王在原已经亏损五千多元。这一下,王在原恰似从猫爪下侥幸逃脱的一只老鼠,再也不敢“胡冲乱跑”了。此后,他捂紧钱袋,耐心地静静地龟缩着,等待着。直到大盘上升趋势明朗之后,王在原才感到松了一口气。这次,王在原可算是长了见识,对于股市的认识也大大地提高了一步。从此,王在原对什么是绩优股什么是绩差股有了明确的认识,也开始明确地有了价值投资的意识。 后来,当股市稳定上升的时候,王在原不管是买万科,还是中金黄金,或者中国铝业什么的,只要买就赚钱。尤其是中国铝业,有一段时间每天一个涨停,东方财富网中国铝业股吧里到处都是“……(省名)人民热烈祝贺中国铝业继续涨停”的贴子。很快,王在原不但捞回了本钱,而且还美美地赚了一大笔。 这时,王在原突然觉得,他投到股市的资金有点少。有时,王在原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只好股票,但苦于没有资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往上涨。于是,王在原开始动起了脑子:能不能再想办法从哪弄些钱呢?常言道:“无巧不成书。”有一天,王在原在三十八中的那个女同事小梅突然给王在原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她要上高级职称,请王在原帮她发表一篇论文。王在原一下意识到,贷款的机会来了。 随后,王在原开始和小梅“谈判”,要小梅用她自己的工资关系给王在原贷五万元,而王在原负责给小梅撰写并在省级刊物上发表论文,版面费也由王在原出。小梅毕竟是女同志,做事比较谨慎,她要求王在原给她时间考虑一下,回去和她老公商量商量。过了两天,小梅打电话告诉王在原,说她可以给王在原贷三万元。王在原一听,非常高兴,连声说:“可以!可以!” 不久,小梅就顺利地贷出了三万元,交到了王在原的手里。后来,王在原也如约替小梅撰写并发表了论文。 这样,王在原又往股市投入了三万元,他的资金总量已经达到了十一万多。王在原雄心勃勃地想,再赚五万就退市,然后休整一下再说。 其实,由于王在原做事谨慎细致,他在股市赚钱的效果并不是十分理想。每当他看准的一支股票涨了两三块时,他就拿不住了。时间一长,王在原提出了他的“美女理论”,在朋友们中间广为流传,有道是: 股票就像美女,看着看着就想动,而一旦动了,往往又会犯错误。美女就像股 票,看起来实在美丽,而一旦到手后,再一看,到处还有更美的。 正是这种“美女理论”,使王在原尽管在二零零七年没有把股票做到最好;但是,在二零零八年,它却帮了王在原的大忙。 当二零零七年十月沪指达到6429。68的最高历史记录后,王在原隐约感到了股市存在的风险。他听到满文义在基金上赚了四万多元,便不止一次地奉劝老满,让他把基金全卖了。老满当然听不进去,而且每当王在原劝他时,他会非常自信地说:“我才不卖哩,卖掉干啥?先放着!” 股市上的事情,往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王在原经过大量研究,清醒地认识到,二零零八年的股票要比二零零七年难做得多。他曾经多次在桑布跟前表明这种观点,说二零零八年的股市绝不像二零零七年,肯定震荡比较厉害,只适合做短钱。王在原还认为,二零零八年,农业、煤炭、创投、3g板块应该是比较活跃的,所以,他在二零零七年十月以后,基本上一直在这些板块之间做短线。因此,沪指尽管从六千多点降到了四千点,王在原不但没亏,反而小有赚头。到四千点以后,有一次,王在原跟张远亮谈起股票的事,张远亮说:“老王,现在买股票,可要非常小心。我看你现在还不如把建设银行买上。”王在原下来做了一番研究,觉得张远亮说得有道理。他想,如果股市回升,建设银行作为大盘绩优股,当然也会上涨;如果下跌,建设银行已经跌得差不多了,再跌幅度也不会太大。于是王在原用百分之九十的仓位买了建设银行。 事实是,股市沪指接下来持续跌到了接近三千点的位置。这时,国家宣布降低印花税,从而引起了股市较大级别的反弹。王在原不但摆平了损失,还略有赚头。随后不久,四川发生了大地震,国家在全力抗震救灾的同时,一再强调,要维持股市稳定。这时,所谓的震后重建板块涨势凌厉。而且,媒体到处宣传,认定沪指三千点附近是政策底线。王在原心想,既然这样,还不如买些震后重建的股票。于是,王在原在重庆钢铁回落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回调,便毫不犹豫地大量买进了重庆钢铁。结果,完全出乎王在原的意料,重庆钢铁大幅下挫,让王在原赔了一万多元。王在原一看不妙,赶紧把重庆钢铁全部卖掉。然后收起资金,心想,再不能轻举妄动了,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在地震发生前后,桑布也是损失惨重。他在四十多块钱买进了四川的宏达股份,还乐滋滋地给王在原发了一条短信。王在原一看,大觉不妙。