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渊梦》 一 巴蜀渔樵闲话,年少疏狂1 诗曰:自古乱世磨难多,王孙纷争皆悲歌。 挥剑斩断恩仇事,逍遥自在天涯客。 长江横贯半个中国,浩浩荡荡向东奔去。 这是一个初秋的黄昏。喧嚣了一天的江水,此时像一个温顺的少女,缓缓地奔流着。太阳收起了它那耀眼的光焰,悄悄地躲在山后,含情脉脉地抚摸着江水。 余辉之中,一艘客船顺江而下,渐渐驶近了瞿塘峡。瞿塘峡亦称夔峡,当真是“夔门通一线,怪石插流横。峰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但只见江面渐窄,两岸的高山似是向江面压迫而来,那水流的更加湍急。一个年轻后生见了高声惊呼“水势这般险恶,这船如何过得去?” “你大呼小叫做甚?若是遇到风雨天气,那水势才叫险恶。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船只在这里葬身鱼腹。”答话的是一个镖师模样的大汉。那后生打了个激灵,畏畏缩缩说道“这位大爷,今日无风无浪,咱这船敢情没事么?”镖师打个哈哈说道“船是翻不了,只是这一带却是水寇出没的去处,杀人图财是常有之事。”说话之时,他情不自禁伸手抚摸身旁镖车。那镖车上插着一面三角形黄色小旗,上面写着“益州敬武”四个蓝字。这船虽大,乘客却不甚多,男男女女也就三十余人。那镖师显然是闯荡江湖多年,自上船起就戒备万分,悄悄打量同舟之人:多数是经商旅客;一个是年轻书生,身材长大,着一领黄衫,阔脸浓眉;一路上沉默寡语,双眉紧锁,似是心事重重,自上船起就昏昏大睡。虽是腰悬长剑,想来是护身之用,料想无甚大碍;一个是年近四旬大汉,阔脸凶悍,双眸炯炯有神,与身旁客人谈笑自若,一副极为自负的样子,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一个是独身少女,一身白衣,披着一袭黑色斗篷,长的有十分姿色,眉宇间隐隐透着煞气。她的坐骑是一匹油光水量的黑马,甚是神俊,双手空空,身上不似携有兵器;另外四人长相古怪,皆在五旬以上,为首的那人六十开外,颌下乱蓬蓬一圈胡须,象个乡下老头,左衣袖空空荡荡,显然是一只断臂,右手持一把三尺长的大烟袋,一路之上只是吸个不停;第二个身材干瘦,象根竹竿,头顶斗笠,身披蓑衣,右手握一根鱼杆,俨然便是一个渔翁;第三位满腮虬髯,模样凶恶,手中一柄纯钢打造的板斧,约有七、八十斤,一身樵夫装束;第四位个子矮小,却是肥肥胖胖,戳在那里象扇门板,两只眼睛向上弯着,说话之时笑容可掬,手拿一个金光灿灿的算盘,不时地拨拨打打,似是在计算着甚么,相貌装束极似一个精明的商人。 那镖客只觉着这阔脸大汉与那独身少女,以及那四位老者不尴不尬,可一路仔细观察,却也无甚么可疑之处。饶是如此,却也不敢丝毫大意,只和自己的四位伴当团团守定镖车,不敢离开半分。 那阔脸大汉忽地哈哈笑道“水寇来了么?” 那镖师顿时紧张起来,仓啷啷抽出腰刀,紧张地问道“水寇在哪里?” 那大汉讥笑道“龟儿子,我在问你么,风平浪静正好观赏风景,提甚么水寇,真是好没来由!” 那镖师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陪笑道“我与那后生胡乱言语,不想扰了大爷的好觉。” 那汉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说道“不妨事,这三峡景色迷人,不得不看哟!哦,你是益州敬武镖局的甚么人?” 那镖师道“在下是敬武镖局的副总镖头常三柏,” 那汉子打个哈欠说道“原来是赛典韦常三柏么?哎哟,你的名字不好么,”常三败“、”常三败“,那就是经常输哟!” 常三柏道“在下不是失败的败,是柏树的柏。” 那汉子摇头晃脑,咂咂嘴道“一个样子,既是赛典韦,应该叫”常三胜“才对子么!” 常三柏心中怒道“这厮一再侮辱自己,不晓得是甚么来路。”当下不动声色,问道“请问大爷高姓大名?” 那汉子道“在下川西邱师白。” “”求失败“,这名字也不错,嘻嘻……”那后生嘻嘻笑道。 常三柏却是心中一凛“原来这厮是川西的名武师一英冲天邱师白,在川西一带名声大振,自己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听说他名声不坏,想来不至于对我这趟镖起甚么歪心。”当下双手一拱,说道“久闻川西大侠一英冲天仗义疏财,武功盖世,侠名远播,在下心慕久矣,不承想在这里相遇,在下真是三生有幸。今后仰仗之处多多,还望邱大侠不吝眷顾!”这一番话客客气气,恭敬有加,邱师白听了得意之极,甚么“仗义疏财”、 “侠名远播”云云 纯属子虚乌有,他倒也不往心里去,可“武功盖世”四字听了却极是受用。心中高兴,至于那后生语中带刺,也就不去计较,当下大刺刺说道“老弟不用客气,这一路之上有我相伴,你这趟镖算是安全喽!”他比常三柏小了七八岁,却直呼常三柏老弟,显然是自负得很。常三柏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多谢了!这一路之上酒水吃喝,全由小的侍奉。”说罢令趟子手取出自带的酒肉放在舱板上,随口问道“请问邱大侠欲去何处?” 邱师白也不客气,一仰脖喝了口酒,伸手一抹酒渍,神秘地说道“江湖上将要出现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没有听得么?” “甚么大事,敢说惊天动地?”那畏缩后生插话道。 邱师白哼了一声,不去理他,只对常三柏说道“你常年行走江湖,可晓得千年以来两件最厉害的兵器是甚么?” “你说的是龙吟虎啸双阳剑和闪电追风明月刀么?”常三柏脱口说道。话一出口,脸上顿现惊惶之色。 邱师白鄙夷地哼了一声,心里骂道“如此胆小如鼠,还敢走江湖保镖!若是见到这两件利器,岂不要晕了过去?”口中却缓缓说道“不错,正是这两件神器。千百年来,江湖上流传着两句话,叫做……” “剑中神器,龙吟虎啸双阳剑,江湖闻之胆寒!刀中之王,闪电追风明月刀,天下何人能敌!”那畏缩后生抢先说道。 邱师白咦了一声,脸上已现愠怒之色。常三柏故作不知,诚恳说道“邱大侠,这两句话在下倒是听说过,只是不知其来历,你讲出来听听,咱们也好长长见识。”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桅杆上那盏气死牛风灯也已燃着,淡淡的灯光洒落在舱板上,更增朦胧神秘之色。同船旅客闲暇无事,纷纷聚拢过来。 邱师白心中得意之极,饮一口酒,低声说道“那是千余年前,秦皇赢政为了震慑天下,要铸造一把盖世无双的宝刀。圣旨一下,惊动了一对孪生兄弟,哥哥桑干,弟弟桑末,二人皆是铸造兵器的高手。桑末前去揭了黄榜,要领那份天大的富贵。桑干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晓得宝刀铸成之日,便是江湖好汉丧命之时,于是百般劝阻。怎奈桑末财迷心窍,竟大怒而去,要铸造一把天下无敌的宝刀。说来也奇,桑末铸造三月,堪堪出炉之时,那刀却紧紧贴在炉底,说甚么也取不出来。桑末大急之下,竟效仿莫邪铸剑之法,自断左臂扔将进去。那刀饮罢鲜血,竟是发出电闪雷鸣之声,一阵急舞,只听轰的一声,破炉而出,那炼炉随即坍塌。桑末大喜,晓得宝刀炼成,一试之下,果真斩铁如泥,吹毛得过。那刀黑黝黝重逾百斤,左侧有一条淡淡血线。更有奇者,夜半之时,宝刀自在鞘中嗡嗡作响,取将出来,竟是熠熠闪光,亮如明月。桑末将此刀取名为”闪电追风明月刀“,随即送进皇宫,想要那天大的富贵。嬴政既得宝刀,害怕桑末再铸同样一把,便用此刀将他杀死。此刀甫现江湖,便令群豪闻风丧胆。荆轲前去刺秦,也死在这把刀下。当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桑干得知以后,发誓要铸造一把利剑,为兄弟报仇。那剑 铸成之日,他效仿弟弟所为,自断右臂扔进炉里。那剑登时发出龙吟虎啸之声,穿破炉顶,激射而出。桑干仰目望去,却见那剑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天上太阳一般。桑干轻轻捧起,却见那剑薄若蝉翼,剑脊右侧也有一条淡淡血线,随意挥洒,竟将一块大石斩为两截。当下心中感慨,将此剑定名为”龙吟虎啸双阳剑“。此后他携此剑游走江湖,要寻机会刺杀秦王。秦王闻讯大怒,派数十名高手携明月刀截杀桑干。桑干挥双阳剑斩杀数人,终因寡不敌众,死在明月刀之下。这把龙吟虎啸双阳剑也归了秦王。唉,可悲啊可叹!” “双阳剑不是在风云奇侠欧阳天抒的手里么?”那后生好奇地问道。 邱师白斜了他一眼,心中更加不满,口中却缓缓说道“六十余年前,那柄双阳剑几经周折,不知怎么到了欧阳大侠的手里。他凭此剑杀的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博得了风云奇侠的美誉。二十年前,正邪两派高手在五**上一场大战,欧阳大侠的爱徒全文义手持此剑,杀死了邪派第一高手谢行本。此后他被大内高手杀死,此剑便不知所终。” “那明月刀现在何处?”那后生插嘴道。 “这明月刀么……”邱师白喝了一大口酒,神秘地看看众人,说道“我这次出川,就是要一睹明月刀的风采!” “哦……”众人闻言不由齐声惊呼。 邱师白压低声音说道“双阳剑二十年来已是没了讯息,可明月宝刀沉寂千年以后,终于露出了面容,却是在一个无名后生的手里,叫做甚么独孤行客。这厮行事怪异,现身江湖后,专门找成名高手的晦气,人送绰号百变无常独行客。这次竟看上了淮北大侠郑天郑老英雄。郑老英雄金盆洗手后,行善乐施,仗义疏财,一向侠名素著。不料那厮竟寻到郑家庄,指名挑战,只三合便削断了郑老英雄的成名兵器,还大刺刺地留下话儿,说是八月二十六申时便来取郑老英雄的性命。还说甚么,不怕江湖好汉助拳,到时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要让天下英雄晓得他的”追风刀法“的厉害。郑老英雄自忖不是那厮的对手,这才发出英雄帖,广邀好友助拳。嘿嘿,邱某自不量力,倒要与那独孤行客会上一会!”话语沉稳,竟是自负之极。 常三柏恭维道“以邱大侠的功夫,在江湖上已是罕逢敌手,那厮自然不是邱大侠的对手!” “不是这般说法。”邱师白摇摇头说道“我此行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天下五大奇人中的一人出面,哼哼,那厮纵然有明月刀,只怕也要铩羽而归。” “甚么五大奇人?”旁边一人奇道。 邱师白瞥了那人一眼,说道“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这五大奇人唤做”佛、仙、神、丐、魔“,是当今武林至尊!”他看那人不解的样子,顿了顿又道“这个”佛“字么是指少林寺方丈一瓢大师,”仙“字么是指逍遥酒仙北牧原,”神“字是指神刀王东京殿前都指挥使高琼,”丐“字说得是丐帮帮主罗中道,”魔“字么,则是指毒手鬼灵西漠沙。嗨嗨,二十年前的那场五**大战之后,谢行本、全文义相继去世,追魂手上官通天也不知去向,只有佛、仙、神、丐、魔如日月同辉,威震江湖。嘿嘿,嘿嘿嘿……那把闪电追风明月刀么,怕是要易主喽!” 那后生歪着脖子好奇地问道“有趣,有趣,好似听书一般。这”佛、仙、神、丐、魔“的功夫当真高得出奇么?邱大侠若与这五大奇人相比,不晓得能差几何?” 话音未落,只听空中大雁鸣叫,邱师白右手一挥,酒杯随手飞出,那头雁哀叫一声,啪嗒落进了水里。这手暗器功夫一露,众人齐声喝彩“好手段!” 常三柏心中一凛“这厮的功夫果然高我许多,纵然是我师父出手,只怕也赢他不得!”常三柏的功夫寻常,江湖经验却是丰富得很,表面上恭恭敬敬,好似凝神细听,实则心中戒备,半点不敢大意,眼睛不时地斜睨众人。只见那四位老者远远席地而坐,不声不响地喝酒吃菜;那书生躺在舱板上已是鼾声如雷;那白衣少女则扶栏远望,任凭江风将一袭斗篷吹得呼啦啦作响,心中不由暗忖“这六人显然不是寻常百姓,莫非便是点子?”心中紧张,脸面却不显露出来,只是将那刀把紧紧攥住。 邱师白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含糊说道“这五大奇人么,我是久闻其名,只是无缘切磋……嗯……想来总是要高出我一二分也说不定……嗯啊……”说到最后,嗓子里咕隆一声,那牛肉这才咽了进去。 那后生一呲牙花子,惊讶地说道“这么说,邱大侠便是天下第六条好汉哟,哎哟哟,不得了,不得了!只是不知邱大侠比那金陵李兴周、天龙帮帮主施飞龙如何?” “你是何人,怎么晓得这些江湖人物?”邱师白闻言疑窦顿生,两只小眼上下打量那后生,厉声问道。 “小人叫张三水,哪里晓得甚么江湖之事。只是我家东邻,住着一位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土郎中,闲来无事,我们就听他大话江湖。甚么终南山全真教天机道长、青城派掌门吴一子、华山派掌门司马南、恒山派掌门惠静师太、峨嵋派掌门陈仲阳等一派掌门,还有甚么南海一舟南燕楼、玉面罗刹林文君、阴山五怪姜子桑、姚冰天、池浩秋、贺九、任秀,哎呀呀,他讲得天花乱坠,我也记不甚清。我这次出川之前,他又告诉我,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奢遮人物,唤做甚么天涯客全、全甚么……”皱眉细想,忽地一拍前额,大叫一声“瞧我这记性,他叫做全江铭,武功高得出奇,是这次益州兵变的二首领。可惜哟,不久前他兵败富顺监,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哟!” 邱师白嘿嘿冷笑道“你个庄稼小子晓得的事还真不少!”左手一翻,已是扣住张三水的琵琶骨。张三水痛得哇哇大叫“你这是做甚?你是天下第六条好汉,与我这庄稼小子一般见识么?”常三柏大吃一惊,寻思道“久闻邱师白的擒拿功夫甚是了得,这一招”小勾镰“使得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自己若是与他过招,只怕走不过十个回合。” 邱师白手上加力,张三水竟无丝毫反击力道,口中哎哟连连,额头已是大汗淋淋。邱师白试出他不会武功,这才放下心来。当下松开手,嘿嘿笑道“记住:祸从口中出。这江湖上的事还是少说为妙。” 这益州兵变是去年新正元旦发生之事,直到不久前才兵败富顺监,大首领王均自缢身亡,二首领全江铭则不知去向。这前前后后之事,川人无不皆晓。船上旅客大多是川人,见那张三水徒逞口舌之利,便遭邱师白惩戒,哪里还敢多言,个个战战兢兢,无不人人自畏。张三水揉揉肩膀,嘟嘟囔囔道“逞甚么威风,欺负咱乡下小子也算英雄么?你虽是大侠,这益州兵变么,说不定还不如我知道得多。”呲牙咧嘴,显然是余痛未消。 邱师白晓得他不会武功,也就不与他一般见识,喝一口酒道“你一个庄稼小子晓得甚么!这全江铭可是个大有来历的人物。”张三水白了他一眼,喃喃自语道“哼,吹牛谁不会……”邱师白也不计较,冷笑道“你晓得三十余年前的兴蜀大王全师雄,还有当年杀死大魔头谢行本的全文义么?哼,那全江铭正是全师雄之孙,全文义之子。” “全江铭既是全文义之子,那柄龙吟虎啸双阳剑莫不是在他的手中?”一个客商模样的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已说过这柄宝剑已不知所终,自然至今没有出现。若是在全江铭手里,我还不晓得么!”邱师白把眼一翻,神情甚是不悦。那客商唬的慌忙低下头,自是不敢言语半分。邱师白冷笑了几声,又缓缓说道“他这次发动兵变,就是为了替祖上报仇。听说他的功夫极为了得,益州兵变当天,三招之内杀了大内卫士穆统,十招之内杀了阴山任秀。穆 统倒不打紧,可这任秀么,哼,他是阴山五怪中的老五,论本事仅次于老大姜子桑。嘿嘿,江湖上有好戏看喽!这阴山五怪在江湖上最是难缠,武功又高,黑白两道的好汉无一敢轻易招惹他们。这任秀一死,那四怪势必会死缠烂打,要去寻全江铭算帐。” “邱大侠,你武功奇高,想来是不怕阴山五怪哟!”张三水一呲牙,嘿嘿笑道。 “你胡说甚么,我在川西,他们在阴山,各不相干。不过若说武功么,嘿嘿,我也不会输于他们!”声音雄壮,话语之间却是微微发颤。 “气死我也!”忽地有人大喝一声,好似平地起了个炸雷一般。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那四位老者中的虬髯大汉发出。只见那乡下老头低声喝道“老三,说甚疯话,喝醉了么!”那虬髯大汉瓮声瓮气说道“用碗喝酒憋气,莫若干了这坛酒也罢!”捧起酒坛,咚咚咚一阵狂饮。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一、 巴蜀渔樵闲话,年少疏狂2 众人心中一惊“世上还有这般喝法么!” 张三水走过去,上下打量那虬髯大汉,一伸舌头,讥笑道“砍柴的,你这是驴饮水么,又没人抢你的酒喝!”那虬髯大汉把眼一瞪,一口酒喷了出来。张三水慌忙倒地滚开,衣衫却已被酒滴打湿,饶是如此,口中却丝毫不肯吃亏,连声说道“好臭,好臭!”口上强硬,心里却惧怕樵夫凶恶,不敢再去招惹。起身走到那白衣少女身前,嘻皮笑脸地说道“好一个标志的小娘子,一个人不寂寞么?”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也不见那少女如何动作,张三水脸颊已是挨了一掌。那少女厉声喝道“找死么,滚开!” 这一变故令众人目瞪口呆。常三柏低声道“邱大侠,这女子甚么来路,手法如此之快。”邱师白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脸上却是不屑一顾的神色。 张三水吃了一惊,寻思“这船上的点子怎地如此扎手,一会儿怕是要费些手脚。”眼睛滴溜一转,瞧那书生兀自酣睡不醒,暗道“这厮上船后便一言不发,不晓得是甚么路数,我且试他一试!”当下蹑手蹑脚走过去,俯身贴近那书生的脸颊,大喝一声“下雨喽!”那书生打了个激灵,坐起来冷冷说道“下雨管我甚事,你这厮好没道理!”张三水一呲牙笑道“相公贵姓?你带着剑,想来功夫不错哟!”那书生含糊答道“敝姓全,这柄长剑不过是护身而已。”张三水惊呼道“你就是那全江铭么?” “全江铭”三字一出口,当真如石破天惊:那四位老者浑身一颤,樵夫霍地站立起来,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那乡下老头低沉声道“坐下,不可鲁莽!”樵夫不敢违拗,扑通坐在地上,举起酒坛一阵狂饮,胸脯兀自起伏不停;那白衣少女倏地转过脸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目光;邱师白右手一颤,酒杯当的一声落在舱板上;常三柏更是心中大骇,低声道“护住镖车!” “全江铭是谁?小可全金水,此行去东京赶考。”那书生打个哈欠说道。张三水一吐舌头,呲牙笑道“说笑说笑。我家东邻土郎中曾言道”那全江铭身高丈二,头大如斗,功夫好得出奇,更兼杀人不眨眼。“嘿嘿,好似他亲眼所见,实则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你虽是浓眉大眼,有几分英气,料来与那全江铭沾不上边。嘿嘿,你叫金水,我叫三水,倒似一对同胞兄弟。得罪得罪,哦,要过巫山了,你还是抖擞精神观观这巫山夜景。” “这月黑风高,山险水恶,有甚么好瞧的,还是酣酣大睡梦游仙境方才是好!”那书生说罢倒头便睡。张三水心中冷笑“贪睡的酸秀才,一会儿让你梦中尸首分家,便宜了你!”伸长脖子四下张望,寻思道“天已黑了,正是下手的良好时机,陶帮主他们怎么还没到?” 此时,船已驶进了巫峡,江面上黑黝黝的,只闻得两岸猿声啼鸣。桅杆上那盏“气死牛”风灯,在夜空中闪闪烁烁,舱板上洒下了淡淡的光亮。张三水这一折腾,众人顿觉人人自危,心中均道“只闻全江铭那厮领着叛军攻城拔寨,杀人无数,端的是手段狠辣,若是此时现身船上,我等焉有命在?”念及此,已是无心再听邱师白大话江湖,当下纷纷散去,只是守定自己的行囊。常三柏更是惊惧不已。敬武镖局就在益州,常三柏虽然未曾与全江铭谋面,却是晓得全江铭的厉害,自忖自己远非对手。这一趟镖虽不是很大,却也价值三十万两银子,若是走失,镖局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邱师白见状哈哈笑道“老弟,有我一英冲天在这船上,你怕甚么!哈哈哈哈……” 笑声未已,忽听江面上有人大声喝道“那船停下!”众人心中一凛,转身望去,只见一艘快船追来。那船顺风顺水,底薄船轻,疾如奔马,瞬息间已到了离客船三五丈之处。船头站着一条大汉,面目狰狞,头挽牛心发髯,左手倒提一柄铜锏。那汉子觑得近了,口中打个唿哨,船舱中忽喇喇涌出十五六条大汉,各执兵器,飞身向客船纵来。众人顿时呼声连连,慌作一团。 那大汉对张三水哈哈笑道“三水兄弟,你都摸清了么?张三水呲牙笑道”摸清了,这船上肥羊不少,敬武这趟镖就价值三十万两银子。“说罢在那大汉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那大汉哼了一声”不妨事!“目光掠过众人,却是去盯那镖车。 常三柏心中慌乱,寻思“这厮原来是贼人卧底的,不知他们是甚么路数。”他跟随师父保镖多年,晓得贼人是冲这趟镖来的,心中惊慌,表面却是强作镇定,双手一拱,说道“礼敬江湖,以武会友,益州敬武镖局副总镖头常三柏拜见这位英雄。不知这位好汉与飞鱼帮陶大当家的如何称呼?” 众水寇轰然大笑。那大汉怪笑道“你认得陶帮主么?”常三柏道“在下久闻陶帮主大名,只是无缘得见。”张三水呲着牙说道“算你有福,这就是威镇长江水道鲸鱼帮陶鲸陶帮主。识相的,快快把镖银奉上,陶帮主大慈大悲,或可饶了尔等性命!”常三柏心中发慌,寻思道“久闻陶鲸横行长江,水里路上的功夫均为了得。他亲自出马,这趟镖只怕是保不住了。罢了,说不得只好与他拚了!”当下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是陶帮主亲自出马,那就是志在必得。也罢,那就请陶帮主露一手功夫,也好让我敬武镖局的众镖师心服口服。” 陶鲸冷笑连连,傲慢说道“就凭你也配与我动手么?哼哼,三水,陪他玩几招!”倒背双手,显得极为自负。 张三水应了一声,胸脯一挺,畏缩之态顿去,双手一挫,右手便向常三柏肩头搭去。这一招“小勾镰”使得与邱师白一模一样,但来势迅捷,却又比邱师白快了一分。常三柏不敢怠慢,身形一侧,腰刀已是横劈出去。陶鲸见了摇头道“刀走黑,剑走青。你这招不够狠,还需再练三年。”张三水不慌不忙,左手疾探,径向对方刀背抓去。常三柏疾速撤刀,左掌向张三水头顶拍去。陶鲸又道“你这招刀中加掌的功夫使得不对,左掌还应再快三分。”如此斗了三十余招,陶鲸在旁边指指点点,就象教导弟子一般。张三水愈战愈勇,已渐渐占了上风常三柏在这口腰刀上浸淫了三十年功夫,死在这口刀下的强盗也有四五十人,可今日却是束手缚脚,力不从心,当真是愈斗愈慌。 “三水兄弟,正事要紧,莫再与他缠斗!”陶鲸发话道。 张三水呲牙一笑,脚步疾走,身子围着常三柏滴溜乱转,一双肉掌上下翻飞,忽点忽抓,顿时攻的常三柏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又斗数合,张三水怪叫一声,竟是欺身而进,劈手夺去腰刀,顺势点了常三柏的“巨厥穴”。 陶鲸一摆手喝道“鲸鱼帮只劫镖银,与他人无关。动手!”众水寇吆喝一声,便向镖车扑去。 “且慢!”邱师白慢腾腾站起来说道,顺手在常三柏身上一拍,解开了他的穴道。 陶鲸一愕,问道“你是何人?” 邱师白一字一句说道“川西邱、师、白!” 陶鲸怪笑道“原来是一英冲天!哈哈,你不在家中纳福,也要来淌这趟浑水么?” “天下人管天下事。陶帮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看在邱某的薄面上,放常副总镖头一马!” “哈哈哈!”陶鲸一阵狂笑,讥讽道“你是甚么东西,是天下第一么?”众水寇轰然大笑道“川西邱师白,天下第一号大狗熊!”陶鲸又道“你在川西称王称霸尚可,可在这长江之上却由不得你撒野!” 邱师白仰天长叹道“天下之大,岂是井底之蛙可窥。罢罢罢,邱某五年未曾与人动手,也不知这对肉掌还管用否。陶帮主,出招罢!” 陶鲸嘿嘿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左手虚指,铜锏向邱师白双腿扫来。邱师白不躲不避,左脚径向铜锏踢去。不料陶鲸这一招却是虚招,有个名堂唤做“螳螂扑 蟾”,后续手段便是“黄雀在后”。会家子晓得厉害,自然是侧身避开,那“黄雀在后”也就没了用场。此时邱师白兀自托大,竟用脚去踢铜锏,显然是不把陶鲸放在眼里。陶鲸暗自冷笑,忽地倒地一滚,已是到了近前,左手倏地探出,径向对方裆里抓去。这一招狠辣阴损,若是抓实,邱师白便会当场丧命。邱师白见状大惊,再要躲避已然不及,危急时刻,竟是不退反进,施展擒拿手段,双手箕张,左手抠眼,右手锁喉,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陶鲸焉肯与他硬拼,就势一滚,避了开去。饶是如此,只听哧啦一声,陶鲸竟将对方的左腿裤管尽数撕了下来。众水寇齐声喝采道“好一招呆鹅蜕皮!” 这一招邱师白虽未受伤,可裤管撕去,露出一条毛茸茸大腿,非但形状甚是不雅,招数上也已输了一分,谁高谁低已然分明。常三柏心存感激,高声说道“邱大侠,我这里有备用衣裤,你换上再战!”邱师白一条大腿露在外面,心中又羞又愧,没好气说道“你多么子事哟,滚开了么!” 陶鲸讥讽道“就凭你这点功夫还要出头挡横么?”邱师白把胸脯一挺,说道“邱某不过一时大意,你以为就胜得过我么?来,来,来!”陶鲸看他不知进退,心中顿生杀机,暗骂道“该死该死!须是早早放翻了他,搬取镖银要紧。这船上之人不晓得都是甚么来路,只怕是夜长梦多。”双眼向周遭望去,只见众商旅远远躲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紧紧抱住自己的行囊。只有那四个老者依然是大吃喝喝,旁若无人。那白衣少女扶栏远眺,冷若寒霜。最奇的是那叫做全金水的书生依旧是响声如雷,鼾鼾大睡,对发生之事浑然不知。陶鲸暗自点头道“三水说得不错,这几人甚是可疑,不晓得是甚么路数。快刀斩乱麻,免得节外生枝。”念及此,杀机顿起,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邱师白。当下吐个门户,铜锏一晃来抢邱师白。 二番交手,邱师白自是不敢托大,双手左右箕张,也吐个门户,唤做“千钧一发势”。陶鲸举锏便砸,当真是势大力沉。邱师白不敢硬接,往后一退。陶鲸见他怯阵,铜锏使得如风车一般,上磨、下扫、中截、直劈、侧撩,招招狠辣。邱师白双掌斜分,见招拆招,脚下丝毫不乱。如此斗了四五十招,陶鲸虽是占了上风,邱师白却也未露败象。 常三柏看了多时,心中感叹“我走镖多年,也会过许多好汉,哪里想到世间竟有这般功夫,我当真是井底之蛙。天可怜见,这次多亏遇到了邱大侠,这趟镖或可无事也说不定。”心念未已,场中形势已是大变。陶鲸自创鲸鱼帮,杀人越货,横行长江十余年,他的功夫何等了得,岂是邱师白可比!他斗得兴起,招数忽地一变,那根锏上下翻飞,蹦、砸、滚、挑、戳、架、挂,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这一招唤做“雨打白沙地,锏打乱劈柴”,是陶鲸的绝命杀招,不知放翻了多少江湖好汉。邱师白顿时乱了手脚,转身欲走,却是为时已晚。陶鲸大喝一声“着!”邱师白扑地倒地,脑袋早着了一锏,眼见是没了性命。常三柏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叫苦不迭。陶鲸喝道“搬取镖银!” “呵呵…呵呵……”漆黑的江面上忽地传来桀桀怪笑之声,陶鲸不由一怔。只闻那笑声连绵不断,愈来愈近,转瞬间已是到了近前。陶鲸喝道“鲸鱼帮在此方便,来者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笑声戛然而止,只见七条大汉飞上船来,皆是一身黑衣。领头那汉子生得赤发黄须,头上绾着鹅梨角儿,一条白绢帕裹着,手里提着一根杆棒。陶鲸拱手道“阁下与乌衣帮白帮主甚么交情?” 那汉子冷笑连连,轻蔑地说道“白洪算甚么东西!”掏出一块铜牌,右手高举过顶,喝一声“看清楚了!”那汉子身后的伴当齐声高呼“飞龙在天,威震江湖!” 陶鲸见那铜牌上绘着一条凌空盘旋的飞龙,登时惊的脸上变色,强作镇静说道“鲸鱼帮陶鲸恭祝施帮主玉体康安。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汉子道“东西南北中,飞龙在天显威风。金木水火土,八方云雨汇江中。” 陶鲸心中一凛“这厮原来是飞龙帮外五堂的水龙堂堂主江子风,怪不得如此霸道。”慌忙躬身施礼道“久仰江堂主大名,只是无缘得见,今日相逢,陶鲸深感荣幸。” 江子风右手一指,喝道“陶鲸你知罪么?” 陶鲸心中骂道“你算甚么鸟人,竟敢辱骂于我,不过是依仗帮主施飞龙罢了。”心中如是念想,嘴上却恭恭敬敬说道“不敢,不知陶某何处开罪了贵帮?” 江子风道“乌衣帮、白沙帮诸多帮会每年都孝敬一份例子钱,唯有你竟敢与我帮作对,几次招你不来,真是胆大得很啊!”冷笑连连,脸上隐隐现出杀气。 陶鲸忙道“这几年财路不畅,有些微薄之物实是拿不出手。今日寻得这三十万镖银,正要送往贵帮,却遇上了江堂主,巧极,陶某这就令手下尽数搬到堂主船上。” 江子风噗哧一笑“我取这镖银手到擒来,用得着你么!”忽地把脸一变,喝道“对我帮不敬,便是死路一条!”手起棒落,顿时将陶鲸搠翻在地。张三水见势不妙,纵身便要跳进江里。江子风头也不回,杆棒向后打去,张三水噗通栽倒在舱板上。其余六条大汉兵器翻飞,登时将鲸鱼帮众杀得干干净净。江子风恶声道“斩草除根,不留活口!”众商旅闻言,顿时惊叫声四起。 “且慢,洒家的性命你也要么!”说话的正是那位乡下老者。 那位白衣少女慢慢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久闻飞龙帮作恶多端,原来果真如此!”口气淡淡,却是冷若寒霜,话语之中透着杀气。 全金水翻身坐起,疑道“血腥弥漫,杀人了么?” 江子风双眼连眨,径直走到白衣少女近前,上下打量一番,阴恻恻说道“小娘子留下慢慢享用,余者一个不留!” 那少女呵斥道“”无耻淫贼,竟敢对我无礼!“江子风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淫贼不假,却并不无耻。“左手一翻,倏地向那少女”乳中穴“抓去。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却是轻薄下流,快捷狠辣。那少女叱一声”找死!“娇躯微侧,避开对方的一抓,左掌疾闪,已是掴了江子风一掌。这一掌力道颇重,江子风脸颊上登时爆起了五个指印。 江子风痛的满眼直冒金星,向后退了两步,定睛去瞧那少女,却见她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条软鞭。江子风大脑急闪,蓦地想起一人,不由大骇,脱口说道“你、你是玉面罗刹林文君?” 那少女哼了一声,说道“既然晓得我的名字,还等甚么,自断双臂,给我滚下船去!” 江子风思索片刻,忽地怪笑一声道“哼哼哼,好一个玉面罗刹,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却让你一步,我江子风自会在徐州总舵等你。搬取镖银,咱们走!”林文君娇躯扭动,已是挡住江子风的去路,柔声说道“江堂主,你看那月亮已然升起,这月明风清之夜,正是观看巫峡山水的大好良辰,走了岂不可惜!”江子风身子一颤,寻思道“江湖传言,林文君虽然年轻,却是心狠手辣,武功奇高。她说话轻描淡写之时,就是她杀人之刻。”念及此不由颤声说道“林女侠,你想要我的性命,江某决不眨眼。可是我家施帮主决不会放过你!” 林文君柔声笑道“先杀了你,再去找施飞龙算帐!”软鞭一抖,径向江子风双腿卷来。江子风一个旱地拔葱躲了开去,口中兀自喝道“弟兄们齐上,剁了这贼婆娘!” 那六个黑衣人亮出兵器,便要杀将过来。那乡下老者喷出一口浓烟,桀桀笑道“施飞龙的手下好不要脸,想以多胜少么?”烟袋锅子一挥,已是横在舱板中间。樵夫大吼一声“直娘贼,吃我一斧!”抡起板斧一阵乱剁,看似 毫无招数,实则巧妙之极。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六个黑衣人的兵器全都飞上了天。乡下老者怪笑一声,烟袋锅子疾点,那六个黑衣人登时口吐鲜血,身归那世去了! 江子风此时与林文君斗了七八招,只辩得架隔遮拦,毫无还手之力。见自己的手下不过一招便被那乡下老者杀死,心中更是慌乱,托地跳出圈子,颤声道“你、你们是阴山五怪?” “好眼力,你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就此死去,当真可惜呀可惜!”那矮胖商人一晃金算盘,摇头晃脑说道。 林文君收回软鞭,玉手一拱,说道“久闻四怪大名,多谢援手,小女林文君这厢有礼了!”她性格爽直,既晓得任秀已死,便不说五怪。 那乡下老者也不见怪,沉声道“四怪?哼,说得是。老五任秀既死,这”农、渔、樵、商、士“么,只剩下农夫姜子桑、渔夫姚兵天、樵夫池浩秋、商人贺九喽!林姑娘,咱们且杀了这厮,再一同去找施飞龙算帐!” 姜子桑说话之际,江子风眼睛滴溜乱转,心中暗道“不就此逃命,还更待何时!”倏地身形飞起,翻身向江中纵去。林文君反手一鞭,使出的正是“锁喉”的招数,鞭稍将江子风脖子紧紧缠住,用力一带,江子风便被拽了回来,扑通一声摔倒在舱板上。池浩秋骂一声“直娘贼!”劈头一斧,将江子风的头颅剁了下来。 说话不过一盏茶的光景,这船上已是倒下二十余具尸首,当真是腥风血雨,惨不忍睹。常三柏走镖二十余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双腿颤抖,扑翻身拜倒,说道“小人常三柏拜见众位好汉,这镖银尽管拿去,只求饶小的一命!”姜子桑面无表情,说道“谁耐烦要你镖银,快去将尸首抛进江里,再将这舱板打扫干净。”常三柏如释重负,连连叩头,自去清扫舱板。此后,常三柏回到益州,劝师父收了镖局,自去隐居乡下,绝口不提江湖之事,儿孙满堂,倒也过得快活。 姜子桑叼着大烟袋,慢步走到全金水跟前,厉声问道“你果真叫全金水?” 全金水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如假包换。” 池浩秋劈胸揪住全金水,吼道“我看你就是全江铭那个鸟驴!” 全金水任他揪住衣襟,依然是淡淡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寻全江铭做甚?” 池浩秋须发戟张,怒道“那鸟驴杀了老五任秀,害的咱们叫不成五怪,气死我了!”贺九做好做歹劝道“老大、老三,咱们自喝酒去,只要寻到那厮,好歹要了他的性命。”一双弯眼上下端量,笑眯眯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怕他不照面!” 四怪又是席地而坐,开怀畅饮。姜子桑道“林姑娘,洒家还有件要紧事去办,咱们九月初三亥牌时分齐聚天龙帮总舵,会会那施飞龙。”林文君淡淡说道“小女一准赴约。”手扶栏杆,兀自向江面眺望。全金水依旧合衣躺下,不一会儿发出了轻轻鼾声。 这一日酉牌时分,船驶进湖北境界。那架船的艄公说道“诸位客官,前面就是岳州了,巴陵县的岳阳楼很有名气,许多客人到了巴陵都要到岳阳楼游玩一番。有在这里下船的么?”全金水瞥了一眼阴山四怪,暗自冷笑道“这厮们一路跟踪,定然是为了任秀之事。不过是吃不准我的身份,要查实了再与我寻仇。哼,梁子既结,须要早作了断,别让他们坏了我的大事。我这就下船,他们若是跟来,一剑一个杀了倒也干净!”心念已定,当下提起行囊高声道“既然到了巴陵,小可这就下船。”声音响亮,只是要让阴山四怪听得清楚。他付了船钱,弃舟登岸,行了一程,不经意向后看去,只见阴山四怪远远地跟在后面,心中不由冷笑道“这厮们只怕死得晚了,且由他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一、巴蜀渔樵闲话,年少疏狂3 岳阳楼是岳州巴陵县的城西门楼,下瞰洞庭湖,景物宽广,相传建于唐代。唐代张说为岳州刺史时,常与文人墨客到这里游赏赋诗,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巴陵县一大名盛。 全金水拾阶而上,见那楼上游人稀少,只有廖廖数人在观赏墙上的名诗佳句。他看了一回儿,心中对古人的诗赋自是赞赏不已。转身向窗前远眺,只见八百里洞庭,烟破浩淼,水天相连,望眼难穷,比起滚滚长江又是别有一番景色。他鸟瞰洞庭,心头惆怅,倚窗吟道“刬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浮想联翩,沉吟片刻,又继续吟道“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吟罢当真是心潮起起伏伏,寻思道“虽是益州兵败,可自己图复大业之志绝不能移。这次去东京,若是刺杀狗皇帝赵恒不成,当行走江湖,联络四方豪杰,伺机而起,推翻宋庭!”但想到前途坎坷,宏图大志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不由得轻拍栏杆,一唱三叹。 忽听有人赞道“好,好,好。这位兄台真是雅人!可惜无人相和,实乃美中不足。”全金水愕然回顾,只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少年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他性格内向,行事却一向豪放,专喜结朋纳友。只是今日心事重重,便懒得与人交谈。当下扭头径去看那洞庭湖水,口中淡淡说道“胡乱吟诵,何必要人相和。” 那少年也不介意,转到他的侧面躬身一揖,说道“小弟南燕楼,人送绰号南海一舟。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全金水见他英姿勃发,谈吐爽快,心里已有三分喜欢,暗自寻思“人言”南海一舟“行侠仗义,武功奇高,这般人物若能结为知己,倒不失为一个大大的帮手。只是自己是朝廷缉拿的钦犯,这真名实姓一时间却不方便说与他知。”淡淡一笑,说道“小可全金水,名字庸俗得很,兄台休要见笑。” 南燕楼满脸疑色,说道“兄台气宇轩昂,绝非等闲之辈,甚么”金水“、”银水“,只怕是遮人耳目罢了。” 全金水不动声色,依旧是淡淡说道“这名字本就是个符号,南大侠也不必过分看重。”他由“兄台”转而称呼“南大侠”,言语之中已露不快之意。 南燕楼故作不知,笑道“兄台腰悬长剑,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全金水冷笑一声道“南大侠对全某疑心甚重,直言就是,也不必旁敲侧击!” “说得好!”话声未已,一条大汉噔噔噔上得楼来,正是阴山四怪中的老四贺九。 全金水暗自冷笑“这厮们果然忍耐不住,这就寻上门来!”转身去往窗外,脸上镇定自若。 贺九满面笑容,客气说道“全相公,人生何处不相逢,嘿嘿,咱们这么快就见面,想来也是缘分!”他虽是笑容可掬,可“缘分”二字却说得甚重。 南燕楼见此人身材矮胖,戳在那里象扇门板,却是一脸弥勒佛模样,手拿一个金光灿灿的算盘,心中一怔,寻思道“人言阴山老四,笑容可掬,算盘在手,见利必得。想来便是此人。”双手一拱,说道“贺四爷,别来无恙?”贺九一怔“这厮是甚么人,如何识得我?”随即满脸堆笑道“请问这位官人做何生意,倒卖私盐,或是贩运丝绸?”这是他自家语言,“倒卖私盐”是指黑道,“贩运丝绸”则是指白道。南燕楼哪里明白,笑道“取笑了,在下南燕楼。” 贺九心中一凛“原来姓全的这厮约了南海一舟做帮手,难怪如此镇定。”当下打个哈哈,拱手道“久仰久仰。”转身对全金水说道“全相公既挂剑行走江湖,就是江湖中人,何必藏头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啊哈,听口音似乎是益州人,我想向官人询问一人,不知能否见告?” 全金水心中暗道“哼,这就要开门见山了!”当下不动声色,沉声道“不知贺四爷想要打听何人?” “啊哈,”贺九怪笑道“你岂止知道?你们还合伙做过生意。”说着,他把算盘一晃,又道“没想到,你虽是个雏儿,做生意却是把好手,明让暗争不做蚀本儿的生意,俺们五斗米硬是让你用鬼点子偷吃了一斗。”说到这,右手举起算盘一晃,只见上档珠子齐刷刷地靠在上框,左手食指虚指,上边一粒珠子落到中档,接着五指连发,凌空弹去,只听噼哩啪啦一阵声响,下档四粒珠子悬靠中档,那落到中档的珠子又回到原位。这一手干净利索,虽说是尺许内运功拨珠,但其内功也是十分高明。 全金水见他露了这手凌虚弹指功,心中冷笑,杀机顿生,暗骂道“死催的腌臜泼才,全某今夜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他素来不喜多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做事果断利索,决不拖泥带水。当下双眼一睁,铿锵说道“贺四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可正是你要寻的全江铭。那白衣秀士任秀是我杀的,如何了结,尽管划出道来!” “好,好,好!”贺九脸色大变,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是对方如此直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继而干笑一声道“全大爷敢作敢为,果然英雄了得!哼,我们跟踪你多日,这笔生意也该算算账了,看看你是赚还是赔!”他由“全相公”改称“全大爷”,实是心中忿恨,语存讥讽,丝毫无敬重之意。 这全金水正是益州兵变的二头领全江铭。甚么“金水”云云,不过是“江铭”二字各取一半反过来称之。任秀死后,全江铭父亲的盟弟孙坚曾言道“”农、鱼、樵、商、士“,人称阴山五怪,行踪诡秘,非正非邪,极为难缠,遇到他们定要谨慎小心。”又叮嘱道“除了任秀,余者四人尚无大的恶名。若是他们前来寻事,能化解则化解。”全江铭出川之时,暗忖阴山四怪早晚会来寻事,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他生性豪放,对贺九语存讥讽也不在意,哈哈笑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决不遮遮藏藏。即使你们不来寻我,全某也要去阴山会会四位英雄!” “哼哈,全大爷快人快语,胆量过人,佩服,佩服。今夜子时,咱们在城西小竹林里恭候大驾!”笑容可掬,却是语带恨意,贺九径自转身下楼去了。 “全兄豪气干云,光明磊落,出身来历端的不同寻常,原来是……”南燕楼见到游人惊异的目光,欲说又止。全江铭见状暗道“这位南兄为人谨慎,不想当众说破我的来历。不妨寻个僻静所在,试试他的口气。”便道“久闻洞庭风景如画,咱们且寻一叶扁舟游逛如何?”南燕楼心中会意,便点头应允。 洞庭湖在巴陵县西南。二人雇了一只小船,向湖心荡去。秋水盛涨,十月的洞庭湖装得满满的,几与湖岸平接。放眼望去,湖水极开朗也极涵浑,汪洋浩阔,水天一色。兀立于湖心的君山,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得秀美神秘。端的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疑乃声中,全江铭倚舷独啸,声音悠长苍劲,远远地传了开去。 等那啸声渐消,南燕楼说道“啸声苍凉劲拔,隐含杀气,可见兄台心事太重。”全江铭双眉紧戚,低声道“身系两代世仇,心事不得不重!”南燕楼道“兄台益州举事,朝廷已发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捉拿于你。你不怕我到官府告发么?”全江铭双眉一挑,反问道“久闻南海一舟侠肝义胆,这龌龊卑鄙之事,你做得来么?”南燕楼顿时肃然起敬,起身说道“兄台这般襟怀坦荡,开诚布公,实令兄弟汗颜。兄台放心,这”龌龊卑鄙“四字断不会安在兄弟身上。” 全江铭掬起一捧湖水用力洒去,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之恨,如同湖水,两代世仇,切齿莫忘!”南燕楼道“目下朝廷派出大内高手,四下找寻与你,兄台今后凡事要格外小心,最好不要吐露自己的真名实姓,若是让鹰爪孙撞上,那就……。” “哈哈哈哈……”全江铭一阵冷笑,傲然道“我视那鹰爪孙如同草齑,若是撞上,正好杀之祭剑!” 南燕楼眉头微 皱,心中隐隐担忧,寻思“你初涉江湖,怎知江湖险恶?那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名列天下五大奇人,更兼副都指挥使贾拟道、都虞侯王继忠也都非等闲之辈,此三人号称京城三大高手,端的不可小觑。”念及此,南燕楼小心劝道“江湖险恶,兄台万万大意不得!” 全江铭闻言不快,寻思“你是成名侠客,怎地如此胆小怕事?”双眼斜睨,冷冷说道“全某与宋庭有不共戴天之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南大侠放心,我全江铭决不会连累于你!” 南燕楼见他脸色冰冷,话带讥讽之意,不由摇头暗道“他年纪虽轻,性格却是恁地刚强直率。我若不分辨,只怕他就此误解。”当下凛然说道“兄台多疑了。我南燕楼也是堂堂七尺高的汉子,忠奸正邪,焉能不分?赵官家荒淫无道,腐败之极,寇准这般清官可谓凤毛麟角。不满兄台,家父也曾在朝为官,只因看不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愤然弃甲归田。临终前叮嘱小弟,凡我南家子弟,世代不许入朝为官。我南燕楼虽不会从事反叛朝廷之事,但也不会同朝廷同流合污,干那些出卖朋友的勾当!若言不由衷,让我死于刀剑之下!” “兄台也不必发此重誓,做人行事,但求心中无愧光明磊落也就是了。”全江铭见那天色渐晚,又道“兄弟今夜还要会会阴山四怪,实不能再陪兄台。莫怪莫怪!”当下泊船到岸,二人拱手告别。 南燕楼走了几步,忽地转身说道“兄台且慢,……”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全江铭见了不悦,寻思“这厮英气勃勃,素有侠义之名,怎地行事如此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眉头微戚,淡淡说道“兄台若无事,全某就告辞了!” 南燕楼也不计较,说道“兄弟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说?” 全江铭眉头一扬道“即是兄弟,有甚么当不当说!” 南燕楼笑道“兄台当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兄弟也就直言了。这阴山四怪行事诡异,武功高强,若是惹上了他们,不将你置之死地决不罢手。我虽未曾与他们照过面,却也不敢轻择其锋。久闻五怪武功怪异,老二姚兵天使一根鱼竿,人送绰号鱼见愁;老三池浩秋是个莽汉,使一柄精钢板斧,人送绰号疯魔樵夫;老四贺九精明干练,最不肯吃亏,使一把金算盘,江湖上都唤他见利必得;老五便是任秀,人唤白衣秀士。这四人都不打紧,唯有那老大姜子桑最是了得,使一杆大烟袋锅子,六十四路”轩辕笔法“端的非同小可,人送绰号神农怪。兄台今夜孤身赴约,实是凶险的很,莫若你我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全江铭哈哈笑道“南海一舟是成名大侠,全某虽是无名之辈,可也不想托庇于兄台的余荫之下。”笑容一收,慨然说道“不劳兄台费心。全某的三尺青锋久未发迹,四怪若是不知进退,正好借他们发个利市!” 南燕楼暗道“你忒也要强,竟将天下英雄看小了!”有心就此离去,却又实不忍心,踌躇再三,还是委婉说道“既然兄台不肯,小弟就不再插手。不过,阴山四怪虽非正派人物,但并无大的恶行。兄台切记,欲成大事,须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千万不可多方树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珍重,珍重!” 全江铭寻一家客店住下,吃过晚饭,倒头便睡。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之中,只见阴山四怪挥舞兵器破门而入。全江铭侧身闪过,心中怒道“你们也是成名人物,竟然学那下三滥偷袭我么?”当下掣出长剑也不答话,一招“三潭印月”,抖起三个碗大的剑花,只听哎哟几声,姚兵天、池浩秋和贺九扑通倒在了地上,大怪姜子桑怒火中烧,大声吼道“全江铭,你这个杀人魔头,我们阴山五怪与你无冤无仇,你起兵造反杀了任秀不算,还要赶尽杀绝。哼哼,你为了推翻朝廷,莫不成要把天下人全都杀绝么?哈哈,四个兄弟已死,我还活着做甚么,你连我一起杀了吧!”全江铭怒吼一声“挡我者死!”长剑挥出,姜子桑那颗头颅骨碌碌落在了地上。就在此时,只听窗棂被当当当敲了三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道“好徒儿,我教你武艺,是让你这滥杀无辜么?”全江铭吃了一惊,翻身坐了起来,脱口叫道“师父,是你老人家么?”及至听那窗外,远处传来了梆梆梆的打更声。全江铭定了定神,这才晓得刚才那一切是在做梦。忆及姜子桑梦中的那句怒吼“你为了推翻朝廷,莫不成要把天下人全都杀绝么?”全江铭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头突突直跳,想起出川时师父的叮嘱“起兵造反是为了天下百姓,杀人是无可奈何之事。行走江湖,要行侠仗义,决不可滥杀无辜。”念及此,不由一声轻叹“这幸亏是在梦里,若是当真杀了阴山四怪,只怕要受到师父的责怪。” 全江铭洗了把脸,头脑清醒了许多。推门出来,只见天空繁星点点,甚是明亮,不由轻叹一声道“说不得这阴山四怪当真杀不得,到时见机行事罢了!”当下从围墙上跃出,向城西小竹林疾奔而去。这座小竹林原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败落多年,四周甚是荒凉。此夜风清月明,朦胧月色之下,只见那竹叶纹丝不动,四周悄然无声,黑夜之中更显得神秘肃杀。全江铭艺高人胆大,几个起落,跃进竹林深处,只见迎面四个黑影席地而坐,动也不动,便如僵尸一般。全江铭看对方故作神秘,不由冷笑数声,朗声道“四怪大名鼎鼎,却这般装神弄鬼,可笑呀可笑!” 四怪直直立起,形成一个扇面,将全江铭围住。姜子桑猛抽一口,烟袋锅子里顿时火星四溅,黑夜之中,端的如鬼火一般。全江铭寻思“这厮本领最强,须是先折他的锐气。”当下讥讽道“双笔点八脉,天下威名扬。可惜姜大爷好不争气,使不了双笔,改用烟袋锅子,那双笔点八脉的功夫自然使不出来。” 姜子桑听了气的牙根疼。他刚出道时,双手使笔,这双笔点八脉的功夫当真是技压群雄。三十岁那年,他在黄山偶遇毒手鬼灵西漠沙,一言不合,恶斗起来。虽说他在西漠沙脊背上划了一道口子,但却被西漠沙一掌击中左臂。西漠沙以其“鬼灵剑法”和“赤焰七毒掌”名震江湖,那“赤焰七毒掌”更是天下最歹毒的掌法之一,如何练法人们并不得知,只知其歹毒无比,练成之后,手掌便带有七种剧毒,若是被他的毒掌击中,没有他的独门解药,二十四个时辰内必定毒发身亡,临死之际,要遭受烈焰炙烤般的痛苦。当年姜子桑为了保全性命,一咬牙将整个左臂硬生生砍了下来,又找名医调理,将养了大半年,这才死里逃生。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用双笔点八脉的功夫了。为了报仇,他用精钢打造了一杆三尺长的大烟袋,伴作农夫隐姓埋名,苦练武功长达十年之久。虽说不能双笔点八脉,但其一笔点四脉的功夫仍是名动江湖,而且功力大增,武功比断臂前增长了不少。待他重现江湖,一月内连挑一十八名高手(包括姚兵天、池浩秋、贺九、任秀)。他晓得,自己的武功增长了不少,却仍不是西漠沙的对手。这才和姚冰天等四人结为兄弟,闯出了阴山五怪的名头。及至后来,他们和西漠沙放对过两次,虽未落败,却也未讨得甚么便宜。这几年,他们走遍大江南北,四处打探西漠沙的动向,不知何故,那西漠沙竟不知去了哪里。 姜子桑忍痛断臂,不能再使双臂点八脉的绝妙武功,实是他一生最大的憾事。目下听了全江铭的嘲讽,心头怒火大起,也不见怎地动作,烟袋一晃,上点期门,下点血海。全江铭身子一晃,使出“飞雪凝霜”身法,在笔影交加之间,巧妙地躲了开去,口中大喝“且慢!”姜子桑跳出圈子喝道“害怕了么!”全江铭冷笑道“笑话,全某生来就不晓得甚么叫害怕!既要厮杀,须要先说清楚,这一么,你们可否晓得我杀任秀的缘由;第二么,你们最好一起上,省得许多麻烦。” 姜子 桑怪笑一声,说道“哼哼,你这厮叵耐无理。洒家也要说与你知,阴山五怪要杀谁就杀谁,从不讲甚么道理。老五遭你毒手,此仇非报不可!”贺九满脸堆笑道“嘿嘿嘿,嘻嘻嘻,全大爷,真让你说着了,咱们五怪一向是同进同退,从不讲甚么江湖规矩。嘿嘿,全大爷敢单挑我们四人,必有惊人之技,佩服,佩服,我们就依全大英雄所言,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由“全大爷”改称“全大英雄”实乃虚情假意。他在五怪之中为人精明,最爱算计,从不肯吃一点亏,这才得了见利必得的绰号。他见全江铭身法古怪,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暗忖老大武功虽强,只怕也不是人家对手。唯恐姜子桑刚愎自用,赌气与他单挑独斗,落一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才接过话茬,明捧实损,要逼全江铭以一对四。 “不妥,不妥。这厮逞英雄好汉,我们五怪的脸往哪搁?你是大英雄、大好汉,那我们岂不成了大狗熊、大草包了?不妥,不妥,千千个不妥,万万个不妥。”疯魔樵夫池浩秋秉性耿直,不似贺九生性奸猾。他平时自诩大英雄,真好汉,说过的话从不更改,宁死也不愿当大狗熊、大草包。他摇头晃脑反对,实则并非出于仁慈之心。 贺九心中恼火,暗骂“蠢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老三,你有所不知,这位全大英雄果真十分了得。”池浩秋吼道“他英雄?英雄个屁。没有大战三百合,缘何尊他为英雄。要我服他这也不难,须得胜得过咱手中的板斧!” 全江铭不喜罗嗦,见四怪咶噪不休,心中焦躁起来,大喝一声道“来来来,你们尽管一齐上,怕的不是好汉!” 半晌没开言的鱼见愁姚冰天慢腾腾地跨前几步,慢声细语嘣出四字“无奈,接招!”话音未落,鱼杆轻轻一抛,鱼钩直奔全江铭面门而来。 大凡使怪兵刃的人,武功路数也必怪异。姚冰天所使鱼竿并非一般竹竿制成,而是用深山中的野藤造就,好刀好剑也砍不断。他那鱼钩也非一个,而是五个,比寻常鱼钩大了许多。他在这奇特兵刃上耗费了三十多年的功夫,武功不在任秀之下。他知道今晚遇到了劲敌,当下不敢怠慢,抖擞精神,第一招便使出了成名绝技“五爪合击”,五个鱼钩形成圆形,分刺全江铭的太阳、人中、廉泉、眉心、华盖五处大穴。那鱼钩带有倒刺,若五处大穴有一处被他抓住,不死也要受重伤。全江铭看他说话慢声细雨,格外深沉,料他出手必定狠辣。可没想到,对方发动如此之快,一出手便是如此狠毒的招数。当下不及细想,提起一口真气向后跃去。姚冰天一招得手,焉肯放松?鱼杆横调,一招“鱼尾倒扫”,向全江铭拦腰扫去。全江铭见对方变招如此迅捷,不敢托大,长剑出鞘荡开了鱼杆的来势,接着欺身而进,一个盘旋,剑光如练,指到了姚冰天的胸口。姚冰天以为自己的绝招必然得手,没料到对方的剑法如此古怪,猝不及防,几乎给对方刺个正着。姚冰天急速后跃,饶是如此,上衣也被剑尖划了个口子。这还是全江铭未下毒手,用力恰倒好处,只想让其知难而退。否则,长剑只须往前一寸,姚冰天必定命丧黄泉。 高手厮杀,姚冰天已是输了一招,按说就应拱手退下。但姚冰天纵横江湖几十载,大小阵仗经过无数,近日败在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下,这口气焉能咽下?当下抖擞精神,又是一招“愿者上钩”,只见丝线带着鱼钩只在全江铭头上盘旋并不落下。这招实乃稳中求胜的招数,如是对方不明所以,用长剑去绞断鱼钩,正面就卖给了对方,姚冰天后续招数必定跟上,鱼杆一调,杆尾直刺对方,纵使武功高强也在劫难逃。 贺九见有机可乘,喝一声“并肩子上啊!”金算盘从后面砸来。池浩秋也大叫一声“吃我一斧!”板斧抡圆了劈头便剁。姜子桑却是大口抽烟,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一、巴蜀渔樵闲话,年少疏狂4 全江铭寻思“须是速战速决,若是姜子桑再加入战团,只怕要大费周折。”当下脚下轻移,避开了池浩秋的板斧;长剑反削,荡开了贺九的金算盘。却见那五个鱼钩如影随行,只在自己头上盘旋,料定对方必有后续手段,心中暗暗冷笑,竟是不退反进,长剑直刺对方膻中穴。姚冰天向左斜跨一步,忽地鱼杆一调,杆尾直奔全江铭下三路而去。全江铭不躲不闪,长剑下削,只听“叮叮当当”几声清脆的响声,将五个鱼钩尽数荡开。左手运用擒拿手法去抓鱼杆。姚冰天心中窃喜“看你如何躲避我的暗器?”右手按动机关,杆尾倏地飞出一束金针。这时杆尾距全江铭已是不到三尺,当真是凶险之极。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全江铭显示出他的高超功夫,左手握住杆尾,顺势一带,腾空而起,那金针纷纷从下方掠过。不待身子落下,手中长剑径去削对方右手。这一招唤做“双峰插云”,正是师传的“天竺剑法”中的第七个招数。险是险到了极处,却是巧妙之极。姚冰天正自得意,不料对方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若是用力夺杆,双手势必被对方长剑斫为两截,当下不及细想,急忙撤杆后跃。全江铭落地之时,脚步轻点,当真是快如旋风,左手疾探,已是点了池浩秋、贺九二人的穴道。口中喝一声“鱼杆虽好,不是全某之物。去也去也!”左手轻挥,那鱼杆径向姚冰天飞去。 姚冰天脸如死灰,沮丧之极,脑子一片混乱,对周围的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他出道以来,虽也曾打过败仗,却从未败的如此惨重。当年和姜子桑相斗,虽说输了,那也是在三百招开外,可今天未过五招便让对方将兵器夺去,实是无脸立足江湖。念及此,不仅大叫一声,右手急挥向脑顶拍去。 姜子桑看到姚冰天三人不到五招就败下阵来,实是大为惊诧,听了全江铭“去也去也”之类的话语,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见姚冰天意图自杀,不由大为焦急。那脑顶乃是人身五大死穴之一,眼见姚冰天用了十二成力道自击其脑,不由大急,飞身扑了过去,口中兀自叫道“老二,不可如此!”他距姚冰天有五丈之远,要救姚冰天实是万万不能。就在姚冰天举手自裁的电光石火之间,全江铭抛的鱼杆好似长了眼似的,杆尾正巧击在姚冰天右掌。这一抛力道恰倒好处,姚冰天感到鱼杆力道大的出奇,这一掌也就拍落不下,只好顺势将鱼杆抓在手里。就在此时,姜子桑恰好扑到,一把抱住姚冰天喝道“不可如此!”及至见他手握鱼杆,脸上迷惘之色已然消失,方自松了口气。姚冰天面带羞色说道“丢人!”姜子桑道“老二,咱们兄弟情重义深,焉能见你自寻短见?”池浩秋穴道被点,身子动弹不得,口中却能说话,大嘴一咧笑道“嘿,嘿,老二,你这下到鬼门关转了一遭,要不是姓全的这厮,咱们就来生再见了!要说老大救你,嘿,嘿,那可是大大地不妥。不过,咱们结拜时说过,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你死了,咱老三不也要去死么?”姜子桑喝道“老三,胡唚甚么!”池浩秋虽说恁般大胆鲠直,可对姜子桑却惧怕三分,当下做声不得,只是暗自嘟囔“我又没说甚么,这般发火做甚?” 姜子桑去解贺九二人穴道,左拍右点,兀自解不开来。心中尴尬,干笑两声说道“全大爷手段高明,佩服,佩服。洒家也要领教领教。”全江铭道“全某正要领教姜大爷一笔点四脉的绝技。不过可惜啊可惜!”姜子桑一愣,说道“可惜甚么?”全江铭正色道“可惜姜家双笔点八脉的功夫,你只能使出一半。”姜子桑怒道“你懂甚么,就这一半功夫,你也破解不得!”全江铭仰天长啸,慨然说道“我没有判官笔一样可以使出双笔点八脉的功夫。五十招内,我若是用别的招数赢你,那也算不得数!”抬头望天,长剑已是插回鞘里。 姜子桑如何能信,暗忖“莫说你是一双空手,就是有了判官笔,也决计使不出双笔点八脉的功夫。”想到这,沉声道“好,快人快语。如果你在五十招内用双笔点八脉的功夫赢了洒家,咱这梁子就此揭过!”烟袋一晃,左点“血囊”,右点“商曲”。 全江铭骈指如戟,在对方的笔影下,欺身而进,还了一招“神啸鬼惊”,左手指尖点姜子桑的天突穴,右手指尖点姜子桑的阳向穴。他用指代笔,使出的果然是姜家的“轩辕笔法”,而且正是姜子桑这一招的克星。 姜子桑吃了一惊“这厮果然邪门!”身子后纵,急忙变招,烟袋挥出,一招“风云雷电”,寒光点点,向全江铭“百汇穴”罩了下来。他虽然少了一条左臂,但凌厉之势丝毫不减。全江铭还了一招“晴空万里”,攻瑕抵隙,正是“风云雷电”的克星。 姜子桑心中一凛,不等这招“风云雷电”使老,烟袋一扬,已变做“孤舟飞渡”。全江铭顺势来了一招“中流击水”。姜子桑眼见对方这一招守的严密异常,不但将自己去路全部封住,而且显然还有极厉害后招。当即换成一招“蛟龙出水”。全江铭跟着使出“翻江倒海”。姜子桑经验丰富,临危不乱,当下变招,烟袋忽上忽下,连点全江铭四处大穴。这一招“雪原漫步”,点穴部位潇洒巧极,发挥了“轩辕笔法”的威力。 贺九在旁赞道“好笔法!” 全江铭双手连弹,还了一招“狂风劲舞”,正好又是对方招数的克星。茫茫雪原狂风大作,岂容你闲情漫步! 姜子桑越打越惊,暗道“邪门,邪门。这厮如何会使洒家的”轩辕笔法“?”不错,全江铭使得正是“轩辕笔法”。七十年前,全江铭恩师单思明,曾经会过姜子桑的父亲姜正鸿。那时,姜正鸿正当壮年,以双笔点八脉的绝技威震武林。单思明刚出道不久,和姜正鸿打成平手。后来,他仔细琢磨姜正鸿的点穴绝技,这才把他打败。不过,此事在武林中很少有人知晓。姜正鸿以此为奇耻大辱,从未告诉别人,连他的儿子姜子桑也不晓得。 全江铭边打边讲,不断指出对方的破绽。这些破绽,实际上是姜子桑由于断臂而力不能达的地方。如那“三花盖顶”一招,他知道是要在点对方的华盖穴、太阳穴和天突穴的同时,还要虚点对方的人中、血藏、会阴三处穴道,以扰敌人的视线。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双手齐发,他少了左臂焉能做到? 不过,尽管是他力所不达之处,但全江铭对他的“轩辕笔法”,洞若观火,剖析精微,却也令他由衷佩服。他在一片茫然之后,暗忖今日难免一败,再打下去,只有徒增羞辱而已。然而,他是江湖上成名人物,焉能甘心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厮?正在苦苦思索,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池浩秋喝道“全江铭,现在已是四十七招,三招之内,你若使不出双笔点八脉的功夫,那就是你输了。” 全江铭喝道“多亏你提醒我,否则倒让姜大爷找了便宜去!”说着,揉身而上,骈指如戟,上下翻飞,连袭对方任督二脉。姜子桑百忙中还了一招,纵身向后跃去。贺九在旁叫道“四十八招,四十九招……。”全江铭猛地欺身而进,来了个“二龙戏珠”,姜子桑刚要躲避,全江铭凌空跃起,脚上头下,左手点了姜子桑的督脉、任脉、冲脉、凤尾四个穴道,右手点了他的阴矫、阳矫、阴维、阳维四个穴道。这正是双笔点八脉的绝妙功夫! 姜子桑八脉被点,哪里动弹得了?池浩秋怒道“全江铭,老大赢你不得,砍柴的就更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你随便。只是要点拨你一句,你要是杀了老大,咱砍柴的也不能独活!”贺九也喝道“姓全的,咱们弟兄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决不皱眉头一下,你给贺九爷来个痛快!” 全江铭寻思“这四人直是如此义气,却是下手不得,这可怎生是好?”猛然间,忽地想起南燕楼临别时的叮咛“兄台切记,欲成大事,须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千万不可多方树敌”思之再三,心中暗道 “罢了,这厮们也并非歹人,又是如此义气,放他们去吧!”上前随手拍了几下,将姜子桑被封穴道尽数解开,哈哈笑道“承让,承让。”顺手一带,又将贺九二人穴道解开。 姜子桑面如死灰,一言不发。池浩秋、姚冰天、贺九各执兵器就要动手,姜子桑脸色铁青,右手一摆说道“全大爷果然了得,洒家说话算话,老五这段梁子就此揭过。”说着仰天长叹道“唉,老五啊,老五,老大技不如人,只好委屈你了。唉,此后江湖上再没有阴山五怪这个名号了,只有阴山四怪,阴山四怪,嘿嘿嘿,唉……全大爷,洒家技不如人,可这羞辱之仇不敢忘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自当讨教!”说完扭头便走。 全江铭正欲离去,忽闻竹叶摇曳之声,大喝一声道“何人窥伺在下!”只听竹林深处有人赞道“好一个风尘侠士!”话声未已,只见南燕楼飘然走了出来。 原来,南燕楼昨日与全江铭别后,心中甚是放心不下。他对全江铭的武功不了解,又知阴山四怪武功怪异,心狠手辣,担心全江铭有个闪失,遭了四怪的毒手。他和全江铭一见如故,甚是投缘,有心结交这位朋友,这才暗藏竹林,静观其变。及至看到全江铭巧降四怪,心中着实佩服。看看四怪离去,这才出来相会。 全江铭心中寻思“南海一舟虽是婆婆妈妈,却不失古道热肠。这份情意当真难得!”当下哈哈笑道“兄台想来是不放心兄弟,要来助拳么?”此话问得直率,颇有调侃之意。 南燕楼故作不知,笑道“好友易得,知己难求。我与兄台虽是萍水相逢,但却是小弟生平遇见的第一个性情相投之人。若是匆匆别去,岂不失之交臂,倒令小弟遗憾终生了。兄台年纪不大,却豪气干云,想那四怪纵横江湖,很少受挫,没承想今日铩羽而归。兄台的武功在武林年轻一代中可谓是凤毛麟角。兄弟方才大饱眼福,受益匪浅。” 全江铭暗叫一声“惭愧,若不是想起这位南兄的话,依着我的旧日习性,即使不杀他们,也要在他们身上留点记号。” “哦,不仅如此。”南燕楼接着道“兄台能制四怪于死地,却不赶净杀绝,这份气度当真如大江大川,非是常人能及,正应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 全江铭喟然叹道“惭愧,全某剑上已沾满鲜血,心中虽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顿了顿凛然说道“兄台一片苦心,兄弟记下就是。从此之后,全某绝不妄杀无辜,只杀大奸大恶之人!” 南燕楼听罢感慨万千,说道“诛杀奸邪,便是行侠!能交你这样的朋友,我南燕楼真是三生有幸,若蒙不弃,咱们就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全江铭欣然说道“兄台之言,正合我意。” 南燕楼道“这里没有香烛,且到城里寻去。”全江铭哈哈笑道“只要心诚意切,不耐烦甚么香烛礼节。”当下二人论及年龄,南燕楼二十有四为兄,全江铭二十为弟。二人撮土为香,拜了八拜,结为异姓兄弟。 此时已是晨光熹微。全江铭道“兄弟这次沿长江而下,欲往东京看望上辈之交,不知哥哥前往何处?”南燕楼道“哥哥乃江湖漂泊之人,本无行止。这次出来欲往杭州一游。” 全江铭道“哥哥何不与我同舟东下,到金陵再作分手。一路之上,咱们饮酒作诗,谈古论今,岂不畅快?”南燕楼喜道“那好极了,我也不愿就此和兄弟分手。” 二人到酒肆沽了十斤酒、五斤牛肉,十几个肉包子,一同来到江边,登上一艘客船。二人在舱板上席地而坐,边饮边谈。三杯酒落肚,南燕楼开口道“兄弟和四怪厮打时,所用的步伐甚是高明,好似江湖中传说的”飞雪凝霜“,不知兄弟是哪位前辈的传人?”全江铭略一沉吟,答道“家师是峨嵋卧云观道长单思明。”他看南燕露面有不解之色又道“家师出家前乃是和绿袍神枭笪一簧齐名的风云奇侠欧阳天抒。” “哦,兄弟原来是风云奇侠的传人。想那当年,欧阳前辈以其轻功、剑术、内功冠绝武林,和笪一簧并驾齐驱,人称南欧阳,北一簧,不想出家当了道人。哦,哥哥有一句话,不知是否当问?”全江铭道“哥哥请讲。”南燕楼寻思片刻,说道“欧阳前辈的成名兵器,就是那把独一无二的龙吟虎啸双阳剑,不知是否传给了兄弟?”全江铭道“这次乘船出川,只听那川西邱师白说甚么,先父当年曾用过这把宝剑,后来不知所终。还说甚么,闪电追风明月刀惊现江湖云云。惭愧,此前有关宝剑宝刀之事,从未听恩师提及过。” 南燕楼心里寻思“宝剑宝刀,有德者据之。想是欧阳前辈怕你杀心太重,此时不愿交付与你。”心念及此,却不愿明说,只是含糊说道“神器锋利,须是有德人据之,方可造福武林。若是徒逞神器之利一味杀戮,只怕反要遭神器报应。既然那明月刀已惊现江湖,不知在何人手里?” 全江铭一怔,随即说道“据川西邱师白所言,那明月刀在一个唤做独孤行客的后生手里。这厮三招便削断了淮北大侠郑天的兵器,并声言八月二十六要去取郑天的首级。” 南燕楼惊道“郑老英雄侠名素著,武功也极为了得,怎地挡不住那厮三招。以此看来,那明月刀当真是惊世骇俗。”顿了顿又道“兄弟,哥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兄弟能否答应?” 全江铭慨然道“哥哥只管吩咐,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也在所不辞!” 南燕楼道“我虽未与郑老英雄谋过面,却也听说他仗义疏财,是条响当当的汉子。那厮既然找郑老英雄的晦气,想来不是甚么好鸟。哥哥烦请兄弟去那郑家庄走一遭,去助郑老英雄一臂之力。独孤行客那厮若是穷凶极恶之辈,兄弟不妨将他除了,免得他倚仗明月刀危害武林。” 全江铭道“哥哥不与兄弟同去么?” 南燕楼叹息道“哥哥原本非去不可,只是有一个极重要约会要去杭州,实在分不开身。”说罢,转身去望那滚滚江水,眼中露出郁郁之情。 全江铭甚是愕然,说道“哥哥有甚么为难之事?”南燕楼苦笑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兄弟以后自知。”沉默良久,忽地扭转话题问道“江铭兄弟,你与四怪厮杀时,那套剑法便是”风云九剑“么?” 全江铭道“哥哥有所不知,兄弟使得是”天竺剑法“,是由”风云九剑“演变而来。没想到,两套剑法的演变,却含着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天竺剑法”是欧阳天抒昔年所创。六十多年前,欧阳天抒坠入情网不能自拔,可又得不到心爱的人,故而心灰意冷,隐迹到杭州天竺寺内。闲暇无事,遍游西湖美景。景色绮丽更增无限惆怅,想起和心上人杜鹃初次相逢,便是在这西湖之中。景物犹存,佳人杳茫,真是说不完的愁绪,道不完的苦恼。为抒发思念之情,便将西湖诸般风景,融进自己的成名剑法“风云九剑”之中,创出了一套惊世骇俗的剑法―—“天竺剑法”。这套剑法依然是九个招式,全用西湖诸景命名。起手式是“平湖秋月”,依次是“断桥残雪”、“曲院风荷”、“花港观鱼”、“柳浪闻莺”、“三潭印月”、“双峰插云”、“雷峰夕照”、“南屏晚钟”。只是每一招又增加了九种变化,共是九九八十一招。这套剑法大成之后,欧阳天抒便离开天竺山,重入江湖,一方面是试试这套剑法的威力,另一方面是要寻找杜鹃。这套剑法一现江湖,就令黑白两道各路群豪,闻之心惊,但杜鹃却始终没有找到。这天,欧阳天抒在泰山遇到了笪一簧。笪一簧和欧阳天抒原是一对好友,两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双方互相钦佩。后来,两人遇到了杜鹃。笪一簧对杜鹃一见钟情,杜鹃却是喜欢欧阳天抒。那时欧阳天抒醉心武学,哪里明白杜鹃的一片真心。杜鹃却痴心不 改,对他关怀备至。笪一簧心中妒火大盛,竟与欧阳天抒反目为仇,厮杀起来。欧阳天抒隐居西湖天竺山后,静心细想,心中已是大悔,这次重现江湖,就是为了寻找杜鹃。没承想,杜鹃没找到,竟在泰山遇到笪一簧。虽然二人分手三年,但仇意更深。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语不合又厮打起来。欧阳天抒使出“天竺剑法”,每使一招便解释,这招为甚么叫“平湖秋月”,这招又缘何叫“曲院风荷”,把笪一簧气的哇哇大叫。绿玉杖一晃,倏地变招。每使一招也解释一下,这招为甚叫“子规声声”,那一招又缘何叫“鸟儿答谢”。原来,这三年间,笪一簧也创了一套杖法,叫做“观音普照”,以表达对杜鹃的爱意。两人边打边斗嘴,几乎处于疯魔状态。两人斗了三天三夜,兀自难分胜败,直到筋疲力尽,方自罢手。此后,欧阳天抒更加心灰意冷,一气之下,跑到峨眉山出家为道,自称单思明。笪一簧也从此在江湖上失去了踪影。 全江铭说罢,轻叹一声道“这套”天竺剑法“,兄弟练得非常熟练,可家师总说,你年轻识浅,难以体验其中奥妙。我对此困惑不解,多次询问师父,可家师只是说,多知无益。待你闯荡江湖后,自会明白。去秋在益州城里,闲暇无事,孙二叔讲起师父的往事,我这才晓得原来这套”天竺剑法“竟是家师的情思所系。哥哥,这情物端的有如此大的诱惑力么?” 南燕楼苦笑一声没有作答,心中暗道“唉,你哪里晓得,这情物乃是天地间第一大诱惑,我也正因此自受煎熬。你初闯江湖,尚未接触世间的风流韵事,这其中的魔力焉能知晓?再说你身负重任,情物之事多知无益。”念及此,摇头说道“哥哥涉世不深,这其中的关节我也不甚了解。唉,这情情物物最坏大事,你身负世仇,还是莫让情物分心最好。” 全江铭正色说道“哥哥放心,兄弟身负三代血仇,哪有闲情去惹甚么情情物物。兄弟一门心思就是要向宋庭讨还血债。实不相满,兄弟前往东京,就是要刺杀真宗赵恒,以祭在天列祖列宗。” 南燕楼吃了一惊,盯着全江铭吃吃说道“以、以你一人之力,要独闯皇宫,岂不是以卵击石?此事万万不可,还需三思而行。” 全江铭慨然道“纵使独木难支,也要尽力为之,否则于心不安!” 南燕楼沉吟片刻道“兄弟的心情哥哥岂能不知?哥哥有一句肺腑之言,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兄弟愿听否?” 全江铭道“哥哥但说不妨。” “好。”南燕楼说道“有仇不报枉为男,情同此情,理同此理。可你想过没有,宋太祖太宗都已死去,真宗那时尚小,如果父债子还,这怨怨相报何时了?你杀了真宗,可又有一个新皇帝继位;你推翻了宋庭恢复大蜀,赵家后人岂能干休?势必要举事图复国之业。如此循环往复,征战连年,倒霉的终究是百姓,这样的怨怨相报又有多大价值?” “你说甚么?”全江铭霍地站起,两只眼似要冒出火,厉声喝道“你竟要我放弃世仇么?”双拳紧握,格格作响。 南燕楼眼皮一撩,慢慢说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兄弟枉有大的胸怀,听不得半点不同声音么?” 全江铭昂然说道“荆轲刺秦,何等壮举,纵然不成,也会流芳百世。兄弟当倾心效仿,以消我心头之恨!” 南燕楼冷笑道“好一个荆轲刺秦!若是当年赢政被刺,哪来今日的一统中国?你再想想,是天下人事大,还是一家一户事大?怨怨相报何时了,你想过其中的道理么!” “是天下人事大,还是一家一户事大?”这个道理他自然晓得,可这“怨怨相报何时了”七个字却是第一次听说。他益州举事,就是抱着“血世仇,救天下”之志向。但血世仇就真的能救天下么?这其中缘由他却始终没有想过。此刻他陷入了迷惘。望着一泻千里的江水,他心中烦躁不安,不由得抬手抚胸。倏地,他摸到了怀中的血书,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热血又涌动起来。死去的亲人仿佛在向他招手,“报世仇”、“复大业”的念头又占据了他的心胸。他转身凄惨一笑,说道“哥哥所言想来也有道理,怎奈我与宋庭仇深似海,此仇不报心总不甘,兄弟不拖累哥哥就是了。” 南燕楼听了摇头一笑,知道要打消全江铭复仇的念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便道“你我是结义兄弟,定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哥虽不赞成兄弟的做法,只是为了你的前程考虑。若是兄弟有难,哥哥岂能袖手旁观,定当鼎立相助。只是哥哥有句话还要问你,一个侠客最高的境界是甚么,难道就是杀人么?你不必急于回答,慢慢思索也就是了。” 此后几日,全江铭总是面色凝重,很少说上几句话,只是盯着那滔滔的江水。南燕楼也不去打搅他,每日自去与船家说话,好让他静心细想。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 儿女初弄情1 这一日,船到金陵,全江铭道“哥哥前往杭州去会故人,自是顺流而下。兄弟要去东京干事,这就登岸北行。”南燕楼心中一动“瞧他面色,心中复仇之念仍是大盛,莫若让他在金陵逗留几日,拖一时也是好的。”当下说道“这金陵山川绮丽,龙蟠虎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兄弟去东京干事也不急在一时,何不在金陵少歇几日,去那莫愁湖和台城一游,倒也有趣。”全江铭心中明白,寻思道“南大哥是想让我在金陵静思几日,却不便直说。也罢,久闻莫愁湖和台城盛名,歇上一两日倒也使得。”念及此,含糊应道“就依哥哥之意,兄弟这就上岸去了。”南燕楼拉住全江铭的手,说道“一路小心在意,万万不可鲁莽行事。天可怜见,咱们兄弟自有相见之日!”眼眶湿润,实是不忍就此分手。 全江铭上得岸来,找个客店住下,向店小二询问清去莫愁湖和台城的路径,便早早歇息。翌日起来,便按店小二所指路径向莫愁湖寻去。 莫愁湖坐落在水西门外,虽然周长只有十里,但山水园林别具一格,是公认的“金陵第一名胜”。全江铭步入园门,绕过朱红曲廊,径自到了古色古香的荷花厅,只见一池碧水,簇拥着一尊汉白玉雕塑的莫愁女像,清秀隽美,含情脉脉,亭亭玉立。全江铭嗟叹一番,沿湖信步走去,忽闻铮铮弹琴之声,时高时低,若隐若现。初时,他以为是流水声,也不怎么留心去听。待他绕过一片竹林,那琴声忽地又起,原来真的有人弹琴,并非流水声响。 全江铭心道“何人有此雅兴,清早在此弹琴?”寻声觅迹,沿湖一路走去,却见湖边有一木楼,高悬一幅匾额,上书“胜棋楼”三个大字,琴声正是从楼中传出。全江铭拾阶而上,就见室内红木几椅,中间放着一张棋桌,桌旁一人正在抚琴。全江铭原本暗忖此人必是个三缕长须的隐士,谁知却是个少年,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上两岁。当下不便打扰,背转身去看那园内景色。 全江铭恩师单思明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文采斐人,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对古琴之道,全江铭虽未有恩师的造诣,却也是妙解音律。只听那琴声渐弹渐高,琴音之中透着杀伐之气。全江铭心中一颤“只道我一人仇深似海,谁料此人也是煞气甚重。”蓦地又想起南燕楼的话“侠客的最高境界是甚么,难道就是杀人么?”这几日他苦苦思索,仍是不得其解。心中所想,不由脱口说道“不是杀人,又是甚么?” 琴声戛然而止。那少年瞥了全江铭一眼,推琴而起,转过脸来愠道“知我琴音,必是解人,愿听雅奏!”话虽客气,却带有一股冷意。 全江铭转身观看,见那少年头上绾着鹅梨角儿,一条葱绿色绢帕裹着。一张俏脸细腻白嫩,双眉细长弯弯,却用黑颜色描粗。全江铭心中喝彩道“好一个美少年!”他生性豪放,踅转身,大马金刀坐了下来,见这琴虽然色泽暗淡,却是古质斑斓。当下连声赞道“好琴,好琴,这张琴只怕有五百年历史。” 那少年眼珠一转,喝彩道“好眼力!再猜猜看,这张琴出自哪朝哪代?” 全江铭寻思“既然有五百年历史,也就不难算出哪朝哪代。”默默一想,说道“只是出自北魏太和年间。” 那少年诡异笑道“算你识货。” 全江铭道“惭愧,小可不过胡乱一猜,竟是误打误撞。” 那少年噗嗤笑道“说你个儿大,你就冒充金刚,好不害羞!” 全江铭愕然道“你不是也承认这张琴有五百年历史么?” 那少年得意地笑道“不如此怎能擒住呆鸟!我这招有个名堂,唤做”欲擒故纵“之计。实不相瞒,这张琴出自贞观年间,距今不过三百七十年。” 全江铭顿觉沮丧,暗道“这厮年纪轻轻,竟如此喜欢算计人。早知如此,也不必与他搭话。”念及此,转身欲走。 “不认输就走么?”那少年喝道。 全江铭哈哈笑道“认输便认输,却又怎地!” 那少年道“不待怎地,只要你弹上一曲。” 全江铭心中好笑,寻思“他只道我不识这张琴的年代,就故意难为与我。也罢,你的琴技虽好,却也高不过我去,只是一时间不知弹甚么是好。”踌躇片刻,脑海中忽地映出南燕楼的身影,心中叹道“我与南大哥萍水相逢,相交不过数日,他却坦诚相待,推心置腹,这般知己,当真是可遇不可求。”心中感叹,不由想起一首汉代古诗,当下一拨琴弦,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琴声忽高忽低,恰似行云流水,弹到急处,全江铭引吭高歌道: 不惜歌者苦, 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 奋翅起高飞。 他弹奏的这首汉代古诗,前两句是说,我不怜惜歌者的悲苦,只是为她不被人理解而深感伤痛。而“但伤知音稀”的一个伤字,透露出听者本人知音难遇的无限感慨。后两句是说,愿我们变作一对鸿鹄展翅高飞。这两句表现了听者对歌者的理解和同情,以及自己在偶遇知音时的激动心情。琴音歌声,悲壮豪迈,与那少年所奏的苍凉沉闷之音大异其趣,却也是异曲同工。 那少年听的呆了。过了一会儿,忽地讥笑道“你这琴弹的实在是马马虎虎,小可家乡的六岁顽童也弹得来。琴技虽差,却要尽显心中之志,你这人当真迂腐可笑!” 全江铭心中不悦,寻思道“你这厮好没来由,咱们素不相识,却是讥讽连连,处处占据上风。”转而又思“我有多少大事要做,何必与他掺杂不清,走开就是!”他生性豁达大度,当下也不计较,把琴一推,说道“得罪!”转身便走。 “你这厮胸怀恁地狭窄,不留名姓便走么?”那少年在后面说道。 全江铭心中恼道“你就是朝廷鹰犬我也不惧,告诉你姓名又有何妨!”转身哈哈笑道“在下全江铭,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少年一怔“这厮原来是益州兵变的首领,难怪英气勃勃,豪放坦荡。”念及此,面颊一红,心中已有三分欢喜,口中却冷冰冰说道“咱们萍水相逢,你却问人家姓名,真是好没道理。早知如此,也不必与你多费口舌!说罢,将琴装进琴套,径直下楼去了。 全江铭吃了个闭门羹,顿时气往上涌,寻思道“这厮恁地不讲道理,你先问我名姓,反过来又折辱于我,真是好生没趣!”心中沮丧,游兴大减,说一声“看这鸟什子做甚,莫若去台城一游,去去这心中晦气!” 台城在金陵鸡鸣山山南,本是三国时代吴国的后花园,东晋成帝时改建。从东晋到南朝结束,这里一直是朝廷台省(中央政府)和皇宫所在地,既是政治枢纽,又是帝王荒淫享乐的场所。时过境迁,风云变幻,昔日繁华的台城,已是“万户千门成野草”荒落不堪了,平时很少有游人到此。全江铭大踏步走将进去,行了一程,只见残墙断垣,一片荒凉,心里不由感慨万千,随口吟道: 江雨菲菲江草齐, 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 依旧烟笼十里堤。 语声未已,忽听有人喝彩道“好一首吊古名诗,此情此景,吟诵此诗正是再合适不过!” 全江铭转身望去,只见一位少年公子,约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目俊美,潇洒闲雅,气宇轩昂,身着淡蓝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也喝一声彩道“好一个俊美人物!” 那少年近前说道“金陵自古名城,极负名胜之地,兄台独游此处,胸中必有远大抱负。” 全江铭心中连呼奇怪,寻思“我要独寻清净,却又连遇这般不尴不尬之人,当真晦气。”心中不快,却又不便转身离去,淡淡说 道“兄台自信知我独游台城的用意,请道其详。” “好!”那少年点头道“我就从兄台吟诵的这首诗说起。这是唐朝韦庄凭吊六朝古迹的诗,第一句没有正面描绘台城,而是着意渲染氛围。江南的春雨,细而且密。在霏霏雨丝中,四望迷蒙,如烟笼罩,给人以如梦如幻的感觉。”他顿了一顿又道“”六朝如梦鸟空啼“是说,鸟啼草绿,春色常在,而曾经叱咤台城的六朝王侯,却早已成为历史上来去匆匆的过客,豪华壮丽的台城,也成了人们凭吊的历史遗迹。从东吴到陈,三百多年间,六个短促的王朝一个个被诸强所代替,变换之速,如梦如幻,只有不解人世沧桑、历史兴衰的鸟儿。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六 儿女初弄情 全江铭听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解说的丝毫不差,而且就解诗道破自己的心事,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暗忖:“他能道破我的心事,又独自到台城游逛,莫不是和我有相同抱负之人?”于是爽朗一笑,说道:“兄台嘘枯吹生,满腹经纶,小弟佩服之极。兄台不仅深知我心,想必和小弟一样,否则,兄台为甚独游台城呢?” “哈哈哈,兄台果是悟人,你我相逢实乃天意!小弟李兴周,就在这金陵城中居住。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全江铭心中一凛:“孙二叔曾言道:‘金陵李家神秘之极,素不与江湖人物往来,其武功自成一家,孰高孰低,无人晓得。’既然相遇,莫若与他切磋武功也是好的。”双手一拱,说道:“小弟全江铭。今天得遇兄台,实乃三生有幸。” 李兴周心中暗笑:“我派人跟踪你久矣,你的行踪皆在我掌握之中。你杀穆统,诛任秀,力降阴山四怪,我尽皆知晓,只是这般人不足道哉,且试你一试,瞧你武艺如何?”当下也不道破,颔首笑道:“在此地此情此景中,若挥剑起舞,更能抒发胸中豪气,不知兄台愿否?” 全江铭豪气顿生,说道:“兄台既然喜欢观赏舞剑,想必是舞剑的大行家,我就自不量力舞上一套,请兄台多多指教。”言罢捏个剑诀,长剑迎空一闪,顿时银光匝地,紫电盘空,剑花错落,剑气纵横。 李兴周赞个“好”字,叫道:“一人独舞,岂不寂寞难耐!”拔剑在手,虚晃一下,一招“明月当空”向全江铭刺来。 全江铭出道以来,尚未遇到对手。任秀、姜子桑等人,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与他相比仍是差着一大截。今日听得李兴周要和自己印证武功,正中下怀,当下举剑格开,斜身还招。 李兴周一个陀螺旋转,躲开剑势,身形极是潇洒飘逸。全江铭刚赞了个“好”字,就见李兴周长剑一挥,一道雪亮的剑光径直向自己刺来。那剑尖左右摆动,夭矫若龙,令人不可捉摸。全江铭看他这招极为怪异,暗忖:“不论你剑尖刺左还是刺右,我只顺势封格出去就是了。”于是,使出五成功力举剑一格,只听“当”的一声,他非但没有把对方的剑势格出去,自己的长剑反被对方荡了开去。全江铭一惊,暗道:“他的功力比我的还深?”其实并非如此,实是全江铭金陵李家剑法不了解之故。这招“无综幻影”乃是李家剑法的精奥。若是他的剑势是由左向右,你顺势由右向左封格,定能荡开对方的长剑。但全江铭举剑格出之际,正好是对方剑势由左向右划过,再从右向左划来之时,全江铭格了半招空,这才被对方将长剑荡开。 高手过招,有不得半点疏忽。全江铭长剑被人荡开,等于是门户大开。李兴周剑尖一抖,闪电般刺向全江铭左肩。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全江铭临危不乱,长剑一挥,便荡开了对方的长剑,双足一点向后跃去,登时化解了对方的招数。这一招使罢,二人同声叫了个“好”字。全江铭是赞对方招数精妙,李兴周则是感叹全江铭躲得巧妙。 全江铭心道:“这位李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竟有如此精妙的武功,实是我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当下抖擞精神,右腕一抖,“刷”地一剑虚刺过去。这一招正是天竺剑法中的招数“三潭印月”,剑到中途,忽地飞出海碗大三朵剑花,去势陡急。两朵剑花分袭左右,使你无法向两旁闪出;中间一朵剑花由下而上,直逼面门。李兴周微微一笑,一招“满天风雨”护住全身。不料,全江铭长剑一抖,划出一道银光,手腕再振,长剑嗡嗡有声,剑尖爆出百十点寒光,飞洒如雨,去势更快,一下笼罩住李兴周全身要穴。李兴周没想到全江铭一招未尽后招又至,这一下猝不及防,危机之中来不及细想,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长剑急抡护住下身。饶是如此,却也惊出一身冷汗,暗忖:“这是印证无功,若是敌我相斗,他趁我身子悬空,长剑一挥,我的双腿焉能保全?” 他这里兀自吃惊,全江铭也是赞叹不已,心道:“这位李兄看来是久临大敌,在间不容发之际,还能还招克敌,果然是当世一等一的剑士。” 经过一番拚斗,二人均知对方了得。当下打起精神,将生平所学尽数施展出来,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李兴周出招迅猛,动如脱兔;全江铭端凝如山,法度严谨。斗到二百余招以后,全江铭甚感酣快淋漓,只觉今日之斗实是生平一大快事,心中顿生惺惺相惜之情。待斗到二百九十九招,李兴周一招“暗香疏影”,剑势若有若无地斜削过来。全江铭赞一声“好剑法”,长剑一立,双剑相交,只听“叮当”一声,二人双双后跃,齐声笑道:“兄台剑法果然高明!痛快,痛快,哈哈哈哈!” 李兴周心中暗道:“这厮武功端的精妙如斯,胜我一筹。若是与我同心同德,倒是我图复大业的左膀右臂。若是不能为我所用,莫若早早除之。”念及此,故作动情状说道:“你我甚是投缘,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如何?”言语诚挚,显得情意切切。 全江铭闻言一怔:“久闻金陵李家不喜与外人结交,缘何对我情有独钟?”有心推辞,却见李兴周情真意切,这个“不”字便说不口。 李兴周见状长叹一声道:“全兄弟武功高明,学问渊博,我李兴周自是高攀不上。罢罢罢,早知如此,也不必自讨没趣!”神情黯然,转身欲走。 全江铭心中暗叫道:“惭愧,这位李兄当真是性情中人,我踌躇犹豫,倒显得小气了。”念及此,欣然说道:“且慢!小弟何德何能,竟让兄台如此垂青,我是非和你结交不可。小弟今年二十,不知兄台年长几何?”李兴周喜极泣道:“好兄弟,真难为你了!哥哥二十有七,痴长几岁,就叫你一声兄弟了。”当下二人撮土为香,对天盟誓。全江铭说道:“苍天在上,黄土作证,今日我和李兴周结为兄弟,同心同德,匡扶正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言,死于刀剑之下。” 李兴周心中暗道:“该死,这般毒誓如何发得?若是违背此言便死于刀剑之下,我还能图复大业么?”稍作沉吟,朗声说道:“苍天在上,黄土作证,今日我和全江铭结为兄弟,同心同德,匡扶正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言,甘愿刺瞎双眼,堕入空门。”心中却是窃喜:“刺瞎双眼还能堕入空门么?如此糊弄他就是了,也不必当真。” 此时天近正午,李兴周道:“哥哥家住金陵,请移步寒舍,盘桓几天如何?”全江铭性情洒脱,便道:“那好极了,兄弟有好多话要和哥哥聊聊。”心中暗道:“南大哥若是晓得我与李大哥结拜,不知有多高兴!” 李兴周家住金陵水西门正花巷,虽然不在闹市,却也不甚偏僻。其府上房舍甚多,占了大半个巷子,正面一排九间门楼,大门前蹲着一对比人还高的汉白玉石狮,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李兴周引全江铭来到中厅,刚刚落座,就见三条大汉鱼贯而进,年纪都在四旬开外。三人走到李兴周面前施礼道:“公子回来了!”李兴周笑道:“今天我在台城结交了一位异姓兄弟,他就是我常与你们念叨的全江铭全少侠。他少年有为,武功高强,今天我可是领教了,放眼武林,除了几位前辈高人,恐怕无人能忘其项背。” 那三人朝全江铭唱个肥诺,齐声道:“小的拜见全少侠。”全江铭站起答礼道:“不敢,哥哥赞誉过甚,还望三位好汉多多指教。” 李兴周指着中间的汉子说道:“这是梁渊。”一指左边的汉子道:“他叫湛光。”又一指右边的汉子道:“这是向河。他们都是跟随先父多年的旧人。”全江铭见梁渊三人个个目露精光,太阳穴鼓起,想来武功定然不弱,心里暗暗称奇。 当下梁 渊招呼下人安置酒席,李兴周坐了主位,全江铭坐了客位,梁渊三人末座相陪。 酒过三巡,李兴周开口道:“实不相瞒,兄弟大名哥哥早已知晓,益州兵变失败后,就听不到你的消息,今日相会真乃大慰平生,来,干一杯!” 全江铭疑道:“兄弟初涉江湖,乃一无名之辈,哥哥……。” 李兴周笑道:“哥哥虽是闭门家中坐,但胸有大志,天下之事,哥哥是应知尽知。就说兄弟的师承来历,哥哥早已知晓,若非如此,你我焉能轻易结交?”李兴周看全江铭面露疑色,长叹一口气说道:“你要推翻宋庭,图某大业,这和哥哥是不谋而合。你我所图之事危险之极,若让鹰爪孙知道那还了得,必须谨慎从事。” 全江铭问道:“莫非哥哥也和朝廷有甚过节?” 李兴周咬牙切齿地道:“过节?我李家和宋庭仇深似海,焉是‘过节’两字所能言及。” 原来,李兴周乃是大周李重进之孙。李重进系周太祖郭威外甥,周末任淮南节度使,镇守扬州。后来,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武力谋篡了周家天下。李重进闻之痛哭流涕,暗中整军备武,以图报仇,并派亲吏翟守珣往潞州联盟,定议南北夹攻。哪知翟守珣反潜往汴都(东京),向太祖告发。赵匡胤重赏翟守旬,并派他稳住李重进。数日之后,赵匡胤亲率大军直逼扬州。接连几仗,重进连战连败,部将向美、湛敬等阵亡,兵士多半丧失。最后一座孤城扬州也被宋军攻破。重进绝望之中,把爱子委托部将梁鸿,自己和妻子投火自焚。扬州之战后,梁鸿等部将抚养重进之子李梦林隐居金陵。三十多年来,时刻不忘兴复大业,李梦林给儿子起名兴周,意思就是要兴复大周。此时李梦林已然故去,梁渊、向河、湛光三位旧将之子,仍是忠心耿耿辅佐李兴周。三十年来,李家父子秘密结交武林人物,以图再举,但从不张扬。因此,江湖上只知李家武功深不可测,对其内情并不知晓。此时,太祖太宗相继去世,辽国兴起,时常侵扰边关,李兴周认为时机已到,意欲趁乱举事。 李兴周讲到此处,双目通红,厉声道:“赵匡胤啊,赵匡胤,你忘恩负义,夺我大周江山,我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再夺回来,诛你九族,灭你满门!”他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兄弟,你我相遇实乃天意,凭你我之才,联络四方豪杰大干一场,定可成功!” 全江铭听了热血上涌,端起酒杯说道:“哥哥说得好,你我都和宋庭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非男儿。来来来,让我们干了这杯!”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全江铭又道:“实不相瞒,兄弟正要前往东京刺杀赵恒,以泄我恨。” “兄弟此行其志可嘉,可这是下策。想那皇宫戒备森严,高手如云,要想刺杀真宗难上加难,搞不好枉自送了性命。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李兴周劝道。 全江铭叹道:“此仇不报心总不安。这次刺杀真宗,孙二叔、鲁三叔、崔四叔非要和我同行,我没答应。一来他们有伤还须将养;二来人多了倒也不便。” 梁渊站起身说道:“全少侠武功超群,小人自是不疑。但大内不乏高手,少侠千万不可等闲视之。那殿前都指挥使高琼,人称神刀王,乃是京中第一高手。殿前副都指挥使贾拟道,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大力金刚掌已是炉火纯青,此人阴险毒辣,诡计多端,是京中第二高手。殿前都虞候王继忠是剑术名家,名列京中第三高手。这三人在武林中名头极响,尤其是高琼名列天下五大奇人,其武功可想而知。此外,大内中高手还有数人,要想刺杀真宗谈何容易。另外,你就是杀了真宗,又会有一个新皇帝即位,这个仇就报得不彻底。最好的方法是联络四方豪杰,伺机起兵,彻底推翻宋庭。” 全江铭点头道:“梁大爷说得极有道理,但要推翻宋庭谈何容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 “兄弟”,李兴周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担心朝廷过于强大么?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眼下宋庭光禁军就有四十三万,力量可谓强大。然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宋庭上下腐败成风,贪官污吏多如牛毛,民众怨声载道,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是一。这些年,边关战事频繁,西有西夏,北有契丹,均是虎视眈眈。朝廷官兵只知捞钱敛财,贪图享乐,一个个畏敌如虎,有几个能带兵打仗,这是二。这三么,必要之时,咱们可从辽国借兵。如此以来,只要我们放开胆子大干一场,取宋朝江山易如反掌!” 全江铭对李兴周所作的形势分析深表同意,但对从辽国借兵之说极不赞成,便道:“哥哥分析的极是,但从辽国借兵,此事万万不可,这样做岂不成了卖国贼了吗?我们举义旗,既是为了复业报仇,又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若借辽国之兵,如同引狼入室,岂不有悖我们的初衷,此事万万不可!” “啊哈,哥哥并不是真要从辽国借兵,不过打个比喻。我是说,图复大业可以有多种途径。”李兴周哈哈一笑说道。 梁渊嘴角一撇,笑道:“全少侠言之有理,小人也是这般心思。大丈夫行事须当光明磊落,成与不成全是天意。不过,依小人看来,从辽国借兵虽是下策,然行得正立得稳,并非将宋朝江山送与外邦之手,只不过是兴兵谋略,却也不失好汉行径。实际上,借兵复仇之事古时就有先例,战国时伍子胥借吴兵伐楚就是很好的范例,也没有人骂伍子胥卖国投敌。” 全江铭面露不悦之色,摇头道:“此论小可不敢苟同。那伍子胥借兵伐楚,历史上确有此事,但那是我们汉族之间的事,而辽国则是外邦,焉能相提并论?” 梁渊刚要说话,李兴周摆手阻止,笑道:“好啦,好啦,哥哥焉能做那卖国勾当?不过是打个比喻。来来来,喝酒,喝酒。” 全江放下酒杯,说道:“欸,哥哥可识得南海一舟南燕楼?”李兴周心中一沉,随即满脸堆笑,说道:“晓得,晓得,这几年他得名头甚是响亮。听说他为人正直,扶贫济困,甚是仗义,是条好汉,只是无缘得见,兄弟与他有何渊源?” 全江铭听他称赞南燕楼,心中好生喜欢,说道:“上月兄弟途径岳阳,不期和他相遇,果如哥哥所言,他说话行事配得上‘侠客’二字。”当下,全江铭把在岳阳楼如何得遇南燕楼,二人如何泛舟洞庭,又如何力服阴山四怪,和南燕楼结为异姓兄弟等,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兴周。 李兴周听了一嗟三叹,连连道:“可惜,可惜,这样的英雄好汉,哥哥怎地无缘得见。”全江铭忙道:“哥哥不必着急,以后遇到南大哥,我一定给哥哥引荐。实不瞒哥哥,咱俩结拜时,我就有给哥哥引荐南大哥之意,哥哥若是愿意,咱们三人当效那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岂不是好?” 李兴周连声道:“好好好,那好极了!如果兄弟见到南兄,就告诉他,哥哥欲见他之面,如旱地盼甘霖啊! 全江铭说道:“哥哥放心,兄弟记得就是了。欸,南大哥对朋友实心实意,直言快语,心里想十分绝不讲九分,兄弟对他这点更是心折。”全江名饮了口酒又道:“说来也巧,哥哥不赞同我去刺杀真宗,他也是这般想法。不过他对我举事复仇的想法不甚赞成。他说,怨怨相报何时了,这样的复仇没有多大价值。” 李兴周眉头微皱,问道:“兄弟,你的想法是甚?” 全江铭道:“他讲得有一定道理,可我思前想后,还是不能接受。我和宋庭仇深似海,焉能就此罢手!” “好,讲得好!”李兴周赞道:“兄弟这般志气令哥哥好生佩服,哥哥也是这般想法。你我的祖上均死于宋庭之手,如此深仇,不报枉为男儿。兄弟,不是哥哥多心,南燕楼先父曾在 朝中为官,兄弟对他还是小心些为好。” 全江铭辩解道:“哥哥多疑了,南大哥和朝廷并无瓜葛,他只是关心兄弟才快人快语,若非性情相投,他也未必说得出这样的话。” 李兴周与梁渊对视一眼,缓缓说道:“我不是怀疑他的为人,只是你我所做之事,危险之极,须得小心谨慎。来,咱们干了这杯!” 全江铭点头道:“哥哥说得是,兄弟注意就是。” 二人说的甚是投机,梁渊三人殷勤劝酒,谈些江湖之事,至晚方散。当晚,全江铭把行李从客店搬了过来,二人同榻而卧,谈兴甚浓,直到子时方才入睡。 次日起来,李兴周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全江铭。茶余饭后,陪他遍游金陵名胜,不在话下。过了数日,李兴周取出缎匹绸绢,门下自有针工,便给全江铭做称身衣裳。全江铭自是称谢不已。 又过了几日,已到了八月十三。全江铭心中挂念郑家庄之事,便要告辞。李兴周留他再住几时。全江铭道:“兄弟也舍不得就此和哥哥分手。怎奈大事未了,实是安心不下。”李兴周道:“兄弟实是要走,哥哥不敢苦留。如若得闲,再来相会几时。今日天晚,暂住一宿,明日送兄弟启程。” 翌日晨,全江铭盥洗毕,用过早饭,便要起身。李兴周道:“兄弟少等一等。”说罢一挥手喊道:“拿来!”梁渊、向河、湛光应声而至,向河牵着一匹乌骓马,马鞍上拴着一个包裹。李兴周说道:“这匹马虽不能日行千里,也是一匹好马,骑上他路上方便些。这个包裹里有二百两银子和两身换洗衣服,请兄弟收下。”全江铭道了个“谢”字。李兴周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绢帕,说道:“这是东京宫中地图,是先父生前之物,兄弟或许用得上。”全江铭大为感动,说道:“哥哥如此厚爱,请受兄弟一拜。”李兴周慌忙拦住,说道:“何须客气,我送兄弟一程。” 几人离了李府,迤逦北行,看看出了金陵,全江铭作别道:“哥哥请回。”李兴周道:“何妨再送一程?”路上二人依依不舍,看看江边在望,全江铭挽住李兴周手道:“哥哥不必再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哥哥请回。”李兴周道:“我们先饮三杯,以此作别。”向河诸人带有盘馔果品蔬菜之类,众人席地而坐,饮酒话别。看看日近正午,全江铭便道:“哥哥请回,兄弟这就告辞。”李兴周道:“也罢,这一分手不知何时才能得见。”说罢潸然泪下。二人惺惺相惜,相互叮嘱了半盏茶的光景,全江铭这才拜辞去了。李兴周诸人立在路旁,眼见全江铭不见了,方才转身归去。 全江铭渡过长江,骑上乌骓马缓缓向北驰去。一路上心中怅然若失,寻思道:“南李两位哥哥性格虽然不同,却均是义薄云天,当世英雄,结友如此,也不枉为人也!”想到不知何时方能见面,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这天正往前行走,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响。全江铭轻带马缰闪到一旁,就见一匹枣红马驮着一位少年,从身旁飞驰而过。全江铭猛然觉得,这少年好似在哪里见过。他凝神细想,方才醒悟,他就是莫愁湖胜棋楼弹琴的那位少年。全江铭看他也不和自己打个招呼,寻思道:“这厮忒也盛气凌人,理他做甚!” 行到当晚,全江铭寻一家客店住下。拴马之时,只见马厩里一匹枣红马咴咴乱叫。全江铭眉头微戚,心里连连叫道:“晦气,晦气,怎地这厮也住这里?”当下也不理会,自要了饭菜吃罢,倒头便睡。翌日晨起来,自去柜上结帐。那掌柜手拨算盘噼啪乱响,抬头说道:“饭菜房钱计是五两纹银。”全江铭疑道:“怎地如此之多?”那掌柜道:“一间上房,一间下房,一桌上等酒菜,一桌粗茶淡饭,只是五两纹银,已是少收了十枚铜钱。”全江铭把眼一睁,说道:“我何曾要那一间上房,还有甚么上等酒菜?”那掌柜冷笑道:“耍赖欠帐可由不得你,那骑枣红马的张姓公子说得清楚,你是他的书童,叫做甚么全江铭,只因你一路之上使奸弄滑,这才与你分开行走。这盘缠么全在你的身上,自是由你来付。” 全江铭这才明白,原来是那抚琴少年作弄于他,心里恼火,却是作声不得,好在李兴周送与他二百两纹银,这五两银子自是不在话下。当下取出银子结帐,一路向北行去,心里暗自笑道:“这厮好没道理,你身上缺少盘缠尽管直说,我又不是小气之人。” 这一日行了二百余里,又到了红日西下,乌鸦乱飞之时。全江铭见前面一座大镇,径自寻了一家大店住下,心里忽地寻思:“这厮身无盘缠,却偏喜摆谱使阔,说不得他也住在此店。”念及此,不由哑然失声,笑道:“好没来由,我竟愿为吃白食的付帐么,真是可笑!”去那马厩看时,却无那匹枣红马,心里竟是莫名其妙地失望起来。吃罢晚饭,胡乱洗漱一把,径自取出皇宫地图观瞧,只见那图画的虽是潦草,山水院落倒也分明。看了一会儿,不由寻思道:“房屋大殿如此之多,进去不难,可要寻那狗皇帝倒要大费手脚。莫管这些,见机行事也就是了。” 二日起来,全江铭自去结帐。掌柜的满脸堆笑,说道:“帐单在此,计是纹银五十两。”全江铭吓了一跳,脱口问道:“我独自一人,哪里会有许多?”掌柜陪笑道:“客官爷,你说笑了。你家公子住的是上房,光那桌酒菜就花了四十五两。”全江铭道:“是那张姓公子么,他何时到的?”掌柜的道:“正是张公子,骑一匹枣红马,这你都知道,子时到的,嘿嘿……”全江铭愠道:“甚么张公子、李公子,这年头吃白食的多,你怕是上当了。”掌柜的叫起撞天屈来:“欸呀呀,你这是做甚,张公子说,你叫全江铭,三世与张家为奴。张公子一再叮嘱,说你祖父、父亲忠厚老实,你却一贯使滑弄奸,喜爱捉弄别人,果然不假,果然不假!”全江铭心中顿时大怒:“你作弄我也就罢了,缘何折辱我的祖上!”虽是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结帐了事。 此后几日,天天如此。那个张公子算得极准,无论全江铭住哪家客店,总有两份帐单要付。非但李兴周送与的二百两纹银用净,便是自带的五十两银子也已见底,只剩下几钱散碎银两。全江铭暗暗叫苦道:“这几钱银子如何到得了东京汴梁?唉,我空有一身本事,却摆不脱这厮的纠缠!”这一日他一路狂奔,竟是行了五百里路程,及至到了睢宁,已是上灯时分。全江铭囊中羞涩,自是不敢去住上等客店,一路寻去,只是要找那偏僻小店。这睢宁是个大的去处,只见人烟稠集,车水马龙,沿街酒楼散发出诱人的酒香。全江铭顿觉饥肠辘辘,腹中咕咕直叫,一颗馋虫直痒到嗓子眼。全江铭咽一口涎水,兀自不敢去望那酒楼一眼。 正行走间,迎面是一座诺大的酒楼,有二层门面,打横挂着一块金字牌匾,上面写着“胜英楼”三个大字。全江铭慌忙转过脸去,便欲绕道而行。早有那酒保看见,笑脸迎过来道:“客官爷可是姓全?”全江铭含糊说道:“我自赶路,干你甚事?”那酒保唱个肥喏道:“全大爷不必客气,楼上雅座请!”全江铭寻思:“定是那厮使奸,让这酒保捉弄于我。也罢,肚中饥饿,顾不得许多,填饱肚子再另做打算!”念及此哈哈笑道:“如此盛情,倒也推辞不得!”当下大踏步走将进去。酒保慌忙前面引路。 上得楼来,只见灯火明亮,摆设齐整,全江铭心中喝彩道:“端的一座上好酒楼!”酒保引全江铭到了一个雅间,额头写着“白石小酌”四个红字。全江铭掀帘进去,见那桌上酒菜已然齐备,竟是个个精美,香溢扑鼻,旁边放着一坛女儿红。全江铭暗自冷笑道:“甚么‘白石小酌’,爷爷今日要‘白食大酌’!”当下大马金刀坐下,喝道:“斟酒!”酒保忙不迭将酒斟上。全江铭举杯饮尽,举筷一阵大嚼, 正是饥不择食,风卷残云。吃的兴起,拍桌喝道:“这般小杯济得甚事,换大碗来!”酒保慌忙取过酒碗,小心翼翼说道:“这酒入口绵而不烈,却是甚有后劲,全大爷……”全江铭把眼一瞪,喝道:“你欺我不会喝酒么!”他在益州之时,戎马倥匆,整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已练的酒兴甚豪。酒保哪里晓得,只是见他年轻,故而好心相劝。此时见他焦躁,哪里还敢多言。当下将酒斟满,全江铭竟是一饮而尽。如此饮了十七、八碗,一坛酒已然去了一半。全江铭一抹酒渍,口中连呼痛快,却是有了五分酒意。酒保一伸舌头,笑道:“好酒量!全大爷用好了么?”全江铭寻思:“来了,这就要我结帐。那厮若也是这般酒席,只怕要六七十两。”醉眼一翻,说道:“打劫的遇上要饭的,我这里只有几钱散碎银子,要便拿去!”酒保陪笑道:“全大爷说笑了。令尊一再叮嘱,说你自小就到处吃白食,可到了睢宁这个大去处,只怕让人笑话。临走时他老人家付了一锭五十两纹银,定了这桌上好酒席,后面还有一间上房。”全江铭甚是奇怪,问道:“这人长的甚么样子?”酒保心中暗笑:“你这厮身材长大,英气勃勃,竟不知令尊甚么模样。”心中如是想,却不敢明言,小心说道:“令尊骑一匹枣红马,身材消瘦,不甚高大,颔下三缕白须,怕有六旬以上,只是脸颊白皙细嫩,看上去倒似二十余岁的少年。”全江铭顿时心中大怒,暗道:“这厮端的可恶,竟敢冒充先父。”心中气恼,却也发作不得。寻思半晌,不由长叹一声道:“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取纸墨来!”酒保满腹狐疑,却不敢发问,自去取纸墨放在桌上。全江铭恨声道:“全某顶天立地,决不凭空受人恩惠!”挥笔写道:“全江铭欠贵酒楼纹银五十两,日后定当奉还。”将毛笔掷于桌上,大踏步下楼去了。 出得门来,见那大街上灯火通明,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全江铭仰天叹道:“不晓得我与这厮有何冤孽,只是一路捉弄于我。害的我身无分文,莫非要学那乞丐露宿街头么?”正踌躇间,那酒保追出来讥笑道:“全大爷哪里去?你身无银两,莫非要到别处吃白食么?嘿嘿,你现在是英雄末路,与令尊呕甚么气,以后记得孝顺也就是了。嘿嘿,后面订有现成的上房,由不得你不去!”话语阴阳怪气,那“英雄”二字竟是说得十分响亮。 “你这厮敢羞辱我么!”全江铭挥拳怒道。那酒保登时唬的浑身乱颤,哆哆嗦嗦说道:“全大爷且莫动手,这话儿都是令尊让小人说的。”全江铭见那酒保满脸惊慌之色,那拳便打不出去,长叹一声暗道:“罢了,此刻我是英雄气短,何必与这酒保一般见识。反正我已留下欠条,在这胜英楼胡乱歇息一夜,只是不住那厮订的上房也就是了。”念及此,说道:“也罢,就依你!”那酒保大喜,慌忙前面引路。 二人来到后院,酒保引全江铭上到二楼,推开一扇描金绣凤的屋门,躬身道:“就是这间,全大爷请!”全江铭四下张望,见这屋里外两间,甚是华丽,睡榻桌几干净齐整,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不由皱眉道:“这厮订的我偏生不住,只是要换一间。”酒保道:“别的房间已满,全大爷好歹凑合一夜。”全江铭怒道:“休得罗嗦!”那酒保慌忙说道:“莫急莫急,容我想想。”歪着头琢磨一会儿,说道:“空房只有一间,再也换不得了,只是那是间下房。”全江铭道:“罗嗦甚么,带我去就是!” 酒保不敢再言,自引全江铭下得楼来,东拐西绕,到了一间平房近前,说道:“这是下人胡乱住处,全大爷要住便是这间。”走进去燃着蜡烛,屋里登时亮了起来。全江铭四周望去,却见室内脏乱不堪,窗户只剩下半截窗棂,秋风嗖嗖吹了进来。东墙放一张竹榻,那被褥油脂麻花,散发着一股酸臭之气。一张小桌只有三条腿,歪歪斜斜靠在北墙,上面厚厚的一层尘土。西墙堆放着半人高的木柴,竟是占去了小半间屋子。全江铭寻思:“这明明是一间柴屋,哪里是甚么客房?”此时他已是无可奈何,说道:“你去吧,把我的坐骑将养好。”酒保应声走了出去,心中却是在想:“真是知子莫如父,那老丈教的法子真是灵验,不用这激将法子,他如何肯在这柴房住下?” 全江铭将竹榻拾掇干净,合身躺下,眼前竟晃动出那张姓少年的影子。当下大叫一声:“气死我也!”翻身坐将起来,眼睛一瞥,却见那破桌之上放着一张纸画,探手拿过来一瞧,只见上面画着一条大汉躺在竹榻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窗户探进头来,满脸讥笑之色。下面写着:“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破柴屋冷月照无眠。”全江铭大怒,一把将那纸画撕烂,叫一声道:“气杀我也!”一屁股跌坐在竹榻上,胸脯起伏,呼呼直喘粗气。转而又思,只觉那少年处处透着古怪,当真是机变百出,算计缜密。从金陵到睢宁这一路之上,他始终不与自己照面,却如影随行,对自己的起居行程了如指掌。他用那上房作为诱饵,逼迫自己到这柴屋,还事先留下纸画大加羞辱。这般心计,自己端的是万难及一。想到此处,不由长叹一声道:“全某空有一身本领,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兀自摆脱不得,还不知人家姓名,当真是可悲可叹!” 全江铭胡乱想了半晌,只觉得心中憋闷,不由开门出来,踅到大街之上。此时已近子时,街上空空荡荡,无声无息。正自艾自叹,忽听衣襟带风之声,定睛望去,只见街旁屋脊之上,两道蒙面黑影疾掠而过,前面一人扛着一个大包裹,不知是甚么物什。全江铭寻思:“夜半穿房越脊,不是大盗,便是采花淫贼。”正欲随后追去,只见淡淡月光之下,又有一人疾掠而来,似是在追前面那两道黑影。全江铭道一声:“惭愧!”飞身跃起,紧缀其后。 追了一程,到了一处阔屋之上,那三人已是无了踪影。全江铭俯身向下窥去,只见东厢房灯火明亮,后面那人正俯在窗户上向里面偷望。黑夜之中看不清此人面目。全江铭侧耳细听,只听那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如此厚礼,下官感激不尽。二位大侠敬请放心,令弟明日便可出狱。”一个公鸭嗓狎笑道:“这苏家小娘子年方二八,端的如花似玉,是上好的鼎炉。若非要救三弟,我岭南一枝梅可舍不得送给知县大人,怕是要自己慢慢享用。” 全江铭心中寻思:“岭南一枝梅是甚么人物?这厮偷掠良家女子巴结狗官,想来不是甚么好鸟!” 只听那知县呵呵笑道:“二位壮士不肯掠人之美,当真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下官佩服之极!”狎笑声声,竟是十分响亮,在这黑夜中远远传了开去。 全江铭心中骂道:“狗屁侠肝义胆,一会儿先取你的头颅!” “知县大人噤声,休得让别人听见。”另一个汉子低声道。 那知县得意地说道:“在这县衙之中谁敢多事?我已吩咐下去,纵是这里天塌地陷,也不许闲杂人等进来,你们放心就是。顿了顿又道:“倪壮士,这小娘子既然是上好鼎炉,你把她从袋中取出来,下官要先睹为快,一饱眼福。”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声响,那知县喝彩道:“好一个标志的小娘子!”岭南一枝梅淫笑道:“她穴道被点,自是动弹不得。我这就扒去她的衣衫,酥胸玉体一准让你销魂。” 全江铭勃然大怒,暗道:“决不能让那苏家娘子受辱!”心念未已,只见那伏窗偷听之人喝道:“叵那淫贼,给我滚出来!”全江铭一怔,寻思道:“这不是那张姓少年么?且不忙下去,先看他武艺如何。” 岭南一枝梅闻声跳将出来,依旧是黑巾蒙面,阴阳怪气地喊道:“谁他娘的裤裆破了,露出你个头来。”长剑一晃,径向对方面门刺去。那张姓少年身形斜移,已然掣剑在手。两个一来一 往,一去一回,斗了十四五合,恰恰斗成平手。那岭南一枝梅叫一声:“邪门!”高声喝道:“老二,点子扎手,并肩子上!”月光下看得分明,那称作老二的汉子身材瘦小,使一根链子锤,从后面悄悄袭来。那张姓少年见地上一个人影来,晓得有人暗算,却故作不知,叫一声:“着!”宝剑迎面刺出。岭南一枝梅不敢硬接,托地跳出圈子外去。那张姓少年这一招乃是虚招,宝剑划个圆弧,转身向瘦小汉子横削出去。那瘦小汉子也真了得,链子锤一抖,竟将宝剑缠住。岭南一枝梅心中大喜,也喝一声:“着!”长剑从后面搠将过来。在这危急时刻,那张姓少年左掌倏地向瘦小汉子天灵盖掴将过去,宝剑一翻一绞,已是脱了出来。身形一沉,一道白光早已从头上飞过,竟是将他头上的帽子削去,露出了满头乌发。岭南一枝梅喝一声彩道:“原来是个漂亮娘子!” 全江铭看得真切,心中暗叫道:“惭愧,一路上受人捉弄,竟不知她是个女子。”念及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大半用在这张姓少女身上,顿觉脸颊发热,心头突突直跳。一个念想只是再问:“我若知她是个女子,还会如此么?”念及此,心如鹿撞,已有三分欢喜。正自胡思乱想,却见场中形势大变。两人并一个,那张姓少女顿时险象环生。岭南一枝梅用长剑逼住正面,瘦小汉子一根链子锤远袭近攻,使得呼呼声响,只在那张姓少女的头上盘旋。全江铭寻思:“我若下去相救,只怕让那少女讥笑,还是躲得远些,暗中相助也就是了。”念及此,顺手揭起一块屋瓦,向那瘦小汉子砸去。 那瘦小汉子也真了得,链子锤抡开,迎声砸去。只听当的一声,那瓦片被击得粉碎。全江铭这一掷力道极强,饶是瓦片粉碎,却震的那瘦小汉子双臂酸麻,噔噔噔退了七八步方自稳住身形。岭南一枝梅见状大惊,叫一声:“风紧,扯呼!”二人竟是窜房越脊而去。 那张姓少女似是早有预料,脸面一仰,讥讽道:“谁要你相助?讨好我以便吃白食么?” 全江铭暗叫道:“糟糕,鼓舌弄唇我可不是她的对手。”正没理会处,那张姓少女忽地吃吃笑道:“全江铭,你好大一个人这般淘气,躲在屋脊上做甚,还不给我滚将下来!”虽是语存讥讽,全江铭却心中不恼,反倒有几分甜意。飞身纵下,哈哈笑道:“这一路上吃白食的始终不照面,今日可让我逮着了!”左手疾探,向那少女右肩抓去。那少女侧身闪开,叱道:“你想做甚么?”全江铭猛然惊觉,想起她是个女子,自己实是有些突兀。开口说道:“我、我……”心中慌乱,竟是手足无措。 那少女瞧他慌张之态,心中喜欢,却故意冷冷说道:“既然知错,就当受罚!”全江铭一颗心突突直跳,寻思:“她机变百出,不晓得用甚么古怪法子罚我。若是让我学狗学猫也由得她么?”心中如是想,却是暗自喜欢,又寻思道:“怪哉,我为何愿意受她惩罚?这般心情可从来没有过。”那少女眼珠一转,微笑道:“你既然多事,就罚你将那苏家娘子送回家去。”全江铭听她罚得如此轻松,连声说道:“依你,就依你!”那少女眼睛闪烁,哂笑道:“这深更半夜,你一个大男人送她回家,也不怕人疑心么?”全江铭哈哈笑道:“只要心中无愧,何惧流言蜚语!”那少女噗嗤笑道:“全江铭,瞧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说话行事竟是这般豪放不羁,不愧是益州兵变的首领。”瞥了他一眼,又道:“你一人去我还放心不下!” “你与我同去么?好极好极!”全江铭喜道。那少女道:“咱们同去你欢喜甚么?”话语出口,顿觉不妥,脸颊已是飞满了红晕。全江铭脱口说道:“你说我欢喜甚么?”此言一出,心中连呼糟糕,暗自责备道:“该死,我怎地说出这般语言?” 那少女把脸一绷,嗔道:“早知你如此油嘴滑舌,也不耐烦理你。”全江铭慌忙正色道:“无心之过,决非有意调笑。”那少女噗嗤笑道:“又没怪你,自责甚么!”全江铭心中欢喜,问道:“咱们认识许久,还不知姑娘姓名,不知能否赐告?”说罢心中顿时忐忑不安,只盼那少女不要拒绝。那少女微笑道:“这有何妨?小女张雨晴。”全江铭喝彩道:“岸柳垂金线,雨晴莺百啭。端的好名字!” 张雨晴心中欢喜,口中却淡淡说道:“一个名字也值得你转文么,还是办正事要紧。”径自走进屋里,见那苏姑娘躺在榻上,秀目露出惊慌的神色。当即解开她的穴道,说道:“苏姑娘,咱们这就走罢!”苏姑娘只说了“谢谢”二字,泪珠扑簌而下,已是泣不成声。 就在此时,榻下忽地一声轻响。全江铭伏身一探,见那知县卷缩一团,不由喝道:“狗官出来!”那知县慌慌张张爬了出来,浑身抖如筛糠。全江铭掣出长剑,厉声道:“这般狗官留他不得!” “且慢!”张雨晴说道:“你实说,那岭南一枝梅是甚么来历?”那知县哆哆嗦嗦说道:“我说我说,侠女不要杀我。”张雨晴道:“只要你说实话,我便饶你性命!”那知县道:“那三人住在岭南,自称岭南三杰。老大倪士芳,因他帽子上总喜插一枝梅花,人便唤他岭南一枝梅。老二巴天虎,绰号岭南二郎神。老三双连城,因他头上长着一个肉瘤,人便唤他三角兽。” 全江铭目光凌厉,长剑抵住他的喉咙,说道:“此话当真?”那知县磕头如捣蒜,说道:“句句是实,只求大侠饶了下官狗命!”全江铭哈哈笑道:“那岭南三魔虽是可恨,可为了搭救兄弟,也算是有个情字。你这狗官不思造福一方,却倚权仗势,鱼肉乡里,当真该死!”银光一闪,那知县的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到地上,脖腔里涌出鲜血,将地上污了一片。苏姑娘见状一声尖叫,吓得抖个不停。张雨晴柳眉倒竖,喝道:“你这是做甚?他说了实话,你还要杀他么!”全江铭还剑入鞘,昂首走到屋外,铿锵说道:“全某但求心中无愧,只是要杀尽天下恶人!” 张雨晴轻叹一声,欲言又止。扶那苏姑娘出来,轻轻一带,二人已是纵上屋脊。全江铭飞身上房,默默跟在后面。及至到了苏家,张雨晴让苏姑娘自进去,自己扭头便走。全江铭紧追几步,叫道:“你去哪里?”张雨晴头也不回,只是往前飞奔。全江铭心中焦躁,寻思:“这狗官不该杀么?”欲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又恐让她奚落一番倒也没趣。眼见张雨晴走得远了,只得回转客店,在那柴屋合衣睡下。 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杆光景。全江铭连呼糟糕,寻思张雨晴早已出城去了。洗漱一把,不耐烦吃那早饭,寻了马匹向城外奔去。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兀自不见张雨晴的身影,心中烦躁,寻思道:“她恁地小气,只为杀了狗官便不理我了么?若是当真如此,昨夜一别,不晓得何时才能相见。”念及此,不由脸颊微红,一颗心怦怦乱跳。又行了一程,张雨晴的影子始终在眼前荡漾,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全江铭连呼奇怪,暗道:“我与她萍水相逢,兀自受她捉弄,却又对她念念不忘,莫非是……”心中乱跳,不敢再想下去。 如此行了两日,已是到了淮北地界。全江铭蓦地想起今日恰恰是八月二十六,正是独孤行客挑战郑天的日子。眼见太阳从中天滑过,却是离那申牌时分渐渐近了,心里不由暗叫一声道:“惭愧,恁地误了正事!”欲待寻那郑家庄,却又不知在哪里。正没理会处,却见一个三旬左右的壮汉,穿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衫,大踏步奔将过来。全江铭暗忖:“此人莫不是丐帮弟子?只是问他便了。”当下下得马来,唱个喏道:“小哥请了,往郑家庄如何行走?” 那壮汉止住脚步,上下打量全江铭,疑道:“郑家庄就在前面,你到那里做甚?”如此随便一问,声音却甚是雄壮。全江铭道:“久闻郑老英雄仗义疏财,专门接济过往行人。小可失了盘缠 ,欲到庄上讨几两银子。”那壮汉道:“你来得不巧,郑老英雄今日有烦心之事,只怕不能接济与你。”全江铭冷笑道:“果真如此,仗义疏财四字,郑天只怕也是徒有虚名。”那壮汉心存狐疑,忽地左手疾探,竟是劈胸抓去,口中兀自喝道:“你是甚么人,莫不是来寻郑老英雄的晦气?”这一抓沉稳有力,手法巧妙之极。全江铭心中喝一声彩,身形微侧,反手去搭对方的手腕,心里却寻思道:“这壮汉不知是丐帮甚么人,功力兀自不弱!”那壮汉眼见全江铭使出这招守中带攻的招数,心里大吃一惊,当下不及细想,手腕一翻,径向对方拍去。这一拍竟是用上了八成功力。全江铭喝一声“来得好”,也使出了八成功力,左掌一翻,只听轰的一声,那壮汉噔噔噔退了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全江铭则是身形一晃,向后退了三步。 那壮汉双眼一睁,喝道:“你就是独孤行客那厮么?” 全江铭哈哈笑道:“甚么独孤行客?奸不相欺,厮不相诈,小可全江铭是也!哈哈,‘降龙十八掌’果然了得,你是丐帮甚么人?” 那壮汉定睛去看全江铭,忽地也哈哈大笑道:“左一个寻你,右一个寻你,不想却在这里相遇。哈哈,师父所言非虚,江铭兄弟果然手段高强!在下丐帮少冲霄,奉师父罗帮主之命,前来相助郑老英雄。” 全江铭寻思:“此次出川,孙二叔一再叮嘱,要我查访两个人,一个是杨凤杰伯伯;一个是丐帮帮主罗中道。杨凤杰是先父的义兄,罗帮主则是先父最要好的朋友。想不到尚未见面,罗帮主便派少大哥出来寻我。这份情意着实令人感动。”念及此,说道:“我正要去看望罗帮主,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少冲霄道:“契丹人不时骚扰边关,时刻都有南侵的可能。师父现正在东京,与寇准寇大人商议如何抵御契丹人入侵。不久前,师父收到了郑老英雄的英雄帖,请他赴今日之约。只是他老人家事务繁忙,便派哥哥前来助拳,顺便寻访兄弟的下落,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兄弟,真是好极了。临来时师父再三叮嘱,说那明月刀千年神器,决不可落在恶人之手。独孤行客若是穷凶极恶之徒,莫若乘机除去,决不能让他倚仗明月刀危害武林。兄弟你来得正好,咱们联袂同去,定能保得郑老英雄周全。”全江铭道:“郑天果真是侠义之人么?”少冲霄道:“郑老英雄是师父多年好友,我也曾见过两面,当得起侠义二字。咱们快走,莫要晚了!” 此时已近申牌时分。二人边走边谈。行了七八里路,前面出现了好大一座庄园。及至到了近前,只见数十个庄客手执兵器,守定庄门,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一般。少冲霄亮出英雄帖,自报了姓名。一个管家模样的汉子脸上顿呈喜色,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慌忙前面引路,口中兀自高声喝道:“丐帮少冲霄大侠到!”他把全江铭当作了普通丐帮弟子,自是不耐烦引荐。 二人进得庄来,迎面是好大一个场院,周遭坐满了三山五岳的汉子。全江铭瞧见正中两张座椅,左手椅子上坐着一个六旬老者,白白胖胖,双睛环顾四周。右手座椅却是空着。全江铭暗自寻思:“此人就是郑天么?”心念未已,就见那老者起来紧走几步,抚髯呵呵笑道:“少兄弟,郑某有礼了!罗帮主是否就在后面?” 少冲霄唱个肥喏,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有要事缠身,来不了了!” 郑天闻言脸色一沉,甚是失望,随即呵呵笑道:“少兄弟英雄当年,你来了也是一样。呵呵,独孤行客那厮敢来,这郑家庄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哦,这位兄弟是―――” “他……”少冲霄正要引见,全江铭打断他的话说道:“小可全金水,跟少大哥来不过是想看看热闹。” “好……好……”郑天打个哈哈道:“少兄弟快请入座,那厮马上就要来了。” 少冲霄向众人拱了拱手,自去和全江铭寻座位坐下。 郑天双手一揖,大声说道:“各位英雄,郑某金盆洗手已有十年,今日发出英雄帖邀请诸位到此,实是万不得已。近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叫做独孤行客。这厮不知从哪里寻到了那千年神器―――闪电追风明月刀,来向郑某寻事……” “哦……”众人齐声惊呼,显然是那闪电追风明月刀太过神奇之故。 郑天又道:“自古道:千年神器,有德者据之。郑某金盆洗手多年,实是不敢对这把明月刀心怀叵测。是以邀请诸位英雄到此,若是哪一位能诛奸除恶,这把宝刀便归谁所有!” 全江铭心中一怔,暗道:“你明明邀人助拳,却又以这明月刀作诱饵,当真是心怀叵测,如此虚情假意,你这侠名么,哼哼,只怕是……”心中疑惑,脸面却丝毫不露,只是要听他还说些甚么。 一个四旬大汉站起来说道:“郑大哥,你此言差矣,我们华山、青城、峨眉、恒山四大门派联袂到此,只是重咱们兄弟情谊,决不是觊觎那把明月宝刀。” 少冲霄对全江铭低声道:“他是华山派掌门司马南,左边那位是峨眉派掌门陈仲阳,右手那个是青城派掌门吴一子,那位老尼则是恒山派掌门惠静师太,为人最是耿直。” 说话之时,只见惠静师太开口说道:“咱们四派不觊觎明月宝刀,保不准有人早就垂涎欲滴!”声音冷峭,眼睛斜扫众人。 少冲霄轻声道:“在座众人良莠不齐,若是动起手来,兄弟只管盯住那把明月宝刀,万万不能落入歹人手中。” 就在这时,只听庄外远远传来一阵桀桀怪笑之声,竟是刺耳异常。众人不由一凛。全江铭心道:“这厮内力不弱,笑声是在七八里外发出。”郑天颤声道:“那厮来了!” 话音未落,那怪笑之声又起,竟是近了许多。众人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庄门。却只见秋阳高照,门外除了那些庄客,哪里有一个人影!全江铭暗忖:“说话功夫这厮已是近了三四里,其轻身功夫好得出奇,只怕不在我之下。” 心念未已,只听又是一声桀桀怪笑,庄门外早闪出一个人来,只见他二十二三岁年纪,一头乱发,上面挂着几片树叶;一张长脸,尽显沧桑之色;上身反穿着一件羊皮大衣,原本蓬松柔软的羊毛已变成疙疙瘩瘩,上面布满了泥沙;背后缚一个长形包裹,显然便是那把闪电追风明月刀。 郑天站起来双拳一拱,沉声说道:“独孤兄弟真乃信人,郑某首级只有一个,要便拿去!只是独孤兄弟须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指摘郑某一二!” 独孤行客站在院子中间,竟不去看众人一眼,只是盯着郑天冷冷说道:“郑天,你以为你邀人助拳,我就杀你不得么?” 郑天凛然说道:“独孤行客,你以为这些英雄都是来助拳的么?呵呵,郑某年过花甲,何惧一死!只是这明月宝刀乃是千年神器,绝不能让你倚仗宝刀危害武林。郑某之所以邀请众位好汉,就是要拼着一死,也要留下这把闪电追风明月刀!” 独孤行客怪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们都是冲着这把宝刀来的么?”说着解下背上包裹,仓啷啷抽出宝刀,把眼一翻,说道:“宝刀在此,有本事便拿去!” 众人睁大眼睛看去,但见此刀黑黝黝也无甚么特别之处,只是左侧有一条淡淡的血线,心里均感失望,寻思:“这便是那把明月刀么?”一个胖汉喝道:“百变无常,你弄这样一把破铜烂铁来糊弄我们么?” 独孤行客把刀一举,斜睨着眼睛说道:“不信么?只管过来瞧瞧!” 那胖汉身形一晃,已是到了近前,伸手径去拿那把宝刀。独孤行客也不阻拦,且由他拿去。不料宝刀入手,那胖汉只觉得沉重异常,双手兀自把持不住,急忙松手,那刀 堪堪坠落,独孤行客左手一抄,已是握在手里,冷冷说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也想来夺宝刀?”那胖汉满脸羞涩,低头向庄外奔去。 独孤行客把宝刀在空中一晃,厉声喝道:“谁还觊觎宝刀,只管过来一试!” 司马南缓缓拔出长剑,走过去说道:“在下华山派掌门司马南,今日到此,并无觊觎宝刀之意。只是想问独孤少侠一句,郑老英雄不知何处得罪于你,你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我自有杀他的道理,你只须赢得我手中宝刀,我便告诉与你!” 司马南叹一声道:“也罢,如此在下只得领教你的‘追风刀法’了!”长剑一晃,使个门户,正是华山剑法的起手式“苍松迎客”。他是一派掌门,纵使面对强敌,却也不失礼数。 少冲霄低声赞道:“好一个大家风范!司马掌门剑术超群,独孤这厮纵有宝刀,只怕也讨不了便宜。”全江铭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心里却是暗道:“独孤行客身法极快,想必刀法也是走快捷之径。他宝刀在手,司马南只怕走不过百招。” 心念未已,只见独孤行客已是一刀劈去,当真是快如闪电,惊若飘鸿。司马南晓得宝刀厉害,不敢硬接,当即脚步斜移,已是绕到了对方身后。正欲举剑刺去,谁想独孤行客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宝刀反刺,竟是后发而先至,说话间刀尖已然指到了面门。司马南心中大骇,双脚一点,身形疾速向外射去。独孤行客怪叫一声,如影随行,那刀左劈右刺,一招快似一招,竟不容司马南有还手之机。 华山派剑法攻强守弱,若是一开始司马南便招招抢攻,虽是胜不得对方,也可抵挡百招。可惜他一时托大,要讲那江湖礼数,却是失了先机。当下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只得绕场飞奔,闪躲避让。 惠静师太向吴一子、陈仲阳使个眼色,厉声喝道:“诛杀奸邪,也不必讲甚么江湖礼数,咱们并肩子上!”托地跳进圈内,长剑一挥,径向独孤行客刺去。陈仲阳和吴一子也掣出长剑,一左一右,拦住了独孤行客的去路。司马南这才缓了口气,一招“力劈华山”当头剁去。他与敌人厮併了十余招,始终无还手之力,直到此时,方能攻出一招,实是他生平未有之事。恼怒之下,这一招竟是用了十成力道,恨不得一招将独孤行客毙于剑下。 独孤行客见状怪笑一声,口中喝一声“来得好!”一个陀螺疾转,宝刀向周遭划开。这一招有个名堂,唤做“八方云雨”,正是“追风刀法”的绝妙招数。宝刀抡开,顿时荡起一股寒气。惠静师太四人久经战阵,既然晓得宝刀厉害,手中长剑便决不与宝刀硬磕。当下四人围着独孤行客疾走,长剑寻瑕抵隙,不时刺出一招。只是要逼住独孤行客,决不让他跳出圈外。 如此斗了五十余招,独孤行客心中焦躁起来,寻思道:“这厮们武功高强,又不知进退,如此缠斗下去,岂不让郑天狗贼得意?”念及此,宝刀疾舞,招数忽地一变,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会儿如出海游龙,一会儿似云中飞凤。惠静师太四人见他来的凶猛,却也不与他硬拼,只是走马灯似地将他团团围定,口中兀自啸声连连,四柄长剑上下翻飞,或刺、或削,或点、或戳,便似蜻蜓点水一般,一掠即逝,脚下决不停留片刻。转瞬间又斗了百余招,双方依然是个平手。 眼见秋阳西移,余辉映射过来,地上拖着五条影子翻翻滚滚。激战之中,独孤行客寻思道:“这厮们攻守趋避,配合极是有素,若是不施杀手,只怕再斗一个时辰也难分出胜负。”斜眼看去,只见郑天喝酒吃菜,神情甚是得意。那些庄客不是喝彩连连,便是出言讥讽。独孤行客愈发地恼,心中恨道:“这四大掌门如此为郑天卖命,定然是素日与郑天狗扯连环,也是那道貌岸然之辈。既然如此,也不必存甚么怜悯之心,大开杀戒也就是了!”心念一定,杀机顿起,两只怪眼露出了逼人的寒光。只听桀桀怪笑声中,独孤行客身形一个盘旋飞了起来,宛如一只大鸟一般,左转右旋,凌空扑下;宝刀上下翻飞,疾如闪电,快似奔雷,刀尖嗤嗤声响,寒气涌动,好似平地起了一股巨风。这一招正是“追风刀法”的绝命杀招,唤做“山崩海啸”。 惠静师太四人均是一代武学巨匠,临战经验极为丰富,眼见此招来的凶猛,已是避无可避,当下不退反进,啸叫连连,各自使出了十二份力道,四柄长剑径向独孤行客刺去。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明月宝刀显示出了极大威力,那四柄长剑竟是被拦腰削断。独孤行客杀得兴起,一招得手,决不容情,宝刀闪吐吞烁,刀刀狠辣。惠静师太四人的长剑只剩半截,那绝妙招数哪里还施展得出来,只辨得架格遮拦,东趋西避。又过了三十余招,独孤行客怪笑一声,目露凶光,明月刀一阵急舞,逼得惠静、陈仲阳、吴一子连连后退。独孤行客骤然身形急转,宝刀倏地向司马南劈去。此招快捷突兀,司马南再要躲闪已然不及,当下双眼一闭,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众人见了齐声惊呼,那颗心当真提到了嗓子眼,只是要想救他却是万万不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但见一条人影急掠而至,长剑一挑,顿时将明月宝刀荡开了尺许,左手顺势轻轻一带,司马南被推了开去。这一挑一带巧妙之极,已是将司马南从阎罗殿前拉了回来。这一变故令众人始料不及,过了片刻,那声彩方才喝将出来。 郑天见那人正是少冲霄的伴当全金水,心中登时起疑,暗自惊道:“此人武功之强决不在罗中道之下,看他衣衫光鲜,决非丐帮弟子,江湖上也没听说过这般人物。”他兀自疑惑不定,少冲霄却是心中喝彩,暗道:“若不是江铭兄弟,这独孤行客怕是无人能治!” 独孤行客一招得手,正要毙司马南于刀下,却被全江铭化解于无形之间,心中是又惊又恼,当下厉声喝道:“你是甚么人,竟敢与明月宝刀争锋么?” 全江铭这一招实是凶险的很。自己手中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决不敢与明月宝刀正面相磕。是以出剑之时,只是去挑宝刀的刀脊。那明月宝刀重逾百斤,饶是他剑尖贯注内力,也只能将宝刀荡开尺许。此时他听得独孤行客喝问,本待隐瞒身份,只是独孤行客那一句“竟敢与明月宝刀争锋么”,激起了他胸中万丈豪气,当下还剑入鞘,昂然说道:“小可全江铭,你以为有了明月宝刀就可以横行天下了么?”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是在说:“只闻全江铭是益州兵变的二首领,一出川便力降阴山四怪,当真英雄了得!只是不知他与独孤行客厮杀,孰高孰低?” 独孤行客也还刀入鞘,仰天怪笑道:“只闻全大侠起兵造反,杀贪官、诛恶人,我道你也是条汉子,谁知见面不如闻名,为甚么要一味护着恶人郑天!” 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庄客在周遭桌子上燃着了蜡烛。 全江铭听他说得蹊跷,不由寻思道:“莫非郑天表面是侠义之人,实则是男盗女娼,有甚么把柄让他抓住了?”念及此,凛然说道:“全某一向泾渭分明,郑老英雄若是大奸大恶之人,你要杀他也由得你。可你要滥杀无辜,纵然倚仗明月宝刀之利,全某却也饶你不得!” “江铭兄弟,休得与他理论,且夺过明月宝刀再作道理!”少冲霄大声喝道。 “你是何人,这般觊觎明月宝刀?”独孤行客恨声道。 郑天得意地笑道:“他便是丐帮罗帮主的亲传弟子少冲霄。今日有他和全大侠在此,还有四大掌门诸位英雄相助,你纵然有明月宝刀,也休想讨得半点便宜!来,诸位英雄,且请满饮此杯,呵呵呵!”端起酒杯,四下张望,神情得意之极。 独孤行 客勃然大怒,心中暗道:“这在场众人个个道貌岸然,与郑天狗贼串通一气。我纵使揭穿郑天的卑鄙行径,只怕也无人相信。哼,说不得先杀了郑天,出了心中恶气,日后再一一找这些伪君子算帐!”心念一定,身形骤然飞起,宝刀早已出鞘。但只见那黑黝黝的宝刀发出耀眼的光芒,竟是亮如明月。银光闪处,郑天已然尸首分家,那颗头颅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这一变故令众人始料不及,及至呼出声来,独孤行客早已飞出庄外。只听怪笑连连,传来独孤行客的声音:“全江铭……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早晚要与你决一死战……”声音断断续续,显然已是去的远了。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均道:“这般轻身功夫,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若是想要杀我,岂能躲过?”念及此,个个心中惶惑,不敢在这郑家庄停留片刻。霎那间,人已散去大半。 惠静师太四人联手,终归还是败在明月刀下,此时心中沮丧,向全江铭和少冲霄拱拱手,径自去了。 二人也无心思在此逗留,径自出了庄门。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少冲霄面色沉重,郁郁说道:“江铭兄弟,你我联手却也未能阻挡独孤行客杀害郑老英雄,那把明月宝刀端的厉害,今后江湖只怕没有宁日了。”顿了顿又道:“哥哥要去南面干事,咱们就此分手。只是那厮声称要找你决一死战,兄弟千万当心。” 全江铭哈哈笑道:“明月宝刀虽利,我也不惧,等着他就是了!” 当下二人拱手作别,全江铭上马向北奔去。踽踽独行,全江铭忽地想起了张雨晴,暗自寻思:“张姑娘机灵百变,若是她与我并肩御敌,定有计策阻止独孤行客去杀郑天。只可惜她不在这里。”念及此,心头竟是怅然若失。转而又思道:“在郑家庄耽搁了一日,不晓得她去了何处?”如此行了两日,却始终不见张雨晴的影踪。全江铭心中惆怅,暗道:“她当真恼了我么?” 这一日到了晌午,遥见前面路旁,乱树中挑出一面酒幌。待来到近前,眼见酒肆旁一棵大柳树上拴着一匹枣红马,正是张雨晴的座骑。全江铭心中窃喜:“原来你在这里打尖?”当下拴好马缰,走进酒肆。这个酒肆不大,却也摆放了七、八张桌子,甚是干净。张雨晴依然是一身男人装束,倚窗而坐,只是自斟自饮,眼见全江铭进来,兀自不作理会。 全江铭微微一笑,故作不知,径直在她对面桌子旁坐定,叫道:“店家,拿酒来!”酒保走过来笑道:“这位客官,您要多少酒?”全江铭道:“先打十斤白酒,五斤牛肉,两只肥鸡。”酒保伸出舌头,半晌缩不回去,叫道:“哎喲,我的爷呀,您是当真还是说笑?就您一个人,吃得了许多?”全江铭把眼一瞪,说道:“你怕我吃白食?实不相瞒,我今天出门有喜,有人请客。”酒保听全江铭说“有人请客”,不由向门外张望。全江铭看了好笑,却绷着脸说道:“你往外看做甚,是寻请我吃饭的人么?他早就到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酒保听他这般说话,心中将信将疑,看看张雨晴,又看看全江铭。全江铭含笑点了点头。 酒保半信半疑,转身朝张雨晴赔笑道:“嘿嘿,这位客官,敢情今天是您老请客,您何不早说一声,小人好给您预备着。” 张雨晴冷笑道:“哼哼,酒保,这年头吃白食的可不少啊,你可得当心点儿,别让人给骗了。”说罢冷笑不止。 酒保转向全江铭面带难色,低声下气得说道:“啊,这个……,嗯,那个……”全江铭心中暗笑,表面却故作郑重,说道:“喂,酒保,你怎地好生不晓事,如此鸹噪,只管上酒上菜,自是少不了你的银子。”酒保赔笑道:“是,是,小人这就去。”又向张雨晴瞟了一眼,寻思道:“看来这两人是干上了,嘿嘿,反正吃饭得给钱,我还懒得多问呢!” 一会儿,酒保把酒肉送了上来,笑道:“客官,小人这就给您斟酒。”斟罢酒心道:“你这斯文书生,若是喝干了这十斤酒,不醉倒在地上打滚才怪。”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僧一道。那和尚四旬上下,身着皂布直裰,胖大身体,相貌凶恶,腰悬戒刀。那道人头挽牛筋发髯,身着灰衣道袍,约莫五十来岁,一张刀削脸上嵌着一对小眼睛。一进店门,那道人两只小眼睛就滴溜乱转,倏地看见了张雨晴。道人上前稽首道:“施主可是姓林?”张雨晴冷笑一声道:“小可姓甚么管你甚事?”那僧人焦躁起来,高声喝道:“你装扮得再巧,也瞒不过俺魏老三的眼睛。识相的,快点儿跟爷爷走!”全江铭瞧那和尚不称法号反称俗名,心里不由冷笑,表面却视而不见,兀自饮酒吃肉。 那道人拦住僧人道:“林……,哦,林公子,你既然做下了,就要敢接这个梁子,别作缩头乌龟,好歹跟我们走一趟,决不会为难你。” 全江铭心头一沉,寻思:“张姑娘敢情姓林,张姓之说只怕又是捉弄于我。” 只听张雨晴一声冷笑,说道:“道长莫不是认错人了?小可和二位并不相识。”那道人把脸一沉,阴侧侧说道:“哼哼,林公子能把我九弟江子风杀死,身手当然是好的很那。不过,在你家道爷眼里,你还嫩了点儿。眼下道爷正饿得紧,等我们吃饱喝足了再收拾你。魏老三,咱们先吃饭,量他也跑不了!” 全江铭听那道人说甚么“林公子能把我九弟江子风杀死”云云,心里顿觉轻松,晓得是那道人张冠李戴,错把张雨晴当成了林文君。念及此,心中竟是一阵欢喜。转而又思:“南大哥说,这几年江湖上的帮会实力,除了丐帮,就要数天龙帮了。帮主施飞龙名头极响,为人阴险狡诈,行事心狠手辣。总管肖二先生一脸病态,武功却好生了得,仅次于施飞龙。内四堂紫龙堂堂主帅川贝,青龙堂堂主是个道人,道号清虚,黑龙堂堂主叫做魏老三,却是个和尚,白龙堂堂主是个女子,叫做童八妹。这一带已是天龙帮的势力范围,那和尚既被称作‘老三’,莫不是天龙帮金青二位堂主——魏老三和清虚道人?” 全江铭料得不错,那和尚道人正是天龙帮堂主:魏老三和清虚道长。 且说魏老三一听吃饭,把大嘴一咧笑道:“嘿嘿,还是二哥好啊!喂,酒家,先上十斤白酒,再要上好十斤牛肉,快点儿,快点儿!” 酒保自打这一僧一道进门,就留上了心。看看要找那少女打架,心里不由发慌。正自盘算要打起来怎么办,忽听魏老三大呼小叫,脑子尚未转过弯来,不由看着和尚发愣。魏老三眼睛一翻,喝道:“腌臜泼才,你盯着我做甚?哈哈,我知道了,你定是在想,这和尚又凶又狠,呵,是不是?不仅又凶又很,还要喝酒吃肉,呵,是不是?这样的和尚哪象个出家人,呵,是不是?呸!我这个和尚就是和其他僧人不一样,甚么他娘的要遵五戒,我一戒都不戒。戒荤戒酒?我一天不喝酒吃肉就他娘的受不了。戒杀戒淫?我魏老三生下来就爱杀人放火,喜欢女色,甚么他娘的‘波罗夷大戒’,我一概不遵。哈哈,听懂了没有?快去上酒上肉,吃了饭好他娘办正事。” 酒保吓得两腿筛糠,慌忙跑了进去。魏老三哈哈大笑,和清虚道人坐在靠门的桌旁。一会儿,酒保送上酒肉。和尚道士也不答话,端起酒来就喝,拿起肉来就吃。 全江铭暗自冷笑,脸上却无声色,端起碗喝了一口,拿腔拿调地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魏老三大声喝道:“酸秀才,喝酒便喝酒,甚么他娘的‘悲白发’,令人扫兴。” 全江铭喝一口酒又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魏老三大嘴一咧,笑道:“此话不错,人这一辈子就应该尽情玩乐。哈 哈,酸秀才还有点儿道理。” 全江铭也不理会,继续吟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尽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魏老三连连摇头,叫道:“甚么,你一次能饮三百杯?当真有如此酒量?” 全江铭停住吟诗,醉眼惺忪地对魏老三说道:“你说甚么?你,你不信小生能喝三百杯?好你个和尚,有种咱俩比试比试。酒保,再来两坛子酒。”魏老三瞪大眼睛道:“好你个酸秀才,敢和我比酒量,来来来,咱们就喝上三百杯,难道和尚怕你不成?” 酒保搬了两坛子酒放到桌上,作出笑脸对全江铭说道:“这位客官,您喝醉了,还是别比了,这一坛子酒要是喝进去,您受得了吗?” 全江铭要帮张雨晴,想借赌酒戏耍和尚。当下酒意上涌,眼睛一瞪,说道:“谁、谁、谁说我醉了?我喝酒从来没有醉。来,咱们一、一、一人一碗,轮流喝,谁、谁若喝不下去,那、那、那就是、就是输了。”本来只有一分酒意,却装出六、七分酒态。 魏老三走过来哈哈笑道:“好,好!我大和尚就喜欢这样的性格。酸秀才,你不用害怕,你若是喝醉了,我大和尚照顾你,哈哈哈!”说着朝清虚道人挤眉弄眼。清虚道人只是自斟自饮,好似甚么也没看见。张雨晴已经吃完了饭,倒也不着急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里寻思:“江湖传言,说你力降阴山四怪,我倒要看看你的本领!” 全江铭对周围的一切似是恍然不见,听那和尚说甚么“照顾自己”,便道:“不错,礼尚往来,大和尚要是喝醉了,小生自会照顾你。”端起酒碗,一口气先自干了。 魏老三翘起拇指,假惺惺赞道:“酸秀才,好爽快!”跟着喝了一大碗。二人互不相让,不过片刻,已是各自喝了十二、三碗。他们面前各有一坛三十斤的白酒,喝了十几碗,也不过喝了三分之一而已。 只见全江铭大汗淋淋,头上好似开了个蒸笼似的,冒出热腾腾的白气。他酒量甚豪,喝了许多时候,不过有五分酒意,却装出八分酒意的样子。喝到第十五碗时,他便故作醉了,浑身瘫软,一下子趴在桌上,口中仍是喃喃吟诵“但愿长醉不复醒”之类的诗句。 魏老三此时也有了七、八分的酒意,看到全江铭醉倒在桌上,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酸秀才,来,接着喝!” “老三,”清虚道人站起来叫道:“正点子要紧,逗会儿就算了。”朝张雨晴狞笑道:“你这厮胆量不小,还有闲情逸致观看风景。哼哼哼,现在跟我们走吧!” 张雨晴冷笑道:“你们是官家,为何跟你们走?”说罢抬眼望天,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魏老三奸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啊哈,原来你和酸秀才是那个,哈哈!”说着朝清虚道人挤眉弄眼。张雨晴脸一红叱道:“住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魏老三喝道:“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佛爷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拔出戒刀就要动手。酒保慌忙拦道:“都请息怒,千万不可动手。一打起来我的酒店可就完了。”话未落音,只听“啪”的一声,脸颊上已着实挨了魏老三一掌。打得酒保满嘴出血,槽牙掉了两个,半个面颊肿了起来,吓得连滚带爬跑进内堂。 张雨晴怒道:“那酒保缘何得罪与你,为甚下此狠手?” 魏老三喝道:“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敢多管闲事?” 张雨晴暗道:“这臭和尚、烂道士显然认错了人,不知是甚么路数,且试他们一试。”当下微微笑道:“你们莫不是少林寺、中岳廟的和尚道士,不好好在寺院修行,跑出来做甚?” 清虚道人与魏老三对视一眼,忽地掏出一块铜牌高举过顶,二人齐声喝道:“飞龙在天,威震江湖!” 张雨晴心中一惊,寻思:“这厮们是天龙帮的,我麻烦大了。”脸上却依然微笑,说道:“你就是施飞龙施大帮主么?” 清虚道人慌忙说道:“说笑了,说笑了……”接着左掌贴住前胸,沉声道:“东西南北中,飞龙在天显威风。紫青黑白堂,八方云雨显青龙。” 张雨晴眼珠一转,故作惊讶状赞道:“原来是青龙堂堂主清虚真人,失敬失敬!”脸颊微侧,指着魏老三笑道:“你天生一副哭丧相,想必是真人的伴当?” 魏老三恼道:“甚么伴当?”接着把嘴一咧,气昂昂大声道:“东西南北中,飞龙在天显威风。紫青黑白堂,八方云雨显黑龙。” 张雨晴哂笑道:“你其貌不扬,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黑龙堂堂主魏老三,当真失敬得很!”口中讥讽连连,心里却在盘算:“久闻天龙帮内四堂堂主个个身手不凡,今日只怕讨不了便宜。须是攻其不备,乘机逃走是了。”念及此,忽地向魏老三身后一指,煞有介事地说道:“臭和尚,你身后是谁?”魏老三闻言扭头去看,不料张雨晴左掌一探,在魏老三脸颊上重重掴了一掌,兀自吟吟笑道:“这叫一报还一报,臭和尚,挨打的滋味好么?” 魏老三气得哇哇大叫,吼道:“你敢捉弄我,看刀!”一个“力劈华山”,兜头劈将下来。张雨晴闪身躲开,已是拔剑在手。魏老三一刀劈空,大吼一声,戒刀横劈过去。张雨晴身手矫健,宝剑一晃,使了个封字诀,“当”的一声将戒刀格了出去。她这剑虽不是古剑,却也是一柄宝剑,唤做“凝碧”,乃是祖上所传。魏老三的戒刀背厚力沉,却被她的宝剑一磕,顿时多了一个缺口。张雨晴不等剑势使老,手腕一翻,宝剑已是刺到清虚道人身前。这一招迅疾无比,当真难防。 好个清虚道人,猝然遇敌,并不慌乱,冷笑一声说道:“宝剑虽利,也难奈我何!”脚步右移,避开张雨晴的剑锋,一抖佛尘,喝道:“看招!”径直拂将过来。尘尾散开,将张雨晴全身笼罩,每一根尘丝都似利针般挺起,遍刺对方周身穴道。张雨晴心中一凛,暗道:“这牛鼻子臭道士好生了得!”当下不敢轻敌,长袖一挥,把清虚的拂尘吹得恍如乱草随风,尘丝飘散。清虚道人喝道:“好功夫!”右手一抖,拂尘聚成一束,竟然当作判官笔,出手生风,径向张雨晴膻中穴点去。 拂尘是轻柔之物,清虚道人居然能把它当作判官笔来使,内功的造诣确实不凡。张雨晴赞个“好”字,宝剑一挥,便去绞对方的拂尘。魏老三挥刀乘势从后面劈来,这一刀势大力沉,迅捷突然。张雨晴大吃一惊,腹背受敌,危险至极。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急忙施展轻功朝左侧跃出,饶是她躲得快,衣襟下摆还是被魏老三砍掉一块,心中暗叫一声“侥幸”,寻思道:“若是魏老三再快一分,我这条右臂焉能保全?”殊不知,魏老三已是使足了气力,怎奈刚才和全江铭赌酒,已有七、八分醉意,脚下已是不甚灵活,要想再快一分也是万万不能。 张雨晴不等站稳,宝剑已是刺向清虚道人。清虚道人没想到对方变招如此迅速,急速后 退。谁知张雨晴这一招乃是虚招,不等剑势用尽,一道银光闪过,径直向魏老三肩井穴刺去。此时魏老三戒刀刚刚收回,要想封格已是来不及了。眼见他难逃血光之灾,清虚道人的拂尘恰好从后面攻到。张雨晴若是不及时收剑,虽能刺杀魏老三,但自己后背穴道也势必被拂尘刺中。情急之下,宝剑一刺即退,顺势荡开了拂尘,魏老三这才免遭横尸当场。饶是如此,魏老三左肩已被刺中,顿时血流如注。 清虚道人骇然失色,这才知道张雨晴的真实本领在他之上,只是临战经验不足而已。否则,二人联手最多和人家战个平局。清虚道人久经战阵,经验何等丰富,寻思片刻,已是有了主意,寻思 采取缠绕攻击战术,消耗对方气力,一有破绽,便可乘暇抵隙。如此必可稳操胜券。当下喝道:“老三,不要贸然进击,缠住她就是了,看她有多少气力!”魏老三虽是鲁莽,却也是久经战阵,马上心领神会。虽是怒气大盛,却也不敢急躁冒进,只是左一刀,右一刀,拦住对方去路。清虚道人拂尘忽伸忽缩,忽上忽下,专点对方穴道。这一招果然奏效,五十招过后,张雨晴已是气喘吁吁,力感不支。道士和尚已是占了上风。 场内厮打激烈,全江铭似是仍在大睡。忽地打个哈欠,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场中,茫然不知所措。实际上,场中的一切,他尽皆知晓,不过故作醉态。他早想惩戒和尚道士,可又怕张雨晴笑他多事,倒也没趣,故此没有出手。他看了多时,见那和尚道士采取缠绕攻击战术,心中暗叫糟糕,如此打下去,张雨晴定是凶多吉少。 激战之中,张雨晴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寻思道:“如此斗下去,必败无疑,只有冒险一搏,或许还有胜机。”这时,魏老三一刀斫来,张雨晴不退反进,挥剑疾刺。魏老三挥刀用力荡去,张雨晴右臂震得酸疼,宝剑几乎脱手而出,急忙后退。她退去的方向正好从全江铭身边经过。清虚道人看到有机可乘,舞动拂尘随后追来。全江铭脚尖轻点,踢在清虚道人右脚踝上。清虚“哎哟”一声跌倒在地。魏老三哪里知晓个中缘由,误以为张雨晴将清虚打翻在地,急忙虚晃一刀,趁势扶起清虚道人逃了出去。逃命之际也没忘了撂下一句门面话:“姓林的,不管你逃到哪里,天龙帮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番打斗,酒店里可乱了套:桌椅散了架,柜台被打得粉碎,杯杯碗碗扔了一地。酒保和掌柜的跑了出来,连连叫苦不迭。全江铭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道:“好觉啊,好觉!”他一扫周围情景,故作惊讶地道:“怪哉,怪哉!几明窗亮的酒居,缘何忽地变的乱七八糟?哦,准是少年与和尚道士打架,将好端端的酒肆给毁了。可惜啊,可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位兄台,你今天可要破费了,不赔看来是不成的。” 掌柜哭丧着脸说道:“这可怎生是好,小人是小本生意,这下酒店非关门不可。” 张雨晴抱歉道:“酒家,实在对不起,损坏的东西由我来赔吧!”抬手往怀里一摸,顿时叫苦不迭,说道:“苦也,我的钱囊定是被那贼和尚臭道士偷去了,这可怎生是好!?” 掌柜面露不信神色,撇撇嘴道:“这位大爷,您就别开玩笑了。小人全靠这个小店养活家小,如果大家都吃饭不给钱,砸坏东西不赔,我,我,我的一家老小就没法儿活了。大爷,您老行行好吧!”说着,又是打躬又是作揖。 “是啊,是啊!吃饭给钱,损坏东西赔偿,天经地义。若非如此,岂不是强盗行径?这位兄台,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知书答礼,温文尔雅,岂是赖钱不还者也?再者说,这位兄台请小生吃饭,哪有不带银两之理,若如此,岂不成了吃白食的么?”全江铭插嘴道。 掌柜忙跟着说道:“对对对,这位大爷知书答礼,温文尔雅,决不是吃白食的。大爷,你老就别难为小人了!” “掌柜的,” 张雨晴满脸羞涩,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就别给我带高帽了。我的银子确是让他们偷去了,并不是有钱不给。我……。” “哎,这位兄台,李诗仙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区区几两银子,何必让酒家为难。你我都是孔夫子学生,焉能效那村野蛮夫,快快付账才是!” 张雨晴心中寻思:“这厮一再讥笑,定然是不忿我一路捉弄于他。哼哼,你武功虽强,可要是斗智使计,不过是鲁班门前耍大斧,自讨没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娇叱一声道::“你这厮忒也无理,欠帐不换,还要搅局么?”不等全江铭说话,转身对掌柜的说道:“他叫小白食,在我的家乡一带,一向靠吃白食过活。不久前,刚向我赊了五十两纹银。这账么,只是着落在他的身上!” 掌柜的半信半疑,斜着眼去瞧全江铭。 全江铭道:“我欠你―――” “甚么”二字尚未出口,张雨晴抢过话头说道:“你既然承认欠我,那就结了今日之账,剩余银子我就不再讨要!哼哼,无钱偏充有钱客,原来是一吃白食。道是有情却无情,缘何装假作弄人。掌柜的,快拽住他,不然他可要逃之夭夭!”说罢,冷笑连连,径自出门去了。 掌柜的慌忙扯住全江铭,口中连连说道:“不付帐却是放你不得!” 全江铭欲要辩解,却是无说话机会,眼见张雨晴扬长而去,心中沮丧,口中连呼“倒霉。无奈只得掏出一锭银子,约有五两重,递给掌柜,说道:“酒家,这锭纹银够否?” “足够,足够。用不了许多,我还得找给你呢!”掌柜连连说道。 全江铭道:“算了,算了,多余的就算赏钱吧。唉,没想到又叫别人吃了我的白食,罢了,罢了。”说着,摇摇晃晃走出店门,嘴里仍是念念有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张雨晴出得门来,站在树下只是寻思那钱囊何故不翼而飞。寻思片刻,登时恍然大悟:“定是那厮乘我从他身旁掠过之时,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段将钱囊偷去,只是要我的难堪。”念及此又羞又恼,心中暗道:“瞧他正直忠厚,却也晓得弄滑使奸。哼,不给他点儿苦头吃,以后还不更加欺负我……”想到此处,不由双颊微红,心中暗自问道:“奇怪,我与他有甚么以后……”芳心乱跳,不敢再想下去。正自胡思乱想,却见全江铭晃晃悠悠走将出来。张雨晴转过身去,只做没有看见。 全江铭见张雨晴不理睬自己,也不介意,说道:“张姑娘,你的钱囊被那和尚道士盗去,这路上如何行得?莫若咱们相伴而行,资费尽有我付如何?”等了一会儿,全江铭见张雨晴背转身子一言不发,晓得是恼了自己,当下嘿嘿笑了两声,骑马先自去了。 张雨晴见全江铭讨了个没趣,不由笑出声来,纵马追了过去。追了不远,只见全江铭醉态可掬,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口中仍是念念有词,兀自吟诵“但愿长醉不复醒”之类的诗句。张雨晴心中好笑道:“你装傻充痴,想要愚弄我么?这可是自讨苦吃!”纵马过去,挥鞭朝全江铭打去。这一鞭虽是用了三分力道,却是打向对方的百汇穴,若躲避不及被马鞭打中,不死也得受重伤。谁知全江铭竟是浑然不觉,口中依然念念有词。眼看马鞭就要打中全江铭,张雨晴手腕轻抖,那马鞭径自抽在马的臀部。那马正自慢悠悠跑动,哪想到会受这重重一鞭,登时惊窜起来。全江铭未加防备,身子左摇右晃,几乎掉下马背,口中连声叫道:“这、这是做甚?” 张雨晴冷笑道:“你偷了我的钱囊,只道我不知么?快将钱囊与我!” 全江铭取出钱囊扔了过去,哈哈笑道:“你一路之上吃我的白食,偷了你的钱囊便恼了么?” 张雨晴接过钱囊,脸若寒霜,掏出一锭五十两纹银抛了过去,口中讥笑道:“吃白食的,这锭银子送给你做路费,休要再缠着我!”全江铭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接住银子刚要表示谢意,却见张雨晴忽地马鞭一抖,竟是打在乌骓马的腿上。那马疼的仰蹄嘶鸣,竟要将全江铭掀下马背。全江铭带住缰绳,叫道:“还了你的钱囊还待怎地?”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饶!你再敢戏耍我,还有得苦头吃!”张雨晴嬉笑连连,径自狂奔而去。 “张姑娘且慢,我不是故意作弄你!”全江铭连声叫道。张雨晴冷笑连连,已是去得远了。全江铭望着张雨晴远去的身影,心中懊恼万分,叹道:“我自小不爱戏耍,说话行事甚是沉 稳。今日却一反常态,要讨张姑娘喜欢,谁知画虎不成反类犬,惹她大怒而去。”感叹一番,看看张雨晴的身影已经消失,也只好缓缓向北行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三、 奈残痕填膺1 三、奈残痕填膺 这天到了徐州境内。天色将晚,全江铭寻客店住下,吃罢晚饭,便进房歇息。忽然 外边传来吵闹之声。全江铭听的耳熟,便走出去观看,原来是天龙帮的堂主魏老三和清虚道人,还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娘子。 只见店伙计不住打躬作揖道:“实在对不起大师,委实是没有房间了。”和尚道士住店已经少见,何况还带着一个娘子。这店伙计怕招惹是非,有空房也不愿出租。 魏老三勃然大怒,指着店伙计的鼻子说道:“甚么甚么,没有房子?瞧你那嘴脸,就知道是骗你家佛爷。你这厮心里定是在想,臭和尚、烂道士住店已是少见,况且还带着娘子,一定来路不正,是不是?告诉你,你家佛爷可不遵他娘的甚么清规戒律,有空房要住,没有空房那就把别人赶走!” 那娘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哎哟,三哥,你发火做甚,有话好好说吗!嘿嘿嘿,店家,你再想想看,说不定有甚么空房子你给忘记了。”一步三晃走到前面,手腕翻动亮出一块铜牌。 铜牌上绘有一条凌空盘旋得飞龙,正是飞龙帮的标记。店伙计见了大惊,急忙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想起来了,有一个套房子,本来是有人定下的,好在他明天晚上才到,先给你们好了。不过,这是个套间,嘿嘿,就怕三位不大方便。” 魏老三哈哈笑道:“我是佛家弟子,早已堪破空门,用不着避男女之嫌。既然是个套间,那就更好了。哈哈哈!”那娘子假惺惺说道:“是个套间确实有点不大方便,不过,好在我们只住一晚,明早就走。唉,出门在外将就着点儿吧。哎,店家,多少钱?”店伙计心中咒骂:“你这样的佛家弟子应该堕入十八层地狱!”脸上却是堆满笑容,说道:“小人招待不周,已是万分惭愧,哪能再要诸位的钱啊!”魏老三笑道:“好极了,那佛爷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全江铭见好戏已散,就回到自己房间。魏老三却看见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清虚道人低声道:“老三,不可多事!”声音虽小,全江铭却已听见,心中冷笑道:“哼哼,你不多事,我还想找你的事呢!” 这时,天完全黑了,各屋的灯烛已是亮了起来,店门口两盏大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客人尚未歇息,不时从屋中传出说笑声。忽地,大街上一阵车轮滚滚之声。不一会儿,一辆围着蓬幔的马车驶进店内。客人们相继走出屋门观看。只见这辆马车甚是华丽,两匹拉车的马儿更是英俊不凡,端的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只是用来拉车实在可惜。那驾车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全江铭见了大吃一惊,宝马拉车已是怪哉,这老者更是令人称奇不已。他衣着俭朴,其貌不扬,双眸不大,却透着一股逼人的锐气。在常人眼里这不过是一位普通老者,但全江铭暗忖:“这老者非同寻常,是一位绝顶武功高手,不知何门何派,缘何未听南李二位大哥说过?” 那老者将车停好,躬身对车内说道:“小姐,请下车吧!”这时,客人纷纷走了出来,敛神闭息地盯着车内。只听车内一先是阵银玲般的笑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阿福,你赶车的本领还算不错,果然如你所说,上灯时分就到。咯咯咯咯……”幔帘掀起,人们眼前顿时一亮,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从车里翩然下来。只见她穿一身红衫,左领上金丝线绣一朵梅花。一张俏脸,美貌如画;说笑时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端的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有西施之风韵,兼貂蝉之魅力。手中握一管玉箫,却是晶莹剔透。人们相见之下,均是惊呼“啊”的一声,随即闭口,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丝,生怕将那少女吓跑。 片刻后,魏老三喘着大气说道:“哎唷我的娘啊,大和尚玩儿娘们儿不计其数,可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我……”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也不见那老者如何动作,魏老三的脸颊上已是挨了一马鞭。这一鞭力道颇重,魏老三脸颊上暴起了一道血印,疼得他哇哇大叫。正欲发作,却见那美少女走近前来,咯咯笑道:“大和尚,这下打得痛了?”这声音宛如莺儿啭鸣,直似仙音飘至,魏老三顿感全身酥麻,发作不得。那美少女也不理会,对阿福道:“把车放好,咱们也该歇息了,明日还要赶路。”阿福躬身道:“是,小姐。”转身问小二:“我们预定的后院住宅,没有租出去吧?”店小二赔笑道:“没有,没有,我这就领您过去。请,请。” 那少女踅转身子笑道:“大和尚,以后要看美色,脸皮还须厚些。否则,咯咯咯咯……”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倩影已是飘进了后院。 就在这时,天空噼哩啪啦落下了黄豆般的雨点。客人尽皆散去,自进屋中避雨。 全江铭回转屋内,寻思道:“这少女是何路数,竟是如此古怪。那老者武功甚高,缘何甘心为仆?”寻思片刻,忽地摇头自嘲道:“干我何事,想她做甚?今夜去探听和尚道士的行径要紧。”那雨下得紧了,打在窗棂上发出刷刷的响声。忽地,雨声中响起悠扬的箫声。那箫声时高时低,跌宕起伏,煞是醉人动听。全江铭听了一会儿,竟是呆了,心中暗道:“这箫声缠绵跌宕,定是那红衣少女所奏。”转而又思:“我若与她琴箫合奏,定然是美妙佳作。” 正自胡思乱想,箫声戛然而止,那雨也渐渐停了。不知何故,全江铭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涌起了惆怅之感。过了半晌,全江铭摇头笑道:“好没道理,我与她萍水相逢,自艾自怨做甚?”当下盘膝运功,及至到了子夜时分,他悄悄掩门出来,径自寻到魏老三的住处。 那和尚道士兀自还未入睡。就听那娘子道:“老三,那小妮子甚是古怪,你招惹她做甚?”魏老三嘻嘻笑道:“八妹,你还不知我的习性,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嘻嘻。”那娘子叱道:“老三,说正经事,你不要嬉皮笑脸。哦,二哥,那老者是何路数,出手好快!”清虚道人说道:“我也没看明白。嗯,这事儿请教帮主,或许他老人家知道他们的来路。”魏老三道:“哦,八妹,你说有重要情况告诉我们,是甚么事劳你这个银龙堂主的大驾,前来找和尚道士?”全江铭听到这心道:“这娘子原来是天龙帮白龙堂堂主童八妹,怪不得与和尚道士搅在一起。” 童八妹道:“明天晚上,有几个不速之客要到咱们徐州总舵挑战,肖总管已经收到了他们的战书。肖总管这才叫我亲自来找你们。”魏老三怒道:“是甚么奢遮人物,敢和天龙帮叫阵,想是活得不耐烦了!哦,有没有姓林的那厮?”童八妹道:“若是就她一人也不值得兴师动众,主要是阴山五怪。”魏老三叫道:“甚么五怪、六怪,要叫四怪才是。八妹,那白衣秀士任秀,让一个叫甚么全江铭的后生小子给宰了,这事儿你晓得。再者说,四怪有甚厉害, 他们还敢和咱天龙帮作对?” 半晌未言语的清虚道人沉声道:“老三,那任秀的武功在你我之上,其他四怪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他们是江湖上有名难缠的怪物,还是小心点为好,最好不要招惹他们。”童八妹道:“十天前,毒手鬼灵西漠沙到总舵看望帮主,饮酒间谈到此事。说是一个月前,四怪在岳州寻到那个甚么全江铭,竟是铩羽而归,不仅我感到惊讶,就连帮主和西先生也是嗟叹不已。西先生说,那全江铭不过二十来岁,竟是益州兵变的二头领,朝廷通缉的钦犯,独自一人能降服四怪,其武功便端的不能小觑。还说他已经北下,可能要经过徐州。虽说他是敌是友还未得知,但也要小心提防。诶,对啦,帮主让我问你们,这次出门是否见过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 清虚道人忽道:“八妹,你不说我倒忘了。几天前,我们在一荒郊酒肆遇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魏老三笑道:“二哥,你是指那个和我赌酒的酸秀才?哈哈,你也太草木皆兵了,他不过是一个进京赶考的酸秀才而已,哪里懂甚么武功。”当下把那天如何和全江铭赌酒的经过讲了一遍,末了晒笑道:“你瞧他那副醉态,只懂得甚么诗呀词呀,他要是会武,我还会六呢!哈哈哈!”清虚道人摇头道:“我看此事有些蹊跷。那天和姓林的打斗,我无故跌了一跤,又恰巧是从那书生的跟前经过,是他做得手脚也说不定。也许他就是那个全江铭冒充秀才,故意做弄于我,此事可疑得很啊!” 魏老三挠挠头皮说道:“二哥,让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可疑。诶,这厮就住在这个客 店,咱们进来时,你不是也看见了么?我这就到他那探一探。”清虚道人道:“老三不可鲁莽,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若真是那厮,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还是静观其变吧!”童八妹道:“二哥说的有理。他是友是敌尚不清楚,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好。是友便罢,若是敢和天龙帮作对,哼哼,自是不会放过他!” 清虚道人低声说道:“现今正值江湖多事之秋,还是少惹事端。八妹,江湖传言,说那千年神器闪电追风明月刀已现身江湖,一个叫独孤行客的后生用它杀死了郑天。”童八妹惊呼一声道:“真的么……”以手掩口,声音发颤,显然对明月宝刀甚是忌惮。屋里登时寂静无声,三人皆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童八妹轻声说道:“此事与天龙帮无关,切莫管它。二哥,夜已深了,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全江铭寻思道:“既然玉面罗刹与四怪联手要去天龙帮挑战,这场好戏不可不看,明天晚上好歹也要走上一遭。” 翌日晨,全江铭用过早餐,骑上乌骓马便向徐州奔去。这个小镇距徐州只有六十余里,是一马平川,即使缓缓而行,天黑也可到达徐州。是已全江铭并不着急。离开小镇约有十五、六里光景,那天空竟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行了一程,忽听前面一阵打斗之声,时不时夹杂着少女的惊呼声音。全江铭快马加鞭奔到近前,只见四条大汉围住一老一小兀自厮杀。定睛观瞧,那一老一小不是别人,正是阿福和那美少女。 全江铭勒住马缰,纵观场内阵势,只见那四条大汉衣衫鲜明,英气逼人,一个长脸汉子用掌逼住美少女,眼见已占上风,却并不过份进逼,只是拦住对方的去路。另两个汉子,一个肥胖,一个瘦长,二人合斗阿福,厮杀得甚是激烈。旁边观战的汉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却长着一个大脑壳,只是拈须微笑,指指划划,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全江铭看了一会儿,心中纳罕,寻思道:“这四条大汉个个气度不凡 ,均是一代宗匠的风范,缘何凑在一起与这一老一少为难?这老者阿福身手果然不同凡响,缘何甘心为仆?莫非这美少女的父亲又是甚么奢遮人物?” 那旁观大汉喝道:“老儿,只要你不管这小娘子的事儿,我们放你一条生路。你要再不知进退,我们就不客气了!”阿福惨笑一声道:“我生是阮家人,死是阮家鬼。小姐,你快快逃命,阿福把这条性命交给他们就是了!”长啸一声,双掌一挫,接连打出一十八掌,迫得敌人连连后退,完全是一副拼命打法。忽地一个鹞子翻身,双掌已是向那少女的对手拍去。那汉子正自得意,猝不及防,危机之中并不惊慌,怪笑一声,也是双掌拍出,只听“嘭”的一声,好似起了个春雷。双掌相交,阿福登登登退了三步,那汉子兀自退了六、七步,方才稳住身形。那汉子怒道:“你这老儿真的不知进退,你当我怕你不成?大哥,一起动手把他结果了算了!若是遇上官府岂不麻烦?” 那旁观大汉笑道:“二弟,你何时学得这般胆小,何人敢管咱们兄弟的事儿?官府怎地,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何惧他赵官家,哈哈哈!也好,咱虽然不惧官家,可若是天下英雄从此经过,晒笑咱们以多胜寡,岂不无趣。二弟,你还是擒那小娘子,三弟、四弟,咱哥仨对付那老儿。哈哈哈!”笑声中,身形箕张,便向阿福扑来。他这一加入战团,阿福顿感不支,屡遇险招,不过是苦苦支撑。那少女本不是那称作“二弟”汉子的对手,那汉子使出真实本领,未过十招,那少女已是左支右拙,气喘吁吁。激战中,那汉子使出大力金刚掌手法,左掌虚晃,右掌向那少女左臂斫去。那少女惊呼一声,使出蝴蝶绕树身法,一个陀螺转身躲了开去。饶是如此,左袖仍被撕去一块。数招过后,那少女香汗淋淋,披头散发,那大红衣衫已被撕得七零八落。那汉子一边打斗,口中兀自大呼小叫:“小娘子,束手就擒吧,这里荒郊野地没人来救你,哈哈哈!”阿福的处境更是不妙,那三条汉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阿福以一敌二只能自保,以一敌三焉能不败?战到三十余招,阿福已是身中数掌,口吐鲜血,兀自苦苦支撑,也不后退半步。 全江铭看了多时,见那阿福果然了得,武功比神农怪姜子桑更胜一筹。可那四条汉子的武功十分怪异,分纵合击,全然不以常理。这时,只见那少女银牙一咬,叫道:“阿福,你速速逃命,记着给我报仇!”玉箫倒转,竟向头上砸去。阿福顿时大急,厉声叫道:“小姐不可如此!小人这就救你。”话虽如此,那三条汉子攻击甚紧,焉能脱身? 眼见危急,全江铭无暇细想,口中喝道:“贼子焉敢无礼!”合身扑上,左手夺过那少女 的玉箫,右掌击向被称作“二弟”的汉子。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夺下玉箫,兀自正说“焉敢”两字,击退那汉子,“无礼”两字方才吐出,端的是眼花潦乱,快捷无伦! 这一变故,场中登时停止了打斗。那领头的汉子喝道:“好汉,你是何方神圣,焉敢坏大爷的好事!”全江铭将玉箫还给那少女,沉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全某只要你放过他们主仆二人!”那四人相视片刻,忽地捧腹大笑,领头大汉说道:“你是武林至尊,为甚要听你的?识相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最好不要赶这趟浑水,请便吧!” 全江铭心头大怒,杀机顿起,缓缓说道:“全某剑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们姓甚名谁?” 那领头大汉摇头道:“我弟兄四人无名无姓。只因我头大,他们叫我牛头。”指着那被称作“二弟”的汉子道:“他是老二,生就一张长脸,咱们就唤他马面。”指着一胖大汉子道:“这是我三弟,叫做猪身。”又指着一瘦长汉子道:“他是老四,叫做羊腿。我四人合起来,就叫做牛头、马面、猪身、羊腿,哈哈哈哈!” 马面叫道:“牛大哥,与这厮罗嗦甚么,他要想管闲事,就得亮出真功夫,让咱们瞧瞧。”猪身、羊腿附和道:“对,让他亮出真功夫,咱们瞧瞧。”猪身嘿嘿笑道:“牛大哥,想是这厮看上了小娘子,这才来抢咱们的生意。”牛头道:“好汉,你也不必装神弄鬼,亮出家伙来,咱们比试比试。若是赢了牛马猪羊,我们扭头就走,决不再打这小娘子的主意。” 那少女走过来,拭着泪眼,向全江铭深深地道了三个万福,说道:“小女阮佩儿,和家人阿福欲往家乡去,不想在此遇到强人,多亏相公搭救,小女子感谢万分。这几位恶魔极是厉害,相公如何是他们对手。若是因为我丧了相公性命,叫小女子如何心忍!”说着泪如雨下,一副娇楚楚模样,更是动人。阿福踉踉跄跄走过来,拜谢道:“多谢相公好意,小人就是送了性命,咳咳……也要保护小姐周全。我们素不相识,咳咳……相公何必为我主仆二人搭上性命,快走吧!” 全江铭暗道:“这主仆二人心地善良,在生死关头竟是还为别人考虑,我如不救,岂不耻笑江湖?”念及此,豪气顿生,一字一句说道:“惩戒淫贼,刀剑无情!”剑眉一挑,缓缓掣出长剑。 牛头冷 冷说道:“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腰中拔出长剑迎头便刺。长剑闪着银光,剑尖透着内力发出嗤嗤声响。全江铭当下挥剑格出,正是一招“断桥残雪”。牛头正欲变招,不料,全江铭变招更快,长剑已是向牛头脖颈削去。牛头急忙沉肩后跃,头巾已是被长剑削去。牛头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暗忖:“主人说这厮武功奇高,谁知比想象得还要高出许多。不知我们四人合力斗他如何?”他是这般心思,那三人也是这般想法,不待发话,拔出兵器加入战团。 马面练得是大力金刚掌,一双肉掌之下,不知死过多少英雄好汉。双掌张开,从侧面向全江铭扑来。猪身有一身横练功夫,寻常刀剑砍倒身上,毫发无伤。当下双拳一挥加入战团。羊腿使一对护手钩,双钩一抖斜刺劈进。这一来,前是牛头,后是猪身,左有马面,右有羊腿,团团将全江铭围住。 好个全江铭,临危不乱,左脚后踢,将猪身的双拳荡开,身形一转,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已是将牛头的长剑、羊腿的护手钩尽数格了开去。接着欺身而进,拢指一拂,马面忽觉手腕一痛,只见寸关尺处,已是又红又肿,犹如给烙铁烙了一个指印。这四人这才知道全江铭的厉害。当下四人不敢冒进,只是大呼小叫将全江铭围住,这才稳住了阵脚。 片刻间,五人已是斗了将近百招,全江铭兀自攻多守少。激战之中,全江铭看看日将中天,想起今晚还有要事,寻思道:“如此打下去,何时是了,岂不误了晚上的大事。可这四人武功实在太高,若要分出胜负,至少千招开外,这可怎生是好?”苦思良久,忽然悟道: “只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想到这,身形一变,施展“飞雪凝霜”身法,蛇行鼠伏,长剑大开大阖,施展“天竺剑法”,左手骈指如戟,忽伸忽缩,使出的竟是桑家的双笔点八脉功夫。这一来,对方立刻乱了阵脚。全江铭身形飞起,掠过马面的头顶,半空中挽了一个剑花,长剑如闪电惊飙,杀将下来,左手拂出,已是顺势点了马面、羊腿的穴道。倏地跳出圈子,哈哈笑道:“承让,承让。” 牛头左指连弹,解开了马面、羊腿的穴道,沮丧地说道:“果然高明,请问大侠尊姓大名?”全江铭道:“我坐不更名,立不改姓,小可全江铭是也!”猪身大嘴一咧,说道:“哦,你就是益州兵变的首领?难怪我们斗你不过!喂,我来问你,你这套剑法花哩胡哨,叫做甚么?”羊腿阴阳怪气说道:“三哥,你这话问得好没道理,这是人家看家吃饭的玩意,怎能说与你知!”全江铭冷笑道:“不用一唱一和,说与你们知晓又有何妨!我使得是‘天竺剑法’,有本事回去好好钻研,全某等着你们就是了!”牛头点头道:“全大侠剑法精妙,人又豪爽,佩服佩服!咱们会后有期,告辞了!”四人径自去了。 阿福上前唱喏道:“恩公就是那力降阴山四怪的全江铭全少侠?”全江铭道:“正是小可。此后,想那牛头马面不敢再找阮小姐的麻烦,全某这就告辞!”阿福急道:“恩公留步,这里是一百两纹银,你留在身上。”全江铭哈哈笑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纹银我就收下,多谢,多谢!”他身上还有三十余两银子,到了东京只怕不够开销,这一百两银子正可谓是雪中送炭,他素来豪爽,自是欢喜收下。 “阿福,全大侠既然要走,咱们焉能留住?就是千金相送也难报全大侠救命之恩。咱这就回转家乡,给全大侠设置长生牌位,天天烧香礼拜,盼与全大侠再见一面。”阮佩儿笑语盈盈,声音清脆叮当,煞是好听。 全江铭心神一荡,说道:“今日之事,只不过是义所当为,阮小姐千万不要立甚么长生牌位,倒教小可心中不安。” 阮佩儿咯咯笑道:“嗯,那也行,那就请全大侠到我家住下,让小女子殷勤侍候,每天给大侠做上几个好菜,闲暇无事,听大侠吟诗填词,再请大侠教上几招防身之术,岂不惬意。不知大侠意下如何?”这一番话语犹如泉水叮咚,沁人心脾。 全江铭心道:“这阮佩儿说话直是如此好听,让人喜欢。”当下笑道:“阮小姐的好意小可领了。但全某乃江湖漂泊之人,不喜打扰别人,还请阮小姐见谅。全某乃一天涯流浪客,请阮小姐不要称甚么大侠,直呼全某名字也就是了。”阮佩儿眼珠一转,盈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直呼其名似是不雅。嗯……叫甚么呢?” 阮佩儿踱来踱去,食指在那浅浅的酒窝上点来点去,口里兀自叨念:“全江铭,全大侠,全江铭,全大哥,不妥不妥。”思索片刻,忽地止步笑道:“有啦,就叫你江铭哥哥吧!” 全江铭一怔,随即说道:“如此甚好。” 阮佩儿抿嘴笑道:“江铭哥哥,我已改口,你再叫我小姐也就不妥。嗯……爹爹叫我佩儿,你也这样叫好了。咯咯咯……” 全江铭见阮佩儿直人快语,毫无娇柔造作之态,其性格竟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心中甚是喜欢,说道:“那好,我就叫你佩儿。哦,你家住何处?” 阮佩儿喜道:“你要到我家去么?” 全江铭摇头道:“不行,我还有许多事要办,眼下不能到你家去。” 阮佩儿诡橘一笑,说道:“那我就不能告诉你,咯咯咯咯……江铭哥哥,你甚么时候想去了,佩儿自会让你知道。” 全江铭哈哈笑道:“佩儿,那我也就不问了。阿福,好好照料佩儿,全某告辞!” “江铭哥哥,雨中如何行路,莫若与佩儿同乘一车。”阮佩儿盈盈笑道。 全江铭顿觉脸上一热,寻思:“佩儿当真直率的可爱,想甚么便说甚么。若是张姑娘与我雨中同行,她会请我同乘一车么?”念及张雨晴不知现在何处,心中怅然,不由轻声叹息。 “江铭哥哥,甚么事如此叹息?”阮佩儿柔声问道。 说话之间,那雨竟是停了。秋日雨后,天空显得更加深邃高远。全江铭慌忙收束心神,抹一把额头雨水,微微笑道:“雨歇天高,正好乘马急驰!” “等一下!”阮佩儿上前两步说道:“江铭哥哥,你要乘马远行,佩儿自是不便强留。只是雨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逢。”说话之时,已是泪水盈盈。全江铭心中一动,想要安慰一番,一时间又不知说甚么是好。阮佩儿忽地解下身上佩戴的玉佩,破啼笑道;“江铭哥哥,这块玉佩跟了我十三年,是四岁那年爹爹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全江铭忙道:“佩儿,这如何使得?”阮佩儿轻叹一声道:“江铭哥哥,你我这一分手,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得见,对你我好生放心不下。这块玉佩或许能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外,你戴在身上,或许能想起刁蛮古怪的佩儿。”说罢莞尔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全江铭心神激荡,实不愿拂她盛情,踟蹰片刻爽朗笑道:“佩儿啊,佩儿,亏你想得出如此说词,也罢也罢,我只好受之不恭了。但愿如你所言,佩上它,让我这个江湖浪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都要借佩儿的福份了,哈哈哈!”接过玉佩戴在身上,跨上乌骓马绝尘而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三、奈残痕填膺2 徐州是介于江苏和山东交界处的重镇,人烟稠密,市井繁华。全江铭寻客店住下,便向 城内繁华之处寻去。这时,天刚擦黑,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煞是热闹。行走间,只见街北一座木楼,雕梁画栋极为气派。大门上方高悬一副黑底金字匾额,上书“南北酒楼”四个大字。两旁镌刻着一副对联,也是黑底金字,上联道:瓮畔香风眠来南北;下联是:楼头春色醉倒神仙。全江铭喝一声彩:“好一座酒楼!”又寻思道:“这座酒楼比胜英楼还要气派,张姑娘莫不成还要为我预备一桌酒席么?”念及此,心中顿生甜意。四下张望,却不见那酒保迎出来,不由怅然失望。思忖良久,终不甘心,迈步走了进去。这家酒楼果然甚大,一楼大厅摆放着三十多张桌子,竟是座无虚席。酒保迎上来笑道:“客官,楼下已满,请上二楼。楼上专门招待贵宾,只是价钱贵点儿,您老……”全江铭道:“如此甚好。” 楼上果然清静雅致,食客不多。全江铭在一张临窗的桌旁坐下,要了四个菜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饮了半壶,却不见酒保提及张雨晴请客之事,顿时觉得索然乏味,那酒便饮不下,脑海里只是涌出张雨晴的影子。心中不由叹道:“唉,这位张姑娘恁地小气,只因杀了那狗官就不理我了么?”念及此,不由得怅怅惘惘,一唱三叹。无意间,手指触到那块儿玉佩,阮佩儿刁钻古怪的身影闪现眼前,不由笑出声来,暗道:“不知佩儿家住何处,现在是否平安,叫人放心不下。”饮了一会儿,想到此次赴京刺杀真宗,不由豪兴勃发,竟是连饮三壶。继而想到南燕楼、李兴周,心中又暗道:“要是南李二位哥哥也在这儿,与我倚栏把盏,谈论沧桑,岂不快哉?”楼上食客不多,且只顾饮酒行令,要不然不把他当作疯子才怪。服侍他的酒保,则是看惯了客人的醉态,倒是不以为奇。 大街上忽地一阵骚动,一匹全身油光水亮的黑马,风驰电掣般来到酒楼前。马蹄铁打在石板地上,清澈响亮,气势非凡。面对这番凌人气势,任何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定下脚步,向来人注目望去。只见马上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女,凤眼杏腮,皮肤雪白,周身雪白衣衫,披一袭黑色斗篷,一条红色罗帕裹头,脸上毫无表情,双眸透出冰冷冷目光,叫人看了不寒而栗。端的是马是龙驹,人是丽人。 全江铭探身望去,只觉那少女甚是面熟,思忖之下,猛然想起,这少女正是在长江之上杀死江子风的林文君,心中不由一怔:“她不是今夜去找施飞龙算帐么,到这里做甚?”心念未已,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文君已是飘至楼上,自在全江铭旁边的一张座头上坐下。那酒保呆怔怔地望着她,忘记了招呼生意,显然被林文君仙女般的姿色和寒冷如冰的气势震住了。 林文君焦躁地拍桌怒道:“看甚么,快点儿上饭!” “嗯,啊,啊!”酒保这才醒过劲儿来,急忙上前赔笑道:“这位女客官,您想吃点儿甚么?您不知道,咱这酒楼在徐州城可是扛大牌的,要说菜,那是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中游的,无所不有,样样齐全。要说酒,嘿,山西的汾酒,嘉兴的女儿红……”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白衣少女柳眉倒竖,拍桌怒道:“你怎地如此罗嗦,好酒好菜只管取将上来!”酒保一缩脖子,心中暗叫:“哎哟,我的娘啊,这小娘子敢情是一位玉罗刹呀!得,咱惹你做甚?你要好酒好菜,咱就给你上个全席,反正吃饭得给钱。你要是找茬赖帐,嘿嘿,小娘子啊,可算找对地方了,你不打听打听,这南北酒楼是谁开的,哼!” 不大一会儿,酒菜流水般端了上来。林文君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皱眉道:“好辣好辣,这劣酒难喝得很。”撕了只鸡腿咬了一口,又道:“呸,臭的!”酒保叫屈道:“这只香喷喷的肥鸡,今儿早上还在咯咯地叫呢,新鲜热辣,怎地会臭?”林文君道:“嗯,说不定是你身上臭,要不然就是你这个酒楼臭。”酒保把眼一翻说道:“姑娘,你要说我身上臭,小人倒不敢说甚么,与姑娘的玉体比起来我却是臭不可闻。若要说我们这家酒楼臭,您就太过分了。” 林文君将鸡肉吐在地上,说道:“这家酒楼原是极好的,到了你们手里就变得臭不可闻。”举起筷子挟了块牛肉咬了一口,尚未咀嚼,便吐了出来,叫道:“哎唷,这牛肉是酸的,这不是牛肉是人肉。你们卖人肉,黑店啊,黑店!”酒保的怒气又增了几分,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姑娘,这明明是新鲜的牛肉,怎么能说是人肉 ?人肉哪有这般粗的肌理?”林文君厉声道:“很好,你既然知道人肉的肌理,那我问你,你们酒楼杀过多少人?”酒保的怒气大增,怒道:“姑娘,你太过分了!哼,看你貌如天仙,说话却这般阴损尖刻,活象一个……” “象甚么?” 林文君霍地站了起来,冷冰冰地问道。 “象,象个罗刹鬼!”酒保的话音未落,只见白影一闪,“啪”的一声,酒保已是挨了一掌,左脸颊肿了起来。林文君出掌快捷无伦,旁人根本就没看清她如何动作,可全江铭却看得清清楚楚,暗自赞道:“好掌法!如此高手戏弄酒保,必有缘故,想必她不是来吃饭的,定时找茬打架。如此看来,这家酒楼非同寻常,必有背景。” 酒保挨了一掌,哪里还敢言语,慌慌张张向楼下跑去。众人见此情景,无不惶然变色,悄悄向楼下溜去。一个老者对林文君道:“哎哟,你可惹了大祸了,谁不知这家酒楼是天龙帮开的,快点儿逃命去吧!” 林文君丝毫不紧张,反而大刺刺开怀畅饮起来。 全江铭听了老者的话,这才恍然大悟:“这南北酒楼既是天龙帮产业,林文君自是要找它的晦气。凭她一个单身女子竟敢和恶名昭著的天龙帮作对,这份胆量和豪气,实是令人敬佩!” 林文君见其他食客皆已离去,唯独全江铭还在自斟自饮,便道:“诶,怎么又遇见你了?一会儿便要厮打,还是快点儿走吧!” 忽听有人大声狂笑道:“哈哈哈,走,没那么便宜,也不打听打听,这是甚么地方,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声音铿铿锵锵,宛如金属交击,刺耳异常。话音未落,只见三条大汉已是上楼而来。说话的汉子走在前头,高额虎颔,相貌威武,头上裹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一领土色布衫。跟在后面的那汉子则是财主打扮,一看就知道是酒楼的掌柜。那酒保捂着脸紧随其后。 到楼上站定,酒保对那两人道:“帅爷、韩爷,这个小娘子就是闹事的点子。喂,小娘子,”他指着领头的汉子说道:“这位大爷,就是我们天龙帮赫赫有名的紫龙堂帅川贝帅堂主。”又指着那财主打扮的汉子说道:“他就是我们酒楼大当家的韩金宝韩大爷。” 林文君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兀自饮酒吃菜,好似眼前就没有这三个人。 帅川贝不由焦躁,怒道:“好大的架子,见了你家大爷连句话也没有么?”韩金宝上前喝道:“呔,你耳朵聋了,我家帅堂主问你话呢!” 林文君放下酒杯,冷冷说道:“哟,你就是天龙帮的三号人物,紫龙堂堂主帅川贝了?好,很好,我找的就是你!”帅川贝道:“既然姑娘知道大爷的名字,想必也就知道这南北酒楼是我们天龙帮开的。若如此,姑娘到此无端惹事,就不是无意,而是有心。既然如此,姑娘的芳名和用意能否赐告?” 林文君道:“我到此有要事与你相商,当然要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哼哼,本姑娘就是你们要找的冤家对头——林文君。” “啊,玉面罗刹!”帅川贝惊呼道。他和韩金宝交换了一下眼色,狞笑道:“哼哼哼哼,好你个玉面罗刹,你无辜杀了九弟江子风,我们正要找你算帐,你倒送上门来了。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你进来。来得好,来得好,来得好啊!哈哈哈哈!玉面罗刹,你不是今晚子时要到我们总舵么,那到这里意欲何为?” 林文君冷冷笑道:“帅堂主毋须害怕,现在我不想大开杀戒。不过,今晚子时我将准时赴会,到那时,你的脑袋能否保得住,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现在,我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我问你,这家酒楼你们是怎样弄到手的,它的原来的主人又在何处?” “啊哈!”帅川贝打了个哈哈说道:“林姑娘果真是为了这家酒楼而来,不知你和这家酒楼有甚关系?”林文君道:“你不要问这么多,先回答我的问题。这家酒楼原本属于你们吗?”帅川贝哼了一声道:“不错,这家酒楼原本不属于我们,可原主人情愿拱手相送,我们只好受之不恭了。哈哈,当时我们给了他一大笔银子,那林牧童就带着全家回杭州去了。” 林文君怒不可遏地说道:“姓帅的,你说的可真轻巧,谁能相信天龙帮抢占他人财产竟然给钱,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来替你说出实情吧!十五年前,你们天龙帮急需财源的支持,便打上了南北酒楼的主意。在你们的淫威之下,林掌柜只好携带家眷返回杭州老家。即使如此,你们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竟派人将他们杀害。姓帅的,事实真相可否如此?” 帅川贝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你一派胡言,绝无此事。” 林文君长叹一声道:“唉,林掌柜膝前有一小女,那时只有七岁。哼,你们竟连这无辜孩童也不放过。就在你们杀了林掌柜夫妻,正要对那女孩下手时,天可怜见,恰巧有一道姑经过,救了那女孩的性命。” 帅川贝听了脸色铁青,扭头朝韩金宝望去,双眸露出凶光,恶狠狠说道:“韩金宝,这是怎么回事儿?”韩金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颤惊惊答道:“帅堂主,属下该死,这件事早该禀报,可、可属下怕、怕……”帅川贝凶光大盛,一字一句地说道:“韩金宝,你坏了本帮大事,好,好,好!”说着,突然挥动右掌向韩金宝头顶拍去。就在他的右掌距韩金宝头顶还有一寸光景,就觉一股极大力道向他的手腕击来。此时,他若不及时撤手,虽可一掌拍死韩金宝,但自己这条胳膊势必成了残废。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他来不及细想,急速抽回了右掌。只听“当”的一声,一只酒杯从韩金宝头顶飞过,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发射酒杯的正是林文君。 “你、你干甚么?”帅川贝恼羞成怒地吼道。 林文君冷笑道:“你想杀人灭口,没那么容易。怨有头,债有主,要杀他还轮不到你!” 帅川贝正欲杀人灭口,却被林文君将那韩金宝救下,不由大怒,叫道:“好啊,‘玉面罗刹’,你管得太宽了。我帅川贝行走江湖二十多年,还没见过象你这样放肆的丫头,我今天到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说着,身行微动,双掌忽左忽右封住了林文君的去路。 帅川贝原是冀北道上的独脚大盗,一套五行掌打遍冀北无敌手。后来,他被施飞龙高价收买,当了天龙帮紫龙堂堂主,居紫青金银内四堂之首。他在天龙帮中,武功仅次于帮主施飞龙和总管肖二先生,端的十分了得。他这第一招运用得十分巧妙,双掌忽左忽右,使你琢磨不透他的真实趋向。你若是向后退去,他就会顺势跟上, 双掌齐发连击你七处大穴。这一招看似平平,无甚特殊之处,实际上,这正是帅川贝赖以成名的五行掌中的绝招——“呼风唤雨”。 这招虽然厉害,却难不倒林文君。她的绰号叫玉面罗刹,罗刹也就是鬼魅,来无影,去无踪。可想而知,林文君的轻功已是出神入化。只见她玉体微动,已是飞身跃起,空中一个转身,右掌向帅川贝百汇穴击下。帅川贝久临大敌,遇危不乱,右掌上扬,便和林文君对了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帅川贝向后退了三步,林文君一个鹞字翻身落在地上。这一回合平分秋色,不分胜负。 帅川贝狞笑道:“好一个玉面罗刹,果然名不虚传。” 林文君暗忖:“这厮的武功倒也不可小觑。今夜子时还有一场硬仗,焉能在此耗费气力,须是速战速决。”想到这,刷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银光灿灿的软鞭,厉声道:“帅川贝,用不着你来夸奖,亮兵刃吧!” 帅川贝哈哈笑道:“玉面罗刹,你不要太猖狂了。别人怕你,我帅某可不怕你。哈哈,帅某闯荡江湖二十多年,还从来没用过兵器,我就用这双肉掌和你过上几招,看看你玉面罗刹有多大道行!” 林文君冷笑一声,道出一个“好”字。陡然间,银光一闪,软鞭朝帅川贝面门打来。帅川贝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快捷。笑声未落,那软鞭已是迫近脸颊。此时若要躲闪已是万万不能,好个帅川贝,把牙根一咬,身子翻转,用脊背接了这一鞭。饶是他有一身横练功夫,可这一鞭打的着实不轻,脊背上衣衫破裂,现出一道深深的鞭痕。 帅川贝几曾吃过如此大亏,顿时暴跳如雷,大吼一声,双掌横劈过去。林文君身手何等矫捷,侧身避开他的掌凤,正要挥鞭击出,就听金刃劈风之声从后面袭来。当下不及细想,一个陀螺转身,避开帅川贝的掌风,长鞭一带竟向韩金宝打去。那韩金宝见林文君被帅川贝的掌风罩住,便挥动九环刀从后面偷袭,心中正自窃喜,不承想对方变招如此迅速,惊慌之中,便用九环刀去斫软鞭。林文君这条软鞭并非寻常材料制作,寻常兵刃岂能砍断。当下软鞭卷住了九环刀,林文君手腕一抖,那九环刀已是飞向了空中。韩金宝吓得转身就跑,林文君身形晃动如同鬼魅,玉指轻弹,点了韩金宝的穴道。 帅川贝见韩金宝九环刀脱手,双掌一拍从后面扑来。好一个玉面罗刹,只见她身子滴溜一转,便避开了对方的掌力,接着软鞭一抖,似左似右似中,势如矫龙。帅川贝也是武林中一等高手,见对方软鞭要击打自己的三处穴道,不由大惊失色。百忙中使出铁板桥的功夫,那软鞭擦着他的琵琶骨扫了过去。他暗叫一声“侥幸”,以为脱离了险境,不料林文君的鞭法当真使得出神入化,那鞭稍一拱,长蛇般的昂起头来,鞭头伸出一支三寸长的钢针,指向帅川贝胸口的璇玑穴。帅川贝吓得亡魂皆冒,眼睁睁看那刚针扎在璇玑穴上,当下哎哟一声,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跌倒在楼板上。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冒出,眼见得已是奄奄一息了。帅川贝双眼充满怨恨,有气无力地说道:“玉面罗刹,你好狠毒啊!” 林文君收回软鞭,冷笑一声道:“哼哼,帅川贝,我再狠也没你们狠。你们无缘无故地逼走了林掌柜,霸占了南北酒楼,这还不算,定要斩尽杀绝,如此深仇大恨,我焉能不报?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你和那林牧童甚么关系?啊,嘿嘿嘿嘿……我明白了,你、你、你就是那死里逃生得林家小姐。报应啊,报应!”帅川贝惨笑道。 林文君忽地柔声说道:“帅堂主,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你说是么?” 帅川贝的脸如同死灰一般,沉默片刻,忽地哈哈笑道:“不错,当初霸占你家酒楼是我一手策划的,就连施帮主也蒙在鼓里。直到今天,他老人家还以为我是用五千两银子买来的。 可他却没料到,在付给林牧童银子后,我又改变了主意,私下派江子风和韩金宝前去追杀林牧童。那白花花的银子么,我自是不愿送给别人。哼哼,可恨这两个废物竟然坏了我的大事,斩草没有除根,事后又谎报作得干净。嘿嘿,玉面罗刹,今天犯到你手里,实乃报应。想我帅某纵横江湖二十多年,杀人无数,就是死也够本儿了。动手吧,我帅某要是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哈哈哈哈!” 韩金宝哀怜道:“林、林女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 相肚里能成船。当时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全是帅川贝的主意,我要是不去,他、他要杀我的全家。当年你被那个道姑救走, 我始终是守口如瓶,从未向别人透漏过呀。林女侠,请您看在这一点上,饶小人一条狗命吧!您是菩萨转世,开恩,开恩啊……” 帅川贝喝道:“韩金宝,闭上你的臭嘴,你给天龙帮丢尽了脸面。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必向这贼婆娘讨饶求情!” 林文君笑道:“好,很好,就凭这一点我赏你个全尸!”说完,缓缓走到窗前,遥望南天喃喃自语道:“爹,娘,女儿终于将咱家的冤仇查清了。今天,孩儿要手刃仇人,替爹娘报仇,你们在天之灵……” 就在这时,忽听帅川贝一声惨叫,接着叮当一声,韩金宝的九环刀掉落在林文君身后,距她只有三尺远的地方。林文君转身瞧看,只见帅川贝胸口插着两支筷子,眼见是活不成了。 全江铭走过来说道:“林姑娘,你要克制自己,不要过于悲伤。刚才,帅川贝这厮趁你沉痛于悲痛之极,欲用刀暗害于你。” 林文君一怔,随即说道:“你原来身怀绝技,却要隐藏不露。多谢少侠救命之德,请问尊姓大名,缘何帮助与我?”全江铭道:“匡扶正义方乃是好汉行径,若谈谢字岂不见外?快快离开这里,官府来了图招麻烦。” 林文君生性豪爽,当下不再多言,捡起那把九环刀割下韩金宝的脑袋,又在帅川贝身上补了一刀,了结了二人性命。转身报拳说道:“大恩不言谢,只是想晓得你的名姓。” 全江铭道:“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可全江铭,乃是浪迹江湖四处漂泊之人。姑娘多多保重,会后有期!”话音未落,已是从窗户飞掠而去。 “天涯客?请等一等!”林文君叫了一声,急忙向窗外望去,可哪里还有全江铭的影子? 全江铭回到客店,店伙计便送来茶水。这个店伙计三十多岁,一副忠厚模样。他放下茶水说道:“相公,您先喝杯茶,我这就去给您准备饭。”全江铭道:“诶,多谢你了,我已用过饭了,这块银子你拿着。”店伙计接过银子连声道谢。他在这个店十多年,象全江铭这样出手豪阔的客官很是少见。 全江铭说道:“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不知你可否知晓?”店伙计笑道:“相公您尽管说,小人是老徐州,凡是徐州城的事儿,嘿,不是吹牛,那都在小人的脑袋里装着。” “那就好,”全江铭双眉微挑,说道:“我想知道天龙帮的事情。” “哎哟,相公,您、您小声点儿。”店伙计一听天龙帮三字便惊慌起来,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压低嗓门说道:“相公,您老甚么不好问,偏问那个、那个……咳,那个在咱们徐州一带可没人敢随便提啊。不过,不过……”他掂了掂那块银子便胆壮起来,又道:“不过,您是外地人,给您说说也不打紧。可是、可是您千万别把我卖出去,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全完了!” 全江铭道:“放心就是,我不会乱说。” 店伙计道:“那就好,那就好。哦,这天龙帮在徐州一带,连官府都让他三分。帮主叫施飞龙,还有个总管肖二先生,下设内四堂外五堂,每一堂下面还设有分舵,帮众有一万多人。这天龙帮可霸道得很,杀人如捻蚂蚁。三年前,王家胡同卖茶水的王老汉,和客人只说了一句‘天龙帮好厉害呀’,你猜怎么着,当天晚上,王老汉一家八口全都被人杀死了。唉,太可怕了。” “那南北酒楼是怎么回事?” 店伙计叹了口气道:“唉,说起南北酒楼那就更惨了。提起南北酒楼,老徐州都知道那是有五十年历史的老字号了。掌柜林牧童从他父亲手中接过酒楼后,生意兴隆更胜从前。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十五年前,林掌柜一家突然失踪了,这南北酒楼也就归了天龙帮。明眼人心里清楚,这林掌柜一家肯定是被天龙帮暗害了。好端端的家业就这样让天龙帮霸占了,惨啊,真惨啊!” 全江铭问道:“天龙帮总舵在甚么地方?”店伙计惊道:“相公,你问这个做甚?那可是龙潭虎穴,多少条好汉被陷在里面,枉自送了性命。”全江铭笑道:“我一介书生焉敢独闯天龙帮,不过随便问问。知道他的所在,也好饶着他走啊。” 店伙计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天龙帮的总舵在城西李家湾,好找得很。出了咱这店往西走,过了河往左走二里地,路北那片巨宅就是了。” 全江铭说道:“很好,多谢你了。现在我要休息,明早还要赶路。”店伙计答应一声,带上门走了。 全江铭闭目静坐,哪能入睡?待到子时,轻轻推窗而出,施展轻功直奔城西而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三、奈残痕填膺3 天龙帮总舵坐落在城西李家湾,占地极广,里三层外三层,好大一片宅院。院内戒备森严,巡逻帮众穿梭来往。全江铭翻过围墙,跃上屋顶 ,一路寻去。只见一所大屋前灯笼火把亮如白昼,百十条劲装大汉,手持利刃分列两厢。全江铭暗道:“这所大屋定是天龙帮议事所在。”全江铭俯身蹲下,贴耳细听。他内功精纯,虽是隔着厚厚的瓦脊,仍是听的相当清晰,只是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形。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徐徐说道:“玉面罗刹,你杀了我们天龙帮的江堂主,这笔帐还没有算,你又大闹南北酒楼,杀害了帅堂主和韩金宝,你究竟意欲何为?” 全江铭心头一震,寻思道:“林姑娘已经到了。这里虽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这可如何是好?”他向四周望去,只见屋子前面不远处有一颗诺大的梧桐树,端的枝繁叶茂,即可藏身,又能看到大厅情况。当下身形掠起,宛如一道青烟,轻轻地落到树上。他定睛观瞧,只见大厅内灯火通明,高高矮矮坐了四五十人。大厅中央那个少女,正是玉面罗刹林文君。一个脸色黧黑,白髯飘胸的六旬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想必是名动江湖的施飞龙。下首一个面带病容的中年汉子定是总管肖二先生。两边依次坐着清虚道人、魏老三、童八妹等内四堂外五堂的堂主。 只见林文君冷笑一声道:“施飞龙,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报杀父杀母之仇,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装糊涂?”施飞龙疑道:“此话从何说起,谁杀了你的双亲?”林文君厉声道:“十五年前,不正是在你的授意下,帅川贝、韩金宝,还有江子风强占了南北酒楼,又在我父母回归杭州的路上,将他们杀害,难道你还不认账么?” “哈哈哈哈,”施飞龙一阵狂笑,说道:“原来你是林牧童的女儿。哼,玉面罗刹,那南北酒楼是我帮用五千两银子买来的,虽说沾了些便宜,但不过是巧取,决不是豪夺,这有契约文书为证。我施某身为一帮之主,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汉子。虽说我帮不是甚么名门正派,但向来是敢作敢当。若是我派人杀了林掌柜,我焉能矢口否认!定是我帮的仇家血口喷人,有意诬陷。” 林文君心中一动:“莫非他果真不知杀害我父母的真情,只是帅川贝一人所为?” 肖二先生轻咳一阵说道:“林姑娘,咳咳,你父母遇害一事甚是蹊跷,咳咳。十五年来,我们可是第一次听说。若真有此事,定是仇家加害于本帮,咳咳。即使你不追究,我帮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咳咳……”林文君冷笑道:“帅川贝、韩金宝对此事直认不讳,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么?”肖二先生愕然道:“当真如此?咳咳……这就奇了,施帮主并未下达这样的指令。十五年来,帅堂主也从未道及此事。咳咳,林姑娘,若真是如此,即使你不出手,我们也要行使帮规,予以严惩。咳咳,林姑娘,既然你已经杀了他们,此事就已扯平,我们也不再追究,你看如何?” 林文君寻思道:“瞧这光景,帅川贝所言不虚,也不必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便道:“此事既是帅川贝的私人行为,我也不想再说甚么。不过,若是让我知道是你们下的指令,我林文君还是要登门拜访的,告辞了!” “且慢!”肖二先生笑道:“咳咳,……此事虽已扯平,可我们天龙帮也不是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此事若是张扬出去,我帮的颜面又往哪里搁啊!”林文君怒道:“你想怎地?”肖二先生不卑不亢地说道:“林姑娘是聪明人,难道不懂江湖规矩?咳咳,露出你的绝技让咱们瞧一瞧。咳咳,来呀,你们三个陪林姑娘走上几招。林姑娘,你若是赢得了我们三位堂主,施帮主自是不与你为难,天龙帮的颜面也可得以保存。咳咳……” 话音未落,清虚道人、魏老三、童八妹一起站起。魏老三生性好色,见林文君宛如天仙一般,浑身的骨头早已酥了,恨不得马上搂在怀里抱上一抱。当下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娘子,我和尚心肠最软,一看到漂亮娘子就要大发慈悲。象你这样的美人大和尚真下不了手,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吧,大和尚保你不死。嘻嘻。” 林文君大怒,表面却不动声色。她知道这三人十分扎手,而且还有施飞龙、肖二先生这样的高手在旁环伺,处境十分危险。四怪到现在还未现身,不知发生了甚么变故。看来今晚凶多吉少,只好冒险求变,先下手为强。 魏老三话音未落,陡然间银光一闪,林文君的银丝软鞭已是向他打来。魏老三正自做清秋大梦,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饶是他急忙躲避,脊背上已是着了一鞭,亏了他皮糙肉厚,脊背上只是开了一道口子未伤筋骨。魏老三顿时暴跳如雷,怜香惜玉的念头抛到了瓜哇国里,怒道:“牛鼻子、八妹,咱们把这贼婆娘毙了,管她天仙、地仙,杀了再说!” 魏老三说完,大吼一声,掣出戒刀劈了过去。林文君身手何等矫健,身子滴溜一转,软鞭抖转,又已打倒清虚道人身前,用得是锁喉鞭的招数。清虚道人的脖子若是被他套实,定将气绝而亡。 清虚道人猝然遇袭,并不慌乱,一个“一鹤冲天”,顺势右脚轻舒,径点林文君“人中穴”。林文君在三大高手环攻之下,焉能与之硬拚?倏地身形轻转,软鞭已是改变了方向,朝童八妹袭去。这一鞭狠辣至极,鞭稍上的钢针已是伸了出来,指向童八妹的咽喉,软鞭则已“玉带围腰”之势,横扫过去。那只钢针便似昂起的蛇头,蓄势待发。 童八妹微微一笑,说道:“来得好!”剑光一闪,拿捏得恰到好处,径去削林文君的钢针。那钢针只有米粒般粗细,焉能与对方长剑硬碰?是已林文君只得按动机括,将钢针收回。说时迟,那时快,童八妹一招“妙解连环”,将林文君那招“玉带围腰”的鞭法破了。长剑一抖欺身而进,剑锋沿着鞭身径削过来。她意欲迫使林文君不能转换鞭法,径削她的手指。若是林文君急速后退,也就失去了先机。 全江铭看了暗赞一个“好”字,心想:“童八妹虽是女流,在天龙帮内四堂中排在最后,却比其他三个堂主还要胜过一筹。她的这路剑法,虽然及不上天竺剑法,但其诡异之处却是足以与华山剑法抗衡。”心念甫动,林文君已是施展盘龙绕步避开了童八妹的长剑,身法美妙之极。全江铭不由得又是赞了一个“好”,心道:“林文君解招的本领实在是高明之极。” 林文君在电光石火之间遍袭三大高手,而且魏老三还着了她一鞭,虽说清虚道人和童八妹并未吃亏,心中已是凛然生怯。当下不敢冒进,采取分进合击的包围战术,步步紧逼。 林文君的偷袭之所以能够沾了便宜,一来是仗着身法诡异,鞭法巧妙;二来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能在瞬间遍袭三大高手。若是单打独斗,童八妹三人均不是她的对手。当下三人联手攻击,采取包围的战术,不轻浮,不急躁,顿时弥补了三人的缺陷,一时间打成了平手。全江铭对场中形势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清虚道人三人要想打败林文君是不可能的,而林文君若不施展杀手,要想分出胜败,那也得在三百招开外。如此以来,林文君即使得胜,也必然被消耗许多气力,不用施飞龙出手,只是肖二先生便能置林文君于死地。强敌环伺,不能恋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全江铭着急,林文君心中更是着急,寻思道:“若是不下狠手,难以退敌。只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念及此,林文君长笑一声,使出浑身本领,那条软鞭霍霍展开,起舞处宛如闪电惊飙,使开来恰似长蛇吐芯。转瞬间,解开了童八妹的连环七剑,荡开了魏老三的戒刀横劈,扫歪了清虚道人的拂尘虚点。林文君满场游走,俨如彩蝶穿花,左掌配合软鞭,忽伸忽缩,去点敌人的 穴道。一时间,对方的阵脚大乱,分击合围战术顿时瓦解。激战中,林文君摸出三枝梅花针,分别向对方击去。这三枝梅花针虽是一同发出,却是有快有慢,方向也自不同。第一支射向清虚道人,第二支射向童八妹。她知道,清虚道人和童八妹武功较强,要打中他们的穴道不大容易,不过是想迫退他们而已。第三枝梅花针却是射向魏老三。这支针虽然开始飞得较慢,却是后发先至,魏老三再想用刀去挡已然不及,无奈之下,只好一个鹞子翻身向后跃去。饶是如此,还是晚了半拍,那支梅花针已是射进他的右腿。林文君之所以要先击中他,固然是因为他的武功较弱易于得手,更主要的是魏老三说话过于下流的缘故。 魏老三感到右腿上好似蚊子叮了一口,知道中了梅花针,不由大吼一声,抡起戒刀向林文君扑来。可没跑两步,右腿顿感一阵麻痒,一脚跌倒在地,颤声道:“你,你这针有毒。”林文君冷笑道:“好聪明的和尚,你说的不错。我这梅花针有个名堂,叫做‘三日无解追命针’,你最好闭上鸟嘴,端坐不动,否则,不到两个时辰就要你的狗命。” “我,我跟你拼了!”魏老三大吼一声,就要向林文君扑来。肖二先生一个箭步飞了过去,喝道:“老三别动。”声到人到,伸出右手按在魏老三伤口上,喝了声“起”,那支梅花针便被吸了出来。他缓缓站起身来,右手的食中二指挟着那只梅花针,阴侧侧地说道:“林姑娘端的好手段,让肖二开眼了。咳咳,这支梅花针带有剧毒,虽然漂亮,我肖二不敢收留,这就原物奉还,咳咳……”说着,朝那梅花针吹了口气,那支梅花针便悠悠荡荡地向林文君飞去。这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是一种极难练的功夫,只有内力练到挥发自如的境界才能运用出来。 林文君笑道:“这支梅花针既已送给魏老三,岂有再收回的道理。”玉指轻弹,那支梅花针便改变了方向,又朝魏老三飞去。肖二先生咳嗽连声,左手一招,那支梅花针象长了眼睛,嗖地射进了房梁。 全江铭看了赞叹不已,知道肖林二人已是过了一招。论内力,林文君显然要比肖二先生稍逊一筹,但就手法而言,又比肖二先生高了一筹。肖二先生看上去面带病容,咳嗽连声,好似弱不禁风,实际上是深藏不露,武功定然不在林文君之下。 “肖总管,”一直没有说话的施飞龙突然开腔道:“等会儿再照顾玉面罗刹,现在迎接客人。”说完喝道:“阴山四怪,为何现在才来,让施某久等了!” 只听厅外一阵桀桀怪笑声,鱼贯走进四条大汉,正是姜子桑、姚冰天、池浩秋、贺九。 阴山四怪是江湖上极为难缠的人物。他们既不属于黑道,也不属于白道,介于正邪之间。只要你不惹他们,那就两家平安,若是招惹了他们,那就倒了大霉,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要找上门去见个真章,纵然不敌也要死缠烂打。因此,江湖上关于阴山四怪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做:家奴再大不压主,河水再涨难漫船,唯有四怪最难缠。旱路不通走水路,水路不通勿行船,莫与四怪脸碰脸。 阴山四怪就是这样的遮拦人物,亦正亦邪,黑白两道全不买账,就连天龙帮这样的江湖大帮会也要避之三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怪,你越不想见的人,他越找上门来。现在,阴山四怪来了,不是一个,而是四个一起走进天龙帮大厅。 这一霎那,大厅上寂静的坠针可闻。 林文君看见阴山四怪精神为之一振,相互点头作答。 这一切焉能瞒过施飞龙的眼睛,但他久经战阵,遇乱不慌,轻咳一声道:“阴山四怪联袂而来,实乃稀客,落座看茶。” “施帮主,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耐烦与你套近乎。”姜子桑冷冷地说道。 施飞龙在江湖上名头极响,很少有人用这种口吻与他讲话,不由沉声笑道:“姜大爷请勿焦躁。我可以告诉你,到我们天龙帮来的人也就两种,一种是看得起天龙帮,想与我们结 交的,那自然是我们的朋友,当然要以礼相待。另一种人是到天龙帮存心找茬,那自然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天龙帮虽然名声不大好,但恩怨分明四个字最是讲究。哼,若是四位想与天龙帮为敌,恐怕不会讨了便宜。” “啊哈!”贺九把头一晃说道:“施帮主说得极是。贺某在江湖上从来都是吃亏的事儿不干,见了便宜必得,因此上,江湖朋友送给贺某一个美称,叫做见利必得。今天,我们到贵帮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我们缺金子使少银子花。你们天龙帮开着几十家商号,昧心的钱赚了不少,堪称江湖第一大富帮,我们四个怪物看了眼红,也想分上一笔,不知施帮主能否施舍与我。” 肖二先生轻咳几声道:“贺先生过奖了,咳咳……我帮虽然算不上巨富,但也有一些积蓄,若是江湖朋友张口,十万、二十万也算不上甚么。咳咳,咳咳。不过,江湖上人人皆知,阴山四怪一向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既不属黑道,也不属白道。咳咳,可今天甚是怪哉,竟与林姑娘一道寻上门来,恐怕不是为金银一事吧?咳咳,咳咳咳咳……素闻阴山四怪敢作敢当,端的是好汉行径,不料闻名不如相见,四位竟是如此藏头缩脑,咳咳……真令人大失所望!” 姜子桑沉声道:“肖二先生不必使激将法。洒家一贯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信条。一个月前,我四人乘船渡江,不承想,那渡船行到三峡,贵帮江子风率帮众上船打劫镖银。事不关己,洒家也不耐烦去管。可那厮吃了老虎心豹子胆,竟欲加害我们,嘿嘿,被我们一怒之下结果了他的性命。”说着拿出一块铜牌。天龙帮众一见此牌不由哗然色变。 “疯魔樵夫”池浩秋把大嘴一咧笑道:“啊哈哈哈,那厮不长眼睛,竟来寻砍柴的晦气,被砍柴爷爷一板斧砍翻在地。哈哈哈哈!”姜子桑厉声道:“不错,那厮是我们杀的,当时林姑娘也在船上。哼,虽然把那厮杀了,还是难消我心头恶气。洒家今天登门拜访,就是要和你们算算这笔帐!” “咳咳……”肖二先生脸上毫无表情,慢声道:“江子风死于赫赫有名的阴山四怪之手,也是他的福分。咳咳,四位不来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了,谁叫他开罪阴山四位大爷,也是他咎由自取。咳咳……可是四位好汉竟然和林姑娘一同找上门来,还要讨甚么公道,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吧!咳咳咳……本来四位好汉现在要退出,肖二也不便阻拦。可是,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知内情的人还道本帮懦弱胆怯,诸位的脸上固然是神采飞扬,增色不少。咳咳,唉,可我们帮主的威名何在?本帮也就别再江湖上混了。咳咳……事出无奈,我看只有委屈四位大爷,放下兵器,不再管林姑娘的事儿,我们这场过节也就算揭过了。这也是无奈的事,咳咳……咳咳咳咳……”说罢长吁短叹,咳嗽连声。 “做你奶奶的清秋大梦!”池浩秋圆睁怪眼,胡疵怒张,抡起板斧吼道:“你把你家阴山四位爷爷看成甚么人了。你这病鬼再要放狗臭屁,俺砍柴的可要先把你这厮的脑壳砍下来!” “好好,咳咳……”肖二先生并不发怒,依然是慢声细语地说道:“阴山四怪果然英雄了得,难怪江湖上无人敢择其锋。咳咳,也罢,也罢,如此英雄人物,肖二再要奉劝岂不自讨没趣?那好,咱们就按江湖规矩,在武功上见个真章。咳咳咳……你们哪个先上,肖二自是这双肉掌奉陪!” 全江铭看到肖二先生这样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不由得寻思道:“这厮涵养极深,好似有恃无恐,就凭这份涵养功夫,江湖上恐怕无人能及,怪不得施飞龙对他如此重用。” 全江铭所料不错。肖二先生原是辽东巨盗,一身武功十 分了得,以绝技阴煞手打遍辽东无敌手,挣下了无敌阴煞手这个绰号。他为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杀人越货无所不为。由于得罪人太多,在辽东难以立足,这才跑到中原,投靠了施飞龙。那时天龙帮创立不过三年,在江湖上不过是个小帮会。施飞龙手下虽然有内四堂外五堂诸位堂主的辅佐,但均是一帮只知打打杀杀的武夫。肖二先生的加盟,使天龙帮如虎添翼,开始大肆对外扩张。在肖二先生的策划下,相继吞并了红枪会、青沙帮等五六个小帮会,在大江南北设置了十二个香堂,一跃成为江湖上仅次于丐帮的第二大帮会。肖二先生也因此坐上了天龙帮的第二把交椅,帮内帮外的事务一般都由他来处理,他在天龙帮中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 贺九见肖二先生不愠不火的样子,心中恼怒,脸上却笑眯眯地说道:“肖总管,我贺九虽是见利必得,其实也不尽然。有时候,贺某明知要亏本儿也还是要试一试。做生意吗,有亏就有赚,赚了也别得意,亏了也不必懊丧。我明知道与肖总管做的这笔生意风险极大,搞不好就会血本无归。可生意人吗,唉,都是利欲熏心,哪怕是蝇头小利还是要试一试的。素闻肖二先生以无敌阴煞手称雄江湖,贺某自不量力倒要领教领教。”说着,金算盘一晃,便奔肖二先生的面门打将过来。 肖二先生不慌不忙,身形微耸滑到一边,口中喝道:“且慢!” 贺九撤回算盘问道:“怎么,肖总管还有甚么话要说?” 肖二先生轻咳一阵说道:“咳咳,唉,肖二身体欠佳,终年疾病缠身,咳咳……如果与各位无休止缠斗,唯恐体力不支,难以伺候好众位好汉。