宏达股份在二零零七年九月份停牌,直到二零零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复牌,肯定要面临大幅度的补跌,何况另外还有限售股解禁。他赶紧建议桑布,把宏达股份全部卖掉。可惜,桑布没听进去。紧接着,四川发生巨震,宏达股份由于损失严重,停牌休整,复牌后,又是持续暴跌,直跌到三十元后,桑布才忍无可忍地割肉出局。 当时,桑布还写了一首小词,发到了王在原的手机上: 今晨风狂雨骤,股民身心凉透。试问当权者,却道调控不够。知否!知否!沪深 股市真臭。 而且,二零零八年,桑布做股票,依然抱着二零零七年的思路和方法,专做所谓的绩优股——孰不知,二零零八年正是所谓的大盘绩优股持续领跌,而且死捂股票,实在跌得不行了,就卖掉换股,结果往往又是两面挨巴掌的事情。 历史终于迎来了一个伟大的时刻,公元二零零八年八月八日,举世瞩目的第二十九届奥运会在北京顺利开幕。在此之前,官方媒体铺天盖地,大讲特讲,要求维持股市稳定。这时,王在原也跟大多数股民一样,全仓进入了股市。谁也没有料到,奥运期间的股市,天天阴跌。王在原天天盯着电脑,盼望股市上涨;每个周末,等待利好措施出台。结果事与愿违,股市好像积聚了全体股民的全部忧郁,垂着沉重的头颅,一直落到二千点以下。 奥运会期间,有一天,姜萍有事来边州,而恰逢张远亮要邀请几个同学一块儿坐一坐,于是,王在原、杨金平、姜萍、张远亮、甄续几个来到了一家清真餐馆。 大家坐好后,互相寒暄,然后你一言他一语地互相聊了几句。菜上齐后,几个男士喝白酒,姜萍喝红酒,一阵碰杯之后,一个个开始平静而专心地品尝各种菜肴。王在原觉得,大家好像话少了点,气氛似乎有点过于平静。于是,他主动过关,算是给姜萍也给大家敬酒。几杯酒下肚之后,各自的话开始慢慢多起来。不知谁起的头,突然,大家好像一下子不约而地扯到股票和基金上。只见一个比一个话多,一个比一个激动,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从渐行渐远的牛市说到中石油,从“五·三○”事件说到下调印花税,从经济专家的“慢牛”理论说到抗震救灾的维稳行情,从“十连阴”说到奥运会期间的持续下跌,从美国的次贷危机说到金融风暴……一个个好像都是经济专家,都是股评家,但说到最后,互相才弄清楚,大家都在股市上亏损累累,这时,一个个都好像把郁闷、辛酸地心情画在了脸上,一个个阴郁着脸,沉重地垂下了头……公元二零零八年。 满文义做基金,损失本金百分之五十以上。 姜萍做基金,损失也不下于百分之五十。 洪汉的五万元变成了二万多。 桑布损失本金十二万多。 张远亮的大盘绩优股刮走了他的十六万多。 王在原损失将近四万元。 更要命的是,姜萍连进货的货款都买了基金,王在原正面临五万元的还贷问题。 秋雨绵绵,阴风呜呜,长夜漫漫,心事重重…… 桑布自从出院后,身体恢复得还不错,情绪也比较稳定。前些天,桑布还通过qq给王在原发来了一篇未署名的妙文,仿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而作: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傍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前些天买进的股票, 在这崩盘的世界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cpi渐渐地升高了,证券交易所股民们 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看着行情,迷迷糊糊地选着黑马。我悄悄地打开电 脑,分析着行情。 沿着屏幕,是一条曲折的k线走势。这是一只幽僻的股票,牛市里也涨不上去,熊市里就更加惨烈。贴吧里面,挤了许多股民,蓊蓊郁郁的。那骂街的,是些一直深套着的,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刚被套的股民。没有利好的晚上,这大盘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股票也还是套得死死的。 网上只我一个人,光看不说话。深市和沪市好像都是为我开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暴涨,也爱反弹;爱追高,也爱抄底。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迷茫的走势下,什么都可以买,什么都可以不买,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牛市里一定要买的股,一定要跟的风,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熊市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深不见底的崩盘好了。 曲曲折折的均线上面,堆砌的是厚厚的票子。票子出手很快,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密密的绿色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红光,有逆市涨停的,有止跌反弹的;正如一粒粒的红宝石,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阴风过处,送来点点安慰,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总之全不是你持仓的那几只。这时候权重股与指数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便被阴风吞没了。跌停股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跌停股底下是急速缩水的资本,遮住了,不能见一丝红色;而绿柱却更见风致了。 资本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消逝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上。极度的恐慌蔓延在股市里。股价和指数仿佛在胆汁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噩梦,前方却有一团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所以不愿醒来;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赚钱固不可少,赔钱也别有风味的。消息都是提前透出来的,高台跳水的中石油,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悲观的报表的陡直的阴线,却又像是落在梦幻里。各股的振幅并不均匀;但起与伏有着均匀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贴吧的里面,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都是股民,而赔钱的最多。这些股民将一个贴吧重重围住;只在凌晨小憩,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庄家留下的。股民的脸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庄家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图形上隐隐约约的像是要反弹,只有些大意罢了。小道消息里也漏着一两点要涨的意向,没精打采的,是套得发绿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报纸上的理论家与网上的股评家;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新股发行的事情来了。新股是众人追抢的焦点,似乎很早就有,而中石油时最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申购新股的是冲动的少年,他们是开着小车,哼着小曲去的。申购新股的人不用说很多,还有那些没申购上的。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疯狂的季节。梁元帝《新股赋》里说得好: 于是痴男怨女,狂砸猛取;股指徐回,盈不抵亏;汝未买而涨停,待欲卖 已蒙灰。 可见当时申购新股的光景了。这真是烧钱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钱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庄家曲》里的句子: 庄家皆逃走,价压过人头;低头看股市,股民急如猴。 今晚若有坐庄人,这时的股价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反弹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牛市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深夜时分;轻轻地关上电脑,屋里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绝望好久了。 