咳咳,我看这样吧,为了不伤和气,咱们赌个东道,就以百招为限,如果四位好汉都能在肖二手下走过百招,或是一人赢了肖某,这场梁子就此揭过。如果有一位好汉未能走过百招,这场东道就算本帮赢了。不过,肖二也不难为四位,只要你们放下兵刃自管离去,今后不再与本帮为敌也就是了。咳咳咳……咳咳,这样如何?” 贺九听了嘿嘿冷笑,说道:“肖总管好大的口气,我们弟兄四人虽然武功不济,但要和肖总管赌百招的东道,自信还不至于落败。” 全江铭听了暗暗叫苦。他知道,肖二先生刚才身形微耸,便避开了贺九的金算盘,表面上未显山露水,实则这一招十分高明。没想到满脸病容的肖二先生,轻功也十分了得。就凭这一手,阴山四怪中,只有姜子桑能与之抗衡,渔翁姚兵天百招内不致落败,而池浩秋和贺九却难在肖二先生手下走过百招。按照肖二先生的说法,这个东道,天龙帮自然是有赢无输。 全江铭为此惴惴不安,林文君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粉脸生怒,玉手一指叱道:“你这个东道真不错呀,只要有人在百招内输给你,就算你赢了,好一个如意算盘。哼,咱俩也赌个东道。”说着,软鞭一晃,虚指道:“肖大总管,咱俩也以百招为限,只要你在百招内占了上风,就算你赢了,我林文君杀剐存留随你便。要是你输了,哼哼,你这个病涝鬼就只好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三、奈残痕填膺4 肖二先生不卑不亢地说道:“林姑娘,你不要着急,我们自会好好招待你。阴山四位大爷的事很快就完,请稍安勿躁。咳咳……” 林文君怒道:“阴山四位大爷是我的好友,我们一起共进退。肖大总管,是汉子,就不要徒逞口舌之利,还是兵器上见真章!” “林女侠,你先莫动手。”姜子桑铁青着脸沉声道:“姓肖的指名道姓要和我们四个怪物 过不去,哼,我们阴山四怪闯荡江湖几十年,还没有人敢如此小觑我们。今天洒家倒要看看,天龙帮到底有何能耐,敢如此猖狂!” 肖二先生不动声色,打个哈哈说道:“啊哈,咳咳,阴山四位好汉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咳咳,响亮的紧啊,本帮不敢有丝毫怠慢。即使如此,也唯恐招待不周,缺了礼数,叫江湖上朋友耻笑,不知这‘猖狂’二字从何说起?”童八妹把嘴一撇,轻蔑地说道:“阴山四怪原本不是叫五怪么,不知何时改为四怪,这倒奇了。江湖传言,那五怪任秀让一个刚出道的后生小子,嗯,叫甚么天涯客全江铭的给宰了,这才由五怪改为四怪。哼,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四怪又得改为三怪、二怪了,哈哈哈!” “对,对,今天咱们天龙帮就要把四怪改成三怪、二怪!”“就凭四个怪物和一个魔女也敢到咱们天龙帮来撒野,真是太自不量力。”“不用帮主动手,就这几个小丑还不够咱们收拾呢!”清虚道人、魏老三等人应声附和。 林文君一听这些污言秽语,便怒不可遏,玉指轻拂,一把梅花针便向天龙帮帮众打去。只听“哎哟”之声响成一片,七八个武功较弱的帮众被针打中痛叫起来。 肖二先生刚要发作,就听施飞龙怒声喝道:“肖总管,还客气甚么,给我统统拿下!”肖二先生躬身应道:“属下遵命。”右手一挥喝道:“给我上!”双掌一挫便向姜子桑扑去。清虚道人等内四堂外五堂的堂主纷纷拔出兵刃与林文君等人斗在一起。 肖二先生和姜子桑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二人见招拆招,一时间斗了个难解难分。清虚道人、魏老三、童八妹齐战林文君,虽然竭尽全力,仍然处于下风。外五堂的五位堂主武功自是不弱,走马灯似的围住姚兵天、池浩秋、贺九,兀自攻多守少,渐渐占了上风。片刻之间,大厅中已是断肢折足,血肉横飞,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姜子桑和肖二先生斗了百招开外,兀自不能取胜,心中渐渐焦躁起来。他知道,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战斗,一但施飞龙突然出手,己方必败无疑,后果不堪设想。他虽然未和施飞龙交过手,但知道自己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唯一之计,就是自己尽快放翻肖二先生,合林文君之力定可战胜施飞龙。计策虽好,却难实行。眼见肖二先生的招数毫无破绽,要想放翻他,只有冒险一搏,采用败中取胜的招数。想到这,左袖灌注内力向对方拂去,右手烟袋倒转,径直去点对方的膻中穴。肖二先生脚步轻带,滴溜一转避开对方的攻势,右掌顺势向姜子桑后背击去。姜子桑故作躲避不急,运气护住后背,硬接了对方一掌。肖二先生心中窃喜,正要再补一掌,没想到,姜子桑一招龙尾倒拂,烟袋锅已是向对方的琵琶骨砸去。这下若是被砸中,肖二先生当场就要变成废人。肖二先生大惊失色,只好闪出左臂硬接了这一招。这一下砸的肖二先生左臂筋断骨折,当场晕厥过去。姜子桑中了对方一掌,虽说内力护住了后背,筋骨没有受伤,但肖二先生的阴煞手何等厉害,手掌拍出之际含有剧毒,换成武功稍弱的人当场就会晕厥。姜子桑中掌后,全凭一口真气支持,击中肖二先生后,便再也坚持不住,扑通摔倒在地。 施飞龙勃然大怒,一招“老鹰展翅”便向姜子桑扑去。施飞龙成名多年,一身鹰爪功已是炉火纯青,莫说姜子桑现已受伤,就是完好如初也不敢硬接这一掌。施飞龙盛怒之下,右掌用了八成力道,眼见姜子桑在劫难逃。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洪喝从厅外传来,一道人影挟着一股奇猛的掌风,宛如黄河从天而降,朝施飞龙撞将过来。只听“嘭”的一声,大厅里顿时响起裂帛般声音,施飞龙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后退三步。那道人影也在泻落之际,被震的退了两步。双方这一掌相交,均知对方并非易与。 这一变故,惊得众人停止厮打,定睛观瞧,来者正是全江铭。刚才,全江铭见姜子桑把后背卖给对方,就知他要采取败中取胜的招数。没想到,施飞龙身为一帮之主,竟乘人之危突施暗袭,心中不由大怒,当下不及细想,合身扑下,与施飞龙对了一掌。 施飞龙腾腾腾退了三步,这才稳住身子,定睛看去,只见来者是个身穿黄色长衫,丰神俊朗的少年,看光景不过二十出头。他说甚么也不相信,这个弱冠少年竟在猝不容发之际硬接了自己一掌,而且迫得自己后退三步,对方却仍是气定神闲。 林文君和阴山四怪见是全江铭从天而降,不由“咦”了一声。林文君咦得是,全江铭竟在这紧急关头突然现身,更惊讶的是,全江铭居然在仓猝之际发掌退敌,和名动江湖的施飞龙平分秋色,不由喜上眉梢。阴山四怪咦得是,全江铭和他们之间的梁子虽已解开,但也未成朋友,缘何冒着性命之忧出手相救。四怪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清虚道人和魏老三,看到一掌迫退帮主的,竟是在村野酒厮里遇到的那个迂腐书生,更是惊讶万分,兀自彼此相视,均觉匪夷所思,茫然不知所措。 全江铭怒视施飞龙,剑眉一挑,冷然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力鹰王施飞龙?真想不到,你身为一帮之主竟然不顾身份,偷袭一个身负重伤之人。施帮主如此做法,和江湖宥小又有甚么区别,传扬出去,岂不怕天下好汉耻笑?” 施飞龙双目精光电射,干笑一声道:“你这厮口气不小,竟敢教训本帮主。你姓甚名谁,师父又是何人?” 全江铭微微笑道:“小可全江铭,至于小可的师承么,你还没有资格问。别以为仗着鹰爪九龙手,你就无敌于天下。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莫学夜郎枉自大。你们天龙帮一向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儿。” “哦,全江铭?”施飞龙哈哈笑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个益州造反的全江铭?哈哈哈,白衣秀士任秀不是死于你手吗?阴山五怪也就变成了阴山四怪,哈哈哈哈。如此说来,咱们应是一条线上的朋友!” 全江铭长笑一声道:“咱们是一条线上的朋友?啊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大力鹰王乃是天下第二大帮的帮主,今日甘愿降尊纡贵,与小可一介布衣结交,真是可笑之极,全某不敢高攀!任秀是死于我手,这倒不假。不过其中的恩恩怨怨,你也不必知晓。若是借此挑拨离间,不过是枉费心机。至于如何对待天龙帮,全某与阴山四位大爷的想法倒是一致。” 施飞龙桀桀怪笑道:“嘿嘿嘿嘿,不论你与本帮是友是敌,既要插手此事,就要拿出真功夫来。来来来,敢不敢再与老夫对上一掌?”他实在有点儿不服气,也难以服气。施飞龙横行江湖四十年,施展鹰爪九龙手,不知打到了多少英雄好汉,即使天下五大奇人,也不敢对他有丝毫小觑。就凭刚才那一掌就让他服气,这不是他的性格,也咽不下这口气。 全江铭朗声道:“全某既敢到天龙帮来,接你几掌又有何妨!” 这几句话不疾不徐,气的施飞龙七窍生烟火冒三丈。但他不露声色,知道高手过招,最忌轻浮急躁。当下又是一声洪笑,喝道:“好好好,接掌!”右掌一挥,迎面击去。掌势乍发,内力凝聚,好似磨盘大的一方巨石,径直向全江铭撞将过来。 全江铭喝一声“来的好”,运起玄阳神功,灌注右掌 ,迎面劈出。两人相距不过丈余,一发即至。施飞龙刚才用了八分力气,感到对方内力充沛,力道极强。这一掌存心要对方的性命,半点儿不敢懈怠,右掌击出,已是用了十二分力道。两股掌力乍然相撞,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屋顶就象被龙卷风撞上,掀开了一个窟窿,瓦片向外纷飞,碎砾犹如雨点般落下,顿时尘灰蒙蒙,令人睁不开眼睛。这两股力道极强,除了少数高手,其他人都被迫得向后退去。林文君武功虽高,但如此强劲的掌力也是她生平仅见。 这一掌对下来,二人都是暗自吃惊,向后倒退了三四步方才稳住身子。施飞龙做梦也没想到,凭他四十多年的功力,竟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冠少年的掌下未讨半分便宜。他定睛观瞧全江铭,见对方仍是好端端的站着。他不信,他也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可不论他信与 不信,全江铭硬是接了这一掌,而且似乎未使全力。其实,施飞龙固然吃惊不小,全江铭也 是暗暗称奇。孙坚、南燕楼、李兴周与他谈论江湖人物时,都说施飞龙武功了得,仅次于天下五大奇人。是以,他刚才这一掌就不敢大意,出手便用了十分力道。饶是如此,在对方霸道凶狠的掌力摧动下,也不得不后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对方内力之强,实是自己出道以来所仅见。由此看来,施飞龙果然名不虚传,并非沽名钓誉之辈。而天龙帮实力强大,号称江湖第二大帮,也是实至所归,并非妄言。 施飞龙接了这一掌,只觉得气血翻滚,一时间说不话来,暗自调运内息。此时,大厅里所有众人都被这一掌的气势震慑了,个个敛神闭息,瞪大眼睛看着他俩。刹那间,大厅里的空气好似凝固了,静,静的出奇,静的掉根头发丝都能听得见。 “哈哈哈哈!”忽地,施飞龙一阵狂笑打破了宁静。众人听到笑声,如释重负,这才将闭敛之气轻轻呼出。施飞龙铿铿锵锵地说道:“真是英雄出在少年,能接住老夫这一掌者,江湖上也只寥寥数人,年轻人有此功力实乃不易。全少侠,就凭这一掌,老夫今天就破破例,给你点儿面子,在场诸位的恩恩怨怨就此揭过。如果哪一个不肯罢手,天龙帮随时奉陪!” 全江铭一怔,寻思道:“这厮气量不凡。”他看看周围的形势,只见阴山四怪均已负伤,尤其是姜子桑中了肖二先生的阴煞手,已是昏迷不醒,需要尽快救治。只有自己和林文君完好如初。对于施飞龙自己固然不惧,但要赢了他也非易事,至少也要五百招开外。可天龙帮人多势众,若是一拥而上,阴山四怪只怕要死于非命。念及此,爽朗一笑,说道:“施帮主倒是大气的紧。说实话,如果施帮主效那市井之徒,喝令帮众蜂拥而上,纵使赚得几个垫背的,我们也是难以生出此门。施帮主今日所为,和平时行径大不一样,倒令全某好生不解。” 施飞龙笑道:“全少侠快人快语,所言不虚。但我乃一帮之主,焉能效那市井之徒所为。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全江铭道:“好,就依施帮主所言,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不过,全某要奉劝施帮主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施帮主最好严格约束属下,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施飞龙怒气上涌,表面却不露声色,干笑两声道:“全少侠忧国忧民其志可嘉。但天龙帮作为第二大帮立足江湖,难免开罪一些人,由此对本帮说三道四也在情理之中。” 全江铭打断他的话头说道:“好,贵帮的所作所为,全某不妄加评论,孰是孰非自由公论,请贵帮好自为之。告辞了!” 看到全江铭等人安然离去,清虚道人不无诧异地问道:“帮主,咱们已是胜券在握,缘何让他们离去?这要张扬出去,咱们天龙帮的脸面往哪里放?”魏老三大嘴一咧道:“是啊,他奶奶的,咱们天龙帮又不是和尚寺院,怎能任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看……” “你瞎吵吵个啥?帮主这么做必有他老人家的道理。”童八妹把嘴一撇说道。 施飞龙冷笑一声道:“你们晓得甚么!先把肖总管送到后院医治。哼,今晚咱们天龙帮是危机四伏。那姓全的那厮,武功着实不弱,恐怕不在我之下。即使混战一场,能将他们擒住,咱们也必然有所伤亡。唉,我实在不愿兄弟们徒增伤亡。更何况外面还有他人窥伺,是友是敌尚不清楚。岂不闻:黄雀扑蝉,蟑螂在后。”说到这,高声喝道:“哪位高人莅临天龙帮?既已来多时,何必藏头缩尾,请现身一见!” 清虚道人等人恍然大悟,各自暗道:“怪不得帮主要放他们走,原来姓全的在暗中还伏有高手,不知来者又是何遮拦人物。”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笑,门外走进四条汉子,正是李兴周、粱渊、湛光、向河。 施飞龙沉声道:“来者何人,夤夜窥伺本帮意欲何为?”魏老三也跟着喝道:“莫非你们与姓全的那厮是一路,想要与我帮为敌?啊哈,姓全的那厮已经败在我们帮主手下,你们来也不过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 李兴周微微一笑,对魏老三不理不睬,朗声道:“小可金陵李兴周,久闻天龙帮声名赫赫,帮主施飞龙乃一代豪杰,李某今日专程登门拜访。没想到,唉,万万没想到,天龙帮竟 是徒有虚名,如此草木皆兵,经不起事端。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令小可好生失望。早知如此,我们缘何千里迢迢跑这一趟。梁渊、湛光、向河,咱们走!” “且慢,”施飞龙倏地离座,上前唱喏道:“久闻金陵李家之名,直是如雷贯耳。今日李公子亲自莅临,使本帮蓬荜生辉。施某不知李公子驾到,言语不周,还请多多包涵。来,落座看茶。”李兴周听施飞龙如此说,便就势收蓬,唱个肥喏道:“素闻施帮主英雄了得,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如此一来,倒显得李某小气了。惭愧,惭愧。” 待李兴周四人坐定,施飞龙缓缓说道:”李公子日常深入简出,在江湖上行走甚少,不知夤夜到此有何指教?”梁渊欠身答道:“我家公子仰慕施帮主大名,几欲登门拜访,只是未逢其便。这次是专程拜访,本可旰时便到,不想管了件闲事误了路途。到达徐州已近子时,本待寻客店住下,却瞧见阴山四怪在一起嘀嘀咕咕,苦于相距较远听不太真,隐隐约约听那四个怪物说甚么‘天龙帮’、‘快去,否则就晚了’之类的话语。我们疑心顿起,寻思莫不是四怪要找天龙帮的晦气?我家公子道:‘咱们和施帮主虽未晤面,却是神交已久。施帮主武功之高自不必说,就是那肖二先生也是当今武林顶尖人物,紫青金银内四堂四位堂主,以及外五堂诸位好汉,武功也非泛泛。阴山四怪的武功虽高,但要以此到天龙帮寻衅,不过是飞蛾投火,螳螂挡车。可咱们也算是天龙帮的客人,总不成坐视不管,若如此,倒显得咱们无情无义。’我们这才悄悄跟踪阴山四怪,来到贵帮。眼见施帮主大展神威,让阴山四怪诸人铩羽而归,我们无不为之心折。本待悄然退去,天亮后再来拜访,不料施帮主听风辨器之术实在高明,只得现身一见。来的搪突,还请施帮主见谅。” 童八妹问道:“这么说,李公子与姓全的那厮不是一伙了?” 李兴周笑道:“哈哈,李某和阴山四怪虽然相识却无交情。林姑娘么,她是小可的红颜知己。至于全江铭,实不相瞒,我俩倒有些缘源,他是小可的结拜兄弟。”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天龙帮众怒骂声四起。魏老三喝道:“啊哈,姓李的,这么说你和全江铭是一伙了。你猫哭老鼠装他奶奶的甚么假慈悲。来来来,先和大和尚打上一架!” “非也,非也。”向河摇头晃脑地说道:“若是猫哭老鼠,那我们就是猫,你们天龙帮不都是老鼠了么?你们要是一群老鼠还叫甚么天龙帮,依我之见,你们 改为地鼠帮这才名正言顺。哈哈,此论高明之极,不知大和尚可否赞同?”说话之时,拿腔做调,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你、你敢侮辱俺们天龙帮,好个腌臜泼才,早看着你们来意不正,姓向的,先吃大和尚一拳。”魏老三左拳虚晃,右拳便向向河打将过来。向何双手乱晃,口中兀自嚷道:“哎呀,非也非也,君子动口不动手。老鼠还敢与猫打架,这真是天下莫大的奇闻!”嘴里嘟嘟囔馕,脚下却不怠慢。身子滴溜一转,已是绕到魏老三身后,左手轻挥,“啪”地一声打在魏老三秃脑顶上。向河这一掌只使了三分力道,并无伤害对方之意,只是想戏弄魏老三。若讲两人本领,向河虽比对方高一筹,但也要二三百招才能分出胜负。可魏老三久战之后尚未喘息过来,加之大腿上中了林文君一支梅花针,虽无大碍,心中却惴惴不安,唯恐毒性发作要了性命。那支梅花针虽已让肖二先生取出,但药力未解,右腿仍是活动不便,这才让向河一招得手,把个魏老三打得瞒眼冒金星,扑通摔倒在地。实际上,这支梅花针并非毒针。林文君的“三日无解追命针”只有七枚,不到危机时刻绝不轻用。 施飞龙看在眼里怒在心头。他和金陵李家从无往来,即使是李兴周父亲李梦林在世之时,天龙帮与之也无过节。江湖传言,金陵李家颇有来头,武功独树一帜,深不可测。施飞龙平时叮嘱手下不要招惹金陵李家,自信与之并无梁子。李兴周在全江铭之后不期而至,虽不能断定是友是敌,却着实令人生疑。待到李兴周自称全江铭是其盟弟后,心里这才明白,敢情李兴周也是来找天龙帮晦气的。施飞龙越想越气。二十年来,天龙帮在他手上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经历过多少风浪,会过多少好汉,从未象今天这样窝囊,接二连三地有人前来挑衅。 今夜要不给对方点儿颜色看看,天龙帮怎能在江湖上立足?想到此,心中顿起杀机。因而,魏老三粗鲁无礼乃至动手发难,他都故作视而不见,只是慢慢品茶。及至看到魏老三被击到在地,李兴周面带赞许之意,不由火气大盛,再也按耐不住,一口茶水犹如一道白练,急速朝向河面门射去。这口茶水正从李兴周面前掠过,他运起内力朝这股茶水吹去,就见这股茶水倏地改变了方向,在大厅中划了半个圈子,一滴不漏地落在魏老三的茶杯里。这一手干净漂亮,虽是借助了对方的力道,采用了乾坤倒转手法,却也显示了李兴周内力精湛,实不在施飞龙之下。李兴周走到魏老三身旁说道:“魏堂主不必动怒,喝杯茶水去去火。”魏老三又羞又怒,挥拳便向李兴周打去,嘴里骂道:“好、好……”李兴周何等身手,焉能让他打中?左手轻抬便已叼住对方手腕。魏老三顿感右臂一阵酸痛,哪里还能动得一分?同时从对方手上传来一股极强的力道,顿感胸闷心跳,哪里说得出话来?只道出“好、好”二字,后边“你娘个屁”四字就再也说不出来。这样给人的感觉是魏老三同意李兴周的说法。魏老三被制别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施飞龙的眼睛,他冷笑一声道:“李公子远来是客,老夫敬你一杯!”说着,暗运内力,手中的茶杯急速向李兴周射去。李兴周不躲不闪,右手轻招,使出家传绝学阴阳手,手掌柔到了极处,空明若虚,将茶杯射来的急劲尽数化去,轻轻地托在掌心。只见他手掌向上,平托胸前,茶杯在掌心快速无伦地滴溜乱转。 众人一起站起,几十道目光齐集于他的掌心,每个人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不敢发出丝毫生响,生怕将那茶杯惊得掉落地上。这阴阳手乃是天下武学中至柔的功夫,李兴周自幼勤学苦练,已深得其父的真传。他见施飞龙射来的茶杯来势甚猛,知其所用力道远远大于喷射茶水的力道,若是用乾坤倒转的功夫,固然可以改变茶杯的去向,但势必茶水飞溅,若如此,自己已是输了一招。若是想收服施飞龙,必须使出家传绝学,方能能让其折服。果然柔能克刚,茶杯被他掌心的柔劲制住,就似掉进了浆糊中间一般,只是急速旋转,却无半滴水溅出。待到茶杯转速稍减,李兴周右手轻挥,那茶杯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飘飘荡荡地向施飞龙飞去,口中却说道:“多谢帮主盛情,小可用帮主的茶杯饮水,岂不僭越,还是原物奉还。” 施飞龙看到李兴周把茶杯托在掌心,水都没有溅出一滴,心中好生佩服。待到茶杯向自己飞回,速度不急不徐,便知其没有敌意,心中略宽,招手将茶杯接住,打个哈哈道:“李公子武功不仅高强,而且胸襟博大,真是少年有为,令老夫好生敬佩。” 李兴周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施帮主,小可和那全江铭虽是盟弟,但在对待贵帮的态度上截然相反,非但没有敌意,恰恰相反,李某对帮主仰慕已久,很想交个忘年朋友。今日到此,小可有一天大的富贵要与施帮主分享,不知施帮主有兴趣听否?”施飞龙一怔,随即喜道:“噢,原来如此,倒是老夫多虑了。李公子名满天下,老夫也想交你这个朋友。来,安排酒席,咱们边喝边谈。”李兴周抬手止道:“施帮主,自家人不要客气,还是先谈正事。此事关系极大,请帮主摒退左右。”施飞龙说道:“也好,内四堂主留下,其他人等退下。” 李兴周看闲杂人等退去,便道:“嗯,小可与我那全兄弟相识不足一月,他武功高强,颇有胆识,李某欲成大事,非得他帮助不可,为此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他如何与贵帮结怨小可并不清楚,我们到来之时,正是施帮主与他对第二掌的时候。我本想下来劝解,但已然来不及了。况且,在这种场合我也不愿与他见面。小可的难言之隐,尚请帮主见谅。” “好说,好说。“施飞龙急不可耐地说道:“李公子,你不是说有一件天大的富贵要与我分享么,老夫是直爽人,不喜欢掖掖藏藏,快点儿告诉老夫。” 李兴周道:“好,施帮主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吧。眼下,宋庭朝野上下腐败透顶,就象一座大厦根基已经腐烂,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加上连年饥荒,民不聊生,真宗皇帝就象坐在火焰山上一般,随时都会爆发。而且,辽夏两国虎视眈眈,不断入侵,特别是契丹兵强马壮,宋朝连战连败,面对这样的形势,施帮主难道不想有所作为么?”施飞龙沉吟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起兵造反?嗯,这件事非同小可,老夫一时难以答复公子。” “施帮主,”梁渊插话道:“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也就不必相瞒。江湖上都说金陵李家大有来头,只是甚么来历谁也不知。实话对您讲,我家主人乃是大周朝太祖外甥李重进之孙。” “哦,此话当真?”施飞龙疑道。清虚道人等也惊愕地齐声道:“原来李公子竟是大周朝之后!” “哈哈哈哈!”李兴周一声长笑,腾地站起身来,怒声说道:“我与宋朝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三十多年前,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强夺了大周天下,还发兵攻打扬州,逼得我祖父祖母投火自焚。扬州失陷后,我们李家便隐居金陵,卧薪尝胆,等待复仇那一天。梁渊、湛光、向河三人,是我祖父的部将之子。几十年来,他们始终如一地跟着我们李家,伺机报仇。” 施飞龙赞道:“好,做人就应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梁兄弟三位对主人这般忠心耿耿,真是难能可贵,令老夫好生敬佩。”梁渊报拳施礼道:“多谢帮主赞誉,我家公子这次来,就是邀请施帮主一同举事,不知帮主意下如何?”施飞龙一捋胡须缓缓说道:“这份富贵确实大的惊人,但还须三思而后行啊!宋朝虽说气数已尽,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凭我们这点儿力量想要推翻朝廷,无疑是飞蛾投火。不久前发生的益州兵变,领头的叫甚么王均,还有一个就是你那盟弟全江铭,可折腾了年余,便让官军给剿灭了。” 李兴周道:“施帮主,你道我那盟弟全 江铭是谁?他可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三十多年前,建立大蜀国的兴蜀大王全师雄便是他的祖父。这次益州起义,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大头领。参加起义的几个主要人物,大多是全师雄部将的后人。你知道全江铭的师承是谁?他的师父,就是那五十多年前威镇江湖的风云奇侠欧阳天抒。” 施飞龙惊道:“甚么,他是全师雄之后,欧阳天抒之徒?怪不得老夫和他对了两掌,却一点也摸不出他的武功路数来。想不到姓全的那厮竟有这样奇特的经历,倒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这么说,他还想举事?” 李兴周笑道:“是的,正是如此。否则,我焉能机缘巧合与之结为兄弟?施帮主担心的有道理,眼下我们力量还小,可如果各路人马联合到一起,那就大的多了,推翻宋庭指日可待。” “好啊,”魏老三咧开大嘴笑着说道:“干,干,干,事成之后,我就不当这鸟和尚了,也弄个官当。哈哈,有了官就有了权,有了权就有了钱,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帮主咱们干吧,他奶奶的。”施飞龙笑道:“老三说的不错,这可是天大的富贵,诱人的很,可也烫嘴的很啊!李公子,多谢你想着老夫,可兹事体大,一时间也不好决定。等肖总管身体好了,我们商量商量再作答复。” 李兴周看施飞龙面露犹豫,知道眼下让他下决心很难,便道:“此事非同小可,李某也不要施帮主现在答复。何时考虑好了,再给小可回音。好,小可告辞!”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四、沁芳围红1 四、沁芳围红 全江铭诸人离开天龙帮时,天色已经发白。姜子桑的伤势着实不轻,若不及时救治性命难保。众人来到全江铭居住的客店,把姜子桑放到炕上。林文君抑郁地说道:“全少侠,你看姜大爷的伤有治么?”全江铭脸色凝重,说道:“这阴煞手的功夫十分歹毒,三天以后毒 线就会直冲心脉,那时纵使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回天无力。我听恩师说,治疗这种伤势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用对方的毒门解药,另一种是用极强的玄天真气,从受伤者的劳宫穴输入,将毒气从涌泉穴驱出。” “他奶奶的,这阴煞手就这么厉害?”池浩秋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看咱们重回天龙帮总舵,找鬼儿子要解药去。他要是不给,哼哼,老子就把他脑壳揪下来给老大抵命。” “呔,你说甚疯话,咱们还是听全少侠的。”商人贺九喝住池浩秋,给全江铭施礼道:“全少侠,我们阴山四怪虽然武功不及,但都是硬铮铮的汉子,从来没有低声下气地求过谁。可今天老大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贺某只好求您挽救老大的性命。你愿意出手相救,咱们自是感激不尽。你若是撒手不管,那就只能怨老大命薄,咱们自是不能勉强于你。”说着,扑通跪倒在地,脑袋碰地磕的山响。 全江铭急忙拦道:“贺四爷何须施此大礼,如此折杀全某了,快快请起,咱们且从长计议。”林文君秀眉紧戚,说道:“全少侠,你和阴山四位大爷的事儿,我已尽知。希望你放弃前嫌,宽宏大度,仗义援手,这才是大英雄真好汉的行径。如果眼睁睁地看着姜大爷痛受煎熬,你难道无动于衷么?”全江铭苦笑一声道:“林姑娘,你误会了。如果我心量狭窄,心存芥蒂,就不会在天龙帮总舵出手相助。我是担心自己的功力不够。如果功力不够,那就会适得其反,非但不能治愈,很可能会加速毒线运行,姜大爷就会当场死去。如果我的恩师在这,那是毫无问题。可是,我实在没有把握。若姜大爷在我的手里死去,我将终生不安。” 始终一言不发的渔翁姚冰天突然说道:“治,不怪!”贺九熟知姚冰天的性情,知他素不喜多话,偶尔嘣出一句,也难是一句完整语言,要让他多说一字,宛如要了他的性命。只要他开口,必是经过深思熟虑,迫不得已。他说“治,不怪”,意思就是:你就大胆治吧,哪怕是治死了,我们也不怪你。贺九怕全江铭不明其意,忙说道:“全少侠,老二轻易不开口说话,他既然说让你治,自是经过深思熟虑,你就大胆治吧,即使有个三长两短,那只能怨老大命薄,怪不得你,这笔账终归要落在天龙帮头上。” 全江铭沉吟片刻说道:“好,全某这就为姜大爷疗伤。请林姑娘和池三爷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出入。贺四爷,请你把姜大爷的鞋袜褪去,扶他坐好。”全江铭与姜子桑双手相抵,敛神闭息,将玄阳真气缓缓输入姜子桑体内。约莫一盏茶光景,姜子桑身子一颤,睁开了眼睛,但脸上黑气仍然不见退去。全江铭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经发生作用,随即加大功力,将毒线向涌泉穴逼去。姜子桑脸上黑气渐渐隐退,显出了红润之色。全江铭暗暗欢喜,知道再过片刻,毒线便会被迫过环跳穴,从涌泉穴逼出。就在此时,全江铭感到对方环跳穴附近出现了一股力道与之相抗。这股力道极为霸道,横冲直撞,无论自己如何加力,都被这股力道反冲回来。全江铭不由大惊,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放松,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姜子桑马上就有生命之危。他不明白,为甚么姜子桑体内会生出这股极为霸道的内力。 原来,昔年姜子桑与塞北恶魔西漠沙一战,被迫自断左臂。为了复仇,他遁入深山苦练武功,无意中找到了一本《心魔经》。这《心魔经》乃是邪派的一门练气要诀,失传已经多年,而且这本经谱已是残缺不全。他求成心切,又无人指点,练到紧要关头差点走火入魔,幸亏收功及时,方免遭走火入魔之灾,但也是大病一场。此后,他虽不再练这心魔功,但心魔已生,积蓄体内,每年总要发作几次,每次发作他都痛不欲生。他心里明白个中缘由,但在全江铭内力控制下,却是身不由己,不能开口说话。他知道,若是全江铭制服不了自己的心魔,不仅自己当场毙命,就是全江铭也将因内力枯竭而死。念及此,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大汗淋淋。 全江铭怎知其中缘由,只是加大内力,试图制服这股力道。这时他的功力已发挥得淋漓尽致,头上热气腾腾,渐渐地他感到迷茫,自己的力道竟然随着心魔在姜子桑体内游来荡去。他哪里晓得,自己实际上已受心魔感染,小半已入魔道。 贺九看到姜子桑脸上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黑,兀自这般变来变去,而全江铭已是大汗淋淋,双眸迷离,显然是走火入魔之兆,不由暗暗叫苦,寻思道:“莫非老大的心魔病发作了?若如此,二人均是有死无还了。唉,老大性命今日该绝,可不能让人家搭上一条性命。”想到这,对全江铭说道:“全少侠,老大的心魔病发作了,你、你快放手吧。否则,你也有性命之忧。” 林文君虽是守在门口,但也不时朝里观望。看到此情此景,已知不妙,继而听到贺九如此言语,不由大惊失色。但此时,旁人要想帮忙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会当场要了他们的性命。虽知不妙却也毫无办法。 贺九的话全江铭尽数听在耳里,可此时他心魔大盛,渐入危境,哪里理会得了许多。就在此时,猛听得窗外传进诵经之声。只听那苍老的声音缓缓诵道:“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静,即生实相……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终生相、无寿者相……” 林文君听得窗外有人诵经,本想出外察看,但苦于全江铭正在危急关头,怎敢擅自离开。池浩秋听那诵经之声不断,不由焦躁起来,喝道:“他奶奶的,哪个臭和尚在外边胡说八道,再不走开,惹恼了砍柴的给你一板斧。”池浩秋声音如雷,却盖不住那和尚的诵经之声。诵经声音虽然不大,却一字一句进入了全江铭的耳中。虽然他对这金刚经并不甚熟,但听在耳中却如春风拂过,心魔稍退,显然那和尚似在点化自己。 那和尚又诵道:“冥冥世界,万物是由因缘合和而成,虽无而有,虽有而无,称之为空。”池浩秋又怒道:“甚么空呀实呀,老和尚少放你奶奶的狗臭屁。”那和尚喝道:“咄!空固是空,实亦是空,我相人相,好不懵懂!”全江铭听了犹如醍醐灌顶,心魔便即消退。又听那和尚喝道:“去休,去休!才得悟道,莫要更入魔障!”听得老和尚这一句好似相去已远,但一字一句听来仍是真真切切。 全江铭此时已收敛心神,排除魔障,虽未达到物忘我境界,却是专心用功,不再受心魔的干扰。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全江铭的玄天真气,竟然带着毒线和姜子桑体内的心魔功力,一起通过环跳穴,从涌泉穴顺畅而出。只见从姜子桑的脚心汩汩流出一股黑血,脸上的黑气也渐渐地尽数退去。全江铭收回功力,以手加额说道:“侥幸,姜大爷已无大碍,只须静养几月,便可完全康复。” 姜子桑轻声说道:“全少侠义薄云天,不记前仇,真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今日甘冒风险连救洒家两次性命,这种大恩大德,洒家就是作牛作马也万难报答。洒家只有给你磕几个响头,以示感激之情。”说罢就要翻身下炕。全江铭忙拦住道:“姜大爷千万不可如此。全某闯荡江湖,只求侠字为先,尽心竭力,岂能施恩图报。驱毒疗伤实乃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是姜大爷就此念念不忘,倒让全某心中不安。” 姜子桑叹口气道:“全少侠真是仁义之人,就凭你这股胸襟,洒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不是你无辜杀了老五,洒家真想与你做个朋友。” 全江铭眉 头微戚,说道:“姜大爷有所不知,任秀死于我手实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而为之。”姜子桑道:“这话怎讲?”全江铭道:“任秀人品如何,全某不敢妄加论之,可他投靠官府,杀害我义军弟兄,却是其罪难赦!”贺九疑道:“我们五怪虽非正派人物,可还不至于做那投靠官府残害武林同道之事,莫非全公子是道听途说,误杀我五弟任秀?” 全江铭叹道:“形势所迫,绝非误杀。去年新正元旦,我和王均大哥在益州率众举事,那任秀不知何故,和大内卫士穆统混在一起,杀死三个义军弟兄,我劝他不要趟这趟混水,可他执意不听,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杀死。” 姜子桑听了半晌无语,忽地长叹一声道:“唉,老五啊,老五,你不听为兄之言,果真有今日之事,你咎由自取,须是怨不得别人。咱们结义之时,曾经立下重誓,不得当鹰爪孙,残害武林同道。可你羡慕荣华富贵,常和官府来往,劝你多次,你都当了耳旁风。唉,天意啊,天意!哦,全大侠,此事怨不得你,我们不再追究。今后我们阴山四怪唯你马首是瞻,只要你一句话,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江铭兄弟,我们阴山四怪愿听你的驱使。”“江铭兄弟,谁要敢惹你,俺砍柴的就把他的脑袋揪下来!”贺九、池浩秋纷纷嚷道。全江铭道:“四位大爷,这如何使得?”池浩秋把眼睛一翻嚷道:“啊哈,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们么?甚么大爷小爷的,俺砍柴的听得耳朵都烦。江铭兄弟,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啊哈,俺们是真心实意的赖上你了。” 林文君插话道:“全兄弟,阴山四位大爷都是直肠子,最不喜欢虚情假意,也最厌烦世俗礼节,难道这样的朋友你不愿意结交吗?” 全江铭哈哈一笑,说道:“阴山四位哥哥耿直无邪,最合我的脾气,这般朋友么,我是交定了!”池浩秋咧开大嘴笑道:“嘿嘿,嘿嘿嘿。这话俺砍柴的爱听,爱听。”姜子桑道:“即是兄弟,洒家也就不再称你甚么大爷、大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兄弟。”全江铭躬身拜道:“小弟全江铭敬拜四位哥哥。”四怪呵呵大笑,坦然受之。全江铭又道:“姜大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须是早早离开为好。”姜子桑点头道:“老兄弟说得极是,那天龙帮定然贼心不死,还是要多加提防。哼,等洒家的伤好了之后,再来寻他晦气。” 全江铭一行人出了徐州城,姜子桑子和其他三怪自回阴山将养。全李二人便迤逦向北行来。林文君闯荡江湖已四年有余,所到地方甚多。一路上,便向全江铭介绍各地风土人情,细述所遇江湖人物,二人谈的甚是投缘。谈到兴之所至,林文君忽道:“我们相识虽然只有两天,却好似多年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们之间就别再客套了,我比你吃长两岁,我就叫你江铭兄弟,你呢,就叫我姐姐如何?” 全江铭喜道:“这好极了。诶,林姐姐,交了你这个朋友,兄弟不由想起两个人来。”林文君道:“噢,他们是甚么遮拦人物?”全江铭道:“他们是我的结拜兄弟,一个是南海一舟南燕楼南大哥,一个是金陵李兴周李大哥。不知林姐姐是否认识他们?” 林文君闻言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林文君轻声叹息,说道:“嗳,岂止认识,他俩与姐姐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俩之间也是非常熟悉。”全江铭疑道:“既然如此,为甚么南大哥没有提及过李大哥,而李大哥却好似也不认识南大哥。林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儿?”林文君抑郁道:“你问我为甚么,姐姐也说不清。好像,好像他们之间有甚么误会。诶,江铭兄弟,姐姐没想到,你的功力竟是如此精湛,不到一个时辰,便把姜大爷的阴煞之毒驱除得干干净净。”林文君有意插开了话题 全江铭说道:“说实话,刚才我为姜大哥疗伤,实在是危险之极。没想到,他体内的心魔病竟在紧要关头发作,若不是窗外那位法师诵经点化,我已是在劫难逃。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在哪座仙山出家。嗳,受人之惠,竟未见其面,不知其名,此恩难以报答,兄弟心中甚是不安。”林文君劝道:“兄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他既有心助你,便是有缘,日后自能相见。” 这一日,二人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林文君说道:“江铭兄弟,你要去东京干事,须经过砀山西行,姐姐要到北边会一个朋友,咱们只好就此别过,日后再求相见。”二人嗟叹一番,相互叮咛,便即分手。 砀山虽然不算高,因其无甚出产,野味也不多,山上却是少有人家。全江铭踏进砀山后,一直是踽踽独行,没有遇到一个行人。虽然踽踽独行,颇感寂寞,但全江铭心中却是热烘烘的。他听着山中的鸟语,似乎是一唱一和,心里道:“古诗说,‘婴其鸣矣,求其友声’。我这次前往东京,虽说吉凶未卜,但一路上结交了一些古道热肠的朋友,倒是难得得很。南大哥为人正直,疾恶如仇。李大哥胸有大志,仗义疏财。阴山四怪虽然性格怪癖,但重信守义,情感真挚,林文君行侠仗义,不愧是巾帼豪杰。还有……”不知怎地,他由林文君又想到了张雨晴。他凭直觉感到,张雨晴对自己似是已生情愫,只是少女羞涩,不便开口说出。而自己内心深处,在不知不觉之间,也是对张雨晴情有独钟。这些日子,每当念及张雨晴,自己的心里总是暖烘烘的,恨不得寻到张雨晴当面倾述。可他越是想见张雨晴,却越是见不到人家的影子。无意间,全江铭又触到了腰间的玉佩,阮佩儿明媚的倩影映进他的脑海,心中不由一跳,暗道:“不知佩儿家住何方,现在到家否?” 全江铭正自想得出神,忽闻远处传来厮打之声。急忙纵马上前,只见在一个山洼里,张雨晴和一个少女正与三个汉子斗在一起。那三个汉子本领不弱,张雨晴和那少女显然使出了全力,但仍然处于下风。那三条大汉一个是中年文士,一个是身材甚高的瘦子,另一个相貌极丑,头顶长一个肉瘤,两条大伤疤在脸上交叉而过,划成一个十字。那中年文士手执长剑,瘦汉子使链子锤,丑脸汉子则使一柄朴刀。这三条大汉武功均非泛泛,那中年文士尤为了得,长剑飘逸无定,轻灵中透着沉猛。 张雨晴与那少女脊背相对,虽然处于下风,仍是十分顽强。那瘦汉子的链子锤舞动起来,象个转盘,去击打张雨晴的右侧。丑脸汉子则膂力甚强,一柄朴刀使将开来,风声呼呼。那中年文士挥动长剑忽劈忽刺,上下翻动,凶猛中带有三分轻薄。全江铭暗道:“这三条大汉是甚么路道,武功竟是如此了得?” 这三个汉子打斗之中嘴也不闲着。只听那中年文士细声细语地说道:“兀那娘子,我们岭南三杰一向怜金惜玉,对你绝无他意,只想与你温存一番。” 全江铭听那中年文士自称岭南三杰,心中恍然大悟,暗道:“这厮们便是睢宁县衙逃走的岭南一枝梅倪士芳和二郎神巴天虎,头顶长肉瘤的想必就是三角兽双连城。今日相遇,须是饶他们不得!” 只听巴天虎淫笑道:“你敢坏爷爷的好事,今天非把你剁成八块儿不可!” 张雨晴娇叱一声道:“你们这些采花淫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良家妇女,既然让小可遇上了,岂能撒手不管?”左手倏地探出,去抓倪士芳的肩头,宝剑却是向右划出,直刺巴天虎的右臂。 全江铭暗赞一声“好一招‘暗渡陈仓’”,晓得她左手是虚,右手是实。果不其然,张雨晴的宝剑后发而先至,去势极快,巴天虎沉肩相避,还是慢了少许,右臂已被宝剑刺中。巴天虎勃然大怒,招呼同伴道:“别再与他们废话,作了他们算了!”倪士芳狎笑一声,挥剑疾上,三人变换招数,攻势愈加凌厉。 五十招过后,张雨晴巧招百出,没有丝毫破绽。而那少女却是左支 右绌露出败象。全江铭暗忖:“若是自己不出手,最多半盏茶光景,那少女就要惨遭不幸。” 只听那少女道:“张大哥,你不要管我,先行走吧。”张雨晴使了一招“八方风雨”迫退敌人,说道:“杨姑娘,你先走,快去叫你爹爹,我且缠住他们!”倪士芳狞笑道:“哈哈,一个也走不了!” 全江铭看那少女说话之时,眉宇间透出对张雨晴丝丝情意,心中不由暗笑道:“张姑娘女扮男装,这可是作茧自缚,瞧她如何向那少女解释。”当下纵马奔到近前,长笑一声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竟然公开抢劫良家妇女,可气啊、可气!岭南三魔,快快住手,向人家磕头道歉。” 岭南三魔见全江铭飞马而至,直接道出自己三人的身份,不由大吃一惊,又见他孤身一人,并无伴当,这才心中稍安。双连城喝道:“叵耐那厮,你要是想活命,赶快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若是再敢多事,哼,爷爷先把你的脑壳砍下来!”说着扬起朴刀,作势欲劈。 全江铭对他不理不睬,径直走到张雨晴面前施礼道:“张兄一向可好?真是人生何处不逢君,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诶,这位是----”张雨晴也不还礼,淡淡说道:“多谢全兄,这位是杨月月杨姑娘。” 倪士芳见全江铭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顿时起疑:“这厮到底仗了甚么大靠山,居然敢在我们岭南三杰面前罗嗦?”当下喝道:“你是何人,竟敢管岭南三杰的闲事,好大的胆子!” 全江铭哈哈笑道:“你问我是谁?哈哈……行踪无定,四海为家。我欲东海荡舟,匿于海市蜃楼。又思西山采樵,笑纳村野恬静。昕时尚在南疆,醉恋青山绿水。旰时已至北国,痴迷玉树银花。人生匆匆犹如白马过隙,江湖飘零吾乃天涯一客。” 岭南三魔闻言目瞪口呆,疑道:“天涯客?没听说过。”倪士芳喝道:“我看你这个书生也是假冒的。既要插手此事,何必藏头藏尾,有种的报上万儿来!” 全江铭冷笑道:“吾乃江湖飘零之人,哪里有什么千啊、万啊,小可全江铭是也!” 此言一出,杨月月和岭南三魔均是咦了一声。要知道,全江铭出道虽然时间不长,却已是名动江湖。剑诛任秀,降服阴山四怪,两掌迫退“大力鹰王”施飞龙,这个万儿可是大大的不小啊!杨月月咦了一声是因为惊喜,岭南三魔咦了一声是感到恐惧。你想,阴山四怪和施飞龙是何等人物,可他们却都败在全江铭手下,那岭南三魔见了全江铭岂有不怕之理? 倪士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嘿嘿,原来是全大侠光临,小人多有冒犯,还请全大侠 多多包涵。好,看在全大侠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们。嘿嘿,全大侠,咱们会后有期。”说完便欲离去。 “站住!”全江铭怒喝一声,脚步一晃挡住了三魔的去路,冷冷说道:“就这么走么?亏你们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一点儿江湖规矩都不懂!”倪士芳赔笑道:“全大侠有甚吩咐,小的自是照办。” “好”,全江铭转过身去,望着对面的山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把左耳割掉,从此隐姓埋名,不许为非作歹!” 巴天虎闻言大怒,刚要发作,倪士芳一摆手假惺惺说道:“全大侠即摆下此道,我们焉敢不遵。只是……” “只是甚么?全某一言既出,决不更改。快自己动手!”全江铭头也不回,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好,好。只是、只是我这三个朋友不答应!”倪士芳说着,右手猛地打出三枚透骨钉,三道寒光急速向全江铭后背射去。张雨晴和杨月月齐声惊呼:“小心暗器!”全江铭头也不回,反手一抄将透骨钉接在手里,顺手一扬,只听“哎哟,疼死我了。”随着三声惨叫,岭南三魔的左耳已尽数被透骨钉打落。 全江铭转过身来冷笑连连,双眸透出逼人的寒光,厉声道:“自寻死路,须是怨不得我!”右手轻抬,缓缓掣出长剑。 岭南三魔扑通跪倒在地,一起哀告:“全大侠,全爷爷,您老开恩,我们岭南三杰,不不,岭南三魔,不不,岭南三狗给您老人家叩头,饶恕我们的狗命吧,从今往后,我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杨月月颤声说道:“全大侠,人是轻易杀不得的,饶他们去吧!” 全江铭淡淡说道:“这般大恶之人,留之无益!” “张大哥,你劝劝全大侠。”杨月月说话之时,泪珠已是扑簌而落。张雨晴冷笑道:“全大侠客剑上早就鲜血淋淋,杀了这三个狗男女,更显英雄本色!我劝他听么?” 全江铭一怔,寻思道:“你也是江湖儿女,怎地这般心慈手软?”转而又思:“张姑娘心思缜密,莫不是嫌我杀机太重,借此劝化我?我若不依她,只怕要拂袖而去,当真是再无见面之日。”念及此,对岭南三魔喝道:“你们三个鸟人,依仗武功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今日本该取了你们的狗命。不过且看在张兄弟份上,今日饶你们一命!都给我滚!”岭南三魔哪里还敢停留半步,跌跌撞撞地向南跑去。 全江铭对张雨晴笑道:“张兄弟,斗智使计全某万万不是你的对手。只求你今后与我相伴同行,不要弃我而去!”话一出口,心中连呼糟糕,暗自懊恼道:“这话儿说的突兀,只怕张姑娘又要生气。”心中忐忑不安,竟是不敢直视对方。 张雨晴见状寻思道:“他英雄了得,竟是对我百般顺从,眼见对我已生情愫,只是我大仇未报,怎能……”想到此处,一张俏脸早已红了。当下把脸一沉,说道:“你自有双足,我可不耐烦陪你!”话语虽冷,却并无责怪之意。 全江铭心中欢喜,一时间不知说甚么是好。 杨月月笑道:“全大侠,你原来和张大哥认识?那太好了。我家离此不远,请两位哥哥到家中小憩,小妹好尽地主之谊。哦,家父二十年前也是武林中人,后来退出江湖,隐居山林。两位哥哥都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家父见了定会非常高兴。” 张雨晴目光闪烁,对杨月月笑道:“这位全大侠丰神俊朗,不仅月月喜欢,就是杨老伯见了也一定喜欢。我看你还是快快领他家去吧!”杨月月小嘴一撅,嗔道:“张大哥,你怎地如此笑话人家,小妹非常感激全大哥,可对你,对你,唉呀……我再也不理你了!”张雨晴叹息道:“是啊,有一个名动江湖的大侠陪着,你当然不会再理我了。全大侠客,咱们这就分手好么?” 全江铭心中一动:“她这是叫我与她同行么?只怕岭南三魔贼心不死,月月姑娘一人独行,我却放心不下。”心中踌躇,却是没有回答。 张雨晴见全江铭沉吟不答,心中顿生醋意,冷笑道:“我这个小妹可就交给你了。我欠你的人情么,日后再报!”张雨晴也不说“再会”二字,竟是纵身上马,长笑而去。 “张大哥,你等一等!”杨月月着急地喊道。看看张雨晴远去,这才心有不甘地回转身来,双眸已是泪水潸然。全江铭见此光景已明白了几分,晓得杨月月已对张雨晴产生情愫,心里觉得好笑,便劝道:“杨姑娘,人家已经走了,你追也无用。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事强求不得!”及至想到张雨晴拂袖而去,定是对自己心存误会,念及此,心中不由黯然。 杨月月眼眶湿润,嗔道:“全大侠,你就会拿人开心,我的心里烦死了。”全江铭道:“好了,这么大姑娘还流眼泪,也不害羞。走,她不去我去,我的肚子饥饿的紧。诶,世伯如何称呼?”杨月月抹一把泪水,轻声道:“家父姓杨讳字凤杰。” 全江铭惊道:“甚么?我问你,二十年前世伯在何处做事?”杨月月道:“我也不太清楚,似乎、似乎在 东京威武镖局。”全江铭道:“这么说,杨世伯就是名镖师千手佛杨老前辈了?”杨月月疑道:“甚么名镖师、千手佛,爹爹可没说过。哎,你怎么晓得?”全江铭道:“好了,你家在哪里?咱们快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四、沁芳围红2 二人纵身上马,并肩疾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杨月月在一片宽大的山坡下勒住马缰,指着前面的房子说道:“那就是我家。”全江铭抬头观望,只见山坡上有户人家,房屋倚山修建,碧瓦红墙,颇有气势。 此时,已是日影西斜,晚霞如血。在落日余辉的斜射之下,山坡上的野草野花更显得红酣景醉,姿态极妍。院内菊花飘香,疏林里红墙隐现,这般优美盛境,实是令人不忍离去。 杨月月上前叩门。不大功夫,只听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洪亮的声音笑道:“月月,怎么去了许多日子方才归来?为父等的好生焦急。”大门开启,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走了出来。只见他颏下三缕长须,头戴顶万字巾,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绦,下面皂鞋净袜。杨月月嗔道:“爹爹,你为甚么这许久不来开门,没听见叩门声么?诶,爹爹,这位是全江铭全大侠,今天要不是碰上他和张大哥,可就见不着爹爹了。” 全江铭上前便拜,杨凤杰连忙道:“全少侠休拜!一路辛苦风霜,快请里面坐。哦,那位张世兄呢?你瞧,月月愈发不懂事了,怎么到了家门口也不请人家进来坐坐。”杨月月叹道:“不是月月不请,人家非要走,我有甚么法子。” 他们边走边谈,进了客厅,分宾主坐定,下人端上茶来。杨凤杰问道:“月月,你说遇到了麻烦,到底怎么回事儿?”杨月月道:“爹爹叫我给罗世伯送信,路上还算太平。罗世伯说,他处理完一件急事随后就到。在归来的路上,撞上了岭南三魔,幸亏全大侠和张大哥我才得以脱身。” 杨凤杰报拳说道:“多谢全少侠援手,还有那位张兄弟杨某这里一并谢过。全少侠义薄云天,少年有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想当年……唉,老喽……”全江铭心中一动,忽道:“杨世伯,小侄想打听一个人,不知您是否晓得?”杨凤杰道:“杨某退出江湖二十载,新人未必知道,要是老人一般都有耳闻,你说吧。” 全江铭伤感地说道:“这位英雄是我家的恩人,说出来世伯别误会。这位英雄和世伯同名同姓,二十年前,他是东京虎威镖局的副总镖头,人称千手佛,当年曾救过家父的性命。事后,家父的兄弟们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这次小侄闯荡江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寻找这位世伯。”杨凤杰目光闪动,问道:“你苦苦寻他所为何事?他与你家又有甚么渊源?”全江铭痛声道:“二十年前,家父夜闯大内,前去刺杀太宗老儿,不幸寡不敌众,身中一十三剑,多亏这位英雄搭救,这才死里逃生。但事后由于伤势太重不幸去世。” 杨凤杰霍地站起,颤声道:“他、他叫甚么名字,你与他甚么关系?” 全江铭道:“他就是小侄生身父亲,姓全讳字文义。” “啊!”杨凤杰闻言后退了两步,眼睛瞪得滚圆,仔细打量着全江铭,好半晌才说道:“这么说,你就是我那好兄弟全文义之后了?”说着已是虎目含泪,上前抚住全江铭的双肩说道:“孩子,我就是那不争气的镖师杨、凤、杰。” 全江铭扑通拜倒在地,说道:“杨伯伯,我可寻到你了。这许多年来,孙二叔找的你好苦啊!”杨凤杰说道:“孩子,快快起来。唉,天可怜见,故人之后终于长大成人了。文义啊文义,我那好兄弟,你在天之灵也可瞑目啦!哈哈,铭儿,我们不应该哭,应该笑,应该笑啊!来,坐下,坐下。月月,来,见过你的江铭大哥。”杨月月奇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杨凤杰叹道:“此事非同小可,二十年来,我始终守口如瓶,不敢有半分泄漏。今日得遇故子,这些往事也该让你知道了。铭儿,我和你父是患难兄弟。那年,你父母和孙坚兄弟到东京刺杀太宗,就是在我家里落脚。事后,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官府说我窝藏匪贼,硬要拿我问罪。多亏殿前都指挥使高琼高大人派人给我送信,我这才免遭一死。从此后,我便隐居砀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此前,我和高大人有过一面之交。此人是开国元勋老王爷高怀德之子,为人侠肝义胆,疾恶如仇,最敢直言面君,被人称作高大炮。他虽为殿前都指挥使,掌握大内兵权,但和江湖正派人物素有往来。” 杨凤杰呷了口茶又道:“你父进宫行刺的第三天,我吃罢晚饭正欲入睡,忽听外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从门缝向外瞧去,原来是殿前都虞候王继忠王大人。王继忠位列东京第三高手,与我私交甚厚,深夜到此必有要事,我急忙开门请他进来。王大人不待我发问,就焦急地说道:‘哥哥干的好事,你隐藏全文义,帮他行刺皇上,如今事发了!此事不知如何让开封府得知,因事关重大,知府便派李观察通知大内,今夜四更天前来抓你。天幸撞在我和高大人手里!高大人便与那开封府虚以委蛇,派兄弟飞马报告哥哥。京城哥哥是呆不住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好在你没家眷,现在就作速离开,不可耽搁。’我当时听罢,吃了一惊,道:‘咱们兄弟多年,也就不提谢字。可那高大人和我只有一面之交,缘何救我?’王大人道:‘高大人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那晚放走全文义等人的就是高大人。他知道你等不是奸邪之辈,不忍心让你们枉自送了性命。他还让你转告全文义,今后不要鲁莽行事,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两次。’我对他说,你父当晚就已过世。他自是嗟叹不已。王大人走后,我自是不敢停留,用他的腰牌连夜出城。后来,我听江湖传言,说你母欧阳婉秋被祁山双凶逼进长江,我心里甚是痛苦。打这以后,我心灰意冷,就连孙坚兄弟也不愿去找,便在这万义山庄隐居下来。” 全江铭道:“孙二叔说,那晚放走他们的军官并不相识,虽经多方询问,也未知端的是何人物,原来是天下五大奇人中的高琼高大人。” 杨凤杰叹道:“隐居砀山以后,我便娶妻生女,过起了山野生活。月月两岁那年,内子患病死去。我本已心灰意冷,此时更是心如枯槁。这些年来,我知道孙坚兄弟一直在寻找我,可我实在是不愿再见故人之面。别说进京感谢高王二位大人,就连北牧原、一瓢大师这些老朋友,我也懒的去见。心灰意冷,心灰意冷啊!”杨月月道:“是啊,这些年来,爹爹很少外出,也不给我讲他过去的事,整日价就是教我习文练武,可把我闷坏了。有时候罗世伯到我家来,给我讲些江湖趣事,我还开心一些。” 杨风杰道:“铭儿,她罗世伯就是丐帮帮主罗中道,他是我唯一来往的故人。他和你父母交情极好,这一两天他就会来。哈哈,没想到,二十年后又重逢故人之子。今天我格外高兴,咱们喝上两杯。来呀,准备酒宴。” 不大会儿功夫,酒菜已经备好。入席后,杨风杰频频劝酒。全江铭喜逢世伯,心里格外高兴,也就陪杨风杰多喝了几杯。饮酒之间,全江铭向杨风杰细述了自己下山后,怎样领导起义,起义失败后,自己想要效仿先父进京刺杀皇上,这一路上结交了哪些朋友等等。 杨风杰听到全江铭要进京刺杀皇上,脸色变的沉重起来,沉吟片刻说道:“进京刺杀皇上么,我可是不赞成。当年我曾劝阻你父,今天我更要劝你。这件事过于危险,搞不好就会重蹈你父的覆辙。此事要三思而后行啊!你说南燕楼、李兴周都不同意你去行刺,我想他们是对的。你应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不要让复仇的欲火烧昏了头脑。” “杨伯伯,我考虑过了,你们说的对,可此事不做于心不安。纵然危险万分,小侄也要试上一试。” 杨风杰道:“你明知此事不妥,为甚还要去做?当年你父就是因为听不进逆耳之言,才落了个那样的结果。” 杨月月道:“爹爹,江铭大哥刚到咱家, 应该谈点儿高兴的事儿,不要第一次见面就训人家。江铭大哥,爹爹就爱训人,别理他。来,咱们喝酒。”全江铭笑道:“月月,你江铭大哥岂是小性儿之人。我见杨伯伯如见父母,今日我可要喝个痛快!杨伯伯,侄儿敬你一杯。” 吃罢晚饭,杨凤杰道:“铭儿,今天老伯非常高兴,真想和你谈个通宵。可你走了一天的路,辛苦风霜,还是洗个澡,早早休息。月月,你去把东厢房收拾一下,让你大哥住那好了。明天咱们好好谈谈。” 这些天,旅途劳累,遇事又多,全江铭头一沾忱,便酣酣睡去。待到被窗外的鸟声吵醒,已是日上三竿。他穿衣起来,正欲出去,就听月月在窗外叫道:“江铭大哥,太阳都老高了,快起来吧!” 全江铭开开门伸个懒腰,笑道:“日上三竿尚自息,忽闻窗外鸟唧唧。开门寻那鸟儿时,却是月月学鸟啼。哈哈哈!”月月举拳在全江铭背上一阵乱打,嘴里嚷道:“江铭大哥,你取笑人,我不理你了!”全江铭道:“月月,你怎么不早叫我?太累了,一觉睡到现在,真不好意思。”月月嬉笑道:“有甚么不好意思。这里就是你的家呀。依着我呀,早把你叫起来了,好让你教我武功。可爹爹说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会儿。来,洗把脸吃些早点。哎,江铭大哥,吃了饭你可得教我几招。” “好好好,你想学甚么我就教甚么。”全江铭连声应允,心里暖烘烘的,洋溢着在家的感觉。当下草草擦了把脸,便开始吃早饭。月月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托着下颏呆呆地出神。全江铭看了暗笑,问道:“月月,大清早有甚么心事?怕是想你那位张大哥吧?”月月嗔道:“瞧你,人家心里烦死了,你还取笑月月,还当大哥呢!”继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不知张大哥到哪里了。” 全江铭笑道:“月月,你别胡思乱想,你张大哥肯定有急事,她怎么会忘掉我这个小鸟般可爱的小妹妹呢?诶,月月,你与她早就相识么?”月月道:“才不呢!我是在回家的路上认识他的,也不过七八天。可是,可是……”全江铭道:““可是他人品好,长得俊美,所以就一见钟情了,是不是?”月月嗔道:“你坏,我再也不理你了!”说罢转过身去,一张脸羞得通红。 全江铭踱到窗前,怅然说道:“我与张……张兄弟相识月余,可她却让我牵肠挂肚,心里始终放不下。也不晓得,她现在身在何处?”过了一会儿,月月轻声道:“江铭大哥,你、你说这有情人会终成眷属么?”全江铭轻叹一声,吟道: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阳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全江铭吟罢,又道:“月月,大哥只盼那有情人终成眷属。”杨月月听得呆了,寻思道:“江铭大哥怎地对张大哥有这般情感?”心中疑惑,竟不晓得说甚么是好。过了半晌,方才吃吃说道:“江铭大哥,你不要骗我才好!” 这时,只听窗外杨凤杰笑道:“月月,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你们看谁来了。”说着推门而入,接着进来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只见他身高八尺,双眸不大,却炯炯有神,穿一件青色长衫,上面打满了补丁,左手持一根晶莹如玉,坚硬胜铁的绿竹棒。 “罗伯伯,”杨月月一见此人便即欢呼雀跃,上前握住那老者的胳膊问长问短。 杨凤杰抚髯笑道:“瞧这孩子,越大越不像话。”指着全江铭道:“他就是文义兄弟的亲生骨肉全江铭。铭儿,这老叫花子就是丐帮帮主罗中道。他是你父亲当年的老朋友。” 全江铭扑翻身拜倒在地,说道:“罗世伯,小侄给您叩头了。”罗中道也不拦他,哈哈笑道:“文义兄弟有后,他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哈哈哈!” 罗中道性格开朗,见了故人之子甚是高兴。一阵寒暄之后,罗中道说道:“你能与阴山四怪化解前嫌,并仗义出手挑战施飞龙,救司马南于倒悬之危,这般行径已是颇具大侠风范。”全江铭道:“惭愧,小侄虽是救得司马掌门,却眼睁睁看着郑老英雄命丧明月宝刀之下,心中就惴惴不安。” “甚么?是那把千年神器闪电追风明月刀么?”杨风杰脱口说道。 “不错,正是那把明月宝刀!”罗中道面色凝重,说道:“冲儿回来言道,那独孤行客不仅依仗宝刀之利,其‘追风刀法’当真快似闪电,恰似追风,比之神刀王高琼还要快过一分。铭儿,你曾与他交手,此话可是当真?” 全江铭道:“不错,他非但刀法快捷,其轻身功夫也当真了得。罗世伯,你可晓得独孤行客是甚么来历?” 罗中道道:“这些日子,我派丐帮各分舵查访,只晓得他来自塞外,师承来历却是不知。可惜郑天大哥一世英名,却不明不白死在这厮手里。哦,你与他过了一招,自忖胜得了他么?”全江铭想了想道:“他有宝刀之利,我们要是分出胜负,只怕也得千招之外。”罗中道轻叹一声道:“他若是恶人,只怕江湖从此再无宁日。” “罗伯伯,那明月刀真的那么厉害,再也没有兵器胜得过它么?”月月好奇地问道。 罗中道神情肃穆,缓缓说道:“千余年来,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剑中神器,龙吟虎啸双阳剑,江湖闻之胆寒!刀中之王,闪电追风明月刀,天下何人能敌!’这明月刀么,只有那把龙吟虎啸双阳剑能与争锋。”说着瞥了全江铭一眼,又道:“只可惜二十年前,你爹爹死后,那双阳剑便不知所终。嘿嘿,甚么天下五大奇人,只怕今后要更名易辙喽!” 全江铭霍地站起,凛然说道:“独孤行客若是大奸大恶之人,他纵有明月宝刀,我也不惧,定然要将他除去!” 罗中道不由欣然笑道:“铭儿,你的性格与令尊又似又不似。令尊行走江湖时,桀骜不逊,决不肯轻易饶恕敌人。你有你爹爹的那一份不羁气概,但却比你爹爹宽宏大量,这倒令老叫花子颇出意外呢!嘿嘿,哈哈哈!我和你爹爹是老朋友,你可别怪我胡说八道。” 全江铭笑道:“是吗?爹爹的旧事我知道的很少,不过孙二叔倒是常说我的脾气性格很象爹爹。”罗中道笑道:“依我看来,你是一半象你爹爹,一半象你娘。当年你爹爹不肯轻易容人,不如你这般随和。后来认识了你娘,性格这才有了改变。”罗中道说得不错,全江铭的爹娘一个是羁骜不逊,一个是开朗大方。关于他俩的情况,罗中道最是了解。当年他俩的婚事历经磨难,后来还是罗中道撮合而成。 罗中道想到此事,不由看看杨月月,又看看全江铭,点头笑道:“好,好。”说着朝杨凤杰笑道:“杨兄弟,这事儿你就放心吧,包在老叫花子身上。” 原来,打从昨日相见,杨凤杰就有意把女儿许配给全江铭,但自己又难以启齿。今天早晨,正巧罗中道来了,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罗中道,求他玉成此项婚事。罗中道为人古道热肠,最是愿意充当月下老人,当下大包大揽满口答应。待到二人来到全江铭屋外,正巧听到全江铭说甚么“有情人终成眷属”,杨月儿说甚么“大哥你不要骗我”之类的话语。罗中道误以为二人已生情愫,这才自鸣得意地对杨凤杰说甚么“这事儿包在老叫花子身上”云云。 闲话了一会儿,已近午时,罗中道说道:“杨兄弟,我的肚子咕咕直叫,你得先做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杨凤杰笑道:“瞧你急得,好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早就准备好了,请。”众人来到客厅,只见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全江铭说道:“咱们是自家人,何必如此破费。”杨凤杰道:“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只是山居小菜,无甚美酒佳肴,将就着吃吧。 ”罗中道用鼻子嗅了嗅,连声叫道:“好香,好香。老叫花子赶了一夜路,早已饥肠辘辘。来来来,别客气,吃,喝!”说着,撕下一只鸡腿大嚼起来。 酒足饭饱后,下人奉上茶茗。杨凤杰问道:“罗大哥,听说你最近很是忙碌,莫非帮中有甚大事?”罗中道道:“哦,帮中倒也没甚么大事。不过,最近我接到一封鸡毛信,说契丹屡犯边关,很可能大举南下。哼,朝中奸臣弄权,皇上只图享乐,不整军备,对契丹唯唯诺诺,不敢抵抗。我武林同道又是一盘散沙,互相争斗,若是契丹铁骑骤发,我大宋疆土就会沦陷,老百姓又要遭受涂炭。” 全江铭听到这里不由义愤填膺,拍案而起,怒道:“契丹人忒也猖狂,欺人太甚!” 罗中道和杨凤杰会意地点点头,说道:“铭儿,你晓得么,契丹人称我们汉人为汉狗,他们的军队经常深入我们境内,掠夺财物,烧毁村庄,**妇女,残害儿童,并且把村民带走当作他们的奴隶。哼,还美其名曰,把这叫做‘打草谷’。边关将士也经常与他们对阵,只是得不到朝廷的支持,这几年是屡战屡败,契丹的气焰也就越来越嚣张。幽燕十六州非但被强行占据不还,而且据此作为南下的大本营。看到大好河山被胡虏侵吞,真是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杨凤杰接着说道:“每一个血性男儿都应该发愤图强,效仿杨业公征杀疆场,就是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无上光荣!” “江铭大哥,”月月插话道:“爹爹和罗伯伯说得对,每一个有志男儿都应该为老百姓多做点好事。特别是你,既年轻,武功又高,要是去驰骋疆场抵御外寇,你一定可以成为名扬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江铭大哥,你说是不是?” “我……”全江铭欲言又止。 杨凤杰笑道:“你大哥呀,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怎甘自落人后呢!”罗中道也拂髯笑道:“是啊,是啊,铭儿肯定是这么想的,他也一定会这么做。铭儿,你说对不对呀?” “我……”全江铭转身走到窗前,向外眺去,半天没有言语,好似在思索着甚么。 沉默。屋内的空气好似凝固了。 “铭儿,”罗中道和杨凤杰交换了一下眼色,沉声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难道面对契丹残杀大宋百姓,你竟然无动于衷?” “哼哼!”全江铭低沉地冷笑一声,说道:“我与宋庭深仇似海,祖父留下的遗书上写得明白。我若助宋抗辽,无疑是为虎作伥,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罗中道沉声道:“铭儿,你与朝庭有深仇大恨,我们岂能不知?朝廷腐败,我们也不值得为了他的安危去杀、去死。但是,这毕竟是我们汉人内部的事情,我们抵御契丹,绝非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现在,契丹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内部发生争斗,他们就会乘虚而入。那时,宋朝固然不复存在,你也报了世仇,但我们的万里江山就会陷于敌手,我们汉族就会受契丹人的奴役。哼哼,若是当了亡国奴,你还谈得上甚么图复大业。要是你不抵御外寇,反而乘机举事,那就帮了契丹的大忙。而你也就成了万人唾骂的大汉奸、卖国贼!这个道理你想过没有,难道为了报世仇,你就愿意当遗臭万年的卖国贼么?” 全江铭听了这一番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罗世伯,这个道理我还真没想过。小侄虽不是甚么大英雄,但损害我们民族利益的事情,我决不会去做,在这一点上,我是泾渭分明,决不含糊。李兴周哥哥的境遇和我颇为相似,他曾劝我去契丹借兵复仇,被我一口回绝。汉人内部的事,决不能让外寇插手。” 罗中道皱眉道:“好,李兴周的为人我虽不清楚,但是,他既有从契丹借兵的想法,恐怕也不是一时冲动,定是早有蓄谋。他手下的湛光、向河二人不足为道,可梁渊素有小诸葛之称,为人城府极深。你和李兴周来往,还应慎重行事。”全江铭点头道:“世伯说得是。可李大哥为人仗义,和小侄志同道合,情深意长,想来不会害我。我举事反宋,不仅是要报血海深仇,更是为了天下苍生。若是契丹贼子大举入侵,我决不会袖手旁观,定当与武林同道一齐浴血疆场。” 罗中道看了杨凤杰一眼,会意地点点头,知道全江铭原来的想法已经动摇,但要使他放弃复仇的念头,并非一时半刻所能做到。念及此,罗中道道:“我们并不强求你改变自己的志向,只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话是否有道理。关于抗辽的事,不久前我到少林寺去了一趟,准备于明年中秋节正午,在泰山玉皇顶上举行武林英雄大会,联络武林同道共同抗辽。贤侄,届时希望你也能前往赴会。” 全江铭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去。” “好好好,我千手佛决定出山,与你们共同抗辽,轰轰烈烈地干他一场!”杨凤杰激昂地说道。罗中道放声大笑,说道:“我说杨兄弟,你要出山那就太好了,千手佛又可一展当年的威风了,哈哈哈!诶,铭儿,我听你杨伯伯说,你要到东京刺杀真宗,此事可是当真?” 全江铭点头道:“这是小侄的一桩心愿,成与不成必须试上一试。此事绝不更改!”罗中道笑道:“啊哈,这一点真象你爹爹。既然你决心已下,我也就不再说甚么。不过,东京不比别的所在,千万谨慎小心,万万不可大意,要见机行事,能行则行,不能行则退。切记,切记!”全江铭道:“世伯的话小侄记下了,我决不会莽撞行事。”罗中道又道:“京中寇大人和我是莫逆之交,与你爹爹也有一段渊源。想当年他在山西当知县时,我们有过一段极深的交情。就是现在,我们仍是来往密切。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去找他。寇大人虽不是武林中人,但对江湖侠客极为敬重,只须提及我的名字,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他也会鼎力相助。哦,贤侄,你在这多住几天,我喝了这杯茶就要告辞了。” 全江铭道:“杨伯伯,我也不再耽搁了,小侄要和罗世伯一齐上路,待东京事情一了,就回来看你们。” 杨凤杰知道他们事情繁忙,也就不再挽留,说道:“也好,此行多加小心。事情完了以后,一定到我这住几天。哦,老叫花子,我给你说的那件事,你可别忘了。”罗中道神秘一笑,说道:“你就放心吧,我老叫花子别的不行,要办这种事保准你满意。” 杨月月看看全江铭,张红了脸,轻声道:“大哥,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不算数,要不月月就再也不理你了。”全江铭知她挂念张雨晴,便笑道:“月月,既然大哥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失望,你放心好了。” 罗中道看看全江铭,又看看月月,哈哈笑道:“月月,你求你大哥甚么事?莫不是让他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吧?莫急,莫急,你大哥不管,还有老叫花子呢,哈哈哈!”月月气得一跺脚,嗔道:“瞧你,尽拿我们晚辈开心,下次来了,不给你好酒喝。”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四、沁芳围红3 罗中道和全江铭离开万义山庄,向西行去。一路上,罗中道向全江铭细述宋辽边关交战之事,意在坚定全江铭抗辽之念。全江铭心中明白,只是含糊应答。罗中道见状颇为不悦,沉思良久,郁郁说道:“你父当年是名震江湖的大侠,为图复大业打打杀杀,也做了许多好事。可惜他英年早逝,我俩争辩的一个问题,他始终没有得出正确的答案,也就无法达到一个侠客最高的境界。” 全江铭一怔,寻思道:“南大哥曾言道:‘一个侠客最高的境界是甚么,难道就是杀人么?’我苦思至今,只觉得朦朦胧胧,模糊不清。难道一个侠客的最高境界,不是武功盖世,诛杀恶人么?”念及此,不由脱口说道:“仗手中之剑,杀尽天下恶人!” 罗中道看了他一眼,心中感叹道:“孺子可教,这般想法已高出其父许多。且不忙点化他,由他江湖历练,自能悟解。”当下缓缓说道:“绝非如此简单,你日后或可晓得!只是你要切记,即使面对恶人,也不能滥杀!”全江铭心中疑惑,再三追问,罗中道只是摇头不答。 这一日,罗中道寻个话题问道:“铭儿,你觉得月月如何?” 全江铭心中奇怪,寻思:“罗伯伯问月月做甚?”开口说道:“月月妹子心地善良,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 罗中道又道:“我再问你,杨伯伯待你如何?” 全江铭愈发奇怪,说道:“两代之交,恩重如山。” 罗中道笑道:“好,哈哈,好!就冲这一点,老叫花子也要给你们撮合这门婚事。”神情之间极为得意。 全江铭心中疑惑,不解地问道:“婚事,甚么婚事?” 罗中道哈哈笑道:“哈哈,你小子装甚么糊涂,自然是你和月月了。你杨伯伯念着你们两代交情,便求老叫花子当月下老人,为你和月月撮合撮合。” 全江铭心中一沉,脑海里泛出张雨晴的影子,不由摇头说道:“在我的心里,月月只是我的好妹子,我……” 罗中道笑道:“瞧你身材长大,英气勃勃,怎么提及情爱之事,竟如此扭扭捏捏。就此而言,可比不上你父率直洒脱。你当我不晓得么,甚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甚么‘大哥你可别叫我失望啊’,莫不成你们早就私定终身,只是瞒着我老叫花子么?” 全江铭看罗中道自鸣得意的样子,苦笑一声道:“罗世伯,你全都误会了。”说话之际,似是看到张雨晴对自己冷笑连连,不由心中叹息道:“我与张姑娘萍水相逢,邂逅不过月余,可不知怎地,我的魂魄已是让她勾去了三分。饶是她数次作弄自己,可心里却是暗暗喜欢,当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莫不成我是爱上她了么?”心中所思,不由叹出声来。 罗中道见状暗忖道:“这小子莫不是有了意中人?若是如此,只叹月月命苦,却也勉强不得!”思之再三,说道:“你莫不是心有所属了么?” 全江铭素来不喜掩饰心事,当即昂然说道:“情之所至,皆是缘分。此事就不劳世伯费心了!” 罗中道本是洒脱之人,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如此,老叫花子倒也不便勉强你。只是这情爱之事最是分人之心,你须要好自为之,慎之又慎!” 全江铭道:“世仇未报,何以成家!一切当以大业为重。” 罗中道暗自叹道:“他心中充满仇恨,只怕这情爱之事也要倍受折磨。”念及此,说道:“贤侄,老叫化子要奉劝你一句。” 全江铭道:“世伯请讲。” 罗中道正色说道:“心中仇恨愈多,一生磨难愈大!” 全江铭黯然说道:“磨难俱生而来,想躲也多不掉。”继而昂然说道:“任凭前程风波恶,怎及壮志吞山河!” 罗中道默然无语,只是在想:“此子杀机太重,仇恨满胸,一时也说不转他。怎消得让他去边关走一遭,或能使他心胸开阔。此次他去东京,寇老西……”念及此,说道:“寇准寇大人刚正不阿,你若到了汴梁,不妨去拜访他。” “他是朝中显贵,我拜访他做甚!”全江铭怫然不悦。 罗中道闻言甚是愕然,寻思:“这般倔强性格,与其父同出一辙。”当下也不再言,只是默默赶路。 行了一程,全江铭忽道:“小侄有一事不明,寻思多日仍不得其解,还望世伯指点一二。”罗中道道:“所言何事?”全江铭便将为姜子桑疗伤之事细述一遍,说道:“若非窗外老僧诵经驱魔,小侄焉有命在?受人之惠,不知其名,小侄心中甚是不安。世伯你见多识广,可知这位高僧法号为何,在哪座仙山出家?” 罗中道思忖片刻说道:“当今天下名僧,首推少林一瓢大师,其他依次是:东京大相国寺虚为长老,五台山文殊院本无禅师,九华山念慈庵智圆师太,杭州灵隐寺无妄住持。前几日,我去少林寺拜访一瓢大师,要与他商议明年泰山英雄大会之事。我到少林寺那天,恰巧他方从江南一代云游归来。我们谈论武林之事时,一瓢大师对你极为推崇,说你年轻有为,仁心宅厚。以此看来,那窗外高僧定是一瓢大师无疑。”全江铭叹道:“一瓢大师不仅武功绝伦,佛法修为也是无人可比。对此小侄敬仰久已,日后有暇,定当前去拜谢。” 这一日,二人行至应天府。罗中道道:“贤侄,我要在这耽搁几日,等到处理完帮中事务,便去东京分舵寻你。哦,刺杀真宗一事还望你三思而后行。”全江铭道:“世伯的叮嘱小侄谨记在心,无论刺杀成功与否,小侄都在东京恭候世伯。” 全江铭与罗中道分手后,兼程赶路。这一日起得早了,天近晌午,全江铭走得人渴马乏,欲寻那酒肆打尖。四周睃望,只见坦坦大道,哪里有那酒肆的影子。正没理会处,却远远地望见一座庄园。全江铭看了寻思道:“这旷野之中,哪里寻那酒肆?遮莫去那里陪个小心,扰他一顿饭吃,给他银两便了。” 全江铭纵马疾驰,也就三二里光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园。一条阔河四周环绕,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青砖围墙。全江铭来到近前,却见石板桥上走来一位老者,非是别人,正是那阮佩儿的老仆阿福。全江铭喜道:“阿福,你缘何在此,你家小姐呢?” 阿福上前施礼道:“全相公,这是小姐的庄园,叫作围红山庄。上次一别,小姐日夜想念相公,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故此寝食不安,人也瘦了一圈。今日一早,小姐就吩咐小人在这石板桥上守候,说是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相公被官兵追杀,一路奔这里而来。因此叫小人在此等候,专迎相公进庄躲避。我说:‘梦是做不得准的,相公武艺高强,不会有甚么危险,小姐大可放心。’可小姐执意不听,她说:‘江铭哥哥虽是武艺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他孤单一人,我好生放心不下。虽是做梦,保不准就是真的。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江铭哥哥果真遭此大难,只要躲进这围红山庄里,佩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他周全。’用过早餐,小姐便在这石板桥上等候相公。看看日影已近中天,这才进去,说是给相公准备午饭。天可怜见,果然不负小姐的一番苦心,相公终于来了。小人这就带相公进去,也好让小姐欢喜一番。” 全江铭心神激荡,寻思道:“我乃江湖飘零之士,不知前生有何造化,竟让佩儿小姐如此牵肠挂肚!”当下将马交给庄客,便随阿福向庄内走去。此时早有庄客进去禀报。只见庄门大开,里面传来清脆叮当的笑声,阮佩儿一身红纱,宛如一朵红云般飘来,近前道个万福,笑道:“上天有眼,托梦与我,让佩儿今日得见江铭哥哥。”说话时,粉腮桃红,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全江铭喜道:“佩儿啊,佩儿,你 的梦直是如此灵验,倒叫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的爹娘可好?”阮佩儿笑道:“爹爹听得江铭哥哥救了佩儿性命,十分想见江铭哥哥一面,以表感激之情。不巧今日姥姥六十大寿,爹爹与娘亲已于昨日去了姥姥家,想是要盘桓几日方能归来。佩儿本该随爹爹前去,可恍恍惚惚间,总觉得江铭哥哥要来,故而推辞身体不爽留在家中,专盼你的到来。天可怜见,叫你我今日相逢,这不是天意,又是甚么?” 二人说说笑笑,绕过亭台楼阁,踅进大厅。全江铭见靠墙的几案上,香烛缭绕,上面一个尺许长的牌位,赫然写着:“全大侠江铭哥哥永世康安。小女佩儿谨立”,上方悬一副丹青图画,画内正是全江铭力斗牛马猪羊四条大汉,阮佩儿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斜倚在阿福身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场内。全江铭师父单思明,不仅武功独步海内,琴棋书画也是大家。全江铭自幼随单思明学武,那琴棋书画也自是得了真传,其造诣已非常人可及。眼见这副丹青手法婀娜,显然出自女子之手。行笔泼墨虽比不上国手丹青,但一勾一划之间,却也颇见功底。料是阮佩儿所作。 阮佩儿见全江铭看得出神,笑道:“江铭哥哥,这副画自是难入你的法眼。你文采武功具是炉火纯青,待会还要求你为佩儿画肖像一副。” 全江铭心中激动,说道:“佩儿啊,佩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行侠仗义之人的本份。 救你之事不过举手之劳,缘何如此记挂心上。这长生牌位之说,你自是戏言,何苦如此当真。再说,我年纪轻轻,又非德高望重之人,何消受得这长生牌位之敬?你如此所为,倒叫我心中不安。” 说话间,丫鬟奉上茶茗。阮佩儿淡淡笑道:“江铭哥哥,你不知佩儿的性格,我虽是懦弱女子,但从不轻易许诺。我即已说要为你立长生牌位,就绝非虚言。你自是一笑了之,可佩儿却不敢忘怀。自从你那日搭救佩儿之后,佩儿就暗暗发誓,这一生不管你对我如何,佩儿自是要千方百计保护你的周全,不许任何人加害你。” 全江铭闻言哈哈笑道:“看不出来,佩儿还是一个巾帼英雄,失敬,失敬,哈哈哈!” 阮佩儿正色道:“江铭哥哥,你莫要小看佩儿。我虽是女子,但从小便熟读诗书。古人云:智者以计取之,功效倍之;以力取之,功效半之。佩儿虽弱,但机智不输于常人。哥哥武艺虽强,但百密难免一疏。日后哥哥有难,佩儿自有锦囊妙计救你。此非大话,现在不便泄漏,日后便知。” 这时,阿福进来道:“小姐,酒席已经备好,请全相公移步前去用饭。”当下,阮佩儿前行,引着全江铭来到后花园。 这片园林好大,只见水光绕绿,山色送青,竹木扶疏,交相掩映,林中禽鸟,声如鼓吹。阮佩儿引全江铭弯弯曲曲穿过几条花径,走过数处亭台,来到一个荷花池畔,看那池团团约有十亩大小,岸边绿槐碧柳,浓阴蔽日;池内红妆翠盖,艳色映人。池中心有座亭子,上边一个匾额,大书“沁芳亭”三字。此亭四面皆水,以采莲舟为渡,实是饮酒作诗的好去处。 二人下了采莲舟,庄客划动船浆,片刻到了亭边。进那亭中看时,周围朱栏画槛,翠幔纱窗,荷香馥馥,清风徐徐。全江铭看了不由连声喝彩。阮佩儿笑道:“你既然喜欢,那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全江铭摇头道:“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岂可为了一时快乐误了终生!”亭中已安排好一桌酒席,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一坛杏花村汾酒放在一旁,端的是美酒佳肴。廊柱上挂着一柄玉箫,晶莹剔透,随着秋风左右摇曳。旁边几案上放一张古琴,纹理古色古香,眼见是珍贵之物。 二人入座,阮佩儿端起酒杯说道:“这坛汾酒,窖藏六十年,是爹爹的一位朋友送的,只有两坛,爹爹四十寿辰时喝了一坛,这一坛一直没舍得喝。”全江铭道:“如此贵重的酒如何使得,还是留给你爹爹招待贵客用吧!”阮佩儿叹道:“江铭哥哥,在我的心中,你就是天下最重要的客人,你要不喝,还有甚么贵客能够享受?这一生一世,佩儿愿意陪着你,照料你,跟你走遍海角天涯。”话语轻柔,情意深深。全江铭心中感动,暗自叹道:“佩儿冰雪聪明,实是万里难寻的佳人。可自己身负报仇血恨,图复大业的重任,这就注定自己的一生,必然是浪迹江湖,在刀尖上过活,佩儿跟了自己实难幸福。佩儿纵然相求,自己绝无答应之理。”思量如此,可直言回绝,又恐伤了佩儿的一片心。如何回答倒是颇费蹰踌。 全江铭素日生性豪放,行事果断,即使率领义军在战场厮杀,也绝无片刻犹豫。可遇到这男女之情,心中便忐忑不安,惶惶惑惑。以至于数次与张雨晴来来往往,心里虽然喜欢,却不敢直言表露。此时面对阮佩儿真情流露,虽然明知不妥,却是好生委决不下。思索再三,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不拾对方话题,举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好酒,不愧是陈年佳酿。” 阮佩儿执壶斟满,叹道:“酒香醉人可回首,那堪红颜无人怜。江铭哥哥即喜此酒,那就多饮几杯。佩儿自知命薄福浅,不能久伴江铭哥哥。今日只有多陪江铭哥哥痛饮几杯,也好在醉梦之中与哥哥相会。”全江铭无言可对,只得陪她饮了三杯。阮佩儿三杯酒饮罢,一张俏脸已是布满红晕,眉目之间更增妩媚。全江铭看了,不禁心中一荡,说道:“佩儿,你少喝几杯,不然就要醉的。”阮佩儿不语,只是连连喝酒。全江铭虽不善言表,可遇到强敌之时,却是豪气顿生,词锋犀利,出手决不容情。可此时眼见阮佩儿含情脉脉,眉宇间露出淡淡的哀怨,不由得心慌意乱,闭口无言。 二人闷头饮了数杯,阮佩儿忽地咯咯笑道:“我们是一对锔了嘴儿的葫芦么,半天没有言语。咯咯咯……”起身摘下玉箫,柔声道:“此时无声胜有声。江铭哥哥,我与你吹奏一曲。”玉箫沾唇,登时乐曲委婉,如泣如诉,吹的是南朝江总的“闺怨篇”,其诗言道: 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绮窗前。 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 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 辽西水冻春应少,蓟北鸿来路几千。 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 全江铭听了多时,一颗心端的是感慨万千,一双眼竟不敢去瞧佩儿。 阮佩儿兀自不知,只是将箫吹开去。及至吹到“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这最后两句时,箫声愈发温柔如水,渐吹渐低,细如蚊蝇,却又是余音袅袅。一曲吹罢,阮佩儿目光含怨,泪水盈盈,那玉箫放在唇边,兀自不肯拿去。过了半晌,阮佩儿方才盈盈笑道:“琴早就备下,请江铭哥哥抚奏一曲!” 全江铭起身走到琴旁,笑道:“抒情缠绵之曲我是奏不来,胡乱奏一首也就是了!”手指轻舒,琴弦发出叮咚响声。全江铭开口唱道: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 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 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这是一首汉代古诗《回车驾言迈》,当真是琴音雄壮,歌声豪放。全江铭一曲奏罢,哈哈笑道:“见笑了!” 阮佩儿听得呆了,怔怔地望着全江铭。忽地柔声说道:“江铭哥哥,我见过的抚琴高手你算是第一了。你若是愿意,咱们琴箫合奏一曲如何?”双目流盼,竟是含情脉脉。 全江铭心中一荡,眼前忽地现出张雨晴的影子,暗叹一声道:“怎奈我心意蜀汉,岂能归楚!”思忖良久,忽地回转酒桌旁 边,举杯一饮而尽,叹息一声道:“佩儿,你的心意我岂能不懂。可我是江湖流浪之人,这一生注定是命运多舛,你我决不合适。”顿了顿又道:“佩儿,你晓得我是甚么来历?” 阮佩儿玉手一抬,说道:“江铭哥哥,你不说我也晓得,那海捕文书上写得清楚。唉,可惜佩儿是个弱女子,帮不了你的忙。” 全江铭拂案而起,厉声道:“这次益州兵变,成千上万的弟兄死于宋庭的屠刀之下。富顺监一战,悲壮之极,弟兄的鲜血把江水都染红了。我这次前往东京,就是效那荆轲刺秦,前去取狗皇帝赵恒的项上首级!” 阮佩儿闻言不由花容失色,说道:“江铭哥哥,此行不妥。那皇宫是何等地方,焉能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更何况,大内高手如云,戒备森严,稍有不慎便将送了性命。哥哥的武功固是出神入化,可大内之内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你焉能接近皇宫内院?更为甚者,皇宫有三宫六院,你知道狗皇帝是在宣和殿,还是在皇仪殿,也许他是在紫宸殿,或者是在文德殿。若是他心血来潮,去一个不知名的妃子处安歇,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你又如何寻他?” 全江铭道:“这有何难,李兴周大哥送给我一张皇城地图,我只要按图索骥也就是了。”说罢将图拿出。阮佩儿展开一瞧,摇头道:“江铭哥哥,这是张旧图。建隆四年,太祖赵匡胤仿照洛阳宫,大肆营建,将皇城扩大至九里十八步,南门为正门,正中是乾元门,两侧是左掖门和右掖门,北门称玄武门,东门是东华门,西门叫西华门。如今的皇城已是今非昔比,这张图如何使得?”全江名疑道:“佩儿,你怎地对皇宫如此熟悉,莫非你去过不成?”阮佩儿嫣然一笑,说道:“我一个民间女子哪有福游逛皇城。爹爹有一忘年之交,精通土木建筑之术,当年皇城扩建图籍,就是由他勾画。他说这是他平生得意佳作,和爹爹饮之酒酣,便细述皇城布局,言谈举止甚是得意。哦,我十岁那年,他特意复制了一份皇城图籍,送给我作为生日礼物。阿福,去将那张图籍取来。” 功夫不大,阿福便取图而归。阮佩儿说道:“江铭哥哥,既然你决心已下,定要进宫取那狗皇帝的首级,我也不便再说甚么。可此行着实凶险,佩儿实在放心不下,这张图请你收好。但千万不可‘按图索骥’,临阵还要随机应变,万万不可莽撞行事。要知道,那狗皇帝虽是一国之君,可在佩儿的心中,你的性命比那狗皇帝贵重百倍。”全江铭心潮激荡,说道:“佩儿啊,佩儿,你真是我的好妹子。这一生,我一定要好好爱护你,保护你,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阮佩儿莞尔一笑,说道:“此话当真?”全江铭将手中筷子一折两断,哈哈笑道:“大丈夫做事焉能行而无信,我若反悔,当如此筷!”阮佩儿又道:“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呢”全江铭笑道:“佩儿开甚玩笑?你对我爱护有加,有甚对不起我?”阮佩儿正色道:“江铭哥哥,我说得不是玩笑之语。人生变化莫测,谁知会发生甚么事情。”全江铭沉吟片刻,举杯一饮而尽,说道:“你一个小小女子,焉能做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使有甚么对不起我,看在今天的情份上,我全江铭也决不会伤害于你!” 阮佩儿双目流盼,笑盈盈说道:“江铭哥哥,你在佩儿的心目中愈发是英雄了得,有这样一位英雄豪迈的哥哥,佩儿心中足矣!哦,佩儿有一句话不知是否当讲?”全江铭笑道:“你我兄妹情深,有何不可,直说便了!”阮佩儿道:“哥哥与宋庭仇深似海,这次如果刺杀不成,不知今后如何图复大业?”全江铭长叹一声道:“图复大业谈何容易,目前也无甚么好计策,只能是联络四方豪杰,见机行事。”阮佩儿笑道:“江铭哥哥何必如此悲观,佩儿略施小计,便可让你夺那大宋花花江山,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四、沁芳围红4 阮佩儿双目流盼,又吟吟笑道:“江铭哥哥,图复大业重要的是斗智斗计,不可逞那匹夫之勇。你广读兵书,岂不闻‘移花接木’之计?” 全江铭奇道:“甚么‘移花接木’之计,愿闻其详。” 阮佩儿道:“你聪明过人,只不过是身在庐山,便不识那庐山真实面目。我问你,你现在手下之人能有几何?”全江铭道:“不过四、五人。”阮佩儿冷笑道:“以你几人之力,去和宋庭四十三万三千人的强大禁军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即使你联络四方豪杰,慢慢积蓄力量,也要等待时机。这个等待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你终生也等不来。就这样,一代大侠从冬盼到夏,又从夏盼到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白发苍苍,这个机会只怕也没等来,最终落一个仰天长叹空悲切,常使英雄泪湿襟。”阮佩儿顿了一顿,瞥了全江铭一眼,忽地压低声音缓缓叹道:“就这样,在萧萧秋风之中,一代大侠全江铭,带着期盼和终身遗憾离开了人间。而报仇雪恨,图复大业的悲壮宏图也就随风飘散,成为后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渐渐地人们谈腻了,连这个话题也都忘却。只有那阮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每逢清明时节,去那全大侠坟上哭诉一番。唉,可悲啊,可悲……” 全江铭长笑一声道:“佩儿啊,佩儿,你说得如此凄惨,倒令人悲观失望。难道这就是你的锦囊妙计?”阮佩儿正色道:“非也,非也,这不过是按照你图复大业的方式方法,所作的最终描绘。”全江铭问道:“依你之见如何?” 阮佩儿咯咯笑道:“依山人之见,要图复大业最好是借刀杀人,也就是‘移花接木’。在当今之世,能与宋朝抗衡者,非契丹莫属。那契丹兵强马壮,和宋朝连年打仗。依你的才干,在契丹必受重用,封侯封王指日可得。待你掌握兵权,那时麾兵南下,取那宋朝花花江山易如反掌。全大侠,此计如何?” 全江铭闻言怒道:“你……”忽地左手疾探,登时将阮佩儿右手脉门扣住,口中喝道:“你到底是甚么人,出此卑鄙之策,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么!”阮佩儿顺势前倾,身子懒洋洋靠在全江铭怀里。脂粉香气袭来,全江铭不由心神大乱,慌忙将她推开,吃吃说道:“你、你这是做甚?”阮佩儿把嘴一噘,嗔道:“你把人家弄疼了!”全江铭怒目圆睁,厉声道:“你是要我投靠契丹,做那遗臭万年的汉奸?佩儿啊,佩儿,你也是汉人,怎么想得出如此计策?想我全江铭乃堂堂正正的汉子,岂能投敌卖国?你若是契丹使者,我便一掌将你毙命。当初李兴周大哥也曾出过这般主意,说甚么效那伍子胥借兵,被我一口回绝。哼,甚么‘移花接木’,此话再也休提!” 阮佩儿轻叹一声,慢慢转过身去,望着湖水黯然无语。过了半晌,忽地冷冷说道:“我一个乡下丫头懂得甚么,只不过一门心思为了你好。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全大侠客,你不同意便罢,何必如此动怒?若知如此,谁耐烦与你探讨甚么复仇之计!”说着转身走到全江铭身前,胸脯一挺,黯然说道:“全大侠客,你不是要把我毙于掌下么?如此死了也好,省得许多烦恼!”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了下来。 全江铭见状心肠顿时软了下来,心中暗忖:“她一个弱女子懂得甚么,只不过关心我便胡言乱语,万万不可当真。当下定定心神,歉然说道:“ 佩儿,我一时冲动,说话多有得罪,请你不要见怪。”阮佩儿冷笑道:“你是我的恩公,佩儿焉敢见怪。”全江铭陪笑道:“佩儿,都是哥哥的不是,来,我敬你一杯。”阮佩儿扑哧一笑,说道:“江铭哥哥,你不要自责,都是佩儿的不是,此事不提也罢。可如此以来,你那图复大业的宏图,恐怕难以实现,最终将随风飘去。”全江铭叹道:“果真如此也是天意,只好由它去了。” 阮佩儿思考片刻说道:“江铭哥哥,我问你一句话,若是辽宋两国开战,你是借此时机起兵呢,还是帮宋朝抗辽?”全江铭脱口说道:“若是契丹南下,我必是效那杨业公,与契丹人血战一场,即使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说罢心中大是奇怪,只是在想:“罗世伯劝我多日,我也未能爽快答应,今日这是为甚?” 阮佩儿斜睨了阿福一眼,对全江铭赞道:“壮哉,那你将成为天下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来,我也敬你一杯。阿福,斟酒。” 一旁侍立的阿福躬身应一声“是”,上前端起酒壶,小心翼翼地将酒斟满,说道:“相公,此酒是陈年佳酿,后劲甚大,还是少喝几杯,要不非醉不可。” 全江铭哈哈笑道:“没关系,只要佩儿高兴,但醉无妨。”说罢,一饮而尽。又饮了几杯,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昏昏欲睡。朦朦胧胧之间,只听阮佩儿说道:“相公醉了,你们快扶他去房中安歇。我也头晕目眩,要去歇息。这饭菜你们自用了吧。”全江铭迷迷糊糊说道:“我没醉,我还要喝……” 阿福嘟囔道:“我说这酒后劲大,偏生喝个不止。也好,你终日奔波,难得休息,这下可以睡个痛快。”说着,指挥庄客将全江铭扶进寝室。 全江铭这一觉,直睡到翌日拂晓方才醒来。口中渴的厉害,便起身欲倒杯茶喝,却见那茶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全江铭走到屋外,只见晨光熹微之中,庄内静悄悄的,不由寻思道:“莫不是我起得太早,他们还在入睡?”信步走去,忽见台阶下面躺着一具死尸,全江铭大吃一惊,跃过去试那死尸的体温,早已没了热气。绕过一道围墙,只见那牵马的庄客横躺在地上,地上一大片血迹,显然死去多时。那匹乌骓马靠在花池上四脚朝天,已遭破肚之灾。全江铭急忙奔向阮佩儿的寝室,只见屋门大开,那奉茶的丫鬟趴在门槛上。全江铭心中大急,快步奔了进去,口中喊道:“佩儿,佩儿。”屋内一片狼籍,地上一小摊鲜血,哪里有佩儿的影子。 全江铭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莫非佩儿遭人劫杀?可为甚没听见一点动静?难道自己睡得太死了?阿福武功高强,寻常匪徒哪里是他的对手。莫非,莫非……”脑海中忽地闪出牛马猪羊的影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若是牛马猪羊,阿福一人独力难撑,此劫再所难逃。想到此层,心中懊恼万分,后悔昨日不该喝那么多酒。忽地突发奇想,寻思道:“也许佩儿醉卧沁芳亭,这庄园极大,牛马猪羊未必寻到那里。”念及此,急忙穿廊跃屋向后花园奔去。来到园内,只见一片凌乱,那沁芳亭已然坍塌。全江铭一见之下,顿感绝望,喃喃自语道:“佩儿,你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不管你现在何方,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救你出来。哦,那牛马猪羊似是北地口音,东京事情一料,我便前往北地寻那牛马猪羊,打听佩儿的下落。” 全江铭此时无计可施,只好离开围红山庄,兼程向东京进发。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1 五、泪雨暗凝 东京是宋朝第一大都,人口稠密,水陆四通八达。全江铭进得城来,找了一家客店投宿,装作是富家公子,要了两间上房。店小二奔走趋奉,服侍殷勤。闲谈数语,全江铭便问起东京里的名胜古迹。那店小二接受了银子,当然热情无比,主动介绍了相国寺、吹台等名胜之地,接着又大吹法螺,说道:“咱这东京开封府是天下第一大名都,光人口就有百万。听宫里的公公说,甚么外邦四夷朝贡,曾无虚岁,嘿,给咱们进贡的多了。”全江铭听到这暗自冷笑,心道:“偌大一个宋朝竟让一个辽国欺侮的不敢还手,还侈谈甚么‘四夷朝贡,曾无虚岁’。心里如此想,却不打断他的话头。店小二续道:“说道咱们东京的繁华,人们有这样两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梁园总是村。这就是说,曾经见过大海的人以后再见到江河湖泊,就根本看不上眼了;到过东京(梁园)的人,再看到别的城镇只当作一些小小村庄。嘿嘿,这位相公,您老这次到了东京,可得好好逛一逛,别错过了机会。”全江铭听着不时点头称赞,忽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皇城的情况。这店小二讲起东京的名胜古迹滔滔不绝,可听到全江铭问起皇城的事儿,脸色马上就变的恐慌起来,说道:“相公,您老别的地方都好转,就这皇城您老可别去,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去的。”说着连连摆手,生怕全江铭说去就去。全江铭笑道:“你不用害怕,我只不过随便问问。”全江铭见他胆小怕事,也就不再多问。 翌日,全江铭起来时日头已然近午。胡乱吃了两口,便踅出客店,沿着朱雀大街来到潘楼街,装作游人四处闲逛,借机观看皇城的戒备情况。实际上,他从阮佩儿给他的那份皇城地图上,已对皇城的地理位置、城内布局大体了解。现在只不过是对照一下罢了。看完地形,全江铭也无事可做,便沿着街市信步走去。过了州桥,却见不远处人头攒动,佛楼殿阁鳞次栉比,竟是好大一座寺院,里面却又是叫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走近了看时,只见正门之上一块匾额,写着“大相国寺”四个大字。全江铭心中好生不解:“这清静佛门圣地,怎地便如集市一般?”他哪里晓得,这大相国寺不仅是天下最大的寺院,还是一个重要的市场交易场所,它设有瓦市,每月开放五次。四方商贾云集此地,售卖或贩运货物。寺院僧房外的庭院和两廊,可容纳万人交易。这天正逢望日瓦市开放,自然是人流出出进进,买卖之声此起彼伏。 全江铭正自寻思,忽地眼前人影一晃,却是极熟之人。那人从旁边闪过,却又回眸一笑。全江铭登时呆了,口中叫道:“张、张兄弟……”他看得清楚,那少年正是自己夜思日盼的张雨晴。急忙紧走几步,可再去寻去,哪里还有张雨晴的影子?全江铭心中大急,晓得若是错过这一刻,要想再见她一面不知要等到甚么时候。他慌忙挤进人从,左寻右盼。如此转了三圈,却仍是不见张雨晴的身影。心中懊恼,寻思道:“你既然不想见我,又对我回眸一笑做甚?” 正没理会处,一个小沙弥走过来合什道:“施主可是全相公?”全江铭慌忙收束心神,还礼道:“小可正是全江铭,是张姑娘让你来寻我么?”小沙弥脸颊顿时红了,低头说道:“阿弥陀佛,小僧乃是出家之人,不晓得甚么张姑娘、李姑娘。”全江铭顿觉失望,说道:“你寻我做甚?”小沙弥道:“全相公,是我家长老要寻你一叙。”全江铭心中一动,寻思:“久闻虚为长老佛法深奥,只是他缘何晓得我的名姓,这倒奇了。左右无事,且进去看看。” 当下全江铭随那知客僧一路前行,只见这大相国寺果然名不虚传,它正傲高大,庭院宽敞,花木遍布,僧房栉比,给人一种“金碧辉映,云霞失容”之感。 小沙弥引全江铭来到方丈,正欲禀报,就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诵道:“阿弥陀佛,全施主请进不妨,贫僧等候久矣。”全江铭一怔,随即进到屋内,只见居中放个蒲团,一个老僧盘膝而坐,身着半旧灰布僧衣,两颊深陷,白髯飘胸,微笑地望着自己。全江铭知是虚为长老,急忙上前合什拜道:“小可全江铭,久仰神僧大名,今日相见,足慰平生心愿。”虚为道:“入我门来,即为有缘,施主何必客气。” 全江铭道:“大相国寺乃天下第一名寺,世人谁不敬仰。小可虽是初临宝刹,实是仰慕已久。” 虚为道:“何以见得?” 全江铭道:“有‘相蓝十绝’为证。” 虚为道:“请道其详。” 全江铭道:“一绝,大殿内弥勒圣容,光照天地;二绝,唐睿宗御书牌额,诏改大相国寺;三绝,匠人王温重装圣容,金粉肉色,并有三门下善神一对;四绝,佛殿内有吴道子画文殊维摩像;五绝,供奉李秀刻佛殿障日九间;六绝,匠人边思顺修建的排云室阁;七绝,石报玉画的护国除灾患变相;八绝,有毗沙门天王画像;九绝,门下有环师画,梵王帝释;十绝,东廊障日内画、法华经二十八品功德变相。” 虚为诵道:“善哉,善哉,全施主素有慧根,实乃与我佛有缘。察观施主面相,今日莅临敝寺,除了弘扬佛法之外,似是有事询问。” 全江铭奇道:“大师果乃神人。小可不久前为人运功疗伤,不料堕入魔道。多亏窗外一位高僧朗诵金刚经驱魔,这才免遭一劫。不知大师于此位高僧是否识得?” 虚为大师道:“识得是空,不识得也是空,诵经度化便是有缘,施主何必寻根求源。” 全江铭沉思片刻问道:“大师说得是。可如若我心向佛,何者为空?何者为有?” 虚为大师道:“世界万物皆由因缘合和而成,虽无而有,虽有而无,非有非无,称之为空。” 全江铭又道:“小可懵懂,还望大师诠释。” 虚为大师说道:“世界万物就其本性而言虚幻不实,因此是‘空’是‘无’,然这虚幻不实的万物又显现出种种现象,由此而言则是‘有’,但此‘有’乃‘假有’。是故,‘有’和‘无’乃一体两面,不能偏执一方。讲‘有’乃万物之假相,由此可懂得万物本性是‘无’。同理,由‘无’也可懂得万物现象的‘有’是一种虚幻的假相,是‘非有’。故此,应就万物的假有去把握其本性的空无,本性的空无也就直接体现在万物的假有之中,即体即用,体用相即,如此施主才能真正领悟般若性空。善哉,善哉。” 全江铭摇头道:“大师佛理深奥,小可尚难以领悟。” 虚为大师沉思片刻叹道:“施主面有煞气,虽有慧根,然缘分未到,佛家禅机焉能领悟!” 全江铭道:“大师说得极是,但小可身负家仇国恨,实是欲罢不能,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虚为大师道:“冥冥世界,万物之中,一切都是虚定,若遇那凶恶之徒,岂可坐视不管。正所谓,惩恶便是行善,行善则是向佛,空则是有,有则是空,此乃般若性空之理。施主只需多存慈悲之心,少生杀孽之念,便可一阐提人皆得成佛。” 全江铭合什拜谢道:“多谢大师指教,小可受益非浅。只是小可与大师素不相识,大师缘何晓得小可名姓?” 虚为大师闭目说道:“晓得是空,不晓得也是空,施主何必如此执著?”顿了顿又道:“一切自有定数,只须顺其自然,也不必寻根问底。阿弥陀佛!” 全江铭心中似懂非懂,又不敢再问,合什道:“不敢耽搁大师清修,小可这就告辞,来日再来拜谢大师教诲之德。” 虚为大师忽地睁开双睛,说道:“普渡众生乃是我佛慈悲,不必言谢。六祖慧能留有四句著名偈言,现转赠于你。这四句偈言是:‘菩提本无树,明净亦非台。本 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细心体会,当可终身受用。阿弥佗佛,善哉,善哉。” 全江铭听了四句偈子,用心记住,便辞了虚为大师,向外走去。 全江铭信步游逛,忽听前边一阵嘈杂,急走几步,只见两个打手模样的人正在痛打一个贩卖绸缎的商人。货架被踢的七零八落,绸缎扔了遍地,那商人双手抱头,不停地哀告:“大爷,大爷,饶了小的吧,我初来京师做生意,不知这里的规矩,多有冒犯,请开恩饶了小的吧。哎哟,别打了,痛死我了,哎哟,哎哟。”四周人们只是围着观看,竟无一人敢管。全江铭一见火往上冒,正欲出面阻拦,却见张雨晴分开众人上前喝道:“住手!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打人,还有点王法么?”全江铭心中大喜,暗道:“几番寻你不找,却在这里。”忽地转而又思:“且不忙上前,看她如何行事!” 只见那高个子打手怒声喝道:“嘿嘿,这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个穷小子,竟敢管你家大爷的事儿,你这厮是不想活了!”旁边那个瘦汉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嘿嘿,嘿嘿嘿,谁他娘的裤裆破了,露出你个头来。识相的,滚他娘远点儿 ,要是惹恼了老子,连你一块揍,滚!” 张雨晴嘿嘿冷笑,喝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耍横立威么?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包赔人家的损失。要是敢说个不字,哼,我就让你们从这爬着出去!” 那两个打手一听火冒三丈,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高个汉子笑着对瘦汉子说道;“哈哈,你瞧他那个酸臭样,哈哈,竟敢管起我们弟兄的事儿来了。你说,他是不是不想活了,啊,哈哈,哈哈哈!”“是的,是的,哈哈!”那瘦汉子也好似感到张雨晴十分可笑,捂着肚子笑着应道。 笑声未了,那高个汉子喝一声:“着打!”挥手向张雨晴掴来。张雨晴那里把他放在眼里,右手轻点,高个汉子一条右膊登时麻木。那高个汉子大吃一惊,始知这少年身怀绝技,当下顾不得再笑,左臂一伸使了一着“鹰爪功”,同时加上了一记扫堂腿。 张雨晴也不见如何动作,那汉子的一抓一踢全部落空。陡然间,只觉得脖子疼痛,张雨晴已是抓住了他颈后的一团肥肉,把他如同抓小鸡似的提了起来,一个旋风急舞摔了出去。只听扑通扑通两声,那高个汉子被摔出去砸在瘦汉子身上,两人全都变做了滚地葫芦。围观众人不由齐声喝彩。 那两个打手挣扎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边走边说:“你,你,有胆量你就别跑,让我们高行老来收拾你!” 一个六旬老者神色慌张地对张雨晴说道:“相公,你可惹了大祸了。快走,快走 !”旁边的其他人也说道:“赶快走吧,一会儿高行老来了,不打死你也要把你打成残废。”张雨晴听他们一再提到高行老,不解地问道:“这个高行老是甚么人?” 那个老者向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哎呀,看来你是初次进京,在这地界提到高行老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哦,在咱们这东京地面,必须参加商行,这叫“投行”。外来的客人不经投行,便不得在市上经商。这位仁兄,”他指着站在旁边发呆的哪个绸缎商人说道:“他初来乍到,不懂得这里规矩,既没有投行,也没有向行老交纳例钱,而且卖货的价钱又低与市价,这才让高行老的手下打了一顿。”张雨晴疑道:“高行老这厮又不是朝廷命官,怎地如此放肆,竟敢随意打人,他眼里还有王法么?”旁边一个四十余岁书生模样的人说道:“这位相公,看来你是外地人,不晓得高行老的厉害。这个高行老名叫高冲,在这东京地面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虽不是朝廷命官,可和官府来往甚密,就连开封府也让他三分。他家有万贯,富可敌国,不仅他手下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教师爷,就是他本人也是一个武林高手。唉,谁要是得罪了他,不死也要让你脱层皮。厉害,厉害呀!” 这时,外边一阵嘈杂,十几个人连喊带叫地扒开众人闯了进来。只见为首的是一个肥头大耳满脸红光的汉子,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一高一矮,矮汉子宽近三尺,满头秃的油光铮亮,好似有一身横练功夫。高汉子身材消瘦象个麻杆,双眸有神,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家高手。 全江铭心里暗道:“这个肥头大耳的汉子想必就是高冲那厮了。他那两个教头看来功力不弱,但不知是甚么路数。只怕张雨晴对付不了,说不得我替她出手便了!” 只听那肥头大耳的汉子喝道:“小六子,是哪个呆鸟敢搅老子的生意?”那个被称作小六子的就是刚才被打的瘦汉子,他从后面站出来答道:“回行老,这就是那个商贩,打小人的就是那个穷秀才。”说着分别指点贩绸缎的商人和张雨晴。 高冲不去看那商贩,只盯着张雨晴大刺刺说道:“我当是甚么高人,原来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喂,识相的乖乖跟老子走,好好磕几个响头,老子一高兴,兴许饶了你的小命。否则,哼哼,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张雨晴冷笑道:“你就是那个甚么高行老?听说你这厮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我正想寻你,你却送上门来,好,今天我要煞煞你的威风!” “反了,反了,敢在我的面前放肆,我先要了你的脑袋!”高冲气急败坏的喊道:“史焕章、郑铁魁,你俩还楞着干甚么,快点把他给我拿下。” 那个矮汉子应声站出,双拳一报,说道:“这位小哥,你细皮嫩肉,只怕经不住我这一拳。”声音雄壮,却是傲慢之极。 张雨晴微微笑道:“你是郑铁魁,还是叫史焕章?” 那矮汉子道:“在下郑铁魁。”一指高个汉子又道:“这是小的大哥史焕章。” 张雨晴眼睛一转,吟吟笑道:“你二人英气勃勃,想必是成名武师,小可当真不是你俩的对手,还是让我的伴当出来与你们说话。”双掌一拍,叫道:“小白食,你不出来还等甚么!” 全江铭一怔,随即心中大喜,分开众人上前说道:“张、张兄弟,你让哥哥寻得好苦!” 张雨晴瞧他话语真诚,不由心中一热,口中却说道:“你寻我做甚?”话语冷淡,把脸侧向一边。 全江铭讨了个没趣,心中却莫名其妙的欢喜,对郑铁魁哈哈笑道:“进招罢!” 郑铁魁早等得不耐烦,当下也不答话,忽地一拳便往全江铭胸口打去。这一拳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左拳迅捷抢上,后发先至,撞击全江铭右耳,招数怪异,凶猛有力。全江铭运起“飞雪凝霜”身法,滴溜一转,右掌搭住他的左腕横劲发出。郑铁魁给他这么一闪一挤,自己拳中千百斤的气力犹如打进了汪洋大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身子却被自己的拳力带得斜跌两步。他一惊之下,怒气填膺,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拳头同时击出一般。 全江铭见了他这等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心里叫一声好,寻思道:“无怪乎高冲这厮恁般蛮横,手下竟有这等高手。不知这郑铁魁是何门何派,既有这等身手,缘何甘心当了人家的保镖。”郑铁魁虽然武功不弱,但如何是全江铭的对手,全江铭见招拆招,意动掌动,身体轻灵,犹如行云流水,潇洒无比。 数招已过,郑铁魁只觉上盘各路已全处在对方双掌的笼罩之下,无论如何腾挪,都无可闪避,无可抵御。只听啪的一声,全江铭在他脸颊上重重的打了一掌,笑道;“我这一招有个名堂,叫作打狗掌,你要再不退下,我的踢狗脚可要将你的右腿踢断。” 郑铁魁挨了这一掌,虽说他有一身横练功夫,却也被打的火辣辣的生疼。他怒吼一声, 纵身扑上,左手或拳或掌, 变化莫测,右手却纯是手指的功夫,拿抓点戳,勾挖拂挑,五根手指如判官笔,如点穴撅,如枪如戟,攻势凌历之极。全江铭身形一晃,笑道:“注意,踢狗脚来了。”右脚一招‘声东击西’,左脚迅捷飞起,只听“唉喲”一声,郑铁魁的右腿已被踢断。若不是可惜他是个人才,全江铭早已取了他的性命。 郑铁魁一声闷哼,已然摔倒。高冲手下早有人抢出,将他抱起退下。高冲见状连看都不看一眼,一挥手怒道:“史教头上,把这家伙给我宰了,回头我重重有赏。” 史焕章应声而出,也不答话,拔剑向全江铭胸口刺来。剑光未至,全江铭已然感到剑气逼人,仅此一招已知此人内功了得,武功比郑铁魁似乎还要高上一筹。 全江铭长笑一声斜身闪开,避开了对方的剑锋。史焕章喝道:“小子,你为何不拔剑?”全江铭道:“与你这样的看门狗打斗是用不着剑的。不过,要是打狗么,总也不能空着手。这可如何是好?” “小白食,打狗须用打狗棒,接住!”张雨晴捡起一根长约三尺拇指粗细的竹竿抛了过去。全江铭伸手接过竹竿,哈哈笑道:“还是张兄弟想得周到。史焕章,进招罢!” 史焕章见全江铭和张雨晴一唱一和,如此蔑视自己,不由气得哇哇大叫,恶狠狠地说道:“叵那汉子,你有何能耐,竟敢如此托大。好,好,好,我就成全于你。”话音未落,长剑已是刺出,只见青光闪处,发出嗤嗤声响,内力比刚才又大了几分。围观的众人看到这等声势,不由凛然而惊,暗暗为全江铭捏着一把冷汗。 全江铭左手剑诀斜引,竹剑横起画个半圆,平搭在对方的剑脊上,劲力传出,长剑登时一沉。史焕章抖腕翻剑,剑尖向他左肋刺到。全江铭回剑圈转,一招平湖秋月,啪的一声,双剑相交,各自飞身而起。史焕章手中的长剑这么一震,不住颤动,发出嗡嗡之声,良久不绝。 这两件兵刃,一是长剑,一是竹剑,但平面相交,二者实无分别。全江铭这一招乃是以己之钝,挡敌之锋,实已得了“天竺剑法”的精奥。这时只听得嗤嗤之声大盛。史焕章剑招凌厉狠辣,以浑厚内力,使锋锐利剑,出精妙招数,青光荡漾剑气弥漫,周围的众人便觉得有一个大雪团在身前滚动,发出蚀骨寒气。全江铭左劈一剑,右劈一剑,上劈一剑,下劈一剑,不刺敌身,不碰敌剑,只是围绕对方长剑翻来滚去,好似一条巨大的风带将对方长剑裹了起来。两人拆到五十余招,史焕章的剑招渐见涩滞,手中的长剑倒似不断的增加重量,五斤、六斤、七斤……十斤……,偶尔一剑刺出,真力运得不足,便被竹剑带着连转几个圈子。 史焕章越斗越害怕,恶斗五十余招双方居然剑锋不交,那是他生平使剑以来从所未遇之事。自己的剑越使越重,纵然换了几套剑术,兀自脱不开对方剑网。他自忖内力远远弱于对方,若是再斗下去,势必让对方把剑夺去,果真如此,自己还有何脸面立足江湖。猛听得史焕章怪叫一声,双眉倒竖,长剑一抖中宫疾近,那是竭尽全力的孤注一掷,乾坤一击! 全江铭长笑一声,左手翻转,食中两指倏地夹住长剑的剑身,右手竹剑向他右臂斫落。剑虽是竹竿,但在他玄天神功运使之下无殊钢刃。史焕章大惊,右手用力回夺,怎奈长剑被对方两指夹住,犹如铁铸,竟是不动分毫。当此情景之下,除了撤手松剑,向后跃开,再无他途可寻。心中片刻犹疑,已是为时已晚。只听咔的一声,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的一条右臂已被竹剑击个正着,立刻筋断骨折。全江铭左手用力,那把长剑当的一声断为两截。 高冲吓的心惊肉跳,急喝一声“都给我上”,自己扭头就跑。全江铭岂能让他逃掉,七拳八脚把众打手打得一个个变作了滚地葫芦,身体微纵,向高冲扑去。高冲慌忙间使一个“倒踢紫金冠”向全江铭裆下踢去。全江铭顺手一抄,攥住了他的脚腕,运力一抖,咔吧一声,高冲那条右腿已被雄厚掌力活脱脱震断。 这时高冲那凶神恶霸的气势早已抛到九霄云外,顾不上疼痛,翻身跪倒求饶。全江铭神清气闲地倒背双手,鄙视地看着高冲说道:“姓高的,你不是一向横行乡里,格外霸道么?现在怎么不横了?”高冲以头碰地连声告饶道:“好汉,大侠,大、大爷,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的虎威,千万别跟我一样,饶了我吧,你要甚么我都给你,饶命,饶命。” 全江铭看他那可怜相,故意吓唬他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要你项上狗头!”说着长剑已是出鞘,唬得高冲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叮当乱响;浑身却如中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口里连声叫苦。众人看他如此狼狈,哄然叫好,“杀死他”!“打死他”!愤然之声不绝于尔。惊得高冲三魂荡荡,七魄悠悠,只是跪在地上头如 捣蒜连连讨饶。 史焕章上前喝道:“这位好汉,要杀便杀,何必作弄于人!行老,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何必向他作揖求饶!”全江铭看他一眼,心里喝彩道:“好一条汉子,没想到一个教师爷竟有如此气魄!”心里不由升起惺惺相惜之情,说道:“史教头,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何必给人家当打手。”史焕章哼了一声说道:“食人之禄,为人做事,无须教诲。”全江铭道:“好,看在你的面上,我权且饶他一命。” 全江铭并非真想要高冲的性命,只不过唬他一下,杀杀他的威风,而且今晚还有正事, 怎能多添麻烦,便道:“高冲,看在史教头的面上,我权且饶你性命。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今后不得再为非作歹,二是赔偿这位商贩的一切损失。” 高冲连连点头道:“行行行,小的再也不敢办坏事了,这是五百两银票,看看够不够。”全江铭接过银票递给那个商人,说道:“这五百两银子,我想足够弥补你的损失,快快收拾东西回家吧!”那商人扑翻身拜倒在地谢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的张三郎,家住口外小柳村,日后大侠经过口外,一定要到我家做客,千万千万!” 全江铭看那商人走远,便对高冲喝道;“滚吧,还楞着做甚!”史焕章沉声说道:“这位英雄武艺高强,史某佩服,能否赐告尊姓大名?” 全江铭哈哈笑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可全江铭是也。你不服气可以再来找我,全某随时奉陪。” 史焕章心中一凛,冷笑一声道:“好,果然少年英雄,有气魄,有胆量。史某但叫一口气在,一定报这断臂之仇,走!”说完,扶着高冲径自去了。 全江铭正欲离去,旁观的百姓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全大侠救人于水火之中,当真是大英雄、大好汉!”“全大侠为民除害,功德无量!”那六旬老者分开众人,上前说道:“老汉活了六十有七,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大侠。你不畏强暴,惩凶除恶,为咱百姓出了一口恶气。老汉要为你立长生牌位,烧香礼拜,日夜供奉!”全江铭暗叫一声:“惭愧,又一个长生牌位。我何德何能,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受到百姓如此颂赞。当真是百姓眼中不揉沙子,孰善孰恶,辨得分明。”念及此,心中忽地一动:“我若起兵造反,定然是血流成河,百姓还会念我好么?”他正自感慨,耳边却响起张雨晴的声音:“小白食,我不耐烦听这恭维之声,这就去游琼林苑和金明池,你若愿意就跟将过来……”声音渐去渐远,最后一字已是细如蚊蝇。全江铭一惊,寻思:“我只顾与众人说话,一时间忘了张姑娘。须是快快赶去,若是今日寻她不到,不知何时何日才能见面。” 求金牌、求收藏、 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2 当下全江铭离开大相国寺,大踏步向顺天门外奔去。秋风飒飒,行人稀少。全江铭行了一程,只见大道两旁,两个大牌坊相对而立,右手牌坊写着“琼林苑”三字,左手牌坊则写着“金明池”。全江铭不由寻思:“她是在琼林苑还是在金明池?若是有心等我,也不必告诉我两个去处。也罢,我一一寻去也就是了。”念及此,全江铭先是向琼林苑奔去。这琼林苑原是皇家园林,大门牙道两侧皆是古松怪柏,石榴园,樱桃园星罗棋布,当真是一个游玩去处。只是全江铭心急如焚,一门心思想的是要尽快见到张雨晴,景色虽好,却无心浏览。拽开大步将这琼林苑寻了个遍,哪里有张雨晴的影子? 全江铭心中焦躁,急忙离开琼林苑,大步向金明池奔将进去。金明池周围九里三十步,中有仙桥,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恰似飞虹之状。桥尽头,有五殿相连,位于水中央,格外壮观。岸边遍插倒柳,络绎不绝,可谓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萦风可。全江铭奔了小半个园子,却仍无张雨晴的踪迹,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只道又是受了张雨晴的捉弄。正没理会处,园内忽地琴声铮铮,所弹琴曲,正是自己在莫愁湖畔随兴弹奏的那首“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的古诗,心中不由一荡,暗暗欢喜道:“定是张姑娘在此抚琴!”他登上仙桥,随着琴声一路寻去。及至近前,只见一婀娜少女,身穿葱绿衣衫,云发高挽,面对一泓碧水,将琴弹个不停。 这少女不是张雨晴,又是何人? 全江铭不由脱口唤道:“张姑娘……”话语出口,一颗心扑扑直跳,竟不知说甚么是好。 琴声嘎然而止,张雨晴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你来做甚?”全江铭不由愕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张雨晴轻叹一声,说道:“有月月姑娘相伴还不够么,何必再来寻我!” 全江铭闻言一喜一急,喜得是,张雨晴说话行事虽然矜持,可那“何必再来寻我”六字,已将她对自己的看重表露得明明白白;急得是,那日自己没有与她同行,却送月月回家,显然她已恼了自己。念及此,不由暗自寻思:“张姑娘人极聪明,只是有些小气,莫要让她误会才好。”当下正色道:“张姑娘,我与月月萍水相逢,我们之间绝没有甚么!” “管我甚事,咱们不也是萍水相逢么?”张雨晴淡淡说道。 全江铭叹道:“咱们也是萍水相逢,可你哪里晓得,这些日子我想的念的都是你,你的影子总在我眼前晃动,想摆脱也摆脱不掉。”话一出口,心中便连呼糟糕,寻思:“这话儿不尴不尬,好似我总想摆脱她一般,只怕又要惹她生气。” 果不其然,张雨晴冷笑道:“你有那月月姑娘相伴,自然想要摆脱我。我又丑又笨,不善讨人喜欢,全大侠客哪里会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你又来扰我做甚么?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从此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说话间,双肩抽蓄,兀自哭泣起来。全江铭慌忙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擦干泪水咱们再说话。”张雨晴将手帕打落地上,怒道:“你假惺惺做甚么?你这套把戏不知哄骗了几个女子!” 全江铭勃然大怒,喝道:“我全江铭堂堂汉子,焉能做那等无耻之事!” 张雨晴讥笑道:“果真没做,你恼甚么?哼,你敢说没有与月月姑娘卿卿我我么?” 全江铭心中恼道:“月月是我世伯之女,我与她纵使说说笑笑,心里也是坦坦荡荡,绝无卿卿我我之事。”可念及醉卧围红山庄,阮佩儿真情流露,不由顿时气馁,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张雨晴见他默然无语,心中更恼,冷冷说道:“理亏了么?真是画虎画猫难画犬,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叹我张雨晴自忖聪明伶俐,却一再受你愚弄,当真可悲之极!” 全江铭心中叹道:“若不把我与月月的关系说清楚,只怕她误会更深。只是我与佩儿之事,眼下是万万说不得,只要我心中无愧也就是了!”念及此,大声说道:“张姑娘,月月便如我的亲妹子一般,她的父亲杨凤杰伯伯与先父多年交好,是我家的大恩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还有一件事须要说与你知晓,丐帮罗帮主晓得我与杨家的关系,便要为我与月月做月下老人,被我一口回绝。只是因为我与你一见钟情,心中再也装不进别的女子!” 张雨晴顿时呆住了,一时间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忽地柔声说道:“你大喊大叫做甚,害怕别人听不到么?”顿了顿又道:“你自作多情,我可没说心里有你……”说到后面几字,声音细如蚊蝇,脸颊早已飞满红晕。 全江铭心荡神荡摇,上前握住张雨晴的手,深情说道:“雨晴,雨晴,今后我便唤你晴儿如何?” 张雨晴道:“爹娘也是这般唤我,你想占便宜么?” 说罢嫣然一笑,背转身去。 全江铭虽不善言表,却也是极聪明之人,听到这里已是恍然大悟,晓得张雨晴已然应允,不由哈哈笑道:“好晴儿,你我都是江湖飘零之人,从今往后,你我都不再孤单。哈哈,浪迹天涯,闯荡江湖,有你这样一个‘小兄弟’做伴,岂不快哉,哈哈哈……”虽是笑声朗朗,已是声音发颤。 张雨晴微笑道:“想法虽好,可晴儿万难从命。” 全江铭愕然道:“这是为甚?” 张雨晴郁郁说道:“全大侠客的文采武功皆是上上之选,能与全大侠客一道闯荡江湖,自是威风八面,快哉啊快哉,只是晴儿无缘享受。” 全江铭急道:“晴儿,你又来了,甚么‘大侠客’,叫的人如此生分。” 张雨晴想了一想道:“你唤我晴儿,我便叫你铭哥哥,好么?” 全江铭焦躁道:“不争奈唤我甚么,有话不妨直说,何必遮遮掩掩,让人着急。” 张雨晴看到全江铭焦躁起来,轻叹一声说道:“唉,铭哥哥,晴儿何尝不愿如你所言。你为人正直,疾恶如仇,实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朋友,一个可以依靠的好哥哥,晴儿也愿陪你走遍天涯海角。可是,可是晴儿实是有难言之隐,现在无论如何不能答应你。也许明天,嗯……明天如果我们能够见面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唉……明天……” 全江铭大声道:“明天怎地,只要你我想见面谁又可以阻拦?明天……”他本待说“明天午时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可继而想到今夜要刺杀赵恒,实是生死未卜,不由默然无语。 张雨晴揪了几片柳叶撒到湖里,轻叹一声说道:“唉,若是爹娘在世,我也没这许多苦恼。可是……他们二老已于去年相继过世。眼下晴儿最当紧的事,就是要完成他们的遗愿。” 全江铭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哦,晴儿,告诉我,伯父伯母的遗愿是甚么?纵然艰难万分,我也要与你一起承担!” 张雨晴叹了口气,说道:“铭哥哥,此事以后我自会告诉你,现在无论你说甚么,晴儿也决不吐露一字。哦,时光匆匆,太阳就要落山了。明天,唉,明天……”张雨晴忽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铭哥哥,你我合奏一曲如何?” 全江铭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落日余辉。过了半晌,口中轻轻诵道:“世界万物是由因缘合和而成,虽无而有,虽有而无,非有非无,称之为空。”如此兀自吟诵不停。 张雨晴奇道:“甚么‘空’啊‘有’啊,你在说甚么?” 全江铭沉声道:“没甚么!哦,晴儿,咱们就合奏‘蒹葭’篇吧!”说罢走到琴旁,双手轻舒抚奏起来。琴声袅娜,曲调优美,但却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张雨晴望着湖水,轻舒歌喉 唱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首“蒹葭”篇是诗经中的经典之作,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无不抚琴高歌。其大意是:我如果逆着水流的方向去寻找心爱的人,道路是那样地险阻而且漫长;如果顺着水流的方向去寻找,仿佛那人又在水的中央,可望而不可即。张雨晴面呈忧容,凄情深切,合着那琴声,歌声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二人的合奏已是达到了情景交融的境界。随着那琴音歌声,几百只白鹭从远处飞来,静静地落在湖面。 一曲奏毕,张雨晴早已泪珠滚滚而下,全江铭也是满脸凝重。二人相视无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眼见那一轮红日已是厌厌地落下山去,全江铭念及晚上还要刺杀赵恒,便强打精神说道:“晴儿,时候已晚,你我就此分手。若是有事,可到丐帮分舵寻我。天可怜见,保佑你我再得相见。保重,保重!”张雨晴泣道:“铭哥哥,不管发生甚么事,你都要想开一些,千万谨慎小心,不要鲁莽行事,如此晴儿才能放心离去。”全江铭暗道:“莫非晴儿晓得我今夜要去刺杀皇上?”当下不敢明言,只得含糊答应。二人千叮万嘱,说不尽的离别之愁,道不完的关心话语,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这才依依不舍分手而别。 全江铭回到客店,草草用过晚饭,便打座运功。待到谯楼鼓过三更,便从窗中跃出,直扑皇宫而去。 此时夜深人静,远处不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全江铭来到樊楼,躲在屋脊后面向皇宫张望。虽然他对皇宫各处房舍皆已了解,但皇上现在究竟在哪里歇息却不知晓。寻思片刻,心里暗道:“先进去再说,虽不能逐屋查找,但皇上居住之处定然戒备森严,只往那人多之处寻去便了。”待到一队巡夜的铁甲骑兵走过,全江铭从樊楼跃下翻上宫墙,只见一座座高楼,重重叠叠,尽是构造宏伟的大屋,屋顶金碧辉煌,都是琉璃瓦。 全江铭看看无甚动静,纵身跃下,藏在一座假山后边四处张望,就见四个人影自南而北掠来,向左承天门奔去,显然是大内卫士正在巡夜。待那四名卫士掠过,全江铭刚要动身,忽听脚步声响,只见高墙之后又转处四个卫士,悄无声响地巡了过去。这四人突如其来,叫 人万万料想不到。全江铭看到那八人巡逻的声势,知已深入奇险之地,稍不留神便会被敌人发现。 他在假山后伏身片刻,看到无人再来,便施展轻功紧缀其后,随那八名卫士穿过端拱门和宣佑门。正行走间,那八名卫士倏地止步,就听迎面有人问道:“江义德、古端方,有甚么情况吗?”那个被叫作江义德的卫士躬身答道:“回贾大人,没有发现甚么情况,请您老放心。”来人年约五旬,双眸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知此人具有高深内功。全江铭暗道:“此人既然姓贾,莫不是京中第二高手殿前副都指挥使贾拟道?” 全江铭所料不错,此人正是贾拟道。贾拟道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身少林功夫端的非同小可,尤其是大力金刚掌更是独步江湖。他为人心胸狭窄,功名利禄之心极重。故此,他对皇上忠心耿耿,而对武林同道则是不分青红皂白,只要顺从朝廷,则大加利用,只要反抗朝廷,他便大肆诛戮。为此,武林正派人物对他恨之有加,而西漠沙、施飞龙、祁山双凶、上官通天等邪派人物则成了他的狐朋狗友。当年全文义夫妇夜闯皇宫,便是贾拟道依靠上官通天和祁山双凶皇浦寅、皇浦斌,将全文义打成重伤。后又指使祁山双凶追杀欧阳婉秋,将欧阳婉秋迫入长江。 只听贾拟道呵斥道:“你们要小心巡查,若是出了差错,我要你们的脑袋!”待到贾拟道走远,古端方忽道:“老江,我肚子疼,想要方便方便。”江义德笑道:“甚么他娘的肚子疼,敢情你小子赌瘾犯了,想找王小七他们玩儿两把。我告诉你,现在皇上还没入睡,要是让贾大人发现你不在,不把你小子打个半死才怪。”古端方懊恼地说道:“好好好,你小子总是有理。唉,真他娘的倒霉,白天输给王小七他们三十两银子,晚上想去捞回来,偏又赶上当值,倒霉呀倒霉!”古端方嘟嘟囔囔地和江义德带着卫士向前巡去。 全江铭听说皇上没睡,心里暗喜道:“这就好办,我只管往灯亮之处寻去,不怕找不到那狗皇帝。”刚要动身,就见一人打着灯笼向这边行来。那人走到近前,原来是个太监,约摸十五、六岁,右手打着灯笼,左手提着食盒,佳肴的香味封闭不住,从食盒缝隙中洋溢而出。 全江铭倏地从假山后闪出,右手扣在他的百汇穴上,低声喝道:“别出声,否则要你的命!”那小太监笑道:“嘻嘻,小发子,别开玩笑,皇上还等着吃夜宵呢,嘻嘻。”全江铭微微用力,小太监顿感全身酸疼,刚要叫喊,全江铭将力收回,说道:“你听着,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许多嘴。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揪下来!”那小太监这才感到情况不对,战战兢兢地说道:“好汉饶命,有甚么事儿,你就尽管问吧。” 全江铭把他拖到假山后面,问道:“告诉我,狗皇帝在何处?”小太监哭丧着脸道:“我、我不晓得。”全江铭怒道:“刚才你还说要给皇上送夜宵,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你叫甚么名字?哼哼,看样子你还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不说也可以,现在我就让你常常长剑砍脖子的滋味!”长剑出鞘,在他脸前一晃。小太监一看抵赖不过去,眼珠子一转,赔笑道:“好汉爷,小的该死,我说我说。您老法眼如慧,小人是伺候皇上的太监,叫小成子。嗯,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我这是为圣上取夜宵。好汉爷,我看您也饿了,先吃一点儿。哦,这是八珍鸡,是由八种佐料煨制而成,好吃极了,来……”全江铭看他故意拖延时间,便喝道:“少废话,我只问你皇上在甚么去处?”小成子眼珠滴溜乱转,说道:“哦,这个,皇上吗,嗄,对了,皇上在宣和殿。”全江铭把剑一晃,喝道:“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就一剑将你杀了!”小成子道:“不敢,不敢,我就是从那到御膳房的。诶,这宫里地方甚大,卫士又多,我看还是小人领你去吧!”全江铭冷笑道:“少废话,你先在这待着吧。要是有一句假话,我回来就要你的命!”说着,出手点了小成子的穴道,把他塞进山洞。 全江铭知道宣和殿在皇宫西北角,便穿花丛,绕假山向宣和殿奔去。及至到了宣和殿, 全江铭顿觉情况不妙。皇上若是在此批阅奏折,定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但眼前的宣和殿黑膝膝没有一丝灯光,也看不到卫士的影子,显然是上了小成子的当。仔细一想,暗叫惭愧,那小成子是从北往宣佑门而去,皇上定是在皇仪殿、紫宸殿,或是在文德殿,而决不会在宣和殿。要是在宣和殿,小成子从御膳房出来,就不会往南过宣佑门,绕这样一个大圈子。想到这里,全江铭急忙向回奔去。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呐喊:“有刺客,别让刺客跑了!”全江铭心中惊道:“莫非除我之外,还有他人刺杀真宗?如果如此,我到要前去看个究竟。”这时,十几个卫士打着灯笼,从全江铭掩身之处掠过。全江铭紧缀其后,掩身跟去。只听一个卫士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彭,听丁老二说,江义德他们巡夜时,发现小成子被人点了穴道,这才知道来了刺客。小成子说,有一个年轻后生打听皇上的住处,被他骗到宣和殿去了。实际上皇上正在文德殿。嘿嘿,老江带人赶到文德殿时,就见一个人正向里面摸去。等到一动手,小成子说不是点他穴 道的那厮。”领头的那个卫士惊道:“老范,这么说刺客不止一个。咱们快点儿走,保护皇上安全要紧。喂,快点儿,快点儿!” 这时,全江铭才确信,今晚除了自己外,的确还有他人进宫刺杀真宗。全江铭随那队卫士来到文德殿外,隐身在一座假山后面向外观瞧,只见文德殿外,灯球火把如同白昼,百十名卫士围成一圈,个个手执兵器,虎视眈眈。场子里,江义德、古端方和一个使刀的卫士将那刺客团团围住,斗的是难解难分。全江铭定睛观瞧,那刺客非是别人,正是张雨晴。张雨晴此时又已伴作男装,她在江义德三人的围攻下,已处在下风,不过仗着身法轻灵,左避右趋,急切之间,敌人也奈何她不得。 全江铭又惊又喜,叫道:“张兄,我来也!”奋力一纵,便从假山上跃下,声到人到,长剑出鞘,一招“雷峰夕照”便向江义德刺去。江义德长剑一格,想把对方的长剑磕飞。全江铭打个盘旋,转过一边,恰好和那使刀的卫士正面相对。那使刀的卫士原是江湖大盗,性情凶狠,此时以为有便宜可沾,抡刀便朝全江铭当头斫下。全江铭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左手将刀拍开,只见剑光一闪,那卫士的脑袋已被劈成两半。说是迟,那时快,全江铭长剑一转,又向古端方刺去。古端方看到全江铭气势逼人,剑势极快,心中一凛,哪里敢硬接硬拚,急忙后跃。饶是如此,头发被削掉一块。虽未受伤,古端方也被剑上的内力震得气血翻涌,接连倒退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江义德看全江铭一招遍袭三人,劈死一个,迫退一个,不由大惊失色,托地跳出圈外。 张雨晴在危急时刻被全江铭所救,自是惊喜万分,说道:“铭哥哥,你缘何在此?”全江铭笑道:“你我都是同道人,相逢何必问原因。哈哈,你我有缘,这是天意,想必是那首兼葭曲感动了上苍,老天爷不忍心你我分离。哈哈哈!晴儿,眼前强敌环伺,不容你我谈新论旧,还是并肩闯出去吧。那时,你我再同歌一曲如何?”张雨晴笑道:“铭哥哥说得极是,这龌龊之地不可久留,还是速速离去为好。”二人在强敌环伺之下,竟是谈笑自若,旁若无人。 贾拟道眼见张雨晴就要被擒,是以并不着急。没想到全江铭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一招便迫退江义德三人,武功之高竟是在自己之上,不由暗暗吃惊。但他久临大敌,并不慌乱,当下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夜闯皇宫,企图刺王杀驾?”全江铭闻言长笑道:“皇宫也不是龙潭虎穴,难道我们就来不得么?明人不做暗事,这是我的好友张雨晴,我么,哈哈哈,我就是你们通缉的钦犯全江铭!” 贾拟道刚才虽乱不惊,现在却是大惊失色。张雨晴的名字没有听说过,可全江铭这三字却是如雷贯耳。益州兵变的大首领王均已然自缢,可真正的首脑人物全江铭却未被擒拿,使得真宗皇帝龙颜大怒。川陕招安使雷有终破敌有功,没有晋爵反遭申斥,便是因为全江铭脱 逃的缘故。为了斩草除根,朝廷颁布海捕文书,诏令军州府县加紧缉拿。贾拟道自是不敢怠慢,派出三十余名大内卫士四处打探消息。可几个月来,只晓得全江铭已离开蜀地,沿江北下,一路上降四怪,大闹天龙帮,惩戒岭南三魔,名头越来越响,可官府连全江铭的影子都没见过。没想到,今夜竟闯进皇宫,意欲刺杀皇上。 就在这时,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和殿前都虞候王继忠匆匆赶来,贾拟道上前禀道:“高大人,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叫张雨晴,好似是女扮男装。那个穿黄色衣服的正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全江铭。”高琼和王继忠闻言一惊。高琼乃是宋初名将高怀德之子,家传的五虎断门刀罕逢敌手,名列天下五大奇人,人称神刀王。王继忠四十余岁,一手“昆吾剑法”名动江湖。他俩和贾拟道号称京都三大高手,端的十分厉害。 高琼虽是吃惊,脸上却毫无表情。他缓缓拔刀出鞘,沉声说道:“王大人,你速去保护皇上,不管这里发生甚么情况,你都不能擅离一步。”王继忠应声而去。高琼对全江铭说道: “素闻你武功了得,我高琼倒要会会!”全江铭沉声道:“高大人名列天下五大奇人,全某仰慕已久。请进招!” 高琼踏上一步,说道:“有僭了!”金刀向上举起,接着向右虚劈,使得乃是五虎断门刀法的起手式“猛虎扬威”。虽然他面对的是朝廷要犯,却也不失礼数。金刀一晃,一招“猛虎下山”,径向全江铭面门劈来。这一刀来势甚猛,金光闪烁,寒气逼人。全江铭并不拔剑,待到金刀迫近,运用飞雪凝霜身法向右闪开。高琼喝道:“速速拔剑,第三招来了!”金刀当作长剑,径向全江铭中宫刺去。这一招叫作“猛虎扑食”,金刀去处发出嗤嗤声响。全江铭滴溜一转避开刀势,已是饶到了他的后面。不料,高琼不等刀法使老,金刀回旋,如影追踪般已是指向全江铭期门穴。此时,全江铭要想转身避让已是不能,情急之下,双脚交措,疾速向后退去。高琼刀势不变,步步紧逼。只见二人,一个逼的紧迫,一个退的疾速,那刀尖离全江铭也就三寸远近,脚下稍慢半拍,便有破肠开肚之灾。全江铭轻功虽然比高琼高出许多,但他倒退趋避,这轻功便打了折扣。高琼虽是天下五大奇人之一,可轻功并非擅长,尽管他全力施为,但想再快一分也是不能。张雨晴看到如此凶险场面,实是捏着一把冷汗,但两强相斗,加之众卫士在旁环伺,她哪里敢轻举妄动,只能是心中暗暗叫苦。转眼间二人已是绕场一圈,全江铭寻思道:“如此退避下去如何是头?看来只有如此这般冒险一搏!”计议已定,身形突然后仰,让那金刀顺着脸皮刺过,右手疾探,去拿高琼的手腕。这一变故令高琼始料不及,但他久临大敌,临危不乱,一个鹞子翻身已是从全江铭身上掠过。 这一番厮杀实是凶险之极,二人心中均是暗暗佩服。全江铭暗叫一声“惭愧”,心道:“高琼果然声名不虚。我念他当年义释先父之德,这才冒险徒手接他三招,谁知竟是如此凶险。” 贾拟道看到全江名趋避身法巧妙至极,好似在哪里见过,思索片刻,猛然想起二十年前,全文义夜闯皇宫,似乎用的便是这种身法,寻思道:“莫非此人便是全文义的后人?”念及此,猛然喝道:“全江铭,你与全文义是甚关系?”全江铭闻言一怔,随即想到自己的“飞雪凝霜”身法让贾拟道看出了端倪,历声道:“那正是小可先父。姓贾的,你不必着急,一会儿再找你算帐!高大人,你武功高强,全某实不敢空手接你三招。但素闻你义薄云天,小可实是敬仰万分,这才冒险空手接你三招,略表晚辈敬意。现在三招已过,全某不敢托大,咱们这就在刀剑之上见个真章。”说着长啸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3 在此之前,高琼已然了解了全江名的身世来历。两天前,罗中道派人给高琼送信,向他介绍了全江铭的来历,并说全江铭已答应帮助抗辽,现正前往东京。如果相见,请高琼进一步劝说全江铭,以民族大义为重,放弃世仇,以免重蹈其父全文义的后辙。可全江铭进京为何,信中并未提及。接到信后,高琼便留意全江铭的行踪,没想到全江铭进京是为了刺杀皇 上,这令他大为震惊。他是殿前都指挥使,保护大内是他的职责,当然不会让行刺者得逞。但全江铭是罗中道的世侄,如何处置此事倒令他大费踟蹰。他之所以要亲会全江铭,一是要试试全江铭的武功;二是借此考虑处置此事的对策。没想到全江铭竟空手接了他的三招,虽是惊险之极,却也接得巧妙之极。他一生经过阵仗无数,凭借手中一把金刀,赢得了神刀王这一美誉,被武林同道列为天下五大奇人。十几年来,敢于空手接他三招的武林高手,莫过于一瓢大师、北牧原、罗中道和西漠沙四人。他虽然知道全江铭是单思明的徒弟,武功定然不弱,但敢于空手接他三招,却又如此巧妙,却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听全江铭道出“在刀剑上见个真章”这般言语,不由争胜之心顿起,当下喝道:“说得好,接招吧!”话音未落,金刀骤然劈出,犹如狂风暴雨般向全江铭攻去。这一招有个名头,叫作“五虎同搏”,只见金刀飒飒,上三刀,下三刀,左三刀,右三刀,跟着中宫又是三刀,把全江铭上、中、下三路封的严严实实,内力随着刀势源源涌出,一丈方圆的地方全都在金刀控制之下。 这招“五虎同搏”端的十分厉害,使将出来,恰如五只大虫,或扑,或噬,或掀,或剪,将全江铭团团裹住,封住了前后左右的去路。观战的卫士,平日很少看到高琼展示武功,今日见高琼亲自上阵,个个瞪圆双睛,生怕眼睛一眨,错过精彩之处。及至看到这招“五虎同搏”,不由心旷神怡。众人正要轰然叫好,只见全江铭一声长啸,身形陡然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愈旋愈高,接着一个转折,已是轻轻巧巧的落在圈外。众卫士只瞧得神眩目驰,若非亲眼目睹,绝不相信世间竟有这般轻功。若非是在皇宫内院,这个“好”字已然出口。 高琼喝道:“阁下躲闪的身法的确不错,只不知你的剑术是否高明?”言外之意是说,你的轻功不错,但你的剑术未必神奇。全江铭听出其意,微微笑道:“全某若再躲闪半步,便算输了!” 众人听他如此说法,均是大吃一惊。他们个个见多识广,知道高琼的五虎断门刀以快、猛、恨著称,仅就刀法而论,堪称天下第一。全江铭虽然武功了得,但在对方猛攻之下,如何不躲闪趋避?张雨晴相信全江铭不会输给对手,但要战胜高琼实难想象,看全江铭如此托大,不由为他暗暗担心。 只听高琼喝道:“那也不必。你我生死相搏,只管随意施展便是。”一言甫毕,左手虚探,金刀挟着劲风,径向全江铭左肩缺盆穴斫去。全江铭见他左手微动,便知他要攻自己左方。当下身行微动,长剑挥出,一招“平湖秋月”将金刀荡开,接着一招“曲院风荷”,身形一转,恰似风摆荷花,长剑划个弧形,向高琼肩井穴刺来。高琼见他凌空扑下,于是力贯金刀,使出六分功力向上撩去,刀剑相击,火星四溅,全江铭轻飘飘落在地下,高琼也是身子一晃,均是暗称对方内力了得。 贾拟道在旁观战多时,知道二人这一交手,非千招以上难分胜负,心中暗道:“这般厮斗何时是了?高大炮也太自顾身份,擒拿叛逆贼子讲甚么江湖规矩,莫若将张雨晴先行擒下,那全江铭必然投鼠忌器,岂不省事?”当下朝江义德、古端方挥手喝道:“你们把张雨晴拿下,我来助高大人擒拿贼子!”话音未落,已是身形微纵,挥掌向全江铭后背拍去。全江铭一剑迫退高琼,左手后挥,和贾拟道右掌碰个正着,只听嘭的一声,全江铭身子一晃,贾拟道也倒退一步。 高琼与人相斗,最不喜别人相助。他与贾拟道虽是同殿为臣,但素不喜贾拟道为人,平时来往很少。因他是贾拟道顶头上司,贾拟道对他惧怕三分。今日贾拟道以擒拿叛逆贼子为名帮他厮斗,他虽然恼怒,却也没有办法。当下金刀一晃,一招“猛虎下山”,向全江铭当胸劈去。贾拟道稳住心神,右掌从侧面拍来。全江铭左手微屈,施展弹指神功,在间不容发之际弹开对方金刀,长剑挥动,一招“断桥残雪”径向贾拟道右腕斫去。贾拟道不退反进, 右掌一翻,竟去擒拿他的长剑。全江铭不躲不闪,左手径向对方琵琶骨抓去。贾拟道大惊失色,急忙撤掌后跃,饶是如此,琵琶骨也被对方的掌风扫得生疼。全江铭恨贾拟道当年杀父害母之仇,这一掌拟将对方琵琶骨抓碎。谁知贾拟道也是久临大敌,变招极快,这才躲过一劫。当下贾拟道不敢贸然出击,只是不急不徐的一掌掌拍出。高琼更是一刀快似一刀,直劈对方要害。二三十招过后,全江铭虽可抵挡,,额角亦已见汗。 激战之中,全江铭侧目观瞧,只见张雨晴在江义德、古端方的攻击下,已是处在下风。那江义德使一对护手钩,专门锁拿张雨晴的长剑。古端方长枪摆动,犹如乌龙吐须。张雨晴左支右绌,香汗淋淋,手中宝剑上下飞舞护住全身。这江义德、古端方是大内一等卫士,武功端的不弱,临战经验丰富,看到张雨晴已是强弩之末,二人一使眼色,大喝一声,江义德双钩一摆,便往张雨晴宝剑锁去。古端方长枪抖动,当胸便刺。眼见张雨晴在劫难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全江铭一招“双峰插云”,迫退高琼和贾拟道,疾如鹰隼穿林,唰的一剑, 已是指到了古端方的凤府穴。古端方正要得手,忽听背后劲风飒飒,便知有人偷袭,急忙撤枪向后挑去,荡开了全江铭的长剑。这时,高琼和贾拟道也双双扑到。全江铭脚下片刻不停,长剑舞动,唰唰唰,闪电般攻出一十六剑。迫得高琼和贾拟道双双后退。 全江铭看看周围的阵势,只见大内卫士似乎又增多了一些。全江铭寻思道:“只是高琼这一关,自己就难以闯过。今晚形势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下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张雨晴说道:“事情紧急,走为上策。你向西冲去,我来断后!”张雨晴也道:“杀出重围,来日再报!”二人心意相通,大吼一声,只见剑光闪闪,全是采取攻势,只是要迫得敌人后退一步,以便乘机突出重围。 贾拟道见了嘿嘿冷笑,喝道:“想逃跑么,只怕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竟是弃了全江铭,双掌交错,向张雨晴拍去。他的功夫高出张雨晴许多,大力金刚掌拍出,登时攻的张雨晴迭遇险招,哪里能够脱得了身?全江铭心中暗暗叫苦,有心去救,却被高琼挡住了去路,一时间哪里冲得过去!贾拟道大喝一声:“还不弃剑投降么?”右掌拍出,左手疾探,径去擒拿张雨晴手中宝剑。 就在这危急时刻,只见夜空中飞来一道黑影,疾如闪电一般,向贾拟道迎面射去。贾拟道心中一凛,慌忙撤掌退步。饶是他躲闪的快,只听啪的一声,那脸颊上已然中了一掌。这一掌力道深厚,疼得贾拟道眼冒金星,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顾得着再伤张雨晴。众卫士尚未看得清楚,只见那人一阵疾走,身形飘忽不定,犹如蝴蝶饶树一般,双掌拍拍点点,登时打翻了十几个卫士,口中捏着嗓子喝道:“此时不走,还等何时!”话音未落,身形一飘一闪,已然没了身影。张雨晴心中一怔,飞身跃起,箭一般向西射去。十几个卫士齐声呐喊,刚要追下去,却被全江铭长剑一阵急舞,登时削断了对方的兵器。如此一阻, 张雨晴已是没了踪影。全江铭长笑一声:“高大人,再会了!” 说话之际,身形已是向外飘去。高琼沉声道:“贾大人,姓全的这厮交给你了,我去追张雨晴与那黑衣人。”身子急纵,向西掠去。 贾拟道喝道:“大家并肩子上,决不能让姓全的反贼跑掉!”全江铭笑道:“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你岂能奈我何?”长剑一晃,疾如电掣般向外掠去。贾拟道双掌齐发,全江铭借着他的掌力,去势更疾,半空中一个跟头翻下来,已是从众卫士头顶掠过,一阵疾纵,已是站在宫墙之上。贾拟道急速赶来,陡地怒喝道:“下来吧!”把内家真力贯注双掌之上,人未到,掌先发。贾拟道的劈空掌力端的非同小可,全江铭站在墙上,相距还有三丈之遥,那劈空掌力犹如暴风狂飙,居然震得他身形不稳,难以立足。 全江铭练有护体神功,贾拟道的劈空掌力只能令他立足不稳,却是伤他不得。乘着他的掌力一推,全江铭哈哈笑道:“贾大人,会后有期!”当下一个跟头从墙上翻下。不料人在半空,忽听的嗖嗖声响,数枚透骨钉突然向他打来。全江铭一来身子悬空,难以使力;二来受了贾拟道劈空掌力的影响;三来未加防备,那一个跟头尚未翻转过来,骤然遇袭,避无可避,百忙中长袖一挥,要将透骨钉裹去,但还是让一枚透骨钉打在右腿上,好在没有打中穴道,正以为无妨,不料右腿一阵麻痒,那透骨钉竟是淬过剧毒。 就听有人欣喜喊道:“贾大人,这厮中了我带毒的透骨钉,他跑不了了!”全江铭摸出一块银子寻声打去,只听“哎哟”一声惨叫便没了声息。全江铭也顾不得去看那人的死活,急忙向前纵去。 贾拟道带领众卫士随后追来,呐喊之声惊天动地。 狂奔之中,全江铭忽然眼睛一花,脑袋微感晕眩。他知道这是毒性发作,自己虽有护体神功,但也必须尽快运功驱毒。此时对付寻常卫士勉强可以,对付贾拟道这样的一流高手,那是决计不能。他暗忖自己尚能支持小半个时辰,必须想法尽快甩开敌人。他提起一口真气,飞身跃上民房,东窜西闪,到了一处有几条街交叉的所在,便纵身跳了下来,躲进一条小巷。 这时,只听众卫士喊声渐近,向这条小巷围来。贾拟道突然看不见全江铭的踪迹,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厮一定是毒性发作,不能再跑,故而躲在小巷之中。来呀,把 这条巷子团团围住,咱们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全江铭躲在小巷深处,听得贾拟道如此嚣张,心中气恼万分,恨不得纵身出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但此刻整条右腿已是发麻,焉能与人动手?真个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心中纵然是恼怒之极,却也是无可奈何。这条小巷虽然较深,但敌人堵住两头,一会儿便将搜索过来,总不能在此束手待毙,不如翻过西墙,到百姓家里先躲一躲。危机时刻,甚么夜入民宅已是顾不得了。当下翻上墙头,看看周围无人,便悄悄跃下,没想到落脚之处正是一个花盆,一脚下去,只听咔嚓一声便将花盆踩烂。情急之下,全江铭也顾不了许多,急忙寻找藏身之地,定睛观瞧,见这院子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后花园。 这时,忽听前院有人问道:“寇安,我听到花园之中似有动静,你听到没有?”就听一人答道:“回老爷,刚才花园是有动静,大街上也很乱道,我怕打扰您读书,就没敢禀告。”“算了,我不看书了,咱们到花园瞧瞧。” 全江铭听那主人要来查院,知道难以躲藏,便索性朝前院走去。只见迎面二人,一个作家人装扮,手执灯笼在前引路。后面那人身着儒服,三十五六岁光景。他看到全江铭手中提剑,身上带血,极为惊讶,但丝毫不慌,沉声问道:“你是何人,夜闯民宅意欲为何?”声音不甚响亮,却带有一股威严。全江铭急忙还剑入鞘,上前唱喏道:“小可乃落难之人,贱名不足挂齿,今夜被人追杀,迫不得已误闯贵宅,实在冒昧,小可这就告辞!”转身欲走,但右腿麻痒更甚,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 “且慢,”那人说道:“外面追杀之人,听声音好似大内卫士,你姓甚名谁,所犯何事,从实讲来!”全江铭见那人颌下三络黑须,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好似看破了自己的行藏,心里暗道:“我全江铭堂堂男儿,焉能畏畏缩缩,大丈夫敢作敢为,何必藏头藏尾!”便道:“小可全江铭,今夜刺杀皇上未能得手,被那卫士将腿打伤,无奈之下,这才误入贵府。” 那人闻言大惊,寻思道:“莫非这少年便是罗中道信中提及的全江铭?若然是他,我定要保护他的周全。”原来那人并非别人,正是当朝副相参知政事寇准。寇准乃华州下卦人,字平仲,太平兴国年间中进士,年仅十九岁。太宗甚为器重,言道:“朕得寇准,犹唐太宗得魏征也!”他为人正直,精明干练,是宋代有名的铮臣,与罗中道、高琼最为交好。此时他听对方自称全江铭,心中虽有三分相信,却也不敢大意。当下不露声色,问道:“你是何人之后?”全江铭答道:“先父全文义,先祖全师雄。”寇准道:“这么说,你真是那个益州兵变首领全江铭了?”全江铭答道:“不错,我就是那个朝廷缉拿的钦犯全江铭。” 这时,大门外脚步乱响,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将那大门砰砰啪啪敲将起来,敲门声中,还夹杂着“开门,快点儿开门”的吆喝声。 寇安惊慌地说道:“老爷,外面敲门甚急,咱们怎么办啊?”全江铭说道:“大人,我这就走,决不会给你惹麻烦。”寇准道:“慢,你既然闯进我的家里,就说明咱们有些缘分。你先到我的书房躲一躲,我来对付他们!”全江铭犹豫地说道:“这恐怕不妥。”寇准笑道:“怎么,信不过我么?”全江铭昂然说道:“全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岂能不信大人之言!” 寇准将全江铭安置到书房,便让寇安前去开门。寇安将门打开,寇准泰然走了出去,说道:“哦,原来是贾大人,寅夜敲门有何要事?”贾拟道急忙上前施礼道:“卑职贾拟道拜见寇大人,公事在身,多有打扰,还请寇大人见谅。”寇准故作惊讶说道:“公事,甚么公事这般紧急?莫非皇上有旨传我?”贾拟道忙道:“不不不。哦,是这么回事,今晚有两个反贼闯进皇宫想要刺杀皇上,其中一个被我们打伤,躲进了这条巷子。我们将两头堵住,把这条巷子的人家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好打扰寇大人的休息,实在是抱歉得很那!” 寇准惊道:“照你的说法,那刺客一定是藏在我家了?”贾拟道忙道:“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吗,这一带的人家都搜遍了,也没有他的影子,只好到贵府看一看了。”寇准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寇准把刺客藏起来了?”贾拟道赔笑道:“寇大人,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不过,这刺客万一要是躲进贵府,对寇大人的安全可是大大不利啊!您让我们搜上一搜,若是抓住刺客,咱们就一起到皇上那领赏去。若是没有躲进贵府,您也就可以放心了,您说是不是啊,我的寇大人?”寇准笑道:“这么说,贾大人倒是一番好意了?哼,我寇准身为朝廷参知政事,焉能窝藏钦犯!贾大人要是不信,可以进去搜查。不过,要是搜不到人——”寇准顿了一顿,冷笑道:“贾大人,你说怎么办啊?哼哼,我可要参你个夜闯民宅,诬陷朝廷大臣的罪名!” “这——”贾拟道倒吸了一口凉气,寻思道:“这个寇老西儿可真厉害。他娘的,人们都说寇老西儿刁钻古怪,智谋过人,我与他平时不睦,别上了他的圈套。再说他是当朝副相,没有道理藏匿钦犯,还是算了吧。”可转念一想,要是全江铭误入寇府,岂不让我抓个正着? 果然如此, 我不仅可以领到重赏,而且还可以借机搬倒寇老西儿。即使在寇府抓不着全江铭,有王钦若、陈尧叟等人相帮,料也无甚大碍。想到这,狞笑一声道:“寇大人,我贾某对皇上忠心耿耿,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再说今天是奉命办事,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来呀,给我进去搜!” “且慢,怎么回事?在寇大人府前折腾甚么?”就在这时,高琼带着卫士走了过来。寇准说道:“高大人,贾大人非要闯进我家搜查甚么刺客,想我堂堂朝廷命官,焉能窝藏匪类?高大人,你可要主持公道。” 高琼听了心里暗暗冷笑,向贾拟道问道:“你亲眼看见刺客跑进寇大人府上了?”贾拟道答道:“这倒没有。不过手下的弟兄看到全江铭跑进这条小巷。我们把这一带的人家查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全江铭的影子,就剩下寇大人家没有搜查。”高琼看看寇准,又看看贾拟道,说道:“猜想怎能作的准!我看这样吧,你们在门外守着,我一人进去看看。实际上,寇大人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进去看看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寇大人,你说如何?” 高琼如此说法,不卑不亢,倒把个智谋多端的寇准给“将”住了。寇准心里骂道:“好你个高大炮,平日里你遇事不爱琢磨,说话直来直去,是有名的大炮筒子。嘿,今天可怪了,高大炮倒象个弯弯绕。咱们兄弟好了一场,谁知道在这关键时刻,你竟绕到我的头上了。这可怎么办?”寇准的心里非常着急,多少个理由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但都被一一否定。苦苦思索,也没找到阻止高琼进院搜查的理由。寇准这一生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就是当年潘杨之案,虽然错综复杂,也都被他设计一一化解了。可此时此刻,他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阻止高琼进院搜查,这可把从来不知甚么叫难的寇准给难住了。寇准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好把心一横,暗道:“你要搜就搜吧,咱们到里面再说。真要搜出来,就凭咱哥俩的交情,不怕你不给面子!” 寇准和高琼平素交好,在重大政见上都有一致看法。平常高琼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寇府。高琼最佩服的文官就是寇准,寇准最佩服的武将则是高琼,可以说无话不谈,好的不能 再好了。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寇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才决定冒险一博,让高琼一人进院搜查。 寇准想到这,一咬牙说道:“高大人这么一说,我若不同意,倒显得我气量狭小,没有窝藏刺客也会落个嫌疑。好,就依高大人之说,请!”寇准嘴上说得很硬,身上可是急出了冷汗。高琼点点头,对贾拟道吩咐道:“我进去看一看,你带人好好在这里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贾拟道答应了个是字,心里寻思道:“你高琼虽说和寇准交好,可在这个关头,我就不信你敢藏私!” 寇准在前带路,高琼在后面跟着,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二人先到后花园看了看,又察看 了厨房、仓库,这时来到书房门前,寇准这个心可就提了起来。他看高琼要往里走,便说道:“高大人,那是寇某的书房,你又不是不知,刺客胆子再大,也不会躲到我的书房里去。哦,高大人,这书房你是常来常往,咱们进去对弈一盘如何?” 此时,全江铭正在床上运功驱毒,已到了紧要关头,他对寇高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苦于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心里焦急万分。 高琼听寇准意在不让他搜查书房,便料这书房里定有文章,心里冷笑一声,暗道:“好你个寇老西儿,你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待天亮以后我再找你算账。”当下也不捅破,笑道:“你这书房么,嗯——我怎会不知,我不是常到这喝茶、饮酒、下棋吗?寇大人不必解释。哦,折腾了半夜,你也该休息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呀——”那个“呀”字拉的老长,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寇准听他话里有话,知他有意为自己掩盖,便会意地点头说道:“也好,改日我再整治酒席,专门宴请你高——大人。”他本想说高大炮,但话到嘴边,又觉着 此时如此称呼有些不妥,便硬声声地把“大炮”两字吞了回去。 贾拟道见高琼走了出来,急忙上前问道:“高大人,全江铭那厮是否躲在里面?”高琼眉头微皱,说道:“我搜了个遍,也没见到人影。诶,贾大人,我看准是你们看花了眼了,要不就是在你们挨户搜查时,那厮已经跑到别处去了。算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快去别处搜查吧!哼,九门提督苏大人已下令关闭了城门,他就是插翅也飞不出东京城去。”贾拟道疑道:“这就怪了,他明明躲进这条巷子,四周都是咱们的人,他就是从这逃走,咱们也不会一无所知啊,怪事!”摇头晃脑,满脸不信之色。高琼眼睛一瞪,说道:“怎么,连我都不相信?”贾拟道连忙说道:“哪里哪里,高大人既然看过了,那就是没有。走,咱们再到别处看看去!”贾拟道虽然满肚子疑惑,但一来并未亲眼看见全江铭躲进寇准府里;二来高琼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胆子再大,也不敢不相信自己的上司,只好作罢。 寇准看高琼、贾拟道等人离去,这才松了口气,忙叫寇安把大门闩好,自己急忙向书房走去。全江铭在驱毒时听了寇准与高琼的对话,方才知道,这家主人便是罗中道多次提及的当朝副相寇准。心中疑惑不定,只是在想:“他是朝廷重臣,便是自己的死敌,缘何甘冒风险救我一命?”这时他驱毒已毕,见寇准走进书房,扑翻身便拜,说道:“寇大人在上,请受全某一拜,救命之恩,江铭镂心刻骨,日后必报!” 寇准拦住他道:“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我与罗帮主是莫逆之交,你是他的世侄,咱们也就不必见外。要说感谢吗,你应该感谢高琼高大人,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贾拟道硬要闯进来,恐怕我也阻挡不住。嗯……”寇准沉思片刻又道:“高大人是将门之后,忠君之心坚如磐石。我与他虽然交情甚笃,但缉拿刺杀皇上的的要犯乃是他的职责,不知他为甚么要放过你。他历来公私分明,在这样大的是非面前,竟然以情徇私,这可不是他的性格,莫非他与你有甚缘源?” 全江铭答道:“二十年前,先父进宫刺杀太宗,不幸受伤,要不是高大人暗中相救,势必遭擒。据孙二叔讲,先父与高大人并不相识,就是小可与高大人也是初次见面,因何救我父子,江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寇准疑道:“诶,你也不知道,这就奇了。哦,折腾了一夜,你也累了,好好睡上一觉。我去上早朝,回来咱们再详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4 待寇准离去,全江铭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日近晌午。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寇准推门而进。全江铭忙起身迎道:“寇大人……”寇准摆手说道:“别动,你的伤刚好,不要客气。”全江铭看寇准神情抑郁,眉头紧戚,似有满腹心事,便道:“寇大人,全某给大人添了许多麻烦,心中甚是过意不去。现在朝廷震怒,定然不会放过此事,全某不便在此久留,这就告辞。” 寇准凄然一笑,说道:“全少侠多心了,寇某不是为此忧心仲仲。唉,昨日接到边关急报,契丹有可能南侵。对于契丹之野心,寇某固然食不甘味,但朝廷若是修整军备,励精图治,辽国焉敢对我大宋存觊觎之心?唉,可悲呀可悲,朝野上下并不是一致对外,王钦若、陈尧叟等人畏敌如鼠,一味地主张求和。他们想的不是保国安民,而是只想个人利益。哼,这些奸佞之徒虽没有治国安邦之策,却逞巧言利嘴,骗取了皇上信任。寇某虽然多次上书,主张向辽国开战,但都被皇上驳回。反而采纳王钦若的建议,派人议和。这就使契丹人甚嚣尘上,以为我大宋软弱好欺。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其时的宋庭已被腐败的官气和暮气笼罩着。太祖时,尚能整军备武,积极低于外寇入侵。太宗即位之初,也能向辽国开战,但到了后期,逐渐放松了军备,奢靡之风开始抬头。太祖统一后,为了收买人心,立誓不杀大臣。太宗也对臣下极宽,对宰相吕蒙正说:“弊如同鼠穴,焉能堵塞,只要除去其甚者就可以了。”吕蒙正答道:“小人的情伪,君子岂是不知,以大度宽容,事情就都好办了。”太祖、太宗依据这个“大度宽容”的方针,争取到后周和南方各国的大批官员,成功地巩固了国家的统一和中央集权制的统治。真宗即位后,虽继续采取这个“祖宗旧法”,但逐渐流于对官员的放纵。除叛逆谋反罪外,京朝官犯罪,只是贬黜任地方官,俸禄照旧,罪大者也只是降级到远恶军州安置,“过岭”(大庾岭)“过海”(到海南岛)算是最重的处置,但仍然作官食禄。官员们相互庇护,有恃无恐,自宋初即公然贪污行贿。到了真宗年间,更是变本加厉,极其奢靡腐败,买官卖官之风盛行。朝中官员大多苟且因循,求免谤咎,只图坐待升迁,哪有功夫忧国忧民?象寇准、高琼之类忠心为国的官员可谓是少之又少。 全江铭对朝廷内幕虽说知之不多,但对朝廷的昏庸,官员的腐败却是甚有耳闻。及至听到朝廷一味求和,不敢开战,不由哈哈大笑。寇准闻声惊愕不已,问道:“少侠何故大笑?难道面对外寇压境,少侠竟然无动于衷么?”全江铭收敛笑容,正色道:“非也。我也是炎黄子孙,看到外寇入侵,岂能无动于衷?我的笑有两层意思,一是朝廷面对强敌压境,竟不知整军备武,主动出击,反而只图享乐,屈膝求和。为此我感到可笑。二是皇上昏庸,百官无能,宋庭显然气数已尽。由此我报世仇图大业的报负便大有希望,我岂不开心大笑?” “放肆!”寇准闻言满脸不悦,厉声道:“少侠此言差矣。想我太祖横戈跃马,历经千辛万苦,方得扫清六合,一统天下,量小小番帮契丹怎是我大宋敌手。现在虽然奸佞弄权,蒙蔽皇上,但有我等忠臣孝子,只要假以时日,上书历柬,陈说利害,皇上必能回心转意。到那时,去奸佞,树正气,整军备,磨利器,天兵一发,强虏便可灰飞烟灭!至于甚么图复大业叛逆之语,在寇某面前休得提起!我奉劝你一句,你所谓的图复大业,不过是为了一己之利,害国害民,徒让生灵涂炭,莫若及早放弃,助朝廷抗击契丹,方是侠客应为之事!”语声铮铮,双眸透出逼人的目光。 全江铭霍地站起,心中大怒,杀机顿起,厉声喝道:“你说甚么!凡是阻挡全某报世仇者,定然杀无赦!” “呵呵呵!”寇准仰天大笑,朗声道:“寇某虽是一介文士,若能以己之死,换得壮士幡然醒悟,省得无数生灵流血丧命,夫复何憾!” 寇准这番话铿铿锵锵,掷地有声,全江铭不由心头大震,寻思:“寇大人当朝名相,素受百姓敬仰,他竟不惜一死,要阻拦自己图复大业,莫非自己报世仇的夙愿真的错了么?”念及此,竟是发作不得。 寇准凛然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为国当得浴血疆场,为民须是造福后人。如此临终之时,方能含笑而去。全少侠空有一身本领,面对契丹入侵,却不敢上阵杀贼,心中所念所想,只不过是一己之利,没有半分百姓的安危。如此‘少年英侠’,哼哼,当真让寇某失望!” 全江铭听得热血沸腾,那“谁说我不敢上阵杀敌”九个字几欲脱口而出。 寇准见状仍是不动声色,缓缓说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你的叛逆之事我也早已尽知。我之所以救你,乃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国家刚刚统一,老百姓刚刚过上安定的生活,你若是起兵造反,将使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再说,怨怨相报何时了,就算你杀了皇上,皇上的后人要不要报仇?这样一代代报下去,何时才能了结?这样的报仇又有多大价值?” “全江铭冷冷说道:“照大人之见,莫不成先祖先父就白死了么?” 寇准道:“自古以来,征战之事就没有停过。如果每一个在征战之中死去的人都要报仇的话,我相信,世上每一个人都不能存活。你要向皇上报仇,难道你的祖父领兵造反,就没有杀死过人么?你这次搞的益州兵变,死在你手上的人还少么?按照你的道理,这些人的后代难道不要向你报仇吗?” 寇准的话无疑击中了全江铭的要害。是的,自己也杀过人,如果要报仇的话,那将有多少人要向自己报仇呢?如果说,自己杀死任秀、穆统,杀死无数官兵,是两国交兵不得已而为之,那张琼射死先祖,宋庭镇压义军,不也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么?他兀地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迷惘。 寇准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大丈夫应该胸怀宽广,要看得远一些。现在正值多事之秋,真英雄好男儿应该置家仇于已末,以民族大业为重。你要图大业报世仇,必然要起兵造反,这不仅要使百姓遭受涂炭,也给了契丹可乘之机。就算宋朝覆灭,你得报家仇,可你也就成了万人唾骂的卖国贼!” 全江铭顿时语塞,心中却仍不服气,讥讽道:“大人沐浴皇恩,官运亨通,自然大度得很!” 寇准闻言淡淡一笑,站起身踱到窗前,默默地向外眺去。过了一会儿,转身说道:“你闻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么?寇某从一个七品知县升迁到参知政事,期间历经坎坷,遭贬数次。若如全少侠所想,寇某也该记恨朝廷才是。”顿了顿昂然说道:“只要是为国为民,个人受些委屈算甚么?寇某心中装的只有天下百姓,绝无个人私利!孰是孰非,你静静思之!”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全江铭呆呆地站在屋里,脑子里一片混乱。过去,南燕楼、杨凤杰、罗中道都曾劝过他,虽说也曾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使他对报仇的想法发生了动摇,但一想到血书,报仇的想法就仍然占据了上风。可今天,寇准的一番话犹如狂飙巨澜,猛烈地撞击着他报仇的念头,他那不报世仇死不瞑目的想法,在这股狂澜的冲击下开始摇摇欲坠。回味寇准的话,他感到极有道理,心想:“我举事复仇,虽说未必成功,可必然会给宋庭以重创,也就给了契丹可乘之机。那时,辽兵长驱直入,汉人土地势必沦为敌手,成千上万的百姓,岂非尽被契丹兵卒残杀为乐?我为报一己之仇,却断送了汉人江山,伤害了无数百姓的性命,我全江铭岂不成了历史的罪人?如此看来,这家仇国恨,唉,罢了,罢了!” 想到这,他取出那份血书,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双目含泪,喃喃道:“先祖先父,不肖儿对不 起你们,这仇,这仇……”他信手打开血书,那一行行血字映入眼帘:“凡我后人,须当尽心竭力,一要举义旗图复大业,推翻宋庭;二要寻宋殿前都虞候张琼及之后,为吾报仇。切记!切记!”看到这里,全江铭双眼迷离,好似看到祖父、父亲等人身上淌着血,一起向自己迫来,个个怒目圆睁,愤恨地看着自己。刹那间,报仇的想法又占了上风,心里大声喊道:“罢了,只须报得血海深仇,我又何必去管世人?”念及此,全江铭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他把血书收好,信步出门,向花园走去。 此时,日照当头,天气格外晴朗。墙外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和一阵阵叫卖之声。全江铭寻思道:“这腥风血雨的江湖生活真令人厌倦,报仇之后,我定当隐迹山林,不问世事。”一想到“报仇”二字,猛地耳边似乎响起了契丹人跃马驰骋的马蹄声,那孩童的嬉笑似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惊叫,那叫卖人似乎倒在了契丹人的马蹄下,鲜血从头上汩汩流下,孩童和叫卖人瞪着他喊道:“你为甚么见死不救,还是闯荡江湖的侠客呢,你不配,你不配!”“都是你引狼入室,你这个大汉奸,狗贼子!” “不,我不是汉奸,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不要对我这样,不要对我这样。”全江铭一阵晕眩,双目迷离,两手扯着衣襟喊道。 “全少侠,您怎么啦?老爷在客厅等您用饭呢!”全江铭猛然惊醒,见是寇安站在身后,便举手擦去头上的冷汗说道:“没甚么,你先去,我随后就到。”寇安应道:“好,您快点儿来,要不饭就凉了。” 全江铭大汗淋淋,心仍在怦怦直跳。想到刚才的幻觉,仍是心有余悸,不由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报世仇的想法真的错了么?” 全江铭草草用过午饭,只觉头晕目眩,便去安歇。他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浑浑噩噩,一会儿血书迎面撞来,一会儿是契丹人手执利刃屠杀大宋百姓。忽地先祖先父身上血淋淋地怒斥他忘记祖训,倏地,又是寇准、罗中道等人义正词严,劝他要为大宋百姓着想。各种画面交相在脑海中出现,他的心里实在是矛盾之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窗外有人说道:“寇大人,照你这么说,他还是念念不忘报仇之事?”寇准道:“是啊,不过他的想法已经开始发生动摇。” “高大炮,”一个粗旷的声音说道:“要记住,欲速则不达呀!你不要灰心丧气,我相信,只要他亲眼见到契丹人屠杀大宋百姓的场面,便会激发他侠义心肠,他的想法就会慢慢转变过来。”高琼说道:“哼,老叫花子,想我高琼世代忠良,要不是为了大宋百姓着想,又看他父子行侠仗义,你就是再劝我,我也不会给你面子,放走刺杀皇上的凶犯。哼,老叫花子,实话告诉你,他要是依然顽冥不化,我第一个就要找你算账!” 听到这,全江铭知是罗中道、高琼来了,忙翻身起来,抢出门去,叫道:“罗世伯,高大人,小侄迎迓来迟,还请见凉。”罗中道哈哈笑道:“算啦,算啦,你小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要不是我提前和寇大人、高大人打了招呼,你这条小命早就完了。还不谢过高大人。”全江铭刚要施礼,高琼拍手笑道:“算啦,哪有那么多礼数,要谢就谢老叫花子。我接到他的来信,才知道你是全大侠的后人,叫我保护你的安全,要不你岂能脱身。不过,你的武功虽然有点门道,可我老高还是不服气,昨晚上那一架我还没打够,一会儿,咱们还得较量三百合,哈哈哈!” 全江铭笑道:“高大人号称神刀王,是天下五大奇人之一,晚辈焉能是高大人的对手。不过,能与高大人这样的高手过招,实在难得,闲暇无事,晚辈还要讨教一二。哦,高大人,不知我的朋友张雨晴现在哪里?”高琼道:“她已安然脱身。诶,她是谁的门下,武功竟也如此了得。”全江铭这才放下心来,知是高琼有意放走,否则,以张雨晴的武功焉能从高琼手中溜掉?听到高琼问到张雨晴,便道:“我在这里代晴儿谢过高大人,不过,我们虽是知心朋友,可说来惭愧,她的身份来历我却不甚清楚。”全江铭看罗中道疑惑不解的样子,又道:“罗世伯,晴儿就是救月月的那位张兄弟,她喜欢女扮男装。” 罗中道疑道:“这就奇了,莫非她也和皇上有仇?老叫花子纵横江湖几十年,并未听说过有甚么姓张的与皇上有仇,喂,高大炮,你听说过没有?” 高琼把头一摇说道:“没有。她是女扮男装,这在皇宫里我便看出来了,她的武功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诶,全兄弟,我高某直人快语,想到哪说哪,不象寇大人喜欢绕弯子,也不象老叫花子那样啰里啰嗦。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讲一个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化,你有这样一身武艺,就应该多为老百姓作点儿好事,虽说你和朝廷有仇,可这都过去几十年了,别总放在心上好不好,男子汉大丈夫要拿的起放得下,个人的恩怨再大,也大不过天下事,民族事。再说咱们在江湖上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事儿,谁手上没有别人的血,若都要报仇,那还有个完?再者说,你祖父当年也是大宋的官员,太祖待他不薄,他起兵造反,皇上当然要起兵讨伐,没有前因也就没有后果,象这样的仇,要我说,嘿嘿,不报也罢。现在,契丹狗甚是猖狂,随时都有入侵的危险,国难当头,你应该以民族大义为重,积极抵御外寇入侵,这才是真英雄,大豪杰。哈哈,我高某最佩服的就是为国为民血溅疆场的英雄好汉。如果你能够捐弃前嫌,为民族多做些好事,就不枉我高某的一片苦心了。” 寇准道:“全少侠,高大人是个嘴辣心热的人,他的话虽然直,却很有道理,希望你多加考虑,也不必现在回答。”全江铭沉吟片刻说道:“高大人一片好意,我岂能不知。可是我现在心里烦躁得很,一时间也想不通。不过,我总觉得你们说的有道理,也相信你们是对的。但要我一下子转过来,恐怕做不到。你们放心,我也是有血有肉的男儿,面对契丹入侵,岂能袖手旁观?报仇之事我可以暂不考虑,在抗辽一事上,你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不过,我要说清楚,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报效朝廷,而是为了民族,为了天下百姓。” 高琼击掌笑道:“好好好,全兄弟快人快语,很对我的脾气。”罗中道也笑道:“高大炮,我老叫花子从来没看错人,这下你相信了吧,哈哈哈!哦,铭儿,下一步你做甚打算?” 全江铭道:“我想往北地一行。哦,高大人,罗世伯,你们见多识广,我想向你们打听几个人,不知你们是否知晓。”高琼笑道:“全兄弟,甚么人物让你如此看重?”全江铭眉头紧戚,说道:“说来惭愧,这四个人武功怪异,个个身手不凡,自称牛头、马面、猪身、羊腿,真实姓名却是不知。”高琼凝眉思索,摇头说道:“没听说过,喂,老叫花子,江湖上甚么人自称牛头马面,你是花子头,这些魑魅魍魉可瞒不过你的眼睛。”罗中道笑道:“高大炮,你别给我戴高帽子,这牛头马面我可是没有听说过。铭儿,你和这四人有何过节?” 全江铭说道:“不久前,我经过山东地面,遇到这四人打劫阮佩儿主仆二人,我仗义出手,将这四人打败,问及他们姓名,他们自称是牛头、马面、猪身、羊腿,当时我并没在意,谁知,他们竟潜入围红山庄,劫走了阮佩儿小姐。”当下便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只是阮佩儿劝他投降辽国一节省略未提。高琼听了连连摇头说道:“怪哉怪哉,这样四个奢遮人物,咱老高竟然不知。”罗中道沉声道:“你不要着急,丐帮弟子分布大江南北,我让各地分舵帮助找寻也就是了。” 半天没言语的寇准忽地说道:“此事颇为蹊跷。依我看来,牛头马面定是假名,那阮佩儿主仆二人恐怕大有 来历。这里面有甚么文章我还不能肯定,不过,你今后遇到他们,最好当心一些。” 全江铭沉思片刻说道:“这牛头马面或许有甚么阴谋,可佩儿天真可爱,对我关心备至,决不会加害于我。” 罗中道诡秘一笑,说道:“铭儿,你是不是爱上佩儿小姐了?” 全江铭脸微微一红,说道:“罗世伯就爱开玩笑,我虽然喜欢她,不过……” 罗中道叫道:“不过甚么?我老叫花子眼中可不揉沙子。瞧你那神情,脸红的象个大姑娘似的,你一定和她私定终身了。啊哈,好小子,我给你介绍月月,你一再推辞。哼哼,敢情你早有了意中人,到现在你还瞒着我。” 高琼笑道:“老叫花子,你别乱点鸳鸯谱了,感情的事儿是勉强不来的。不然,你为甚么至今还是光棍一条,啊?哈哈哈!” 罗中道急道:“哎,高大炮,你甚么时候学会弯弯绕了,竟然绕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是花子头,这一生注定就是光棍一条。我年轻的时候,嘿嘿,有多少大姑娘追我,咱都没答应,咱不愿意委屈人家。喂,寇大人,这事你最清楚,你来说句公道话。” 寇准笑道:“罗帮主此言不虚。当年我在山西的时候,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曾经将我一个好友的女儿介绍给他,人家是愿意的不得了,可罗帮主硬是不答应。这事我可以作证。至于有多少大姑娘追他,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诶,罗帮主,你要不要给大家细述一遍,啊……哈哈哈……” 罗中道愠道:“好你个寇老西儿,你也帮着高大炮奚落我,看我以后怎么制你。喂,铭儿,你不要信他们的话,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与阮佩儿私定终身了?” 全江铭微微笑道:“我与佩儿小姐只是兄妹般的感情,不过,我确实是心有所属,至于她是谁,现在还不能告诉各位前辈。至于佩儿么……”说到这,他的脑海里猛然呈现出阮佩儿劝他投降辽国一幕,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莫非这里面真的有甚么文章?”又寻思道:“佩儿对自己情深意真,她所献‘移花接木’之计虽是不妥,可她这也是为我好。眼下她生死未卜,我还对她疑神疑鬼,真是大大的不该。寇准对佩儿不了解,怀疑这里面有甚么文章,也是情有可原,自己今后注意也就是了。”想到这,又接着说道:“寇大人所言极是,江铭自会谨记在心。” 寇准何等聪明,知道全江铭言不由衷,可由于是初次见面,也不好进一步劝说,便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身份复杂,在江湖上是一个特殊的人物,遇事千万当心,切记不要鲁莽。哦,你既要往北地一行,寇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据边关报告,契丹北院大王萧挞览坐镇幽州,厉兵秣马,时常骚扰边关,究竟何时南侵,尚不知晓。寇某意请少侠顺便赴幽州刺探契丹军情,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全江铭慨然说道:“抗击契丹,义不容辞,江铭明日启程,得其消息后,再回京转告大人。” 寇准抚髯笑道:“壮哉,我和高大人静候少侠佳音。” 全江铭又道:“哦,高大人,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高琼笑道:“有话直说不妨。” 全江铭问道:“不知雨晴脱身后,现在何处?” 高琼道:“惭愧,昨晚我是有心放她走。谁知,就在我追赶她之际,有一个反穿羊皮大衣的后生截住了我的去路,将她放走了。” 罗中道奇道:“甚么奢遮人物竟敢挡你的去路?” 高琼凛然道:“此人自称独孤行客,也是使刀,其刀法虽不及我凶猛,却又比我快了一分。更为蹊跷的是,我这把祖传宝刀是用精钢加黄金煅成,锋利无比,不知削断过多少名刀名剑。可他那把刀更是神奇,黑夜之中,兀自熠熠闪光,亮如明月。两刀相磕,我这把金刀恁地不占便宜,被磕开了四五个缺口。我当时大惊,只是寻思,他那刀莫不是那把沉寂千年的闪电追风明月刀!” “好眼力!”罗中道赞了一声,随即神色肃穆地说道:“千年神器现身,不知是福是祸。二十余日前,这厮持明月宝刀闯进郑家庄,手刃郑天大哥,杀败华山、峨眉、恒山、青城四大掌门联手。若不是铭儿及时出手,司马掌门早就做了刀下鬼!” “啊……”高琼惊呼一声,随即恨声道:“这独孤行客当真是穷凶极恶之人,下次若然相遇,高某定然要他性命!” 全江铭道:“我看此事蹊跷,那郑天或许做过甚么亏心事也说不定。” 罗中道点头道:“这几日我反复寻思,也觉得此事甚是奇怪。不管怎地,此事总是要搞个水落石出,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高琼忽道:“全兄弟,昨夜闯进宫内救你们出去的那个黑衣人是谁,轻功好得出奇,犹如鬼魅一般。” 全江铭满脸困惑,摇摇头道:“我们不是一路,他是谁我也不晓得,其轻功只怕还在我与独孤行客之上。”顿了顿又道:“昨夜他突然现身,我心里也是惊疑,觉得他的轻功身法与师门的‘飞雪凝霜’极为相似,只是更为飘忽不定。罗世伯,你听说江湖上有这么个人么?” 罗中道思索片刻,笑道:“我也不晓得。高大人,现今江湖是多事之秋,新人辈出,咱们这五大奇人么,只怕要换人喽!” 全江铭说道:“罗世伯何必过谦,小侄有一事相托。明天小侄就要北行,烦请世伯通知东京分舵,若是发现晴儿,请转告我的去向。”罗中道诡橘笑道:“放心就是,有高大炮和我,张雨晴不会有事。如果发现她的踪迹,我们自会通知她你的去向。”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5 次日早,全江铭拿着高琼给的腰牌出得城来,径自来到五丈河渡口。 五丈河又名广济渠,位于东京城的东北部,历曹州,直入梁山泊,与济水相通。北宋时期,京东路的粮食,主要依靠这条河从新曹门北面运进京城。 全江铭来到渡口时,由于来的尚早,渡口处除了停泊的船家,渡客稀少。全江铭上得船来,只见十几个渡客,大多是过往商人。一个六旬老者,身着青色长衫,手中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外表黧黑斑驳,显然有几十年历史。那老者见全江铭走上船来,呷一口酒喃喃自语道: “现在的年轻后生可真不得了,见了人家年轻漂亮的娘子,哼哈,这个……这个……就甜言蜜语,信誓旦旦,甚么‘愿为双……鸿鹄,奋翅起……’,嗯……甚么‘蒹甚么苍苍,白甚么为霜’,唉……就我这糟老头子没人理,可怜啊,可怜。只有你——我的老伙计才愿意和我这个糟老头厮守。嗯,好酒啊,好酒!”说着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显然,这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全江铭听了一怔,寻思:“这人是谁?我与晴儿之事他似乎稔之甚详。” “客官坐好了,开船喽!”艄公放声喊道,渡船缓缓启动。就在这时,只见独孤行客依旧是反穿羊皮大衣,一头乱发,气喘吁吁地跑来,口中兀自喊道:“船家,等等我!”船家见他衣着邋遢,冷笑一声道:“臭小子,你等下一拨吧!”说着手下加力,船速登时加快,离岸已有两丈。独孤行客飞身跃进水中,紧跑几步,扒住船帮就往上爬。那艄公挥起手中船桨便向他打去。独孤行客也不躲避,踉踉仓仓爬上了船,脊背上却早已挨了几下。他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我走遍大江南北,乘过无数车船,却也没见过象你这样势利的船家。”船家怒道:“没钱也想乘船,真是白日做梦,快点给我滚下去吧,要不打断你的双腿!”说着举起船桨作势欲打。 全江铭心中一动,走过去说道:“船家,你不让人家乘船,何必这样凶狠。你要打断了他的双腿,他今后如何生活?不就是一钱银子吗,我替他付了。”船家见有人付钱,也就见好就收,朝独孤行客喝道:“看在这位相公的面上,就饶了你,还不快点谢过人家!”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谢不谢人家管你何事?再说他愿意付钱,与我何干。哼,这年头,有几个是真正的好人。你看那些官府要员,哪一个不是说为民办事,实际上是一肚子男盗女娼。这厮衣着华丽,不是官府衙内,便是大财主家的公子,他用一钱银子来收买人心,我可不领他的情。哼,我最看不惯这样道貌岸然的家伙。诶,好臭,好臭。”说着双手在鼻前直扇。众人莫名其妙,大河之上,空气如此清新,哪来的甚么臭味,各自百思不得其解。独孤行客怪笑道:“这么大的铜臭味真令人作呕,你们不掩鼻避之,反而深吸浅呼,可笑啊,可笑!”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奚落船家和全江铭。全江铭一笑置之,也不理会。 “好啊,好啊,好啊,世人都说杜康美,哪知杯中苦与甜。”那糟老头子呷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赞道。也不知他是赞独孤行客说得好,还是赞他葫芦里的酒好。独孤行客走过去说道:“老兄,你自饮自乐好不快活,何不让一些酒给我?”那老者一怔说道:“甚么,你叫我老兄?”随即哈哈笑道:“爽快,爽快,你称我老兄,我就叫你老弟。大哥是老酒鬼,兄弟是土老冒,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哈哈哈哈!”独孤行客也是哈哈大笑,问道:“我如何称呼大哥?”那老者嬉笑道:“我一辈子就爱杯中之物,你就叫我酒大哥吧,哈哈哈哈!诶,老弟,我如何称呼你?”独孤行客也嬉笑道:“我土里土气的,性格怪癖孤独,没人愿意与我结交,你就叫我独孤兄弟吧。”说完二人哈哈大笑,极是畅快淋漓,好似遇到了多年知己。 全江铭唱喏道:“独孤兄别来无恙?”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怎么,付了一钱银子就心疼了么?”说着,把眼一翻,掏出一锭银子扔到船板上,说道:“还你一锭银子,够么?哼,早知道你这厮是沽名钓誉之辈。”全江铭也不生气,说道:“独孤兄误会了,全某是想向你打听张雨晴的下落。”独孤行客冷笑道:“张雨晴是你甚么人,你为甚么要打听她的下落?”全江铭道:“不瞒独孤兄,她是全某的知心朋友。” 独孤行客桀桀怪笑道:“你既然是她的知心朋友,为甚么只顾自己脱身?由此看来,你果真是道貌岸然之徒。如果是只有你我二人,我就一刀杀了你,也好让这世上少一个伪君子。哼哼,滚开,别打扰我的酒兴!从今往后,不许你去找张姑娘,也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全江铭闻言勃然大怒,当下便要发作,可转念一想,独孤行客救了晴儿的性命,我焉能与他一般见识。当下冷笑一声,双手一拱,便走回船头。 独孤行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竟是一大块狗肉。他撕下一块递给那老者,那老者也不谦让,二人坐在那里,你喝一口酒,我吃一块肉,竟是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过了片刻,渡船泊岸,船客纷纷弃船登岸。独孤行客与那老者谈笑风生向东奔去,哈哈 笑声不绝于耳。 全江铭没有打听到张雨晴下落,却让独孤行客奚落一顿,他生性豪放,对此虽不介意,却因为不知张雨晴的下落,心中好生不安,多了几分惆怅。虽然对张雨晴万般牵挂,眼下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加快脚力,一路向西北行去。 全江铭思念张雨晴的同时,张雨晴也在思念全江铭。那晚逃离皇宫,大内卫士追赶甚急,张雨晴只顾得夺路而逃,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就连独孤行客替她挡住追兵,她连对方姓名也没来得及询问,便连夜逃出城去,那匹枣红马也顾不得了。待到天明,已是到了东京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镇。连夜奔波,又饥又累,便寻一家客店住下,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夜半三更。次日起来,本想回转东京,寻找全江铭,但见大街之上,已是张贴图形,缉拿自己和全江铭,不由暗暗叫苦,哪里再敢回转东京?苦思良久,也无法子,只好离开此地,信步向西北行去。实际上,这个小镇距东京也不过四五十里,当她离开小镇时,正是全江铭下船之际。 张雨晴本无定止,只是信步游走。这天,张雨晴来到雁门关附近,看看天色将晚,自己又是饥肠漉漉,口干舌燥,便走进路边的一家酒肆。 这家酒肆不大,却也颇为干净,或许是地处荒郊,虽已是吃饭时分,却无一个客人。张雨晴寻一个挨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盘牛肉,一盘豆腐,自斟自饮起来。她素日不喜饮酒,只是心中牵挂全江铭,心情格外抑郁,只好借酒浇愁。饮了几杯,愁绪更增,眼望窗外,只见树木凋谢,一派肃杀秋色。触景生情,喃喃自语道:“铭哥哥,你在哪里?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若是你我同行,那、那该是多快活啊!” 这时,只听一阵桀桀怪笑,一个六旬老者走进酒厮。只见他裹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皂绸衫,腰系一条白搭膊,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生得八尺来长,三拳骨叉脸,下颌留着淡淡几根胡须,两只小眼睛滴溜乱转,透着狡黠目光,对张雨晴阴侧侧说道:“小姑娘,甚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貌似天仙,为何唉声叹气,愁绪满肠呀,咦……”这老者说着,一双小眼睛盯住了张雨晴腰间的宝剑,不由得咂舌道:“哎呀呀,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竟有这样一把好剑,唤做甚么名字,借给老夫一观如何?” 张雨晴听那老者的笑声极为刺耳,便知遇上了恶人。尽管对方唠唠叨叨,自己只装作没有听见。及至听对方要看自己的宝剑,知道对方没怀好意,便冷笑一声道:“这柄剑唤做凝碧,乃是祖传之物,你我素不相识,焉能借与 你看?” 那老者把眼一瞪,说道:“祖传之物?好好好,那一定是宝剑喽!如此一来,老夫定要看上一看。嗯,这么着吧,我看你骨骼不错,是一个练武的好坯子,你把宝剑送给我,作为见面礼,我就收你为徒,你看如何?”心中却在寻思:“这柄凝碧剑出自汉武帝年间,比我这柄摘星剑还早了二百年。若是用它来对付那把闪电追风明月刀,想来差不了多少。哼,今日须是要巧夺过来,再把小姑娘杀掉。” 张雨晴心里厌恶,便冷冷说道:“这是我的祖传之物,既不能给你看,更不能送给你。至于拜你为师那就更谈不上了。再者说,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你若是一个邪门歪道的人物,拜你为师岂不是自甘堕落么!” 那老者呵呵笑道:“说得好!小姑娘,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摸摸自己长了几个脑袋,敢在老夫面前口出恶言。哼,告诉你,老夫便是江湖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毒手鬼灵,西、漠、沙,呵呵呵呵!” 张雨晴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她知道,西漠沙在四十年前就是一个臭名昭著,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据说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七十二路“鬼灵剑法”飘忽不定,行同鬼魅。而他的“赤焰七毒掌”更是歹毒无比。他的掌中含有七种剧毒,究竟是哪七种毒物无人得知。若是中了他的毒掌,没有他的独门解药,七天以后,毒性发作,浑身燥热无比,血管开始膨胀,一个时辰内,血管便会逐节破裂,其痛苦程度不可想象。因此,江湖上提起“赤焰七毒掌”,无不谈虎色变。除了几个顶尖高手,黑白两道的人物闻声都要退避三舍。没想到,自己偏偏在这荒郊野外,遇上了这个魔头。 西漠沙看张雨晴沉默无语,便呵呵笑道:“小姑娘,你以为老夫是冒名顶替的么?呵呵呵呵,好!”说着,右手虚探,向张雨晴面前的酒杯一招,那酒杯便缓缓向西漠沙飞去,这一招控鹤功端的绝妙无比。西漠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下你该相信老夫了吧。告诉你,老夫这一生虽然杀人无数,可实际上,我是最耳软心慈,受不了三句好话。但是谁要是在我面前口出不逊,哼哼,轻者割掉他的舌头,重者要了他的性命。不过,你小姑娘自当别论。你骨骼清新,是难得的练武的好材料,真想收你为徒。但老夫有一个嗜好,就是特别爱财,见到别人的宝刀宝剑就心痒难忍。也是你小姑娘的福分,只要你把宝剑送给我,我就收你为徒,传给你当世奇功。嘿嘿,你要是敢说办个不字,我一掌就要了你的性命!” 张雨晴看他忽笑忽恼,知道这大魔头所言非虚。宝剑固然不能给他,拜他为师更是万万不能。但若是出言不逊,就会命丧他的掌下。此时,她焦急万分,要想强自镇定也是不能,心中急思脱身之法:“为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给他假以辞令,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巧言花语博得他高兴,乘其不备,也好逃走。唉,若是铭哥哥在这,何惧毒手鬼灵!” 西漠沙叱道:“小姑娘,你可不要打甚么鬼主意,要想逃走,那是不可能的。我对你容让再三,已是大超情理了,再让老夫容让,那是万万不能。” 张雨晴寻思:“老贼既能‘容让再三’,势必怕我毁掉宝剑。且试他一试!”当下硬着头皮说道:“西先生,你是前辈高人,名声大的出奇,想必不会学那市井之徒抢劫别人财物。晚辈虽然武功不济,但毁掉宝剑的能力还是有的。”说着抽出宝剑,又道:“若是西先生让我考虑几天,或许晚辈会自愿将宝剑送给你。若是非要用强,我想在三十招之内,西先生未必能够打败晚辈。不过,三十招之内,晚辈要是毁掉宝剑还是可以做到的。” 西漠沙冷笑道:“你要毁掉宝剑?哼,小东西,你倒厉害,你想让我投鼠忌器,不敢对你用强,你倒鬼滑得很哪!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要你的命!” 张雨晴心中一凛,说道:“你要是用强,我立时就用内力震断宝剑。那时,你就是消去我的武功,挑断我的筋脉,你也是得不到宝剑了。” 西漠沙微笑道:“小东西,居然敢和我讨价还价。哼,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外柔内刚,诡计多端,而我事先竟然没有发觉,呵呵,今天我西漠沙可走眼了。”说着,举起右掌便要动手。 “且慢!”张雨晴端起酒杯说道:“西先生既要这把剑,也不争这一时。小女先敬先生一杯。” 西漠沙一愕,随即嘿嘿笑道:“你想拖延时间么,这须瞒不过老夫。不过也好,老夫口渴得正紧。”说罢大刺刺坐下,举杯一饮而尽。 张雨晴随手给他斟上,笑吟吟说道:“久闻西老前辈武功卓绝,无人能敌。今日先生露的那手控鹤功,端的高明之极。” 西漠沙笑咪咪说道:“小东西还算有眼力。你说我与其他几位奇人相比又当如何?” 张雨晴又斟满酒,说道:“罗中道、北牧原、高琼、一瓢和尚哪能与您相提并论,他们和您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萤火与日月争光,您老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大英雄大豪杰。” 西漠沙嘿嘿笑道:“真的如此么?小东西倒会说话,嘿嘿!” 张雨晴瞧他高兴,又道:“别人都说您嗜杀成性,可以小女看来,西先生真是菩萨心肠,最喜欢和后生晚辈开玩笑。就拿这把剑而言,虽是祖传之物,实则不是甚么宝剑。您老是识货的行家,实际上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是与小女开个玩笑。您老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根本用不着兵器,自然也就不会稀罕这把破铜烂铁了。再者说,以您的身份,怎会要一个无名小辈的东西。西先生,您说是么?” 西漠沙生平最大的癖好,除了喜欢宝剑宝物,就是喜欢听阿谀之言,别人越说得肉麻,他也就越开心,如此这般让那些阿谀之徒捧了几十年,早已深信这些歌功颂德的言语句句是真。倘若哪一个没将他吹捧的足尺加三,他便觉得这个人不够忠心。那些小魔小道的人物深知他的脾气,一有机会,无不全力以赴,大张旗鼓的大吹特吹,均知倘若歌颂少有不足,失去他的欢心事小,时时刻刻便会有性命之忧。这些人倒也不是天生厚颜无耻,只是一来形格势禁,若不如此便不足图存;二来行之日久,习惯成自然,谄谀之词便顺口而出,也就不以为耻了。他初时拈须微笑,双目似闭非闭,听着张雨晴歌颂之词,昏昏然而飘飘然,极是快活陶醉。及至听到后面几句,忽然醒悟,寻思道:“小东西想用话挤兑我,好让我饶了她。这小东西年纪轻轻,却是十分聪明机灵,老夫一不留神,差点中了她的圈套!”想到这,不由冷笑连连,说道:“小东西,我见过的女娃当中,聪明伶俐你是第一了。可要跟我耍心眼么,哼,还是差了一点儿。酒饮够了,你也别罗嗦废话,快把剑奉上,老夫或可饶你性命!” 张雨晴笑道:“西先生是当世高人,若是为一把剑杀了小女,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么?” 西漠沙笑咪咪说道:“哼,你说,我先杀了你,夺了你的宝剑,然后挑断酒家的筋脉,剜掉他的眼珠,再割掉他的舌头,此事江湖上谁人能知……” 西漠沙说到这里,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你这不过是异想天开!”西漠沙斜眼一看,只见一个少年,身着黄衫,腰悬长剑,坐在靠门的一张桌旁,竟不知何时走进店来。 张雨晴侧对门口,加之一门心思应付西漠沙,屋里何时多了一人全然不知。此时转身看去,见那少年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全江铭,不由喜从天降,惊惧之感消除得无影无踪,欢快地叫道:“铭哥哥,我们不是在梦中相会吧?”全江铭走过去,握住张雨晴的手,大声说道:“晴儿,这不是梦,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酒家甚有眼色,赶忙奔走趋奉,添了 一只酒杯和一双筷子。 西漠沙适才倾听张雨晴的歌颂之词,心中受用之极,有若腾云驾雾,身登极乐,以至店堂中忽然多了一人也没留神,实是大大的疏忽。倘若来人一进来便施暗算,只怕自己已经吃了大亏。他一惊之下,不由得脸上微微变色,及至看到全江铭和张雨晴原是旧知,心中更是一惊。但转念一想,寻思:“新来的这个小鬼头身法虽好,可量他小小的年纪,真实武功也未必高到哪去。”当下也不在意,继续对张雨晴说道:“你说倘若我杀了你,你也不肯把宝剑给我,是不是?” 全江铭向张雨晴问道:“晴儿,这是怎么回事?这厮是谁?”张雨晴讥笑道:“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手鬼灵西漠沙,霸道的很啊!他看中了我的剑,非要强取豪夺,说甚么,只要把剑送给他,就收我为徒,真是可笑啊可笑!” 全江铭闻言大怒,但他知交手之际切忌急躁,更何况对方名列天下五大奇人,武功不但高的出奇,而且心狠手辣,与他厮杀便是性命相交,万万大意不得。想到这冷笑道:“原来是西老先生,失敬失敬。小可全江铭,素闻西老先生号称毒手鬼灵,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你这样一大把年纪,怎么和孩童一样,见到人家的心爱之物,便要强取豪夺,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来来来,你我干上三杯,谈文论武,岂不快哉?在这夕阳染红半边天的时候,若是抡刀动枪,也未免大煞风景了吧!” 听到“全江铭”三个字,西漠沙心中一震。要知全江铭的铭头现在何等响亮,西漠沙寻思道:“施飞龙的武功虽说比自己略逊一筹,但要赢了他也得五百招开外,可这厮竟两掌便将施飞龙迫退,倒是不能小觑。”他虽然心狠手辣,可处事从不鲁莽,当下笑咪咪说道:“原来是全公子,老夫早有耳闻,来,我敬你一杯!”手指轻弹,桌上的酒杯平平的向全江铭飞去。酒杯横飞,却没半滴酒水溅出。 “铭哥哥,小心酒中有毒!”张雨晴惊呼道。 全江铭哼了一声,说道:“西先生这杯酒全某怎敢先饮,还是西先生自己饮吧!”一口气呼出,吹得那酒杯突然转向,绕了一个弧线,又向西漠沙飞去。他一吹便将酒杯吹开,比之手指弹杯,难易之别,纵然不会武功之人也看得出来。这酒杯向回转向,西漠沙显然输了一招。其实,全江铭所吹的这口气,和西漠沙的一弹,力道强弱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只不过吹 气的方位劲力拿捏极准,似乎是凭一口气吹开了杯子,实则是借用了对方手指上的一弹之力而已。 西漠沙脸上变色,心里怒极,情知到了这种地步,已不能再故示娴雅,双手接过酒杯,缓缓站起,阴侧侧说道:“全公子,老夫这一杯酒总是要敬你的!”说着,走到全江铭身前。全江铭看他这么亲自端来,知道再也没有回旋余地。眼见西漠沙走到身前,全江铭吸一口气,那杯中酒水陡然直升而起,成为一条白色水线。西漠沙暗呼:“好厉害!”知道对方一吸之后,跟着便是一吐,这条水线便会径向自己射来,虽然自己有神功护体,但满身酒水淋淋,总是狼狈出丑。当即运起内力,噗的一声,向那条水线吹去。 却见那条水线,冲到离全江铭鼻尖约莫三寸之处,蓦地斜飞出去,绕了个弧形,竟是射向西漠沙后背。这一变故,令西漠沙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全江铭竟是在无形之中,借力打力反攻自己,当下急忙转身拍掌,那酒线立刻变成一片水花四下飞去。饶是如此,这一招显然他又输了。 全江铭虽然赢了这一招,也是心惊不已:“这魔头的功力竟是如此之高,远出我的想象。我若不是见机的快,采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恐怕硬拚内力,未必能将酒线逼回,至多是个僵持不下的局面。 西漠沙连输两招,恼怒异常,将酒杯摔在地上,挥掌便劈。全江铭久闻他的“赤焰七毒掌”的恶名,斜身闪开。西漠沙连劈三掌,全江铭施展“飞雪凝霜”身法,巧妙避开,不与他的手掌相触。二人越打越快,酒肆中摆满了桌椅板凳,地方狭小,实无回旋余地,但二人便在桌椅之间穿来插去,竟无半点生息,拳掌固是不交,连桌椅半点也没碰到。但见全江铭守多攻少,掌法虽然精妙,但因不敢与西漠沙对掌,动手之时不免缚手缚脚,落了下风。 数招已过,西漠沙便知全江铭不愿与自己对掌,显然是怕了自己的毒掌。对方既怕毒掌,当然便要以这功夫制他。只是全江铭使出“飞雪凝霜”身法,身形飘忽不定,出掌更是难以捉摸,定要逼他对掌,倒也着实不易。再拆数招,西漠沙想到了一个主意。当下右掌纵横挥舞,招招进逼,左掌却装作微有不慎灵便之意,同时故意极力掩饰,要全江铭瞧不出来。 全江铭是武功大行家,对方弱点稍现,岂有瞧不出来之理?但他知西漠沙的“赤焰七毒掌”极为歹毒,乃是采集天下七种极为厉害的毒虫,运用内功将其慢慢吸收到手掌之中,久而久之,这七种毒虫的毒素便蓄积在手掌里,平时不运内力,毒素便不挥发,一用内力,毒素便从手掌里挥发出来。武功低微的人,纵使不和他的毒掌相交,也会被毒素所伤。但内功有一定造诣的人,只要运功护身,不与他的手掌相触,便不会受到伤害。若是内力比他深厚,即使和他手掌相交,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儿,全江铭深知其理。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力和对方恐怕在伯仲之间,未必能胜过对方,故而只与其缠身游斗,不愿与其对掌。但这种斗法,只有利用对方的弱点,才有取胜的可能。 激战之中,全江铭见西漠沙左掌不便,便斜步转身,陡地拍出两掌,蓄势凌厉,直逼西漠沙左肋。西漠沙低声一哼,退了一步,竟不敢伸左掌接招。全江铭心道:“这老魔头左胸左肋之间不知受了甚么内伤。”当下得理不让人,攻势中虽然仍以攻敌右侧为主,但内力的运用,却全是攻他左肋。 又过了几十招,西漠沙左手缩入袖内,右手反掌成爪,向全江铭脸上抓去。全江铭斜身转过,挺拳直击他的左肋。西漠沙一直在等他这一拳,对方终于上当,不由得心中一喜,立刻甩起左袖,卷向敌人的右臂。全江铭暗忖:“你袖风便再凌厉十倍,焉能伤得了我!”这一拳竟不缩回,运力于臂,要硬接他袖子的一卷。没想到,西漠沙的左拳在袖中反手变掌,向全江铭右臂抓去。全江铭大吃一惊,急忙纵身后退,饶是如此,只听嗤的一声裂响,全江铭的右袖竟被扯下一片。 这一招大出全江铭意料之外,顿时警觉:“这老魔头假装左肋受伤,原来是诱敌之计,倒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心中涌起一丝悔意:“我忒也妄自尊大,将这名闻天下的毒手鬼灵小觑了。大小战阵我也经得不少,没想到,竟在这“赤焰七毒掌”面前如此缚手缚脚。” 这时,张雨晴也看出全江铭不愿与西漠沙对掌,知道照此法斗下去,决无取胜之机,便道:“铭哥哥,对付邪魔外道,何必与他客气,用剑对付他的狗爪子岂不快哉!”一语惊醒梦中人。全江铭闻言叫声“惭愧”,寻思:“我怎么没想到用剑?如果不是晴儿提醒,我恐怕还是误入迷津,不能自拔。”当下一声长啸,已是长剑在手。 西漠沙与人动手过招,十几年来已是很少用剑。经过刚才一场恶斗,他对全江铭的小觑之心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寻思:“这少年武功如此之妙,好似和全文义一个路数,莫非他是全文义的后人,也是欧阳天抒调教出来的?不对呀,没有听说全文义留有后人,难道欧阳天抒那老家伙还在人间?他要是活着,恐怕也要近百岁了吧。适才一仗,我虽然略占上风,可他一来是惧我的毒掌;二来是临战经验尚有欠缺,假以时日,我未必是他的对手。今日若不把他铲除,日后天下五大奇人的名头岂不被他摘走?再者说,我连 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都奈何不了,传扬出去,还有何人为我大吹法螺。哼,今天,我非得把这两个娃娃全都杀死不可!”想到这,西漠沙仓啷啷抽出摘星宝剑,竟不搭话,剑锋一陡,一招“鬼灵出洞”,挺剑便刺。全江铭施展“飞雪凝霜”身法,闪身避开,一招“断桥残雪”向敌人拦腰砍去。西漠沙身形微纵,宝剑化作一道白光,向全江铭疾射而去。全江铭道一声好字,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左手在对方剑脊上一弹,便荡开了对方的宝剑。 二人你来我往,剑气纵横,一时间难分高下。全江铭暗暗赞道:“这老魔头果然名不虚传,剑术确实造诣极深,如此打法,非得千招以外方能分出胜负。我只须采取守势,消耗对方气力,待他气力衰竭之时,我再猛攻,方可胜得对方。”当下长剑展开,东划一剑,西划一剑,招招全是守势。 西漠沙经验何等丰富,见对方只守不攻,焉能不明其理,如此打下去,自己肯定讨不了便宜,不如伺机擒住那小姑娘作为人质,那时不怕姓全的小子不听摆布。 说话之间,二人已斗了五百余招,全江铭仍是气定神闲,章法丝毫不乱。而西漠沙由于取胜心切,一味抢攻,体力消耗较大,头顶已是大汗淋淋。全江铭见之大喜,口中大喝一声,突地剑招一变,一招“雷峰夕照”,罩住了西漠沙的全身。雷峰乃是西湖一座山峰,每当夕阳西下之时,万点金光照射在雷峰身上,其景观相当优美。当年风云奇侠欧阳天抒,数观此奇异景色,灵光骤发,创出了这招“雷峰夕照”。这一招施展出来,身形极为优美,但却凌厉无比。施展之时,身体平射而出,剑尖连续抖动,内力贯注剑身,敌人就是那“雷峰”,而剑气合一化作了万道银光,将敌人裹在当中。 西漠沙骤见这招使出,不由大惊失色,当年全文义就是用此招将他打败。西漠沙久经战阵,临危不乱,一招“小鬼推磨”,荡开对方长剑,身形疾纵向窗外射去。饶是他避的巧妙,左臂上仍然被划了个三寸长的口子。好个西漠沙,受伤之后,仍然不忘向张雨晴遥发一掌。张雨晴正在全神贯注地观战,哪里会想到会有如此变化,是已全无防备,待要运功护身,后背已被西漠沙的劈空掌力击中,当场栽倒在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6 全江铭见张雨晴受伤,哪里顾得上去追敌人,只好让他逃之夭夭。全江铭这一招“雷峰夕照”骤然使出,对手决不可轻易脱身,但一来西漠沙本想伺机擒拿张雨晴,攻击的同时就想好了退路;二来西漠沙的武功的确了得;三是全江铭的临战经验不足。诸种因素加起来,这才让西漠沙飘然而去。 全江铭急忙掏出一粒治伤丹药让张雨晴服下,观其脸色,知道毒素未能浸入体内,只不过受了内伤,这才略微放心,对酒家说道:“掌柜的,请给我找一间静室,我要给她运功疗伤。酒家忙道:“后院安静,全少侠请。” 全江铭把张雨晴抱到静室,放到炕上,懊丧地说道:“晴儿,都是我不好,没想到西老魔头会突然袭击,唉,我好生后悔。好在不是他的毒掌直接打中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起来真是后怕,我们好不容易相逢,如果你有个好歹,我、我将遗憾终生。你现在甚么也不要想,我这就为你疗伤。” 张雨晴脆弱地说道:“铭哥哥,这怎么能怪你呢?那老魔头心狠手辣,要不是你及时赶来,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唉,那天一别,我害怕那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谁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铭哥哥,见到你晴儿真是快活的要死。”说话之际,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全江铭动情地说道:“晴儿啊晴儿,我何尝不是如此,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我会好好地疼你,关心你,爱怜你。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可现在你甚么也不要说,我要先把你的伤治好。” 张雨晴小声说道:“铭哥哥,你、你累了,这点儿伤还是我自己治吧,我,我,……”说到后来,声音犹如蚊蝇。 酒家已在屋里点上了蜡烛。在蜡烛的辉映下,张雨晴的脸颊红晕遍生,羞涩愈浓。全江铭见状已明其意,朗声说道:“晴儿,我们经过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患难,你就是我苦苦寻找的在水一方的佳人,到了今天,你难道还让我‘溯洄从之,道路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么?”张雨晴也深情地说道:“铭哥哥,我们经过生死轮回,晴儿的心里便只有你了,愿意终生跟你走遍天涯海角。好,你来疗伤吧。” 全江铭喜道:“这才是我的好晴儿。”