当时,王在原读着读着,禁不住流下了眼泪。想想一年多来,王在原每个中午都不睡觉,瞅着那红红绿绿的k线走势图,几乎连眼睛都瞪直了。每个晚上,王在原都要收看经济半小时,收看今日证券,直到十二点多才能上床休息。结果呢,浪费了时间,消瘦了身体,赔了钞票,伤了精神……“远离毒品,远离股市!”也不知谁喊出的这句口号,王在原觉得,真是道出了千千万万股民的心声。 随即,王在原情不自禁地编了一首打油诗,发给了桑布: 屋漏偏逢阴雨天,贱卖股票沽酒钱。 官方维稳倡和谐,深沪屠场血肉惨。 第四十章 茶楼远眺 下午,王在原、杨金平、张远亮、甄续来到北滨河路的黄河茶楼。他们一边喝茶,一边下棋闲聊。 忽然,王在原告诉他们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他说:“校办”“被调到了校图书馆,做起了书大王。”因为大家都知道,由校长办公室主任调任图书馆长,其实是一种降职处理。杨金平急不可待地问他为什么。他说:“这很有可能是他那次上书犯了什么忌讳吧。”杨金平他们紧接着再问,王在原只说,他也是刚刚知道的,其它原因暂时还不知道。 他们聊了一会,杨金平问道:“老王,以后有什么新的打算?” “好好上班呗。”王在原的语气很平静。 “在教育和学术的研究方面,没什么新的方向吗?” “谁还搞这些玩意儿!说实话,现在我才发现,搞学问、写文章是一件很丢人的事。”王在原语出惊人。 但杨金平还是不由问道:“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写论文参赛,你得交参赛费。发表论文,你得求爷爷,告奶奶,还得交什么版面费。而且,论文发表与否,并不由论文质量的优劣决定。如果要出版著作,那就得要更多的钱。当然,也有免费出版的,但版权得归人家。再说呢,现在人都忙着挣钱、享乐,你就是写了论文,出了书,又有谁顾得上看呢?你说这难道是光彩的事情吗?” 王在原的观点虽然不完全对,但有些话也不无道理。现在,在所谓的省级刊物发表一篇论文,至少得交四五百元的版面费;有的刊物,发表一篇论文,所交的版面费竟高达两三千元;更不要说出什么书了。面对王在原的反问,杨金平无言以对。 令杨金平大感吃惊的是,最后,王在原突然对他微微一笑,说:“哪天有空了,我领老杨去开个荤。”张远亮因为最近股票亏得一塌糊涂,心情本来不太好,王在原这一说,竟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说:“应该应该,老王真是进步不小啊!”杨金平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他们正在闲聊,牛兵忽然给王在原发来一条短信,他一看,是牛兵在拉萨即兴写的一首打油诗。原来,牛兵正在拉萨陪同靖西市的领导考查项目。短信内容如下: 西藏好,风景未污染。天高云淡美女少,能不精神安!西藏好,川语做方言,头脑昏昏乱发飘,高原做爱难! 甄续一听,不觉失声一笑,说道:“牛兵现在有的是钱,整天泡在爱河里,那是很自然的事了。” 王在原问道:“老杨,你看怎么回复?” 杨金平笑道:“他发‘西藏好’,我们就给他来个‘靖西穷’。” “什么‘靖西穷’?”王在原不解地问道。 “我说,你发。”杨金平道。 “好。”王在原做好了准备。 只见杨金平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随即吟诵起来: 靖西穷,风狂干旱凶。天高云淡亦高原,外界难得通!靖西穷,民俗乐融融。 身处要津最是好,创业忌平庸! 甄续抬起头来,挤了几下他的那对小眼睛,抿着那张歪嘴笑道:“你们啥时候做了牛总经理的‘家臣’?这不是在‘竭忠尽智’吧!” 这时,张远亮叹了一口气,埋怨道:“跟你们这些文人骚客蹲在一起,真是头疼啊!” 一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楼下商店里断断续续传来悠扬而伤感的歌声:“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听到歌声,王在原突然想起“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两句诗来,心里不免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他想,现代社会的人,包括自己,哪一个又何尝不是远离自己的精神家园而长年漂泊在世俗荒漠中的游子呢?想到这里,王在原站起来,透过茶楼的玻璃窗向前方望去,一轮红日即将落山,浑浊的黄河正滚滚奔流。黄河南面,气势恢宏的立交桥环绕盘旋,仿佛要腾空飞起。再放眼远眺,高兰山与卧龙山相连,仿佛一条巨龙;而高兰山则恰似龙头,高昂入云。山顶的钟声隐隐传来,仿佛巨龙在云端发出一声声的沉吟……(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