说罢,伸出双手抵住张雨晴的后背,运起玄天神功,将真气缓缓输入对方体内。张雨晴感到全江铭的真气既温和又旺盛,在自己的体内游来游去,全身感到舒适之极,那中掌之后的痛苦渐渐消除贻尽。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全江铭才松开双手,浑身已是大汗淋淋。张雨晴掏出一块白色丝帕,轻轻揩去全江铭额头汗水,柔声道:“铭哥哥,真让你受累了,是不是我的伤太重,为甚么用了这么长时间?”全江铭握住张雨晴的手,说道:“这丝帕洁白干净,莫要让汗水污了它。”张雨晴噗嗤笑道:“你又来了,一块丝帕值得甚么?你说实话,我的伤太重么?”全江铭道:“你得伤并不太重,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是为了让你尽快复原,否则,你还须修养几日。此外……哦,你运一下功,看看有甚么感觉?” 张雨晴运功一试,只觉得真气滚功,似乎增进了不少,各条经脉通常无阻,不由喜道:“铭哥哥,我知道了,你不仅为我疗伤,而且还用自身功力帮我打通了任督两脉。” 全江铭笑道:“是的。你虽然修炼的是正宗内功,但要靠自身修炼打通任督两脉,起码还要十年的时间。而你的武功想要大成,在未打通任督两脉之前,是很难做到的。” 张雨晴喜道:“这么说,现在我已增加了十年的功力?” 全江铭道:“是的。今后只要勤修不缀,你的功力还会大增。” 张雨晴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动情地说道:“铭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声音颤抖,竟是泪光盈盈。 全江铭为她拭去泪水,深情说道:“晴儿,我爱你,我要用我的真心实意呵护你的一生,不论遇到甚么情况,我的心永远都属于你。我对天发誓:此生此世,我全江铭对张雨晴的爱始终不渝,即使水倒流,日西出,我与晴儿也不分离。若违此誓,我全江铭死于刀剑之下!” 张雨晴看到全江铭如此深情,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幸福。但听他发出毒誓,忙用手掩住他的口,说道:“铭哥哥,你我真心相爱,可说是身无彩霞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何须发甚么毒誓,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吗?” 全江铭听张雨晴话语里充满了柔情爱意,顿觉心波荡漾,不由伸出双臂,将张雨晴搂在怀里,只觉她身上气息温馨,直叫人心神俱醉,轻轻说道:“晴儿,咱们如此这般长相厮守,只怕已快活的要死了,与其奔波忙碌,厮杀拼命,真不如恩恩爱爱过那田园生活快乐。” 张雨晴在他怀抱里,心情激荡,意乱神迷,甜甜地笑道:“铭哥哥,你说怎么,便怎么 好。以前,我总是躲着你、冷淡你,还讥讽你是吃白食的,甚至,还、还用马鞭打你。从今儿起,我一切都听你的,陪着你,伴着你,你说去哪就去哪!”她过去对全江铭总是冷言冷语,如今胸中充满爱意,眉梢眼角以至身体四肢,无不温柔婉娈,只觉得全心全意听全江铭讲话,与他长相厮守,那才是最快活之事。情到深处,不由泪珠潸然。 全江铭怔怔地望着她,缓缓说道:“你眼中为甚么有泪水?” 张雨晴拿着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擦,柔声道:“我……我不知道。”过了片刻,道:“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快活的让人受不了,令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我怕这是一场梦,梦醒来你已不在我的身边。啊,铭哥哥,我太喜欢了,我要你永远永远这么待我,要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全江铭捧起她的脸来,在她淡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道:“晴儿,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待你的。”舌尖上尝着她的泪水的咸味,全身便欲爆裂一般。 二人情意涌动,好半晌没有说话。在这荒郊酒肆,夜晚是那样的静谧,偶尔传来几声不知甚么鸟的叫声。忽地,张雨晴问道:“铭哥哥,你是益州起义的首领,莫非你和朝廷有甚仇恨?” 全江铭听张雨晴问及自己的家世,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低声说道:“说来话长,我与朝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乾德三年三月,我的祖父全师雄在绵州率兵起义,号称‘兴蜀大王’,后被朝廷镇压。十年后,我的父母进宫刺杀皇上,不幸身亡。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之面,是孙坚孙二叔把我送上峨眉山,由师父将我抚养成人。哦,家师就是当年叱咤江湖的风云奇侠欧阳天抒,后来在峨眉山出家当了道士,道号单思明。” 张雨晴道:“怪不得你的武功如此高强,原来是欧阳前辈的传人。” 全江铭顿了一顿,又道:“去年,孙二叔、鲁三叔他们准备在益州起事,由我担当二当家的。这次起义终因内部不和,从而导致失败。在无奈之下,我这才起了进京刺杀真宗的念头。没想到,却遇到了你。哦,晴儿,那你为甚么要进宫刺杀皇上,莫非你也和朝廷有仇?” 张雨晴叹了口气道:“不错。铭哥哥,你知道我的祖父是谁?他就是帮助赵匡胤黄袍加身,为宋朝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殿前都虞候张琼。” 张雨晴的祖父张琼,在宋朝历史上可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祖籍大名馆陶,天生神力,武功卓绝。跟随宋太祖赵匡胤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是军中第一猛将。在攻打寿春之战中,赵匡胤乘皮船入城濠,城上车弩剧发,矢大如椽。张琼见太祖危急,便以身蔽之,将其救出。但张琼因此身中三十六箭,死而复苏。军医为其治疗,但镞著髀骨,坚不可拔。张琼举杯痛饮,一一拔出,血流数升, 依然神色自若。此事传开后,被军中称谓万人敌。后太祖即位,选择殿前都虞候,太祖唯独看中了张琼,对百官言道:“殿前卫士如狼虎者不啻万人,非琼不能统制。”张琼任职后,对皇上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不料部下史珪、石汉卿因饮酒误事,遭张琼多次申斥,衔之切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后二人入奏太祖,诬称张琼拥兵自恣,营私舞弊,擅作威福等情。太祖便招张琼入殿,面讯一切。张琼血性汉子,闻此诬言,怒气勃发,顶撞圣上,引起太祖怒意,喝令掌嘴。那时走过来石汉卿,用铁挝猛击张琼首,顿时血流如注,晕厥过去。石汉卿将他曳出,锢置狱中。及至张琼苏醒,自觉伤重,痛不可 忍。这时,石汉卿奉圣旨到,赐张琼自绝。张琼闻言痛不欲绝,回想往事,乃泣呼道:“我在寿春时,身中数矢,当日即死,倒也完名全节。今日死得不明不白,煞是可恨!”言毕,遂解下所系腰带,托狱吏寄家遗母,自己咬着牙,把头向墙上撞去,创破脑裂,霎时毙命。太祖派人抄查其家,发现张琼家毫无余财,未免自悔,命有司厚恤张琼一家,且言责石汉卿粗莽,便即了事。 张琼之妻张王氏,乃一烈性女子,见其夫虽对朝廷忠心耿耿,仍不免被朝廷害死,便对宋庭恨之入骨,发誓要把张琼遗骨张仪抚养成人,向朝廷讨还血债。于是弃朝廷厚恤,携婆母、孩儿遁迹九华山。后张仪长大成人,习得家传武功,行侠江湖,干出了几件震惊朝野的大案。太宗大怒,令大内卫士擒拿张仪。张仪虽然武功高强,且行踪隐秘,但还是让大内卫士堵在华山顶上,终因寡不敌众,命丧敌手。那年张雨晴只有六岁,母亲张段氏未敢将真情告诉张雨晴,只是每日里督促张雨晴习文练武。去年三月,张段氏不幸早逝,只剩下张雨晴一人。临终前,张段氏方将张家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雨晴。 张雨晴讲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而这段故事对于全江铭来说,无啻于晴天霹雳,当头一棒。他万万没想到,这段故事的主人公张琼,竟和射杀他祖父的元凶是同一个人。他刻骨铭心相爱的晴儿竟是他仇人的后代。事实竟是如此残酷,来得太突然、太快,像一块巨大的磨盘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感到一阵晕眩,心里痛苦之极。张雨晴看他脸色苍白,呆呆地发愣,关心地问道:“铭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全江铭定定心神,强作笑颜道:“没甚么,你的故事太令人痛心了,我一时间接受不了。那、那朝廷狗贼如此可恨,我恨不得一剑把他杀死。哦,晴儿,你的伤刚好,早点休息吧,我也有点累了。” 张雨晴疑惑地摇摇头说道:“不,你一定有甚么事瞒着我。莫非、莫非你不爱我了?”全江铭苦笑一声道:“晴儿,你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张雨晴颤声道:“铭哥哥,你……” “晴儿,睡吧,明天还有事。”全江铭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来到了外屋。不知何时,酒家在外屋架了张床,被褥也已备齐。全江铭合衣躺在床上,心里象开了锅一样,一丝睡意也没有。这一变故对他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他所爱的人竟是仇人的孙女,正是自己所要追杀的对象。可他是那样如痴如醉地爱着晴儿。在发誓永远爱她的同时,就已经把晴儿当作了自己的生命。没想到,只不过一个时辰,事情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怎么办,应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忽地,他的手触到了胸口,好像碰到了砭人肌骨的寒冰,倏地缩了回来。他摸到了血书,好似看到祖父凌空站立,怒目吼道:“你要是我的后人,就不能爱仇人的孙女,杀死她,杀死她!”一时间,全江铭热血上涌,抽出长剑,一步跃进了里屋。他怒目盯着张雨晴,心潮起伏,翻来覆去只是想着那句话:“你要是我的后人,就不能爱仇人的孙女,杀死她,杀死她!” 全江铭那把剑迟迟不能前进,他的内心深处泣叫着:“不能杀她,不能杀她,她是晴儿,不是张琼。”渐渐地,他的眼前模糊起来,炕上的张雨晴似乎变成了张琼,祖父的严词利语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耳鼓,迷迷糊糊之间,手中的长剑缓缓向前送去。他内功精湛,隐隐知道不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这一剑下去,你将悔恨终生!”另一个声音却道:“他是你仇人的孙女,不要犹豫,杀死她!”两种不同的声音互相交战,似乎后一种声音占了上风,长剑便一分一分地向前送去。 全江铭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复仇之念就完全占据了他的心胸,而且孙坚等人经常向他灌注复仇之理,以坚定他报仇的志向。只是接触了南燕楼、杨凤杰、罗中道、等人后,才对复仇的想法是否正确发生了怀疑。经过寇准、高琼的进一步细说利害关系,这报世仇、图复大业的想法,虽尚未完全改变,却已被深深动摇,逐渐淡化了。可此刻面对仇人的后代,那被 淡化的报仇之念,又顽强地冒了出来,是以明知不对,那长剑仍是一分一分向前送去,渐渐接近了张雨晴。 这时,张雨晴翻了个身,脸颊正对着全江铭,喃喃呓语道:“铭哥哥,你为甚么离我而去……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呀……铭哥哥,你快点儿回来吧……” 全江铭一惊之下,从幻境中醒转过来,望着张雨晴可爱的脸庞,报仇的念头彻底动摇了,心里大声叫道:“晴儿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呀。她祖父的过错与她有何关系,难道非要父债子还,世代相报吗?怨怨相报何时了,这样的报仇又有甚么意义?她是无辜的,不能杀她,我决不能杀她。可是、可是她毕竟是仇人的后人,我怎能还和她长相厮守呢?唉,罢了,罢了,这也许是天意。晴儿啊晴儿,请原谅我吧,尽管我是那么地爱你,可我却不能与在一起了。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想必你也会痛苦万分,不得不接受分离这一残酷的现实。好在你还不知道,痛苦都让我一人承担吧。唉,我只有离开你,悄悄地离开你。” 想到这,全江铭悄悄退到外屋,拿起行囊便欲离去。他迈步出门,总觉得放心不下,思索片刻,便以指代笔在墙上写道:“晴儿,请善自珍重,我有事去幽州。” 张雨晴次日醒转,已是鸟儿啭鸣,天光见亮。她起身来到外屋,见全江铭不在室中,微觉奇怪,扭转娇躯,却见东墙上刻着一行遒劲有力的大字: “晴儿,请善自珍重,我有事去幽州。” 张雨晴登时脑中一团混乱,呆在当地,不知所措。她神智昏乱,破门而出,大声叫道:“铭哥哥,铭哥哥!” 酒家闻声赶来。张雨晴问他全江铭何时动身,他瞠目不知所对。张雨晴心知此刻时机稍纵即逝,片刻也耽搁不得,要是今日寻他不着,不知何时才能相会。他不辞而别,一定有甚么隐故瞒着自己,莫非、莫非,她不敢细想。回屋取了行囊,便要向外奔去。酒家叫道:“吃了早饭再去!”张雨晴听而不闻,飞身向北奔去,不多时已奔出了十几里地。她一路狂奔,一边大叫:“铭哥哥,铭哥哥!”旷野之中,哪里有全江铭的人影。 又奔一阵,只见西漠沙和四个劲装汉子骑在马上,向这里驰来。西漠沙见她孤身一人,颇感惊愕。张雨晴孤身一人,陡逢大敌,自是十分凶险,但她此时心中所念全系在全江铭身上,自身安危全然没有念及,眼见西漠沙众人骑马走来,竟然不知躲避,反而迎了上去,问道:“你见到我铭哥哥了么?”西漠沙昨日落败,心有不甘,便连夜约了几个帮手前来追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张雨晴。见她并不逃走,甚是奇怪,听了她的问话,更是一愕,便随口答道:“没有啊,她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二人一问一答,均出仓促,未经思索,但顷刻间,便都想到张雨晴一人落单,岂不是自 投罗网?西漠沙一经醒过味来,便甚是得意,知道张雨晴已是网中之鱼,当下也不急于动手,只是拈须微笑,闭目思考如何处置对方,才解心头之恨。 张雨晴此时虽是神情迷离,却并不糊涂,她知道处境非常危险,必须乘西漠沙尚未动手之前,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或许能脱离险情。当下无暇细想,张雨晴看准后面的一个中年汉子,骤然跃起,一掌将其打落马下,自己跨马向北急驰。西漠沙伸手来抓,已是晚了少许。张雨晴所夺得这匹马乃是一匹大宛良马,神骏非凡,奔驰起来犹如疾风,说话间早已远在里许之外。西漠沙所骑之马虽然神骏,但要掉头追上已是万难。西漠沙懊悔不迭,眼睁睁看着网内之鱼跑掉,也是无奈,只得带着众人向前行去。 张雨晴一阵狂奔,数十里内访不到全江铭的半点踪迹,但觉胸口热血上涌,竟然咳出一口血来,昏昏沉沉之中,险些晕倒在马背上。迷离之中,她与全江铭交往的种种情景,交相在脑海中闪现:一会儿是全江铭在莫愁湖胜棋楼高歌;一会儿是全江铭醉酒吟诗;一会儿是 与全江铭在金明池抚琴歌唱;一会儿是与全江铭在皇宫并肩作战。这些画面迭错相映,更增愁绪。张雨晴心中千回百转,思绪万千:“铭哥哥为何舍我而去?难道我得罪他了?以前他对我异常热情,我却冷淡他、戏弄他,可我们已经表明心迹,他还发了毒誓,难道、难道他是一个轻浮之人,竟然把我抛弃了?”忽然又想:“不会,不会,铭哥哥决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他为人豪放正派,行事侠义,是一个重情守义的好男儿,这点我决不会看错。”苦思半天,忽然似有醒悟,寻思道:“昨日他听我叙完身世后,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好像有甚么话欲吐又止,莫非、莫非他的离去与我的身世有关?我的祖父虽然曾是朝廷大将,当年与他的祖父是敌对双方。可是、可是我的祖父被朝廷害死,在这点上,我们又都与朝廷有仇。以此看来,他的离去与我的身世或许没有关系。唉,昨日我只觉得十分疲惫,竟然昏昏入睡,真该向他问个清楚,或许我们之间有甚么误会也说不定,一定是这样了,看来准是有甚么误会,才使他离我而去。”念及此,泪珠顺着脸颊又滚了下来。转而又想:“不会不会,他留在墙上的话儿仍是称我晴儿,决不象对我无情,或许他真的有事要到幽州,不方便与我同行,办完事后便会前来寻我。一定如此,一定如此!”想到此处,眼前顿觉光明:“铭哥哥胸怀大志,有很多大事要做,我可不能儿女情长误了他的事。我就是等他十年、二十年,就是等到地老天荒我也等他。”不由破涕为笑。倏地,她又觉得不对,暗想:“我们情深意长,他就是不方便与我同行,也该向我说一声,不应该不辞而别。诶,对了,他让我‘善自珍重’,那一定是弃我而去,让我自己照顾自己。铭哥哥,难道你真的抛弃我了么?在这个世界上我孤孤单单,没有一个亲人,连曾发誓永远与我想伴的你也离我而去,我,我……”念及此,不由得泪如泉涌,肝胆欲裂,眼前一黑差点儿摔下马来。 就这样,张雨晴昏昏沉沉,悲悲哀哀,只是让马信步而行,是向南,向东,向西还是向北,茫然不知方向。好在地处荒野,人烟稀少,否则若有行人经过,定把她当作疯子。 这天午后,她来到一座小镇,寻了一家酒店打尖。邻桌坐着三个劲装大汉,一个是年约五旬的矮胖老者,另外两个三十上下,一黑一白。三人喝酒行令煞是痛快。忽见那老者神秘地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嗓子说道:“二位兄弟,你们可知那闪电追风明月刀惊现江湖了么?”白脸汉子登时脸上变色,低声道:“只闻江湖传言,不知是真是假!”那老者四下张望一回,小心翼翼说道:“宝刀一出,江湖上马上出了几件大的血案,晓得么?”那黑汉子说道:“我兄弟二人听到了一些消息,但不了解详情,钱大哥,你不妨给我们细谈一下。” 那钱大哥一扬脖,饮干了杯中酒,一抹唇边的酒渍,吐沫四溅地说道:“哎呀,江湖上最近出现了一个反穿羊皮大衣的后生,甚是心狠手辣,武功奇高,那把明月宝刀就在他的手里。一出道,他就拿郑天祭刀,还杀败了惠静师太四大掌门。还有甚者,河南封家堡在江湖上何等威风,堡主封三寸是武林一流高手,在鄂豫一代算得上是一方霸主,谁知竟让那个后生小子一刀砍掉四肢,成了废人。” “啊……”黑白汉子齐声惊呼,白脸汉子道:“兄弟和封三寸也曾见过一面,他的六合八卦刀已是炉火纯青,江湖上罕有敌手,而且行事也特怪异,他叫封三寸,是说他用刀杀人,伤口不深不浅,恰好三寸,好似用尺子量过一般。谁知、谁知,唉……”说罢连连摇头,似是不信。 钱大哥接着说道:“这还不算甚么,河北的李家庄主李筋斗老英雄,武功甚是了得,也遭了那厮的毒手。就连咱们山西太原的沈家英沈大侠,昨日也被那厮取掉了首级,挂在沈家大门楼上,并在门上写道:‘这就是淫贼的下场’。啧啧啧,唉,真是太可怕了!” 黑脸汉子道:“钱大哥,李筋斗和沈家英在江湖上侠名素著,素为同道敬仰,虽说无缘得见,却也是心仰已久。就是那封三寸,虽说杀人无数,但所杀之人无一不是作恶多端之徒。他虽称不上甚么大侠,却也没做过甚么坏事,若说他碰上了冤家对头,这也有可能。但是,李筋斗老英雄可以说是武林同道的及时雨,为人仗义疏财,乐于施舍,是河北一带的第一条好汉,要是对这样的人也下毒手,想必那厮一定是大奸大恶之人。”说到这,拍案而起,须 眉戟张,神情甚是愤怒。 钱大哥慌道:“小声点儿,若是那厮听到,那还了得?我这次急匆匆赶来,就是专程给你们捎个信,那厮已到咱们山西境内,你们哥俩儿性情急躁,千万要多加小心。” 白脸汉子怒道:“钱大哥越来越胆小怕事。哼,那奸人不来便罢,他要是来了,嘿嘿,他纵使有明月宝刀,我黑白双英拚着性命,也定要他血染双刃!”黑脸汉子也厉声说道:“不错,不错,他就是不找咱们,咱们也要找他!倚仗明月宝刀便可为非作歹了么!哦,钱大哥,你说了半天,那厮是谁?他是甚么模样,是不是那个甚么全江铭?” 张雨晴听他提及全江铭,便凝神细听。 那钱大哥把手一摆说道:“不是不是,听人们说,全江铭虽然武功奇妙绝伦,但为人行事却甚是仗义,称得上大英雄、大侠客,钱某对他是仰慕已久,只恨无缘得见。那奸人一蓬乱发,大多时反穿羊皮大衣,却又是装束百变,有时伴作乞丐,有时伴作乡下少年,有时伴作书生,有时又作侠客打扮。不过,这厮每次作案倒也留下姓名,自称百变无常独行客。”白脸汉子嘿嘿冷笑道:“这恐怕是他的绰号,真实姓名未必如此。”黑脸汉子怒道:“这厮既不敢留真实姓名,料他也无甚特殊本领,杀人之时,不过是仗着明月宝刀,要不就是下毒偷袭,总之,肯定是用下三烂手段。哼,别人怕他,我们黑白双英可不怕他。来,钱大哥,咱们干了这杯,我们哥俩儿便去找那厮的晦气。”话音未落,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轻响,三人手中的酒杯已然被暗器打碎,定睛看时,原来是一枚寸许长的钢针。那枚钢针带着一张纸笺已然钉在桌上,纸笺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再要多嘴,取汝性命!”落款是:独孤行客。那钢针带着纸笺,瞬间将三人酒杯打碎,继而钉在桌上,这手功夫端的匪夷所思。三人目瞪口呆,心中均是暗道:“这厮手下留情,若是取我性命,犹如探囊取物!”黑白双英此时懊丧万分,那份“要寻那厮的晦气”的豪情壮志,已然抛到瓜洼国里去了,哪里还敢再言语半分?过了半晌,方才吃吃说道:“独孤行客……” 此刻,张雨晴一门心思想 得皆是全江铭,对刚才这一变故,全然不放在心上。当下会了账,便出门向东行去。如此行了十数日,仍然没有全江铭的半点消息,心中更是愁绪满肠,长嘘短叹不能自已。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7 这天行至黄河边上,只见大河奔流,波涛汹涌。此时已是初冬时分,寒风呼啸,砭人肌骨。张雨晴凭岸而立,心如潮涌,回想与全江铭的种种往事,不由感慨万分。 忽然,背后有人笑道:“寒风之中,观波眺景,心中别是一番滋味吧?”张雨晴猛然惊觉,转身看去,身后三丈之处站着一个少年,一身布衣,却是乡下人打扮,看身形面庞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此时她无心询问,便勒转马头,沿河向下游走去。那乡下少年见状嘿嘿冷笑,说道:“人世间果然都是无情人,可悲啊可悲!” 张雨晴也不答话,骑马来到渡口。一条渡船停泊在那里,上面已是坐了二十余人。张雨晴牵马上船,那艄公的目光立刻被这匹大宛良马所吸引,连声称道:“好马,真是匹好马。喂,客官,你这匹马如此名贵,可得抓紧点儿。”张雨晴说道:“放心吧,过河后加倍给你船钱就是了。”艄公哈哈一笑说道:“这倒不必,我当作是多搭了一个人吧。只是这匹马异常珍贵,若然失事,我担当不起。”张雨晴道:“今日风浪不大,我看不会失事吧。”那艄公道:“客官有所不知,黄河上新近来了一股水寇,时不时抢掠民船,我是怕……”张雨晴只怕他不肯渡马过河,忙道:“你不用担心,出了事我不怨你。”张雨晴虽然觉得这个艄公未免有点多事,但也只道他是小心谨慎,并未疑及其他。她俩的对话引起了其他渡客的担心。一位四十多岁的娘子嚷道:“哎呀,如果碰上强盗那还了得,船家,现在河上并无船只,快点儿开船吧!”一位老和尚闻言浑身哆嗦,手拈佛珠,口中只是诵念“我佛如来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乡下少年不知何时上了船,连连冷笑道:“哼哼,新来的水寇未必有,旧有的船家须提防。”那船家也不答话,冷笑两声,大声喊道:“客官坐好了,开船喽!” 张雨晴见那少年上了渡船,也不去理他。那少年倒也知趣,也不去找张雨晴说话,倒 在船头,兜头便睡。 船到中流,渡船忽地缓慢下来。众人嚷道:“船家,怎么不走了,万一遇上强盗可咋办?”艄公对众人的指责不理不睬,朝舱里喊道:“老李,老何,风平浪静,该卸货了!”声音刚落,舱帘一掀,走出两条大汉,手里各挺一把朴刀。打头的那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目露凶光,后面的汉子身材瘦小,两只三角眼阴沉可怕。众人一见不由惊呼起来,“哎哟,我的娘呀,强盗就在船上,咱还不知。”“这下可没命了,完喽!”“哎呀,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我那八十岁的老娘可怎么办啊!”“救命啊,强盗打劫了!”一时间,船上乱成一片。 那打头的汉子桀桀怪笑道:“不许叫喊,快点儿把钱财拿出来,免得老子费事!” 张雨晴刚要发作,却见那乡下少年翻身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嚷道:“你们真是的,坐船也不安静,把小爷的觉都给吵醒了。咦……”他似乎才发现持刀的那两个强盗,惊讶地说道:“喂,你们拿刀子干甚么?噢,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就是强盗,真叫我说中了,船家就是强盗。”说着慢慢地站起身来。 那大个汉子怒视乡下少年,抡刀便剁,嘴里兀自喝道:“不错,我们就是强盗,你这个土包子还敢多事,我先宰了你!”那少年冷笑道:“凭你这点本领,要想害我,那还差的太远!”待到朴刀离头顶三寸光景,左手轻抬,便向刀背拍去,只听啪的一声,那朴刀已被打落河中。可这汉子的本领,却也不象那少年想象的那样不济,刀被震飞,他居然没给震倒。 那艄公见状,便脚点船头,身形飞起,一招“苍鹰斜飞”向那少年扑来。那少年对艄公恨之已极,见他扑来,不躲不闪,也不见如何作势,右掌快似闪电,已是拍在对方的百汇穴上,那艄公登时脑浆迸裂,当场毙命。那少年身形轻转,一脚踹向大个汉子的胸口。那大个汉子见艄公顷刻毙命,恼怒异常,右掌便向那少年的脚腕子斫去,意在将对方脚腕子劈断。不料,他的掌还未到,胸口早已着了一脚,也当即毙命。 剩下的那瘦小汉子见势不妙,一个筋头便向河里跃去,逃命之际仍是顺势发出三柄飞刀。那乡下少年准备格打飞刀,不料那飞刀却不是向他打来,只听得咔嚓一声,船上的那根桅杆已是断为三截。原来这瘦小汉子,见自己的两个伴当不过一招便即丧命,哪里还赶上前送死,便想跳进河中再做手脚。故而发出飞刀,斩断船上的桅杆,叫渡船无法前进。他那三柄飞刀同时斫着桅杆,便将桅杆断为三截,却只是发出一声咔嚓的声音,其飞刀本领也算得上高明了。 河面上刮起了大风,波涛更为汹涌,渡船上的桅杆已给斩断,风帆卸了下来,渡船在激流中团团打转,已是无法前进。 风涛交作之中,忽地响起了“格格”的声音,这是木头碎裂之声。那少年吃了一惊,寻思:“莫非是那厮捣鬼?”心念未已,船底已是裂开一缝,河水汩汩地冒上船来。原来这瘦小汉子是黄河有名的水鬼,他钻在水里用匕首凿船。船上众人慌作一团,高声叫喊“船进水了,这可如何是好?”那少年不动声色,看准河里气泡冒起之处,一掌拍下,那瘦小汉子给这劈空掌一震,登时从水底钻了出来,躺在水面上象一条死鱼似的双眼翻白,呼呼喘气,万幸是隔着一层水面,否则这瘦小汉子已是要给震得五脏移位。他仗着水里功夫,躺在河面上仰泳。此时他已是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但求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哪里还能再去弄沉渡船。这瘦小汉子在狂涛骇浪中兀自挣扎,眼看是支持不了多久,便要惨遭灭顶之灾。 张雨晴目睹这一切,心里甚是惊讶。她没想到,这乡下少年的武功竟是如此奇妙,似乎不在全江铭之下。他是谁?为何看着如此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张雨晴脑海中一团疑问。她本是冰雪聪明,初见这乡下少年时,便觉面熟,只不过那时她一门心思想得都是全江铭,虽然好似见过,却没有用心去想。此时危机四伏,便将如何寻找全江铭的想法暂时搁置一旁,大脑便从混混沌吨中清醒过来,如此用心思索,登时记起这乡下少年,便是那晚截住高琼, 救了自己一命的反穿羊皮大衣之人。虽然那晚只顾逃命,顾不上问人家的姓名,可他冷峻的神情,却仍是记忆深刻。现在回想起来,二人的衣着虽然不同,但那反穿羊皮大衣之人与这乡下少年是同一个人,已然毫无疑问。可他为甚么要拌作乡下后生呢?思索片刻,张雨晴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独孤行客”四字,寻思道:“他如此巧装打扮,莫非便是那个‘钱大哥’所说的大奸人,自称百变无常独行客的独孤行客?可他现在的行为,并非象人们传说的那样滥杀无辜,象这几个水贼确实该杀,就是他不动手,我也决不会留情。象他这样的人,难道会是甚么大奸大恶之徒吗?”张雨晴对此疑惑重重。 这时,忽见一条大船顺流而下,疾如奔马,众人好似看见了救星,挥舞双手拼命喊道:“救命呀,救命呀!”那躺在水面上的汉子看见来船,也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叫喊。 那条大船缓慢下来,船头上站出一个粗豪的汉子,哈哈一笑,喝道:“不错,我就是来救人!”把一条绳索抛出,足有五六丈长,刚好抛到那瘦小汉子身旁。瘦小汉子抓住绳索,船头的汉子喝一声起,长绳一收,把那瘦小汉子扯上了大船。 张雨晴一怔,叫道:“这是个贼人,救他做甚?”那粗豪汉子哈哈笑道:“少安勿躁,我就来救你们。哈哈,为了你们身上的财宝,我还能不救么?”粗豪汉子把手一挥,蓦然间,只听得噼啪声响,火蛇飞舞,大船上一支接一支射出了火箭。众人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大船上也是强盗,与这瘦汉子乃是同党,向他们求救,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少年和张雨晴双双扑打射来的火箭,但仍有几支火箭射到了船上,刹那间,渡船已是燃烧起来。 那些船客顿时乱成一团,大呼小叫起来。张雨晴见此情景也是一筹莫展,眼光不由向那乡下少年望去。那少年和她对视一眼,急忙避开,长叹一声,似乎也是无计可施。张雨晴问道:“这位大哥,你就是独孤行客么?” “咦?”那少年惊讶地反问道:“你怎么晓得我的名字”转而一想,冷笑连连,说道:“不错,在下就是独孤行客,哼哼,我是大奸大恶之人,早已恶名远扬,是你们‘侠义道’的死对头!”张雨晴微微笑道:“小女张雨晴,那晚独孤大哥救了我,小妹心中实是感激万分。”独孤行客淡淡说道:“我行事无常,救你也是一时兴起,再者说,我是邪魔歪道,与你不是一路人。哼,高兴时可以救你,不定哪天心中不快,也许便一刀将你杀了。哼,你嘴上说感谢,心中一定在骂我是大奸大恶之人,恨不得立刻离我远去。哈哈,可惜呀可惜,在这茫茫水上,你看我似瘟神一般,却也无处躲避。哈哈哈哈!” 张雨晴正色道:“你怎知我也是这般想法。要我说呀,那些传说也未必都是真事。一个人只要心底无私,那就问心无愧,何必管别人说甚么!”独孤行客闻言一怔,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芒,欲言又止,忽道:“关于我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先解脱困境要紧。”说完苦思脱困之法。 独孤行客看那火箭射得甚紧,渡船也已进水,不由寻思道:“如此僵持下去,全船人众势必葬身鱼腹。凭自己的水性逃得性命自是轻而易举,可要游过去上得大船,却是万万不能。”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他突发奇想,要仗着自己卓绝的轻功,去夺那条大船。 独孤行客冲大船喊道:“喂,你们不要射箭了,我过去投降便了。”说完将一块木板抛向河中。 两船之间相隔十丈有余,独孤行客的轻功再高,也必须分作两次,才能达到大船。他要把这块木板当作跳板,以便跳上大船。只见那块木板抛出,他已从渡船上凌空飞起,犹如掠波海燕,快的难以形容。那块木板刚落水面,他已然纵到,木板还没有被波浪卷去,他脚尖轻轻一点,登时似皮球般弹起,身形如箭,扑向大船。 船舱里又钻出个皮球般的汉子,抢到船头,双掌并推,要把独孤行客从半空中击落。此时,独孤行客身子悬空,脚尖尚未触到船头,见那汉子双掌推来,便使出一招“弯弓射月”,半空中鹞子翻身,双臂斜分,犹如雁翅,右掌骈指如戟,戳向对方的太阳穴,左掌如刀,用得则是个“劈”字诀,径向敌人的琵琶骨斫去。这一招两式乃是攻敌之必救,也正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这一招用得极是凶险,若旁边那汉子乘机偷袭,或是正面之敌并不后退,那谁胜谁败就很难预料。 粗豪汉子果然挥掌向独孤行客猛击,那皮球般的汉子也并不后退。说时迟,那时快,独孤行客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下,而且身子悬空,似乎难逃此劫。他知道若是硬拚,固然能伤敌人,但自己也势必受伤。自己虽通晓水性,可掉进黄河里恐怕是死多生少。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好一个独孤行客,施展绝妙轻功,身子本是向前扑去,突然转而向左,从皮球般的汉子左边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在船上。 独孤行客这手轻功甚是奇妙,那两个汉子兀自吃了一惊,纷纷掣出兵刃将独孤行客团团围住,粗豪汉子朝舱中喊道:“老大,快点儿出来,点子扎手!”话音未落,从舱中窜出一条大汉,满脸络腮胡子,一双牛眼怪翻,手执一把分水刺,大咧咧地说道:“有甚么大惊小怪,甚么遮拦人物使你们如此惊慌失措,咱们黄河三凶怕过谁来!咦,是个乡巴佬,你是谁,敢情不要命了!” 独孤行客冷笑道:“黄河三凶?看来你就是老大童子风。”指着皮球般的汉子道:“你就是老二吕中云。”又指着粗豪汉子说道:“你就是老三金道雷,哈哈哈,你们是否收到了我的拜帖,我独孤行客这次黄河一行,就是来取你们的小命,没想到竟然打劫到我的头上,真是一帮不知进退的蠢才。” 黄河三凶闻言色变,齐声道:“你就是百变无常独行客?”独孤行客冷然道:“如假包换!你们要是识趣的话,就自废武功,从此退出江湖,我独孤行客可以不要你们的性命,否则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黄河三凶是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平日杀人无数,虽知独孤行客武功奇高,可未交手,哪里肯束手就缚?童子风向吕中云、金道雷一使眼色,哈哈笑道:“独行客,若是在陆地,你仗着明月宝刀,我们或许让你三分,可这是大河之上,你还逞甚么威风?哈哈,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进来,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网住你这条大鱼。四周是水汪汪一片,你可是虎落平阳,龙卧浅滩,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识相的,我们敬你是条汉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我们可以好酒大肉招待,送你上岸,若是不然,哼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独孤行客不耐烦地说道:“在我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们既然痴迷不悟,我就成全你们。你们是一起上,还是单打独斗?” 童子风说道:“我们弟兄没有单打独斗的习惯,敌人是一个也好,五位也罢,我们总是三人一起上。”话音未落,左手一划,分水刺便向独孤行客扎来。吕中云和金道雷见老大发难,便各挥兵刃向独孤行客攻去。吕中云使一把鬼头刀,身材矮胖,象个圆球,三十六路地躺刀法颇有造诣。金道雷使九节钢鞭,挥舞起来呼呼作响。 独孤行客桀桀怪笑,身体滴溜一转,避开了吕中云的地躺刀,右掌斜划向童子风脖颈劈来,左手成爪,竟要硬生生去抓金道雷的钢鞭。金道雷在钢鞭上浸淫了二十年的功夫,而且 天生神力,单手能托千斤之物,可说是力大无比。见独孤行客向自己钢鞭抓来,不由心中冷笑,钢鞭不躲,反倒送了上去,想让独孤行客吃些苦头。 独孤行客掌劈童子风乃是实招,手抓钢鞭却是虚招。但见童子风身形疾转,向后纵去。而金道雷的钢鞭不撤反而向前送来,知他想凭蛮力和自己一较高下,不由得豪气勃发,争胜之心大起。当下放过童子风,左手倏地抓住了钢鞭。金道雷大吼一声,往前猛送,但那钢鞭被独孤行客攥住坚如磐石,自己虽是使了十二分力道,但钢鞭要前进一寸也是万万不能。独孤行客冷笑一声,手上微微用力,把钢鞭往前送去,那金道雷竟阻挡不住这股力道,手握钢鞭蹬蹬蹬向后退去,刹那间便退到了船边,再往后退就要掉进河里。金道雷百忙中使出铁板桥的功夫,身子后仰,左手抓住船帮用力一按,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独孤行客,真不敢相信,对方如此年轻,竟有如此神力。 吕中云大吼一声,身子疾滚,鬼头刀席地卷来,袭向独孤行客下盘。童子风分水刺一挥,竟脱手而出,径向独孤行客胸口射去。金道雷捡起钢鞭也从背后袭到。黄河三凶相处时间较长,攻守十分默契,眼见独孤行客的武功远远胜过自己,便都生了拼死一搏的心思,分别从不同角度一起攻向独孤行客上、中、下三个部位,来势凶猛,如同拼命。 独孤行客焉能与他们同归于尽,双足一点,身子凌空拔起三丈,正要向旁边落下,突然间嗤嗤声响,斜刺里银光闪闪,几百根细如牛毛的小针疾速射来。这一便故来的突兀之极,而这丛银针闪着绿光,显然带毒,来势之劲,数量之多,又显然出自机括,并非人力。 这时独孤行客身在半空,无法闪避,在这万分紧急的当口,他衣袖一振,犹如风筝般在空中飞动,身子向左飘开三尺,同时右手衣袖飘起,一股浑厚内力发出, 将几百枚毒针裹在衣袖里,尽数打将出去,身子便如一只轻飘飘的大纸鸢,悠然飘翔而下。 独孤行客身在半空之时,已然发现牛毛细针的来处,身子落到离船帮约有丈余之处,左脚在桅杆上一撑,借力向右方扑去。他先前落下时飘飘荡荡,势道缓慢,这一次扑出却疾如鹰隼,一阵劲风掠过,双足便向船舵旁一个老者的头顶踏了下去。原来他在半空时,目光笼罩全场,见到此人怀中报着一个小箱模样的家伙,作势欲再发射。 那老者滑足避开,行动迅捷,便如一个皮球在地下滚动。独孤行客踏了个空,砰的一掌拍出,正中对方后背。那老者正要站起来,给这一掌打得双膝一软,扑通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初时,黄河三凶的手下,见独孤行客潇洒自如地滑行空中,无不敬佩,不由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来,待到喝彩之声出口,方才想起对方乃是强敌,缩脖闭嘴欲不喝彩,已是不及。刚要出口恶骂,以挽颜面,却见那老者骤然身亡,不由惊恐之极,那声臭骂也变成了惊呼。 这时,那只渡船上呼号连天,乱作一团。原来,独孤行客飞身扑上大船时,童子风已派人悄悄潜进水里,要凿沉渡船。待到张雨晴发现,虽然击毙了几个水贼,渡船却也被凿了三个大洞。众人想要堵洞已是无能为力。那些渡客眼见船内河水一寸一寸增多,不由惊慌失措大呼小叫起来。渐渐地传身倾斜,船尾已浸进水里,众人纷纷向船头躲去。那匹大宛良马无除可避,身子一歪跌进河里,在水中一起一伏,瞬息间去的远了。 独孤行客见状大怒,知道若不速战速决,那些船客将无一幸免。念及此,一阵桀桀怪笑,明月宝刀已是骤然出手。童子风三人惊呼一声:“闪电追风明月刀!”心中惧怕,转身欲逃。独孤行客杀机大盛,出手便不再留情。身形疾纵,犹如一股旋风般扑了过去。童子风还未从惊叹惧中醒转过来,见独孤行客骤然扑到,举起分水刺欲作困兽一搏。独孤行客刀快,也不见怎地动作,早已削掉童子风的头颅。宝刀顺势斜劈出去,吕中云慌忙用刀去格,但哪里挡得住?只听当啷一声,吕中云竟是被明月宝刀连刀带人一起斩断。金道雷见状早已丧失斗志,急忙向河里纵去。独孤行客左手一挥,一记劈空掌向金道雷打去。金道雷此时身在半空,听到身后掌风飒飒,却是避无可避,拚着身受一掌,借着劈空掌力滚进了河里。 那些水贼见黄河三凶已死,一声呐喊,便欲各自跳水逃命。独孤行客大吼一声:“逃跑者死,只诛正凶,从者不究。”宝刀吞吐闪烁,登时搠翻了七八个水贼。他这一声是用内力喝出,震得众人耳聋发聩,待听到“只诛正凶,从者不究”这八个字,个个如奉大赦,喜从天降,纷纷跪倒在地,叩头谢恩:“多谢大侠不杀之恩。”“只要大侠饶命,我等愿追随马后。”不知谁赞颂道:“刀中之王,闪电追风明月刀,天下何人能敌!”此言一出,众水贼心里皆都懊悔:“此等语言我也会说,因何让他抢了先机,倒显得我等对大侠不加尊敬,大侠若是不喜,我等焉有命在?”于是,阿谀之词纷纷扬扬:“独孤大侠是武林第一豪杰,当得起武林至尊。”“古往今来,无人能及大侠神功!谁敢螳臂挡车,不过自取灭亡!”颂扬之词此起彼伏,到得后来,竟骂黄河三凶太不知趣,遇到独孤大侠便如丧家之犬云云。 独孤行客看到贼众大吹自己的法螺,心中焦躁起来,厉声道:“住口,你们听着,快点儿把大船驶过去,把渡船上的人救过来!”这句话犹如一道圣旨,贼众纷纷争先恐后,启动大船,向渡船靠拢。 这时,渡船上已是进了半舱水,众人皆浸泡在水里。见大船驶来,不由欢呼雀跃。上得大船后,渡客纷纷叩谢独孤行客。大船靠岸后,独孤行客也不与张雨晴打招呼,径自向东奔去。 过了黄河,再往东行已是太行山脉。只见道路崎岖,乱石嶙峋,甚是难行。一路上,张雨晴回想黄河上那场恶斗,不由对独孤行客颇有好感,不相信独孤行客是大奸大恶之人。照江湖上传说,独孤行客实属大奸大恶之徒。那李筋斗、沈家英和封三寸在江湖上素有侠名,她也有所耳闻,若对他们下此毒手,如此行径倒似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为。可独孤行客诛杀黄河三凶,解百姓倒悬之危,此等气魄、作派,又当得起大侠二字。由此来看,他又不似是大奸大恶之徒。 张雨晴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寻思:“只须寻着独孤行客当面问个清楚,便知端晓,这里面也许存在着种种误会也说不定。”念及此,她又顿觉奇怪:“那晚独孤行客缘何救我?为甚么在黄河又再次相遇?看来他是有意与自己结交,若如此,可为甚么过了黄河他竟不辞而别?真是一个怪人。他武功奇高,招数怪异,那空中腾挪之术不仅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真想不到,人在空中施展轻功,竟能象鹰隼一般能左能右,这般怪异的轻功,就是铭哥哥也未必能会。”想到全江铭,心中又是愁云笼罩,期期艾艾。眼望高耸的山峰,多么希望能看见全江铭的身影啊! 一路上,张雨晴忽想忽叹,忽悲忽歌,神情恍惚。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五、泪雨暗凝8 这天,张雨晴来到了娘子关。娘子关曾是一道古关口,唐朝红线女曾率女兵在这里驻扎过,因此被称作娘子关。随着历史迁移,风云变幻,这座关口早已无人驻守,只作为古迹任后人凭吊。 这时已是日照中天,娘子关一带极为荒凉,人烟稀少,幸亏张雨晴早晨上路时买了几个包子带在身上,此时正可充饥。张雨晴吃了包子正觉口渴,忽闻泉水叮咚之声传来,在这荒山野岭,格外清脆悦耳。 张雨晴寻声找去,只见十几丈外的一处陡崖上,瀑布如练,清澈晶莹的泉水哗哗地泻了下来。张雨晴不由大喜,正欲过去取水解渴,却见瀑布旁边的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围坐着四条大汉,正兀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张雨晴也不理会,便径自去掬水解渴。一个脑袋奇大的汉子站起来喝道:“此泉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喝泉水,留下买路财!”张雨晴怒道:“这泉水乃天然形成,与尔何干,缘何要我钱财,难道你们是强盗不成?”那大汉哈哈笑道:“强盗?哈哈,我们是强盗的祖宗!喂,小娘子,你就是张雨晴么?”张雨晴心中诧异:“他们是谁,缘何知我姓名?这四人个个气宇轩昂,似乎不是强盗,为何与我为难?”当下说道:“不错,我就是张雨晴,你们是谁?”那大汉笑道:“我叫牛头,我这三位兄弟依次是马面、猪身、羊腿,哈哈,我们的名头量你也没听过。你是不是张雨晴,我们四人原本不知,可我家主人对张姑娘却是仰慕已久,想与张姑娘交个朋友。” 张雨晴疑道:“你家主人是谁?为何要与小女结交?”马面摇头道:“这我们可不能告诉你,见着我家主人你自会知晓。至于为何要与你结交,嘿嘿,我们就更不知晓了。”羊腿道:“张姑娘,我家主人敬你是江湖女侠,非要见你一面不可,你就不要推三阻四了,快跟我们走吧!”张雨晴淡淡说道:“我瞧你们四位都具一派宗匠的风范,想必你家主人更是不同凡响。既然想要与我结交,我一个江湖漂泊女子原本不该推辞,可实在抱歉,我眼下有急事,恕难从命。”牛头道:“急事,甚么急事?讲给我们听听,或许我们能帮你的忙。”张雨晴寻思道:“我苦寻铭哥哥已将月余,可一点儿踪迹也没发现。茫茫人海,凭我一人之力,何时才能寻找得见?这四人非同一般,或许他们见着铭哥哥也说不定。”念及此,张雨晴说道:“我在寻找一个人,他姓全名江铭,不知四位好汉见着与否?” 牛头马面四人闻言面面相觑,半晌方才说道:“见着了,说不得!”张雨晴疑云顿起,问道:“为何说不得,莫非……”牛头忙道:“张姑娘不要瞎猜,全大侠武功高强,正是少年得意,谁知、谁知竟和我们仇人的女儿搅到一起,唉……”羊腿道:“牛大哥,咱们答应过全大侠,这事不要对外人言及,你怎么泄漏出来了。”猪身大咧咧说道:“老四,张姑娘是主人仰慕已久的人,怎么能是外人,再说,张姑娘也不会向外泄漏。”张雨晴疑云更重,问道:“你那仇人的女儿是谁?” 牛头长叹一声道:“我那仇人的名字不说也罢,他的女儿叫阮佩儿,年方一十八岁,长得如花似玉,更兼冰雪聪明,文采武功均是上乘。半年前,我们在徐州境内遇到阮佩儿和他的仆人阿福,正要将他们侮辱一番,以便引她父亲出来,谁知,全大侠从那里经过,救了她们的性命。唉,从这以后,全大侠与阮佩儿竟是一见钟情。几天前,在真定府我们四人又遇到了他们,看到他俩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的样子,我真恨不得扑上去将阮佩儿杀了,只是碍于全大侠的面子不敢下手。唉,我们若是杀了阮佩儿,虽然报了仇,可全大侠恐怕会伤心欲绝,郁郁终生。”张雨晴听到这里,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差点儿栽倒。牛头马面四人齐声惊呼:“张姑娘,你怎么了?” 张雨晴定定神说道:“哦,没甚么。”马面疑道:“张姑娘,莫非你与全大侠有甚缘由?早知如此,牛大哥你就不该把此事告诉张姑娘,你看,这如何是好?”猪身瓮声瓮气地说道:“纸里包不住火,早点让张姑娘知道也未必是坏事。喂,张姑娘,既然全大侠有了意中人,你也就算了吧,伤心又有何用。我看,你也不必去找他了,还是跟我们去见我家主人吧!”张雨晴摇头道:“多谢四位大哥的好意,请拜上你家主人,就说我日后定会前去拜访。小女这就先行一步,告辞了!” 牛头拦住道:“且慢!我家主人让我们务必请张姑娘前去一叙,您要是不去,我们如何交差?请张姑娘好歹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哥四个这里给您作揖了!”牛头马面四人将张雨晴团团围住,作揖不止。张雨晴看了好笑,说道:“我与你家主人素昧平生,既不知他的名姓,又不知他的住处,焉能跟你们前去。如此请客之法真是可笑之极,你们快快让开,不要耽误我的路程。”猪身大声道:“张姑娘若是不答应,我们可要用强了!”马面忙道:“老三不可无礼。张姑娘是主人的贵客。咱们临行前,主人一再交待,作好作歹也要请张姑娘到庄上盘桓 几日,只是不能用强。若是得罪了张姑娘,主人必然不喜。依我说啊,嘿嘿,这里有山有水,风景不错,咱们就和张姑娘在这里纠缠几日也是好的。”羊腿笑眯眯赞道:“好主意,好主意,老二真不愧是咱们的智多星。这里山清水秀,又无人打搅,咱们陪张姑娘玩上几天,张姑娘一高兴,或许回心转意,便会跟咱们去见主人。这样既不得罪张姑娘,又不辱主人使命,真是妙哉啊妙哉!”猪身说道:“甚么庙啊寺啊,我老猪已是饥饿难忍。老四,快把吃的拿出来,让老猪填饱肚子再说。” 张雨晴心中恼火,可又发作不得。正没理会处,忽听有人吟道:“大觉已午时,顿觉腹中饥。有人送粮来,心中犹欢喜。”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远处的一块岩石上,不知何时,竟有一人在那里大觉鼾鼾。牛头马面四人均是高手,竟不知此人何时在此睡卧,心中不由暗叫惭愧。张雨晴看那人时,不是独孤行客还是何人?心中一喜,叫道:“独孤大哥,你缘何也在这里?” 独孤行客走过来淡淡说道:“哦,原来是张姑娘,你我再次相见也算有缘。咦,这四人是谁?”张雨晴脸微微一红,道:“他们是牛头、马面、猪身、羊腿四位大哥,也是刚刚相识。”独孤行客笑道:“你的大哥可真多呀,一个铭哥哥已让你伤心欲绝,哼哈!”张雨晴愕然道:“你怎地得知?”独孤行客冷笑一声道:“你一路悲悲切切,嘴里不停地叫着全江铭那厮的名字,心中所想已然暴露于外,我又焉能不知!哼,全江铭那厮既弃你而去,去和阮佩儿厮混,由此可见,他乃是薄情寡义之人,已然暴露无遗,你还为他伤心欲绝,真是可笑之极。”张雨晴急道:“独孤大哥,铭哥哥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牛大哥他们看错了人也是有得。”独孤行客冷笑道:“牛马猪羊四位好汉,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相信他们所言绝不是空穴来风。” 牛马猪羊四人听了面面相觑,齐道:“你是何人,怎们知道我们的名头?”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我乃江湖无名小卒,独孤行客是也!”牛马猪羊闻言一怔,齐声叫道:“百变无常独行客?”独孤行客冷然道:“正是小可!”牛头道:“不知独孤大侠有何赐教!”独孤行客道:“你们胁迫张姑娘意欲何往?”马面道:“此言差异。我家主人对张姑娘仰慕已久,想与她结个朋友,便派我们专程请张姑娘前往,临行前,主人再三叮嘱,决不能对张姑娘无礼。为此,我们弟兄对张姑娘只能是崇敬有加,哪敢胁迫。” 独孤行客道:“我看你们四人都有一副宗匠的气派,想必你家主人一定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告诉我,他是谁?”牛头摇头道:“独孤大侠若问其他问题,我们定会有问必答。可我家主人的名字,确实不能奉告,就算 是把我们杀了,我们也不能泄漏半字!”独孤行客冷笑道:“敢在我面前充硬汉子,哼哼,那好,我就先斩断你们的胳膊,再卸掉你们的大腿,看你们说不说!”说着,宝刀已然出鞘。张雨晴忙道:“独孤大哥,千万不可如此!”独孤行客一怔,随即淡淡说道:“也好,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放他们一马。喂,你们这就请回吧!”牛马猪羊四人凝神注目那明月宝刀,过了片刻,不由齐声长叹,唏嘘连连。四人相视一眼,说道:“张姑娘,你既然不肯前往,我们也只好回去复命。告辞了!”四人走出数步,猪身终于忍耐不住,嘟囔一声道:“这便是明月宝刀么?” 等到牛马猪羊走远,独孤行客道:“张姑娘,你刚才为甚么不让我将他们杀死?”张雨晴轻叹一声道:“独孤大哥,你煞气太重,为甚么非要将人置于死地呢?他们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独孤行客一阵冷笑,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真情冷暖,哪里有侠义之人,都是假仁假义,虚伪透顶。那些无恶不作之人固然该杀,可那些表面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该杀。哼,还有那些官府之人,哪一个不是口口声声清正爱民,可实际上,个个都是贪官、赃官,谁管百姓的死活。可以告诉你,我的心里从小就充满了孤独,冷漠和仇恨。我谁也不信,谁也不能信!” 张雨晴沉默片刻,说道:“独孤大哥,你这样想未免太偏极了。实际上,好人还是多于坏人,人世间真情冷暖还是有的,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丐帮帮主罗中道,古道热肠为国为民, 是江湖上著名的大侠。参知政事寇准寇大人,为人耿直正派,积极抵御外寇,他们受到了人们的敬仰和爱戴,这样的人难道你不佩服么?”独孤行客半晌无语,忽道:“你说得或许有一定道理。从我懂事到现在,关心我的人只有三人,也就是我的父母和我的师父。”张雨晴道:“独孤大哥,你的身世一定非常离奇,坐下来给我讲讲好么?” 独孤行客长叹一声,说道:“张姑娘,自从遇到你后,我就隐隐约约感到你是个好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要说为甚么,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天意。唉,好吧,我就把我的身世讲给你听。” 独孤行客祖籍河北真定府,家住李家村。其父独孤春,因家贫直到年近五旬方才娶妻。其母王氏年轻美貌,贤惠有礼。夫妇俩操持二亩薄田,虽然辛苦,但省吃俭用,日子倒也能过得去。翌年生下独孤行客,家中甚是欢乐。夫妇二人均不识字,也没给孩子起个大号,就叫他宝贝。独孤春常在人前夸妻美子聪,笑不拢口。不料此话传到本村李员外耳朵里,反倒惹出了祸害。 李员外单名一个树字,家境富有,喜爱拳棒,是真定府有名的一霸。他仗着钱多势大,又和官府来往密切,一向鱼肉乡里,欺压百姓。这李树闻得独孤春老来屋中藏娇,那色眼早已发红,便朝思暮想要把王氏搞到手,搂在怀里快活快活。王氏虽不识字,可三从四德的礼数却遵守的忒紧,平日足不出户。那李树倒也没有可乘之机。想要寻独孤春的过错,可独孤老汉为人厚道,人缘极好,倒也无甚过错可寻。不料,宝贝六岁那年,官府的差役下来了,每村抽丁十人去修城墙。李树乃是该乡里正,便点名让独孤春出差。那时独孤春已年过五旬,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出差,明知是李树捣鬼,却也奈何不得,只好打点行装离家服役。当天晚上,李树便派打手抢到家里,硬行床上之事。王氏宁死不从,李树一气之下竟将王氏活活掐死。 独孤春回到家里,得知这一消息,愤怒之极,便去找李树拼命。那李树精通拳棒,打手如云,竟将独孤春打伤,送到衙门,反诬他夜闯民宅持械杀人。那官府上下早被李树买通,哪容独孤老汉申诉怨情,当堂严刑毒打,发入死牢。李树买通牢头,竟将独孤春害死在狱中。 独孤夫妇一死,宝贝便成了孤儿,街坊邻居惧怕李家权势,谁也不敢接济于他。从此,宝贝只好流浪江湖,靠行乞为生。转眼过了两年,宝贝不知受了多少辛苦,多少欺凌,才勉强活了下来。他对世人的白眼习以为常,幼小心灵已经扭曲,没有快乐只有痛苦,没有爱意只有仇恨。他开始恨这个世界,恨所有的人。 八岁那年,他流浪到了塞外。一路上只见大漠黄沙,寒风呼啸,却是少有人烟。如此走了三日,却讨不得一口饭吃。偶而遇到驼队,竟无一人肯与施舍。无奈之下,宝贝只得去捡牛粪里的米粒充饥。饶是如此,却也填不饱他小小肚皮。又过了两日,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荒漠之上。及至醒转过来,已是躺在一个毡房里,一个青袍老者面带慈祥地照护着他。 他哪里晓得,这个青袍老者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当年与与欧阳天抒、笪一篁齐名,唤做魏叔通,人送绰号神龙客。魏叔通武功奇高,行事却是邪的厉害。他性格孤僻,不喜结交,在江湖上着实得罪了一些名门大侠。他对功名利禄看的极淡,历来是我行我素,对那些以侠义自称的武林人士最是看不起,骂他们是男盗女娼,假仁假意,话不投机,常常是刀剑相交。后来,他对人生心灰意冷,便在这塞外隐居下来。偶尔出来行走,不是伴作乞丐模样,便是装作乡野村夫,从不以真象示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渐渐的将他忘却了。 这一日,魏叔通发现宝贝病卧大漠,半截身子已被黄沙遮住。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将宝贝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他看宝贝骨格清奇,天资聪明,便收他为徒弟。魏叔通根据宝贝的身世,和自己对人世间的看法,给其起名为独孤行客。十五年来,独孤行客不仅得其师父的真传,而且秉承了其师的性格。 魏叔通隐居之地,乃是荒漠中的一个小小绿洲,方圆不过十里,住着十几户牧民。因这里绿柳葱葱,溪水潺潺,牧民管它唤做柳水堡。这柳水堡中没有毒蛇猛兽,却栖居着一种似鹰非鹰,似雕非雕的怪鸟,凌空飞翔,扭转自如。魏叔痛初到此地,见怪鸟如此身法,不由灵性突发,便潜心钻研。竟琢磨出一套惊世骇俗的绝妙轻功来。当然,这套轻功也毫无保留地传给了独孤行客。 这天午后,魏叔通把独孤行客叫到跟前,说道:“客儿,你的武功已经大成,明天你就收拾行李回中原去吧!”独孤行客闻言大惊,问道:“师父,不知弟子犯了甚么过错,缘何要赶走弟子?”魏叔通凄然笑道:“客儿,你我相聚算是有缘,你聪明伶俐,深得为师喜爱,我怎么舍得与你分开?唉,我已是百岁之人,大限已到,你我分手在即,这乃是天意啊!”独孤行客道:“师父,您说甚么,弟子越听越糊涂。莫不是在和弟子开玩笑吧?”魏叔通顿了一顿说道:“这是真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为师有两句话告诉你,一是绝不可做伤天害理之事。为师做事虽邪,但邪的硬气、正直,你不可毁了为师的名头。二是世上之人十之八九都是伪君子,不可轻信。客儿,这两句话你要千万记牢!”独孤行客噙泪答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铭记在心,永不敢忘。”魏叔通微笑道:“好,为师这就放心了。”顿了顿取出那把明月宝刀轻叹一声,说道:“客儿,这把千年神器是我无意中得到,可江湖上只有一人晓得此刀在我手里。唉,我自诩宝刀无敌,可终归还是不敌双阳宝剑。那人……那人到底高我一分。”独孤行客问道:“那人是谁?我去给师父报仇!”魏叔通喘息说道:“他就是风云奇侠欧阳天抒……我对他佩服有加……你、你千万不要、不要……”声音嘎然而止,眼睛微合,已然无声无息,脸上却是一片安详。 独孤行客急呼“师父,师父,”把手摸脉,早已停止跳动,方知师父已身归他世,不由放声大哭。当下自设灵堂,守灵三日,找了一块平整土地,将师父掩埋。独孤行客伫立墓前,想起与师父朝夕相处的日子,倍增苦悲,泪如雨下。如 此在坟前相伴,守灵年余,这才离开柳水堡,开始闯荡江湖。 张雨晴听了心如潮涌,她没想到独孤行客的身世竟是如此离奇悲伤,怔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独孤大哥,真想不到你的身世如此离奇曲折,怪不得你的性格如此孤僻,行事和常人大不一样。”独孤行客苦笑一声道:“张姑娘,你心地善良,除了父母和师父,就是你对我好了。可别人,不是瞧不起我,就是骂我是大奸大恶之人,哼,我真想把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杀得干干净净,方泄我心中这口鸟气!” 张雨晴听他说到“大奸大恶之人”,不由想起江湖上传说独孤行客妄杀郑天、封三寸、李筋斗、沈家英之事,心中早就疑窦丛生,想要问个明白,便道:“独孤大哥,我有一事想要问你,现下江湖传言,说你无缘无故杀了郑天、封三寸、李筋斗和沈家英,此事可否是真?”独孤行客傲然道:“不错,他们是我杀的!”张雨晴叹了口气道:“唉,我多么不愿这事是你做的呀,我心中好痛苦好痛苦啊!” 独孤行客冷然道:“张姑娘,你心里一定在骂我是大奸大恶之人,哼,我本不是甚么侠义之人,江湖上骂我,我也不在乎,多你一个有又何妨?只要我行事上对得起天,下对的起地,不负父母、恩师对我的教养之恩,管别人说甚么!”张雨晴厉声道:“对得起你的父母恩师?我看未必。封三寸虽无恶名,但杀人不少这也罢了,可那郑天老英雄乐施好善,受人敬仰,何以你将他杀死?” 独孤行客冷笑一声,拿出一册簿子,随手轻挥说道:“郑天勾结官府,欺压百姓,当然该杀,你自己看看吧!”张雨晴接过簿子一看,却是郑家的一本秘帐,随手翻去,一笔笔都是银钱来往。其中一笔之上注以“可杀”两个朱字,显然是独孤行客所写。这一笔帐是:“初九,买胡家店田八十五亩,价银六十五两。”张雨晴心道:“六十五两银子买了八十五亩田,这田买得忒也便宜,其中定有威逼强买之情。”又看下去,见另一笔帐上又写了“可杀”两个朱字,这一笔帐是:“二十七,收张县令来银三千两。”心想:“郑天好好一个侠义人物,为什么要收官府的钱财,那多半是勾结贪官污吏欺压百姓,做出那伤天害理的勾当了。” 一路翻将下去,出现“可杀”二字的不下三四十处,情知这朱笔“可杀”二字是独孤行 客查知真相所批,不由掩卷长叹,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郑天当真该杀。可那沈家英是有名的大侠,难道他也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独孤行客冷笑连连,说道:“岂止不可告人,实乃禽兽之徒。一个月前,沈家英在大同奸杀安广庆兄妹,留书嫁祸于黑虎寨盗贼,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么?”张雨晴沉吟道:“这件事死无对证,不知你是怎样探得的?” 独孤行客问道:“张姑娘,你可知沈家英用何兵器?” 张雨晴道:“听人说,沈家英用的是点穴橛。” 独孤行客冷笑道:“不错,那安广庆兄妹是雷电门的高手,与人动手之时,势必施展轻功。安广庆左手使铁牌,三十六路‘蜀道难牌法’护住前胸、后心、上盘和左方,当真铁桶一般,对方难以下手,唯一破绽是在右侧,敌人若要伤他,势必自他右腿‘风市’穴与‘伏兔’穴之间入手。在这两穴间猛攻一招,安广庆势必举牌护胸,同时以雷公挡使一招‘春雷乍动’,斜劈敌人。而敌人自然会乘机点他后背上的‘悬枢穴’。安广庆出事那天,恰巧我从那里经过,仔细查验伤口,方知是被点穴橛点中了‘悬枢穴’而死。我当即追到太原,找到沈家英盘诘。沈家英抵赖不过,便要杀我灭口。嘿嘿,这可是他咎由自取,我当即便取了他性命,为安家兄妹报仇雪恨。可世上谁知其中缘故,我却背上了大奸大恶之名。可恨,可恨!” 张雨倾听了默然无语,好半晌方才说道:“独孤大哥,小妹不知所以,差点冤枉了你。哦,我想此事迟早会真相大白的。”独孤行客冷笑道:“真相大白?哼哼,恐怕没那么简单,有几个象你这样好心的人。钱世英和黑白双英孙绍忠、孙绍林自称侠义,还要打抱不平,找我算帐,哼哼,真是糊涂透顶。我若不是看他们还有一份耿直气概,在那酒肆里面我便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张雨晴微笑道:“独孤大哥,你没有杀他们,这说明你能分清是非,心地还是善良的。你不应该自暴自弃,实际上,世上还是好人多呀!”她看独孤行客一脸不屑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在想:“好人多?那为甚么我遇到的大多是坏人,不是杀死我的父母,便是欺凌侮辱于我。”便道:“或许,或许你刚闯荡江湖,接触的人不多,恰巧遇到的又多是坏人,这不过是一种巧合罢了。老百姓们大多是善良的,这不用说了。就说武林同道吧,邪魔外道的人物终究是少数。丐帮帮主罗中道,少林寺方丈一瓢大师,还有我铭哥哥,他们都是行侠仗义的人,武林同道提起他们来无不敬仰。” 独孤行客冷笑道:“你说的这些大侠未必都是好人,或许是假仁假意也不可知。你的铭哥哥就是那个全江铭吧,哼,他对你也未必真心真意。既然他是那么爱你,为甚么不辞而别,把你抛弃呢?”张雨晴道:“你、你怎么知道他不辞而别,难道你见到他了,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独孤行客怪笑一声道:“我没有见他,当然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诶,你别着急,你们的情况我并不知晓,只不过我见你在路上叫着他的名字,神情悲切,我猜想一定如此,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唉,你对他一往情深,他未必如此对你,象他这样的人,理他作甚?” “你别说了。”张雨晴神情凄然,转过身远眺青山,缓缓说道:“铭哥哥爱我,我也爱他,此情此志终生不渝。他走的匆匆,来不及和我道别,一定是发生了甚么大事,否则他决不会不辞而别。找不到他我的心里非常痛苦,可我还是相信他,他绝不是那种、那种……”她想说“伪君子”,但心中一阵悲哀,这三个字便没有说出来。 独孤行客冷笑道:“那种甚么,那种伪君子?你不敢说这三个字,是害怕他真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张雨晴脸色苍白,神情木讷,独孤行客的话无疑击中了她的要害,她痛苦地叫道:“不要你说,不要你说,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双手掩面,泪珠滚滚,扭头向前跑去。 独孤行客见状急呼:“张姑娘,张姑娘。”张雨晴头也不回,消失在山峦之中。独孤行客 此时要追张雨晴,当然可以追上,可他追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心中一片茫然,自语道:“我这又是何苦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六、燕云剑吼1 全江铭那日不辞而别,心中实是痛苦万分。要叫他忘掉张雨晴,这是绝不可能之事。若让他违背祖训,去和仇人之女恩恩爱爱结为夫妻,他又下不了决心。一路上,他自哀自叹,思前想后,着实进退两难。一会儿寻思:“她是仇人之后,这般深仇大恨岂能因儿女私情一笔勾销。男子汉大丈夫应以祖训为重,该当如此,该当如此。”一会儿又低头叹道:“晴儿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她心地善良,聪明贤惠,对我又是情深似海,而我对她更是爱意浓浓,此生若不能娶她为妻,我必将抑郁而终。此仇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此仇也该让时间的长河冲淡了吧。而且那时我们都没出生,此仇落在她的头上,未免太不公平!” 他越想越烦恼,思绪犹如万根乱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一路上期期艾艾,不能自己。 这天到了幽州。幽州于公元九三六年被契丹占据,并改称为南京。契丹人原居于辽河上游西拉木伦河(即潢水)流域一带,长期过着畜牧、狩猎为生的游牧生活。他本是鲜卑别种,自称神农氏后裔,聚成部落,号为契丹。朱梁初年,契丹主耶律阿保机,吞并诸部,僭称帝号,是为辽太祖。阿保机死,子耶律德光嗣,助晋灭唐,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幽州也落入契丹人之手。后德光改国号辽,是为辽太宗。后德光子兀律入继,亦改名为璟,嗜酒好猎,不恤国事,又被近侍谋毙,称为穆宗。兀欲子贤继立,是为景宗。用萧守兴为尚书令,即立其女燕燕为后。燕燕色技过人,兼通韬略,既得为后,遂干预国政。景宗又夙婴风疾,诸事皆委燕燕裁决,国中只知有萧后,不知有景宗。后景宗贤殂,子隆绪嗣位。其时隆绪尚幼,由母后燕燕摄政,史称萧太后。用韩德让为政事令,兼枢密使,总摄卫兵。耶律勃古哲,总领山西诸州事,耶律休哥为南面行军都统,号令严明,威震朔漠,兵强马壮,阴图南下。契丹人占领幽州后,便在这里建立陪都,设置南院大王府,南院大王萧挞览在这里集结大军二十万,日夜操练,伺机南下。 全江铭达到幽州已近午时,寻一个客店住下,便到临街的饭庄吃饭。酒保见全江铭衣饰华丽,气宇轩昂,只道是财神爷光临,急忙上前侍候,笑道:“客官爷,您老吃点儿甚么?我们这可是南京城里有名的饭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是应有尽有。”全江铭道:“捡上好的菜来上一桌,酒吗,你看着上吧!”酒保笑道:“诶,客官爷,好菜配好酒,骏马配金鞍,敝店有陈年绍兴女儿红,就是价钱贵了点儿,不知您老要不要?”全江铭无可无不可地说道:“既然是陈年女儿红那就来一壶,不差你银子就是了。”酒保赔笑道:“嘿,客官爷,一看您就大气,不过,这女儿红是陈年之物,从不零卖,要喝就得买一坛子。嘿嘿嘿。”全江铭双眉微戚道:“哪里用得许多,我……” “陈年绍兴女儿红?哈哈,好酒好酒啊,你喝不了,那打甚么紧,我帮你喝就是了。快快取来,老叫花子的馋虫要出来了,嘻嘻嘻!”不知何时钻出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叫花子,站 在旁边嘻嘻笑道。 那酒保见老叫花子要吃全江铭的白食,便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个,嗯,客官爷您看……” 那老叫花子面颊红润,一双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却是炯炯有神,头上带一顶花冠,却是由桃花、牡丹、菊花、荷花等四季杂花合在一起,只是那诸般花卉早已枯萎,戴在头上直似一蓬烂草一般。全江铭瞧他形状古怪,心中不由一动:“罗世伯曾言,说他有一个师弟唤做夏公辅,最是喜爱游戏,只是不务正事。一年四季头上总是戴一定花冠,莫非便是他么?”当下也不询问,说道:“酒家,你还愣着甚么,这位大爷是小可的朋友,快去搬一坛子女儿红来,再上一套餐具,待会儿我重重赏你就是了。”酒保应诺迭迭,暗笑道:“这个老叫花子是吃白食的行家,在这个酒楼上我就见过他几次,不想今天他遇到个呆鸟,好笑呀好笑!” 功夫不大,酒菜犹如流水般上来。全江铭给老叫花子倒满一碗酒,说道:“这位大爷,您老随便用吧,自有晚辈付账。” “甚么,甚么?”那老叫花子双手乱摆,嚷道:“难道我老了么?你笑话我老没出息是不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哼哼,你才老了,我该叫你前辈叫你大爷才是。哎呀,这位前辈,这位老爷爷,晚辈这里叩扰了!”说着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模样滑稽之极。 全江铭顿觉愕然,继而寻思:“敢情他最爱游戏风尘,不喜别人尊他为老。既然如此,我便不与他拘于辈份了。”他生性洒脱豪爽,当下笑道:“这位大哥,刚才所言不过故意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兄弟全江铭,不知大哥姓甚名谁?” 那老叫花子听他改口叫自己大哥,又听他直称自己为“你”,顿时转怒为喜,脑袋一歪,说道:“我是谁?”全江铭笑道:“哥哥玩笑了,你是叫我猜么?”老叫花子嘻嘻笑道:“猜甚么,我是谁便是我是谁,嘻嘻……”瞧全江铭不明所以,他神情得意之极,嘻嘻笑个不停。 全江铭心中好生纳闷,寻思:“罗世伯果然所言不虚,他的这位师弟直是恁地爱开玩笑,我便直呼其名,看他怎地!”当下喝道:“你不就是罗帮主师弟夏公辅么,还要当我不知?” 老叫花子听到“罗帮主”三字脸上不由变色,双手乱摆道:“别提他,别提他,一提他我就头疼。来,喝酒,喝酒。” 这个老叫花子正是罗中道的师弟夏公辅,其武功之高已和罗中道并驾齐驱。他自来天真烂漫,说话行事没大没小,只是爱开玩笑。每当人们问及姓名,他从不直言相告,总是嘻笑连连,反问道:“我是谁?”让人云山雾罩,不知所以,他却甚是开心。久而久之,相熟之人皆唤他“我是谁”,除了师兄罗中道,那“夏公辅”三字再也无人提起。他独自游戏风尘,又喜杯中之物,故而和逍遥酒仙北牧原臭味相投,二人每逢相聚总要在酒上比试一番,一个滑稽风趣,一个怪的可以,均是无拘无束,武功高的出奇,终日浪迹江湖不管凡事,倒也逍遥快活。我是谁见全江铭洒脱豪爽,绝无老气横秋的样子,便已是三分欢喜,正要与他戏耍一番,忽听他提到罗中道,顿时兴趣大减。原来,我是谁虽是生性滑稽风趣,可最怕的就是师兄罗中道。这倒不为别的,只是罗中道一生忧国忧民,积极抵御契丹人的入侵,倍受世人敬仰,我是谁对他最为佩服。罗中道平时事务繁忙,顾不着管束我是谁,但每次见面总要训斥几句,劝他务点儿正业,不要过分贪玩儿。可夏公辅生性使然,哪里听得进去。罗中道见说之不灵,便也不再管他。我是谁由此也落的耳根清静,快活逍遥,无事也不去见罗中道,生怕受罗中道训斥,自己又不敢还嘴,倒也无趣。这天东游西逛,来到幽州。不想在这酒楼上遇到了全江铭,见这少年可爱,甚合己意,正要与他豪饮一顿,不想全江铭道出罗中道的名来,不由兴趣大减。 全江铭不明其中缘由,只是愕然,继而寻思:“他们师兄弟性格极不一样,想必罗世伯经常训斥夏公辅,夏公辅这才怕听师兄的名字。”想到此不由好笑,说道:“夏大哥,久闻你甚是海量,兄弟自不量力,今日倒要与你比试一番!” 我是谁呵呵大笑,直吹得白须根根飘动,说道:“想不到全兄弟也爱此物,来来来,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输谁赢!”话未说完,已是抢先喝了一碗。全江铭连声叫好,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当下二人你一碗我一碗,互不相让,一盏茶的工夫,那坛子女儿红早已见底。全江铭虽是酒量甚豪,可念及身在敌国,哪里敢放怀畅饮,那半坛子酒喝进肚里,却有一小半被自己运起玄天神功从涌泉穴逼出。待到一坛子酒喝完,全江铭虽只有三分酒意,头顶却是热气 笼罩,脚下水渍涟涟。 我是谁见状把嘴一噘,嚷道:“不喝了,你用内功将酒逼出,纯是骗人的把戏。” 全江铭笑道:“我将酒喝到嘴里,并未洒在地上。你不比试,便是输了。你既然输了就得认罚。嗯,罚你甚么好呢?” 我是谁一听全江铭要罚他,便把嘴一撇,用食指自刮脸皮,说道:“你赖皮,你赖皮。”说着拍手唱道:“赖皮精,赖皮鬼,赢不了,就使鬼,好害羞呀,好害羞。”唱的是首儿歌,那时小孩游戏时用来羞对方的。 全江铭思索片刻仍无罚对方之策,见他唱了首儿歌,甚是好笑,灵机一动,便道:“夏大哥,你不要怕,我罚你的方法既有趣得很,你愿不愿听?” 我是谁一听有趣,便来了兴致,身形微动,已是蹲在凳子上,口中却问道:“罚甚么?快说快说。罚我唱儿歌?我已唱了,不算不算,罚我打手心?哦,这是老把戏了,没趣没趣。到底是甚么,快说快说!”显然他一听全江铭有新鲜花样,顿时心痒难搔,早已按耐不住。 全江铭笑道:“你先承认输了,我再说与你知。” 我是谁忙道:“我输了,我输得一败涂地,全兄弟,你快说,你要罚甚么?” 全江铭素来不会玩笑,实不知罚他甚么,随口说道:“我就罚你……罚你即兴吟诗一首,以助酒兴。” 我是谁一听要罚他吟诗填词,不由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娘呀,我这一生最头痛诗呀词呀,这不是成心为难我么,不跟你玩儿了,不玩儿了!”拔脚向楼下奔去,连头也不回一下。 全江铭见他突然离去,不由一怔,急忙叫道:“夏大哥,夏大哥,你别走!”我是谁哪里肯听,眨眼间已是无影无踪。我是谁一生之中,最头痛的就是让他吟诗填词。他自幼跟随师父习武,始终专心致志,一点就透,偏生教他识字,却象杀他一般,前边学后边忘,无论如何也学不进去。全江铭不明就理,还道他有甚急事,又晓他不拘礼节,便不去追他,自己草草用过饭,便会帐下楼,要去察看幽州城地形。 幽州城方圆三十六里,共有八门:东是安东门、迎春门;南是开阳门、丹凤门;西是显西门、清晋门;北是通天门、拱辰门。两道北门所以称为通天、拱辰,意思是说臣服于此,听从来自北面的皇帝圣旨。全江铭察看半日,但见坊市、廨舍、寺观、官衙密布四城,街道宽阔,市肆繁华,竟不比东京逊色。全江铭暗道:“如此繁华重镇,竟被契丹长期占据,当作南下门户,而宋朝非但无力收回,反而时时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真是可悲可叹!” 隆冬时分,昼短夜长,待到全江铭转到城之西南,一轮红日已是厌厌西下。全江铭看到临街一座府第,甚是宏伟广大,门前有十数名契丹兵把守,门帘上方有一匾额,上书“南院大王府”,寻思道:“萧挞览原来在此居住,少不得晚间到此一探,看看契丹眼下打算。” 全江铭正要离去,忽听人声嘈杂,马蹄声响,一队人马向南院大王府驰来。只见这队人马约有三百来人,都是辽国官兵,却不打旗帜,众官兵喧哗歌号,甚是欢忭,马后缚着许多俘虏,似是打了胜仗回来一般。便向身旁一老者问道:“这些契丹兵为何如此兴高采烈,莫非打了胜仗?”那老者神色慌张地说道:“相公看来是外乡人,这是契丹兵打草谷回来了。相公快走吧,不要惹出许多麻烦。” 全江铭曾听罗中道讲述过边关军情,对辽国的所作所为也知一二。辽国朝廷对军队不供粮秣,也无赏银,官兵一应所需,都是向敌方掠夺而来,每日派出部队去向大宋、西夏、女真、高丽各邻国的百姓抢劫,名之为“打草谷”,其实与强盗无异。是以边关百姓困苦异常,每日里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那队官兵奔到近前,马背上放满了衣帛器物,牵着的俘虏也有五六百人,大都是年轻女子,也有些少年男子,穿的都是宋人装束,个个哭哭啼啼。到了南院大王府前,领头的军官翻身下马,回头喝道:“大伙儿把最美貌的少年女子,最好的金银财宝,统统拿出来,献给大王千岁。”众官兵齐声应道:“是!”将十几个少女推了出来,又有许多金银饰物之类,纷纷堆在一张毛毡上。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高声泣道:“你们抓我做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军官喝道:“住嘴,不许叫喊!”女孩哪里肯听,使劲挣扎,嘴里兀自喊道:“你们凭甚么抓我,快放我回去!”那军官狞笑道:“你要回家?好呀,我这就送你回家!”拔出刀来,一刀将那女孩的头颅砍掉,喝道:“谁再喊叫,这就是下场!”全江铭怒火中烧,竟是发作不得。 一个总管模样的汉子从王府里走了出来,对那军官说道:“看来你们的收成不错,大王正在商议军情大事,你们不要高声喧哗,把胜利品放在这回营去吧!”那军官躬身行礼道:“谢总管!”转身喝道:“返回营地!”一阵马蹄乱响,向前驰去。 全江铭看了黯然,回到客店,简单用过晚饭,待到子夜时分,便从窗跃出,穿房越脊直奔城西南。来到南院大王府,等到一队巡逻士兵走过,飞身跃上屋脊。他初进王府,如何知道南院大王萧挞览的所在?只好东游西走,专捡有灯光的地方寻去。不一时来到东跨院,只见这里戒备森严,一座二层小楼灯光赫然,窗上映着一个人影好似在说着甚么。全江铭暗道:“瞧这阵势,萧挞览必是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五短身材,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走了过来,对众兵士低声喝道:“今晚谁也不能偷懒,都把眼睛睁大点儿,若是放了奸细进来,我要你们的脑袋!”众兵士答道:“慕容大人请放心,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我们眼前飞过。”那个被称作慕容的军官阴侧侧笑道:“嘿嘿,那就好,只要不出事,回头我赏你们银子喝酒去。若是发生纰漏,就是你们大王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哼哼!” 全江铭伏在楼顶,心中冷笑,等到姓慕容的军官走进楼里,便来了一个珍珠倒卷帘,双脚勾住房檐,食指沾着唾液,将窗纸轻轻捅开一个小孔,使一个单眼吊线,向屋里望去。只见正面坐着一个人,约有三十上下,容貌清秀,身着龙衣蟒袍,面色温和,正在倾听众人说话。全江铭见状大惊,寻思道:“此人气宇不凡,身着龙衣蟒袍,莫非是辽主隆绪?” 全江铭所料不差,此人正是辽国圣宗皇帝隆绪。隆绪登基之时,年纪尚幼,诸般军国大事皆由其母萧后处理。隆绪自幼受汉族文化影响,延聘汉人儒者为师,学习汉族文化。隆绪喜读《贞观政要》,又喜吟诗填词,曾作曲百余首。又久闻大宋风景胜地犹如繁星,江南水乡美似天堂,又兼物产富饶,更非契丹所比,对此早已垂涎欲滴,恨不得把个大宋花花世界据为己有。待到成年以后,便亲自料理军国大事,把个精力放在南侵之上,几次派兵南下,虽掠夺财物甚多,却也未能侵吞一城一池,不由懊恼万分。这次悄悄来到幽州,便是与萧挞览商议攻打宋朝之事。 那姓慕容的军官走进屋内,对坐在隆绪右侧的一个身着官服,年约四旬的大汉说道:“我已察看一遍,并无情况。请王爷放心,有我等在此,就算南朝派人行刺,也不过是自投罗网!”全江铭心道:“哦,原来这位雄壮大汉便是南院大王萧挞览,怪不得威风凛凛,不似常人。” 萧挞览笑道:“并非本王谨慎,只是圣上在此,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若是让南朝奸细探得我们的计划,将对我们的军事行动极为不利。哦,当然,有嵬名浪遇大师、慕容飞先生、金公阳先生,和幽云刚、幽云凤贤昆仲诸位高人在此,南朝奸细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老虎头上搔痒,嗯,哈哈哈哈!” 隆绪在辽史上也 算得上贤明皇帝,他雄才伟略,豁达大度。为扩充力量,他采纳大臣建议,在京都上京设立礼贤堂,广开门路,招纳四方高人。近几年,礼贤堂招纳四海五岳人士达数百人之多,其中五位好汉最为了得。一个是在长白山修炼多年的无极仙翁嵬名浪遇。此人在长白山修行多年,武功端的深不可测,本不愿沾惹人间俗事,怎奈圣宗久闻其名,三顾茅庐,亲自延请,只好出山,受聘为契丹国师。第二条好汉来自西域,名叫慕容飞。第三条好汉来自小凉山,是个彝人,取了个汉人名字叫作金公阳。金公阳在小凉山以打猎为生,练就了一身蹬萍渡水穿山越岭的好本领。第四第五条好汉是一对亲兄弟,都是契丹人,老大幽云罡,身材高大,力大无比,是个憨直的汉子,老二幽云凤,却生的身材矮小,犹如病夫,手中一把金胎弓,百步穿杨,是契丹第一神射手。圣宗得此五人犹得至宝,待为上宾。 慕容飞等人听得萧挞览夸赞之言,均是哈哈大笑,脸上甚是得意。唯有嵬名浪遇听而不闻,双目似开似闭,好似入定一般。 圣宗微笑道:“萧爱卿建议,明春四月大举进兵讨伐南朝,不知诸位高人有何见解?” 幽云罡把眼一翻,大咧咧说道:“这有甚么好商量的,大军一到,杀他个人仰马翻也就是了!”慕容飞阴侧侧笑道:“好好好,幽老大是真英雄真好汉。实际上不用发兵,就是幽老大一人便可杀他个人仰马翻,到那时,天下第一高手名头就非幽兄莫属,嘿嘿嘿,哈哈哈!” 幽云罡乃是粗人,对慕容飞这番明捧实损尖酸刻薄之语却是听不出来,认为对方是在赞扬自己的武功,不由咧嘴大笑。幽云凤听其话中带刺,对己兄甚是不敬,心中恼怒,瞪了慕容飞一眼,双唇阖动却没声音。 慕容飞看在眼里,知其心意,便激道:“我只夸老大,就忘了老二,老二的本领却也十分高强,若是你俩打斗一场,不知谁的胜面更大一些,哈哈!” 幽云凤生性口吃,听慕容飞一再出言讥刺,恼道:“嘿嘿,听、听、听你、你的口、口气,好似不、不把我们兄弟放、放在眼、眼里,等、等此事一、一了,我、我、我到要、要和你较量一、一下。”慕容飞哈哈笑道:“小弟随时奉陪!” 萧挞览说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嵬名国师,不知你有何高见?” 嵬名浪遇双目微张缓缓说道:“以老翁之见,这征战之事鲁莽不得。久闻中原豪杰人才济济,若是他们相助南朝,倒是件棘手之事。”金公阳冷笑道:“国师号称无极仙翁,自是神机妙算无人能及,不过尚未出兵,便大长别人的志气,莫非兵书上便是这般记载?哼,中原豪杰武功虽强,咱们也未必就弱于他们。皇上尽管发兵攻城,咱们兵对兵将对将,大干一场,中原固有英雄,大辽也有豪杰!” 圣宗道:“话虽不错,但孙子曰:‘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进兵之前,务必精心策划,方能成竹在胸。” 嵬名浪遇道:“皇上之见,英明之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目下南朝朝野稳定,并无可乘之机,况且我们对敌之军情并不甚了解,若是全力进攻恐难取胜,还望皇上三思。”圣宗道:“照国师之意,明春不易发兵伐宋?”嵬名浪遇道:“非也,明年四月春暖花开,正是用兵的大好季节,我们可以派出一支精锐之师,向高阳关、雄州一代进击。此战只是挫敌锐气,并非大举南下。至于何时大举南下,那要看南朝有何变化。萧大王在这里整军备武,皇上可派遣高手潜入宋地,刺探敌情,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发兵南进,直捣开封!”圣宗听了拍手称好,说道:“国师神机妙算,正中朕的下怀,萧爱卿,你意下如何?”萧挞览赞道:“妙哉妙哉,我完全同意。”圣宗笑道:“好,下一步用兵之计就这么办吧。有诸位高人相助,何愁南朝不灭。各位辛苦一夜,恐怕腹中已饥,快上酒菜,朕要和各位痛饮一番!” 全江铭伏在房上,听了个真真切切,看到事情已了,便欲撤身离去,不料左脚移动,碰到了瓦上的一个小石子,那石子滚到地上,发出一声清响,别人倒也罢了,嵬名浪遇何等人物,一挥手喝道:“有刺客!”纵身从窗里跃出,翻上房顶。此时全江名已奔出十丈开外,看见嵬名浪遇追来,不由好胜之心升起,寻思:“你号称契丹国师,我倒要和你斗上一斗,看是你契丹武士厉害,还是我中原侠客英雄?”念及此,不由放慢身法。嵬名浪遇的眼光何等厉害,看到全江铭身形放慢,知其要和自己一比高低,不由暗自冷笑,便加快脚力向全江铭追去。全江铭看他追近,便又急速向前奔去,待到城墙跟前,纵身越过,犹如一道轻烟,守城军士尚未看清,全江铭已是越墙而过。二人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七八丈光景,嵬铭浪遇要想再近一步也是万难,不由暗叹对方轻功高明。 全江铭看看离城已远,笑道:“叵那番狗,你既是契丹第一好汉,缘何脚力如此不济?”嵬名浪遇道:“你徒逞脚力之能,算甚本事,不敢和老翁放对,也算不上好汉,不过是抱头鼠窜之辈。”二人你问我答,脚步却不放慢,心中均赞对方了得。全江铭听对方话中带刺,心中冷笑连连,倏地停住脚步,朗声道:“你就是契丹护国大师人称无极仙翁的嵬名浪遇?” 嵬名浪遇听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号,便知此人在屋外偷听多时,暗道:“此人必是南朝派来的武林高手,前来刺探我们的军情大事,决不容其生还。”继而看到对方乃是二十上下的少年,不由纳罕:“此人如此年轻,怎地轻功如此了得,若不是他有意会我,凭老翁四十余年的功力也未必能追得上他。”念及此,哪里还有什么小觑之心,便道:“你是何人,夜半潜入王府意欲何为?难道你是南朝天子派来的刺客?” 全江名冷笑道:“赵恒算甚么东西,他也不配指派小可。哼,明人不做暗事,小可全江铭,到南院大王府不过是兴致所至,看看你们又打甚么害人的主意。哼哈,南院大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全某就不能去看一看,真是岂有此理!” 嵬名浪遇听他骂真宗“是甚么东西”,不由愕然,继而听他自称全江铭,方才恍然大悟。要知全江铭在中原武林的名头已是极为响亮,嵬名浪遇乃是契丹国师,对中原武林的动态岂能不知?他不仅知道全江铭降服阴山四怪,两掌迫退施飞龙,仗剑惊走西漠沙诸般武林逸事,就连全江铭是全师雄的后人,组织益州兵变,进皇宫刺杀真宗等事也是了如指掌。实际上,在此之前,他们便把收买全江铭列入了重要计划。嵬名浪遇笑道:“原来是全少侠,刚才老翁出言多有得罪,还请全少侠见谅。” 这时,慕容飞等人也已赶到,见嵬名浪遇似乎在和敌人套甚么交情,并无擒拿之意,不由个个冷笑。嵬名浪遇见状笑道:“各位不必惊诧,这位英雄便是我曾向你们提及的全江铭全少侠。”说着又把慕容飞等人向全江铭作了介绍,接着道:“全少侠既与南朝有着血海深仇,但凭你一人之力恐难如愿。何不投到我主麾下,凭借我契丹强盛兵力,帮你报仇岂不是易如反掌?我主雄才伟略,思贤若渴,焉是宋庭昏君可比。再者说,我主对全少侠渴盼已久,你若投效过来,必受重用,不知全少侠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极为动听。全江铭听了冷笑连连,铿锵说道:“我乃大汉之人,焉能与番邦贼子为伍。我的世仇能报则报,不能报则罢,决不会借助番邦之手,当那万人唾骂的汉奸贼子!” 嵬名浪遇甚是尴尬,却不发怒,傲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老翁可要得罪了!”左手虚指,右手倏然拍出。全江铭知道对方内力深厚,也不与他对掌,施展“飞雪凝霜”身法,滴溜一转闪了开去,左手如戟径点对方后心 灵台穴。嵬名浪遇咦了一声,只道对方轻功高明,没想到变招如此迅速。身形微纵闪了开去,正要变招攻击,只听金公阳桀桀怪笑道:“嵬名老怪是第一国师,武功当真高明得很啊,佩服,佩服!” 嵬名浪遇与慕容飞四人相处不久,见金公阳双眸炯然生光,慕容飞脸上隐隐透着一股青气,知道这两人内功深湛。幽云凤沉默寡言,事事不出风头,此人越是显得无能,只怕越是厉害,倒也不可小觑了。那巨汉幽云罡看来只有蛮力,却是不必挂怀。当下还了全江铭一招,说道:“老翁受封国师,是皇上的恩典,老翁本是愧不敢当。” 慕容飞讥笑道:“你连个毛头小子都拿不住,还敢当甚么国师,早该避位让贤啦!”说着眼睛向金公阳斜望,嘴角边微微冷笑。 原来这五人并非一天投到辽国,以前并不相识,彼此的武功互不知道底细,但嵬名浪遇却被封为国师,其他四人好大不服,一有机会总要讥讽几句。嵬名浪遇对此焉能看不出来,但他城府极深,自是不与他们一般计较,心里早已盘算,只有让他们吃些苦头,方显自己的 的手段。他与全江铭徒虽然只过了一招,但他武学渊博,已知道对方的功力不如自己深厚,但招数之妙却又在自己之上,实是自己的劲敌。又见慕容飞几人出言讥讽,心中一动:“何不让全江铭试试他们的武功深浅,若是他们不敌,也自会消耗全江铭的体力,然后我再出手将其擒下,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当下霍地跳出圈外,对慕容飞等人微微笑道:“老翁虽为国师,心中实是不安,若是哪位将这厮擒获,老翁甘愿让位!” 幽云罡刚要说话,却被幽云凤拽了下衣襟,便不敢作声。原来幽云罡虽然身为兄长,却是极听其弟的话。慕容飞用眼斜视金公阳,然而金公阳似是尚未拿定主意。全江铭见状,已明其意,不由好笑,喝道:“你们若是不敢上来,全某便要告辞了!” 金公阳见全江铭作势欲走,又见嵬名浪遇面带微笑实是讥讽,顿时大怒,抢出一步喝道:“站住,我来领教你的功夫!”说着仓啷啷掣出兵刃,只见他左手握一根长约三尺的短枪,金光闪闪,似是纯金打造,右手执的却是一柄背厚刃薄的鬼头刀,银光耀眼,似是纯银造就,只是刀刃上微现绿光,好似喂有剧毒。两件兵器截然相反,一件极为轻灵,一件却至刚至重。只听嗡嗡一响,声音清越,良久不绝,却是金公阳将金枪银刀相撞。全江铭见他兵器怪异,知道遇见劲敌,便也拔剑在手。金公阳喝道:“看枪!”金枪颤动,当胸便刺,可是枪尖并非直进,而是在对方身前乱转圈子。全江铭摸不清对方路数,不知这金枪要刺向何方,身形微纵向后退去。 金公阳见他退却,仍不变招,金枪划成的圈子越来越大,竟是直指胸前,似是将对方的要害全都笼罩在金枪之内。嵬名浪遇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划圈攻敌之术,见金公阳使出这般怪异招数,心里暗赞了一个“好”字。 全江铭见他逼的甚急,而右手的银刀始终未用,知他蓄势待发,若是他银刀再动,恐怕自己要处于被动。当下一声长啸,长剑硬是插进对方金枪圈内,用力绞去,只听当啷啷一阵巨响,枪剑已是相撞了三十几下。金公阳骤觉左臂一阵酸麻,金枪大有脱手之势,不由大骇,万万没想到,敌人虽然年轻,内力却是如此之大。金枪急忙回撤,银刀劈头斫去。全江铭长剑一挥,抵住对方的银刀,顺势向下削去。金公阳急忙横刀阻挡,没想到全江铭这一招乃是虚招,长剑一划,竟向敌人头颅削去。金公阳见势不妙,金枪向上一撩,倒地急滚,当的一声,虽然挡住了对方的长剑,却也震的左臂酸疼,心中暗暗惊骇:“这厮当真了得,我若不是见机的快,恐怕这条命就交到他手里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六、燕云剑吼2 金公阳幼年得遇异人,习得这左枪右刀的绝技,生平久遇大敌,但只要使出绝技,无往不胜。谁想今日遇到了克星。他暗忖,如此缠斗下去,恐怕负多胜少,势必脸面无光,让嵬名浪遇耻笑。心念及此,不由杀心大起。金公阳除了左枪右刀的绝技外,还惯使毒镖。他看到自己仅靠枪刀绝技没有胜算,便想使用毒镖暗算全江铭。 激战之中,全江铭心里也是急速斗转,寻思道:“强敌环伺,必须速战速决。这厮武功怪异,若要胜他总要在百招以外。现在敌人互斗心计,尚无联手之意,若是萧挞览带兵赶来,势必命他们齐上围攻,那时自己纵要逃走也是不能。看来若要速胜,必须与他兵器相撞,用内力将其震伤。”想到这,左手向对方右侧拍去,长剑却向左侧直击。金公阳本欲侧身避过,然而全江铭左掌拍出已罩住了他的退路,令他绝无闪避躲让之处。金公阳百般无奈,只得举起银刀,一招“只手擎天”,硬接了对方的招数。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刀剑相交,只爆得火花四溅,金公阳右臂一阵酸痛。全江铭不容他缓气,第二剑跟着又上,招法与第一剑一模一样。金公阳武学造诣既高,临战经验又丰,但竟无法破解对方这笨拙钝重的招数,除了硬架硬挡之外,别无他策。刀剑再度相交,金公阳右臂酸痛更甚,不由大急,心想只要如此这般再硬接几剑,右臂上的筋络将被震断。思念未定,全江铭第三剑已是砍了过来,这一剑较前两剑更为拙重,待到对方举刀上撩时,左掌急速拍向金公阳的右胸,这一掌全江铭用了八成力道,若是拍实,金公阳当场就得毙命。就在这时,全江铭忽听脑后传来兵刃劈风之声,便知有人偷袭,若不及时闪避,纵然将金公阳毙于掌下,自己恐怕也难逃一劫。当下顾不得细想,左手急速回撤,长剑与银刀一触便退,身形一晃,向左方闪出,勘勘避开了偷袭的兵刃。 嵬名浪遇知道对方武功高强,似乎不在自己之下,金公阳诸人均不是全江铭的对手。他本不想让金公阳出手,但金公阳等人对自己出言不逊,这才心生一计,让他们与全江铭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金公阳纵然不敌,也可支持百招以外,那样势必消耗全江铭的气力,自己出手时他也就成了强弩之末。但形势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金公阳竟然支持不了五十招,便要落败。他本想替下金公阳,又怕金公阳不知好歹,认为自己瞧不起他,反而不美。直到全江铭施展杀招,金公阳再也无法躲避之时,嵬名浪遇这才放出自己的独门兵器,向全江铭脑后击去。虽然金公阳逃了一命,但他的右手也给震的鲜血直流,银刀兀自拿捏不住,当啷掉在地上。幽云罡见状惊呼:“哎哟,这厮如此厉害,竟把金公阳打伤了,慕容飞、老二,咱们帮着嵬名老鬼把这厮拿下算了!”说着挥动熟铜棍作势欲上。 慕容飞拦道:“金公阳都败在人家手下,你幽老大上去也是白给,难道你比金公阳还厉害不成?徒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嘿嘿!”幽云罡大怒,叫道:“慕容小子,你敢小看我幽老大,来来来,咱们先比划比划!”慕容飞微微笑道:“我能不能胜得了姓全的那厮这不重要,但要打败你却不是一件难事。不过你忒也的不晓事,现在是甚么时候,你竟向自己人挑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待这里的事了结,慕容大爷再教训你就是了。另外,嵬铭国师何等身手,对付一个毛头小子自是手到擒来,我等上前助战,岂不折了国师的名头,哈哈哈!” 嵬铭浪遇听了慕容飞的话,心里不由冷笑,并不搭腔,当啷啷从怀里取出一个乾坤圈。这乾坤圈径长一尺,共有两个,乃是用千年玄铁分别加黄金和白银铸成。适才全江铭听到脑后兵刃之声,劲力之大,知是嵬名浪遇所发,但不知是何样兵器,及止看到嵬名浪遇拿出另一个乾坤圈,这才知道对方的兵刃竟是如此怪异。 嵬名浪遇指着全江铭道:“哼,你这厮不知好歹,敢伤我辈同仁,真是胆大妄为,今日老翁倒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出手吧!”嵬名浪遇的乾坤圈专擅锁拿对方的兵刃,不论刀枪剑戟,矛锤鞭棍,遇到乾坤圈全是缚手缚脚,常人挥动兵器一招过去,手中便没了兵器。若不是他见全江铭武功了得,决不会使用乾坤圈。他一生之中,极少有人接得住十招,能迫他动用乾坤圈的也仅有几人,象全江铭这样的年轻高手,却是他第一次遇到。 全江铭已知此人武功极高,见他使用乾坤圈这种怪异兵器,更是万分小心,长剑一抖,抢先进招。眼见剑尖抖动,划出万道银光,料来变化必多,嵬名浪遇竟不躲闪,反用左手去抓长剑,这一抓之中暗藏着上下左右中五个方位,不论长剑指到哪里,都是逃不脱他的掌握。不料长剑急转,竟是脱出掌力控制,向他手背上的中渚穴刺去。嵬名浪遇变招奇速,手掌翻转,又向长剑抓去。全江铭手腕抖动,长剑翻转过来,自上而下,削他手背上的合谷穴。嵬名浪遇手掌再翻,这次却是伸出食中二指去夹长剑。全江铭看得明白,长剑抖动,又去刺他臂湾里的曲泽穴。 这几下变化,当真只在反掌之间,嵬名浪遇手掌翻了两次,全江名手腕抖了三下,却已 交换了五招。 嵬名浪遇左臂微偏,让开长剑,乾坤圈直递出去。全江铭只听得当啷一阵急响,眼前金光闪动,敌人的乾坤圈已攻到面前尺许之处。这一下真是变生不测,别说抵挡,闪避也已不 及,危机之中,长剑抖动竟向嵬名浪遇前额刺去。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嵬名浪遇不愿拼命,侧头避过,只这么一躲,手上的乾坤圈送出略缓,全江铭已将乾坤圈的招数解开。这虽是瞬间之事,但双方已是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转了一圈,不由都暗叫一声惭愧,佩服对方了得。 全江铭腰身微摆,长剑疾刺,使出一招“曲院风荷”,这一招去势固然凌厉,亦且风姿绰约,剑锋飘逸。这招“曲院风荷”,实是欧阳天抒幻想杜鹃曲院观赏荷花时的风姿构想的。这一招施展起来,虽然凌厉无比,实则并无杀意。嵬名浪遇哪里见过此招,看到此招攻势凌厉,便稳步后退,以避剑锋。不料此招一发竟是九种变化,长剑自左至右摆动,模拟荷花风中摆动的光景。剑尖晃动恰如荷花乱颤,只晃得嵬名浪遇眼花缭乱,浑不知对方长剑将从何处攻来,只得跃后再避。 如此斗了四五十招,嵬名浪遇见全江铭的剑招越来越奇,厉害杀招层出不穷,不由越斗越惊,暗忖:“天下之大,果然能人辈出,似这等匪夷所思的剑法,我在长白山中怎能梦想得到?今晚若不施展绝技,倒要他人耻笑。”念及此,乾坤圈晃的当啷啷直响,双臂大开大阖,急速向对方猛攻。全江铭挥剑格挡,剑圈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嵬名浪遇连进三招,内力贯注,全江铭架得手臂隐隐生疼。嵬名浪遇得理不让人,第四招又是当头猛砸下来,这正是全江铭刚才对付金公阳的手法。金圈未到,已是夹着一股疾风,声势极是惊人。 全江铭奋力将金圈弹开,长剑直刺,攻敌下盘,左掌拍出,斫其右腿。嵬名浪遇飞脚向全江铭手腕踢去,金圈斜打,击向长剑。全江铭撤掌缩剑,正欲变招,不料奇峰突起,嵬名浪遇右手一松,金圈向全江铭头顶飞落,双掌齐发,向全江铭胸口按去。全江铭施展“飞雪凝霜”,绕到敌人背后,长剑直刺嵬名浪遇的后心,这招叫作“柳浪闻莺”,正是天竺剑法中的第五个招式。嵬名浪遇咦了一声,乘金圈尚未落地,右脚在金圈上一点,那金圈激飞起来,当啷啷声响,又向全江铭头上砸去。全江铭长剑横拍,金圈方向反转,竟向嵬名浪遇飞去。 嵬名浪遇胆敢兵刃脱手,飞圈击敌,原是料到敌人无力接圈,若是对方以兵刃砸碰飞圈,就凭自己无以伦比的内力,纵是沉重的钢鞭大刀,撞上了金圈也均非脱手不可。哪料到 全江名的功力大大超出自己的估计,拨动金圈径向自己砸来。盛怒之下,伸手接住金圈,暗运内力,又将金圈飞出,左手一挥,银圈激射出去。原来,他这独门兵刃叫做子母乾坤圈,母圈系玄铁加黄金打造,舞动起来金光四射,子圈系加白银打造,舞动起来却是银光闪闪。只见这两只乾坤圈,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急速旋转,犹如两道亮光向前射去。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金蛇狂舞”,是嵬名浪遇的绝命杀招,不遇顶尖高手绝不使用。 全江铭见敌人施展如此绝技,不由雄心陡起,长剑斜引,又将双圈改变方向,向回急飞。只见乾坤子母圈在全江铭与嵬名浪遇之间飞来飞去,一道金光,一道白光,令人眼花缭乱。慕容飞诸人静观二人厮打,不由心里叫好,这才知道嵬名浪遇并非浪得虚名,武学果然高己甚多。 金公阳此时已稳住了心神,静观场中打斗,恨不得让嵬名浪遇顷刻间生擒敌人,自己也好报仇雪恨。可眼见二人对攻了三百招余招,兀自不分胜负,不由暗暗着急,便寻思着用毒镖偷袭全江铭。但见两人走马灯似的旋转打斗,便不敢轻易发镖,唯恐伤了自己人。及至看到二人站定身子各凭内力推圈攻敌,不由大喜,知道机会来了,左手一扬,毒镖向全江铭后背灵台穴打去。激战之中,全江铭忽听背后传来破风之声,便知有人暗算,急忙向右躲避,就在此时,双圈又已飞来,待将双圈击飞,左肩已被毒镖打中,顿觉一阵麻痒,犹如蚊子叮了一口,就知暗器带毒,心中惊骇,不敢恋战,托地跳出圈子,向西疾奔而去。 金公阳喝道:“姓全的,你中了大爷的毒镖,跑到哪里也是一死!”嵬名浪遇把手一挥,喝道:“都给我追!”此时,全江铭已跃到十余丈开外,渐渐把敌人甩在身后。嵬名浪遇知他被毒镖打中,料想支持不了多久,于是穷追不舍。 此时已经破晓,东方渐白。全江铭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西山之中。眼见追兵已远,且整条左臂已是麻疼难忍,知道耽搁不得,便取出一枚丹药纳入口中,暂缓毒性发作,脚下兀自不停,待越过两个山头,见有一个山洞,洞口杂草丛生,又有灌木遮挡,若不细看很难发现,便奔了进去。洞口只有人高,里面却很宽敞,纵深约十余丈。当下不及细想,盘膝坐好,运起神功要把毒素驱除体外。 嵬名浪遇诸人追至西山,搜寻多时,兀自不见全江铭的影踪。此时,日头已上三杆,周围景色看得分明。嵬名浪遇带领众人蹬上一个山头,极目眺望,视野之内竟无一个人影,大家不由沮丧万分。 金公阳说道:“我看不用找了,就是找着也是一具死尸,何必徒劳无功?”此言正中嵬名浪遇下怀。实际上他现在是进退两难,折腾半夜,自己竟连一个毛头小子也没拿着,岂不让人耻笑?纵然皇上不会责怪,自己脸上也是无光。虽说对方中了毒镖,但那也是金公阳的功劳。他还深知,全江铭功力深厚,足以驱毒疗伤,若不乘此机会将他擒拿,日后恐再难如愿。要是让他死里逃生,万一将南侵军机传给南朝,后果不堪设想。若要搜寻全江铭,诺大的西山哪里寻找,岂不是大海捞针?思前想后,踌躇难决,欲要返回南京再作图谋,可此话万难开口。恰巧金公阳说了出来,正欲首肯,不料慕容飞看出了他的心思,嘿嘿冷笑道:“金老弟,那厮功力深厚,你那毒镖未必能要了他的性命。要是他活着回去,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这一点嵬名国师恐怕最为清楚。另外,嵬铭国师何等人物,竟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没擒住,岂不愧对国师的名头?就凭这一点,嵬名国师也不会就此罢手,嘿嘿嘿!” 金公阳刚要争辩,嵬名浪遇把手一挥说道:“不要争了,他既然中了毒镖,就不会跑得太远,咱们分头寻找,不信他能跑到天上去。”说完,大袖飘飘向西行去。 慕容飞看幽家兄地欲往北行,便道:“幽老大,咱们往南去搜,让他俩去北边搜寻。”幽云罡无甚主见,见幽云凤没有反对,便跟慕容飞向南奔去。 二人翻过两个山头,跨过一道山梁,仍是未见一人,幽云罡顿觉丧气。此时早已过了早饭时间,他感到又饥又渴,肚中已是咕咕地响了起来,便道:“慕容飞,我走不动了,咱们是不是找些东西吃。”慕容飞笑道:“老大,你力可降牛,怎地如此不济,这可与你的大力士之名太不相称了,还是乖乖地走吧,抓住姓全的那厮,皇上会重重地赏赐于你,那时美酒大肉吃个痛快,岂不快活!”幽云罡把嘴一咧,说道:“慕容老小子,我不是傻瓜,老大肚子饿的咕咕乱响,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俺也不走了。”身子一仰,竟躺在一块儿大石头上。 慕容飞知他性如犟牛,若要他和自己继续搜索,也只好给他找点儿吃的。可这大山之中,除了石头、秃树、残雪,哪里寻找野果食物?他正暗自寻思,忽听野鸡鸣叫,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只野鸡正徜徉漫步,引颈啼鸣,灵机一动,说道:“老大,你看那有只野鸡,把它擒来岂不是上好的美餐?” 幽云罡一听捉野鸡,立刻精神大振,骨碌爬了起来,咧开大嘴笑道:“慕容飞,真有你的,要不是眼前这只野鸡,咱老大岂不要活活饿死在这里,嘿嘿嘿嘿!”放开长腿,手持熟铜棍径直向野鸡追去。 那野鸡受到惊吓,连飞带跑向前窜去。幽云罡撩开长腿,疾如奔马,眨眼间追到一个山坳。那野鸡眼看无路可逃,忽啦啦钻进山脚下的灌木从中。幽云罡大喜,招呼慕容飞道:“慕 容飞,快来,快来,野鸡钻进灌木里了。哼,我看你往哪跑……咦,这有个山洞,快来呀,野鸡钻到山洞里了。” 慕容飞无心帮他捉鸡,边走边察看周围的形势,及至听到幽云罡大叫“这有个山洞”, 精神不由一振,急忙飞身纵来。只见幽云罡已使出蛮力将灌木拔去,赫然露出洞口,举步就要闯进洞去。慕容飞心中窃喜,暗道:“这厮终归是个呆鸟,若是全江铭那厮躲在里边,让他大吃其亏也是好的!”谁知幽云罡虽憨,却并不傻,忽地退回来嘿嘿笑道:“若是那厮躲在里面,老大岂不吃亏?” 慕容飞暗骂一声:“这个呆鸟竟不十分傻。”瞩目向洞里望去,洞口尚且明亮,往里却黑黝黝的,看不甚清。此时虽已日近正午,可此洞恰处在背阴之地,阳光照不进来。幽云罡大喝一声,道:“全江铭,你这鬼儿子,别当缩头乌龟,老子看见你了,快点出来!”他性格憨直,却也知使诈,声音传进山洞,震的嗡嗡直响,却无动静。慕容飞捡起一块石头,运内力捏成碎块,向洞内打去,只听碎石撞击石壁发出当当声响,却无人声。纵无反映,也不能死守洞口,必须进洞一探方可清楚。慕容飞虽然身负奇功,但为人狡诈阴险,焉肯冒此危险。看到幽云刚在洞口探头探脑,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暗道:“须要想个法子,赚此呆鹅进洞一看方才是好。”想到此处,故意长叹一声道:“唉,要是嵬名国师在此,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惜你我武功不济,纵有怀疑也是束手无策,唉……” 幽云罡平日最看不上嵬名浪遇倚老卖老的样子,时常出言相讥,也不称他国师,张口就是“嵬名老鬼”,毫无尊敬之意。若是商讨事务,纵然同意也要反对,恶言恶语大加顶撞,只盼对方发怒,便要抡枪动棍大打一场。可嵬名浪遇何等人物,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知他是个浑人,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反倒使幽云罡怒气倒流,无处发泄。此时听到慕容飞夸赞嵬名浪遇,无名火上涌,叫道:“气杀我也,气杀我也!那嵬名老鬼算甚么东西,连一个毛头下子也打不过,还称作甚么第一护国大师,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要我说他不过是狗屁国师,驴屁国师,马屁国师。哼,就算他在这里,他也不敢闯进洞内,你竟然对这老鬼大吹法螺,气 死我也!” 慕容飞看他已经入彀,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仍是唉声叹气,说道:“是呀,那老鬼就是我也看不上他。说真的,我最佩服,最赞成的就是你幽老大了,就连皇上也夸你胆量过人,武艺高强,实乃大辽第一猛士。哦,老大,你看这山洞,咱们是搜还是不搜?” 幽云罡听了奉承,不由飘飘然然起来,好似自己真是辽国第一猛士,当下把眼一瞪,挺起肚皮,大咧咧说道:“慕容飞,你别害怕,你在洞口守着,我进去瞧瞧,那小子不在里面便罢,若是躲在里面,我就把他脑揪出来,咱们一起领赏去,哈哈哈!”手持熟铜棍大踏步闯进洞里。慕容飞也不阻拦,由他进去,自己守在洞外。 时间不大,就听幽云罡在里面喊道:“老慕容,快进来,这厮果然躲在里面。”慕容飞大喜,正要迈步进洞,忽听背后暗器呼啸,忙向旁边跃开。那暗器打在山石上,火花四溅,力道极强。慕容飞急忙转身观瞧,只见一位白衣少女衣袖飘飘,疾速奔来。 幽运罡闻声急忙钻出洞来,只见慕容飞已和一个白衣少女斗在一起,心中甚是诧异。慕容飞忙道:“幽老大,这小娘子是全江铭的伴挡,咱们先联手把他收拾了再说!” 这白衣少女正是玉面罗刹林文君。那日和全江铭别后,林文君却遇到了李兴周。二人相识两年有余,都是江湖儿女,言语间甚是情投意合。李兴周便邀她到金陵小住几日,林文君对李兴周印象极佳,芳心已动,加之左右无事,便欣然从行。在金陵数日,听得李兴周讲述抱负,爱慕之心油然而生。李兴周自从与林文君相识后,便一见钟情,朝暮不忘。这次邀得林文君来到家中,陪她遍游金陵诸景,畅谈自己终生抱负,几次想一表情愫,又恐遭到林文君拒绝,满腔爱意在大脑中转了几百遍几千遍,始终未敢吐口。林文君暗想:“李大哥对我有意,可他不表白,我怎好唐突直言,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姻缘之事,乃是天意,随其发展吧。”二人虽然没有挑明此事,但已是心心相印,交谈之时,眉梢眼角无不充满爱意。 这一日,梁渊乘林文君未在跟前,对李兴周说道:“公子,祖宗遗训你是否忘记了?”李兴周道:“祖宗遗训我焉能忘记!”梁渊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如此儿女情长,每日只是相伴林姑娘左右,而不去联络四方豪杰?”此话犹如醍醐灌顶,李兴周以手加额道:“多谢梁大哥提醒,明日我们便再去天龙帮,与施帮主共商大计。”梁渊赞道:“这才不辜负老主人的期望。哦——那林姑娘怎么办?”李兴周沉吟片刻道:“让她和我们一起去。”梁渊摇头道:“公子,林姑娘与天龙帮有杀父之仇,她如何愿意与天龙帮来往?以属下之见,我们与天龙帮的关系暂时还应对她保密。至于如何化解她与天龙帮的梁子,一是要等待时机,二是要看公子和她的情感到底深到何等程度。”李兴周思索了一会儿,仰头说道:“好,就按你的意见办!” 翌日晨,李兴周和林文君在花园散步,李兴周忽道:“文君,哥哥要远行一趟,你在家中等我,多则两月,少则一月,我便归来。”林文君笑道:“大哥,你要去哪里?我在你这住了几日,也想出去走走,我陪你去好么?”李兴周笑道:“那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我这次出去要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去不太方便,还是在这等我好啦!”林文君说道:“既然不方便,我也就不跟你去了。不过,我也想出去会几个朋友,吃过早饭,我就告辞。”李兴周急道:“你生我的气啦?”林文君说道:“你想到哪去了,实际上,这几个朋友我早该去看了,只不过和你在一起,我竟然忘记了时间。”李兴周说道:“那好,不过,你拜访完朋友后,可要还来金陵啊!”林文君嫣然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办完事后便会回来。” 林文君离开金陵,便一路向北行来。实际上,她并没有甚么事情要办,只不过她行走江湖惯了,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便感到憋闷,有李兴周陪伴,倒还没甚么,可李兴周不在家,她一人可待不下去,便借故拜访朋友出来走走。闲暇无事,这一日,她忽地生出了游逛幽州的念头,便迤逦北行来到了幽州。今天一早,她便来到西山,欲观看“西山晴雪”的妖娆风姿。游览之间,忽见慕容飞二人堵住一个山洞,似要暗害行凶,侧耳细听,方知是全江铭正在洞内疗伤,便发出一石,以示警告,接着飞纵上前,长鞭一抖便向慕容飞面门打去。 慕容飞见林文君来势疾速,出手狠辣,冷笑一声喝道:“你是何人,敢管你家大爷的事!”林文君长笑一声说道:“玉面罗刹之名你可听过?”慕容飞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玉面罗刹林文君,在南朝你可称雄,我契丹武士可不怕你!”林文君叱道:“你这番帮狗贼有何本领,敢在姑奶奶面前卖狂,今天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也不知道我中原豪杰的手段!”长鞭抡开,使了一招“女娲补天”,长鞭上下飞舞,将慕容飞裹在中间。 慕容飞在西域一带,纵横驰骋无人能敌,算得上西域第一高手,一手“雪山剑法”端的是炉火纯青,奇妙无比。当下挥动长剑,与林文君斗在一起。眨眼间,二人已是斗了三十余合,堪堪斗了个旗鼓相当。激战中,慕容飞看到幽云罡从山洞出来,以为已经了结了全江铭,便招呼幽云罡夹击林文君。 林文君不知全江铭生死,心中不由焦躁,娇叱一声,势如猛虎,长鞭远攻,左手近打,完全是一副拚命架势,一时间攻的对手手忙脚乱。但慕容飞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要和林文君单打独斗,没有千招难分胜负。幽云罡武功虽逊一筹,但膂力惊人,一根熟铜棍使将开来,呼呼有声,专攻林文君下盘。二人联手,数招过后,已然占了上风。 林文君斗的心焦,一声清啸,长鞭迫退慕容飞,左手行险向幽云罡肩头搭去。幽云罡怪叫一声,举棍便击对方手臂。慕容飞大吃一惊,知道这一棍击去,林文君必然乘势翻掌,击中幽云罡面门,不由惊呼:“要打你的脸!”长剑一伸,疾刺对方后心。 幽云罡听到慕容飞惊喝,立刻醒悟,百忙中倒地急滚,饶是变招迅速,脸颊已让林文君掌风扫中,虽是皮糙肉厚,也是疼痛难忍。他滚出数丈后这才跃起,心中怦怦乱跳,知道适才生死只相差一线,若不是慕容飞提醒,这一掌非打实不可。想起来恼怒万分,哇哇叫道:“老慕容,这贼婆娘着实可恨,为了姓全的那厮竟要和咱拼命,我看全江铭是这贼婆娘的贼汉子,咱们合力把这贼婆娘擒住,还怕贼汉子跑了不成!” 慕容飞听幽云罡的意思,是还没有把全江铭杀死,不由大急,心里骂道:“你这个蠢才,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心里暗骂,脸上可不敢显露出来。他知道,幽云罡性犟如牛,如若责骂,他便反其道而行之,当下便道:“老大,我缠住这小娘们儿,你快去结果姓全的那厮的性命!” 话音未落,只听洞口有人嬉笑道:“要结果俺全兄弟性命,那可是白日做梦。来呀,来呀,大个子,咱们玩儿玩儿!”慕容飞定睛一看,不知何时,洞口站着一个老叫花子,头上戴着一个乱草般的花冠,正嬉笑着望着他们。 慕容飞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一惊,扭头就跑,口中叫道:“老大,快跑,此人是名动江湖的我是谁!”幽云罡见慕容飞惊惧万分,哪敢停留半分,扭头向远处奔去。 林文君关心全江铭的安危,也不去追赶,朝我是谁施礼道:“多谢前辈!江铭兄弟果真在里面么?” 我是谁把嘴一噘,嚷道:“谁是前辈,你才是前辈,诶,林奶奶,林姑姑,林大娘,我凭甚么告诉你我全兄弟的事呀,你又不是他的娘子。哦,使不得,使不得,你要是他的娘子,我岂不叫他全爷爷,啊,使不得,使不得!” 林文君被我是谁一阵抢白,正自苦笑不得,却见全江铭从洞里走了出来,不由惊喜万分,说道:“江铭兄弟,你没事吧?”全江铭把他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暗自好笑,说道:“林姐姐,我已经没事了,多谢你的搭救。哦,我这位夏大哥最讨厌人家叫他前辈,你就叫他夏大哥吧。” 我是谁看看林文君摇头道:“不象,不象。”又看看全江铭点头说道:“很好,很好。”他先说“不象,不象”,是指林文君不象罗刹,又说“很好,很好”,是说全林二人是很好的一对情侣。全江铭和林文君哪里明白其中的含义,均感茫然。刚要询问,忽见夏公辅大叫一声“哎哟,酒虫又要闹事了,老叫花子可要喝酒去了”,转身便跑。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六、燕云剑吼3 全江铭知他性情,也不介意,对林文君说道:“林姐姐,你怎么也来这里?” 林文君笑道:“我左右无事,专程到这观赏西山景色,不想却帮了你个忙。哦,你在这山洞里做甚?” 全江铭叹道:“我夜探南院大王府,不想被嵬名浪遇发现,与他厮杀了三百余合,却中了金公阳的毒镖。没奈何,慌不择路,只得躲进山洞里暂避一时。没想到,我全江铭一时大意,竟差点儿命丧西山,说起来真令人惭愧。” 林文君闻言赞道:“江铭兄弟,你能为民族大义弃世仇不报,当得起大侠风范。” 全江铭长叹一声道:“唉,关于这个问题,南大哥、杨世伯、罗帮主,以及寇大人他们,都给我讲了许多道理,正因为这样,我才逐渐淡薄了报仇的想法,才决心为了民族利益,放弃个人恩怨,去和契丹人一较高低。可、可我,唉,这点想通了,可又遇到了想不到的事情,使我左右为难,唉!” 林文君奇道:“这件事都能想通,还有甚么事比这更棘手的么?” 全江铭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林文君急道:“江铭兄弟,你行事仗义豪爽,这点最对我的脾气,怎么今天这么扭扭捏捏,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哼,我可没有耐心等你考虑,你要是不说啊,我这就告辞,等你甚么时间想好了再来找我!”全江铭苦笑一声说道:“林姐姐,你不要着急,这件事说来话长,让我从头讲起吧!”全江铭鼓起勇气,向林文君讲述了他与张雨晴的恋情。 林文君听后,先是愕然,继而故作惊讶的说道:“江铭兄弟,想不到你有如此艳福,张雨晴心地善良,貌美如仙,按说这应该是一段美好的姻缘。不过,可惜呀可惜,他是仇人的孙女,你不仅不能要她,而且应该一剑将她杀死,为你过世的祖父报仇,这才是全家的好子孙啊!” 全江铭双眉紧戚,疑道:“林姐姐,你、你真是这样想的么?” 林文君冷笑一声道:“可笑,实在可笑,这怎么会是我的想法,这实在是全大侠朝思暮想的志向啊!哼,你不要误解,我说的可惜,并不是可惜你们俩的姻缘,而是为我那没见过面的雨晴妹妹惋惜,可惜她花朵般的人物竟然爱上一个懦夫。我还为你可惜,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胸襟如此狭窄!你的祖上世仇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你甚至都没见过你的祖父,雨晴妹子那时也没出生,实际上,你俩既是受害者,又都是无辜者。你既能放弃图复大业的想法,为甚么不敢再勇敢一些,大胆地去爱雨晴姑娘?如果你这样做,既可以化解张全两家的仇恨,你们二人又可以得到终生幸福。可是,你枉为江湖侠客,心中明明爱她,可竟不敢冲破这世俗的束缚,反而采取躲避的做法,我作为一个女子,都为你感到羞愧。而雨晴妹子对你一往情深,更是令人可悲!” 林文君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又如当头棒喝,全江铭从迷离中清醒过来,虽是在寒冷的冬季,额头仍是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只是在想:“难道我真的错了么?”他望着白雪皑皑的山峰,陷入了沉思之中。林文君晓得他兀自内心缠斗不休,也不去打搅他,悄悄地走到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全江铭始终是呆立不动,诸般往事犹如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闪过。思忖良久,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心中寻思道:“我若杀了赵恒,推翻了宋廷又能怎么样,难道这就算报了仇么?富顺监一战,三万兄弟死于非命,我若再起兵造反,又将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他们的后人莫不成也要向我寻仇么?如此仇恨不断,代代相报,天下百姓终无宁日。我若是退后一步,将这仇恨链在我手中斩断,岂不天下大幸,百姓大幸,也是自己之大幸么?”念及此,心中豁然开朗,终日的迷惑不解,痛苦的心中阴霾,此时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当下长啸一声,高声吟道:“往事去矣,怎及我怜惜眼前。爱之深矣,可化解诸般仇恨。”高兴之际,竟然忘形地抓住林文君的双手,激动地说道:“林姐姐,你说得对,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林文君轻轻推开他的手笑道:“我又不是雨晴妹子,拉住我做甚?你自然应该去找她,告诉她这一切。哦,江铭兄弟,你如此重情守义,林姐姐真是又欢喜又佩服,你在我的心中当的起好汉二字,我林文君没有看错人。记住,别忘了告诉雨晴,就说我很喜欢她。” 二人离开西山,迤逦向南行来,一路无事,不过是晓行夜宿。这天清早起来,二人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林文君要往山西看望一个朋友,二人只好分手。全江铭便向南行来,不过是晓行夜宿。这天清晨起来,约莫行了七八里光景,只见一个汉子反穿羊皮大衣,横卧在路的中间,一头乱发遮住了面孔。全江铭一怔,心中暗道:“这不是独孤行客么,他躺在这里做甚,莫不是患了疾病?”俯身唤道:“独孤兄醒来,身体不爽么?” 独孤行客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死我活关你甚事!哼,你本是假仁假义之徒,却要充甚么侠士,我早晨吃得饱饭都要呕了出来!” 全江铭满腔热情,竟让人家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心中气恼,说道:“你这人好不晓事,如此不可理喻,你怎么晓得我是假仁假义之徒?”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我当然晓得。我以乞讨为生,终日要看别人的脸面过活,久而久之,谁是真情实意,谁是假仁假义一看便知。有的人虽然富可敌国,却连一个小钱也不肯施舍,可表面上还要做出大善人的模样,这般狗脸岂不令人作呕?你虽不是大富翁,可刚才说话的神态,就和那表里不一的狗脸一样,你不是假仁假义,难道还是真情实意么?”全江铭刚要驳他,忽地明白,他原是绕弯子骂人,心中恼怒,便要发作,继而想道:“总要看他救过晴儿的份上,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脚步右移,绕过独孤行客向前行去。不料独孤行客翻身起来,跌跌撞撞跑到全江铭前面又横躺路中。 全江铭见状心中甚是不快,说道:“你这个人怎地如此不讲道理,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岂有此理,我正酣畅大睡,你却无端扰了我的清梦,还故作假善人般的狗脸面孔,真是可恨可恼。再者说,这官道人人可走,你也没有花钱买下,怎能说我挡住了你的去路,真是好没道理!”说话之间愤愤不已,犹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全江铭大脑急转,寻思道:“林姐姐曾言,独孤行客仗着明月宝刀,专找成名侠客的麻烦,出手狠辣,行事诡异,继郑天之后,又连挑封三寸、李筋斗、沈家英三条好汉。这厮曾言要与我决一死战,今日莫不是要伸量于我?”念及此,豪气顿生,厉声喝道:“独孤行客,你待怎地,只管划出道来,全某一概奉陪!” 独孤行客闻言跃起,桀桀怪笑道:“你是当世大侠,我是邪魔外道,正所谓正邪不两立,来来来,你放将过来,我独孤行客倒要领教全大侠的高明武功!”说话之时,明月宝刀已是骤然出鞘。 全江铭见他亮出宝刀,争胜之心不由大起。当下左手轻弹剑身,长剑斜引刺向对方左侧。独孤行客见长剑刺到,竟不躲闪,左手反去抓对方的长剑。全江铭这柄青钢剑虽不是甚么名剑,却也是削铁如泥的好剑,剑身灌注内力,实是无坚不摧。见对方竟然要硬生生来抓自己的长剑,不由冷笑,长剑不抽不撤,径向对方手掌刺去。独孤行客左手倏然变掌,沿着剑身竟去削全江铭手掌。全江铭长剑一抖,收回剑势,倏地变招,疾如闪电,陡然飞起几朵剑花,一招之间,连刺对方九处大穴。 独孤行客看全江铭变招如此迅速,寻思道:“这厮剑法果然高明,江湖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寻常高手一剑刺出,遍刺对方五处穴道便算高明,而他竟能一剑刺我九处穴道,实是我出道以 来所遇到的最强对手。我要不施展绝技,倒让这厮小看于我。”当下施展“追风刀法”,一招“惊涛骇浪”,刀势一封,倏地一翻一绞,只听当啷一声,将对方长剑格开,身行斜飞,宝刀一圈,将全江铭裹在中间。倘若让他这招得手,全江铭便要给他拦腰斩成两截。 刀剑相交,虽不是硬磕,那青钢剑却也增加了两个缺口。全江铭暗赞一声:“千年神器,名不虚传!”当下剑招一变,中宫疾进,一招“双峰插云”,径向对方胸口刺去。独孤行客身形后退,宝刀向上撩去,意欲斫断对方长剑。全江铭晓得宝刀厉害,长剑一掠而过,托地跳出圈外,喝道:“可以罢手了吧!” 独孤行客喝道:“胜负未分,焉能罢手?”说话之间,疾攻三招,一招快过一招。他这套“追风刀法”,以快见长,舞动起来快似闪电,迅若狂飙,乃是魏叔通得到明月宝刀之后所创,每招都有好几个变化,连环三招,一气呵成。独孤行客接连抢攻了四十余招,竟迫得全江铭连连后退。全江铭心里暗道:“这厮的刀法比高琼的刀法还快一分,放眼武林,若论刀法之快,这厮当属第一!”敌人愈强,他斗志愈豪,当下一声长啸,喝道:“来而无往非礼也,我可要还招了!”手起剑落,左刺三剑,右刺三剑,中间又疾刺三剑,竟是一招“花港观鱼”,一招九式,式式不同,内力随着剑势挥发出来,发出嗤嗤声响,方圆三丈之内全在剑气控制之下。 独孤行客一咦,暗道:“这厮也练成了剑气功夫,倒是不可小觑。”身行一纵,平地跃起三丈之高,便已摆脱了对方剑气的控制。身子落下之际,猛然疾转,犹如鹰隼,竟是在空中迂回曲折,倏地到了全江名身后,脚上头下,宝刀一晃,一招“八方云雨”,凌空劈下,蓦地刀气纵横,寒星点点,将全江铭头顶上方笼罩于刀气之中。 全江铭心中一凛,暗道:“这厮的刀气功夫竟也如此厉害!”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来不及细想,身子后仰,箭矢般疾速平射而出,当真是疾如奔马,快似闪电。这一招交换,一个刀法绝伦,一个避的巧妙,二人心里都赞了一个好字,兵刃一抡,又斗在一起。 二人你攻我守,你守我攻,刹那间已是厮拚了三百余招,只见刀气弥漫,剑光闪烁,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全江铭寻思:“我忌惮宝刀之利,长剑不敢与他硬磕,兵器上先是输了三分。如此斗将下去,千招之内或可自保,千招之外定然落败。”独孤行客却是在想:“我有宝刀之利,若不能在千招之内将他击败,即使赢了也不光彩!”全江铭此时若是脚踏“飞雪凝霜”,脱身当不是难事,可他少年气盛,却不肯就此罢手。 此时,二人都是争胜之心大起,谁也不肯后退半步。独孤行客身随刀走,“追风刀法”施展开来,凶猛处犹如奔雷骇电,轻灵处又如流水行云。全江铭乍逢强敌,豪气陡生,把个 “天竺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二人各施绝技,互不相让,只见满场都是刀气剑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宛如水银泻地,又如花雨缤纷!场中只有二人厮杀,却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追逐。二人越斗越紧,但见满场刀光剑影,二人的身形已是看不太真。 激斗之中,全江铭寻思:“他刀法高明,内力未必胜得过我,何不用剑中加掌的功夫和他比试一下。”独孤行客也是这般心思,刚要施展刀中加掌的功夫,却见对方长剑虚指,左掌疾速拍来,不由冷笑,毫不退让,左掌迎出,只听嘭的一声,犹如平地响起一个炸雷,两人各自身子一晃,蹂身又上,双掌相对,又是一掌,这一下各自使出了十分力道,双方各退三步,仍是不分高下。 二人剧斗之中,精力全放在破解对方招数之上,场中何时多了一个少女竟是谁也没有发觉。只见她泪光莹莹,脸色苍白,却没有声响发出,显然是声音哽咽,难以出声。 这时,二人已是第三掌拍出,兀自不分高下,刚要蹂身再上,倏地发现了那少女,各自惊呼“晴儿”,“张姑娘”,便向那少女奔去。 那少女正是全江铭日思夜想的张雨晴。原来,那天在娘子关,独孤行客见张雨晴痛苦离去,本待不去追赶,无奈心中已深深烙下了张雨晴的影子,无论如何也驱不散。他知道自己已堕入情网,难以自拔。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生身父母早已去世,只留下自己孤单一人,受尽了欺凌和侮辱,多亏师父收留了自己,传授给自己一身武艺,可他也不幸过世。他在孤单和极度悲痛中遇到了张雨晴,张雨晴温柔善良,对自己关心同情,从她身上自己鼓起了重新生活的勇气,相爱之情也就油然而生。可她竟深深地爱着全江铭,这使自己极度痛苦,便不自觉地痛恨起全江铭来,而为甚么要恨人家,竟连自己也说不清。眼看张雨晴渐渐远去的身影,便不由自主地暗暗跟来。 张雨晴一路疾行,恨不得马上找着全江铭问个清楚。一路上混混沌沌地向北行来。这天来到保州,虽然此地处于边关要塞,却也颇为繁华。时近中午,她便随意走进一家饭店,找了个干净桌子坐下。刚刚要上酒菜,就见走进两个老者,一个作叫花子打扮,鬼头鬼脑,模样甚是顽皮,一个青袍长须,手中掂着一个酒葫芦。青袍老者看见张雨晴不由一咦,随即哈哈笑道:“我是谁,咱哥俩今儿个好运气,刚才还发愁没有银子喝酒,现在遇到肯施舍的人了,好口福,好口福呀,哈哈哈!”那叫花子原来正是我是谁夏公辅,他一听有人请客,便道:“哪位兄弟请客,快介绍给老叫花子。”说着抓耳挠腮,急不可耐。那青袍老者笑道:“就是这位小姑娘,你别看她年龄小,可心眼特别好,,咱们叩扰她一顿酒饭,想必不是难事,哈哈!” 张雨晴生性善良,见这二位老者要让自己请客,便道:“两位前辈请坐吧,想吃甚么尽管开口,一切费用由我来付。”那青袍老者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上首。我是谁把脸一扭,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个姑娘诚心不让我喝酒,谁是前辈,你才是前辈。哎呀,姑奶奶,今天晚辈叩扰你了,多谢多谢!”说着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张雨晴不由一怔,自思言语极为谦恭,并没得罪他,缘何生起气来。那青袍老者笑道:“小姑娘,他生性顽皮,最喜欢你们小辈,你就别客气,叫他一声夏大哥也就是了。” 张雨晴这才知道,那老叫花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夏公辅。素闻他武功不在天下五大奇人之下,行事说话却如顽皮孩童,最喜欢和年轻人交朋友,便道:“哦,夏大哥,你要是生气,我可不请你喝酒了。”我是谁见张雨晴改称他为“大哥”,不由一喜,慌忙在桌旁坐下,说道:“小姑娘,这就对了,嘻嘻,喂,你叫甚么名字,看来你和这位老酒鬼是老朋友了?” 张雨晴听到“老酒鬼”三字,心中一动,寻思道:“都说我是谁和逍遥酒仙北牧原最是要好,二人常常一起游戏风尘,那青袍老者莫不是此人?”念及此,说道:“我叫张雨晴。哦,和顽皮酒丐在一起的,嗯,那一定是名列天下五大奇人,人称逍遥酒仙的北牧原老前辈了?” 那青袍老者赞道:“小姑娘好聪明,单凭‘老酒鬼’三字就猜出了我的身份,不简单,不简单。就凭这一点,我也要交交你这个小朋友。来,咱们干一杯!” 我是谁早已酒瘾大作,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碗,说道:“早该如此,先喝三大碗再说!”正要将酒送入口中,突然人影一闪,一人将酒碗抢了过去,举碗就喝。 这一变故,众人都大吃一惊,细看那人,不由发出了“咦”、“哦”、“啊”之声。张雨晴见此人是独孤行客,不由“咦”了一声;北牧原看到此人正是分别多日的独孤老弟,不由一“哦”;我是谁见夺去他酒碗的竟是一个小叫花子,不由“啊”了一声。这三人“咦”、“哦”、“啊”意 思各不相同。张雨晴见到独孤行客也到了这里微感奇怪,北牧原遇到这位独孤老弟却甚是欢喜,唯有我是谁让对方将酒碗夺去甚是懊恼,及止看到对方是个小叫花子,不由一喜,赞道:“好身手,有趣,有趣!” 独孤行客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大咧咧地坐下说道:“张姑娘,大哥来的冒昧,你不怪我吧!酒大哥,多日不见,你可逍遥快活?花子大哥,你我都是同行,抢你碗酒喝,你可不要见怪!” 张雨晴见独孤行客来的蹊跷,虽然奇怪,但知道他也是好意,那日只因自己不能忍受独孤行客侮辱全江铭,自己这才赌气而走,现在想起来颇有悔意。又见独孤行客不怪自己,心中稍安。 北牧原自和独孤行客相遇,便知他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那个专与侠义道为敌的独孤行客,他生性虽然洒脱,却并不糊涂,和独孤行客相交数日,感到独孤行客为人仗义,并不象江湖上传说的那样耸人听闻,便知其中定有缘故。经过细心查访,才知道独孤行客所杀的郑天、李筋斗、封三寸等人,确实死有余辜。今日相遇,心中自是暗暗欢喜。 我是谁生性顽皮,抢他酒碗便是玩耍,心中已有三分欢喜,及止独孤行客不称他前辈,而叫他“花子大哥”,欢喜之心便有五分,当下笑道:“小兄弟,你叫甚么,是哪个分舵的?你抢碗的游戏玩儿的不错,咱们再来一次好么?”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我独孤行客是个临时花子,谁耐烦参加这个帮那个舵的,独往独来,这多逍遥快活。喂,你是谁?莫非你就是那个甚么臭帮主罗中道?” 我是谁虽是丐帮长老,可平时却不愿受丐帮的约束,对帮中的事务也懒的过问。他对师兄罗中道虽然尊敬,却极不愿见罗中道的面,生怕受到师兄的训斥。此时听独孤行客说话无拘无束,称罗中道为“臭帮主”,只觉得极为顺耳,隐隐有臭味相投之感,不由手舞足蹈起来,对独孤行客的欢喜之情已有八分。待听到问他是谁,忙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你骂我师兄是‘臭帮主’,我是他的师弟,要是让他知道了,我是谁可要挨训了。诶,你笑甚么?我说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哦,你的确想知道?好啊,咱们就玩一个猜名游戏好不好,你要是猜不对,我就打你手心,哎,你猜你猜。” 独孤行客笑道:“我是谁,若是猜名你定输无疑!”夏公辅一怔,随即醒悟,自己刚才已说漏了嘴,便道:“不算不算,你再猜猜他是谁。”说着一指北牧原。独孤行客道:“这也不用猜,我们是老朋友了,他就是‘逍遥酒仙’北牧原。”北牧原哈哈笑道:“独孤老弟果真聪明的要紧,不愧是‘神龙客’的传人,你和全江铭那娃娃都是有趣的很啊!”张雨晴疑道:“您也认识他?”北牧原得意地笑道:“小姑娘,你别看我整天泡在酒里,可江湖上的事哪一件也满不过我。全江铭甫现江湖,我便开始注意他的动态。还有你女扮男装,一再冷落全江铭,实际上心里,……哈哈哈哈,你们的交往早已让我尽收眼底。哦,你那位铭哥哥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张雨晴叹了口气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正想求教北老前辈,你见到他了么?” 北牧原尚未答话,我是谁抢先说道:“你是说我全兄弟?这事儿我可知道。哎哟,不能提,不能提,他一个人敢去南院大王府,可不得了,不提也罢!”张雨晴急道:“莫非、莫非他受伤了?”说着泪珠滚滚而下。我是谁把眼一瞪,说道:“莫哭,莫哭,他虽然受了伤,可已经没事了。”张雨晴止住泪水道:“那一定是你救了他,我、我……”独孤行客冷冷说道:“你心里好高兴,是不是?” 我是谁说道:“要说是我救了他也可以,我不过是顺手牵羊捡了个便宜。实际上,真正救他的不是我,而是一位小姑娘,嗯,就是那个叫作甚么玉面罗刹的林文君。” 张雨晴问道:“后来他们去哪里了?” 我是谁嘻嘻笑道:“后来我当然就走了。你想,他俩恩恩爱爱卿卿我我,要游览甚么西山晴雪,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搀和甚么。诶,你为甚么对他这么关心,他是你甚么人?” 独孤行客冷笑一声道:“你这个老叫花子真是糊涂的可以,张姑娘对那姓全的是一往情深,现在正苦苦寻找,可是呢,哼哼……” 我是谁见张雨晴又欲落泪,把脸一板说道:“不许哭,不许哭,你就在这里等他吧,算起来他也该到了。哈哈!” 北牧原说道:“诶,你有完没完,你要是喝够了,咱们就走吧!”我是谁慌忙连饮三碗,和北牧原大笑而去。 张雨晴无心用饭,说道:“独孤大哥,咱们也走吧!”二人出了酒楼,往北行去,看看日影西移,便到一个小镇投宿。这个镇不大,也就一个客店。二人刚刚住下,就听外边传来店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只听一个年轻女子说道:“江铭,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吧!”张雨晴闻言隔窗一看,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走进店来的不是她苦苦寻找的铭哥哥还是谁?刚才说话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想来便是那个玉面罗刹林文君。张雨晴心肠欲碎,暗道:“莫非、莫非他真的爱上了这位林姑娘?” 张雨晴倚窗凝望,眼看着全江铭和林文君说说笑笑,神态甚是亲昵,自己的心就好像碎了一般,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扑漱漱落了下来。悲痛之际,她似乎明白了全江铭不辞而别的原因。看来他和林文君早就相识,而且情深意长。可是他既然早有了心上人,为甚么又对自己信誓旦旦表达爱情呢?难道、难道他跟自己是逢场作戏,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她头晕目眩,便在炕上躺下。不一会儿,忽听有人敲门,她不由欣喜若狂,翻身下炕叫道:“铭哥哥,铭哥哥!”房门吱哑一声打开,走进来的却是独孤行客。独孤行客瞧她神情悲哀,泪水满面的模样,就知道张雨晴已看见了全林二人,便冷笑一声道:“张姑娘,刚才你都看见了吧,全江铭竟和林文君混在一起,出双入对,他早已把你忘了。这已经说明,他纯粹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是一个无赖,是一个采花淫贼。哼,对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你还留恋甚么?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难道你还不能醒悟?” 独孤行客的话无疑触到了张雨晴的痛楚,她叹道:“独孤大哥,你别说了,我甚么都明白,可是、可是我非要亲自听到他说不再爱我了,我才死心。唉……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独孤行客问道:“你说甚么?你在吟诗么?” 张雨晴一惊,从梦幻中醒转。原来这顷刻之间,她心中已转了无数念头,想象全江铭明日便要和林文君联袂而去,此后天涯海角,再无相见之日,自己漂泊江湖,数十年中郁郁寡欢,最后饮恨而终。所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便由此而发。她听独孤行客问起,便苦笑一声道:“没甚么,我……我……”独孤行客随即明白了她吟这两句诗的含 义,不由长叹一声,摇摇头说道:“张姑娘,你太痴情了。唉,我要是能有一位如此痴情的红颜知己,我可要快活死了!” 张雨晴听他如此说话,不由抬起头来,发现独孤行客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已不再是土里 土气的乡下少年,显然是进店之后,洗漱的干干净净,换了一套新衣衫,显得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张雨晴见他如此打扮,已知他的心意,便道:“独孤大哥,就凭你的武功人品,找一个红颜知己,那不是甚么难事,我也可以帮你的忙。” 独孤行客叹了口气道:“张姑娘,你我都是孤单一人,无亲无故,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不知怎地,我遇到你后,原来那颗冷若寒冰的心似乎慢慢融化了,对人世间那种恨也渐渐淡薄了,不知不觉间,你在我的 心中竟然占了很大的空间,我、我,唉,真不知道用甚么语言来表达我的心情。” 张雨晴心头一震,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对自己有情,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直率,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张雨晴知他性格偏激,心灵受过刺激,便柔声道:“独孤大哥,我很敬佩你的为人,在我的心里,你是一个令人尊敬、值得信赖的好哥哥。可你知道,我的心已经给了铭哥哥,便再也容不进第二个人了。”独孤行客急道:“他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你为甚么还要苦苦地爱他呢?哦,他不仅和林文君厮混,还和那个阮佩儿卿卿我我,这样的人,值得你去念他、想他、爱他吗?还说甚么‘此恨绵绵无绝期’,真是太可笑了。哼,对这样道貌岸然的家伙,我要不是碍着你的面子,便一刀杀了他,也让这世间少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张雨晴踱到窗前,痴痴地说道:“独孤大哥,你看天上的月儿多圆、多亮啊,今天是十五了吧?”独孤行客道:“你记错了,今天是十六,昨天才是十五。”张雨晴喃喃说道:“人们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可是,唉……哎哟,月儿被云彩遮住了,这可怎么办?诶,又出来了,月儿又出来了……铭哥哥,你为甚么不来看我,我想你想的好苦哇!月亮有圆有缺,可我们甚么时候才能团圆呢……”月光的清辉映在张雨晴苍白的脸上,只见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她是那样的痛苦伤悲。 月光下的张雨晴犹如一尊美丽绝伦的玉雕,痴痴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独孤行客呆呆地看着张雨晴,大脑一片混乱,暗道:“我明明站在她身边,她却熟视无睹,若是全江铭出现在屋里,她定会欢喜万分。我与她无亲无故,萍水相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让江湖人避而远之的魔头,她怎么会爱上我呢?如果她肯将这剪水双瞳在我身上扫上一扫,已是我天大的福分了。唉,她心里只有全江铭,哪有我的位置,虽然她说尊敬我,信赖我,实际上她根本瞧不起我,她说的全是假话。独孤行客呀独孤行客,你忘记了师父的嘱托,忘记了你名字的真实含义。人世间处处险恶,哪会有甚么真善美。你从小便四处飘零,饱受磨难,你的本来面目就应该是土里土气的乡下少年,何必要穿这书生装束,故作文雅。”想到这,不由冷笑数声,将头发弄乱,把新衣撕破,扭头向外走去。 张雨晴听见独孤行客冷笑连连,不由转过身来,看见他无端撕破衣衫,知他伤心已极,欲唤又止,轻轻叹了口气。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七、千古凄凉不尽1 翌日晨,张雨晴看见全江铭和林文君离开客店,心中更觉茫然。门外传来独孤行客的声音,只听他懒洋洋地说道:“张姑娘,你的铭哥哥已经走了,你是不是要追下去?” 张雨晴打开房门,只见独孤行客头发散乱,又换上了那件羊皮大衣,便说道:“独孤大哥,你这是何必呢!”独孤行客冷冷说道:“何必甚么?何必作践自己?哼哼,我本来就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何必装成正人君子!我看,你还是快点追你那铭哥哥吧,不然,可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张雨晴叹了口气道:“我追他做甚,我为甚么要追他呢?独孤大哥,咱们也走吧!” 二人向南行来,各有心事,默然无语。这天,眼见全江铭和林文君分手,一个向南,一个向西,独孤行客便道:“张姑娘,他俩分手了,我看你还是追上全江铭,问问他为甚么把 你抛弃,他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和他打上一架,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薄幸之人!”张雨晴忙道:“独孤大哥,你、你千万不要和他动手。你们打起来,难免伤着谁,那我就更 痛苦了。”独孤行客冷笑道:“难道你真的对我如此关心?我看未必!你是怕我伤了那个伪君 子吧!”张雨晴叹了口气说道:“独孤大哥,说心里话,我对你俩一样关心,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当晚,他俩又和全江铭住在同一个客店,要依着独孤行客,非要找全江铭理论理论,可张雨晴坚决不同意,独孤行客只好恨恨作罢。 这一路上,张雨晴精神恍惚,身体疲怠,躺在炕上难以成眠。这晚也是如此,直到天将破晓方才昏昏睡去。待到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按照往常,独孤行客早已将她唤醒,可今天,他非但没有唤她,而且他房中也似乎没有动静,心中疑惑,便向店伙计询问,才知天刚放亮,独孤行客和全江铭就一前一后离店而去,便知事情不妙,急忙向南赶来。果然,在离镇十余里的地方,二人斗的正酣。 二人看见张雨晴,便停手罢斗。全江铭惊喜交加,跃身过去,紧紧抓住张雨晴的双手,二人泪眼凝视,竟是说不出话来。独孤行客心中痛苦,长啸一声,叫道:“张姑娘请多保重,我去也!”那个“也”字出口,身形已在十余丈开外。等到张雨晴发现,独孤行客已然无踪无影。 全江铭手捧张雨晴双颊深情说道:“晴儿,我想你想的好苦啊,我再也不会把你丢下!”张雨晴痴痴地看着全江铭,只叫了一声“铭哥哥”,便即晕了过去。 张雨晴一阵清醒,一阵迷糊,有时觉得身边的男子是全江铭,大喜而呼;有时却又发现不是,全身如坠冰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口腔中一阵清馨,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缓缓睁开眼来,不由得一惊,原来自己睡在土炕之上,身上盖了厚被,待要翻身坐起,突感一阵头晕,竟是动弹不得。 扭头观看四周,见所处之地是间土屋斗室,桌椅板凳俱皆简陋,四壁萧然,却是一尘不染,清幽绝俗。桌几上放着自己的古琴,一盆炭火燃烧的正旺,现在虽是隆冬时分,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她依稀记得自己和全江铭相会,何以到了这里,脑中一片茫然。浑身无力,咽喉痛肿,只能安安稳稳躺着。正似梦后楼台高锁,又如酒醒帘幕低垂,实不知人间何世。 这时,忽听门外脚步轻响,全江铭轻轻走了进来,看到张雨晴已然醒转,惊喜之极,说道:“晴儿,你终于醒来了,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要大病一场呢!” 张雨晴知道自己是因思念过甚,加上过度疲劳,和全江铭相会之际更是悲喜交加,从而导致心火上升,身体出现了虚脱。她呆呆地望着全江铭,竟是无语凝噙。全江铭心中疼痛,过来坐在炕边,握住张雨晴的手,便向她的玉唇吻去。张雨晴把头扭开,冷冷说道:“不要这样,你既然有甚么林姐姐,难道还不够么?” 全江铭一怔,随即笑道:“晴儿,你误会了,这一定是夏大哥张冠李戴,乱点鸳鸯谱了。林姐姐叫林文君,过去我们就相识,这次又多亏她救了我。”顿了顿又道:“晴儿,只是要你明白,你铭哥哥决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我的心里只有你。” 张雨晴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忽道:“那佩儿又是怎么回事儿?莫非她也救过你的性命?”全江铭疑道:“佩儿?你怎么知道她的事情?”张雨晴轻叹一声道:“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问你,牛头马面猪身羊腿这四人你可相识?”全江铭一听登时急了,问道:“你也认识他们,这四个狗男女现在在哪里?”张雨晴淡淡说道:“萍水相逢,一面之交,你就是想杀人灭口也未免太着急了。” 全江铭苦笑一声道:“晴儿,看来不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你的误会也就越来越深。”便把如何相救阮佩儿,如何醉卧围红山庄,又如何发现围红山庄遭人洗劫,诸般详情一一道来。说到此处,全江铭愤愤说道:“围红山庄被劫,定是那牛马猪羊四大恶人所为,他们将阮佩儿小姐劫走,还要散布流言蜚语,这种歹人着实可恨。我这次前往北地,一是要刺探辽国军情,另外就是要查询他们的下落,将佩儿小姐救出来。” 张雨晴疑云渐散,心中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轻声道“铭哥哥,我始终相信,你对我是真情实意。不过,你就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也应该和我说一声,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全江铭深情地说道:“晴儿,我一时糊涂,害得你伤心欲碎,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生后悔。从今往后,你我再不分开!” 张雨晴动情道:“铭哥哥,晴儿与你生死相许,心中只爱你一个人。唉,那天、那天早晨,我发现你不辞而别,我真是伤心欲绝。在追你的路上,遇到了西漠沙,幸亏我相机行事,方才躲了过去。后来,在黄河渡船上,又遇到黄河三凶打劫客人,多亏那位独孤行客大哥,制服了黄河三凶,我这才脱离了险情。哦,铭哥哥,他之所以和你打架,也是一场误会,他最恨那些道貌岸然薄情寡义的人,他以为你是把我抛弃了,这才和你厮打。实际上,他是个好人,对我非常尊敬。” “晴儿,独孤行客武功高强,可惜呀可惜,象他这样的人才,为甚么不走正路,专要残害侠义人士,莫非其中有甚么误会不成?” “他是神龙客的传人,身世悲惨,性格也就变得格外偏激,可他决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实际上他所杀的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张雨晴便把郑天、李筋斗、沈家英等人暗地里残害百姓的事讲了一遍。 全江铭叹道:“江湖真是人心叵测,李筋斗一向仗义疏财,乐施好善,侠名素著,被江湖好汉称为河北‘及时雨’,我对他也是好生敬仰,谁知他竟是一肚子男盗女娼。象这样的江湖败类,即使独孤行客不杀他,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也要取他项上狗头。以此看来,反倒是江湖上错怪了独孤行客,象他这样人,我真要和他好好结交结交。哦,晴儿,有一事我想问你,那晚在皇宫出手相助的黑衣人便是独孤行客么?” 张雨晴摇头道:“我也怀疑是他,可他却说不是。那人的轻功好极了,我看不在你和独孤行客之下。” 全江铭神情肃穆,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也觉得那人的轻功与独孤行客不是一个路子,可如果不是独孤行客,江湖上还有谁有这般高明的轻身功夫?” “那人身形飘忽,便如鬼魅一般……”张雨晴说话之时,声音已是发颤。 “不错,那人来去便如鬼影一般,轻身功夫比我和独孤行客还要快过一分。不过他既然相助咱们,想来是友非敌。” 张雨晴轻叹一声道:“铭哥哥,他如果是咱们的朋友,为甚么至今也不照面?唉 ……只怕……只怕……” “只怕甚么?” “只怕甚么我一时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那人与你我都有关系……” 张雨晴说了一会儿话,又觉劳累,竟自沉沉睡去。待到醒来,天已昏黑。全江铭在一张矮几上放了饭菜,端到炕上,服侍她吃饭。那菜肴也只是平常的白菜豆腐、韭菜鸡蛋,但烹饪的甚是鲜美可口。张雨晴连日来没有口味,今日和全江铭重新相会,乌云尽扫,说不出的高兴快活,一口气竟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一大碗小米稀饭,连声赞美。 次日,张雨晴病势好了许多,已能下地做些轻微活动。二人经历了这场误会以后,较以前更加恩爱,真是说不尽的风光旖旎,甜意如密。 这天午后,全江铭说起这次潜入幽州,得知辽国拟于明年春暖花开之时进犯边关,这情报非常重要,等到张雨晴病愈,便去面见寇准,报告这一情况,以便朝廷早做准备。张雨晴听了半晌才说道:“铭哥哥,没想到你的胸襟如此宽广,竟能为民族大义捐弃前嫌,这种胸 襟让晴儿好生佩服!”全江铭微微一笑,寓意深长地说道:“晴儿,我现在才懂得了,怨怨相报何时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杀死我祖父的人都已作古,后人都是无辜的,我再动杀伐之心已是不该,能化解的仇恨还是化解了得好,不能贻害后人。再说双方交兵,必然有死有伤, 如果都要报仇,那也就没完没了,成了恶性循环。就拿这次我不辞而别,实则……哦,关于这一点,待到你大愈之后再谈吧。晴儿,你好生躺着,我去找点儿吃的来。” 张雨晴见他欲说又止,言语之间好似又有另一层含义,究竟是甚么,一时也琢磨不透。躺在榻上,难以入睡,满脑都在思索全江铭的话,思索半天,猛然一惊,寻思道:“仅为去幽州一事,也不足以作为不辞而别的理由。莫非、莫非他还有甚么事瞒着我?”她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不去想它。寂寞难耐,便起身想到屋外走走。倏然看见桌几上搭着全江铭换下的一件衣服,想是穿的久了,上面有些污浊。闲来无事,精神又好了许多,暗思:“ 铭哥哥这几天为了我过分操劳,我左右无事,何不替他把这件衣衫洗一洗。”伸手拿起衣衫,便将内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里面除了几两碎银,还有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样东西,隐隐约约背面透过殷红如血的字迹,打开一看,只见上边赫然写道:“吾乃大蜀国主全师雄,不幸被宋庭所灭,凡我后人,须当尽心竭力,一要举起义旗,图复大业,推翻宋庭;二要寻找宋殿前都虞候张琼及之后杀之,为吾报仇!”读到这里,张雨晴一阵头晕目眩,登时明白,全江铭为甚么要不辞而别,寻思道:“原来自己的祖父竟是杀死他祖父的凶手,这般血海深仇,要着落在他身上向自己索报。那晚,铭哥哥得知我的祖父是谁后,脸上就有异样,可我沉浸在幸福里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天啊,我该怎么办?他虽然爱我,我也爱他,可我是他仇人的后代,他理应向我报仇,如此以来,我们还能结合么?就算他胸襟博大,已走出怨怨相报何时了的死结,可他的孙二叔他们能答应吗?终归要将我们拆散,铭哥哥若是不答应,势必和孙二叔反目,这样他的心里将是终生痛苦。我的幸福不能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我应该离开他,悄悄地离开他,他不属于我,也不能属于我。可是没有他,我这一生还有甚么快乐,真是生不如死。唉,我前世做了甚么怨孽,要遭这样的报应。” 这时,忽听全江铭在外边叫道:“晴儿,晴儿,你看我给你找到了甚么好东西!”脚步声响,向屋里奔来。张雨晴忙不迭将手帕和碎银装进内袋,将衣衫放回原处,回到炕上躺下。不料,过于急猝,一块碎银掉在了地上。 全江铭走进门来,手里提着一条长约尺徐的鲤鱼,脸上笑逐颜开,上前唤道:“晴儿,醒一醒,你瞧我专为你捉了一条鲤鱼。”张雨晴装作酣睡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说道:“铭哥哥,这寒冬腊月,你到哪里捉了这条鲤鱼,吃了不少苦吧,真难为你了!”泪珠滚滚而下。 全江铭说道:“你身子虚弱,需要补养,这荒村野外也没甚么好吃的,只好到门外河里凿冰取鱼,天可怜见,等了一个时辰才捉到这条鲤鱼,虽然小了点儿,但做鱼汤还是可以的。”张雨晴心里一阵酸楚,只是泪如雨下。全江铭诧道:“晴儿,你怎么了,好好的为何落起泪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雨晴摇摇头道:“不,没甚么,我这是高兴泪,我、我心里很快活,犹如在梦里一般。”全江铭笑道:“傻晴儿,高兴也不能流泪呀。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做鱼汤。”转身向外走去。 “铭哥哥,我……” 全江铭停住脚步,关切地问道:“晴儿,你想说甚么?”张雨晴叹了口气道:“没甚么,你、你太累了,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全江铭笑道:“又说傻话,为你再累我心里也甜,瞧,又流泪了。”说着用手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张雨晴止住泪水说道:“铭哥哥,你快去做鱼汤吧,我真的想吃。” 这晚,全江铭也有些疲倦,说了会儿话,便早早入睡。 次日晨,全江铭醒转,只觉肩头湿了一片,微觉奇怪,见张雨晴不在屋中,便坐起身来, 却见桌几上有一信笺,看去却是一首词,写道: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词后还有寥寥数语:“铭哥哥,你对我情深意长,晴儿心已知足。可晴儿自知罪孽深重,实不是你称心爱侣。今日一别,晴儿将隐迹山林,你我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你我若是有缘,下世再当相会,重续鸾情,比翼齐飞。” 读到此处,饶是他一向镇定,此时也是乱了方寸,脑中一片混乱,只是“晴儿为甚么出走”这一句话在脑中转来转去。他慌忙向外奔去,口中凄切叫道:“晴儿,晴儿……”田野空旷,只闻鸟儿瞅鸣,哪里有张雨晴的影子。全江铭回转屋中,想起昨日张雨晴还是笑脸盈盈,而今竟是人去室空,只留下自己孤单一人空悲切,心中痛楚,恍如隔世一般。忽然,他看到地上那块碎银,登时醒悟,心里暗道:“晴儿定是看到了那份血书,这才离去。唉,晴儿,你不晓得,我已经不把这世仇放在心里,我爱你胜过一切,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思吗?”继而又想:“是了,是了,晴儿一再追问我不辞而别的原因,我却没有告诉她,她看到这份血书后,一定以为我之所以瞒着她,是因为我还没有解开报世仇的心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昨天她的神色有些异样,我为甚么就没注意呢?唉,都怪我太粗心太大意了。我若是早一天把实情告诉她,她也就不会离我而去。我是为她好,谁知却害了她。晴儿啊晴儿,我心里真是痛苦之极,不论你走到哪里,我也要把你找到!” 全江铭离开小土屋,向南行去。这天到了邢州,仍然不见张雨晴的影子。他忽然想道:“晴儿孤单一人,无依无靠,也许会去万义山庄去看月月也说不定。反正时间还有,我先去万义山庄,再去东京罢了!” 一路无话。这天来到砀山境内,远远望见万义山庄,顿时紧张起来,一颗心不自尽的怦怦跳动,唯恐进了万义山庄,看不到张雨晴,万一之想也就破灭。此时距万义山庄只有一箭之遥,若平时几步便可走到,可现在他却是一步步挨去,竟是不意快点儿到达万义山庄。纵然是慢如老妪,万义山庄仍然是越来越近。 此时天色已黑,万义山庄不仅大门紧闭,里边也是静悄悄的,好似无人居住。全江铭刚要敲门,忽生奇想:“晴儿既然不想见我,若她果真在万义山庄, 知道我来了,必定要躲起来,不如悄悄进去。” 全江铭施展轻功,身如一叶飘落,毫无声息,以为庄内定然没有发觉,哪知杨凤杰父女早已在暗中埋伏,等他进来。全江铭脚尖尚未沾地,只听得暗器嗤嗤破空之声已然袭到,劲力竟然不弱。全江铭不由一惊,暗道:“莫非庄中起了变化?”当下不敢大意,双掌用力推出,身形拔地而起。 发射暗器的正是万义山庄庄主杨凤杰。当年杨凤杰身为京中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凭手中的九环金刀和一手暗器功夫,名震黑白两道。这些年来,他埋名山林,更是勤练不缀,刀法和暗器功夫更为精纯,可以说,只要暗器出手,很难有人躲过。不料自己骤然出手,来人竟是轻飘飘躲了开去,心里着实吃惊不小,暗道:“这小贼居然能躲过我的暗器,到是不可小看了。”抡刀便要从屋中冲出,月月眼尖,叫道:“爹爹且慢,他是我江铭大哥!”杨凤杰凝目观瞧,哈哈笑道:“江铭,原来是你,老伯以为是天龙帮的贼子到了,哈哈!”说着从屋里走出。 全江铭见到杨凤杰父女,这才放下心来。三人进屋,点上蜡烛,全江铭说道:“小侄冒昧而来,实是有难言之隐,怪不得伯父误会,只不知伯父与天龙帮结有甚么梁子?” 杨凤杰哼了一声说道:“说来话长,我和天龙帮这段梁子是很早以前结的。那是二十年前,你父出事以后,我就收了镖局,想埋名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谁知,路过徐州境内,正巧遇到施飞龙的兄弟施飞虎,带着帮众抢劫民女。我虽然决心不再管江湖之事,可这种恶 行让我撞见,若是不管,于心又是不忍,便出手制止。不料,那施飞虎骂我多管闲事,竟一刀将那女子的老爹砍死。我实在忍无可忍,便结果了施飞虎的性命。施飞龙得知后大发雷霆,多次带人寻仇,却找不到我的踪迹,也就只好作罢。谁知岭南三魔,不知如何探得月月是我 女儿,欲报你削耳之仇,便想上门滋事,又怕力量不够,便去求助施飞龙,施飞龙这才知道我隐迹在砀山。三日前,他派人下了战书,约定今夜前来做个了断。不想是你逾墙而入,我还以为是天龙帮的贼子到了,这才发出暗器,差点儿误伤了贤侄。” 全江铭道:“天龙帮忒也的可恨,关于他们的恶行,小侄早有耳闻。施飞龙那厮的武功着实不弱,上次与他对了两掌,还没有过瘾,今夜到要和他再打上一架。岭南三魔作恶多端,今夜他们要来,却也饶他们不得!” 话音未落,就听庄门被拍的震天价响,一个粗野的声音喝道:“杨凤杰,你不要装缩头乌龟,快点儿出来送死!” 杨凤杰微微一笑,说道:“贤侄,你先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和月月先去对付他们。”拿起九环刀向庄门走去。全江铭将门虚掩,从门缝里看去,只见天龙帮众鱼贯而入,领头的便是帮主施飞龙,后面紧跟的是魏老三和岭南三魔。 众人在院内站定,施飞龙傲然说道:“‘千手佛’,你纵横半生,如今却变成缩头乌龟,真是可笑至极。你以为隐姓埋名便可躲了过去,你也太小看施某人了。哈哈哈,没想到,当年威名赫赫的虎威镖局的总镖头,竟是这样胆小如鼠!” 杨凤杰沉声道:“杨某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和你结下这段梁子才隐迹山林。哼,你天龙帮纵然势力庞大,你施飞龙纵然武功高强,可杨某这把九环刀也不是吃醋的,你说如何了断,请划出道来,不管是明枪暗箭,还是单打群殴,我都舍命奉陪!” 倪士芳把手一指,狞笑一声道:“杨老头,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自裁,我替你在帮主面前求情,保你个全尸。不过么,你这如花似玉的女儿却要让咱们享受享受,哈哈哈!”魏老三、巴天虎诸人也是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好似杨凤杰已是他们板上肉一般。 杨月月叱道:“你别作清秋大梦,一会儿有你们好瞧的。上次我江铭大哥只削掉你们耳朵,你们还不思悔过,反而投靠天龙帮为虎作伥,今天定是饶你们不得!” 倪士芳诸人面面相觑,忽地哈哈大笑,巴天虎狎笑道:“小娘子,你说得对,我是作清秋大梦,在梦里和你干那个、那个,哈哈,实在快活!”魏老三说道:“喂,你们三个别光自己快活,到时候,我大和尚可要插上一脚。”双连城嬉笑道:“小娘子,上次有姓全的那厮救你,这次看谁来充护花使者,嘻嘻!” 施飞龙把手一摆说道:“这事儿等会儿再说,先办正事要紧。”吟吟一笑问道:“杨凤杰,当年你杀我兄弟用了几招?” 施飞虎的武功虽然和其兄差了一大截,但也不弱,当年杨凤杰和他剧斗五十招,方才结果了对方性命。此时听施飞龙有此一问,便道:“杨某技艺不高,对付那种下三滥的小贼竟用了五十招,真是令人惭愧!” 施飞龙笑道:“好,我也就以五十招为限,别人不许插手,你若是能接得住我五十招,咱天龙帮就算认输,这段梁子就算揭过。当然,你们父女一起上也可以,总是我施飞龙一人来对付你们,怎么样?” 杨凤杰冷笑一声道:“你们今天找上门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杨月儿叱道:“你们天龙帮只不过倚多为胜,有甚么了不起?别说五十招,就是一百招我们也接了!” 施飞龙桀桀笑道:“很好,很好,贤侄女果然胆气过人,咱们就这么办吧。你们接得下我五十招,我们扭头就走,从此再也不提此事。若是你们在五十招内输了,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明年此时就是你们的周年!” 全江铭看到施飞龙等人如此嚣张,早已怒气横生,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高声说道:“很好,很好,这个赌咱们打了!”众人听到这声音,杨凤杰父女面露喜色,天龙帮帮众俱是一惊,连施飞龙也是微微变色。 只听得屋门砰的一声推开,全江铭大踏步走将出来,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抱拳拱手说道:“全某不才,就试接施帮主五十招!” 魏老三诸人见是全江铭俱皆变色,施飞龙微微一笑,神色虽仍镇定,心里却已十分尴尬,上次和此子对了两掌,便已知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当下心念一转,哈哈笑道:“五十招之赌,只能欺欺江湖上二三流角色。全少侠亲身驾到,咱们这个赌便须改一改了。你倘若有兴与施某过招,咱们点到为止,五百招内决胜败吧!”全江铭森然道:“堂堂的一帮之主,竟然说话不算数,也不怕江湖上耻笑?”施飞龙说道:“五十招之赌,只是对付一般武艺低微、狂妄无知的人,难道全少侠是这种人么?” 全江铭道:“施帮主不要以为用这种激将法,就可以使全某放手不管,这位杨老英雄乃是小可的世伯,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是刀是剑尽管往我身上招呼就是了,不必故弄玄虚。” 施飞龙也不动怒,反而一阵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道:“全老弟,咱们不打不成相识,施某到是佩服你这股宁折不弯的脾气。另外,也可以说,你我是不同谋而同道呀,何必自相残杀呢!” 全江铭微感诧异,说道:“你是天下第二大帮的帮主,可以说是一呼百应,所作所为都是明抢暗夺之事,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漂泊江湖之人,所行之事又是专门和那些善行恶事的人作对,你我既不同谋,更不同道!” 施飞龙笑道:“此话差矣。谁不知全老弟是昔日兴蜀大王全师雄之后,益州兵变的首领,你日思夜想的恐怕是如何兴复大业之事吧?此外,你和李兴周是盟兄弟,而我和李兴周是莫逆之交,我们已经结成联盟,欲图之事和全老弟是一致的,但在方法上可能有些不同,所以这叫同道而不同谋,这样一说,想必全老弟就清楚了,哈哈哈!” 全江 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李兴周为了图复大业竟自感堕落,与天龙帮混在一起。施飞龙对自己的情况知之甚详,显然是李兴周告诉他的,不由暗暗埋怨李兴周糊涂。但又一想,施飞龙说的未必全是实情。李兴周和施飞龙相交或有深意也说不定,以后见到李大哥,就会把这一切搞清楚,眼下何必与他罗嗦。念及此,冷笑一声道:“施帮主,同道还是同谋以后便知,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今天之事你打算如何了结?” 施飞龙说道:“有全老弟在这,一切都好说。说心里话,施某真想和全老弟叫个朋友,你甚么时候有时间,请到天龙帮盘桓几日,我施某当是非常欢迎!” 全江铭想不到施飞龙竟然看在自己面上,放过了杨凤杰父女,怔了一怔,说道:“你竟有如此好心?怕不是设下圈套让我钻吧?不过你放心,天龙帮纵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惧!” 施飞龙哈哈笑道:“老弟好气魄,好胆量!我是出于爱才之心才邀请你这位贵客,就是看在李公子面上,我也不能陷害你呀!好,我先回去,在敝帮总舵恭候你的大驾!当然,你若是信不过我,你也可以不来。” 全江铭给他一激,傲然道:“你那也不是龙潭虎穴,有机会我定要再闯天龙帮总舵!” 施飞龙笑道:“壮哉,壮哉,怪不得李公子对你极力推崇,咱们就一言为定。好,咱们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七、千古凄凉不尽2 见施飞龙带人渐渐远去,杨凤杰三人回到屋里。月月声如莺鸣,说道:“大哥,今夜幸亏你及时赶来,要不准是一场凶杀恶斗。哦,你怎么知道天龙帮要来我家闹事?你这是从哪里来?你见到张青大哥了吗?”杨月儿欢喜之极,一连串提了好几个问题。 全江铭刚要说话,杨凤杰说道:“月月,见到你大哥就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了,光知道问这问那,你大哥赶了一天路,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还不端饭去。”杨月月伸了伸舌头,笑道:“好,我这就去。大哥,你等我回来再讲。”转身向厨房跑去。 全江铭道:“世伯,施飞龙见了我之后,非但没有动手,反而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这 和他的为人可不一样。”杨凤杰脸色郑重,凝思片刻说道:“是啊,此事好生奇怪。听他的口气,李兴周已经和他联盟,果真如此,你的盟兄李兴周为人如何,也就值得考虑了。”全江铭摇头道:“李大哥的为人应该不会有甚么问题。我和他虽然只相聚了几日,但他侠肝义胆,胸怀大志,极重友情,我们很能谈得来,真是一见如故,就好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他知道我要夜闯皇宫刺杀真宗时,便将他家传的皇宫地图送给我,这一份真情真令我感动。依我看,他和施飞龙联盟之事,恐怕是子虚乌有,是施飞龙为了离间我们的关系,捏造出来的谎言。” 杨凤杰道:“江铭,上次你对我说,李兴周为了举事,似乎有意向契丹借兵,他要是真有这种想法,那么,他为了扩充实力,而去笼络施飞龙这样的黑道人物,也就不奇怪了。否则,为甚么施飞龙对你的情况知道的如此详细。嗯……不管是真是假,对你那位盟兄可要多加小心!”全江铭点头道:“多谢世伯的好意,江铭记住就是了。” “大哥,你们谈甚么,这么热闹。”杨月月手托木盘,将饭菜摆在桌上。全江铭笑道:“好香啊,我可真有点儿饿了。”杨月月笑道:“那你就多吃点儿,不过,你可要边吃边回答我那几个问题。”杨凤杰笑道:“瞧这孩子,连你大哥吃饭都不让他安生。”杨月月娇声道:“爹,瞧你,有了大哥,你总向着他。” 全江铭说道:“月月,你别着急,我从头讲给你听。”一边吃饭,一边讲述,如何进宫刺杀真宗,寇准和高琼如何搭救,如何晓以大义,劝自己帮助抗辽,自己经过反复考虑,终于相通了其中的道理,这才到幽州刺探军情,如何身中毒镖,林文君、我是谁如何相救,后来又和独孤行客打了一架,一直讲到夜入万义山庄,等等。 杨凤杰听到全江铭已经转变了图复大业的想法,格外高兴,连声赞好。听到独孤行客是“神龙客”的传人时,不由眉头微戚,说道:“独孤行客专门与侠义道为敌,一连杀了几个侠名素著的人物,出手极是狠辣,没想到他竟是‘神龙客’的传人,这么说,‘神龙客’还活在世上?” 全江铭说道:“不,‘神龙客’已不在人世了。独孤行客行事虽然偏激,但也是我辈中人。他所杀的郑天、李筋斗等人,都是道貌岸然之徒。”当下便把张雨晴告诉他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一遍。 杨凤叹道:“真是画虎画猫难画犬,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李筋斗和我相交三十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恶行,三十年的交情算是白交了。哦,独孤行客的行事,与当年的魏叔通竟是如此相似,如果有可能,我到要和独孤行客结个忘年之交。” 半天没说话的杨月月忽然说道:“这位独孤大哥从小便没了爹娘,真是可怜,诶,江铭大哥,你为甚么和他打了一架,这里边莫不是有甚么误会?” 全江铭苦笑一声道:“不是我要和他打架,是他找我拼命。这一架打得倒是稀里糊涂,我也说不清为甚么。” 杨月月看全江铭一直没谈到张雨晴,实在忍不住,便羞涩地说道:“大哥,你,你……” 全江铭知她询问张雨晴,心中一阵悲痛,本抱着在万义山庄能见到张雨晴的幻想,现在已经破灭。想到张雨晴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重新相聚,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怔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月月,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张青是个女子,她真名叫张雨晴。” 杨月月登时惊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吃吃说道:“这位张、张姐姐真是的,骗的人家好苦啊。诶,大哥,她现在在哪里?你为甚么不带她来?”全江铭苦笑道:“我也正在找她,原以为会在这遇到她,可谁知她根本就没到这来。”言语之间流露出无限伤痛。 杨凤杰一生闯荡江湖,阅历何等丰富,对这男女恩爱之事焉有不知。他有意让月月和全江铭结成伉俪之好,可现在看到全江铭对张雨晴的出走伤心欲绝,便隐约感到,全江铭和张雨晴之间一定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便道:“江铭,那位张姑娘也是我辈中人,难道你和她之 间有甚么误会不成?” 全江铭叹了口气说道:“先祖当年便是被宋廷殿前都虞侯张琼射杀,血书上写得明白。可谁知晴儿竟是张琼的孙女。她晓得这一切后,这才离我而去。” 杨凤杰听了缓缓说道:“没想到她竟是张琼之后。江铭,你能放弃前嫌,化解两家的仇怨,实在是仁义之举,我非常赞成。但是你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这就是你的失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无济于事。东京事了后,你一定要找到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杨月月道:“大哥,张姐姐真可怜,你快去找她吧。爹爹,咱们也去找张姐姐好不好?”言语之间真情流露。杨凤杰道:“好,咱们就走一趟,顺便找你罗伯伯,让丐帮也帮着找。” 全江铭见杨家父女如此热心,心中甚是感动。他看着月月纯真无邪的面孔,心里涌出一股歉意。他知道杨凤杰有意将月月许配给自己,虽然没有说透,可言语之间却已流露出来。月月待他象亲哥哥一般,她原来想的只是张雨晴,现在已知张青也是女子,情爱之事固然不复存在,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与张雨晴情愫极深,想到此处,心中颇有对不起月月之感。转念又想,月月武功颇高,人又美貌善良,找一个如意郎君当不是难事,以后有合适的给她撮合也就是了。” 此时已是深夜,三人各自安歇。第二日清晨,全江铭草草用罢早饭,便告辞杨家父女向东京奔去。 这日午时,全江铭来到寇府。寇准见了全江铭十分欢喜,笑道:“全少侠真乃信人,快快请坐!” 全江铭饮了一口茶,说道:“寇大人,全某这次潜入南京探得一个重要情报。” “莫不是辽国又要入侵中原?” “寇大人猜得不错,辽主隆绪也到了南京,和南院大王萧挞览议定,明年四月派遣精锐之师进犯边关。” 寇准吃了一惊,说道:“辽国入侵在我意料之中,可没想到他们发动如此之快,时间太紧迫了。”全江铭道:“时间虽然紧迫,但只要朝廷及时调兵遣将,严阵以待,敌人的阴谋未必能够得逞。” 寇准叹了口气道:“少侠说得极是。唉,朝中大臣若是人人都象少侠这样励精图治,为国为民着想,何惧契丹蛮夷。可是朝中臣工人心不齐,王钦若、陈尧叟诸人力主求和,害怕与契丹开战。我和高大人虽然力陈求和之害,主张痛击契丹,可圣上犹豫不决,现在是求和派占了上风。” 宋朝建国以来,自太祖起和契丹征战几十年,功效甚微,而契丹却甚嚣尘上,经常挑起战事。真宗登基以后,对杀伐甚是厌倦,只想着如何求和保个太平,纵然每年许给契丹一些金银财宝,只要契丹不南下入侵,也就落得安宁。寇准为人耿直,敢于直抒己见,言辞往往 较为激烈,虽是为国为民,却也讨不得真宗喜欢。到是冯太师 、王钦若、陈尧叟之辈善于看风使舵,阿谀奉承,虽无治国安邦之才,却专捡真宗爱听的话儿说,直哄得真宗飘飘然而昏昏然,自以为是始皇赢政以来最圣明的君主,对王钦若等人是言听计从。每每上朝,最不爱 听的就是边关战事,可他越不爱听,越怕契丹入侵,那契丹人就越不给面子,时常派出铁骑骚扰边关,今天小打,明天大打,搅得他龙体不安。他虽然安于享乐,喜听颂扬之词,到也不是一个昏君。他虽然不喜寇准,却也知道寇准有治国安邦之才,对朝廷忠心耿耿,在这多事之秋,却也不能不用。只不过契丹未打到皇城边上,却也不甚着急。只道契丹入侵不过是为了一些财帛,好在中原物产富饶,每年拿出一些金银财帛贡给契丹也就是了。因此,边关虽然吃紧,真宗却也不急,只是一味求和,哪有整军备武的心思。寇准几次上书力谏,主张痛击契丹,却犹如石沉大海,奏折留中不发。这个中缘由全江铭哪里得知,看到寇准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样子,便道:“寇大人何须如此悲观,量契丹乃是蛮夷之地,只要朝廷整军备武,何惧契丹入侵!” 寇准叹道:“少侠,朝廷之事你是不知道的,圣上最怕打仗,加上一班奸佞力主求和,我大宋和契丹之战才一败再败,我纵有报国之心,可朝廷不采纳,我也是无计可施。” “若如此,寇大人不如解甲归田,退归林下,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寇准闻言郑色道:“此言差矣,作为人臣,寇某只知尽忠报国,决不计较个人得失。现在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我岂能袖手旁观,纵是大厦将倾,寇某也要双手擎之,脑肝涂地,也在所不惜!” 全江铭见寇准立意坚决,不再多言,便道:“寇大人忠心报国,到令小可汗颜,此去幽州一行,幸未有辱使命,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寇大人尽管吩咐,小可这就告辞。” 寇准一愕,说道:“少侠缘何说走就走,莫不是有甚么急事去办?”全江铭道:“小可下山已经年余,这就去峨眉山看望恩师,告辞,告辞。” 寇准见全江铭说得含糊,也不便深问,只好拱手送别。 全江铭离开寇府,沿街而行,心绪极乱,张雨晴的影子,在他的大脑中时隐时现,不由叹了口气道:“晴儿啊,你为甚么要离开我,不知何时咱们才能重逢。”倏地,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晴儿此时正在金明池也说不定。”念及此,便加快脚步向西疾驰。狂奔一盏茶的时间,金明池已是遥遥在望,不由得放慢脚步,唯恐张雨晴不在那里,岂不是徒增惆怅?尽管慢步而行,金明池还是越来越近。此时已进腊月,人们都在忙碌年货,哪还有人到此游逛。 全江铭放眼望去,只见岸边垂柳只剩下光秃秃枝桠,池水已经凝结成冰。去秋张雨晴抚琴的那个水榭里空无一人。他走进水榭,看到榭内的石桌上已是厚厚一层尘土,想起那时和张雨晴在这里再次相会,虽说是忍痛分离,但抚琴高歌,可谓是苦中有乐。而今故地重游,景物尤在,却是人去榭空。想到悲处,不由喃喃自语道:“晴儿啊晴儿,你为甚么不听我解释,便不辞而别。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也就没有快乐。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我现在多么寂寞孤独。唉,真应了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 这时,一只乌鸦飞来,落在柳树上,聒聒地叫着,给这空荡的金明池增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全江铭听了更为心烦,捡起一粒石子就欲将其击下,可手到空中,看到那只乌鸦引颈凄叫,似乎在招呼自己的同伴,不由起了恻隐之心,把手一挥叹道:“去吧,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如此孤独。”那只乌鸦受了惊吓,震翅向南飞去。全江铭看着乌鸦远去,摇头叹气转身欲走,倏地眼前一花,只见对岸人影一闪,好似张雨晴一般,不由心头一震,急呼“晴儿,晴儿”,凝目细瞧,哪里有甚么人影,一只野兔从树丛中奔了出来,似乎受了惊吓。他 疑是自己眼花了,又怕真是张雨晴,而自己错过了见面的机会。便施展绝世轻功从冰上滑到对岸,一阵急速观察,哪里有甚么张雨晴的影子?此时他已是情迷意乱,扬声叫道:“晴儿……你真的不愿见我么?我们的祖上有仇,可这和我们又有多大关系呢?血书,都是那份血书把我们分开了。晴儿,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他那凄凉的声音在园内回荡,如泣如诉。 全江铭喃喃自语,黯然神伤。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份血书,就想把它撕碎。但刹那间,那血红的血书忽地变成了厮杀的战场,他好像看见大蜀旗帜猎猎飘扬,自己的祖父勇猛地和官兵搏斗,突然被张雨晴的祖父用箭射伤,浑身是血,双睛冒火,怒声喝道:“孙儿,你不要被仇人的孙女迷住,杀死她,杀死她为我报仇,不然,你就不是我全家的后代。”一会儿,这幅战场厮杀图从眼前消失了,眼前仍是那份血书。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全江铭内心深处痛苦的喊道:“苍天啊,你为甚么不回答,难道你非要我杀死我心爱的人吗?不,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已经三十多年了,我不能陷在祖先们编织的仇网里折磨自己,我爱晴儿,甚么也阻挡不住!”他拔出佩剑一阵狂舞,将一块大石头劈成两半。 忽地,他想到了师父,想到了孙坚、鲁麻胡、崔照,心头又被乌云遮住:“他们能同意这门婚事吗?能同意自己放弃复仇的念头吗?他们要是不同意我该怎么办?唉,是该把这一切告诉他们了,我现在就回峨眉山,去说服他们,然后再去找晴儿。”想到这,他把血书放回怀中,深情地看了看那个孤零零的水榭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全江铭悲痛之时,张雨晴也就躲在对岸的树丛中。那日,她发现那份血书后,心中顿时大乱,便乘全江铭熟睡时悄然离去。她行踪本无定止,遭受这一变故后,更是心烦意乱,愁肠百结,只是慢慢向南行去。这日离京城渐近,本想穿城而过,不想重游与全江铭相逢之地,可是鬼使神差,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金明池。她走进那个水榭,更是愁绪满肠,正想抚琴一曲,骤见全江铭慢慢走进园内,急忙绕到对岸树丛中躲了起来。实际上,若是全江铭不是慢慢行来,定可见到张雨晴。若不是意乱情迷,即使是慢慢走进金明池,张雨晴也没有时间躲避。无奈他俩一个是情绪极坏,一个是故意躲避,这才错过了相见的机会(注:并非是作者故弄玄虚,实则是越不想见的人,往往是越能遇到。欲要相逢的人,却往往又是视而不见,甚至擦肩而过也是有的,自古至今似成定律,莫不是冥冥天意也说不定)。 张雨晴躲在树后,看到全江铭欲击乌鸦又放生,那种痛不欲生的模样,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竟将身体露了出来,待到全江铭向对岸观瞧时,她慌忙将身子缩回,恰巧一只野兔从旁边掠过。及至看到全江铭向对岸掠来,她便躲进了树丛深处。全江铭一声声凄凉的叫声,犹如万针攒心一般,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便欲走出来和全江铭相见。可这时,她看到全江铭掏出血书欲撕又止,猛然一惊,寻思道:“唉,那血海深仇在他心里占的位置毕竟是太重要了,他虽然爱我,可为了我而放弃世仇,对他来说同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再说,他的师父,他的孙二叔、鲁三叔等人知道后岂不和他反目?唉,还是不见面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他就会把我忘掉的。”看着全江铭渐渐远去的身影,泪水又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想起在这世上,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浪迹江湖,心中的情郎不能相见,父母又过早去世,自己已是举目无亲了,但觉千般情绪,纠结心头,竟是按捺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张雨晴走进水榭,想起了初见全江铭的情景,想起了宫中并肩御敌,晋西北荒野酒店倾吐真情,种种难以忘怀的往 事。忽又想起全江铭为她抚的那首古诗:“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更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不知过了几时,忽听有人纵声大笑,张雨晴抬头一看,只见独孤行客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不知他从哪找了一身儒冠儒服,打扮起来,和原来土里土气的乡下少年判若两人,竟也是剑眉朗目,风度翩翩。张雨晴恼道:“你笑甚么?”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笑你!”若在平时,张雨晴早已发怒,此刻但觉心灰意冷,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麻木了。独孤行客续道:“我笑你忒也的痴情。哼,你不是一心一意想见他吗?如今见了不喜反悲,甚至不敢出去相见,眼睁睁瞧着人家大模大样离去,独自一人却躲在这里偷偷哭泣,这难道不可笑吗?” 张雨晴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谁要你管?我想哭则哭,相笑则笑,何须你多管闲事!” 独孤行客把眼睛一翻,说道:“他在明处大叫,你在暗处掉泪,这样好笑的场面真是千载难逢,如果无人喝彩岂不可惜,哈哈哈!” 张雨晴恼道:“人家伤心已极,你还有心取笑,你难道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么?”说着泪水顺着脸颊又流了下来。 独孤行客闻言大怒,仓啷啷拔出宝刀,喝道:“你说甚么?哼,我是大奸大恶之人,当然没有同情心,要不是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哼,我就……” 张雨晴止住泪水,仰脸说道:“你就怎么?我反正也不想活了,不如成全了你这个大英雄,你动手吧!” 独孤行客仰天长叹一声,还刀入鞘说道:“除了我师父,你是我最为心折的人,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正因为如此,我真的不愿看见你受半点委屈。就算有一天,我成了江湖公敌,要死也只能死在你的剑下,如果真的这样,我不会有半点怨言!” 张雨晴知他性格偏激,忙道:“独孤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刚才小妹说话没加思量,实是无心之言,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在我的心中,你是真英雄真豪杰,即使别人诬陷你,我也会为你说公道话,决不会伤害你。” 独孤行客叹了口气道:“张姑娘,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不过,有你这句话,我独孤行客也就知足了。唉,可我还想劝你一句,情感之事勉强不得。他也许爱你,但他始终不能从世仇里解脱出来,你们之间的情感是不会有结果的。哼,要是我早就把那份血书撕得粉碎,可他做不到,这就说明,他对你的感情还不是太深。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为他烦恼实在不值,倒不如把这一切全都抛开,让心头干干净净的好!”独孤行客的话实是含有挑拨之意,张雨晴是百般伶俐之人,焉能听不出来?她知道独孤行客这几句话是发自肺腑,实是对自己关心倍至,可她对全江铭爱意极深,虽知独孤行客的话甚有道理,却仍是难为所动。但继而想到此姻缘虽好,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今后的路更是迷惘,再见全江铭一面只怕也是千难万难。只听独孤行客叹道:“我早就说过,这世上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好的,宁可与鸟兽同舞,也莫与世人相处,你原来还说我的想法不对,现在该信了吧?” 张雨晴叹了口气,呆呆不语,只是望着空旷的金明池出神。 独孤行客又道:“在这尘世之中,我也厌倦极了,不如你我同到塞外居住,避开这邪恶的尘世,岂不美哉!” 张雨晴的脸微微一红,说道:“独孤大哥,多谢你的好意,你走吧,我自有主张。” 独孤行客闻言怪叫一声,及至看到张雨晴冰雕玉刻般的模样,登时象个泄了气的皮球,叹道:“其实我们都是被这尘世遗弃的人,彼此正该相惜相怜,我邀你去塞外并无他意,去不去由你。唉,你多多保重,告辞了!” 独孤行客话音未落,忽然一阵怪笑,声震园内,远处走来一人,正是毒手鬼灵西漠沙。只见他晃动着蒲扇般的大手,阴侧侧笑道:“臭丫头,咱们又碰上了,全江铭那个臭小子今天可不能再护着你了!”纵身一跃,鬼魅般地扑到张雨晴跟前,双掌一挫,径向张雨晴百汇穴抓去。张雨晴见状大惊,百忙中飞身闪避。但西漠沙的掌势来得极快,声到掌到,张雨晴刚一闪身,掌风已到背后。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七、千古凄凉不尽3 西漠沙那日吃了全江铭的亏后,心中不忿,第二日邀了帮手前去找场子,不但扑了个空, 还猝不及防让张雨晴抢了马匹,心中更是恼怒万分,便将那酒家挑断脚筋,挖去双眼,割掉舌头,便扬长而去。今日在这撞上张雨晴,又适逢全江铭不在,心中不由大喜。当下一掌劈来,竟欲将张雨晴一掌毙命。张雨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顾身份,说动手就动手,是以未加防备,让对方攻了个措手不及。二人的武功本来就相差许多,西漠沙这一招又形同偷袭,眼见张雨晴万万躲闪不开,叫了一声“哎哟”,忽见西漠沙一个踉仓,几乎跌倒,大声骂道:“你找死吗?” 原来是独孤行客忽然在地上一滚,恰恰滚到西漠沙与张雨晴之间,就象一块拦路的石头,将西漠沙绊了一脚。独孤行客这一滚实是极高明的功夫,叫作“飞龙栖地”,样子虽然不雅,却是极为实用,若是武功稍弱,定然被他这一“滚”,变作滚地葫芦。可西漠沙是当今顶尖高手,虽然没有注意,这一招却也奈何他不得。西漠沙大怒,提起左足,一脚踹下,独孤行客“哎哟”一声,抱头又是一滚,西漠沙这一脚快如闪电,竟然让他躲了开去,不由一怔,陡见眼前金光一闪,张雨晴的三枚梅花针向他打来。西漠沙单掌一挥,荡起一股气流,将梅花针荡的无影无踪。就这么一阻,张雨晴已是宝剑在手。 西漠沙不理会张雨晴,朝独孤行客看去。只见独孤行客滚到三丈开外,枕着右手,眼睛半开半闭,懒洋洋地望着西漠沙。西漠沙喝道:“你这厮莫非是丐帮弟子?”原来,就在西漠沙扑来之际,独孤行客已将头发弄乱,把衣服撕破,加上在地上一滚,已是污秽不堪,和个叫花子没甚区别。独孤行客冷笑道:“丐帮算甚么东西?喂,你是何人,为甚么无缘无故要取我的性命?” 西漠沙一听他不是丐帮弟子心中一安。要知道,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罗中道名列天下五大奇人,“佛、仙、神、丐、魔”中的“丐”就是罗中道。西漠沙与罗中道交手数次,从未分出过胜负,武功在伯仲之间,他虽不惧罗中道,却也不愿无故招惹是非。及至听到独孤行客自称不是丐帮弟子,而且言语间对丐帮甚是不敬,心中不由一宽,杀机陡起,桀桀笑道:“小子,凭你还不配问我老人家的名头。不说出来还好,要是说出来就是你的死期到了!”说着向独孤行客扑去。 独孤行客叫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妙不妙!”突然又是一滚,西漠沙手掌击到,他已滚到三丈开外,仍然是头枕右手,懒洋洋地迷着眼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闲观神气。西漠沙这一扑,本想将独孤行客一掌击毙,一击不中,不仅心中凛然。正想再施杀手,猛然想起近日江湖上传说的百变无常独行客,心中暗道:“莫非就是此人?” 这时,张雨晴叫道:“独孤大哥,这老东西就是大魔头毒手鬼灵西漠沙,他的狗爪子有毒。”独孤行客闻言一怔,随即站起身来怪笑一声道:“妙妙妙,你是毒手鬼灵,我是百变无常,无常斗鬼灵看看谁厉害!我几度寻你不着,想领教你这天下五大奇人的功夫,是否浪得虚名,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合!” 西漠沙听他自称是独孤行客,寻思道:“听说这厮是滥杀无辜,出道以来,专门与自命侠义的人作对,如果是这样,我们也就是一路人了。”随即笑道:“独孤老弟,听说你专门找他们侠义道的茬,这很对我的心思。我是大魔头,你是小魔头,由此看来咱们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独孤行客怒道:“谁和你是一家人,爷爷我独往独来,谁也不买帐,你是天下五大奇人,依我看,你不过是插标待沽之物,打翻了你,正好可以帮我扬名立万。哼哈,平时要找你也不大容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真是天赐良机,哈哈哈哈!” 西漠沙虽然城府极深,可受到如此奚落,心中无名业火冒起三丈,当下不再多言,狂叫一声,双掌交错向独孤行客击来。这一掌他用上了八成力道,掌风呼呼,热浪炙人,掌风中 带着一股腥臭味儿,若是武功较差的人,纵然不被掌击中,就是这股腥臭热浪,也会热的头晕眼花。独孤行客竟视若无事,转身避开,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我正愁衣衫单薄难以御寒,你这掌风到是大帮其忙,身体暖和了许多,不过美中不足,就是有一股大粪味儿,好 臭好臭。喂,你这双狗爪子是否在粪缸里泡过?” 西漠沙是武学大行家,知道比武过招之际,最忌心浮气躁,明知对方出言不逊,却也不为所动,喝道:“臭小子,你别狂妄,再接我两掌!”双掌拍出竟是用了十成力道。独孤行客晓得,单论掌上功夫,自己心有忌惮,便决非其敌。虽然口上轻薄,实是想惹他动怒,哪里有半分轻视之心!见他双掌拍来,不敢硬接,侧身避开,仓啷一声掣出宝刀,喝道:“西老贼,我让你两招,别以为我怕了你!”宝刀一挥,一招“电闪雷鸣”,荡起一团寒光,登时将西漠沙裹住。 西漠沙心中一凛:“这厮果真有明月宝刀!”继而心中窃喜道:“我若夺过这千年神器,江湖岂不唯我独尊?”大手一挥,竟向宝刀抓来。独孤行客刀到中途,倏然变招,向西漠沙面门斫去。 二人你来我往,瞬间已斗了二百余招。独孤行客刀锋指处,迅捷无比,寒风飒飒。西漠沙运掌成风,每发一掌,亦是热浪袭人。此往彼来,刀掌争雄,论功力是西漠沙深厚,论刀法是独孤行客神奇。二人各有擅长,相差无几,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西漠沙越斗越惊,暗忖:“这个百变无常果然名不虚传,其真实本领实不在全江铭之下。”想到全江铭,西漠沙更是又气又恨。那日和全江铭斗剑,虽然输了一招,实则是他大意的结果。今日与独孤行客厮杀,心中早收起了小觑之心,尽管如此,自己的“赤焰七毒掌”已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可忌惮宝刀锋利,终究也奈何不了对方。不由心头火起,一掌迫退对方,拔出摘星宝剑,纵身扑了上去。 独孤行客见西漠沙拔出宝剑,便喝道:“你叫‘毒手鬼灵’,你的毒掌已经见识过了,兀自奈何不了爷爷,现在看看你的‘鬼灵剑法’有何奇妙!”嘴上出言讥俏,手上却不敢大意。待到十几招又过,独孤行客惊道:“这老魔头果然身手不凡,其剑法比之掌法更为厉害。”当下抖擞精神,蹂身攻上。一招“雪降中原”劈头斫下,只见满天刀影将西漠沙头顶罩住。西漠沙不退反进,宝剑如出洞毒蛇一般,左闪右噬,竟是去刺对方“听会”、“腋下”、“咽喉”、“上星”、“不容”五处穴道。独孤行客怪笑一声,施展“雷电合一”绝技,身子骤然跃起,继而身形一转,脚上头下,刀身合一,径向西漠沙百汇穴刺来。西漠沙急速后跃。他快独孤行客更快,身形疾转,竟在空中平射而出,犹如鹰隼疾般扑扑将过去。西漠沙临危不乱,施展剑中加掌妙招,身子下蹲,左手便向独孤行客抓来。只见寒光闪处,西漠沙脑后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已被宝刀削掉了一个。与此同时,只听“刷”的一声,独孤行客的衣襟也被西漠沙撕下了一块儿。这几下兔起鹘落,电光石火,当真快到了极点,险到了极至。独孤行客削掉了西漠沙脑后铜环,西漠沙撕破了独孤行客的衣襟,论起来还是各不输亏。 这几下快如闪电,张雨晴看得清楚,见独孤行客的衣襟被西漠沙撕破,不由骇叫一声,抡起宝剑便向西漠沙劈去。西漠沙惊魂未定,没想到张雨晴骤然出手,忙不迭向后退去,竟让张雨晴连连抢攻了七八招。西漠沙大怒,喝道:“臭丫头找死,我先把你毙了!”宝剑一撩荡开对方宝剑,左臂一振,喀喇一响,陡的暴涨三寸,伸手向张雨晴搂头抓下。 独孤行客刚才那招实是绝妙无比,西漠沙应 的虽是惊险万分,却也是恰到好处,独孤行客心里也不由赞了个好字。他出道以来,除了高琼、全江铭,这是第三个与他打成平手的,若是斗下去,没有千招难分胜负。就在他避开西漠沙一抓之际,骤听张雨晴为自己一声惊叫,当真犹如天音飘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没想到张雨晴对自己竟是如此关心,心中好生激动。就在这时,却见西漠沙向张雨晴头顶抓下,独孤行客大惊失色,知道这一抓若是抓中,张雨晴必然玉殒香消。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独孤行客来不及细想,身形纵起,宝刀疾速向西漠沙斫去,这是围魏救赵,攻敌之必救。西漠沙的左掌离张雨晴尚有五寸,骤闻兵刃劈风之声,向自己左手袭来,心知纵然能将张雨晴击毙,自己的左手也会被敌人砍掉。他久经战阵,不求伤敌,先求自保,左手疾撤,身形斜引,托地跳出了圈外。 独孤行客顾不上攻敌,上前握住张雨晴的手问道:“张姑娘,你没受伤吧?”言语间甚是关切。张雨晴尚未回答,忽听一声哈哈大笑,一个洪钟般的声音说道:“西老贼,亏你还是前辈高人,怎么欺负起小辈人来了,你也太不顾身份了!” 说话间,两老一少从北面缓缓走来。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身旁的那个少女明眸皓齿,清秀动人,格格一笑道:“罗伯伯,你看这个老头,脑后的扭丝铜环少了一个,定是让那个大哥哥给削掉的,真好玩儿!”那老叫花子笑道:“月月,这老头可是个大人物,他就是人称毒手鬼灵的西漠沙西老贼。喂,西老贼,你怎么老不省事,和两个娃娃打起来了?” 来的这三人正是丐帮帮主罗中道、千手佛杨凤杰和他的爱女杨月月。原来,全江铭离开万义山庄后,第二日,杨凤杰父女也便离家去找张雨晴。路上恰巧遇到罗中道,便将全江铭的事情讲了一遍。罗中道思索片刻说道:“江铭初涉情爱之事,雨晴姑娘又是他仇人的孙女,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必然会影响他的一生。咱们这就赶往寇府,和他一起寻找雨晴姑娘。”等来到寇府,才知道全江铭已走了有一个时辰。寇准听说此事,便道:“全少侠这次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我看他好像有甚么心事,没想到,他和雨晴姑娘之间,还有这样一段离奇的恩恩怨怨。不过,依寇某看来,他既然能够帮助朝廷去契丹刺探军情,那么,他和雨晴姑娘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就能够化解,你们也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我相信,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哦,上次全少侠进京,曾听他说到琼林苑和金明池游览过,你们可到这两处找找看。若是不在那,他就一定是回峨眉山去了。”按照寇准的指点,罗中道三人先到琼林苑,后到金明池,没找到全江铭,却赶上独孤行客和张雨晴与西漠沙相斗。 西漠沙看到罗中道三人现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原来是老叫花子罗大帮主,还有千手佛杨总镖头。啊哈,杨总镖头,你怕有二十年不露面了吧?倒让西某想的紧啊!”杨凤杰淡淡笑道:“拜你所赐,‘总镖头’三个字早就不属于杨某了,哼,你作恶多端,竟然能活到现在,也算老天无眼了。” 西漠沙打个哈哈说道:“陈年旧帐西某从来不记,你们要是耿耿于怀,欲报当年之仇,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涌而上,西某全然不惧,一并接着就是了!” 罗中道哈哈笑道:“西老贼,你别吹大气,就是老叫花子一人,你也讨不了便宜。平心而论,你胜得了老叫花子这对肉掌吗?” 西漠沙昂头道:“我胜不了你,你也赢不了我,咱们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沾不了便宜!” 罗中道笑道:“这话还算公平,你刚和这位后生打了一架,我也不想沾你的便宜,咱们自有厮杀的机会,你走吧!” 西漠沙傲然道:“好,爽快,不管你何时叫阵,我西某都接着就是了,会后有期!”身形纵起,向园外掠去。 独孤行客见状冷冷说道:“你是谁?凭甚么把他放走,我和他这场架还没打完!”罗中道哈哈笑道:“我是谁?哈哈,我是老叫花子,莫不成还要赔你这场架?哈哈哈!” 杨月月嗔道:“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刚才那老头是有名的大魔头,你能打过他么?瞧,把衣服都撕破了,你伤着哪没有?”语音清脆,宛如叮咚泉水。面对纯真清俗的杨月月,独孤行客那一股怒气竟渐渐消逝,半点儿也发作不得。 张雨晴一见杨月月,便想走开。杨月月刚才只注意西漠沙和独孤行客,现在见张雨晴欲走,这才引起注意,只觉得此人面熟,仔细观瞧,猛然惊觉,上前叫道:“你、你不是张姐姐么?”回转身说道:“爹爹,她就是江铭大哥要找的那位张雨晴张姐姐。张姐姐,小妹想的你好苦啊!”说着脸微微一红,欢呼雀跃,上前拉住张雨晴的手,笑靥如花。张雨晴到此时也不得不认,强颜笑道:“月月,你一向可好,姊姊也很想你。” 罗中道和杨凤杰一怔,随即相视而笑。罗中道笑道:“你就是那个张雨晴小姑娘?嗯,不错,不错,老伙计,怪不得江铭想她想的都要发疯了,哈哈!”杨月月嗔道:“罗伯伯,瞧你,第一次见面就开雨晴姐姐的玩笑,也不怕人家生气。”罗中道道:“我老叫花子就是这么个直肠子,想甚么说甚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客套话。”杨凤杰素来稳健,微微一笑说道:“雨晴姑娘,你和江铭之间存有误会,实际上也没有甚么大不了的事,说开了也就算了,江铭对你可是真心真意啊!” 张雨晴心道:“我和江铭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一生一世恐怕都难以化解,别人也帮不上忙。唉,你们是一片好心,可天意如此,姻缘虽好,终归难以成真!过多解释,不过是徒增烦恼,我又何苦呢!”念及此,强颜笑道:“罗伯伯、杨伯伯、月月妹妹,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唉,这都怨我命薄,我是不想见他了,请你们转告他,就说我心里已经没有他这个人了,让他忘了我吧!”说着泪珠扑漱而下。 杨月月急道:“雨晴姐姐,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不信,我不信!” 独孤行客嘿嘿冷笑道:“这是真的。刚才姓全的那厮已经来过,装腔作势了半天,又是吼又是喊,厚着脸皮追人家大姑娘,也不害臊,他就是说破天,人家张姑娘就是躲着不见,最后无可奈何,只好灰溜溜地走了,真是可笑,嘿嘿!” 杨月月焦急地说道:“雨晴姐姐,我不信,他这是在骗人,你说他在骗人,你说,你说呀!”张雨晴泪水满面,哽咽地说道:“是的,这是真的,他……他来了……我……我没见他,我……” 独孤行客脸有得意之色,说道:“我说得不假吧!”杨月月斥道:“你是谁?哼,准时你从中捣的鬼。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却原来是个,哼,是个伪君子!”杨凤杰喝道:“月月,不准无礼!” 独孤行客怪笑道:“伪君子?你真是高抬我了。告诉你吧,我本不是甚么好人,为甚么要冒充伪君子?我就是我,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人见人恨之人。哼哼哼,我就是那个在江湖上被人称作百变无常独行客,专门与甚么名门正派作对的独孤行客,哈哈哈!” “哈哈哈哈!”罗中道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这些日子,罗中道已查明了事情真相,发现他所杀之人都是罪有应得。这才知道他行事虽然怪诞、狠辣,却是专门惩治那些道貌岸然之徒。现在听他直言不讳,说自己是甚么“大奸大恶”之人,颇感意外,继而一想,知他误以为自己等人也认为他是十恶不赦之徒,却不知自己早已经将情况调查清楚,不仅发出笑声。 独孤行客怒道:“你笑甚么?” 罗中道正色道:“独孤行客,你误会了,你的身世,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经晓得。你行事虽然偏激 ,却不是不分是非之人。说起来,你也算侠义道人物,你的所作所为很对老叫花子的脾气。”杨凤杰笑道:“关于你的情况,江铭已经告诉我了。你一生坎坷,造就了你怪异的性格,实际上,你的心地还是善良的。说实话,我很想与你结成忘年之交。” 独孤行客冷冷地说道:“你们说的恐怕不是心里话吧?江湖人物见了我如同躲避瘟疫,你们却愿意和我结成朋友,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哼哼,你们这番虚情假意,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想的是明月宝刀才是真!” 罗中道脸色一沉,大声道:“独孤行客,你以为有了明月宝刀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么?自古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无怜悯之心,神器再利,也不过徒增罪孽,让天下人唾骂!” 杨月月柔声道:“独孤大哥,我爹爹和罗伯伯说的都是真心话。那天,江铭大哥到我家谈了你的事情,说你孤独一人很是可怜,小时候受了很多罪,我听了心里好难过呀。我从小 便没了娘亲,知道没有母爱的滋味是多么痛苦。从那天起,我就把你当作亲哥哥看待了。大哥哥,你到我们家住吧,还有雨晴姐姐,你们都来吧。诶,爹爹,你说好不好?”杨凤杰捋须笑道:“那当然好了,爹爹十分欢迎呀,就不知你独孤大哥愿不愿意!” 独孤行客从小到大,除了爹娘、师父,就是张雨晴对他好了。孩提时代,他倍受世人冷眼,没有人把他当人看。闯荡江湖后,由于他行事偏激,黑白两道都把他当作魔头,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接近他。这就使他更加孤独、偏激,把世人都当作了敌人。没想到,今天遇到罗中道三人非但不歧视他,反而尊重和关心他,使他那颗本已寒冷如冰的心感到了温暖,特别是杨月月的一番话,更是让他怦然心动,恍惚杨月月就是他的亲妹妹一般。他呆呆地望着杨月月好半天没有出声。 杨月月又道:“独孤大哥,你说话呀,你愿不愿意去我家?” 独孤行客忽然纵到杨月儿跟前,目露凶光喝道:“你为甚么要对我好,我可是江湖上人见人恨的大恶人,难道你不怕我?”杨月月微感诧异,说道:“怕你?我为甚么要怕你?”独孤行客说道:“不错,你说得对,人们不是怕我,是讨厌我。”杨月月笑道:“我怎会讨厌你呢?你杀的那些人,都是道貌岸然之徒,你在我心中是大英雄,大豪杰。我听江铭哥哥叙述你的故事,我的心里就对你充满了敬佩之情。你不知道,罗伯伯从不轻易夸奖人,可他对你却是赞誉有加,说你和江铭哥哥一样,都是江湖上最优秀的后起之秀。”独孤行客心中一动:“她为甚么如此关心我?”念及此,目中的凶光退去了许多。 罗中道笑道:“独孤兄弟,我老叫花子从来不说假话,你要是不相信,我也不会强迫你。在我的眼中,除了江铭,就算你是最优秀的了!” 独孤行客寻思道:“说来说去,在他们的心中,全江铭总是比我高一等。唉,张姑娘对姓全的情深意长,老叫花子对他更是青睐有加,哼,难道我就不如他么?我要和你厮杀一番,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当下把眼一翻,说道:“我为甚么要相信你?你们有甚么理由要我相信!我独孤行客不信天,不信地,只相信我自己。哦,天下五大奇人我已会了三个,‘’虽然厉害,但是大战三百合,他俩比我也高不到哪去,至于‘逍遥酒仙’,我和他到是很投脾气,你也是五大奇人之一,遇到高人,我便手痒的厉害,来来来,先接我一掌再说!”向前一跃,右掌斜抹,左掌向罗中道当头劈下。 这一变故,大出罗中道意料之外,喝道:“你干甚么?”独孤行客不由分说,左掌径直劈下,掌风呼呼,竟是凌厉之极。罗中道一声经历过无数怪事,却从无一件比得上今日之事怪异绝伦。见他攻势凌厉,双掌扬起,啪啪啪,一连对了三掌。罗中道身形一晃,独孤行客却是倒退了三步,宝刀在手,桀桀怪笑道:“你的降龙十八掌果然威猛无比,我还要见识你的打狗棒法!”口中说话,手底却是丝毫不缓,施展“追风刀法”,乱劈乱砍,竟似满天风雨,迫人而来,每一招都暗藏着极复杂极厉害的变化。罗中道迫不得已,绿玉棒一挥,施展缠字诀,将独孤行客的攻势一一化解。接着使了个劈字诀,向对方腰部扫去。独孤行客凌空跃起,避开一击,口中仍是叫道:“好棒法!”当下抖擞精神,展开绝妙身法,一口宝刀舞的快似雷电,就象数十口一般,但见冷气腾空,寒光匝地,将双方都笼罩的风雨不透。 杨月月见二人动起手来,着急地叫道:“快住手,快住手!雨晴姐姐,你快让他们别打了!爹爹,他们要是伤着一个,这可怎么是好?”杨凤杰也没想到独孤行客会突然动手,但他阅历丰富,知道此时不可能将他们分开。他相信,罗中道的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招一式极有分寸,决不会伤害独孤行客,是以并不出声劝阻。而张雨晴此时心情十分复杂,她知道,独孤行客的性格极为偏激,自己对全江铭的爱情,无形中伤害了独孤行客的心灵, 而罗中道对全江铭和独孤行客的评价,却使独孤行客认为小看了自己,他那颗本就偏激的心,更加扭曲起来。面对这突然变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只是呆呆地望着场中厮杀,默默无语。 罗中道身为丐帮帮主,名列天下五大奇人,武功端的已臻化境,降龙十八掌走的是至刚至阳的路子,固然是威力无比。那三十六路打狗帮法更是巧妙之极,实是天下棒法之首,到了宋徽宗年间,这路棒法经过近百年的演变,分成了两支,一支仍是丐棒的镇帮之宝,另一支则演变成“麒麟棒法”,成为梁山好汉卢俊义的成名绝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罗中道担任帮主以来,所经战阵何止成百上千,十几年来,打狗棒法已是轻易不用,只是和天下几位顶尖高手过招时方才施展。今日和独孤行客对了三掌,虽然在内力上自己略胜一筹,可心里也暗自惊讶,对方如此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待到对方施展“追风刀法”,妙招纷呈,刀势奇快,更是赞叹不已,暗道:“看来独孤行客决不是仅凭宝刀之利,其刀法快捷绝伦,堪称天下第一。怪不得郑天、沈家英、李筋斗这些成名武师都败在他的刀下。我若不运用打狗棒法的绝妙招数料难取胜!”心念及此,竹棒扬起,避开对方剑势,用缠字诀一绊一挑,去攻独孤行客的下盘。这打狗棒法当真巧妙异常,去势全在旁人万难料到之处,独孤行客嘿嘿冷笑,轻跃相避。哪知竹棒猛然翻转,竟向他的脚胫打去,眼看难以躲避,独孤行客左脚一翻,力聚一点,在棒身轻轻一点,轻飘飘一个转身,左手变掌击了出去。罗中道飞起右脚,竹棒横扫,登时棒影飞舞,变幻无定。独孤行客越打越惊:“打狗棒法果然名不虚传,恩师曾言,天下武功之中,棒法是打狗棒法居首,看来此话不假!我纵有明月宝刀,只怕也胜他不得!”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左掌右刀,全力应付。 二人愈斗愈烈,罗中道的棒法施展的精奥无比,独孤行客此刻全然采取守势,却也守的恰到好处。转眼间二人已是斗了三百余招,虽然罗中道已略占上风,但要分出输赢,也要千招以外,正思如何才能两下罢手,便听张雨晴和杨月月齐声叫道:“罗伯伯,独孤大哥,你们不要打了!”此时,罗中道施展了一招“棒打双犬”,竹棒左劈右点,正欲中宫疾进,闻得此言,棒势不由一缓。而独孤行客则是双眉倒竖,大吼一声,不守反攻,宝刀荡开竹棒,左掌向对方面门劈来,竟是用上了十二分力道,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罗中道猝不及防,来不及细想,左掌一挥,用了十分力道迎了上去,只听一声巨响,好似晴天响了个霹雳,罗中道只觉气血上涌,身子竟是把握不住,蹬蹬蹬连退了三步,方才稳住了身形。那独孤行客 却象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飞了出去,待到身形站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杨月月和张雨晴均是一声惊呼,刚要过去询问伤情,却见独孤行客怪笑一声,说道:“老叫花子的功力果然深厚,改日定要重新领教!”身形跃起,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七、千古凄凉不尽4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杨凤杰叹道:“独孤行客真是个怪人!”杨月月道:“罗伯伯,独孤大哥不是坏人,你怎么把他打伤了?”罗中道苦笑一声道:“月月,你哪里晓得,他虽然吐了一口鲜血,实际上受伤甚轻。到是老叫花子未加防备,又未敢使出全力,这一掌到令老叫花子心脉受损,需要将养几日。嘿嘿,神龙客的传人果然身手不凡,他的武功当不在江铭之下。” 张雨晴见此事已了,便道:“两位前辈,月月妹子,雨晴还有事要办,这就先行一步!”杨月月道:“雨晴姐姐,你哪也别去,就到我家去住吧。说不定,过几天江铭大哥哥就会到我家来。”张雨晴淡淡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有机会我一定去看你。” 罗中道笑道:“雨晴姑娘,你对江铭还是心存芥蒂,实际上他早就看开了。你想,他连图复大业都放弃了,更何况你们两家的恩怨了。要是他还是念念不忘,我老叫花子就不依他。啊哈,你们这个媒我是做定了。” 杨凤杰微微一笑,道:“雨晴姑娘,江铭对你的情意我是很清楚的。不久前,他专程到我家来找你,没见到你的影子,他非常懊恼,他说:‘如果我把这一切告诉她,晴儿就不会 离开我了!’他的心里非常痛苦。我看,你还是到我家等他吧!” 张雨晴神情木呐,缓缓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可他、可他……唉,让我怎么说呢?”想起全江铭举起血书欲撕又止的情景,仰头望天,长叹一声又道:“请你们转告他,就说我张雨晴心如枯槁,别让他再等我了!”掩面哭泣,转身向园外奔去。 杨月月叫道:“雨晴姐姐,雨晴姐姐,你别走!唉,你么怎么不拦她一拦?”说着又是叹气又是跺脚。罗中道说道:“月月,急也没用,让她去吧,过一段时间,安静下来就好了。”顿了一顿对杨凤杰笑道:“老伙计,看来江铭这段情缘要经历一番磨难啊!当年,文义兄弟和欧阳婉秋不是也经历了许多坎坷么?多亏了老叫花子才玉成了他们的婚事。他们俩的事也要靠我老叫花子啊,哈哈哈!” 张雨晴离开金明池,展开轻功向南疾驰,倏忽间奔出数十里之遥。一路上情迷意乱,惶惶不知所措。如此奔了数日,天空忽然降起了大雪。一连几日,那雪虽然时小时大,却是扬扬洒洒越下越紧,竟是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这日,天过午时,张雨晴糊里糊涂间到了南阳。只见街上行人稀少,沿街商铺大多已上了门板,家家户户正忙着喜贴对联。她心中一怔,寻思:“今日是甚么日子,贴对联做甚?”随口向过往行人打问,那人只说得一句“今日是大年三十”,脚下不停,竟兀自去了。张雨晴心中一酸,自语道:“该吃年夜饭了,我独自一人,又去哪里?”正自胡思乱想,却见一个青袍老者,长须飘飘,头顶竹笠,身披蓑衣,手中掂着一个酒葫芦,一摇三晃地去看沿街商铺门上的对联,身后跟着五六个孩童。张雨晴心道:“这不是逍遥酒仙么,他在这里做甚?” 此时,北牧原正走到一个理发店门前,孩童们叫道:“这对联上写的甚么?”北牧原看了出声念道:“进门来黑头宰相,出店去白面书生。”念罢自去看下一家,却是一个茶社。北牧原噗嗤笑道:“有趣有趣!”孩童们齐声唤道:“甚么有趣,快念!”北牧原笑道:“莫急莫急。”仰面说道:“这上联么是如此写的:‘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你我……”孩童们道:“下联呢?”北牧原道:“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自东西。”念罢呵呵大笑,连呼有趣。一连念了数家,却到了一个小家门户,只见一圈土墙裹着两张破旧门板,上下联却是长得出奇。孩童们乱叫道:“酒爷爷,快念快念!”北牧原把脸一绷,说道:“莫叫酒爷爷,叫我酒仙。”孩童们嚷道:“给糖瓜便叫你酒仙。”北牧原从怀中取出五六个糖瓜,呵呵笑道:“只有这些,再要没有了!”孩童们接过糖瓜,齐声叫道:“酒仙快念!”北牧原看了一会儿,念道:“放三千炮竹把穷鬼轰开,几年来被这个小畜生弄得我一双空手……”一个孩童奇道:“哪个小畜生?”北牧原手指轻点那孩童额头,笑道:“自然是你这个小畜生喽!”那孩童道:“为甚么是我?”满脸迷惘,竟不知所以。北牧原得意之极,又摇头晃脑念道:“点数株清香将财神请进,从今后愿你老人家保佑俺十万缠腰。”念罢呵呵大笑道:“虽是白话为联,却也写得妙哉!”孩童们道:“再看其他人家。”北牧原笑得胡须乱飞,显然是开心之极。及至转身往前走时,却看见张雨晴呆呆地站在雪地里,不由呵呵笑道:“小姑娘,人生何处不逢君,没想到咱们在这里又相见了。过年了,你不回去与家人团聚,一个人东游西荡干甚么?” 张雨晴慌忙施礼道:“北老前辈,我、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北牧原看张雨晴神情抑郁,寻思道:“莫不是她和全江铭小娃娃闹腻歪了?这我可得劝劝她。”想到这笑道:“小姑娘,老酒鬼已是饥肠辘辘,年关将近,你可得请我吃一顿年饭呀!”张雨晴心绪不宁,本无行止,虽然并无食欲,但碍于面子,强颜笑道:“这是自然,前辈就是不提,晚辈也要做东。”孩童们乱叫道:“酒仙,吃甚么饭,还是看对联要紧!”北牧原取出一大把糖瓜散去,呵呵笑道:“散了散了!” 二人来到一家酒楼,点了酒菜,对饮起来。张雨晴不善饮酒,只是浅斟少饮,北牧原号称酒仙,则是杯到酒干。二人喝了几杯,北牧原说道:“小姑娘,你一个人东奔西跑,岂不寂寞?诶,找着你那铭哥哥了么,他怎么不来与你就伴?”张雨晴闻言眼圈微红,把头扭向一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他去哪了。”北牧原一怔,又道:“难道在保州你没见到他么?我是谁说他从保州经过,那准错不了,莫不是你们错了过去?”张雨晴正不知如何回答,忽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来三条大汉。 二人听那脚步之声,知道来者武功甚强,大非庸手,一瞥之下,张雨晴识得当先一人乃是假和尚魏老三,第二人面目黝黑,并不相识,第三人却是岭南三魔中的老二,岭南二郎神巴天虎。 魏老三和巴天虎看见张雨晴眼睛一亮,继而看到北牧原便愕然止步,相互使个眼色,便欲下楼。张雨晴见到这两人不由想起旧事,冷笑一声,怒目相视。巴天虎讪讪笑道:“嘿嘿,姑娘别来无恙?”魏老三和巴天虎都是好色之徒,见了美貌女子便再也走不动了,虽思张雨晴不是自己三人对手,怎奈逍遥酒仙北牧原和她同坐一桌,哪里还敢多事。当下再也不敢向张雨晴多瞧一眼,转身欲走。 那黑脸汉子叫蓝禾子,是山东跳马涧的二寨主,在江湖上也是响荡荡的角色。眼见魏老三无言自退,当即大声道:“魏三哥,且请留步,这小娘子既然三哥喜欢,待小弟请她陪咱们喝两盅。”说着,伸出大手便往张雨晴肩头抓来。 张雨晴自从全江铭帮她打通任督两脉后,功力比过去高了许多。她见到对方掌心紫气隐现,知道此人练的是毒砂掌中的一门。此时,她的心里烦躁已极,见对方出言不逊,不由大怒,眼见对方手掌将及自己肩头,反手一搭,啪的一声,清清脆脆的掴了他个耳光。北牧原击掌笑道:“妙哉,妙哉,古人以汉书下酒,老酒鬼今日以小姑娘的掌法下酒,豪情远追古 人矣!”说着双掌连弹,劈空掌力发出,嘴里兀自喝道:“你们三个都给我滚下楼去,不要扫了我的酒兴。”他连弹三下,但听“扑通、扑通、扑通”三响,魏老三三人兀自站不住脚,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北牧原呵呵一笑,斟酒再饮,说道:“小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真的没有见过他么?”张雨晴叹了口气道:“见是见着了,只是、只是,唉……” 北牧原见 她欲言又止,长吁短叹,疑道:“莫非你们闹意见了?哎哟,这可不好,不好,嗯,见了面我得好好说说他!” 张雨晴抑郁道:“前辈有所不知,我们没有闹意见,我是悄悄离开他的。”说到此处,双目中泪珠滚滚而下。 北牧原甚是惊讶,说道:“小姑娘有何为难之事不妨直说,老酒鬼或许能帮你的忙。”张雨晴见北牧原极为关切,也不再隐瞒,便把与全江铭的事情讲了一遍。北牧原听罢半晌无语,他活了六十岁,独身一人,只图逍遥快活,从未经历过男女情爱之事,对于情是何物实是半分不懂。若是仅仅不懂也不妨事,偏生大话已出,不懂也要装成内行,思索片刻,摇头叹道:“哎哟,小姑娘,这事可不大好办,要说你们俩郎才女貌端的十分般配,只是,嗯,只是这世仇怨孽确是不好化解。他不向你寻仇已是天大的情分,能做到这一点,已属不易,要让他化解世仇与你结为伉俪,这就更是难上加难。哦,他掏出血书欲撕又止,这说明他内心深处还是解不开这个结。诶,就算他想解开这个结,可他的师父牛鼻子老道单思明,还有他孙二叔孙坚这个小顽固,能答应么?你们这段情缘呀,依我看,恐怕是镜中月水中花,难,难啊!嗯,为这事痛苦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还是要想开一些,月有阴晴圆缺么,你还是把他忘了吧!” 张雨晴听了心里更是伤感,不由得抽泣起来。北牧原又道:“小姑娘,莫哭,莫哭,你要是实在忘不了他,咱们再想想办法,要不我陪你去找他?哼,既然你真心喜欢他,他就应该抛开世仇的束缚,人应该为自己活着,为活人活着,怎么能受死人的束缚呢?真是岂有此理!他要是不答应,我就一掌毙了他!”张雨晴站起哽咽道:“晚辈心乱如麻,想独自一人走走,尚请前辈原谅!”衣袖扬起,转身下楼。 北牧原茫然不知所措,自言自语道:“这情爱之事竟是如此纷繁复杂,人们何苦自堕情网,徒讨烦恼,哪有我只身一人逍遥快乐,真是不可思议!” 张雨晴放开双足狂奔疾驰,数日间不食不睡,只是如一只离群的孤雁向南飞去。她知道,若是安静下来,只能愁思无限,唯有疲劳如死,使自己变的麻木,方才不至念及全江铭。不一日,已到了长江边上,她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实是难以支持,眼见一船驶近岸旁,便纵身跃上,摸出一块银子掷给船家,也不问那船驶向何方,一头倒在舱中昏昏睡去。 江水滔滔,滚滚东流,张雨晴所乘那船却是一家商船。船的主人姓王,字敬之,乃是杭州富商。这次携带货物从川返杭,虽是错过了回家团聚过年,却因年关降价购了一船便宜货,心中实是高兴万分。他年过五旬,膝下只有一个爱女,闺字珍珍,年方一十六岁,生性天真烂漫,貌美如花,王敬之视若掌上明珠。这次出门,挡不住珍珍软缠硬磨,也就把她带在船上。这日,船刚泊岸,忽见一女子跃上船来,跌进舱中昏然睡去,不由惊诧万分。及至见她衣衫虽然沾满尘土,却又不是破旧不堪,腰中又悬挂长剑,就知她并非乞讨之人,一定是行走江湖的侠士义女,便唤珍珍出来照料。珍珍年纪虽小,却是心地善良,看张雨晴昏睡不醒,便不去惊动,取出被子给张雨晴盖上,又在旁边生上一笼炭火。炭火生起,舱中顿时变的暖烘烘的。 张雨晴这一觉睡了有五六个时辰,待到醒来,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张雨晴翻身坐起,只觉一阵头晕眼花,浑身无力。珍珍见她醒来好生喜欢,忙扶住她道:“姐姐,你可醒来了, 想吃点儿甚么?”张雨晴望着珍珍木然一笑,道:“小妹妹,真对不起,我叩扰你们了。你叫甚么名字?”珍珍笑道:“我叫珍珍,姓王,我母亲吃斋念佛,爹爹也十分好客,你就别客气了。哦,我家居杭州,这次爹爹是从益州贩货回家,连春节都给耽误了。哦,姐姐的闺名是——?”张雨晴道:“我叫张雨晴,是天下最不幸最不幸的人了。” “诶,雨晴姐姐,你家居何方,大过年的你这是去哪? 张雨晴苦笑一声道:“我没有家,也不知道去哪?” “诶,雨晴姐姐,你想必有甚么伤心的事儿,如果你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去住吧!” 张雨晴摇摇头,掀起舱帘,呆呆地望着那渐渐落山的夕阳。 落山的夕阳,虽然在这寒风凛冽的大江之上显得是如此无力,但它毕竟是传播温暖的使者,距离虽然遥远,遥望之下也能使人感到一丝暖意,存有一丝希望。可它却渐渐地向山那边落去,最后连那一抹余辉也消失了。 张雨晴木呐地看着西天,喃喃自语道:“走了,再也看不见你了。”倏地又是一阵目眩,眼前荡起万朵金花,一头倒在舱板上,晕厥过去。珍珍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了,急呼:“爹爹,快来,你看雨晴姐姐怎么了?” 王敬之在舱外已是听了多时,他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一生行商贩货走遍了大江南北,阅历极是丰富,可今日之事却是让他大惑不解,一个江湖女子身佩长剑,在这大正月里,不与家人团聚,竟不问情由,睡倒在陌生的货船上,想来甚是蹊跷。此时听到女儿惊叫,忙不迭走进舱里,看到张雨晴满脸红晕,便道:“珍珍,她准是生病了,嗯,看样子象是发烧。你给她烧点热汤热水的,让她喝了发点汗,明天咱们找个大夫给她好好瞧瞧。” “爹爹,雨情姐姐病的很厉害,不要等明天了,让阿成连夜去找大夫吧!” 王敬之看珍珍一副着急的样子,便道:“也好,阿成,你来一下!”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说道:“老爷唤我何事?”王敬之道:“阿成,你速到岸上寻一位大夫来,这位姑娘病的厉害!”阿成看看张雨晴悄声道:“老爷,阿成有一句不中听的话,老夫人吃斋念佛,老爷您也是心地仁厚,一向布施济贫,这阿成都赞成。可在这大江之上,这位姑娘身佩长剑,一头闯到船上,谁知道她的来历。若是她被仇家追杀,或是被官府缉拿,咱们收留了她,要是有个万一,岂不连累老爷!” 珍珍叱道:“阿成,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位姐姐姓张名雨晴,我虽不知她的身份来历,可我相信她决不是坏人。她现在病成这样,你还说三道四,哼,我看你是偷懒耍滑,看这天冷夜黑,不愿上岸请大夫就是了。爹爹,他要不去,我就亲自跑一趟。” 阿成一听叫起撞天屈来:“哎哟,小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伺候老爷一年了,甚么时候偷过懒呀,哎哟,小姐,您真冤枉我了!” 王敬之喝道:“阿成,不要吵了。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珍珍说得对,这位姑娘一脸正气,绝对不会是坏人。嗯,就算有甚么瓜葛,都有老夫担着就是了!你这就上岸去,一定请一位好大夫,多花点银子也不妨,快去快回,去吧!” 这时,张雨晴忽然说道:“铭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只见她满脸烧的通红,眼角流下一串清泪。珍珍急的叫道:“雨晴姐姐,你醒醒,醒一醒,哎呀,爹爹,雨晴姐姐烧的说起了胡话,这可怎么办呀?”王敬之说道:“莫急莫急,我去拿湿毛巾,你先喂她点儿水喝。”父女俩跑前趋后,殷勤侍奉。 过了半个时辰,张雨晴始终是胡话连连,只听她断断续续说道:“铭哥哥,你在哪里,我实在不愿离你而去……爹、娘,晴儿想你们想的好苦啊……罗伯伯,杨伯伯,月月妹妹,你们都是好心,可、可这都是雨晴命苦,怨不得别人……独孤大哥,你不要和铭哥哥打架,哦,月月是个好姑娘,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 珍珍急道:“雨晴姐姐,雨晴姐姐,你醒醒。哎呀,爹爹,阿成怎么还不回来?”说着泪水潸然而下。王敬之也急得在舱里踱 来踱去,嘴里却说道:“珍珍莫急,阿成马上就回来。”又过了好大功夫,忽听舱外一阵脚步,阿成掀帘进来,说道:“大夫来了,请进,请进!” 王敬之见那大夫年近六旬,便拱手道:“先生贵姓?夜黑风寒,有劳大驾,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那大夫还礼道:“鄙姓胡,字庸易,茶水等会儿再用,救治病人要紧!” 胡大夫抚脉片刻道:“令爱偶感风寒,病情并不太重,我开上三服药,用完以后便可好转。”胡大夫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小可有一事不明,从脉象上看,令爱似是悲伤过度,连日奔波,从而导致热火上攻,这才病倒的。莫非令爱这月余来,没有与王老爷同在船上?” 王敬之沉吟道:“哦,这倒不是。不过,嗯……小女随我入川已是两月有余,一路车船劳顿,加上思念母亲,心情不甚愉快,这到是有的。哦,多谢胡先生冒风寒夜黑之苦,为小女诊治医病,这是医银五两,还望先生笑纳!” “举手之劳,一两足矣,何须如此许多?” “胡先生不必客气。阿成,送胡先生回去!” 王敬之父女送得胡大夫下船,便熬汤煎药,服侍张雨晴服下。张雨晴本无甚大病,不过是一路风霜,悲痛过度所至。在暖烘烘的舱中休息了一天,加上胡大夫所配之药甚是对症,服下之后,便出了一身大汗,那病已是好了大半。到了午夜时分,张雨晴已然醒转,身上轻松了许多,便觉腹中饥饿。珍珍见张雨晴醒来,甚是高兴,笑道:“雨晴姐姐,你终于醒了,我给你熬了一锅米粥,你吃两碗吧。”张雨晴有气无力地说道:“多谢妹妹,我还是真的饿了。” 珍珍在榻旁摆上矮几,端上米粥和四碟精致小菜,还有一盘煮鸡蛋,轻声道:“姐姐慢慢用,吃完我再去盛。”张雨晴连日来只是奔波,饭食上饥一顿饱一顿,此时见到米饭,更感饥饿,竟是吃了两碗米粥,三个煮鸡蛋,方才觉得腹中踏实了许多。 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吹灭蜡烛准备入睡。就在这时,忽听啪嗒一声,似是有人上得船来,只听一人压低了嗓子说道:“快动手,一个不留!”张雨晴心中一震,寻思道:“莫非有贼人上船?”翻身起来,悄悄掀开舱帘向外看去,只见甲板上黑影绰绰,三个黑衣大汉手提钢刀,蹑手蹑脚地向前舱走去。 珍珍说道:“雨晴姐姐,你看甚么?”张雨晴悄声道:“嘘,小声点儿,有三个贼人上船。”珍珍慌道:“啊,这可如何是好?”张雨晴道:“别害怕,我这就去擒拿他们!”说完从舱中跃出,掣出宝剑,喝道:“大胆蟊贼,你们给我站住!” 那三条大汉正要跃进前舱,忽听有人喝喊,转身一看,见是一个女子,领头的汉子喝道:“老二,这个小娘子竟敢坏咱们好事,先去把她剁了!” 这时,王敬之和船工已被喊声惊醒,纷纷披衣跑出舱来,看到三个强盗,顿时乱成一团。张雨晴叫道:“大家休要慌乱,待我擒此蟊贼!” 那领头的汉子一使眼色,三人抡刀便向张雨晴扑来。张雨晴冷笑一声,叱道:“鼠辈找死!”宝剑抡开,便与贼人战成一团。这三个贼人哪里是张雨晴的对手,不过三合,便被张雨晴打翻在地,蒙面黑巾也被宝剑挑开。众人噫了一声,只见三个蒙面人当中,有一人竟是阿成,另外两人却是陌生面孔。 王敬之气的浑身哆嗦,怒指阿成喝道:“你、你这狗奴才原来竟是贼人。你说,你为何要加害于我?”阿成跪在甲板上头如捣蒜,连连求饶:“老爷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您大慈大悲就放过小的吧!” 珍珍上前踢了阿成一脚,怒道:“早就看你不象好人,让你去给雨晴姐姐请大夫,你推三阻四,原来是怕雨晴姐姐病好了坏了你的好事。”张雨晴宝剑指住阿成的胸口,冷笑道:“你到底是谁,从实招来,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给你添个透明窟窿! 阿成吓得慌忙说道:“女侠饶命,我说我说。小的真名叫疤刺李,他叫胡蛮二,是小的大哥,他叫沈铁鹟,是小的二哥。我们三人都是揭阳岭人,平日专在浔阳江做那没本钱的营生。后来得罪了同道,在浔阳江立足不得,便逃到了杭州。一年前,我们看中了王老爷家,可他家住在西湖河畔,那是繁华之地,难以得手,胡蛮二便让我潜进王家,当了家仆。这次,老爷入川贩货,我们便商议在长江边上下手,谁知、谁知碰上了女侠。” 王敬之叹口气道:“唉,真是画虎画猫难画犬,知人知面难知心。你这个畜生,我王敬之待你不薄,谁知你竟是披着人皮的狼!” 张雨晴冷冷说道:“老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留之不得,让我一剑一个杀了干净!” “诶,不行不行,我这货船之上岂能是杀人场所,把他们送官算了!雨晴姑娘,你的病刚好一点,回舱休息去吧,我这就和船工将三个贼人送到官府。” 这时,船工已七手八脚的将阿成三人捆绑起来,由王敬之领着前往官府。 自此以后,王敬之父女更是对张雨晴敬重有加,视作天人,一路之上精心照料,张雨晴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本无行止,也不管那船驶往哪里,每日只和珍珍扯些闲话,数日之间二人竟是亲如姐妹,便将自己的身世尽数告诉珍珍,只是与全江铭的情爱之事避而不谈,但心中仍是痛苦万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七、千古凄凉不尽5 这一日舟抵铜陵,听得珍珍说起春暖花开之时,其母要到九华山烧香还愿,猛然一惊:“我离家出走一年有余,大仇虽未得报,却也该回去祭扫父母陵墓。”心念及此,便向王敬之父女告辞。珍珍听了哪里肯依,王敬之也是再三挽留,怎奈张雨晴去意坚决,只好让船傍岸。珍珍心中难过万分,泪珠扑漱而落,再三叮咛张雨晴一定要到杭州看她,直到张雨晴应允这才放手。 此时虽是二月,可江南已是充满了春天的气息。草木泛青,牧童吹笛,景色美不胜收。张雨晴无心浏览这江南早春图,只是一路南行。第三日上,已是到了九华山脚下。 九华山和峨眉山、普陀山、五台山并称四大佛教名山,素有“东南第一山”之称。九华山汉代称陵阳山,又名九子山。唐代大诗人李诗仙游秋浦时,遥望此山,九峰如莲,诗兴大发,先后写下了“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等诗句。从此,九子山就被易名为九华山。山内有九十九峰,重莲叠翠,呈奇献秀。山中遍布岩洞、山泉、瀑布、古树,浮云缭绕,气象万千。 张雨晴从九华街进山,绕过两座山岭,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几间草屋前。她望着昔年故居,呆呆发愣,竟不知推门进去。只听得犬吠声响,一条黑狗从屋中奔将出来,扑向她的肩头。张雨晴一把搂住黑狗,泪珠落了下来,喃喃说道:“阿黑,你真好,难得你一片苦心等我归来,唉!”阿黑爬在她怀里,身体乱抖,声音呜咽,继而叼住她的衣裙向屋里扯去。 张雨晴道:“阿黑,你是让我进屋去,好,咱们进去!”推开柴扉,走进屋里,只见陈设依旧,却是遍布蛛网灰尘。悄立室内,想起自己的孩提时光,父疼母爱,何等欢乐,可现在人去室空,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倍增苦悲。 张雨晴从屋中出来,径向屋后走去。在一片竹林里有座坟墓,坟前立着一碑,上面落满了尘土落叶。张雨晴衣袖乱舞,疾风掠出,尘土落叶顿时飞散,“先父张仪慈母段氏之墓”诸字赫然入目。张雨晴上前跪下,放声痛苦。心中忧愁已久,到此方得一泄,悲痛之际竟然昏厥过去。待到醒来,已是红日厌厌西下。阿黑兀自狂吠乱叫,竟也是双眸含泪。 张雨晴缓缓站起,只觉头晕目眩,心中更是悲痛万分。迷离之中,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山走去。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来到一处悬崖所在,但见崖下白云缭绕,雾气沉沉。陡然间,只见父母在对面山头召唤自己。蓦地,又见全江铭在白云中忽隐忽现。张雨晴此刻心神大乱,喃喃道:“爹爹,娘亲,晴儿这就去和你们相会,在你们身边晴儿才会没有痛苦,没有孤独。 铭哥哥,此生此世咱们无缘得见了,只有来生再会了!”身形一纵,竟向崖下落去。阿黑见状扑上前去,欲将张雨晴扯回,竟然扑了个空,也坠下崖去。 此崖深达几十丈,人从崖上落下,纵有奇高武功也绝无生还之理。也是张雨晴命不该绝,在此崖下面有一小庙,叫做“念慈庵”,庙里修行的尼姑并非别人,而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她是宋朝开国元勋名相赵普之次女,法号智圆,异年得一高人传授,一身武功端的非同小可。这日智圆师太正在后院练功,忽听空中嗖嗖风响,抬头看时,就见一人从空中落下。此时虽是夜幕低垂,但智圆耳聪目明,瞧见落下之人乃是妙龄少女,当下不及思索,待到张雨晴离地尚有五尺之时,一掌轻轻拍出,击在她的腰上。这一掌中所用,正是四两拨千斤的绝顶武功,吞吐控纵之间,已将她自上向下的一股巨力拨为自左向右,长袖一挥便将张雨晴裹个正着,轻轻放到地上。 张雨晴从崖上跳落之际,心神乱了方寸,待到下坠之时,心头已是大明,知道坠地时必定摔的粉身碎骨,没想到,就在落地之时,一股横力撞来,自己却好端端落在地上。待到站稳身形,只见身前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尼姑,手执拂尘诵道:“善哉,善哉,姑娘为何自寻短见?”张雨晴知道自己的命是这位师太所救,听到对方发问,不由长叹一声道:“师太救了小女一命,小女心中感激不尽,可小女又要经受那无尽痛苦的折磨了!” 智圆师太发力救张雨晴之时,感到对方身上传来一股相抗之力,便知她身居武功,待听到张雨晴悲苦之语,便忖度对方必有伤心之事,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身怀武功,缘何自寻短见,莫不是有甚么危难之事。来来来,请跟贫尼到庵堂小座,细细讲给我听,我佛慈悲,或许贫尼能与你排忧解难。” 二人穿过几处房舍,来到方丈,一小尼奉上茶水,放到茶几之上。智圆开口道:“贫尼法号智圆,施主如何称呼?”张雨晴轻声道:“小女张雨晴,也在这九华山里居住,祖籍馆陶,先祖讳字张琼。” “哦,莫不是人称‘万人敌’的殿前都虞候张琼张大人?” “正是小女祖父,师太莫非相识?” “善哉,善哉,人生沉浮犹如过眼烟云,芸芸众生,我佛皆知,施主请接着讲。” 当下,张雨晴便把祖父如何遇害,自己如何相遇全江铭,以及相爱相离种种事情细述一遍。 智圆听了默然无语,沉思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想不到施主的身世竟是如此复杂。骤遇大变,以你小小年纪自寻短见也是不足为奇。不过你祖上之仇已然过去多年,也不必耿耿于怀,怨怨相报何时了。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你应该看开一些。张大人乃是太祖所害,你父又是死于太宗年间,其时当今皇上尚小,并未参与其事,岂可一概而论。” 张雨晴心道:“智圆师太所言,和铭哥哥所讲道理如同出一辙,但铭哥哥与宋廷原本仇深似海,只是在罗帮主和寇大人的帮助下,为了民族大义,这才慢慢转变了报仇的想法。可智圆师太乃是出家之人,和宋廷并无过节,看破红尘当然不是难事。”想到这,说道:“祖上之仇岂可不报,师太是佛门高人,和宋庭无怨无恨,置之事外,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果师太与宋庭存有过节,当能理解小女心情。” 智愿听了闭目无语,手捻佛珠,嘴唇阖动,轻声诵念佛经,良久方才说道:“施主,你道我是何人?怎见得贫尼与皇上并无纠葛呢?” 智圆乃赵普次女,前文已表。赵普乃宋朝开国元勋,陈桥兵变,扶助赵匡胤登上帝位,实是主要策划人,后又辅佐太宗治理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赵普平时亦尝对太宗道:“臣有《论语》一部,半部佐太祖定天下,半部佐陛下致太平。”太宗亦很为嘉叹。赵普为人耿直,又善强谏,太祖尝怒扯奏牍,掷弃地上,普颜色不变,跪拾以归,越日,复补缀旧纸,复奏如初。卒太祖感悟,如言施行。到太宗时,太宗信用佞臣德超之辈,屡次贬黜赵普。淳化二年春,赵普气恼交加,热火攻心,就此身归他乡。此时,太宗方才醒悟,后悔不迭,语近臣道:“普事先帝,与朕故交,能断大事。向与朕尝有不足,尔等应亦深知,但自朕君临以来,他颇为朕效忠,好算得一个社稷臣。今闻溘逝,殊为可悲!”赵普有二女皆及笄,太宗为笼络人心,欲为其择夫。二女看破鸿尘,矢志不嫁,自请为尼。太宗再三婉谕,终不能夺,乃赐长女名志愿,号智果大师,次女名志英,号智圆大师。两女随自建家庵,奉佛修行。两女虽然身入佛门,毕竟修行浅薄,终日思念其父,抑揄成疾,智果溘然圆寂,智圆也悲痛欲绝。就在此时,江湖盛传的南海神尼不期而至,一番佛法使智圆大彻大悟,竟然离家出走,来到九华山念慈庵当了主持。那南海神尼与她相处三年,传授给她一身绝妙武功,便即飘然离去。几十年来,智圆练武健体,念佛养性,对于人间俗事置若罔闻,过去的种种缘孽犹如过眼烟云。今日为教化张雨晴,这才讲述了自己的出 身来历。 张雨晴听了目瞪口呆,没想到智圆师太竟有这般离奇的经历,不由感慨万分。念及自己无家可归,情郎又不能得见,便动了出家为尼的念头,恳求智圆剃度。 智圆淡淡笑道:“施主不可妄动出家之念。据你所言,那位少侠全江铭和你爱意极深,只是世仇所阻,将你们无情隔开。不过依贫尼看来,你情孽未了,如何堕入空门?这人世间,便是由爱恨组成,正所谓爱便是恨,恨亦是爱,爱爱恨恨,恨恨爱爱,世代相传,绵延不息,爱到深处便是恨,恨到极时则为爱。” 张雨晴疑道:“师太佛法深奥,小女仍是迷离,还望师太点化。” 智圆说道:“世上万物皆由因缘组成,有因便有果,有果便有因,今日之因便是明日之果,明日之果皆由今日之因。自古至今,恩恩怨怨,相克相生,以德报怨,所生之果便是恶缘,化怨为德,所结之果便是佛缘。佛云:善男人,善女人,不可执著。是故,我佛慈悲,割肉喂鹰,舍身救虎,便为普渡众生。全少侠能够弃世仇,助宋抗辽,可见他已结佛缘,至于他受血书之缚,说明尚未大彻大悟,虽然如此,他既结佛缘,加以时日必能妙悟禅理,此去灵山是坦途了!”张雨晴听了半晌无语,她朦朦胧胧地似乎懂了其中的道理,可一时间又说不清楚。 这一夜张雨晴睡的很香,这是她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好觉。这一觉她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转。她走出室外,只见阳光透过树木照射下来,在地上映成散散碎碎的金点。山坡上的野草露出绿色的脑袋,看上去是那么惹人喜爱。几个月来,她经历了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轮回,心中充斥着痛苦和忧伤,经过智圆师太的点化,她好像一个孤身的旅客,在黑夜之中突然看到了远处的灯火。虽然她的身体仍是如此虚弱,可她的心里又恢复了生命的活力,想起昨晚出家为尼的念头,不禁哑然失笑。几个月来,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强迫自己避开全江铭,而现在她却非常渴望飞到全江铭身边,要把这一切的一切全部告诉自己心爱的人。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捷的脚步声。张雨晴转过身来,见智圆师太微笑着走来,急忙上前施礼道:“师太点化之德,小女终身不忘,请受小女一拜。”智圆合十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施主神情颇佳,想必是已结佛缘,有所禅悟了!” 张雨晴含羞道:“全靠师太之德,诸般烦恼已然飘散,我想今日就下山去,不敢再叩扰 师太清修。” 智圆微笑道:“阿弥陀佛,今日种种已成昨日死,昨日种种已成今日生。你不必急于下山,一来你的身体尚须恢复一段时间。二来你们相会之日尚未到来,还需等待,半年后贫尼自会让你下山。三来贫尼想要传授你一些武功,” 张雨晴惊喜道:“多谢师父,请受弟子一拜!”智圆道:“哦,你我乃是方外之交,不必行师徒大礼!”顿了一顿又道:“晴儿,方才为师卜了一卦,全少侠离开你后,必是前往少林求佛悟禅,若是为师算得不错,此时他已是大彻大悟,现正前往峨嵋,要去说服孙坚居士。那单思明道长修行多年,已成正果,当不会阻此好事。不过,仙长见过全少侠后,便即羽化,前往太虚仙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八、黯消魂魄,哀箫声无奈伴人行1 智圆师太所言非虚,那一日,全江铭在金明池未找到张雨晴,心中万念俱灰,便踽踽向西行去。这天来到少室山下,全江铭寻思道:“久闻一瓢大师佛法精深,武学奥妙,况且罗伯伯说,帮自己驱除心魔的高僧,十有八九便是一瓢大师,即临佛境岂能不拜?”念及此,便拾阶而上。此时正是隆冬季节,山坡背阴处覆着厚厚的积雪,山花野草已枯萎凋零,只有那松树仍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少室山山势陡峭,长约八里的山道却是由一块块青石板铺成,蜿蜒起伏曲折而上。全江铭盘桓而上,一盏茶时间,已遥遥望见黄墙碧瓦。就在这时,顺着山风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呵叱之声。全江铭寻声奔去,几个起伏已是来到五**下,仰头观瞧,只见峰上瀑布飞溅,奔泻而下,气势甚是壮观,那打斗之声愈发清晰。只听一个叮当般的声音叱道:“牛头马面,你们快放我下来,哼,四个人打一个算甚么好汉!”全江铭悚然一惊,暗道:“这不是佩儿又是谁呢?”飞身来到峰上,只见阮佩儿披头散发,被吊在一棵大松树上,下面便是那悬岩峭壁,只要绳子一断,阮佩儿便会掉进万丈深渊。全江铭看罢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上前叫道:“佩儿,你不要动,我来救你!咦,南大哥,怎么是你?” 与牛头马面厮杀的正是南海一舟南燕楼。阿福躺在地上,左肩中了一刀,鲜血透过衣衫殷了出来。 阮佩儿看到全江铭惊喜至极,颤声叫了一声“江铭哥哥”竟然晕了过去。南燕楼激战中说道:“兄弟,你快去救阮小姐!”全江铭应了一声,便上前将绳索割断,把阮佩儿抱在怀里,叫道:“佩儿,佩儿,你快快醒转!”左手贴住她的后背,将内力缓缓输去,阮佩儿慢慢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双眸露出喜悦的目光,轻声说道:“江铭哥哥,又是你救了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佩儿,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那天,我要是不喝那么多酒,你就不会让牛头马面劫走,想起来真后怕!” “江铭哥哥,见到你我真高兴,快活得要死了!我真希望你永远永远这样抱着我,不要离开佩儿。”面带笑靥,却是语声哽咽,眼中滴出了泪水。 全江铭心中一颤,脑海中泛出了张雨晴的身影,忙收束心神,放下阮佩儿,说道:“佩儿,等一会儿我们再谈,我先帮南大哥将这四个狗男女拿下。哼,这四个鸟人作恶多端,挑拨离间,今天饶他不得!” “江铭哥哥……” “佩儿,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你当心些!” “他们的手段我领教过,不过尔尔,你放心吧!” 全江铭转身注视场中打斗,只见南燕楼以一抵四,长剑上下翻飞,左挡右磕,已是发挥到了极限,却仍是处在下风。牛头马面四人,走马灯似的将南燕楼团团围住,攻守趋退,不急不燥,竟是配合的有章有法,显然胜券在握。看到全江铭走了过来,马面喝道:“全江铭, 你身为大侠,竟要以强凌弱吗?”说罢四人跳出战团。 全江铭冷笑道:“你们四人,我们两人,这怎么能是以强凌弱?” 马面又道:“全大侠客怎地如此不晓事理,武林中所谓强弱之分,并不依人多人少来划分,而是以武功名气来判定。试想,你俩都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客,而我们却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即使是少林一瓢大师,丐帮帮主罗中道,还是‘毒手鬼灵’西漠沙在场,我想,他们都会说你们强我们弱,道理使然,你想否定也不行!” 南燕楼怒道:“对付你们这样的武林败类,也不用讲甚么武林规矩!” 牛头笑道:“南海一舟不必发怒,你说我们是武林败类,有何凭证?我们牛头马面猪身羊腿弟兄四人,虽然名字不雅,也不是甚么大英雄大豪杰,更不敢自称侠客,却也没干那鸡鸣狗盗,伤天害理之事。你要是说出一件,我们弟兄四人当场自裁,不用你们二位动手!”言谈之间,竟是理直气壮。 全江铭冷笑道:“你们也配谈侠客二字?我问你,阮佩儿小姐一个弱女子,你们竟夜入围红山庄,将她劫走,还杀死了庄客数人,干得出这种残暴行径,难道还不是武林败类?难道还不够伤天害理么?天可怜见,今日让你们撞在我的手上,却是饶你们不得!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四人一起上吧,南大哥决不插手,也免得让你们说以强凌弱!” 牛头苦笑一声道:“全少侠,我们是你的手下败将,不用比啦,要杀要剐你随便吧,我们要是皱一皱眉头不是好汉!”羊腿叫道:“牛大哥,你为甚么要往咱们自己身上倒屎盆子。喂,姓全的,我们四人的武功是不如你,但你不要仗势欺人。不错,从围红山庄劫持阮姑娘是我们所为,但那些庄客,我们四人绝对没有杀过一个,我们可以对天盟誓。至于为甚么要把她吊在树上,那是为了让她说出她父亲藏在何处,我们之间的过节你不清楚,你可以问阮姑娘!” 全江铭怒不可遏,喝道:“咄,死到临头还敢强词夺理,哼,即使那些庄客不是你们杀的,但劫持阮姑娘便是死罪,我——” 南燕楼道:“兄弟,不要着急,听听阮姑娘怎么说,再作道理。” 阮佩儿轻叹一声道:“江铭哥哥,让他们走吧,这江湖寻仇之事原是说不清楚!” 全江铭心中疑惑,随即喝道:“既是阮姑娘肯放过你们,我便饶你们不死。但死罪可饶,活罪难恕。你们散布流言蜚语,离间我和晴儿的关系,也得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惩处!”话音未落,脚步轻移,右掌探出,只听啪啪啪啪四声脆响,给了牛马猪羊一人一个耳光。这一下疾如电光石火,饶是牛马猪羊一身武功,竟是躲闪不及。 牛头怒火中烧,惨笑一声道:“全大侠不愧是大英雄大豪杰,手段果然高明,这四个耳光我们接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四掌之辱日后必报!阮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德,从今往后,牛马猪羊不再找你的麻烦,再会,再会!”四人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缓缓走下山峰。 看看牛马猪羊走远,全江铭道:“佩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为甚要放走他们?他们和你爹爹有甚么过节?” 这时南燕楼已为阿福将伤口包扎好,阿福说道:“是呀小姐,放虎容易缚虎难,这四个贼男女以后还要找你的麻烦。唉,都怪阿福武艺不精,不能保护你的周全。” 阮佩儿盈盈笑道:“阿福,你真是老糊涂了,他们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若不是他们找我的麻烦,我怎会与江铭哥哥相识?说起来我真要感谢他们,他们一找我的麻烦,我就能与江铭哥哥相会,这不是天意又是甚么?若真是如此,我情愿让他们天天找我的麻烦,佩儿也就可以和江铭哥哥天天厮守了,也省得甚么晴儿将他夺了去!”眼波流盼,笑靥盈盈,一双秀目痴痴地望着全江铭。 全江铭心神一荡,急忙避开她的目光,说道:“佩儿,他、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阮佩儿咯咯笑道:“江铭哥哥,你对那个晴儿也是这般关心么?” 全江铭眉头紧戚,长叹一声道:“佩儿,她叫张雨晴,不瞒你说,她是我此生此世唯一至爱。” “哦……既是你唯一至爱,你为甚长吁短叹?你们为甚不在一起?她现在又在何处?” “说来话长,唉,都是我的不好,晴儿不辞而别,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阮佩儿柔声道:“江铭哥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佩儿总是对你一往情深。我没有见过张雨晴,难道在你的心中,她是仙女下凡,佩儿只是村女山姑?” 全江铭叹道:“佩儿,不是这般说法。你 美貌漂亮,聪慧过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但我与晴儿情深意长,此生此世此此心不改,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她寻到!” “你若是找她不到呢?她若是遭遇不测玉殒香消了呢?” “不,不会的,晴儿不会死的!” “我是说如果。” “如果她真的遇到不测,我全江铭将终身不娶,在我的心中,晴儿永远是我唯一所爱!” 阮佩儿默默无语,过了片刻,径自走到崖边,举起玉箫吹奏起来。山风呼呼,将衣带吹起,一头乌发在风中乱舞。此时天已正午,阳光照耀,白雪皑皑,映的阮佩儿那一身红妆更为鲜艳夺目。箫声初始欢快,犹如涓涓细流,忽地音调疾转,渐吹渐高,犹如长江大河奔腾而下,音律之中,竟隐隐出现杀伐之声,片刻之后,箫声渐低,变成唔咽之调,如泣如诉,令人心痛。过了一会,箫声变得若有若无,细若游丝。 一曲吹罢,阮佩儿转过身来,已是泪眼盈盈,继而笑道:“江铭哥哥,这是我新近作的一首琴箫合奏曲,还能入法眼乎?” 全江铭苦笑道:“我乃一凡夫俗子,你这是何苦呢?” 南燕楼以手加额赞道:“阮姑娘真是才艺过人,好听是好听,就是曲调悲了一些,如果——” “如果由江铭哥哥抚琴与佩儿合奏,此曲才得以完整。唉,就怕江铭哥哥不肯。哦,此曲虽已谱完,然尚无曲名,思前想后,是叫‘沁芳围红’,还是叫‘乌江断肠曲’,兀自拿不定主意。江铭哥哥,你文武双全,此曲由你定名如何?”目光闪烁,露出企盼之色。 全江铭叹道:“佩儿啊佩儿,你聪明过人,何必自寻烦恼?” 阮佩儿淡淡一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忽地厉声说道:“这么说,在你的心中,这便是一首‘乌江断肠曲’了?好,好,好,江铭哥哥,我阮佩儿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绝不会落空,即使我得不到,也决不会让别人得到!”说话之时,银牙暗咬,柳眉倒竖,说到最后“得到”两字,竟是声色俱厉。 南燕楼轻轻笑道“阮姑娘,既然江铭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唉,这情爱之事是勉强不来的,这一切都是缘分,你还是应该看开一些,属于你的,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会回到你的身边,不属于你的,强求也是徒劳无益。” 阮佩儿冷笑道:“南大侠真是这样想的吗?我问你,如果你所爱的人,对你的情感无动于衷,却和别人相亲相爱,你真的会祝福他们么?” 南燕楼闻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嗫喏道:“我……我……”竟然说不出话来。 全江铭大声道:“佩儿,你不要如此不讲道理,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可我的心已经属于晴儿,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无论你说甚么,做甚么,我们都不会有任何结果!” 阮佩儿柔声道:“江铭哥哥,你不要着急,听我讲个故事好么?讲完这个故事,你讨厌的佩儿就要离你远去,你便能去寻找雨晴姐姐了。唉,说的是我小时候的事情,那年我才六岁,自己跑到庄外去玩,遇到一个卖玩具的货郎。我看中了一个布娃娃,可身上又没带银子,我就说:‘货郎,我喜欢这个布娃娃,可身上没带银子,你能把它送给我吗?’货郎说道:‘我是小本生意,就靠卖玩具谋生,不能送给你。”说完就不再理我,开始卖他的玩具。无奈,我只好百般恳求,可他就是不允。看到别的孩子买了玩具,欢呼雀跃的样子,我心里既难过又嫉妒,便回家取了一把削水果的刀子,乘那货郎不备,举刀便刺,扎在他的大腿上,那鲜血啊,哗哗地流了出来,货郎疼得躺在地上,我还是不解气,将我想要的那个布娃娃剁了个粉粹,这才觉得好受一些。江铭哥哥,我可不希望你成为那个布娃娃。我相信,你早晚会回到我的身边。阿福,咱们走!”衣衫飘飘,径自下峰而去。山风飒飒,传来阮佩儿吟诵之声: 故国逢君,赠玉珮情,雨歇天高。沁芳围红欢忭,但望极、乱花飞絮。箫声余音袅袅,却无人相和。向年年、芳心永系,谈古论今疏狂醉。 痴心空逝如江水,唯有那两行潸然泪。天涯梦断何处?相逢时、惨绿愁红。岁月蹉跎,直把无情秋叶斫落。问世间多少情殇,谁会凭阑意? 全江铭望着阮佩儿远去的身影,呆呆地发愣。那身影渐去渐远,已形同蚁蛭。 南燕楼叹道:“兄弟,人世间这情爱之事最是伤神,你可要好自为之呀!”全江铭转身苦笑一声说道:“晴儿离我而去,我已是伤心欲绝,佩儿又无端纠缠,搞得我心乱如麻。”话音未落,就听少林寺钟声乱响,全江铭道:“我此来嵩山,就是要拜访一瓢大师,听那钟声急促,莫不是少林寺来了强敌?哥哥,我们快走,看看是甚么奢遮人物到了。” 二人下得五**来,一阵疾奔,径直来到寺门外,却见寺门紧闭无一个人影。 全江铭和南燕楼对视一眼,均是心中诧异,朗声道:“峨眉全江铭,南海南燕楼,诚心敬拜一瓢大师!”过了片刻,寺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四个灰袍僧人,为首的一个约有四旬,长得豹眉虎目,极是雄壮,正是罗汉堂大弟子空无禅师,合什说道:“施主莫不是天涯客全江铭义士和南海一舟南燕楼义士?”二人答道:“正是小可。”空无道:“二位施主来得不是时候,一瓢方丈现有要事,不能见客,尚情施主见谅!” 南燕楼道:“我二人诚心来拜一瓢大师,还望通报则个。”全江铭也道:“一瓢大师对小可有救命之德,小可是转专门前来拜谢,实无他意。” 空无正自沉吟,一个清瘦老僧从寺门走出,正是罗汉堂首座一如大师。空无上前低声禀告了几句,一如大师吟吟笑道:“二位少侠名满天下,莅临敝寺,老衲实是欢喜不已。不巧的是,师兄正在度化一位施主,不能出门迎迓,实是抱歉得很啊,还请二位少侠见谅!” 全江铭道:“不知是甚么奢遮人物,值得一瓢大师亲自度化?” 一如大师道:“此人来自契丹,便是契丹国师嵬名浪遇,与他同来的还有四人,一个是慕容飞,一个叫金公阳,另外两人则是同胞兄弟,老大叫幽云罡,老二叫幽云凤,不知二位少侠可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全江铭一惊,说道:“数月之前,小可与他们交过手,他们的武功个个不凡,那嵬名浪遇尤为了得,小可与他厮打数百招竟沾不了丝毫便宜。他们到此意欲何为?” 南燕楼怒道:“少林寺乃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这几个契丹贼子武功虽强,想到少林寺撒野,恐怕也讨不了便宜!” 一如大师道:“嵬名浪遇自号无极仙翁,多年来,在长白山带发修行,佛法武功均达上乘。这次来到敝寺,便是要与师兄一较高低。二位少侠来得巧极,正好可以看看,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二位少侠,请!” 一如大师前引,全江铭和南燕楼来到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是少林寺三十六殿中的第一大 殿,凡是重要的礼仪法事都在此殿举行。二人进得殿来,只见众僧人按序就座,殿内肃穆异常,静的坠针可闻。一瓢大师慈眉善目,手捻佛珠,与嵬名浪遇相对而坐。慕容飞四人站在后面,个个傲气十足,咄咄逼人。 嵬名浪遇精光四射,傲然说道:“久闻少林寺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五百僧人个个身怀绝技,老翁在长白山时,对少林神功便即向往,几欲前来请教,只是未逢其便。今日登门,大和尚兀自推三阻四,不知是何用意,莫非老翁武功低下,不屑赐教否?” 一瓢大师面含微笑说道:“此言差矣,仙翁也算我佛弟子,即入佛门,理应尊佛信佛言佛,不拜世尊,便即抡 枪动棍,岂是佛门弟子所为?”。 嵬名浪遇说道:“大和尚是要与我先比试佛法,再比试武功,这样也好。大和尚是禅宗弟子,久习金刚经,我便问你,我佛所云,何谓金刚?” 一瓢言道:“金刚既是金刚心、金刚性,也就是金刚般若。金刚般若是实相般若,具有坚固、光明、锋利三义。金刚的本体坚固不坏,故能降服天魔,制诸外道。金刚的相光明正大,能破世间一切黑暗。金刚的用是锋利无比,形无不灭,坚无不摧。此等解法,仙翁赞同否?” 嵬名浪遇思考片刻,点头道:“是此等说法。请问: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云何住?云何降服其心?” 一瓢道:“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嵬名浪遇冷然道:“如是所说,东方虚空,可思量不?” 一瓢坚定地说道:“不也!” 嵬名浪遇紧接着问道:“南西北方,四维上下皆空,可思量不?” 一瓢又道:“不也!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 嵬名浪遇双眸一闪问道:“大和尚,你若是证得法身理体,可以身相见如来不?” 一瓢含笑道:“不也!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我佛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故,我佛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请问仙翁,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如来说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何以故?” 嵬名浪遇讥笑道:“一合相者,则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著其事。岂不闻,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和尚修行多年,难道连这浅显道理也不懂否?” 一瓢不为所动,又道:“甚么叫色?甚么叫空?” 嵬名浪遇不屑答道:“众微聚曰色,众微无自性(许多微尘聚在一起就有了色了,一切微尘没有自己的体性,这就是空)。” 一瓢大师又问道:“众微未聚时,称作甚么?” 嵬名浪遇一怔,已然不知所对。一瓢大师轻叹道:“你只知道果上的空色,不知道因中的空色。”嵬名浪遇道:“请问上座,众微尘未聚的时候,叫做甚么?”一瓢诵道:“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 嵬名浪遇本是极为聪明之人,佛学又高,恍然大悟道:“大师说得极是,众微尘都空了,所以也没有空,也没有色。”至此,嵬名浪遇对一瓢大师高深的佛学已是佩服。 慕容飞看到嵬名浪遇自侍佛学深奥,竟不与一瓢大师动手,舌辩之下却是败下阵来,便冷笑道:“原来仙翁到此是为了学习佛法,这份定力,慕容飞佩服之极!”金公阳附和道:“国师佛学手段果然炉火纯青,空色之辩更是登峰造极,佩服啊佩服!回国之后,金某定要好好向仙翁请教。”说罢也是冷笑连连,脸孔朝天,竟是不屑一顾。幽云罡是个莽夫,听了许久全然不懂,早已按耐不住,大声嚷道:“谁耐烦听你们讲甚么狗屁经,驴屁经,甚么空呀色的,表面上谈经论道,实际上都是一副花花肠子。嵬名浪遇,你要是不动手,爷爷我便打将起来!”幽云凤喝道:“少、少说!”这一声犹如禁令,幽云罡顿时噤声不得,低声嘟囔道“三句以下叫少,十句以上叫多,俺就只说了两句,也就是少说了,又没有说三句四句,七句八句,少得不能再少了,难道要把我当哑巴呀?哼,不说就不说。”果真不敢再言语。 嵬名浪遇暗道:“我们此行便是要挫那少林寺的锐气,一瓢佛学精湛,倒要看看他武学修为如何!”念及此,朗笑一声道:“大和尚佛学高深,老翁佩服,佩服。那么,你我就该较量武功了,大和尚不会再推辞了吧!” 全江铭看到嵬名浪遇咄咄逼人的样子,怒道:“嵬名浪遇,一瓢大师是有道高僧,焉能与鼠辈动手!上一次我与你厮杀的还未过瘾,就由我来接你几招!”嵬名浪遇道:“全江铭,你我有的是厮杀机会,今天我是要见识见识中原武林泰斗的功夫,难道你是中原武林泰斗吗?” 一瓢大师微笑道:“全少侠,无极仙翁会的是老衲,你就在一旁观看吧。哦,仙翁既然非迫老衲动手,老衲若再推辞,就不符待客之礼了。然,以仙翁的身份,似是不必死缠烂打。以老衲之见,你我二人只坐在这蒲团之上,互接三掌,仙翁以为如何?” 嵬名浪遇思考片刻说道:“也好,以你我的武学修为,三掌便知对方的深浅。一瓢大师,客不欺主,你先发掌吧!” 二人相距三丈,即使静坐不动,以二人的修为,掌力所至,也可致人死地。一瓢大师轻诵一声:“阿弥陀佛!”左掌抬起,向前推去。嵬名浪遇挥掌相迎,但奇怪之极,对方左掌推来,竟无一丝掌风。嵬名浪遇始知,一瓢大师不肯占此先手便宜,所发乃是空掌,便道:“大和尚,你佛法精深,老翁自是佩服。但比武过招,你竟也如此托大,老翁可不领你的情。坐好了,我要发掌了!” 一瓢大师面含微笑,右手轻捻佛珠,左手变作拈花指放在胸口,双目似开似闭。嵬名浪遇一掌劈来,却是只用了八成功力。一瓢大师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见对方掌风袭来,真气已是遍护全身,饶是如此,身体也是晃了一晃,胸口便有憋闷之感,袈裟兀自向后飘起,心中暗道:“无极仙翁的功力果然已是登峰造极,这一掌只用了八成功力,便是如此厉害,若是使出十二分功力,我若不反击,仅凭自身真气护体,恐怕抵挡不住。他看我虚发空掌,便投桃报李,到也不失一代宗匠的风范。” 嵬名浪遇见一瓢大师不抬掌反击,身子只是一晃,便将自己的掌力卸去,赞道:“大和尚金刚护体神功果然高明,我的第二掌来了!”这一掌用了十分力道,比刚才一掌猛烈了许多。一瓢大师仍是没有反击,只觉这一掌力道大得出奇,胸口憋闷更甚,身体晃了三晃,几欲坐立不住,暗道:“下一掌他若使出十二分力道,我修炼多年的金刚不坏之身也是抵挡不住,只有出掌反击,方能幸免。”念及此,说道:“老衲要出掌了,仙翁请出掌反击。”左掌抬起,缓缓拍出。 嵬名浪遇寻思道:“你硬接了我两掌,身子只晃了几晃,我也便硬接你一掌,不然到让你小觑了。”当下用神功护住全身,去硬接对方的掌力。一瓢大师这一掌也只用了八成力道, 嵬名浪遇便觉力道大得出奇,再要用掌反击已然不及,身子后仰虽可卸去对方掌力,免致受伤,但身体必然失去重心,被打出蒲团,若如此,胜败已分,颜面何存?当下稳住身形,硬生生接了这一掌,只觉得胸口如遭锤击,一口鲜血便欲吐出,急忙稳住心神,硬生生将那口鲜血咽下。 一瓢大师见他身子不晃,硬接了自己一掌,知他心脉已然受伤,不过是故作无事罢了,便道:“仙翁,你我已各发两掌,就此作罢如何?”他实是一番好意,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嵬名浪遇焉能接受?只见嵬名浪遇双眼一翻,傲然冷笑道:“胜负未分,焉能就此罢手?请大和尚接我最后一掌!”说话之际已是双掌推出。 一瓢大师知他最后一掌,必然使出十二分力道,当下不敢怠慢,也自使出十分功力,双 掌迎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好似平地响起了一声霹雳,掌风激荡,竟自震的大殿里那口大钟 也嗡嗡作响。嵬名浪遇顿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兀自稳不住身形,急忙施展千斤坠的功夫,方才不致离开蒲团。坐在那里,只是兀自敛息闭气,运功调神。这一掌对下来,一瓢大师也是气血翻涌,胸闷异常,急忙收敛心神,运功调息。 刹那间,大殿里寂静无声,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当世两大顶尖高手比试武功,虽不是抡刀动枪,但这种硬拼硬打,不能闪转腾挪,实是凶险无比,一方内力不济,不死也要重伤。这一掌二人比拼下来,谁胜谁负,只有全江铭和达摩堂、罗汉堂、掌经堂的首座——一聪、一如、一虚三大神僧看得明白,南燕楼、空无、慕容飞等人兀自分不清楚。 过了半盏茶时间,嵬名浪遇倏地睁开眼睛,说道:“大和尚,你还有一掌,不必客气,动手吧!”一瓢大师微笑道:“善哉善哉,仙翁既欲如此,老衲只好从命。”说罢,竟是两掌推出。 嵬名浪遇正欲反击,忽觉对方掌力柔和之极,知道一瓢大师是以纯和内力助己疗伤,他乃契丹国师,焉肯受惠于敌?当下站起,冷冷说道:“大和尚内力深厚纯正,有此修为当属不易,若是修身养性,独善其身,当可延年益寿,成为一代高僧。如果挟技自重,协助南朝与我国为敌,少林基业将毁于一旦。” 一如大师冷笑道:“原来嵬名国师到敝寺较技是假,恐吓是真。想我少林建寺几百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岂能惧你恫吓!” 嵬名浪遇淡淡说道:“一如和尚,惧与不惧你们自己考虑,也不必虚张声势,自壮其胆。我契丹圣上英明,兵强马壮,天兵一到,少林寺定然片瓦无存!言尽于此,老翁告退。” 全江铭喝道:“少林寺何等神圣,岂能让你等说来便来,说走就走!嵬名浪遇,你我先大战三百回合,让你看看中原武林的手段!” 一瓢大师合什诵道:“顿渐虽殊,成功则一,何分南北?圣凡暂异,根性却同,莫论东西。仙翁,法有顿渐,迷悟有迟疾,潜心向佛,其福胜彼。全少侠,让开大路,让他们去吧!” 嵬名浪遇诸人嘿嘿冷笑,竟是扬长而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八、黯消魂魄,哀箫声无奈伴人行2 看到嵬名浪遇等人走出大殿,全江铭和南燕楼便分别与一瓢大师等人见礼。全江铭说道:“大师雨露滋润,晚辈好生佩服。”一瓢大师微笑道:“二位远来是客,不必拘礼,今日天色已晚,便在敝寺住上一宿,明日再谈如何?”全江铭道:“多谢大师好意,明日我二人再听大师教诲。” 当晚二人在客房住下,经年未见,自是互道别情,直至子夜时分方才入睡。第二日清晨起来,知客僧带领全南二人来到方丈,只见一瓢、一聪、一如、一虚四位大师已在那里等候。二人施礼毕,便在客位落座,小沙弥奉上两杯清茶。全江铭欠身道:“晚辈此行,一来是道谢大师救命之恩;二来是想聆听大师禅机妙论,已解晚辈心头滞碍。” 一瓢大师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言谢!全少侠能够为了民族大义,放弃世仇,主动 抵御契丹入侵,实是明了怨怨相报何时了之道理,这种忧国忧民,慷慨豪爽之壮举,深得武林同道之敬仰,不知还有何心滞,说来老衲听听。” 全江铭道:“大师赞誉过甚,晚辈实是愧不敢当。请问大师,若遇仇人之后,当何以处之?” 一瓢道:“一切冤孽皆是虚空,以此处置当得佛法。” 全江铭又道:“若两情相悦,能结百年之好否?” 一瓢说道:“若心地空明,同结连理枝,实是我佛所愿。” 全江铭继续问道:“若长辈诘责,又该当如何?” 智能道:“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故,如来常说:如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捨,何况非法?” 全江铭闭目思考,良久无语。 一瓢大师喝道:“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全江铭睁开双目,起身拜谢道:“大师此言,犹如当头棒喝,令晚辈醍醐灌顶。”心中暗思:“一瓢大师当真是佛法深奥,那搭救之事休得再提。”念及此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一瓢大师合什诵道:“善哉善哉,全少侠心有慧根,已结佛缘,可喜可贺。以此行走江湖,当可造福苍生,终成一代大侠。思明仙长有此传人,当可放心西去了,阿弥陀佛!” 全江铭一怔,随即拜谢道:“多谢大师教诲,晚辈不敢打扰大师清修,这就告辞!” 一瓢大师也不挽留,将二人送到寺门外,说道:“老纳与罗帮主商定,今年八月十五午时,在泰山玉皇顶召开武林英雄大会,推选一位武林盟主,以便带领群雄抗击契丹,拯救苍生。老衲和罗帮主心中的人选便是少侠,还望全少侠不要推辞。”全江铭道:“晚辈年轻识浅,焉能当此大任?大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林盟主之位非大师莫属,晚辈愿执鞭坠镫。”一瓢大师道:“老衲已经年迈,当不起此等重任。此次英雄大会,定有邪派人物觊觎此位,若是盟主之位落入他们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少侠武功人品皆是上乘,还望你以苍生为重,千万不要推辞!”南燕楼说道:“兄弟不要推三阻四,不然,当有失大师和罗帮主厚望。”一如大师也道:“这是师兄和罗帮主再三商量的结果,全少侠莫要推辞。”全江铭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晚辈多谢大师爱戴,八月十五,晚辈将准时参加大会。告辞告辞。” 二人下得山来,全江铭说道:“兄弟这就西去峨眉看望恩师,不知哥哥欲往哪里?”南燕楼道:“请兄弟替哥哥问候单思明道长和孙二叔等人,哥哥想回家看看,就不与兄弟一路同行了,咱们泰山英雄大会再见。珍重,珍重!”二人相互叮嘱,依依作别。全江铭便向西行去。 一路无话,这一天到了峨眉山下。气势雄伟的峨眉山,翠岗如屏,林木茂密,峻峭挺拔的主峰高插入云,大有“高出西极天”之感。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一轮红日厌厌地落下山去,空山寂寂,鸟鸣嘤嘤。全江铭望着那熟悉的山影,感慨万分,顺着山路,拾阶而上,绕过三道山岗,穿过一片树林,已遥遥望见“卧云观”的碧瓦黄墙。只见一个道童,头挽牛筋发髯,张头张脑地走了出来。全江铭叫道:“清风!”清风先是一怔,随即喜道:“师兄是你么?师父和孙二叔他们天天念叨你,你怎么才回来,是被那花花世界迷住了么?”说着,竟是落下泪来。全江铭道:“清风,你都十五岁了,怎么一见面就哭,师父他老人家好么?”清风抹一把泪水,噘着嘴说道:“你下山许久也不回来,怕是把师父都给忘了。”全江铭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走,咱们去看师父。” 二人进得观来,只见单思明道长已到了院内,他白发簪髯,脸色红润,银须垂胸,身后站着三条大汉,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孙坚、鲁麻胡、崔照三人。全江铭急忙上前跪拜于地,说道:“徒儿拜见师父。下山年余不能回山侍候师父,徒儿实是心中惶愧不安!”单思明吟吟笑道:“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做,焉能守我一辈子。孙居士三人倒是盼的你心焦啊!” 全江铭这才和孙坚三人见礼,全江铭道:“孙二叔,你们的伤可养好了?”孙坚说道:“全都康复了,就等你回来。”鲁麻胡叫道:“非也,非也,刀伤已好,心伤未愈。你要再不回来,俺老鲁可要去找你了!”众人知他脾性,也不理会。孙坚说道:“你先吃饭,我们在方丈等你。” 全江铭草草用罢晚饭,便来到方丈。落座后,正欲细述分别后的种种情由,却见孙坚脸 沉似水,说道:“江铭,这半年来的情形,我们也知晓一二。你行侠仗义,没有忘了你的本分,这很好。可你问甚么要替狗皇帝做事,去刺探契丹的军情,难道你忘了祖上之仇了么?”鲁麻胡怒目圆睁喝道:“江铭,为了帮你恢复祖业,有多少弟兄送了性命。远的不说,就说益州兵变吧,王均大哥、赵延顺大哥,等三万弟兄全部战死疆场,这才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难道你都忘了么?俺老鲁是个粗人,说话爱颠三倒四,但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俺一点也不糊涂。哼,你要是投降宋廷,俺老鲁就一拳将你打死!”崔照做事谨慎,劝道:“鲁三哥,休要发火,江铭不是个糊涂人,他怎么会帮宋廷做事,这里边也许有甚么误会。” 全江铭道:“孙二叔,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为朝廷做事,更不会投降宋廷!” 崔照赞道:“好,我相信你在大关节上能把得住自己,这才不愧是兴蜀大王之后!”孙坚疑道:“那你为甚么要与大内副都指挥使贾拟道结交,并受真宗的委派,到契丹为宋廷刺探军情?” 全江铭道:“谁说我与贾拟道结交?谁又说我受了真宗的委派?孙二叔,你们千万不要听信奸人的谣言!”孙坚大声道:“谁是奸人?难道我分辨不出来么?牛马猪羊四人乃是一派宗师,莫不成他们诬陷你吗?”崔照道:“二哥,你答应过人家,不要说出他们的名字。”孙坚道:“哦,真让他把我气糊涂了。”全江铭听到“牛马猪羊”四字,顿时火往上涌,怒道:“这四个狗男女来过峨眉?下次若是遇到,却是饶他们不得!”鲁麻胡嚷道:“怎么,你想杀人灭口么?”孙坚冷笑道:“看来,此事是真?” 全江铭叹了口气说道:“刺探军情是真,投靠宋廷是假!”孙坚气道:“江铭啊江铭,我们白疼你了。道长,江铭辜负了你的期望!”说罢,竟是虎目含泪。单思明微笑道:“孙居士,莫着急,我信得过他,这里面定然有误会。徒儿,你不要激动,慢慢道来。” 全江铭平息了一下心神,便把这次下山的所见所闻细述了一遍,说道最后,凛然道:“我刺探契丹军情,虽是受寇大人之托,却是为了天下百姓免遭外族涂炭。契丹虎视眈眈,在幽州集结大军,经常骚扰边关,屠杀百 姓,随时都可能南下入侵。”孙坚道:“真有此事?咱们久居四川,虽闻契丹日渐强盛,却想不到竟是如此猖獗!”全江铭又道:“真宗皇帝只顾寻欢作乐,却不知整军备武,长期下去,契丹人势必要侵吞中原,那时咱们都要沦为亡国奴了!” 鲁麻胡叫道:“乘着朝廷混乱,咱们正好起事,这……”话未说完,便倒吸一口凉气,三人相视一眼,均是一般心思:“如此虽可成功,岂不是帮了契丹的大忙?”“卖国贼”三字在三人大脑里一闪即过,竟是不敢往下去想。崔照道:“狗皇帝不知抵抗,咱们有甚么办法?” 全江铭眉毛一扬说道:“也不必丧气,朝中不少臣工都力主抗辽,象寇准寇大人,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和殿前都虞候王继忠等人都是贤明之官。丐帮帮主罗中道和少林寺方丈一瓢大师已经发出通知,拟于八月十五召开泰山英雄大会,推选一位武林盟主,共同抗辽。哦,杨凤杰伯伯也重入江湖了,他也要参加英雄大会。” 孙坚三人本是血性汉子,听到契丹如此嚣张,已是怒目圆睁,听到武林人士准备抗辽,也就跃跃欲试,及至听到杨凤杰的名字,更是大喜,齐道:“杨大哥还在世上?一别二十多年,真是想死他了!” 全江铭笑道:“是的,杨伯伯也想念你们。他和罗帮主都希望你们参加泰山英雄大会。”孙坚三人齐道:“去去去,一定去!”全江铭叹道:“我正是在杨伯伯和罗帮主的启发下,看到契丹屠杀我大宋百姓的残暴行径,才慢慢明白了怨怨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当务之急是抗击契丹入侵啊!” 孙坚三人默然无语,心里想的都是一个念头:“抗辽义不容辞,图复大业之事不能忘记,至少也要杀死真宗方泄我恨!” 单思明双目微张,缓缓说道:“好,徒儿言之有理,大敌当前,个人恩怨便微不足道了, 理应奔赴战场,抵御外寇,为百姓多做点好事。”鲁麻胡叫道:“那世仇也不报了?大王遗愿岂不付之东流?俺老鲁就是想不通!” 单思明淡淡说道:“往事如过眼烟云,不报也罢!如此你征我杀何时方休,终究都要化作一抔黄土,征战一起,便是百姓遭殃,岂不闻:王侯脚下庶民泪,一将成名万骨枯。当年我曾帮过兴蜀大王,又将他的儿孙收为徒弟。实际上,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说来惭愧,我活了一百零二岁,到今天方才觉悟。哦,徒儿,你刚才说到张雨晴,似是还有下文,为甚么一带而过?” 全江铭急忙跪拜道:“晴儿的祖父,正是当年宋殿前都虞候张琼,射杀先祖的便是此人。” 孙坚长叹一声道:“江铭啊江铭,你真糊涂!为了抗击契丹入侵,暂时不举事造反也罢。可你,竟然看上了仇人的孙女!唉,怨孽啊怨孽,你真是先主的好孙子!”鲁麻胡吼道:“不行,你要娶那狗贼张琼的孙女为妻,俺老鲁第一个不答应!”崔照劝道:“二哥,你不要着急,咱们再从长计议。”孙坚气道:“还怎样从长计议?他与那妖女定然立下了海誓山盟,这次回来,不过是劝说咱们,唉,气死我啦!”说罢跪倒在地,仰天泣道:“先主啊,孙坚无能,没有把小主人照顾好,你在天之灵,保佑江铭迷途知返吧!”说着,竟是以头碰地。 全江铭急忙上前跪倒,说道:“孙二叔,不可如此,快快起来,听江铭给你解释。”孙坚站起来怒道:“解释甚么?既知是仇人之后,就应该一剑将她杀死,为先主报仇!可你,可你——嗐!”全江铭平静一下心神,说道:“孙二叔,怨怨相报何时了——” “又是怨怨相报何时了,你闯荡江湖半年多,难道就没有学会别的么?有仇必报这个道理,难道罗帮主、杨大哥就没有给你讲过么?”孙坚怒气冲冲地打断全江铭的话说道。 全江铭说道:“不错,正是在罗伯伯、杨伯伯,以及寇大人等人的启发之下,我才慢慢懂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也正因为我闯荡江湖半年,才使我逐渐从报世仇的困惑当中解脱出来。从始皇以来,一个朝代推翻了另一个朝代,死了多少冤魂,如果都要报仇的话,岂不成了恶性循环了吗?您和师父从小便教导我,要我长大了做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行侠仗义的好汉,现在想起来,我是多么感谢您和师父!可是,如果我只是为了个人私怨,去砍去杀,不顾民族利益,不管百姓死活,那我还算一个行侠仗义的人么?” 这一番话堂堂正正,铿锵有力,孙坚三人听了欲待反驳,却又觉着是这个道理,竟面面相觑,不知所对。过了一会儿,鲁麻胡粗声粗气地说道:“你说得或许有理,他奶奶的,直娘贼,契丹人要敢过来,俺老鲁就第一个扭断他的脖子。眼前第一紧要的,就是去剁契丹人的狗爪子,这俺赞成。可你不该和张雨晴那个妖女相好,不作仇家也不应该作亲家,这点儿你总是不对的吧!” 全江铭轻声说道:“鲁三叔所言,正是我当初的想法。那天晚上,我得知晴儿是仇家之女后,便难以入睡。半夜时分,我悄悄起来,拔出剑便要去杀她,可心里实在是矛盾之极,一会儿是:‘她是仇人之女,血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我必须杀死她,为先祖报仇。’一会儿是:‘此事已过了三十多年,那时她还没出生,她没有罪。’一会儿是:‘我若不杀她,怎么对得起先祖先父。’一会儿又是:‘她是我心爱之人,前人之罪怎能让她承担?’复仇之念和正义之感互相争斗,迷迷糊糊之中,那剑竟是一寸一寸向前送去。” 鲁麻胡道:“你、你要杀她?” 全江铭苦笑道:“我也不知该不该杀她,只是那剑离她越来越近,渐渐地接近了她的胸口。” 鲁麻胡脱口叫道:“错了,错了,快住手,她没有罪,你不能杀她!我……”说着突然以手掩口,瞪大眼睛嘿嘿笑道:“嘿嘿,我忘了你在讲故事,诶,你没有杀她吧?”崔照笑道:“三哥,江铭要是杀了晴儿,他还会劝咱们吗?” 全江铭叹了口气道:“唉,多亏我没有杀她,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矛盾之下,我连夜 离开了她。后来,我便潜往契丹,亲眼目睹了契丹士兵屠杀我大宋百姓,加之林文君姐姐的劝说,我便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报世仇的想法是否正确,但先祖留下的血书,始终是笼罩在我心头的阴影不能拂去。后来,我到了少林寺,一瓢大师的禅机妙论,使我顿开茅塞,笼罩在心头的阴影终于烟消云散。” 听到这里,单思明微微笑道:“徒儿,你真是不虚此行,为师可以放心了。孙居士,江铭能够深明大义,胸怀宽阔,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先祖之仇如此化解,当是最圆满的结局。” 孙坚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单思明心中清楚,知他尚有疑虑,便道:“孙居士,夜已深了,你们去休息去吧。徒儿,你也去睡吧,明日五更你到睹光台来,为师要传授你最后一招剑法。” 全江铭谢过师父,先送孙坚三人回屋,便来到东跨院西厢房。这是他多年的寝室,清风早将被褥铺好。全江铭这一觉睡得香甜舒适,醒来时已是五更,急忙起来直奔睹光台。 睹光台是全江铭素日练功的地方,单思明已在那里等候,见全江铭踅来,便道:“徒儿,现在为师传你一招最上乘的剑法。这招剑法是为师研究各门各派剑法的精华所创。唉,说到这招剑法,令为师好生惭愧。为师年轻的时候,端的是争强好胜,和江湖上一个顶尖高手恶斗了三天三夜,兀自难分轩轾,便隐迹山林潜心钻研,直到上个月,这招剑法才方至大成,定名为‘徼眇一剑’。可以说,它耗费了为师一生心血。现在我就把口诀念给你听,须当用心记牢。”说罢念道:“心无滞塞,无为而为。剑无常势,化于无形 。”口诀只有四句,听来平淡无奇。全江铭听了甚是不解。 单思明也不理会,说道:“你注意看好,现在我演示这招剑法。”长剑一抖,顿时银光闪闪。单思明问道:“你可看清了?”全江铭道:“看清了。”单思明又道:“那好,我再演示一遍。”长剑再抖,左劈右刺,上翻下挑,前挥后舞,竟是比刚才复杂得多。单思明道:“你看得明白?”全江铭困惑不解,说道:“两次演示大不一样,后一次复杂得多,弟子愈发糊涂。”单思明说道:“那好,为师再演示一遍。”长剑径直向前一刺,便即止住。单思明道:“这次你看清了?”全江铭看这三次演示均不一样,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无形胜有形,便是此剑法精奥?”念及此,说道:“弟子愈发看不清了,只觉得此剑法确是无形无迹。” 单思明微笑道:“说得好!剑法既有法度,必有迹象可寻,岂是最上乘剑法?所谓剑道,乃是剑法无法,无为而为。所谓一招,并无一定招式,求得是一个‘化’字。千变万化,随心所欲,意到剑到,不受剑招拘束,不在常规之内。”说到此处,从怀中取出一张发黄的绢帕,说道:“这是我研讨这招剑法的心得体会,你拿去仔细研读,可以帮你触类旁通。但到了对敌之时,这注解又用不上了,临机应变,连用之妙,全仗你自己去参悟了。”单思明顿了一顿,又道:“这招剑法没有常式,无人可以封解,出必伤人,不到关键时刻不可施展,这点你要记牢,千万千万!”全江铭答道:“弟子永远记着师父的教诲,不敢有片刻遗忘。” 这时晨光熹微,渐渐地云层里露出了半个太阳。倏地,它象火弹似地向上跳跃,很快就在天空挂稳,厚厚的云雾逐渐由白变黄,又黄变红,最后在太阳强光的照射下慢慢消失,露出了远处的山峰。 回到观里,单思明对众人说道:“从今天起,我要闭关自修一个月,当于三月十五午时出关。孙居士,望你胸襟开阔,不要意气用事,万事须要看开一些。”说完径自走进练功密室。 这一个月内,孙坚心情沉重,每天都是独自一人待在舌身崖上,望着远处的山峰默默发呆。他的父亲孙进是兴蜀大王全师雄手下第一条好汉,当年战败之后,与鲁瀚、崔环等二十余人,被雷有终押到东京斩首。几十年来,他仇恨满胸,始终寻思报仇之事。这次益州兵变失败,更使他怒火中烧,报仇之志更坚。可全江铭闯荡江湖半年,不仅放弃了报世仇的念头,更为甚者,竟和仇人的孙女情深意长。他胸中愤慨,实是到了难以附加的地步。他每日呆坐在舍身崖上,心中所念所想,只是要将他二人拆散。 如此过了数日,他始终对众人不理不睬。全江铭知他一时难以转过弯来,也不去打搅,每日自去睹光台参悟“徼眇一剑”。参研几日,他隐隐似有所悟,可舞剑试之,却又觉得朦朦胧胧摸不找头绪。反复观看师父的心得,只见上面草草写着许多文字,不过是《道德经》中的话语,甚么“非以其无诤与?故天下莫能与诤!” “天下至柔,驰骋于天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云云。苦思良久,终是不得其解。饶是如此,却不敢稍有懈怠。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这天正是善思明开关之日。吃过早饭,全江铭与鲁麻胡、崔照闲话了一会儿,说道:“鲁三叔、崔四叔,这一个月来,孙二叔总是一个人苦思冥想,寝食不安,他已明显消瘦了。再过一会儿,就是师父开关之时,咱们看看孙二叔去。” 崔照叹道:“江铭,你不要着急,二哥就是这么个脾气,他要是想不通,你就是用九头牛也拉他不回。实际上,益州兵变失败后,我对报世仇就开始困惑,只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现在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怨怨相报何时了。三哥是个直人,我原以为,最想不通的是他,谁知,在大关头上,他却并不糊涂。” 鲁麻胡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士别三日,该当舌目相看。俺老鲁虽然直,也是血性汉子,契丹狗贼时常入侵,咱要是乘机起事,岂不是帮了他们的大忙,这个道理俺懂。不过要不是江铭解释,俺也翻不过这个劲来,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五年书,可叹,可叹!” 孙坚三人,鲁麻胡识字最少,但却最爱咬文嚼字,学那戏台上的书生,酸上几句,对于不对,也顾不了许多,常常白字连篇,让人哭笑不得,他却甚是得意。刮目相看的“刮”子,他不认识,便只读左半边,念成“舌目相看”,“胜读十年书”,他总认为“十年”分量不够,应该增加一半,便说成“胜读十五年书”。崔照和全江铭知他习性,听了只是一笑了之,也不计较。 鲁麻胡又道:“可叹二哥聪明过人,在这上面,却还不如俺老鲁看得开,当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 “三弟,你又再调甚么包?”孙坚含笑走了进来。 鲁麻胡甚是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嗯……没……”孙坚不去理他,对全江铭说道:“江铭,这些天,我左思右想,觉得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道长说得对,人活一世,都要变成一抔黄土,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多做一些有益于百姓的事!” 全江铭喜道:“孙二叔,真难为你了。你已经决定,要和我一起抗击契丹?”孙坚道:“不错,我要是不去,也无颜与杨大哥和罗帮主相见啦!”崔照道:“好二哥,早晓得你会想通。”孙坚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图复大业的事只好往后放一放了。不过,在泰山英雄大会上,江铭可要全力以赴夺取盟主之位。在抗击契丹之后,便可率领群雄见机起事。”全江铭寻思道:“看来孙二叔还没有完全想通,不过,能答应抗击契丹,已是不易。要让他真正转变想法,还需要一个过程。只是不知他能否接纳晴儿?”鲁麻胡嘿嘿笑道:“二哥,这么说,你还是不能接纳晴儿了?” 孙坚脸色顿时一沉,说道:“休提此事,我只答应抗击契丹!” 全江铭寻思道:“如此看来,我与晴儿还要经受种种磨难。”他晓得孙坚性犟如牛,当下不便争执,岔开话题说道:“哦,今天是师父开关的日子,午时已到,咱们去看他老人家吧!” 众人来到单思明练功的密室,只见清风在门口迎道:“师父已经开关,请你们进去。”孙坚几人进去便欲施礼,单思明说道:“不要多礼。孙居士,你是江铭的长辈,今后他还要处处请教于你。你可要好自为之啊!?”孙坚一怔,寻思:“莫非道长看透了我的心思?”身子一躬,说道:“抗击契丹,孙坚不敢落后!”话语铿锵,却是不提放弃世仇之事。 单思明心中明白,也不理会,对全江铭道:“徒儿,你跪下,为师有话要对你讲。” 全江铭急忙跪倒地上说道:“弟子聆听师父教诲。” 单思明道:“你能晓得怨怨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比你父乃至为师年轻时的所思所想已是高出许多。可尽管如此,却仍未达到一个侠士的最高境界。” 全江铭困惑道:“南燕楼大哥也曾问过弟子这个问题。弟子苦思至今,似是隐隐约约懂得了其中道理。” 单思明精神一振,说道:“是么?你且说说看。” 全江铭略一思索,说道:“诛奸除恶,天下为先!” 单思明颔首说道:“你能说出‘天下为先’四字,已属不易。可要等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却还要尚待时日。” 全江铭心中不解,只是在问:“诛奸除恶还不是一个侠士的最高境界么?” 单思明微微笑道:“磨难不尽,上天所赐。心怀天下,终成大器。这双阳剑么,可以交付与你!” 全江铭心中一震,脱口说道:“是与闪电追风明月刀齐名的龙吟虎啸双阳剑么?” 单 思明微感惊异,闭目沉思片刻,忽地睁开双睛问道:“这么说闪电追风明月刀已现身江湖了,它在甚么人的手里?” 全江铭道:“在一个叫独孤行客的后生手里,他的师父便是神龙客魏叔通。” 单思明默默念叨道:“刀中之王,闪电追风明月刀,天下何人能敌!当年魏叔通远赴塞外,江湖皆以为他是败在我手中的双阳剑之后,无颜面在江湖厮混。可谁知他却是去寻这明月宝刀,要再与我一争高下。可叹造化弄人,叔通大哥当年性格怪僻,竟为了一把宝刀终老塞外。”顿了顿又道:“徒儿,这把双阳剑交付与你。只是要切记,神器虽利,只能用它惩恶扬善,决不能滥杀无辜。”全江铭心中惶恐,跪拜道:“弟子决不用此剑妄杀一人,若违此言,神明不佑!” 单思明缓缓说道:“只须心中无愧,也不必发甚么誓言。去秋以来,为师自感身体疲倦,便知大限将到,只是苦苦挣扎,等待你的归来,已了却心中牵挂。” 全江铭忙道:“师父功力深厚,便是活到一百二十岁,也不稀奇,怎地如此说话?莫非弟子有甚差错?” 单思明微笑道:“你没有任何过错,闯荡江湖半年来,你的为人处事,我甚是满意。只不过生老病死乃是大自然的法则,师父不是神仙,焉能逃脱?我闭关一个月潜修,便是为了延长一年寿命,可是天意使然,终不能违。你能摆脱报世仇的怪圈,为师可以放心去了。哦,时间不多,你们不要插话,为师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子,名叫杜鹃,她对我一见钟情,可我心高气傲,拒绝了她的爱情。她竟由爱变恨,多次找我比武。唉,我要是让她一招,事情也许就好办得多。可我每次都将她打败,还奚落她一顿。当时和我齐名的笪一篁行事怪诞,被侠义道视作大魔头,对杜鹃早就钟情,因此对我发生了误会,多次与我动手。后来,在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后,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内心深处是爱杜鹃的。我便前去向她求爱,可这时杜鹃已经伤透了心,对我怒斥一顿,说是要隐迹山林,刻苦钻研武功,等到见面之时,便要拚个你死我活,如果我俩没有机会交手,她的传人也要找我报仇。此次分别后,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为师坐化之际,实是对她放心不下。”说到这,目光黯然,轻叹一声道:“她若仍然活在世上,今年九月十三便是她九十九岁生日。唉……我这一生对她歉疚太多,只是今生今世无以弥补了……”顿了顿收束心神说道:“徒儿,你日后行走江湖,若是她的传人找你寻仇,你千万不要伤害于她。” 全江铭痛声道:“师父的嘱托,弟子谨记在心,若是遇到杜鹃老前辈的传人,弟子决不伤害她就是!” 单思明轻声道:“如此为师便可放心去了!”说罢便闭目垂首,面上还带着慈祥的笑容。 全江铭见状大惊,痛声道:“师父,师父!”孙坚三人见此情景,知道善思明已然羽化,便跪拜于地,放声大哭。清风走进来说道:“师兄,全观道兄已齐聚门外,还请师兄节哀,料理后事。师父嘱咐,丧事一切从简,不必通知各门各派和道观寺院。丧事完后,师兄守陵三月,便可和孙居士三人速速下山,去参加泰山英雄大会。” 全江铭自幼在卧云观长大,与善思明感情极深,师父羽化西去,他自是悲痛万分,但师父遗嘱却是半点不敢违背。当下与合观道人道工准备葬礼,三日后举行出殡仪式,将师父葬在睹光台。之后,守陵三月,寸步不离师父陵墓。 时光荏苒,这一日到了六月十五,守陵三月已满,清风便来催促全江铭下山。全江铭虽然不忍就此离去,但师命难违,第二日清晨,便来到师父陵前,磕了三个响头,与孙坚三人下山而去。 此时离八月十五尚早,一路无事,只是缓缓行来。这一日,鲁麻胡问道:“江铭,你说晴儿现在哪里?”鲁麻胡这一问话,勾起全江铭无限情思,心里叹道:“是啊,晴儿你在何处?但愿我们在泰山能够重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八、黯消魂魄,哀箫声无奈伴人行3 就在全江铭默念张雨晴的名字时,张雨晴也在思念全江铭。 五个月来,智圆师太倾心教她武功,将南海神尼的成名绝技“夜光剑法”尽数传授。这套“夜光剑法”,是按照汉代一无名古诗所创,其诗曰: 明月晈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东,众星何历历!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 这套“夜光剑法”一句一个招式,每一招却有六种变化,看似简单,实则纷繁复杂,诡异多变,每一种变化全然不以常理。 这一日,张雨晴正在后院练剑,一招“良无盘石固”使罢,剑走轻灵,身形跃起,一个陀螺急转,将那最后一招“虚名复何益”舞出,只见剑气纵横,犹如潮水汹涌,收住剑势,恰如碧海凝光。上前轻抚身边那棵大松树,松针竟纷纷落下。张雨晴喜道:“这‘夜光剑法’,竟是如此美妙无比。”继而轻叹一声道:“铭哥哥若是见了,不知有多欢喜。唉,不知何时才能与他相见?” “好好好!”智圆师太走过来笑着说道:“晴儿,你的剑法已经练成,但是要达到炉火纯青,还要多多磨练。哦,又在想江铭了吧?” 张雨晴脸露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智圆师太笑道:“室外已是满园春,一纸窗棂锁不住。八月十五日午时,在泰山玉皇顶要召开天下英雄大会,推选武林盟主,江铭一定会去参加,那就是你们相逢的日子。哦,今天是七月二十六,明天你就下山去吧!” 张雨晴惊喜之极,继而想到这五个月来,和师父相依为伴,实是不忍分别,念及此,竟 是泪水盈盈,叫了一声“师父”,竟兀自说不出话来。 智圆师太微微笑道:“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又不是永别,何必如此伤心?你年纪轻轻,尘缘未断,此去要好好珍重。哦,英雄大会散后,你把江铭带来,为师想见见他。” 张雨晴对智圆师太充满了感激之情,心中虽然伤痛,也只好强自忍着。第二日清早起来,便与智圆师太洒泪道别,离开了九华山。 张雨晴这次离开九华山,与去九华山时的心情可谓是天壤之别。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全江铭,心里甚是快乐和亢奋,周围的景色不再是是凄凄惨惨,而是那样的令人赏心悦目。由于距八月十五尚有二十天的时间,沿途大可以缓缓行去。 这天,经过徐州已进山东境内,张雨晴突发奇想:“或许铭哥哥在万义山庄也说不定,我何不先到那里?”想到可以给全江铭一个惊喜,心中格外欢乐,脚步甚是轻盈,边走边采摘路旁的野花,口里轻轻唱起了小调: “山花花,红艳艳,睹你更想见情郎面。想情郎,盼情郎,越想心里越喜欢。” 这曲小调,乃是九华山一带极为流行的情歌。每逢早春,姑娘们便成群结队地出外踏青。都是女儿家,说话唱歌便无拘无束。张雨晴在九华山长大,自然对这首小调极为熟悉,可她性格内向,加之家里情况特殊,也就没有心情唱这首歌。今日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心上人,心里高兴,也就随口唱了出来。 正行走间,忽听一阵怪笑,只见西漠沙横在路中间,笑道:“臭丫头,全江铭那个臭小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张雨晴骤见西漠沙不由花容失色,寻思道:“真是晦气,怎么碰上了这个老魔头?”听他问及全江铭,眼珠一转,微微笑道:“咦,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魔头。哎,上次在山西,你被我铭哥哥打了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那滋味如何?嘻嘻!” 西漠沙把脸一沉,怒道:“臭丫头,你别得意,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谁还能帮你!我要挑断你的脚筋,刺下你的双眼,让你不死不活,变成一个废人,方泄我心头这口乌气,哈哈哈哈!”张雨晴笑道:“西漠沙你少卖狂,识趣的赶紧滚远点儿,我铭哥哥就在后面。铭哥哥,快来呀!” 西漠沙一怔,随即向四周看去,只见大路之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一个人影?西漠沙老奸巨猾,当即明白张雨晴在耍弄自己,眼珠一转,桀桀笑道:“臭丫头,你别做梦了,别说全江铭不在这,就是在这我也不惧。哼哼,可惜呀可惜,你那情郎已经上西天了,这辈子你是见不到他了,呵呵呵!” 张雨晴心中一颤,脱口问道:“你说甚么?”随即心里寻思:“铭哥哥武功高强,怎会遇害?定是这老贼骗我。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故作痛苦状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铭哥哥他怎么了?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西漠沙大为得意,捻须说道:“哼,我是甚么身份,岂能跟你开这种玩笑?他是被人打到悬崖下摔死的。” “此话当真?那你告诉我,他是被谁害死的,甚么时间,甚么地方?” “这……”西漠沙故作为难状,心里暗自盘算:“嗯,我何不把这个赃栽到金陵李家。李 孟林这个老小子,生前对我大为不敬,他的儿子李兴周自命清高,傲气逼人,很有点儿他爹那种臭架子。啊哈,李兴周活该你倒霉,谁叫你是李孟林的儿子!”想到这,冷冷说道:“金陵李兴周你听说过没有?上个月初三,在河南嵩山,他们二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结果,李兴周仗着人多势众,将全江铭迫到了万丈悬崖之下。啧啧啧,可惜呀可惜,就这样,全江 铭这个臭小子就身归那世去了。哈哈!” 张雨晴听他信口雌黄,正欲反驳,就听有人哈哈笑道:“谁在对我李兴周说三道四,在这荒郊野外难道我就听不到了么?” 西漠沙和张雨晴听到远处传来人声,均是一怔,转睛看去,只见远处几个人影,疾如奔马向这里奔来。西漠沙喝道:“何方妖蘖,竟敢在我的头上动土!” “哈哈,原来是毒手鬼灵西老前辈!”这几人身形极快,来得正是李兴周和梁渊、湛光、向河四人。李兴周说道:“小可久闻西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西漠沙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是与公子有缘了。当年我与你父相交之时,你还是呀呀学语的孩童。唉,时光荏苒,孟林兄已仙逝归西,令老夫好生悲痛。老夫久居塞外,耳目闭塞,不久前方得知此讯,本欲泰山英雄大会之后,便去金陵吊丧,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了李公子,到令老夫又悲又喜。” 李兴周微微一笑正欲答言,湛光冷笑道:“难得西先生一番好心,我代我家公子这里谢过了。但不知西先生缘何背后诽谤我家公子,说甚么全江铭是我家公子害死的,莫非你是亲眼所见吗?若不然,西先生定是另有别意,嘿嘿嘿!”西漠沙把眼一翻,昂首说道:“老夫并非亲眼所见,不过是道听途说,你想怎地?” 向河怒道:“西老怪,你敢陷害我家公子,真是气杀我也,先吃我一掌再说!”声到掌到,左掌一抡便向西漠沙拍去。李兴周挥手喝道:“向三哥,不可无礼!”向河气得哇哇大叫,大声道:“公子,西老怪信口雌黄,若不教训于他,传扬出去岂不坠了金陵李家的名头,气死我也,气死我也,气死我也!”他连喊三声“气死我也”,双拳便连着捶胸三次。湛光叫道:“唉呀,好臭好臭。”说着以手捂口,东张西望,忽地指着西漠沙说道:“原来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儿,啊哈,我知道啦,你出门的时候一定往嘴上抹大粪了,是不是?要抹你就少抹点儿,抹这么多不就成了臭狗屎了么?” 西漠沙刚要发作,梁渊笑道:“西先生,他俩是浑人,你千万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转身喝道:“二弟三弟,你们怎能如此鲁莽?西 先生名列天下五大奇人,武功盖世,就凭你们两个打得过西先生吗?” 向河、湛光齐声道:“打不过。” 梁渊道:“既然如此,还不向西先生道歉!” 向河、湛光又道:“打不过就要道歉吗?” 梁渊斩钉截铁地说道:“不错,打不过就要道歉!” 向河、湛光跳起来叫道:“那就打不过也要打!” 梁渊怒道:“西先生和咱家老爷交情莫逆,你们冲撞西先生,便是对老爷的不尊,难道你们让老爷在地下也不安生吗?” 向河、湛光一听顿时垂头丧气,走到西漠沙跟前唱喏道:“西先生,老爷的意思不敢不遵,向河湛光给您赔罪了,不是气死我也,是气死你也,你嘴上没有抹大粪,是我俩嘴上抹了大粪,请西先生原谅则个!” 李兴周心中暗笑,赞叹梁渊机敏,知道梁渊意在笼络西漠沙。要知李兴周性格高傲之极,对自己的名头甚为看重。他虽然年轻,却身负图复大业的重任,经过几年的江湖历练,已是 胸有城府,极工心计。他时常告诫自己,一言一行都要从图复大业之处着想,不可逞一时之勇坏了大事。他和梁渊经常商谈图复大业之事,梁渊常道:“要想一举成功,就要笼络武林人士,不论是黑道白道,正派邪派,只要能为我所用,就要拢为己有。”一年来,他们已经将天龙帮、峄山山寨等黑道人物收买过来,但除了施飞龙、肖二先生之外,别人不过是江湖上二三流角色。实际上,西漠沙便是他下一个收买目标,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他到山东参加泰山英雄大会,就是为了夺取武林盟主。遇到西漠沙后,他虽然话语不多,脑海里却是转了千百个圈,寻思收买西漠沙的法子。这时听到梁渊“西先生和咱家老爷交情莫逆”这句话,心中灵机一动,说道:“西先生是前辈高人,又是先父挚交,焉能诬陷小侄,这不过是个误会而已。刚才言语不周,还请西先生见谅!”说着深深一揖。 西漠沙看到向湛二人无礼之极,早已怒火中烧,待到向湛二人赔礼道歉,心中怒火渐息,及至李兴周亲自赔礼,并由自称“小可”改为自称“小侄”,知其在向自己套交情,虽然不知对方有何用意,但毕竟听得受用,那股怒气便化为乌有。 李兴周又道:“先父在世时,常常提起西先生,说是虽然和西先生见面不多,但论起交情却是莫逆。先父临终前一再叮嘱,说是遇到难处,只有西先生能够帮忙。先父去世后,小侄几次要到塞外拜访西先生,却都被他事耽误,想起来真令人惭愧。天可怜见,今日你我叔侄终于团聚,小侄真是高兴极了!”语声诚恳,亲切感人,说到最后,竟是潸然泪下。 西漠沙听了受用之极,竟有飘飘然而昏昏然之感,点头说道:“贤侄不必客气,你我两代交情,自是亲如一家,今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愚叔定当鼎力相助!” 李兴周心中暗骂:“好你个老贼,竟敢充我叔叔,我李家是金枝玉叶,梁大哥三人是我祖父旧部,至今不敢与我叔侄相称,你算甚么东西。哼,大业成功之后,必定将你除去!”心中虽是如此想法,脸上却丝毫不露,诚恳说道:“多谢先生。哦,这位姑娘是谁?不知先生为何与她动手?” 西漠沙冷笑道:“这臭丫头叫张雨晴,是全江铭那厮的心上人。” 李兴周一惊,问道:“张姑娘,你、你真是江铭的朋友么?小可与江铭有八拜之交,他、他最近可好?” 张雨晴淡淡说道:“金陵李家的名头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铭哥哥一身正气,焉能有你这样的义兄?我常听铭哥哥念叨的却是南海一舟南燕楼南大侠!” 李兴周也不恼怒,正欲解释,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莫非这位姑娘,便是我全兄弟的红颜知己张雨晴姑娘么?小可南燕楼,‘大侠’二个字却是不敢答应。”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青年公子,身着蓝衫,腰悬长剑站在身后,竟不知何时来的。别人也还罢了,可李兴周和西漠沙均是顶尖高手,若在平时,敌人就是在三里之外也已察觉,只不过李兴周把注意力放到了张雨晴身上,闻听对方责难,实是尴尬已极。西漠沙适才倾听李兴周赞美之语,受用之极,犹如腾云驾雾,骤闻李兴周是全江铭拜兄,心中一惊,以至身边多了一人,二人均未留神。 南燕楼笑道:“张姑娘,你我虽未见过面,可江铭兄弟却对我提起过你。半年前,我们在少林寺相聚之时,他可是对你大加称赞。哦,我们分手后,他便去峨眉山见师父,这次英雄大会你们就会见面!”张雨晴喜道:“南大哥,铭哥哥多次提到了你,说你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决不会乱交歪门邪道的人物。哦,西老怪说,铭哥哥在嵩山让李兴周迫到悬崖下了。”李兴周忙道:“南兄,西先生只是开玩笑,我与江铭亲如骨肉,焉能做那无情无义之事! “哼,我江铭兄弟武功高强,邪门歪道人物焉能将他杀害?”南燕楼讥刺道。 “南兄何必取笑小弟,小弟与南兄可是神交已久了。江铭与我结拜时曾经说过,若见到南兄我们就同结连理,兄弟早就盼着这一天呢!”李兴周满脸企盼之色。 “不错,江铭也给我说过这个意思,可是百闻不如一见,李大侠真是交游广阔,竟和西老怪脾气相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如此,南某可不敢高攀!” 李兴周脸微微一红,苦笑一声道:“南兄有所不知,西先生乃是先父的故交,你不必多疑。” 西漠沙傲然说道:“不错,我是大魔头,见了你们这些自命正派的人就来气。贤侄,不必跟他解释。南燕楼,来,先接我一掌!”西漠沙早已按耐不住,杀机陡起,竟然不顾身份,突然手掌一翻,便向南燕楼拍去。 西漠沙的“赤焰七毒掌”乃是邪派中最为阴损的功夫,比起正派武功中的“金刚掌”、“摔碑手”还要厉害。这一掌形同偷袭,本以为非中不可,哪料南燕楼反应奇快,霍地一个“凤点头”,反手就是一剑,银光闪闪的剑尖正迎着西漠沙的掌心。西漠沙认得这是一把好剑,有断金切玉之能。单单一柄好剑,西漠沙尚不放在眼里,但南燕楼内外双修,已达一流境界,他以正宗的内功运用长剑,却正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横练功夫的克星,西漠沙知道厉害,怎肯冒险尝试?右掌向右一带,避开剑尖,但听得“轰”的一声,路旁的一块大石被拍的粉粹。 西漠沙心头火起,立意要将对方毙于掌下,当下凝聚真力,双掌交错拍出,同时发出三枚喂毒的透骨钉,将南燕楼的退路全部封住。西漠沙得意狂笑,对方已在自己掌力笼罩之下,纵有天大神通,也难逃脱。 南燕楼武功虽逊一筹,但人却机灵之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袖一挥,将那三颗透骨钉尽数卷去,长剑一抖,剑身合一,竟不顾对方的毒掌,宝剑径向西漠沙琵琶骨刺去。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纵然西漠沙能将南燕楼打成重伤,但他的琵琶骨也将被宝剑刺穿,虽然不致丧命,却要成为废人。要知西漠沙一生杀人无数,仇家甚多,武功未失当然不怕,若失去了武功,势必遭受仇家凌辱。他当然不肯冒此大险。在这电光石火之际,西漠沙撤掌变招,左手在剑脊上一弹,荡开了剑锋,身子已是跃出圈外。南燕楼虽然行险将对方迫退,却是出了一身冷汗,被对方在剑脊上一弹,右胳膊顿感酸麻,心里暗叫一声“侥幸”。 西漠沙正欲再战,李兴周哈哈一笑,从中间拦开,说道:“南兄不愧是剑术高手,能避开西先生的掌法,却是难能,令兄弟大开眼界,佩服,佩服!不过,小可劝二位就此罢手,等到泰山英雄大会再决胜负。好在会期不远,也不争这十天八 天,哈哈哈!” 南燕楼冷笑道:“哼哈,多谢李大侠的好意。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参加泰山英雄大会的皆是三山五岳的能人,你想籍凭西老怪之力赢得武林盟主之位,纯属妄想!就算你登上盟主之位,正派人士也不会帮你恢复后周。张姑娘,咱们走!” “诶,南兄,张姑娘,你们别走,我还有话要说。哎,唉……”李兴周望着南张离去的身影,不由唉声叹气。 西漠沙听了南燕楼最后几句话,对李兴周为甚么笼络自己,便明白了几分。猛然想起,李兴周乃是李重进的孙子,不由豁然贯通,顿时明白了李兴周的真实用意,暗道:“好小子,你想利用我帮你夺取盟主之位,哼,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帮你这个大忙。你不是和全江铭是结义兄弟吗?我就乘机挑拨你们的关系,让你俩变成仇敌,帮我对付全江铭!”想到这里说道:“贤侄,对这种人何必留恋,你想图复大业,恢复周家江山,叔叔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不瞒你说,当年你父就曾邀我共同举事,怎奈那时我的‘赤焰七毒掌’尚未大成,因此没有答应。现在,今不同昔,只要你与我推心置腹,我就帮你夺取武林盟主之位!” 李兴周大喜,说道:“西叔叔肯辅佐侄儿,何愁大事不成!哈哈哈!”他由“西先生”改 称“西叔叔”,显然关系又进了一层。 西漠沙笑道:“你就要成为武林盟主了,你我就不要叔侄相称,还是叫我西先生的好。” 李兴周故作惶恐状道:“这可如何使得?” 西漠沙哈哈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我同心,不必看重称呼。” 李兴周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委屈前辈了,好,恭敬不如从命!” 梁渊抚掌笑道:“难得西先生一番好意,如此一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哈哈,有西先生加盟,泰山大会我们将稳操胜算!”西漠沙得意之极,捻须说道:“虽然如此,咱们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地策划一番,运筹帷幄,方能决胜千里!” 李兴周点头道:“先生说得极是。不知西先生和峄山山寨的头领是否相识?”西漠沙道:“你指的可是董槐、詹百三、蓝禾子三人?”李兴周道:“正是。”西漠沙笑道:“啊哈,那都是老熟人了。哦,你的意思是到峄山歇息?不错,不错,峄山距泰山不过二百余里,是个好去处。” 当下众人向北行去。这一日到了峄山脚下,忽听得前面人喊马嘶,打斗声甚紧。李兴周诸人一阵急奔,转过一个山坳,只见董槐、詹百三、蓝禾子带领喽罗与官兵战的正酣。李兴周放眼场中形势,只见董槐使一对护手钩和一个使剑的军官恶斗。董槐乃峄山大寨主,所使护手钩属多刃兵器,较难习练。他在这护手钩上浸淫了二十多年的功夫,饶是如此,那军官的武功也端的厉害,一柄长剑上下飞舞,二人斗的势均力敌。詹百三使一柄龙行刀,蓝禾子使一根流星锤,二人合力与另一个军官相斗。詹百三挥动龙行刀,上盘下旋,宛如一条出洞蛟龙,时而衔月潜水,时而浪里翻身,六十四路龙行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蓝禾子的流星锤一丈五尺,锤似木瓜,大如鹅蛋,舞动起来,呼呼生风,专往那军官的三十六处大穴招呼。那军官也好生了得,判官笔施展开来行如流水,动似游龙,在敌人围攻之下,仍是灵活自如,时时欺身直进,竟是稍稍占了上风。 李兴周看了一凛。要知詹百三、蓝禾子虽是江湖上二流角色,但那董槐的武功却已接近一流,以这三人的武功,竟然在这两个军官的手下讨不了便宜,可见这两个军官非同一般,或许是大内卫士也说不定。 李兴周猜得不错,这两个军官正是来自大内,使剑的是彭荃,使判官笔的是范举,二人和江义德、古端方职位相当,都是一等卫士。原来八月二十一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贾拟道的生日,徐州知府吴振华和贾拟道是郎舅亲,吴振华从民间搜刮了一对玉狮子,要送给贾拟道作为诞辰礼物。他怕被人劫去,便请贾拟道派两名得力卫士保护。没想到,在这峄山脚下,还是出了事。他眼看着强盗凶神恶煞一般,吓得腿如筛糠,九分魂魄只剩下三分,躲在轿子里只是念佛。 李兴周哈哈笑道:“董寨主,我来也!”董槐三人见到李兴周诸人不由大喜,托地跳出圈外,笑道:“李公子,弟兄们对你是望眼欲穿啊,哦,西老先生你好呀!你们稍等片刻,待俺将这两个狗男女拿下,好与你们痛饮一场!”李兴周大笑一声,道:“李某不耐烦久等,我替你们打发了他们吧!”笑声之中,已是向对方扑去。 彭范二人知道金陵李家的利害,见他亲自出手,心中暗暗叫苦,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拼死一搏。彭荃长剑一挥,恰似平空飞下一道银光,向李兴周期门穴刺去。范举双笔一分,一招“指天划地”,左点巨厥,右点幽门,铁笔荡风,嘶嘶声响,俨如两条毒蛇,突然窜出,盘空匝地,择人而噬。李兴周叫一声“来得好”,身在空中,左掌一推,右掌一带,内力发出,彭荃的长剑立刻受到牵引,改变了方向,竟将范举的双笔荡了开去。李兴周身子平飞,就似弩箭一般!西漠沙赞道:“妙啊,妙啊!” 李兴周虽然武功高出对方许多,但这一招却也用得十分凶险,若是彭荃的长剑向上一撩, 定然在李兴周的身上穿个血洞。但他的功力和李兴周相差颇远,在李兴周掌力的牵引之下,那柄长剑竟是不由自己。要知李兴周武功奇高,人也极为自负,他身形旁纵便可化解对方招数,但在众人面前故意卖弄,这才用此险招。实际上,李兴周通过观看场中打斗,已知彭范二人的功力与己相差颇远,纵是二人联手,十招以内也可制服对方,这才行险卖弄。 李兴周喝道:“我要打翻你们如同儿戏,识相的放下兵器求饶,我便饶了你们性命,如若不然,我便让你们常常分筋错骨的手法!” 刚才虽然只过了一招,彭范二人在对方掌力的牵引之下,已是头脑微晕。彭荃是个直性汉子,脖子一挺大声道:“李兴周,你不要欺人太甚,纵是不敌,我们也要与你周旋到底,有本事就将我们杀了吧,我彭荃要是皱一皱眉便不算好汉!”李兴周仰天长笑,傲然说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条汉子,就凭这一点,我让你们十招,若是你们在李某手下走过十招,你们所保供物我分文不取!进招吧!” 彭范二人久在一起,心意相通,大喝一声,便即抢攻。彭荃挥动长剑急攻李兴周的正面,范举倒地十八滚,已是绕到李兴周的后面。李兴周左手食指一弹荡开正面长剑,右掌反拍,当当两声,将判官笔弹开,身形向右侧飘去。彭荃一招“白蛇吐芯”,如影跟到。范举的双笔脱手而出,竟似有人指挥一般,双笔交错穿插,不离敌人要穴。李兴周叫声“好功夫”,长袖一挥已是荡开了双笔。 范举刚才双笔脱手飞出这一招,有一个名堂,叫作“飞笔飘鸿”,乃是他的成名绝技,哪知对方只是长袖一挥,便将双笔反弹回来,这一下令他大惊失色。百忙中接住双笔,双足一顿,坐马立桩,饶是用了千斤坠的功夫,李兴周那一挥之力,仍是令他虎口欲裂,痛疼之极。 这几招快如电光石火,惊险无比,西漠沙看了亦是心中叫好,寻思道:“这李兴周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一招一式端的巧妙,我若要赢他也须七八百招。” 李兴周所使三招,已用上了家传的三种最深奥的武功。第一招,他有意试探对方武功,因此只用了“乾坤倒转”的功夫。不料,彭范二人相继使出了“白蛇吐芯”和“飞笔飘鸿”的妙招,迫使他使出了“弹指神通”和“流云飞袖”两种绝学,这才化解了对方的招数。 李兴周笑道:“不愧是大内一等卫士,身手却是不 凡。来来来,还有七招,快点动手,我可等得不耐烦了!”董槐叫道:“公子,对付鹰爪子子何必十招为限!” 彭范二人脸色铁青,情知不敌也要硬撑下去。他们在大内威风惯了,就是朝中寻常官员也要让他们三分,何曾受过如此奚落?二人心意相通,忽地同声喝道:“大胆反贼,我们跟你拚了!”剑笔同时出手,登时幻起了千道亮光,瞬息之间,一招使出,竟是遍袭李兴周的七经八脉。李兴周虽然口齿轻薄,故意令对方难堪,实则不敢轻敌,而是故意激怒对方,以便寻瑕抵隙。只见他在千道亮光中,长啸一声,身形犹如蝴蝶绕树,走离位,奔坎位,恰恰在剑笔交叉缝中穿过。 转瞬之间,双方已是斗了九招,彭范二人心中窃喜,均是一般的心思:“你武功虽强,一招之内,你怎能打败我们?”就在这时,只听李兴周大吼一声,彭范二人的耳边恍如响起了一个炸雷,震得他俩耳鸣目眩。李兴周欺身而进,双臂暴涨,已将二人的兵器夺了过来,手指连弹,点了对方的穴道。 “好功夫!众人轰然叫好,在粗旷的叫好声中,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李兴周寻声望去,不知何时,玉面罗刹林文君已是站在旁边。李兴周大喜,急忙走去,握住林文君的玉手,哈哈笑道:“我说刚才这招犹如神助,原来是你在旁边为我助战,哈哈哈哈!文君,我知道你定会参加泰山英雄大会,帮我夺拿盟主之位,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天意使然,何愁大事不成,哈哈!” 林文君和心上人相逢,心情激动,她虽不是羞态女子,性格极为豪爽,但当着众人之面,却也不好意思让李兴周握着双手,轻轻撤回双手,问道:“兴周,你缘何与这两个军官厮杀?” 李兴周尚未答话,董槐哈哈笑道:“原来林女侠和李公子是一对情人,妙极,妙极,真是一对璧人,哈哈哈!”西漠沙寓意深长地说道:“公子,你有林姑娘这样一个贤内助,何愁 大事不成!” 李兴周心里得意之极,笑道:“文君,这两个狗贼是大内卫士,是给贾拟道护送生辰礼物的,那是——”蓝禾子忙道:“是一对璧玉狮子,价值连城。”说着从彭荃怀里掏出一个匣子,恭恭敬敬地呈给李兴周。李兴周打开匣盖,一对茶杯大小的碧玉狮子映入眼帘,端的是玲珑剔透,晶莹可爱。梁渊走过来笑道:“董寨主三人,知道林姑娘要来参加英雄大会,却发愁没有见面礼,正巧这两个鸟人从山下经过,董寨主就想劫下来送给林姑娘。”董槐三人忙道:“是啊,是啊,不知道你可喜欢这对碧玉狮子?” 李兴周把璧玉狮子递给林文君说道:“文君,董寨主三人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转身喝道:“把这几个狗官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林文君厉声道:“且慢!东西留下,让他们去吧,我不希望让他们的鲜血污了咱们见面的欢喜。” 李兴周点头道:“也好!”双手连弹,解了彭范二人的穴道,喝道:“看在我君妹的份上,便饶了你们的狗命,都给我滚!”一挥手又道:“咱们上山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八、黯消魂魄,哀箫声无奈伴人行4 一行人沿着崎岖山路来到聚义厅,分宾主坐定。一盏茶的时间,酒席已经摆好,众人正要举杯痛饮,一个小头目禀报,说山下来了几位客人,说着把拜帖呈上。董槐接过来一看,又递给李兴周笑道:“公子,咱们邀的人手这不都到了么?”李兴周看罢笑道:“快快有请!”不一会儿,董槐陪着来客鱼贯而入。 来的并非别人,正是天龙帮帮主施飞龙、总管肖二先生,天龙帮三大堂主:清虚道人、魏老三和童八妹,后面跟着的是岭南三魔:倪士芳、巴天虎、双连成,最后一个竟是黄河三凶中的老三金道雷。李兴周忙起身相迎,施礼道:“施帮主真乃信人,各位兄弟,小弟这厢有礼了!”魏老三大嘴一咧,嘿嘿笑道:“李公子,都是自己兄弟,哪有许多礼数,一路口干舌燥,我先干三大碗再说!”施飞龙看到西漠沙忙道:“西老哥,你也在这,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正想去找你呢,一会儿咱俩好生喝几杯!”众人寒暄一阵,纷纷落座。 李兴周站起来,举起酒碗说道:“诸位哥哥,难得大家对我如此看重,兄弟这里谢过了,从今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 众人正要举碗,就见施飞龙忽地站起,沉声道:“且慢!”李兴周一愕,继而看到天龙帮众个个杀气腾腾,怒视林文君,这才恍然醒悟,笑道:“施帮主,文君是兄弟的朋友,咱们要干一番大事业,就不要拘泥小节,看在兄弟面子上,以往的过节就此揭过吧!” 魏老三啪地一拍桌子,嚷道:“说得轻巧,咱们天龙帮在她手里有三条人命,怎能就此罢休?哼,看在李公子份上,可以不要她的命,但总得让她留下点儿记号!” 林文君自从看到李兴周和西漠沙结成了联盟,便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虽然心狠手辣,可行事却是光明磊落,不失侠义道之风。正因为如此,她才和南燕楼全江铭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但她和正派人物毕竟还不完全相同,她认为,正邪不可以派论之,做事只要问心无愧,便是正,存心害人便是邪。她对李兴周反抗朝廷,图复大业的做法,虽然隐隐感到不妥,但情到深处,却也不愿去思考情郎的做法是对还是错。这也正是她的可悲之处。有的女人一旦陷入爱河,就变得迷迷惘惘,对意中人的所作所为全然不去考虑。林文君就属于这种人,她在劝说全江铭时慷慨激昂,可到了自己身上,却茫然不知所措。施飞龙出现后,她虽然不喜,却仍是用“我只要和兴周哥哥在一起就行了,你不惹我,我不犯你”,之类的 话语安慰自己。但施飞龙抢先发难,竟是咄咄逼人,她再也不能忍受,霍地站起,叱道:“施飞龙,你别做清秋大梦,你们人多势众,难道我就怕了你们不成?” 施飞龙勃然大怒,喝道:“好你个玉面罗刹,你真不知死活,肖二先生,你替我把她拿下!”李兴周急忙拦道:“施帮主,且慢动手,我有话讲。”此时,李兴周脑海里飞速的绕了几百个圈子,想找出一个万全之策。这时,大厅里寂静无声,众人都盯着李兴周,要看他如何处置此事。李兴周知道,若是处置不当,马上就要发生激变。林文君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她是那种一言不和便即动手的烈性女子,之所以忍耐不发,不过是碍着自己的面子。若是为了施飞龙而得罪林文君,自己绝难办到。可施飞龙身为一帮之主,之所以甘心帮助自己,不过是为名利所动,若是得罪了施飞龙,恐怕也就冷了众人的心,自己的心血也就付之东流。他左思右想不得其法,饶是他聪明绝顶久经大阵,一时间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他的额角上已是布满了汗珠。 在场的众人都把眼睛瞪的大大的,要看李兴周如何处置此事,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西漠沙。他对场中发生的事情好似没有看见,只是饮酒吃菜,神情悠闲之极。实际上,他的大脑里也正在急转。他和施飞龙多年交情,但他却不能公然帮着施飞龙,若如此,势必于李兴周闹翻。看来,当前只能以大局为重,让施李二人化解前嫌。他知道林文君虽然不是邪派人物,但和正派中人也大有区别,她对李兴周情意绵绵,李兴周的话她似乎还听的进去。而施飞龙和自己多年交情,李兴周的话他未必肯听,可自己出面调解那施飞龙就非听不可。他主意已定,可仍然没有开口,一是心中想的几个化解方案还要选择一下;二是要等李兴周折节相求。 再说李兴周虽然喝住了众人,但如何处置却无良策。这时梁渊过来抚耳说了几句,李兴周点头称是,转身向西漠沙一揖,说道:“西先生,你是前辈高人,此事非您老出面不可,小侄拜托了!” 西漠沙主意已定,就等李兴周开口相求。当下大刺刺受了一礼,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老夫自有分寸。”站起来说道:“施兄弟,林姑娘,咱们既要助李公子图谋大事,那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看能化解就化解吧。我有一法,从天所决!” 众人听道西漠沙说要“从天所决”,均不解其意,个个面面相觑,盯着西漠沙。 西漠沙看到众人疑惑的神情,心中好生得意,饮罢三碗酒,抹了一把嘴角上的酒渍,笑道:“诸位可知吕奉先辕门射戟之事乎?”吕布乃三国时期的勇将,辕门射戟化解了刘备、袁术两家之战。在场的均是武林人士,对此焉有不知,心中均道:“莫非他也要学那辕门射戟?”果然,西漠沙正色道:“我就是要效那吕布当年所为,看看天意如何!”令小喽罗在大厅东侧摆下一张桌子,又在桌子上面点燃三支蜡烛,回转身站在距桌子七丈之处,对众人说道:“诸位,谁能在此处将蜡烛一掌劈灭,请过来一试!”林文君此时是无可无不可,只是冷冷地盯着西漠沙。施飞龙暗忖:“我在五丈以内可将蜡烛劈灭,你比我的功力虽高一筹,六丈以内或许可以,但七丈以外绝然不能。你我多年的交情,你必是用此法暗中助我,且待应允,你劈不灭时,我再与玉面罗刹厮杀。”董槐说道:“我等不必试了,西先生是天下五大奇人,你若不能,当无人能够办到。”西漠沙喝道:“董寨主不必恭维,老夫也是并无把握,咱们且看天意如何。若吾将蜡烛一掌劈灭,施帮主和林姑娘当尽弃前嫌,同心协力助李公子共谋大事。若劈不灭,你们尽管厮杀!” 西漠沙敛息运气,气贯双掌,骤然向前劈去,只见掌力起处,好似起了一阵狂飙,蜡烛摇摇晃晃,相继熄灭。众人齐声喝彩,连连叫好。西漠沙仰天长笑,说道:“惭愧,惭愧, 此乃天意,望二位遵守前言。哈哈哈!”李兴周抚掌笑道:“西先生神功惊人,当可成为武林佳话,天意使然,二位前嫌就此化解了吧,来,咱们同干一碗!”董槐附和道:“天意如此,这次泰山英雄大会,李公子定能夺的武林盟主之位,哈哈!”当下众人划拳行令,开怀畅饮。 林文君心中郁闷,便借故头痛走出聚义厅。秋风拂面,令人倍觉清爽,望着耿耿星河,林文君轻叹一声,寻思道:“南大哥劝我不要和兴周亲近,说他野心勃勃,为了图复大业,竟然结交匪类,和施飞龙来往紧密,我还不信,可事实比想象的还要糟,他竟和施飞龙、西漠沙结成联盟。莫非、莫非他真象南大哥所言,他、他……”心中闪现的是“爱我是假,利用我是真”,悚然一惊,竟不敢往下想象。 一月之前,她与南燕楼在西湖相逢,谈到李兴周,南燕楼说道:“君妹,李兴周是李重进之后,日思夜想的便是恢复后周。在他的心里,只有图复大业才是第一等紧要之事。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可要谨慎小心!”当时林文君对李兴周爱意正浓,南燕楼的劝告哪里听得进去,轻轻笑道:“南大哥,兴周英雄俊朗,胸有大志,我最佩服他的就在于此。再说,他对我情真意切,和他在一起文君快乐之极。”言语 之间,真情流露,充满期望。南燕楼叹道:“君妹,我当真希望你幸福,可我担心他对你的爱,会昙花一现。据我了解,他和施飞龙来往甚密,甚至岭南三魔也甘心受他驱使。”林文君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一些人的眼中,我不是被称作玉面罗刹么?只要不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也就是了。再者说,兴周为人正派,绝不会和施飞龙结成联盟。”南燕楼道:“但愿如此,可江铭告诉过我,说李兴周曾言:‘干大事者,可以不择手段,必要时可以从契丹借兵。’你想,为了图复大业,他都可以背叛民族利益,勾结外寇,那么,他对你的爱的真实程度,也就令人怀疑了。君妹,我、我害怕他爱你是假,利用你才是真啊!” 想到南燕楼的话,在这凉爽秋夜,林文君竟是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只是问道:“他要真的如此,我该当怎么办?” “文君,你怎么了?”不知何时,李兴周已站在林文君身后。 林文君转身淡淡说道:“没甚么,我只是有些头痛。” 李兴周关切地说道:“要不要去看大夫?马上要开英雄大会了,病倒了可不得了,你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林文君叹了口气,说道:“兴周,我有句话要问你,你可不能骗我!”李兴周微笑道:“文君,你我情深意长,我怎么会骗你呢?” 林文君咬咬嘴唇,抬眸说道:“好,我问你,施飞龙作恶多端,你为甚么要和他结成联盟?”李兴周微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你对施飞龙依然耿耿于怀。”林文君冷笑道:“不错,我之所以对他耿耿于怀,并不是因为天龙帮与我有杀父之仇,元凶即已伏首,他们不愿为敌,我也就不再追究。可是,天龙帮作恶多端,臭名远扬,你为何要与他们结成联盟!”李兴周笑道:“原来如此。哦,文君,咱们情深意长,实不相瞒,施飞龙、西漠沙这帮人是江湖上的害群之马,你以为我是真心和他们结盟吗?不,我之所以和他们结成联盟,一是要利用他们;二是可以更好地约束他们。大事成功之后,我再将他们一一处死!” 林文君打了个冷战,内心深处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恐惧。李兴周又道:“这些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难道你对他们还有恻隐之心?”林文君淡淡说道:“我只希望你清浊分明,不要与他们同流合污。哦,听人说,为了图复大业,你还要从契丹借兵,此事当真?” 李兴周一怔,随即正色道:“我李兴周堂堂正正,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焉能为了图复大业去勾结外邦?文君,你是听谁说的?”林文君道:“江铭曾对南燕楼说过此事,他们侠义为怀,想来不致冤枉你吧?” 李兴周长叹一声说道:“文君,你正是冤枉了我。去年,江铭在我家住了半月,谈到图复大业,我俩真是志趣相投。谈到深处,江铭劝我说:‘哥哥,你说宋廷势力强大,复业艰 难,可兄弟视那宋廷犹如一堵枯墙,一推便倒。’我说:‘兄弟有何良策?’江铭笑道:‘你我的力量当然不够,不过,我们可以从契丹借兵。’我说:‘那、那不成了卖国贼了吗?’江铭哂笑道:‘哥哥你忒也的迂腐,岂不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听了不以为然,可我俩相识不久,也不便于他争执。谁知,他、他……唉……” 林文君心中疑惑,沉思良久说道:“江铭深明大义,绝不会有此想法!”李兴周急道:“难道是我说的吗?文君,咱俩爱意深厚,我焉能对你撒谎。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以明心迹!”林文君忙道:“兴周,我信得过你,只要不勾结契丹,我定然鼎立帮你图复大业,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李兴周激动地握住李文君的手,说道:“文君,我决不会让你失望。哦,天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九、泰山峰顶论剑1 九、泰山峰顶论剑 二日晨,李兴周和林文君、梁渊、向河、湛光先行一步,西漠沙、施飞龙、天龙帮众以及金道雷、岭南三魔为第二拨,董槐三人为第三拨,迤逦向泰安行来。 且说李兴周此次邀得数名武林高手相助,特别是西漠沙的加盟,使他对这次英雄大会信心十足。加之心上人和自己联袂同行,心中好不快活,一路上和林文君说说笑笑,观赏沿途景色,竟是志得意满。林文君虽说不满李兴周与施飞龙结成同盟,但看到李兴周对自己百般爱恋,梁渊等人将自己敬为天仙,心中的愁云也就渐渐散去。 一路上,只见江湖人物或骑马,或步行匆匆而过,李兴周知道这些人是参加英雄大会,也不介意,仍是缓缓而行。十四日天将黑时,众人已来到泰安。此时泰安热闹非凡,到处是江湖人物。李兴周诸人走进一家客店住下,洗漱完毕,李兴周说道:“明天的英雄大会,高手定然不少,咱们虽说有西漠沙、施飞龙等人相助,但要力挫群雄,也要好好地商量一下对策。刚才,我在大街上留神观看,发现北牧原和夏公辅也已来到泰安,不过这两个老酒鬼对武林盟主未必感兴趣,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这次大会是少林寺一瓢和尚和罗中道发起,这两人恐怕都想登上盟主宝座,对咱们的计划到是个大大的障碍。那神刀王高琼未必参加这个大会,咱们倒不用考虑他,眼下最主要的对手便是罗中道和一瓢和尚。” 梁渊微微笑道:“公子说得极是,但依我看来,一瓢和尚是化外之人,未必有夺取盟主的想法,罗中道么,咱们有西漠沙对付他,到也不虑,但有两个人不知公子想到了没有?”李兴周问道:“他们是谁?”梁渊眉头紧戚说道:“一个是南燕楼,一个是全江铭。南燕楼倒也罢了,但全江铭素有大志,恐怕这次是势在必得,此人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 李兴周摇头笑道:“你多虑了,江铭是我的义弟,他极重情义,焉能与我争那盟主之位?”梁渊摇头道:“事情恐怕不象公子想得那么简单。”向河是个急性子,见梁渊吞吞吐吐,便道:“梁大哥,你不要装神弄鬼,急煞人了!”湛光表面粗鲁,实是精细之极,他知道梁渊欲说之事关系重大,便开门出屋,见无人偷听,进来说道:“大哥请说吧。” 梁渊呷了口茶,说道:“公子,你太重情义,可咱们所图之事关系甚大,可不能让情义二字坏了咱们的大事!”李兴周问道:“你是指文君?”梁渊道:“包含此事,但她对公子情深意长,眼下倒是咱们的一个好帮手,我指的是全江铭。”看到李兴周不解的样子,又道:“据我所知,此子胸有大志,绝不会甘居人下,他与公子结交,并非是真情实意,而是想利用咱们。你想,他在益州起事失败,为何来到中原?难道只是为了刺杀真宗?我看不然。他乃是想结纳武林人士,伺机起事。他在收服阴山四怪之后,又和杨凤杰、南燕楼、罗中道拉上了关系。这次泰山英雄大会,说不定就是他的主意,他要在罗中道、一瓢和尚等人的帮助 下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以此号令群雄,帮他图谋大事。这半年来他突然销声匿迹,定是回四川召集旧部,部署争夺盟主之事。公子,他虽然和你义结金兰,然而今后咱们真正的劲敌非是别人,乃是全江铭啊!” 这一番话惊得李兴周大汗淋淋,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对于李兴周来说,天大的事莫过于 图复大业。但李兴周也是至性至情之人,对情义二字看得很重,要让他从心里把全江铭当作敌人,眼下确是难以做到,可梁渊的话很有说服力,这叫他好生为难,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梁大哥,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我看江铭未必是那样的人。” 梁渊知道,要让李兴周一下子扭转看法恐难办到,便道:“公子,目下我还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是推测而已,不过,只要事事以图复大业为先,公子与他结交也就无妨,必要时, 到可利用你们的结义之情,关键时刻手软不得啊!” 静夜之中,忽听屋顶发出极轻微的响声,李兴周心头一凛:“是谁有这样好的夜行功夫?”纵身跃出,只见耿耿星河,一条黑影向南掠去。须知明日便是英雄大会,今晚却让人探听了自己的秘密,这还了得!当下不及细想,立即施展“陆地飞腾”之术向前追去。追了一程,眼看离那人越来越近,那黑影突然加速竟又将距离拉大。李兴周大骇,知道对方有意引诱,若是想要遁去,凭此人的轻功,恐怕早已渺无踪迹。此时梁渊诸人已是拉的甚远,李兴周艺高人胆大,放开脚力,急如奔马。又追了一程,那人忽地停住脚步,不再奔跑。李兴周奔到跟前一看,见那人是一个黄袍老者,神光尽敛,面目毫无表情,显然武功极高。 李兴周喝道:“尊驾何人,为何偷听我等谈话?”那老者也不答言,狡黠一笑,一掌向李兴周拍来。这一掌无声无息,却是寒气逼人。李兴周挥掌相迎,那老者身形一晃,李兴周却是连退三步。这一下,李兴周吃惊不小。要知金陵李家的内功自成一脉,李兴周已得其父真传,内功已是炉火纯青,放眼武林,能接下他这一掌的也是廖廖数人。但双掌相交,对方只是身子一晃,自己却不得不连退三步,不仅如此,那老者发出的掌力不仅凶悍霸道,竟然寒气逼人,暗道:“莫非此老练的是久已失传的‘降焰魔尊功’?” 李兴周猜得不错,黄袍老者练的正是“降焰魔尊功”。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邪派功夫,在唐朝大历年间,由西藏佛教大法师遍照护从印度传来,后经过多年的钻研,更为完备,才正式定名为“降焰魔尊功”。遍照护是西藏第一批出家为僧的七人之一,被尊称为“七觉士”。遍照护的剃度法师静命,是印度自续中观派创始人清辩论师的五传弟子,属于印度大乘佛教显宗的正统传承。后来遍照护被静命派到印度学经。他到印度后,正值印度佛教显宗衰落,密宗兴盛的时候。于是他同一些密宗大师挂上了钩,不仅学到印度佛教密宗金刚的教义,而且学会了密宗的武功。密宗派不仅使用人头骨、人肠、人血、人皮,以及女孩的腿骨作法器和祭物,其练功的方法也极为残忍,不是利用人血,便是自残肢体。这种邪派武功修练起来进境极快,但到了最高境界常常走火入魔。遍照护回到西藏后,潜心钻研,其他武功都已大成,唯有“降焰魔尊功”虽然苦心钻研修炼,却也未达到最高境界。这种功法自称威力无比,能降服焰魔,故称“降焰魔尊”。其秘诀言道:“斯乃非欲之欲。以欲止欲。如以屑止屑,将声止声。”“欲火入心,犹如鬼著。”这种功法修到高深之时,可以用更高更强的阴寒之气来”摧破”、“降服”“焰魔”。这种功法的修炼分三节十八重,前六节为“初悟”,即初始导气入门的功夫,重在打基础,此节练成即可发出阴寒之气。中六节为“觉悟”,练成此节,已是掌握了“降焰魔尊功”的要诀,即登堂入室,所发寒气可将清水凝结成冰。后六节即从十三重到十八重为“彻悟”,是“降焰魔尊功”的最高境界,此时,每进一重,功力便精进一分,第十八重练成,“降焰魔尊功”便大功告成,所发掌力,已是猛如狂飙无坚不摧。但此功法,每进一重,自身都要经受痛苦的煎熬,犹如通过十八层地狱,练到后六节,每进一重都可能走火入魔,因此,在印度密宗,最初将此功法称作“练狱大法”。遍照护知道这是至高无上 的武功,他爱武成癖,情知越往后练危险越大,仍是不管不顾,仗着自己深厚的武学修为,竟然练到了第十六重,但当他开始修练第十七重时,已然走火入魔。此时他已有所顿悟,要把“降焰魔尊功”练到第十八重,除非获得最上乘的正宗内功心法,当可免此灾难。临终前,他把自己的心得写在了武功秘籍的最后一页。他这 一生没有传人,他的武功秘籍也就随着他 葬身在喜马拉雅山中。 李兴周父亲在世时,纵谈天下武功,曾提及过“降焰魔尊功”,李兴周知道这种功夫的利害,心中已存戒备。黄袍老者桀桀怪笑,倏地伸出蒲扇般大手,向李兴周又是一掌拍去。李兴周默运玄功,右掌推出,轰的一声,那黄袍老者身形又是一晃,李兴周则连退了六七步。看似那老者是将李兴周迫退,实则是李兴周知其利害,连退数步,卸了对方掌力,并未吃亏。 但这一掌对下来,李兴周纵是见机的快,对方掌上传来的寒气,已使他的右臂感到僵硬。那黄袍老者实则只用了八成功力,已是寒风飒飒,汹涌如潮,周围的空气好似冰窟一般。 此时,梁渊三人方才赶来,刚到近前,均感空气奇寒,不由打了个冷战。三人纵是见多识广,却也不知那黄袍老者是何方神圣,使的是甚么功夫。 李兴周不敢与他对掌,见他攻来,长袖一挥,向对方卷去,这一招“流云飞袖”的绝技俊巧异常,暗藏杀机。那黄袍老者冷笑一声,傲然说道:“金陵李家的‘流云飞袖’的功夫果然高明,却也奈何不了我!”手掌一翻,从对方衣袖中脱了出来。李兴周陀螺急转,变招极快。没想到,他快那老者更快,身形竟如鬼魅一般,一飘即至,如影随形,在相距丈许之处发掌,招数甫动,手掌已拍至李兴周胸前。百忙中,李兴周身子疾转,双袖荡起,反攻对方双眸。黄袍老者手掌一翻,只听呲啦一声,李兴周的衣袖已是被他撕去一片。李兴周虽然躲的巧妙,那老者实是占了上风。 就在这时,那黄袍老者哈哈一笑,托地跳出圈子,赞道:“金陵李家的功夫果然高明,孟林是你何人?” 李兴周见那老者忽然罢斗,疑他另施诡计,默运真气护住全身,及至听他的问话好似和先父熟识,不由纳罕,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小可的生身之父,莫非前辈与我父相识?”黄袍老者道:“二十年前,我与孟林兄有过一面之交,这次来泰山,实欲拜访孟林兄!”李兴周痛声道:“前辈若早来三年,当可见到先父,三年前,先父已然去世了。”老者听了嗟叹不已,说道:“没想到孟林兄英雄盖世,竟然早逝,可惜呀,可惜!”一摇三叹甚是沮丧。 李兴周寻思道:“此人武功高强,若能有他相助,大事成矣!”想到这,上前施礼道:“多谢前辈,先父地下有知,定然感谢前辈的好意。哦,不知前辈尊姓大名,能否赐告?”黄袍老者嗯了一声,欲言又止。李兴周忙道:“前辈若有甚么为难之处,不说也罢。”那黄袍老者好似想通了甚么,笑道:“这就见外了,你父和我交情莫逆,没见到他固然可惜,但见到你,老夫也是同样高兴。哦,吾乃二十年前的赤发追魂手上官通天!” 李兴周大吃一惊,这上官通天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二十年前,他与西漠沙齐名,着实干了几件轰动江湖的大案,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原来,上官通天当年臭名昭著,名声比西漠沙更坏。西漠沙极攻心计,善于作为,作案从不留痕迹。因此,江湖上虽知他二人狼狈为奸,却很少抓住西漠沙的把柄,到是上官通天狂傲自大,作案行事从不遮掩,成了武林的公敌。后来,他与邪派第一高手谢行本混在一起,在嵩山少林寺公然向整个武林挑战,经过一场恶战,谢行本死在全江铭父亲全文义手下,上官通天被一瓢大师打伤,在混乱之中逃之夭夭。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是全文义和一瓢大师的对手,不敢在中原停留,便逃到西藏,躲在喜马拉雅山上修练武功。一次大雪崩之后,他发觉了一个山洞,在洞中找到了遍照护的骨骸和武功秘籍。在秘籍中发现了久已失传的“降焰魔尊功”,不由大喜之极,便潜心修炼起来。经过十几年的修炼,他已将降焰魔尊功练到了第十六重。他自忖, 若是练到了第十八重,将是天下无敌。但看了遍照护的遗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遍照护练到第十六重,便因走火入魔而亡,自己焉敢冒生命危险继续往下练?但神功诱人,暗思道:“遍照护之所以只练到第十六重便走火入魔,或许是他原本功力不够所致,我只要循序渐进,慢慢修炼,或许能避开走火入魔也说不定。”思量如此,便小心谨慎地修炼起来。尽管如此, 他修炼第十七重时,便开始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上官通天苦思冥想,仍是不得其法,这才相信,遍照护所言非虚,要想练到第十八重,必须有最上乘的正宗内功心法护体。但要得到正宗内功心法,就必须回到中原。可全文义、罗中道、一瓢和尚都是自己的死敌,他们绝不会将内功心法传给自己。他苦思多日,终于想到了李孟林。当年江湖上闹得天翻地覆,他却置身事外,正邪两派谁也不得罪。上官通天曾听谢行本和西漠沙说过,李孟林是后周皇帝 郭威的外甥李重进之子,一心想的只是图复后周。自己若是助他图复大业,以此换他内功心法,料想可以办到。这才离开西藏回到中原。刚到中原,便听江湖上盛传八月十五,要在泰山召开英雄大会,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想到李孟林可能会参加大会,便兼程赶到泰安。他打听到金陵李家所住客店,便将李兴周引了出来。得知李孟林早已去世后,心中极为沮丧,转而想到,从李兴周身上也可学到正宗内功心法,便和李兴周套起了近乎。 李兴周一听是上官通天,疑心大起,寻思道:“先父曾言,上官通天武功极高,为人狂妄歹毒。这个魔头重现江湖便来找我,究竟意欲何为?” 上官通天似是知道对方的心思,哈哈笑道:“我这次重现江湖,便是想助李公子一臂之力!”不等对方说话,又道:“李公子的家世我知道的很清楚,不就是要反宋复周吗?这次李公子参加英雄大会,就是要夺取武林盟主,以此驱使武林人士为己所用。公子的武功虽然高明,但是,你自信能胜得过罗中道和一瓢和尚吗?还有那个全江铭,我听说他是全文义之后,对于武林盟主之位这次也是志在必得。嗯……公子如果愿意,我上官通天不仅助你夺取盟主之位,还要帮你图复大业!” 李兴周暗道:“上官通天是当今有数的高手,就连我赢不了他,却为何甘心情愿帮我做事?”正不知如何回答,梁渊却道:“承蒙上官先生厚爱,不知要我家公子如何报答?”上官通天笑道:“素闻梁渊、向河、湛光均是将门之后,对金陵李家忠心耿耿,你恐怕就是绰号小诸葛梁渊梁兄弟吧?他俩就是向河和湛光了?实不相瞒,我的仇家甚多,最主要的就是臭叫花子罗中道,臭和尚一瓢和全江铭(他把与全文义的过节转移到了全江铭身上)。”李兴周道:“上官先生的武功高明之极,当不会输给他们三人。哦,上官先生练的莫不是‘降焰魔尊功’?” 上官通天苦笑一声道:“公子好眼力,正是‘降焰魔尊功’。我要是将此练成,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唉,神功虽好,可我修炼的不是正宗内功,所以只能练到第十六重,否则就会走火入魔。哦,李公子,你将内功心法传授于我,我不但要帮你图复大业,还要把‘降焰魔尊功’传授给你。李公子,这桩交易你愿不愿意?” 李兴周大喜若狂,自己有了西漠沙,再加上上官通天,实乃如虎添翼,这次夺取武林盟主,便如探囊取物。狂喜之中,忽地心中想道:“这老家伙野性未除,我若助他将‘降焰魔尊功’练到十八重,他要与我翻脸怎么办?”随即想道:“这个机会万万不可错过,现在我正需要人手,他这样的高手更是难得。我只须将内功心法的关键之处稍作改动,他又怎能知道?”心中算定,脸上却丝毫不露,上前握住上官通天的手,笑道:“上官先生,咱们就一言为定。英雄大会以后,我便传你内功心法!”二人双手紧握,都为达 到了自己的目的暗自得意,片刻间,二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第二天便是会期。一大清早,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便相继向泰山玉皇顶进发。 泰山,又称岱山、岱宗,巍峨壮丽,气势磅礴,以“攀天捧日”之姿,“拔地通天”之 势,被誉为五岳之首。玉皇顶是泰山极顶,伫立其上,放眼远眺,只见群峰拱岱,众山若丘,不仅令人油然想起唐朝大诗人杜甫的绝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真是登泰山而小天下啊! 英雄大会约好的时间是正当午时,还有小半个时辰,少林方丈一瓢大师,罗汉堂首座一如大师,以及空无禅师为首的十八罗汉已是来到现场。稍后不久,丐帮帮主罗中道带领徒弟少冲霄,归、许、马、罗四大长老,全真派教主天机道长及七大弟子,以及华山派、青城派、恒山派、峨嵋派诸大小门派,海砂帮、青衣帮诸大小帮会都已到齐。万义山庄庄主杨凤杰父女和南燕楼、张雨晴也一起来到玉皇顶。杨凤杰是老江湖了,熟人极多,这次重入江湖,见了老朋友自是要寒暄一阵。 罗中道见到张雨晴神情欢然,以为她是和全江铭联袂上山的,便道:“晴儿,江铭那小子呢,怎么不来见我,他可是今天大会的主角,他去哪了?”张雨晴羞涩一笑:“我也正在找他,可到现在也没见他的身影。”南燕楼说道:“罗帮主,半年前,我与江铭在嵩山分手时,约好了在泰山相会,他绝对不会失约!”一瓢大师微笑道:“哦,这位就是张姑娘?阿弥陀佛,全少侠半年前敝寺一行,已是深得佛理,张姑娘不必担心。” 张雨晴叹道:“恩师所料不错,半年前已算定铭哥哥要到少林听法,果然如此!”一瓢大师奇道:“恩师何人?竟有如此神算之能,莫非是南海神尼?”张雨晴道:“那是小女的师祖,家师乃是智圆师太。”一瓢大师叹道;“噢,久闻智圆师太的大名,原来她是南海神尼的传人。智圆师太不仅佛法精奥,还有神算之能,老衲佩服,佩服!”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笑道:“老叫化子,大和尚,我把全江铭带来喽,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这声音清清楚楚,似是从远处传来。但听来又象发自身旁。 罗中道和一瓢大师齐声道:“原来他和北牧原在一起,遇到这个老酒鬼,还能早来?哈哈!”说话间,只见北牧原、全江铭一行六人快步走来,最后一人却是我是谁,走起路来鬼头鬼脑,躲躲藏藏,远远看见罗中道便欲往人群中钻去。北牧原一把将他揪住,笑道:“我是谁,你把全江铭给他带来,你老叫化子师哥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天你就可以免受一顿臭骂了,哈哈哈!喂,小姑娘,我千辛万苦的把你铭哥哥寻来,你可要看紧一点,别再让他跑了!” 我是谁硬着头皮走过来,畏畏缩缩地说道:“师兄,你一向可好?”罗中道哼了一声,顾不上理他,对另外三人哈哈笑道:“孙坚兄弟,你可好呀,还有你鲁老三、崔老四,可想死老叫化子了,来来来,快与大家见面!”孙坚三人与一瓢大师、一如大师、天机道长等人二十年后再见,自是亲热异常。 杨凤杰紧紧搬住孙坚的肩膀,哽咽道:“孙二弟,这不是在做梦吧!”孙坚泣声道:“廿载春秋云遮月,相看泪眼是故人。杨大哥,想死小弟了!”鲁麻胡把嘴一咧笑道:“非也非也,见面就哭,则非真想矣。杨大哥,你看我和崔老四,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才是—--”说着摇头晃脑地吟道:“廿载冬夏月遮云,哈哈大笑见故人。”崔照也笑道:“杨大哥,老三一高兴,不知道说甚么好了。”罗中道笑道:“我就喜欢鲁老三这种性格。诶,江铭,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一见到晴儿就把我们都忘了?” 全江铭和张雨晴相见之下,激动得竟不知说甚么是好,二人双手紧握,竟是默默无语。二人都有一肚子话要讲,但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痴痴地望着对方。就在这时,忽听罗中道招呼自己,张雨晴柔声道:“铭哥哥,大家在等你,你先去吧,我们有的是时间。”双眸含情,语声醉人。 全江铭走到众人跟前,一一施礼。一瓢大师合什道:“全少侠,善思明道长可好?”全江铭痛声道:“家师已然仙逝了。”众人听了均叹可惜。罗中道昂头说道:“善思明道长年享百岁,安然坐化,这是尘世间罕见的大喜事,江铭,你要注意节哀!”一瓢大师合什诵道: “思明修行数十年,先生妙道悟人天。勘破色空无世相,更喜衣钵有人传。”天机道长也赞道:“了无牵挂西去也,道长羽化已成仙。” “江铭,你在我们面前一再夸赞晴儿,怎么今日见了也不给引见?”鲁麻胡瓮声瓮气说道。 全江铭尚未说话,却见张雨晴走进前敛衽万福,吟吟笑道:“鲁三叔,你的大名晴儿早已如雷贯耳!”鲁麻胡愕然道:“奇怪,你怎么晓得我是鲁老三?”崔照笑道:“江铭说晴儿聪明过人,三哥今后拌嘴可有了对手。”张雨晴万福道:“崔四叔说笑了,我哪里是鲁三叔的对手!”全江铭见孙坚脸色阴沉,晓得他对张雨晴心存芥蒂,说道:“晴儿,快来拜见孙二叔。” 孙坚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侧。 张雨晴见状心中一颤,寻思道:“孙二叔使脸子給我,定是因我是仇人孙女之故。唉,为了铭哥哥,我也只得委屈顺从。”念及此,敛衽万福道:“孙二叔,请受晴儿一拜!”孙坚侧身闪开,冷笑道:“张大将军的孙女之礼,孙某可担当不起。‘孙二叔’三字你今后休得再提!” 罗中道眉头紧皱,说道:“孙二弟,往事已远矣,你怎么还是如此看不开,不怕让小辈笑话么!”孙坚怒道:“此仇不共戴天,焉能一句话就此勾消!”罗中道心中气恼,正欲再说甚么,杨凤杰一扯他的衣袖,呵呵笑道:“你们老兄老弟,以后有的是机会叮叮当当,今天可是比武的日子,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们闲嗑牙,呵呵!”他只字不提张雨晴之事,显然是要转移话题。 看看太阳由东往南,再过一刻,便要移到中天了。罗中道、一瓢大师和天机道长交谈数语,便召集各派首脑人物,商定比武规则,并公推一瓢大师为大会主持。 此时,玉皇顶上到处挤满了三山五岳的好汉。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想在天下英雄面前展示自己的武功;有的则是想观摩学习,取长补短,大多数人自知武功不济,专为瞧热闹而来。然而,众人之中,始终没有出现李兴周的影子。 一瓢大师看那时辰将到,脚步轻移,往场心一站,口诵一声“阿弥陀佛”,正要宣布大会开始,便见场外一声长笑,一群人众正向玉皇顶奔来。 众人顺着笑声望去,只见李兴周诸人急速奔了上来,瞬间到了场中。此时日影当中,正是午时,分毫不差!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九、泰山峰顶论剑2 原来,这是梁渊和西漠沙定好的计策,那就是故弄玄虚,到了午时突然现身,来一个出其不意,震慑全场! 一瓢大师、罗中道等人看到西漠沙、上官通天、施飞龙等邪派人物和李兴周在一起,俱感惊诧,尤其是隐迹二十多年的追魂手上官通天突然重现江湖,而且专拣泰山英雄大会之时露面,更是大吃一惊。在场的各路英雄好汉有许多人识得上官通天,有一些人甚至还是上官通天的仇家,看到上官通天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忿忿不已,议论起来。 全江铭和南燕楼待李兴周众人站定,便走了过去。全江铭十分想念盟兄李兴周,今日得见实是欢喜之极,至于西漠沙这些魔头缘何与李兴周在一起,也不及细想。李兴周也是个至性至情的人,明知全江铭是他今天争夺武林盟主的劲敌,可见到全江铭依然是格外高兴。二人双手紧握,互相问候,激动之极。李兴周招呼南燕楼道:“南兄,别来无恙?”全江铭笑道:“原来两位哥哥早已相识,这下可不用我介绍了。”谁知南燕楼只淡淡地说道:“这位李大侠我可不敢高攀!”便径直向林文君走去。全江铭不由一愕,李兴周苦笑一声道:“这位南兄对哥哥有些误会。” 南燕楼和林文君交谈甚密,但两人的神情却不一样,南燕楼激动深情,林文君则是笑靥如花,好似见到了兄长一般。全江铭知道二人相识也不惊奇,可李兴周却感到奇怪,便道:“文君,原来你和南兄早就相识?”林文君笑道:“兴周,南大哥武功好,人品好,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他帮过我许多忙,我早就想说给你听,可你总是那么忙,自然没有机会说了。”言语之间,充满柔情蜜意,显然是在对情郎说话。 南燕楼看在眼里,脑子轰的一响,心里顿时乱了起来,叹了口气,便黯然走开。林文君叫道:“南大哥,你怎么啦?”南燕楼好似没有听见,连头也没抬一下。全江铭和李兴周、林文君打个招呼,便跟了过去。 这时,一瓢大师返回场中,说道:“阿弥陀佛,今日天下英雄好汉齐聚泰山玉皇顶,实乃武林中的一大盛事。咱们都知道,眼下契丹经常骚扰边关,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入侵,咱们身为武林中人,岂能坐视不管。为此,老衲才和罗帮主商议召开这个英雄大会,推选出一位侠肝义胆的好汉,担任武林盟主,统帅中原武林共同抗辽!”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阴恻恻说道:“我瞧有点大大地不妥!”众人望去,见是飞龙帮帮主施飞龙,不由一愕。施飞龙继续说道:“武林盟主必须是天下公认的武功第一,若要讲甚么侠肝义胆,我看这倒是其次。大家各凭手低下玩意见个真章,谁的武功天下第一,咱们就尊他为武林盟主。至于今后是否抗辽,自然有盟主决定,若有不服,天下英雄群起攻之。依我 说啊,大伙儿先议定了这节,免得事后争执,众位意下如何?” “此言差矣!”西北角站出一人,身材高大,三缕长须随风飞舞,四顾群雄,双眸炯炯有神,形象甚是威武。杨凤杰告诉全江铭,这老者是湘西土家拳掌门史灵飞,绰号湘西神虎。只听他声若洪钟,接着说道:“若不抗辽何必推选武林盟主?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不用比试也是自然而知。”施飞龙冷冷说道:“史掌门自称‘神拳无敌’,自然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不过,我就第一个不服!” 上官通天站出来怪笑一声道:“你们说要看甚么‘侠肝义胆’,那自然是把我排除在外了?哈哈哈,你们放心,盟主的宝座我可不要,不过,若是靠甚么‘侠肝义胆’,我是一百个不赞成!山下兴隆客栈的伙计王小二,迎送过多少江湖好汉,向来是彬彬有礼,谦恭有加,可谓是‘侠肝义胆’,咱们就尊他为武林盟主如何!?哈哈哈!”众人听了轰然大笑,甚至有人笑着叫道:“不错,咱们就尊王小二为武林盟主,嘻嘻!”全江铭问杨凤杰此人是谁,杨凤杰皱眉道:“此人便是二十多年前赫赫有名的大魔头赤发追魂手上官通天,当年曾败在你父手下,后来不知所终,谁知今日又重现江湖,竟和李兴周混在一起。”罗中道哼了一声说道:“李兴周凭着甚么本事,竟把这些邪门外道的人物都聚在他的手下,难道他有甚么诡计不成?”南燕楼说道:“我看他是有备而来,对武林盟主之位是志在必得。” 上官通天又说道:“适才施帮主说得极是,大家各凭武功见个真章,最后哪一位艺压群雄,谁就是武林盟主!” 这时,天机道长说道:“咱们推举武林盟主就是为了抗辽,也不必为争盟主之位拼得你死我活。”司马南也道:“我们四大门派也是这般想法!”梁渊笑道:“说得好,既然武林盟主要率领大家抗辽,那他的武功也就必须十分高强。试想,到了战场,作为盟主势必要率先杀敌,如过武功平平,仅靠侠肝义胆,战场之上,还需要给他配备卫士,那又和宋廷皇帝有甚区别?咱们选这个盟主又有甚么意义?”这几句话不卑不亢,颇有道理。 鲁麻胡嘿嘿笑道:“非也非也,梁先生所言实是大大地欠通。甚么是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就是武林中的皇帝,武林中以他为尊。今天来的各路好汉,谁不觊觎盟主的宝座?你大谈甚么皇帝与盟主的区别,岂不是狗屁不通!” 西南角一个大汉应声说道:“这位鲁三哥言之有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各家各派都对武林盟主之位不免有点眼红,可是为此闹得你死我活就有点犯不上。我想大家得想个计较,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只分胜负,不伤和气,各位以为如何?”南燕楼悄悄对全江铭说道:“这位是西北九处总寨主丁大全,他左边那位是宗大维,右边那位是常千钟,都是他的副手。这三人虽在黑道,名声却还不坏。” 李兴周衣袂飘飘,跃到场心笑道:“好主意,丁寨主真是爽快之人,小可好生佩服。我有一个提议,各门各派可以单独选派高手参加比武,也可以几家甚至十几家联合起来参加比武。咱们既是比武,就应遵守武林规矩,点到为止,免得伤了和气。”丁大全接着说道:“李公子说得极是,可兵刃拳脚上不生眼睛,若有闪失,那也只好各以天命,同门师友不准报复,否则纠缠不清,势必斗个没有了局。”众人都道:“不错,是该如此!” 一瓢大师和罗中道商议了几句,高声说道:“既然大家同意此法,那咱们就比武争高下,谁的武功最高,谁就是武林盟主。老衲另有一言,不论何人,胜了一场后就可下场,除了他自愿,别人不得搞车轮战。好,先在比武开始!” “且慢!”上官通天缓缓走到一瓢大师跟前,开口说道:“刚才李公子说得很清楚,各位可以联合组队,当然也可以单独参加。不过我们这些跟随李公子赴会诸人,都是各大门派之外的孤魂野鬼,对诸位的武功早已久仰,趁此盛会,正不妨彼此印证印证。若是诸位胜得过我们,再有李公子向各位英雄领教。若是哪一位英雄胜得过李公子一招半式,我们便退出大 会。若是万一侥幸,我们胜了诸位大英雄大豪杰,那大家就要奉李公子为武林盟主,今后都 要听他的号令!”说话之时眉毛飞扬,口气狂妄之极,好似那武林盟主已是囊中之物。赴会之人这才明白,上官通天、西漠沙等人竟是要将李兴周扶上盟主之位。在场的各门各派人物均未见过李兴周的武功,只闻其武功高强,但高到何等程度谁也不知。但上官通天、西漠沙、施飞龙这三个魔头的武功,老一辈人都是见过的,是当今武林中的有数高手,他们心甘情愿追随李兴周,那么李兴周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 一瓢大师手捻佛珠,诵道:“阿弥陀佛,既然李公子有此想法,老衲斗胆代表各门各派遵命就是了。上官先生还有甚么吩咐?” 上 官通天哈哈笑道:“既然大师应诺,想必其他英雄没有甚么异议。好,我就代表李公子和大师击掌立誓!”说罢右手缓缓抬起,双目圆睁,精光四射。 在场的老一辈人都知道,二十年余前,上官通天的武功便和一瓢大师在伯仲之间。一瓢大师现在虽已年过七旬,但其武功却更为精进。可上官通天在隐迹二十多年后,竟敢向一瓢大师叫阵,恐怕又练成了甚么极厉害的邪派功夫。顿时场上几百对眼睛,都望定了他们二人。 只听轰的一声,双方已是对了一掌,一瓢大师稳如泰山,身形丝毫未动。上官通天却是身形一晃,怪笑道:“大和尚的功夫精进不少,咱们待会儿再会!”一阵大笑退了回去。 众人眼见所对一掌一瓢大师已是占了上风,不由大声喝彩。史灵飞捋须大笑道:“大师内功果然高明,焉是邪门外道的人物可以比拟,哈哈!”笑声未落,只见一瓢大师脸色沉重,缓缓走回。一如大师心中一惊,失声叫道:“师兄,你……”北牧原上前握住一瓢大师的手,感到对方手掌冰凉,好似中了阴寒之气。他学识渊博,惊道:“大和尚,莫非上官通天已练成了‘降焰……’”一瓢大师止住他道:“我看像是此功,不过他最多也只练到了第十六重,虽然如此,却已是凶狠霸道,待会儿与他放对,到要小心谨慎。” 这时,在场众人已是分成两派,一些黑道人物主动站在李兴周一边。两阵对圆,湘西神虎史灵飞站了出来,开口向施飞龙挑战。他为人一向耿直,脾气暴如烈火,对上官通天等人的霸道行径早已义愤填膺。他恨施飞龙刚才出言不逊,因此便指名道姓要和施飞龙恶斗一场。罗中道与史灵飞颇有交情,知道他的土家拳另辟蹊径,别具特色。史灵飞年过五旬,是土家拳的掌门人,武功自是不弱,但和施飞龙相比,却还有差距,想要唤住他,但为时已晚。要知武林人士最重脸面,你要他不与施飞龙交手,那无疑是当众栽了他的面子,心中暗暗叫苦,却也没有办法。 施飞龙正欲上前迎敌,忽被肖二先生止住,说道:“帮主,杀鸡焉用牛刀,肖二会他便了,咳咳……”说罢走到场心,连咳数声说道:“史大掌门的七十二路土家拳虽然刚猛之极,但要和施帮主过手却还不够资格。咳咳,就由我这个病鬼陪史掌门玩几招吧。咳咳,你千万不要看我是个病鬼就心慈手软,尽管施展你的手段,也好让肖二开开眼界,动手吧,咳咳,咳咳咳……” 罗中道见施飞龙没有出手,心中略宽,寻思史灵飞纵然胜不了对方,也不至于落败。 史灵飞见施飞龙不肯出阵,显然是小觑自己,心头火起,却也没有办法。按照武林规矩,双方比武,可以向对方的某一人指名挑战,若对方不肯应战,让别人出阵,那就不能强求。当下见肖二先生出言轻薄,便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对付你这样的妖魔鬼怪,我决不会手下留情,接招吧!”声到拳到,左掌虚晃,右掌变拳击打对方的心窝。拳风呼呼,刚劲猛 烈,气势逼人。 肖二先生轻咳一声,不慌不忙,脚步斜分,闪过对方的攻势,右手伸出二指径去取对方的双睛。二人见招拆招,忽合忽分,越打越快,瞬息间,已是对攻了三十余招。 史灵飞所使的土家拳,利于短打近攻,动作迅疾,拳势猛烈,刚劲有力,常借声助劲。 其口诀云:“窝身侧扁势势紧,吞吐沉浮须分明。口出五音通脏腑,面容严正心手灵。若问 奥妙在何处,猛准稳恨不留情。”此拳以立拳为主,主要击打对方心窝、小腹、下档,手法变化多端,有冲、点、劈、砍、靠、捞、敲、摆、压、插、搂、锁、封、拍、推、抄等。史灵飞在土家拳上浸淫了四十余年的心血,每一拳打出,呼呼有声,蕴藏着无穷威力!场中使拳的高手均暗道:“史灵飞号称‘神拳’果然名不虚传。”史灵飞的门下弟子更是看得津津有味,如醉如痴,随着师父的招数比划起来。 肖二先生绰号阴煞鬼,“阴煞手”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只见他身形飘飘,忽快忽慢,忽左忽右,抬手举足,避实就虚,飘忽不定。端的是不急不躁,攻守兼备。 激战中,史灵飞用了一招“大择手”,步伐犹如蛇形,左掌一圈,如封似闭,右拳倏地从肘下穿出,直击对方小腹。这一招是史灵飞根据实战经验变化而来,正是连守带攻的精妙招数。此时二人已是贴身肉搏,肖二先生的掌势已被史灵飞封住,眼看史灵飞的右拳就要击中对方的小腹。这一拳挟着史灵飞四十年的功力,若是打实了,肖二先生不死也得重伤。史灵飞门下弟子看得眉飞色舞,心旷神怡,心中均道:“肖二先生的‘阴煞手’虽然歹毒,但毕竟不是师父的对手。”心念未已,只见肖二先生临危不乱,施展铁板桥的功夫,身形后仰,左掌似刀立斫对方手腕,右掌变指去袭对方双目。这一招乃是“阴煞手”中阴狠毒辣的一招,他凭着这一招,不知打败了多少成名好汉。他身形后仰,史灵飞右拳纵然击中小腹,实则已是强弩之末,而史灵飞的右腕必被斫断,双目定然不保。这一变故实出众人意料之外,有的人不愿看到这一惨剧竟闭上了眼睛。 这也是史灵飞太过轻敌之故。他大小阵战经过无数,却都没有今天激烈。在这危急时刻,已是不容多想,急忙撤拳后纵,饶是躲闪的快,双目已是受到阴寒之气的袭击,痛苦至极,流出泪来,但毕竟还是化解了对方的招数。 这下形势大变,肖二先生由守转攻,一掌快似一掌,招招指向对方的要害之处。史灵飞双目红肿,痛彻心肺,当下不求伤敌先求自保,脚踏九宫八卦方位,闪转腾挪,拳势越来越缓慢。 魏老三看到场中形势,咧开大嘴笑道:“史灵飞,你不是‘神拳无敌’吗,怎么像个小孩哭开鼻子了?”倪士芳平时爱做文人打扮,此时也摇头晃脑地笑道:“三哥,你有所不知,这是史大掌门的独门绝学,叫作:‘黄河之水天上来,东流入海不复回’,果然高明的很啊,佩服啊,佩服!”鲁麻胡看着不忿,大声叫道:“好臭好臭,哪里来的大粪味儿?”说着东张西望,装作寻找状,忽而大笑道:“我知道啦,原来是:黄河之水带大粪,秃驴仰脖进口中。好臭啊,好臭!”众人听了轰然大笑,但随即看到场中的形势,便都缄口不言。 到了此时,肖二先生已是稳占上风,但他久经大敌,却也不过份紧逼,只是掌影如山,将敌人完全罩住。转眼间,二人又拆解了五十余招,史灵飞心中焦躁,自忖如此下去难免一败,突然大喝一声,竟不顾敌人的掌力,双拳抡开,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罗中道、全江铭诸人看了暗自叹息,知道如此以来,史灵飞必败无疑。 肖二先生见对方由守转攻,心中窃喜。他知道若对方只守不攻,自己虽占上风,但要取胜却也不易。对方转守为攻,正中自己下怀,双掌一变,不和史灵飞抢攻,却装作不敌的样子,只是一味闪转腾挪。 到了这时,各路英豪方松了一口气,认为这一仗史灵飞定然旗开得胜。史灵飞的弟子看 到师父胡须飞起,双拳呼呼生风,逼的肖二先生节节退守,不由欣喜若狂,心里均道:“刚才师父处于下风,魏老三和倪士芳便恶言讥讽,现在师父步步紧逼,显然占了上风,为何不喝彩几声,出出这口恶气?”众弟子相视一眼,心领神会,齐声叫道:“黄河之水天上来,恶魔必败不复回!”喝采之声发出,竟是连喊三遍。罗中道、全江铭几位高手却是连连摇头, 暗叫糟糕。 果然,肖二先生后退之中,突然身形一变,避开对方的攻势,双掌连发,快似闪电,众 人尚未看清,便只听“哎哟”一声,史灵飞长大的身子向 后抛起,双睛已是被肖二先生剜了 出来。此时,史灵飞的弟子方自喊出“不复回”的“回”字。 这一变化太过突然,在场之人十之八九均未看清场中的变化,史灵飞已是惨遭毒手,不由相顾骇然,史灵飞的弟子更是目瞪口呆,只好悄悄地将师父扶回队中。众人对肖二先生如此凶残,皆是义愤填膺,但事先已有约定,竟是做声不得,只是个个怒视肖二先生。 肖二先生咳嗽连连,抬手将两颗眼珠纳入口中,一顿烂嚼,咽进肚里,缓缓说道:“侥幸,咳咳,这一仗承史掌门相让,咳咳,肖二算赢了吧!咳咳,咳咳咳……”正欲归回本队,杨凤杰怒目圆睁,喝道:“好你个贼子,竟如此心狠手辣,待杨某领教你的‘阴煞手’的歹毒功夫!” 施飞龙干笑一声道:“肖总管,你且退回本队,让老夫收拾这个不知进退的家伙!”施飞龙早就对杨凤杰恨得咬牙切齿,这次正可利用比武之机,为自己兄弟报仇。 杨凤杰见施飞龙替回肖二先生,便知对方存心不良,心知这一战虽是比武,实乃生死之搏。当下抖擞精神,仓啷啷掣出九环金刀,沉声说道:“老伙计,这二十多年可委屈你了,一直让你藏在鞘内。我本想让你渴饮采花淫贼施飞虎的血后,便不再出鞘,可眼下对不住喽,老伙计,你今天还得卖卖力气,哈哈哈!”罗中道看到杨凤杰出场,情之他不是施飞龙的对手,可这是比武,他自己主动出场,又不便阻拦,只得心中叹道:“但愿上苍有眼,保佑杨兄弟平安。” 施飞龙听到杨凤杰提到当年之事,气的火冒三丈,当下桀桀怪笑,纵声喝道:“老匹夫,纳命来!”这几个字轰轰入耳,声若雷震。接着身形纵起,双臂箕张,俨如一只苍鹰凌空扑下,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径向杨凤杰头顶抓将下来。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笔直,劲道凌厉之极。 众人中不知谁高声喝道:“是‘鹰爪九龙手’,果然不同凡响!” 杨凤杰早已做好了准备,身形一侧,轻飘飘让了开去。施飞龙一抓不中,次抓随至,这一招来势更加迅捷刚猛。杨凤杰斜身又向右侧闪避。施飞龙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发出,瞬息之间,身子犹如鹰隼,双手恰似飞龙,鹰影飞空,龙爪狂舞,将杨凤杰压迫的无处躲闪。猛听得嗤的一声响,杨凤杰横身飞出,左臂衣袖被施飞龙撕去一截。李兴周众人轰然叫好,喝彩声中,却夹杂着一个少女的惊呼。 全江铭转身望去,只见杨月月神色惊恐,便道:“月月,你不要过分担心,伯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暗暗担忧。可这是比武,纵然杨凤杰遭遇不测,自己也不能出手相助。张雨晴握住杨月月的手柔声道:“月月,有铭哥哥和罗伯伯在这,杨伯伯不会有甚么危险。”这一次张雨晴在万义山庄住了几天,与杨月月已是情同姊妹。 杨月月幼年丧母,可以说她从父亲那里,既得到了父爱又得到了母爱,父亲是她世上最亲近的人。此时,她见父亲连遇险招,心急如焚,泪珠已是落了下来。就在这时,耳边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杨姑娘,不要着急,我保证你爹爹不仅平安无事,还要让他打败施飞龙!”这声音虽然陌生,却又好似在哪里听过,说话的口气好象大哥哥对小妹妹一样,极为亲切。她扭头顾盼,却见全江铭、南燕楼诸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场中激斗,说话之人显然不是他 们。她从小便受武学熏陶,知道那人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她说话。奇怪之极,这个人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却好似是亲人一般,那颗惊恐之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施飞龙一招得手,更是得势不让人,纵身飞起,扑将过来。杨凤杰这次不再闪避,九环金刀一抖哗哗作响,一招“燕子掠水”,便向施飞龙双手斫去。要知杨凤杰纵然不敌,也能 抵挡二三百招。当年他是东京虎威镖局的总镖头,一百零八路“泼风刀法”厉害非凡,更兼暗器功夫神出鬼没,被江湖上称作“千佛手”。他之所以一开始只是退让,是为了查看对方“鹰爪九龙手”的路数。但见这“鹰爪九龙手”施展开来,凌厉狠辣,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当下抡开九环刀,上下翻飞,左劈右砍,一时间,与施飞龙斗得难解难分。 施飞龙的“鹰爪九龙手”只有三十六招,要旨端在刚猛凶狠,连环快速,发力迅猛,拳势暴烈,不求变化繁多。施飞龙一生数逢大敌,但只要施展出“鹰爪九龙手”来,无不立占上风,寻常敌人,总是在十八招以前便即取胜,自第十九招起,只是自己平时练习,很少在临敌时使用。这一次十八招堪堪已经用完,自己仍未占到上风,心中对杨凤杰已是不敢小觑。当下抖擞精神,左手虚探,右手挟着一股劲风,竟是从对方的刀光圈内探入,径拿杨凤杰左肩“缺盆穴”,正是“鹰爪九龙手”的第十九式“潜龙升天”。 杨凤杰心中一凛,趁着尚未给对方拿实之际,身体一屈,左脚跟与右脚跟一碰,箭一般的倒射出去,左手一扬,三枚透骨钉成品字形向施飞龙飞来。施飞龙暴喝一声:“来的好!”手指连弹,便将三枚透骨钉弹得不知去向。杨凤杰趁对方防御暗器之际,又是三枚透骨钉射出,紧接着运刀如风,“冰魄寒光”、“四马藏峰”、“绕背缠腰”,一连三招极厉害的招数施展开来。施飞龙双掌连环拍出,一面用掌力震歪杨凤杰的刀尖,一面吞胸缩腹闪过了暗器的袭击,当真是快如电闪,迅若雷霆。杨凤杰一招得手,丝毫不容他有喘息之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奇招妙招,层出不穷,左一刀“衔月潜水”,右一刀“浪里翻身”,人催刀走,眼领身随,刚柔相济,顿挫有神,起伏翻转行若飓风,连绵不断一气呵成。左手暗器仍是见缝插针,不时向对方空门打去。 二人这一下以攻对攻,斗了将近三百招,只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剧斗之中,施飞龙忽然悟道:“如此缠斗,何时是了?”忽地身法一变,从对方刀光中迅捷掠过。杨凤杰正自得心应手,忽然间一刀劈去,却失去了敌人的所在,陡觉微风飒然,敌人似乎已到了身后。杨凤杰久经大敌,变招奇速,立即反手一刀,这一回见到施飞龙的身影从自己左侧掠过,急忙横劈过去,哪知施飞龙只是轻轻的一飘一闪,踏上两步,杨凤杰这一刀又劈空了。原来,施飞龙的“鹰爪九龙手”,施展开来固然是刚猛之极,但其步伐却按奇门八卦之术,看似简单,方位的变化却极为复杂,虽比不上全江铭的“飞雪凝霜”,却也高明之极。 杨凤杰一连劈出九刀,刀刀落空,杀得性起,使出“满天风雨”的招数,欺身而进,陡然间寒光匝地,冷电盘空,施飞龙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竟然到处都是杨凤杰的身影。施飞龙冷笑一声,双掌齐扬,十指如钩,扬空一抓,势道凌厉之极,手指不时在对方九环刀的刀背上弹上几下,每弹一下,杨凤杰右臂顿感一阵酸麻。他知道,施飞龙比自己功力深厚,再让他弹几下,这把九环刀恐怕就要脱手。 这样一来,杨凤杰的“泼风刀法”已是毫无用武之地,施飞龙已是稳占上风,立于不败之地,眼看再过数招,杨凤杰便要伤在施飞龙的掌下。 在场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李兴周等人个个笑颜逐开,再胜了这场,他们就连胜两场,形势将对他们十分有利。罗中道和一瓢大师看得心焦,明知杨凤杰必败无疑也毫无办法,只好商议下一场有谁出阵。杨月月更是心急如焚,秀目左顾右盼,心里却是暗道:“你说过要帮爹爹,为何还不露面,莫非骗我不成?” 最着急的还是杨凤杰本人,自己的武功已是发挥到极限,但在施飞龙面前仍是束手束脚,情知必败,也只好苦苦支撑。施飞龙看到杨 凤杰已是强弩之末,心中得意之极,手上的招数攻得更急更狠,暗自寻思,数招过后,便要结果对方的性命。 就在这时,杨凤杰耳边有人说道:“不要着急,我来帮你。走坤位,到离位,用刀刺他‘期门穴’!”杨凤杰一愕,自己现在和对方是对面而立,现在刺对方期门穴尚可,若走坤位,到离位,那岂不是到了敌人的背后,焉能刺到敌人的“期门穴”?但此时已是无可无不可,便按那声音的指点,倏地从坤位转到了离位,举刀就刺,这时施飞龙正好转过身来,好像是迎了上去给他刺一般,待到警觉急忙闪避,九环刀已在施飞龙右腿上划了一尺来长的口子。 这一下变化实在突然,在场诸人都没想到,但不管怎么说,施飞龙身受重伤,已是不能再战。在众目睽睽之下,赫赫有名的天龙帮帮主施飞龙,竟然败在杨凤杰刀下,李兴周等人虽然觉得蹊跷,却是作声不得。 杨凤杰还刀入鞘,哈哈笑道:“你今天到底没让我丢了面子,杨某真得好好感谢你呀!喂,施飞龙,你要是不服,今后咱们可以再战一场,哈哈哈!”笑声中退回本队。 一瓢大师口诵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这一阵是杨施主赢了,继续比武!”实际上,一瓢大师对杨凤杰赢了施飞龙颇感蹊跷,可毕竟是赢了,心里也是高兴之极。 上官通天忽然大喝一声:“且慢!”众人不知他要捣甚么鬼,均不睬他。上官通天扬声喝道:“是哪一位高人来到,请怒上官失迎之罪!”这一声是气运丹田,靠深厚内力发出的,在这玉皇顶上响起了阵阵回音。场中寂静无声,过了片刻,周围毫无反应,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一瓢大师说道:“上官施主,在这玉皇顶上除了我等众人,哪里还有高人?”上官通天冷笑道:“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凭杨凤杰的本事,焉能胜得了施帮主,这里边一定有人相助。”罗中道讥讽道:“老妖怪,你不要装疯卖傻,故弄玄虚,是否有人相助,在场众人看得清楚。你也算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输便输,赢则赢,怎地如此没有风度,到学那三岁孩童耍起赖皮,也不怕众人耻笑!” 上官通天正欲辩解,李兴周说道:“上官先生,胜负不在这一场,咱们何必与他们计较!”一瓢大师说道:“好,李施主胸襟博大,老衲佩服。继续比武!”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九、泰山峰顶论剑3 话音刚落,只见南燕楼站出来喝道:“李兴周,你且慢回去,我想见识见识金陵李家的功夫!”李兴周听到南燕楼指名挑战,也不生气,面上仍是笑容可掬,说道:“南兄,你我自己弟兄,何必苦苦相逼?咱们要切磋武功,也不争这一会儿呀!”南燕楼冷冷说道:“你不要和我称兄道弟,南某可高攀不起。要是有胆量就不要退回去,咱们就斗上一斗,要是懦夫,哼哼,你可以让别人出场。” 上官通天怪笑道:“南燕楼,你不要自抬身价,李公子是我们的主帅,焉能随便与人动手?按照比武规矩,我们可以选择人手,你稍安勿躁,自会有人与你过招!” 李兴周等人是有备而来。他们估计,少林寺的高僧一瓢大师等必不会参与比武,尽管少林是这次英雄大会的发起人,但少林是中原第一大门派,早就有领袖武林之势,争不争武林盟主意义不大。罗中道当然要全力以赴,但很可能是要把全江铭退上武林盟主之位。因此,梁渊计划由西漠沙对付罗中道,上官通天对付北牧原,施飞龙对方南燕楼。可没料道,中途杀出了史灵飞和杨凤杰,把他们的计划全打乱了。肖二先生未必是南燕楼的对手,施飞龙受了重伤不能再战,让谁出战倒是难以决定。 且说杨凤杰胜了这场回到本队,众人都为他高兴,杨月月喜欢得不得了,象一只小鸟欢 乐地扑到杨凤杰怀里,说道:“爹爹,女儿既担心又高兴,您真的是宝刀未老啊!”杨凤杰苦笑一声道:“月月,爹爹实际上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要不是……唉!”杨月月疑道:“爹爹,您怎么了?”杨凤杰说道:“没事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全江铭见杨凤杰说话吞吞吐吐,心中一动,暗道:“莫非真有人暗助杨伯伯?”须知, 全江铭的“飞雪凝霜”便是从奇门八卦演变而来,而又比奇门八卦深奥的多。刚才,杨凤杰败中取胜的那一招,他当时便想到了,不过,他本以为杨凤杰是对奇门八卦非常熟悉,这才 败中取胜。此时他见到杨凤杰似有难言之隐,便隐约感到,定是有人暗中相助。可那人是谁 呢?一瓢大师有这样的本领,可他是有道高僧,又是大会主持,绝不会暗中偏袒一方。罗伯伯虽然和杨伯伯多年交情,可他是一帮之主,声望宿著,纵然有心相助,也绝不会违背武林道义,破坏比武规矩。北牧原生性洒脱,莫非是他不成?念及此,全江铭低声问道:“杨伯伯,方才,莫非是北老前辈暗中助你?”杨凤杰摇头道:“不是,此人是谁,我也不知。唉,受了人家的恩惠,竟不知道恩人是谁,心里真不是滋味。”杨月月道:“爹爹,刚才有人在我耳边说,让我别害怕,说他会帮助你。这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真是奇怪!” 就在这时,忽见对方走出一个人来,娇声说道:“南大哥,我来陪你玩几招吧!”南燕楼看到此人,顿时目瞪口呆。 李兴周那方出来应战的非是别人,正是玉面罗刹林文君。 施飞龙意外败给杨凤杰,打乱了李兴周预先制定的计划。肖二先生赢了一场,还可出场迎战,但他未必是南燕楼的对手。上官通天和西漠沙要养精蓄锐来对付北牧原和罗中道,其他人又非南燕楼的对手,梁渊虽然号称“小诸葛”,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西漠沙思索片刻,叫了一声“公子”,朝林文君一努嘴,李兴周极是聪明,顿时明白西漠沙的用意,是让林文君出战。实际上,李兴周早已想到了林文君,但兀自犹豫不决,一是林文君有言在先,两不相助。二是李兴周知道林文君与南燕楼的交情非比寻常。刚才林文君与南燕楼那股热情劲,便让他心里好大不快。虽然他深信林文君对自己一往情深,和南燕楼只是要好朋友,可南燕楼对林文君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酸意。但他肩负图复大业的重任,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心中虽然恼怒,脸面上却是豁达大度,故作不知。基于此种原因,他担心即使让林文君出战,恐怕也会故意输给南燕楼。考虑到这一点,他才不愿让林文君出战,看到西漠沙朝自己努嘴,也只是摇头苦笑。 西漠沙看出李兴周很是为难,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低声说道:“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优柔寡断。以情动之,必为所惑!”李兴周顿时醒悟,转过身去,面带深情,柔声说道:“文君,我不想让你为难,可是……”林文君摇头道:“兴周,你事先答应过我,说不须我帮忙,更何况南大哥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与他动手呢?你还是让别人出战吧!”李兴周长叹一声,痛苦地说道:“唉,早知今日之事,也不来争甚么武林盟主。可我若不能当上武林盟主,那图复大业也就无从谈起。唉,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帮助于我,活着还有甚么意思,罢了罢了,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李兴周这号人物!”说罢仰天长叹,痛苦之极。 林文君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酸楚,寻思道:“兴周以图复大业为毕生的追求,他若得不 到武林盟主,定会郁郁终生。可南燕楼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与他动手,他定会伤心极了,江铭兄弟也会指责于我。”林文君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抬眼看到李兴周伤心痛苦,已是泪水盈眶,心中甚是不忍,又寻思道:“兴周宁可自己痛苦,也不强迫于我,可见对我情深意长,为了我们的真诚爱情,我就答应他吧,和南大哥过上百余招,扯个平手算了。”念及此, 便道:“兴周,我答应你就是了。可我恐怕不是南大哥的对手,要是输了,你可不要怪我。”李兴周闻言没有丝毫欢喜之状,摇头道:“文君,你还是不要出场,我不愿你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一切都是天意,我认命了。只要你我真心相爱,甚么图复大业就让它去吧!”林文君大为感动,柔声道:“兴周,不要灰心丧气,有你的真情鼓励,也许我、我不会输。”李兴周轻叹一声,握住林文君的手关心地说道:“你要非去,我也不好阻拦,不过,输赢不主要,千万不要伤着自己。” 尽管林文君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出战,可到了此时,已是由不得自己,当下点了点头,轻移莲步,走到南燕楼跟前说道:“南大哥,我来陪你玩几招吧!” 南燕楼见李兴周诸人商议来商议去,心中正自烦躁,却见林文君向自己走来,心中一荡,以为她要和自己叙谈往事,可万万没想到,林文君竟要代替李兴周和自己比武过招,大脑轰的一响,顿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与林文君相识三年,虽没有向对方吐露一个爱字,可心中早已情根深种,尽管知道林文君与李兴周已成爱侣,可今日相见之时,见到他俩卿卿我我,情意缠绵,心里已是痛不欲生。本想利用比武之机,与李兴周大战一场,借以发泄心中恶气。可万万没想到,林文君竟肯替李兴周出战,这说明,林文君对李兴周爱意极深。一个月前,自己对林文君的忠告,她全然没放在心上。念及此,他感到万念俱灰,天旋地转。 林文君一直很尊敬南燕楼,虽然她隐隐约约感到南燕楼对自己产生了情愫,但自己一颗心已全系在李兴周身上,怎能再接受对方的情感呢!此时她看到南燕楼神情沮丧,便轻声道:“南大哥,我知道你不愿与我动手,从内心来讲,我也不愿意。可、可……唉,小妹有难言之隐,请你多多见谅。咱们也就走上几十招,装装门面算了。”实际上,在这刹那间,她已萌生输给南燕楼的念头,但也不便明言。 南燕楼心乱如麻,听到林文君柔声细语,他的内心里已是转了千百个圈,寻思道:“文君若是败与我,必然引起李兴周的怀疑,文君便要受那不白之怨。唉,我既然真心爱她,就要使她幸福,但愿我对李兴周的种种猜测都是错的,比试个三四十 招,让与她便了。”想到此处,淡淡说道:“林姑娘,请进招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文君也不便再说甚么,银牙一咬,软鞭在空中虚晃一下,便向南燕楼打来。眼看那银丝软鞭离身子不足尺许,南燕楼滴溜一转,避了开去。此招一过,南燕楼已是掣剑在手,一招“南海荡舟”,长剑径去削对方的软鞭。林文君挥动长鞭,矫若游龙,上下盘旋。南燕楼的剑招虽然快捷,但一连五招,剑鞭竟没相碰一下。二人相识虽久,却从没真正比试过,现在真刀真枪厮斗,均是暗赞对方了得。 转瞬之间,二人已是厮杀了三十余招。南燕楼暗道:“文君的鞭法端的高明,可内力不济,但我要赢她,也须五百多招。” 激战之中,林文君也寻思道:“南大哥这套‘南海剑法’端的无懈可击,功力又在我之上,不用我相让,五百招之内他也定能胜我。哦,我何不使出全部本领,和他斗上三百招,然后再认输呢?这样一来,南大哥既赢得光彩,兴周那也好交代。”她性格直爽,敢作敢为,主意既定,便使出本门绝学,软鞭一抖便向南燕楼下盘缠来,左手一扬,三枚梅花针分打南燕楼上部额角的太阳穴,中部胸口的璇玑穴,下盘右膝的环跳穴。林文君这一手暗器功夫有个名堂,唤做“梅花三叠”,手法之巧,实是第一流的暗器功夫。 南燕楼本无心交战,此时见林文君使出如此狠辣的招数,心中一酸,但在危机时刻,也不容多想,一个“旱地拔葱”,避开对方的软鞭,长剑一抖,一招“三转法轮”,抖起三朵剑花,梅花针便全被荡了出去。南燕楼正以为解了此招,不料林文君早已料到,鞭梢一弯,长蛇般的突然上扬,鞭梢上的钢针骤然伸出,指向南燕楼前额上部正中的“上星穴”。 南燕楼没想到林文君突施怪招,招招狠辣,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在这性命俄倾之际,哪里还敢相让,长啸一声,食指一弹,将那钢针弹的歪向一边,长剑一抡,不再只守不攻,只见剑光闪闪,柔中有刚,虚中藏实,忽南忽北,指东击西。这一套“南海剑法”施展开来,行剑如高山飞瀑,长河泻坡,虽起伏跌宕,而无间断塞滞之迹。 全江铭和南燕楼交情深厚,知道他的武功已达一流境界,但看到他这套“南海剑法”犹如行云流水,不由暗暗叫好。他知道南燕楼与林文君是多年好友,二人厮杀,招数虽然惊险,却绝不会有甚么危险。可张雨晴心中却甚是忧虑,那日她与南燕楼同往万义山庄,言谈之间,已然察觉南燕楼对林文君含有情愫,现在看到林文君与南燕楼拚命厮杀,不由为南燕楼暗暗难过。此时罗中道神情凝重,隐约感到今天英雄大会将有重大变故,稍有不慎,便可能让李兴周夺取盟主之位。若然如此,李兴周很可能不会抗辽,反而会凭借盟主的地位,利用中原武林人士帮他图复大业。如果如此,团结中原好汉共同抗辽将会变得困难重重。比武一开始,史灵飞虽然输了一场,幸好扬凤杰胜了施飞龙,虽是蹊跷,但毕竟扳回一场。南燕楼与林文君之战,他本来并不担心,知道五百招之内,南燕楼定可赢了对方。谁知南燕楼一见林文君竟然无精打采,两人的对话又是奇怪之极(他并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前三十招南燕楼又是处处被动挨打,心中顿时大急,及至看到南燕楼转守为攻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场中已是斗了将近百招,罗中道眼见南燕楼稳占上风,知道南燕楼胜券在握,何时结束厮杀,不过是时间问题。 场中的变化,李兴周看得清清楚楚,知道照此下去,林文君必败无疑,不由眉头紧戚。西漠沙和梁渊低声说了几句,会意地笑了。他俩都已看出南燕楼虽占上风,但神情却是极度痛苦。二人都是计谋百变之人,对这其中的奥秘已然洞悉,料定很快就会发生变化,脸上均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西漠沙和梁渊果然猜得不错,南燕楼虽然占了上风,心里却愈发痛苦,看看百招一满,便不愿再斗下去,暗道:“是时候了,我既然深爱文君,而她又想赢了这场,我还与她斗个甚么?认输便了!”心念及此,见对方软鞭向自己长剑捲来,也不躲避,手中一松,竟让对方的软鞭将自己的长剑捲向了天空。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任谁也想不到南燕楼的长剑竟会脱手。但兵刃脱手已是输了一招,这已是不争之事实。南燕楼将剑拾起,苦笑一声向回走去。 南燕楼长剑脱手,使林文君大感意外,她做梦也没想到南燕楼会故意输给自己。她看到百招一满,本想将软鞭凑上去,让南燕楼削断软鞭,自己就此认输也就是了。可谁知南燕楼竟是先于自己认输。一时之间,竟楞在场中不知所措。 李兴周兴奋不已,上前说道:“文君,你真是我的知己,太谢谢你了!”林文君神情恍惚,一边往回走,一边喃喃自语道:“谢我,谢我甚么?南大哥,你为甚么要这样?” 南燕楼突然落败,这是罗中道万万没想到的事,可事实如此,他也不能加以责怪。全江铭虽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其中内情并不明白,他与南燕楼和林文君都是好友,谁胜谁负并不放在心上,走过来说道:“哥哥与林姐姐也是好友,让她一招也是该的,若是我也会如此,哥哥何必沮丧?”唯有张雨晴心中明白。她看到南燕楼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意味深长地说道:“南大哥,你输得对,林姑娘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你千万不要心灰意冷。”南燕楼听了只是紧锁双眉,黯然无语。 这时,西漠沙嘿嘿笑着走到场中,说道:“各位英雄好汉,侥幸我方又胜了一场,下一 场就由老夫会会天下英雄,不知哪一位大英雄大豪杰肯于赐教,嘿嘿嘿!” 罗中道见状笑道:“找到我头上来了。”不待对方指名挑战,身形一晃,便到了西漠沙跟前。罗中道是丐帮帮主,又是天下五大奇人之一,在江湖上名头何等响亮,平时想看他显露功夫的机会那时少之又少,各路群豪见他出场,均是精神大振。而西漠沙也是天下五大奇人 之一,二人交手也是十年之前的事了。十年前,一瓢大师、罗中道、北牧原、西漠沙和高琼五位顶尖高手,齐聚嵩山五**上,比武论英雄,千招之内,竟是无一人独占鳌头。从那以后,江湖上便把佛、仙、神、丐、魔称为天下五大奇人。 罗中道笑道:“西老贼,咱们十年没交手了,老叫花子的手也有些痒痒了,哈哈,不知道你的邪门外道的功夫有甚么长进,老叫花子今日倒要见识见识!” 西漠沙哼了一声说道:“老叫花子,你少卖狂,咱们彼此的功夫谁也清楚,你赢不了我,我也赢不了你。可今天我倒想分出胜负来。喂,老叫花子,咱们换个斗法如何?”罗中道笑道:“西老贼,你有甚歪点子就直说吧,不必掖掖藏藏。你虽然有一肚子坏水,可我心知肚明,也不怕你抓三挠四,只要你划出道来,老叫花子一准奉陪!” 西漠沙赞道:“嘿嘿,够英雄,够气派,说话行事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要斗得有趣,又要分出胜负,采用甚么方法好呢?”实际上,西漠沙早已想好了比武的方式。他知道若是动手过招,纵是打到天黑,恐怕也是平局,要赢了对方,只有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可自己挥掌之时可以发出毒气,若是两人比拚内力,自己定然可以占到便宜。他故意作态想了一会儿,说道:“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咱们都是江湖上有身份的人,也不必学那猪三狗四,贩卒村夫,一味蛮打。” 罗中道点头道:“你放了几十年狗屁,今天倒说了一句人话。喂,西老贼,你说如何文比?”西漠沙说道:“你叫我老贼,是因为我杀人无数,你自命侠丐,可手上沾的鲜血也比我少不了哪去。咱们今天就学那佛门弟子,比比坐禅的功夫。”罗中道大 笑道:“你是滥杀无辜,我是惩戒恶贼,这中间的区别,你不要混为一谈。要说坐禅么,我看那不过是浪费时间,这辈子你是不会放下屠刀的。再说,今天是比武争夺武林盟主,我可没功夫陪你坐禅,你要想放下屠刀,皈依佛门,可以拜在一瓢大师门下,他倒可以点化于你,哈哈哈!” 西漠沙微笑道:“滥杀也好,好杀也罢,反正都是杀人,我也不与你争执。我说的坐禅,便是要与你比拚内力!”一指左边的两块大石头又道:“这两块大石相距三丈,拳风可及,你我就坐在上面发掌,谁若被打下石头,或坚持不住,那就算输了。咱们就以一柱香为限,若一柱香燃完,双方都安然无事,我西某也不占你的便宜,那就算是我输了!”众人暗道:“这老贼也太狂了,罗帮主内力浑厚,降龙十八掌天下无匹,焉能输于你!”老一辈人士知道西漠沙为人阴险,诡计多端,均寻思:“这厮如此大方,莫非其中有诈?”西漠沙嘿嘿笑道:“老叫花子,你如果认为不公平,也可重新划出道来!” 罗中道心中也是疑他有诈,听他意存轻视,豪气陡起,朗声笑道:“西老贼,你不用激我,老叫花子奉陪就是了!不过,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一柱香内相安无事,我们就算平局,来吧!” 二人跃上大石,各自坐好,罗中道凛然道:“西老贼,快发掌吧!”西漠沙暗运内力,左掌劈空拍出。罗中道喝道:“好!”遥击一掌,掌风相撞嘭的一声,这一掌双方都未用全力,只是试探对方而已。尽管如此,二人心中都是一凛,均感对方的内力比十年前精进了不少。 西漠沙双掌推出,这一次用了八成功力,比起第一掌,威力增加了一倍有多,端的犹如暗流汹涌,突然间无声无息地卷来。罗中道不敢托大,也是双掌一抬,平推出去,两股潜流相撞发出轰的声响,周围的空气好似爆炸了一般。 二人你发一掌,我击一掌,激战了半炷香的时间。西漠沙每发一掌,那毒气便增加一分, 饶是罗中道内功深厚,已然练到了百邪不侵的境界,也要分神应付。这样以来,西漠沙已是占了上风。 再过片刻,只见西漠沙大汗淋淋,衣衫尽湿。罗中道的头顶好似蒸笼一般,发散出热腾腾的白气。全江铭诸人知道,罗中道正在以他绝顶内功,将西漠沙袭入体内的毒气驱出,这 样他势必要比西漠沙多耗一分力气,相比之下已是吃了的大亏,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担忧。一瓢大师武学渊博,开始他听西漠沙提出比拚内力,就已经猜到了西漠沙的用意。这样的比法,对罗中道非常不利。若是近身搏斗,西漠沙的“赤焰七毒掌”虽然厉害,却也奈何不了罗中道。他是大会主持人,明知西漠沙使诈,却也不便阻拦。 李兴周等人却是欣喜异常。上官通天赞道:“漠沙兄这一招果然高明,我看这柱香燃不完罗中道就会落败!”李兴周笑道:“这一场如果胜了,咱们就连赢两场了,下一场上官先生对付北牧原,只要是平局咱们也就胜券在握了!” 李兴周想到的,罗中道自然也已想到了。他知道这一场万万输不得,否则,形势将会大大不利。他后悔不该逞一时之勇,答应西漠沙的比武方式。但到了此时,后悔也无济于事,只有全力一搏,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时那柱香也已燃了多半支了,双方都知道,此时已是决生死定存亡的时候。西漠沙的内功虽然不如罗中道精纯深厚,但却阴狠霸道的多。他加紧施为,一掌接着一掌,内力犹如排山倒海般的从掌心发出,直攻过去!罗中道长须飘飘,头顶上的白气越来越浓,他要分心挥发体内毒气,降龙十八掌的威力也就打了折扣。纵然如此,仍是坚韧异常,任凭西漠沙如何冲击,他的身形未曾移动分毫! 西漠沙从对方反击的力道,已然感到不如开始猛烈,心中一动,双掌交错拍出,口中发出厉声啸叫。这啸叫声刺耳异常,竟似一柄利锥,接连不断地扰乱对方的心神。这是邪派中的一种功夫,叫作“摄魂夺魄大法”,和佛门的“狮子吼功”相比各有千秋。场内观战的各派弟子,内功稍低的已是禁受不住,连忙撕下衣襟塞住耳朵。除了几位武学大师外,其他人众也都盘膝而坐运功相抗。 罗中道内功定力都已达到极高境界,“摄魂夺魄大法”虽然厉害,若在平时定然不会受其影响。但此时他既要反击对方的掌力,又要排出体内的毒素,体力消耗远比对方多,骤闻对方的啸声,心神一乱,上身连着晃了三晃,急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这才稳住了身形。 西漠沙看在眼里,心中窃喜,知道罗中道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是在苦苦支撑。但自己的内力也是发挥到了极至,在对方降龙十八掌的反击之下,已是气喘吁吁,几欲心竭力枯。看看这一柱香便要燃完,而罗中道虽是摇摇欲坠,却兀自咬牙坚持,西漠沙心道:“臭要饭的内功精进如斯,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厚,这场纵使取胜,我也要大病一场,可若不拼命,定然取胜不了,岂不让李兴周等人取笑?”当下打起精神,双掌接连拍出,犹如狂风暴雨,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双睛圆睁,啸声更加尖历,要在这柱香燃完之际,将罗中道从大石上击落。 一瓢大师、北牧原、全江铭已看出场上的微妙变化,知道罗中道必败无疑,也是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只听场外响起一阵抑扬悦耳的箫声,令人精神一振。全江铭心中一荡,暗道:“莫不是阮佩儿来了?”顺声望去,却见独孤行客吹着竹箫缓缓走到场内。众人多数不认得独孤行客,见他牧人装束,一头乱草般的头发,反穿羊皮大衣,身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手执竹箫只是吹奏,却是悠然自得,对各路群豪竟是视而不见。均想:“这个塞外汉子好不知趣,场中比武已到关键时刻,却到这玉皇顶吹箫玩耍,岂不是大煞风景!司马南四位掌门却是心中一凛,惊道:“这厮莫不是要仗着明月宝刀来夺武林盟主之位?” 杨月月见了心中一动,寻思道:“莫非暗助爹爹的竟是独孤大哥不成?”杨凤杰也想到 了这一点,父女俩眼神一对,脸上均露喜色。杨月月悄声对张雨晴说道:“雨晴姐姐,独孤大哥来了,我看西漠沙这个老东西要倒大霉。”张雨晴见独孤行客骤现场中,心中甚是奇怪,唯恐他搞甚么恶作剧引起众人的公愤,听杨月月如此说,不由一愕,暗道:“难道他要帮罗伯伯赢了这场?” 心念未已,就听箫声一变,如泣如诉,让人听了顿觉阴森可怖,好似来到了阴曹地府。倏地,箫声变得极为尖历,好似历鬼嚎叫一般。箫声与西漠沙的长啸相互撞击,使人感到心旌摇动,莫可抑制,有几个武功较弱的年轻弟子竟然晕了过去。 西漠沙正要施最后一击,忽听独孤行客的箫声愁尽惨极,迴肠百转,充满哀怨,节拍韵律与他的啸声全然不同,顿时心神大乱,不得以分出三成功力与之相抗。罗中道这时嘴角浸出血丝,便要摔倒,骤觉压力一轻,便知独孤行客扰乱了西漠沙的心神,抓住这此时良机,内力犹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向对方袭去。这一下攻守逆转,西漠沙暗暗叫苦,情知不敌,也只好尽力顽抗。 独孤行客的功力虽比西漠沙稍逊一分,但此时西漠沙内力已是大损,几乎到了灯干油尽的地步,哪里还是独孤行客的对手?独孤行客的箫声越吹越高,犹如千万支利针插进西漠沙脏腑,只听西漠沙大叫一声,一个倒栽葱从岩石上直摔下来,箫声嘎然而止。罗中道内力大损,一时不敢说话,只是朝独孤行客飘去感激的眼神。独孤行客脸孔朝天,装作没有看见。 上官通天跳出来怒道:“这一场不算,若非这厮搅局,漠沙兄定然赢了!”一瓢大师口诵佛号,说道:“阿弥陀佛,上官先生不要动怒, 按照比武规矩,西先生先掉下岩石,这一场自是罗帮主赢了。要说这位少侠的箫声,对在场的众人都起作用,对于比武双方的影响也是一样的。上官先生非要说这场不算,岂不是有些强词夺理!” 上官通天一时语塞,思索片刻说道:“好,算你有理,这场我们输了。”转身对独孤行客道:“你是何方神圣,到此搅局意欲何为?你受何人指使?”他从独孤行客的啸声中知道此人怀有绝世武功,虽然恼怒之极,却也不敢过分无礼。 独孤行客仰天长笑,说道:“我受何人指使?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极!我独往独来,上不怕天王老子,下不服阴间阎王,何人敢指使于我?喂,你用这般眼神看我做甚?我又不是妖魔鬼怪,啊哈,不过也差不多,江湖朋友抬爱,都叫我百变无常独行客,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李兴周上前施礼道:“尊兄就是名动江湖的独孤大侠?金陵李兴周这厢有礼了!”独孤行客冷冷说道:“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可不是甚么‘大虾’、‘小虾’,而是大奸大恶之人!”李兴周笑道:“独孤兄弟真是快人快语,你我一见如故,哥哥我倒要交交你这个朋友!”独孤行客怪笑一声道:“人们说金陵李大侠城府极深,果然所言不虚,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份交友的功夫实在令人佩服,佩服。唉,只是小可无心攀龙附凤。不过,你可以放心,我逍遥自在惯了,对这鸟什子武林盟主不感兴趣。” 李兴周并不生气,仍是笑吟吟说道:“独孤兄弟直爽的可爱,令哥哥十分敬佩!”独孤行客道:“你不用拍马屁,我幸幸苦苦登上玉皇顶,可不是来听别人大吹法螺,而是专门来看高手比斗,这最对我的心思。喂,看着我做甚?你们开始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闲事。” 杨月月心道:“这位独孤大哥真有意思,你说不管闲事,却早已管了两件。一会儿,我可要替爹爹好好谢谢你!”念及此,心中涌起丝丝暖意,一张秀脸早已红了。 北牧原走了过去,把酒葫芦递给独孤行客说道:“小兄弟,你不愿意管闲事,倒是很合我的胃口,你到那边和我是谁喝酒去,我老酒鬼要和追魂手玩上几招。” 独孤行客也不客气,接过酒葫芦仰脖喝了一口,连连赞道:“好酒,好酒。”也不道谢,径自朝我是谁走去。我是谁自到玉皇顶,由于惧怕师兄,便不敢高声说笑,一人喝着闷酒, 好自没趣。见独孤行客走来,喜出望外,忙不迭说道:“小兄弟,你来得正好,来,咱俩好好喝两口。”挫掌捋袖,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独孤行客从张雨晴、全江铭面前走过,斜眼也不看一下,张雨晴和杨月月齐声招呼,他睬也不睬,径自走到西南角,与我是谁你一口我一口痛饮起来,对场中之事视而不见。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九、泰山峰顶论剑4 北牧原微微笑道:“上官兄,你一走就是二十年,到哪里学得‘降焰魔尊功’,真是令人生羡,不知你练到了第几重?小弟只是听说‘降焰魔尊功’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就是无福相见,真是不如不知。好在上官兄习得此技,今日小弟可以大饱眼福,实在是快哉快哉!”北牧原生性洒脱,最喜欢无牵无挂,逍遥自在,诸般事情看得开,放的下,无执无著,除非遇到大奸大恶之事,否则,宁可绕着走,也不愿多管闲事。他一生有两大嗜好,一是爱酒如命,一是嗜武至狂。这一点倒是和我是谁臭味相投,一个生性洒脱,无拘无束,一个憨态可掬,活泼贪玩,二人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喝酒行令,研讨武学,甚是逍遥快活。这几个月来,他和我是谁登庐山,观西湖,渡漓江,走桂林,一路游山玩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好不快哉,对江湖之事几近不闻不问。偏生在峨眉山脚下遇到了全江铭,听到八月十五要在泰山举行英雄大会,二人嗜武成癖,恨不得插翅飞到泰山,观看各路群豪施展绝技,便和全江铭一起奔赴泰山。北牧原本无上场之念,但看到上官通天施展出邪派第一厉害的武功——“降焰魔尊功”,便忍不住要与上官通天交手,看看“降焰魔尊功”的奇妙之处。 上官通天见北牧原点名索战,并开口便点出了自己的“降焰魔尊功”,便冷冷说道:“你是酒仙,品尝杯中之物自是享受。可‘降焰魔尊功’是天下第一等的杀人功夫,观之无益。逍遥酒仙,你游山玩水何等快活,何必要蹚这趟浑水!” 北牧原一愕,说道:“上官兄所言差矣,武学之道和饮酒之道同出一辙,饮酒如要尽兴,必当品尝烈酒,练武要想有趣,绝学当是首选。还请上官兄不吝赐教,也好满足小弟好奇之心。得罪得罪!” 上官通天眉毛一扬,喝道:“既然酒仙执意要看,有僭了!”突然双掌一揖,平推出去。乍看起来,是他礼仪周全,在动手之际,仍是不失礼数。实际上双掌一揖之中,已是用上了第十六重的“降焰魔尊功”。 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施展出来,周围的空气立刻降温,好似到了严寒的冬天。北牧原虽然早已神功护体,心头仍是微感寒意,但神色还是潇洒自如,双手还揖,身形不变,向后退了三步。这一瞬间,只见他长须飘拂,眸闪精光,仍是微笑道:“上官兄不必如此客气!”袖子一抖,一柄龙风扇已是执在手中。北牧原的这柄龙风扇长一尺六寸,是他成名的兵器。扇骨为玄铁所制,扇边是锋利的刺刃,扇面是用云南天蚕丝和黑龙江的白皮线织成,宝剑宝刀也斫不断,上面饰有龙凤图案。此扇合起来如判官笔,可击、可打、可点穴;张开似刀,可削、可劈、可挡暗器。北牧原成名以后,便很少用它,平时放在袖内。他知道降焰魔尊功的厉害,不敢托大,便掣扇在手,右手一扬,扇子张开,一股劲风向上官通天迎面拂去。 上官通天见他施展成名兵器,不躲不闪,右掌探出,径向扇子抓去。北牧原一扇挥出,跟着刷的一声,龙风扇已折成一支点穴笔,径向对方肋下点去。上官通天侧身斜移,左掌骈指如戟,指点北牧原双睛,右手横掌似刀,滚斫北牧原下盘。北牧原扇子递出,撤招不及,身形一飘一纵,施展“燕子穿云”的绝顶轻功,平地跃起三丈,半空中一个倒翻,稳稳地落在地上。上官通天如影相随,右掌挟着奇寒之风劈了过去。北牧原一掠避过,衣袂飘飘,扇子抖开,登时幻出满天扇影,一招遍袭对方三十六处大穴。但听得嗤嗤一片声响,上官通天已是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北牧原一招得手,便跟踪急追,龙风扇上下飞舞,招招不离上官通天背后要穴。但只见尘沙滚滚,似是起了大风,呼呼声响,两人都被罩在风沙之中! 这一战比罗中道与西漠沙相斗更为凶险,也更为好看。在场众人均是瞪大眼睛,生怕错 过每一个奇招怪术。各门各派的高手见了这等厮杀,方才叹服北牧原不愧是天下五大奇人,武功已是登峰造极。而上官通天当年若不是消失得无踪无影,这天下五大奇人也就成了六大奇人。罗中道此时体力尚未恢复,盘膝坐在地上,却顾不着运功自疗,一直目不转睛观看场中的变化,此时方才吁了口气,对全江铭道:“好险,好险,这老魔头的‘降焰魔尊功’果然厉害,不 过老酒鬼的功夫也精进了不少。照此打法,恐怕斗到明天天亮也难分出胜负。” 上官通天和北牧原都熟悉对方原来的武功路数,但北牧原刚才所用的扇法,是近十年自创的新招,在此之前,上官通天早已遁迹,如何得知?现在北牧原突然使出,果然杀得他不知所措。但上官通天也真了得,他虽然不识此招,却懂得北牧原扇功的原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运用从遍照护遗留的武功秘籍中,学到的“乐空双运”的轻功身法,堪堪避了开去。 北牧原一招未中,二招接至。上官通天不识对方的新招,便不急于抢攻,利用“乐空双运”的身法东闪西避,间或一掌拍去。北牧原号称“逍遥酒仙”,自创的这套扇法有个名堂,叫作“快活酒仙逍遥游”,只有八招,每一招都有一个典故,依次是:汉高祖勇赴鸿门宴、李白斗酒诗百篇、曹孟德煮酒论英雄、张翼德假醉赚张郃、关公温酒斩华雄、周公谨醉酒戏蒋干、吴刚捧出桂花酒、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虽然只有八招,却招招奇妙,汇集了他毕生的武学精华,施展开来,端的是潇洒飘逸,奇妙之极,忽儿似仙人凌波,忽儿似驾云飞翔,投手举足之间,似是酒态可掬,实是暗藏杀机。 上官通天看完对方“快活酒仙逍遥游”扇法,暗叹北牧原天赋过人,这套扇法端的无懈可击,寻思道:“如此游走,岂有胜机?不如与他硬打硬拼,以己之长克彼之短,纵然耗费气力,到也能抢得先机!”双掌齐发,猝击北牧原面门。北牧原身形微动,扇子轻舞,一招“周公谨醉酒戏蒋干”,反挑上来。上官通天似是已料到他这一招,身形斜引,那扇尖便从他肋下倏然穿过。他双掌一分,便向北牧原痛下杀手。谁知北牧原也似早已料到他有如此一招,扇子反挥,使得竟是“张翼德假醉赚张郃”,扇子倏然合拢,变作判官笔,反点对方的“期门穴”。上官通天脚步不动,身体陡然一缩,避开这一招,右掌平推,左掌变刀横削过去。北牧原不与他硬拼,一飘一纵,闪了开去。 二人互抢攻势,一招一式,毫不退让。北牧原扇法奇妙,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一会儿合起来连点对方打穴,一会儿张开横劈对方面门。上官通天出手迅若雷霆,疾如暴雨,运用“乐空双运”的轻功身法,忽紧忽退,飘忽不定,双掌挟着奇寒之气连连向对方袭去。转瞬间,二人已然斗了三百余招,谁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激战之中,上官通天寻思:“这样下去,何时了局?他不与我对掌,阴寒之气便伤他不得,要想击中他的身子那是万万不能,但我何不用‘附蚁之术’去弹他的扇子,这样寒气便会逐渐渗到他的体内。”这时北牧原的扇子正向他的气海穴点来,他脚步斜移,伸出中指便在扇柄上一弹。这一弹虽然伤不了对方,可那扇子却已变得冰冷。 北牧原禁不住心头微颤,似有一股寒流从扇上传来,冲击他右手的寸关尺脉。脉门是人身要害之处,北牧原纵是内功精纯,也不能不运气抵御。 再斗数十招,北牧原的扇柄被上官通天弹中五六次,那把扇子竟似浸在冰水中一般,冷得几乎把握不住。而上官通天每发一掌,都要喘几口气,似乎气力不加,招数也变得缓慢起来。 在场众人个个聚精会神,唯恐错过每一个细节。唯有独孤行客和我是谁席地而坐,谈笑风生,你喝一大口,我喝一小口,对场中之事恍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是谁性如顽童,此时见罗中道顾不着管他 ,而独孤行客又是生性洒脱,甚是投缘,到也落得逍遥快活。独孤行客对武林盟主不感兴趣,本不想参加英雄大会,但半年多来未有张雨晴的消息,心中甚是 挂念,便想到这英雄大会探听端倪。他来到之时,正是杨凤杰和施飞龙恶战之时。他看见张雨晴果在场内,心中欢喜,便想过去相会。但看见张雨晴依在全江铭身旁,神情欢忭,显然二人已冰释前嫌言归于好,心中顿感酸楚,暗道:“我算甚么?”便欲离开。就在这时,杨凤杰骤遇险招,杨月月一声惊叫,不知怎地,这一声惊叫在他的心灵上产生了强烈的感应。他与杨月月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杨月月善良纯真,对他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那句“独孤大哥,你要是愿意,就到我家去住吧”,让他冰冷的心灵感受到了暖意,恍惚间,好似自己的亲妹子来到了身边。他闯荡江湖以来,大多数人对他是冷淡、惧怕、憎恨,唯有张雨晴和杨月月愿意和自己亲近。罗中道、杨凤杰对自己也似乎未存恶意,而北牧原、我是谁和自己性情相投。那天在金明池,他与罗中道恶战一场,实际上是对方关心自己,而自己难以接受,从而导致心理失衡的结果。此时,看到他杨月月惊恐之色,心中不由大怜,便莫名其妙地帮主杨凤杰打败了施飞龙。及至看到罗中道误入西漠沙的圈套,又鬼使神差地用箫声扰乱西漠沙的心神。他虽然听到张雨晴和杨月月真情呼唤他,但内心深处那种“我算甚么”的奇怪念头,使他故意视而不见。他虽然狂饮烂喝,却对场中的厮杀关切备至。及至见北牧原在对方阴寒之气袭击下,右臂竟不似先前灵活,心里暗叫糟糕,知道如此打法,不管谁胜谁败,都得大病一场。他与北牧原脾气相投,关心之念顿起,忽然站起笑道:“老酒仙,你的酒虫大动了吧,来,喝口酒暖暖身子。”笑声未已。便将酒葫芦向北牧原抛去。 北牧原一个“倒插柳”,避开对方的攻势,顺势接过酒葫芦,仰脖痛饮一顿,一抹嘴唇上的酒渍,将酒葫芦又抛给独孤行客,微笑道:“小兄弟面冷心热,真乃老酒鬼的知心人也,嘿嘿,喝点儿酒正可御寒!” 李兴周在旁边喝道:“独孤行客,你意欲何为,难道要破坏比武规矩么?”独孤行客把眼一翻,冷冷说道:“你金陵李家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难道要和我一个乡村野夫过不去?呸,你算是甚么东西,还没当武林盟主就颐指气使,你真是天字号的一张脸——好大呀。哼,我独孤行客一向独往独来,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咱们就先斗上一场!” 李兴周气的怒火中烧,但他城府极深,在这节骨眼上,纵然对方无礼,他也不想多惹事端,便装作宽容大度的样子说道:“很好,此事了解之后,我在金陵专候独孤兄大驾!” 北牧原喝了一肚皮酒,寒气稍退,又和上官通天战在一起。激战中上官通天暗道:“如此缠斗下去何时是了!”念及此,恶念陡生,以排山倒海的掌力荡开北牧原的扇子,疾如电闪般欺近身前,当、当、当,在对方扇子上连弹三下!北牧原饶是内功深厚,身上也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暗运内力,将肚中的酒喷出一口,这时上官通天正合身扑上,纵是躲闪的快,也让酒浪喷了个满脸,虽然伤不了他,脸上也是生疼。不由大怒,双臂箕张又合身扑上。北牧原没想到,对方在自己酒浪袭击之下,竟然还招如此之快。此时躲闪已是不及,便喝道:“来得好,我就试试你的‘降焰魔尊功’有甚么厉害!”龙风扇随手抛出,但听得轰轰两声,二人已是四掌相交,粘在一起。 当世两大高手双掌相抵比拚内力,这可是江湖上多年未有之事,转瞬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均是大汗淋淋,兀自不分高下。一瓢大师、罗中道、西漠沙、全江铭、李兴周等人万万没想到场上出现如此变故,不由都为己方暗暗担心。要知罗中道和西漠沙刚才虽也是比 拚内力,但相隔三丈远的距离,纵然一方不抵,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西漠沙为人狡诈,绝不会为了李兴周夺取武林盟主,去冒性命之忧与对方厮杀。而上官通天则不然,他性格暴戾,狂傲自大,在天下英雄面前,是宁折不弯,这才与北牧原冒死一搏。二人这一比拚内力,实是最凶险不过,绝难侥幸,胜负一分,亦即是生死立判!若是势均力敌,便是两败俱伤。众人均知,二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都挟着绝世神功,在场诸人均无能力化解。若要冒险一试,纵然分开二人,也必有性命之危。放眼当今武林,恐怕只有善思明重生,方能分开二人。众人看得心焦,却都是束手无策。 全江铭心中焦急,寻思道:“看来只有自己和一瓢大师联手一试,或许能将二人安全分开,纵然凶险,也不能眼看着北牧原与上官通天同归于尽!”他正要与一瓢大师商量,却见独孤行客已然跃到场中,双掌一插,左右一分。全江铭见状大惊,知道独孤行客的内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绝没有力量分开上官通天和北牧原,如此贸然出手,纵能将双方分开,他也会在两大高手的内力夹击之下吐血身亡,情急之下高声叫道:“独孤兄,不可如此!”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却见李兴周疾如鹰隼般飞了过去,双掌齐挥,径向独孤行客后背拍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独孤行客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上官通天和北牧原蹬、蹬、蹬各自倒退十几步,扑通倒在地上。 这一变故猝然而发,实出众人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独孤行客竟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化解对方。在一片惊呼声中,罗中道、一瓢大师和全江铭等人一起向独孤行客奔去。独孤行客翻身坐了起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至极。 实际上,独孤行客的功力尚在他们二人之下,按理说纵然用了全力,也不能将他们二人分开。但他看到张雨晴与全江铭恩爱情景,心中实是痛苦之极,明明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张雨晴对自己只是朋友之情,可自己却是解不开这个情结。在化解上官通天和北牧原之时,已是抱了必死的信念,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化解之时,运用“移花接木”的工夫,把双方的力道卸去了三分,本来依然不能分开二人,但恰在这时,李兴周以为他要袭击上官通天,便疾奔场中,用了十二份力道,双掌向独孤行客后背拍去。独孤行客是武学大行家,危机之中,再施“移花接木”神功,将李兴周的全部力道移到了上官通天和北牧原的双掌之上。独孤行客与李兴周的功力合在一起,已是当今武林任何高手也难以匹敌,这才将二人从中分开。饶是如此,独孤行客脊背上的衣服已是破碎成片,自己也身受重伤。 在场众人,都被独孤行客这种侠肝义胆的行为震撼了!要知独孤行客出道以来,打败了许多成名高手,在场众人中就有一些人曾败在他的手下,各帮各派早已把他视作大奸大恶之人。此时,均在大脑里打了个问号:“莫非他过去的种种行为或许有甚么误会不成?” 一瓢大师将一粒小还丹送入他的口中,左掌贴住他的后心,一股祥和之气缓缓输入他的体内。独孤行客只觉似有一股滚水周流四肢百骸,舒适无比,知道一瓢大师正以他五十余载的精纯功力为自己料伤。张雨晴柔声道:“独孤大哥,你不会有事的。”杨月月已是失声痛哭,泪珠滚滚而落,哽咽道:“独孤大哥,你为何要拿自己的性命相搏,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罗中道、全江铭、南燕楼看到独孤行客已无大碍,均松了一口气。 梅花拳掌门武雨盛上前说道:“独孤老弟此举当得起一个侠字,就冲这一点,咱们之间的梁子就此揭过!” 这时,走过来三个大汉,一个矮胖,另外两个一黑一白。罗中道笑道:“哦,这不是山西钱世英老弟吗?哈哈,黑白双英孙绍忠、孙绍林贤昆仲也来了?”这三 人张雨晴在山西都已见过,知道他们对独孤行客误会极深,便上前拦道:“三位大侠莫非要找独孤大哥的麻烦?”孙绍忠道:“哪里哪里,我们不过是想对独孤大侠说一句话。独孤大侠,咱们虽未见过面,但阁下的所作所为我们倒是听到了不少,今天你舍身喂虎的义举,令我们好生敬佩,过去种种传闻恐怕也是误会。从今天起,我们对独孤大侠自当另眼相看,绝不敢有妄测之心。” 司马南四人相视一眼,举步走过去说道:“独孤少侠,郑家庄之辱咱们就此揭过!” 此时,独孤行客心里疑惑重重,寻思道:“自己做了这么一件事,就受到了他们的同情和尊敬,甚至仇家也原谅了自己,难道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多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九、泰山峰顶论剑5 这时,李兴周说道:“一瓢大师,刚才这一局怎么算?”一瓢大师合什说道:“李施主,独孤少侠的做法虽说有违比武规矩,但他这种舍身喂虎济世救民的义举,甚合我佛法旨。依老纳之间,这一场算作平局,李施主意下如何?” 李兴周冷然道:“既然大师如此说法,小可只好从命。刚才已进行了五场,双方各赢两场,平了一场,恰好扯平。我看时候不早了,接下来咱们就一场定输赢。若是小可输了一招半式,我们扭头就走,若是我侥幸赢了,那武林盟主之位可就归我了。不知这一场谁陪我玩上几招!”一瓢大师白眉微掀,说道:“就依施主的意思。”罗中道朗声道:“我方当然是全江铭出场,你以为就稳操胜券了吗?” 全江铭走过来笑道:“哥哥,兄弟无意争这盟主之位,我看哥哥也算了吧。你我都太年轻,还是让给前辈们去当吧。反正是为了抗辽,咱们不当武林盟主,照样可以冲锋陷阵!” 尽管李兴周早已料到最后与他决战的是全江铭,但及至见到全江铭真的要与自己交手,心中还是一颤,当下哈哈笑道:“兄弟所言欠妥,眼下群龙无首,咱们年富力强,正是干大事业的时候,我们若不出头,岂不让诸位前辈高人耻笑,知道的说咱们谦逊,不知道的便会骂咱们胆小懦夫。愚兄做事一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在天下危难之际,宁可站着生,决不躺着死,明知本领低微,也要勉为其难。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先考虑自己的得失。兄弟,上一次咱们在金陵斗的尚未尽兴,今日可要好好切磋切磋了,哈哈哈!”说话之际,已是长剑在手。 全江铭见李兴周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甚么,心里却是在想:“我与李大哥交手过招,这双阳剑是不能用的。”当下走到张雨晴跟前,说道:“晴儿,把你的剑给我。”张雨晴甚是惊讶,寻思:“他自己有剑不用,借我的做甚?莫非他当真如此看重这盟主之位么?”饶是她冰雪聪明,却也万万猜不到,全江铭是因为不愿用双阳剑之故。众人也是这般想法,心里均是暗道:“李家剑法独树一帜,二虎相争,不知谁能胜得一分!”孙坚却是满心不悦,寻思道:“他不愿用双阳剑,只怕是无心争这武林盟主。江铭啊江铭,你难道真的将图复大业忘得干干净净了么!”眉头紧戚,唉声叹气。崔照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众人在场却也不便说甚么。 全江铭接过宝剑回到场中,双手一揖,激战之前仍是不缺礼数。李兴周见他借了张雨晴的凝霜宝剑,心中一颤,暗道:“他今日是志在必得么?唉,我与他兄弟情深,为甚么非要拚个你死我活?”继而又寻思道:“李兴周啊李兴周,枉你还自命英雄,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世民为当皇帝,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这才有以后的贞观之治。全江铭若是甘心辅佐于我,自是我的好兄弟。可他现在是自己争夺武林盟主的最大对手,大战之前我岂能恋旧怀情?他借了宝剑,显然是已将兄弟之情置之脑后,为了图复大业,我还顾甚么兄弟情份么!”念及此,长剑递出,势挟劲风,剑尖直刺对方的丹田要穴,出手凌厉狠辣,端的匪夷所思。 全江铭见他出手凶狠,心中暗暗叹气,脚步却是不敢怠慢,身形微动,已然避开。蓦地里李兴周宝剑疾闪,剑尖犹如白蛇吐芯,已是指向了对方咽喉。全江铭极重情意,对李兴周感情深厚,尽管对李兴周依靠西漠沙、上官通天等邪派人物,来争夺武林盟主的作法甚是不满,却也不愿和李兴周真打实斗,唯恐伤了兄弟之情。没想到李兴周上来便下狠手,出招决不留情。危急时刻,全江铭来不及施展“飞雪凝霜”,一个就地十八滚,看看避开了对方的长剑,待要站起,便觉后颈凉风飒然,心知不妙,左足脚尖一撑,身子斜飞出去。这一招虽是狼狈,却是从绝不可能的情况下逃得性命。众人待要喝彩,却见李兴周蹂身而上,不待他身子落地,长剑疾舞,已是封住了他周身数尺之地。此时全江铭身子悬空,已是无法避让,在李兴周长剑疾攻之下,只要身子再沉尺许,立时双足齐断。 众人看得个个胆战心惊,无不为全江铭捏着把汗。罗中道诸人暗暗叫苦,张雨晴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掩面不忍再看。 在这惊险万分之际,好一个全江铭,只见他宝剑搭出,剑尖在对方剑尖上一点,剑身弹起,他已借力跃起丈余。 李兴周不待他落地,纵起抢攻,长剑舞动之时,左手骈指如戟,一连七指,全是对方胸前要穴。全江铭此时已然舍弃了厌战心理,宝剑一挥,叮当一阵清响,两柄长剑相撞了八下。全江铭不等剑势使老,左掌顺势拍出,斜过来击向李兴周“百会穴”。李兴周挥剑斜撩,反斫对方手腕。全江铭瞧得奇准,待他长剑离手腕还有三寸距离,突然手掌一翻,食指在剑脊上一弹,身子倒飞出去。 这几下交手,当真是兔起鹬落,迅捷无论,险到了极点。李兴周连连抢攻了十招,招招不离命门要穴,若是一招得手,全江铭不死也得重伤。在惊险时刻,全江铭施展武功绝学,一招一式端的化解的奇妙之极。在场诸人的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到了此时,方都舒了一口长气,诺大的玉皇顶上,顿时唏嘘连连,震天价的喝彩之声方不约而同地响了出来。 适才十下快攻,十下急避,全江铭全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李兴周知道全江铭武功比己稍高,这才趁对方心慈手软之际,连下杀手,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快将对方打败。没料到,全江铭的武功竟然比一年前精进不少,将自己的杀招一一化解,并在最后一招,手指弹中自己的剑脊,虽无大碍,右臂也是微感酸麻。当下强笑道:“兄弟,不要客气,尽可还招就是了。” 南燕楼看得心惊肉跳,着实为全江铭捏着一把冷汗。他知道全江铭的武功在李兴周之上,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情谊,不愿兄弟厮杀。如此以来,李兴周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而全江铭搞不好还会伤在对方剑下。念及此,高声叫道:“江铭,人家为争武林盟主之位,可不念兄弟之情,你不要再一味退让了!” 全江铭万万没想到,李兴周竟为了这个武林盟主,出手如此狠辣,与金陵台城切磋武功时全然不同,听到南燕楼的叫声,心中一痛,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李大哥,兄弟进招了!”施展“飞雪凝霜”,如一道青烟般绕到了李兴周身后,刷刷便是两剑刺出。 李兴周听他不叫“哥哥”,反称“李大哥”,知道兄弟之情已然淡漠,也不去理会,长剑反刺,谁知全江铭身形一转,早已换了方向。全江铭所使的这套“飞雪凝霜”身法,乃是善思明按照奇门遁甲之术所创,按照八卦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和五行的金、木、水、火、土五个方向,确定前进、后退、左顾、右盼、中定之步伐,实是天下最上乘的趋避腾挪之术。加之他的轻功也比李兴周高明,这时越奔越快,如风如火,似雷似电,令素以“乐空双运”的轻功睥睨群雄的上官通天也暗自佩服。但见全江铭身形疾动,剑光闪闪,招数未老,已然变招。这一下攻守易位,李兴周长剑抡圆,使得水泼不透,只守不攻。 片刻间,二人已是斗了六七十招,全江铭处处主动,稳占上风。罗中道见状方自松了口气。 激战之中,李兴周打得心焦,暗道:“若然只守不攻,必定处处受制,时间一长,必有破绽为他所乘。”心念甫动,左掌一牵一引,施展“乾坤倒转”的功夫,荡开了对方的宝剑,剑锋一颤,吐出荧荧寒光,剑势分明向左,却突然在半途转个圆圈,剑锋向右反削。这一招“暗香疏影”巧妙之极,匪夷所思。全江铭见他转守为攻,斜身略避。李兴周出手如电,长剑突然往下一拖,剑把一抖,反挑上来,径去刺全江铭右睛。全江铭变 招迅速,横剑一推,一招“断桥残雪”,便把李兴周的长剑封了出去。李兴周身子腾空,一个“飞鸟投林”,剑身合一凌空击下。全江铭一招“双峰插云”,两件兵刃相互激荡。李兴周借着剑尖一颤之力,整个身子翻了过来,长剑疾如风发,刷刷几剑,直刺全江铭后心,完全是一副拼命打法。 南燕楼看了暗暗叹道:“江铭念及兄弟情谊,出手处处留情,而李兴周为了个人利益,已是全然不讲兄弟情份,竟是招招狠辣。” 李兴周连攻数招,急如狂风暴雨。全江铭不慌不忙,脚踏中宫,沉稳化解,一时间斗了个难解难分。只见那李兴周剑招怪绝狠辣,真个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觑之在左,倏而在右。时如鹰隼凌空,时如猛虎伏地,时如水蛇游走,时如龙跃深渊。身如流水行云,剑势轻灵翔动。在对方攻势面前,全江铭稳如泰山,剑法丝毫不乱,见式解式,逢招拆招,攻如雷 霆疾发,守若江海凝光。玉皇顶上,只见剑气纵横,耀眼夺目。二人辗转攻拒,竟然斗了三百来招。 再过片刻,全江铭忽地招数一变,宝剑吞吐纵横,将对方的退路封住,左掌忽点忽抓,忽拍忽打,顿时将李兴周的攻势全部压住。李兴周左挡右支,趋避躲闪,在对方凌厉攻击之下,已是大汗淋淋,败象一露。 罗中道、南燕楼诸人看到此时,方才笑逐颜开,均想:“再过数招,全江铭定当取胜。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玉皇顶上秋风飒飒,使人感到凉意。 李兴周越斗越惊,知道自己难逃一败,心中千思百绕,寻思反败为胜之法。倏地,脑海中闪现出昨夜梁渊说的一句话:“必要时,到可以利用你们的结义之情,关键时刻手软不得啊!”念及此,李兴周忽对全江铭低声说道:“兄弟,你可还记得台城一会?”全江铭闻言一怔,攻势稍缓。李兴周激动地吟道:“江雨菲菲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全江铭听他念及旧事,心中感慨,说道:“李大哥,那是我们结拜的地方,兄弟如何能忘!”李兴周痛苦地说道:“我以为兄弟早已忘记了,若不然,为何与哥哥苦苦相斗?”全江铭还了一招,说道:“李大哥误会了,我――”李兴周身形斜移,冷冷说道:“你若不是忘了兄弟之情,为何还要与我争这个武林盟主之位?也罢,也罢,既然如此,我就把盟主之位让与你,咱们的兄弟之情也就到此为止!”全江铭道:“不是这般说法,只要你肯带领大家抗辽,我就拥护你当武林盟主,咱们还是好兄弟!”李兴周恼道:“谁说我不抗辽,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落于人后!”全江铭道:“好,李大哥,咱们一言为定!”李兴周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决不食言!” 众人见他二人边打边说,招数已是慢了下来,不由暗暗纳罕。南燕楼看了暗暗叫苦,料到全江铭要让与李兴周。 果然,再过片刻,只见李兴周斜身飞起,长剑一抖,一招“鹰击长空”,正是金陵李家剑法的精奥招数。全江铭一剑格去,却格了个空,纵身急避,左臂衣袖已被李兴周的长剑削去半截,显然输了一招。 这一变故实出众人预料之外。全江铭托地跳出圈外,抱拳一拱,朗声道:“李大哥武艺高强,兄弟认输了。” 此言一出,群雄惊愕无比,霎那间鸦雀无声,谁也不相信全江铭已败在李兴周剑下。众人明眼看到全江铭已胜券在握,李兴周不过是苦苦支撑,十招之内必败无疑,却没想到,认输的竟是全江铭,而且他也不过是被削掉半截衣袖,便罢手认输。众人均为全江铭感到惋惜,最后一招若不是平缓了一些,败者一定是李兴周。继而,多数人又想到:“是了,全江铭毕竟不如李兴周经验老道,在紧要关头偶失一招也在所难免。他是江湖成名人物,一招失手当然不好意思再斗下去。” 寂静片刻,突然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许多人上前恭贺李兴周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上官通天等人更是兴高采烈,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一瓢大师、罗中道诸人默默无语,英雄大会的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上官通天走过来历声说道:“一瓢大师,你是大会公推的主持,应该当众宣布大会的结果!” 一瓢大师是有道高僧,虽然觉得事情蹊跷,但比武结果符合大会规矩,也不便指摘甚么,当下点点头,缓缓走到场中高声说道:“阿弥陀佛,经过比武,李兴周李施主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待欢呼声稍静,一瓢大师又道:“老衲恭贺李施主荣任武林盟主,希望李盟主不要辜负武林同道的期望,率领大家共同抗辽!” 西漠沙振臂一挥,高声喝道:“诸位英雄好汉,我有几句话想说出来与大家商量。抗辽之事咱们当然要做,但不过是时间问题。眼下朝廷不把咱们武林好汉放在眼里,而且还要赶 尽杀绝。我们虽然各怀绝艺,却是一盘散沙,若不抱成一团,终不成惨遭朝廷毒手。依我之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咱们就在李盟主的率领之下,轰轰烈烈干他一场,推翻宋庭,到那时咱们就都是开国元勋,哈哈哈!”话音刚落,董槐施飞龙等人就欢呼雀跃表示赞成。但大多数人没有反应,有的想:“这不是造反吗?”要知道这些人行走江湖自由惯了,虽然不少人是山寨之主,也多是被迫上山。其中固然不乏胸怀大志之人,可更多的则是不得已而为之,平时绝不敢想造反二字。有的暗自诧异:“咱们推选武林盟主是为了抗辽,怎么提出造反的事啦?” 李兴周站出来说道:“诸位英雄好汉给小弟脸上贴金,兄弟实不敢当。至于说要称王称帝,那更是说笑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也正是有志男儿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的大好时机,若是有哪位大哥愿意领咱们干一番事业,兄弟愿意执鞭随蹬,让出武林盟主之位!”他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虽是谦让,但那股雄心壮志却是情溢言辞。董槐等人大叫道:“要找这样的人,除非是李公子,你就别推辞了!”“李盟主,你就带头干吧,咱们跟着就是了!” 李兴周在这些人劝说之下,不再发言,即是接受了这些人的拥戴。林文君芳心忐忑,又喜又惊,李兴周是她心上人,情郎受人如此推崇,她自然是高兴之极。但看到罗中道诸人一言不发,她不由得感到不安,特别是看到南燕楼伤感抑郁的神色,内心深处莫名其妙地泛起一股服罪感。 在哄乱嘈杂声中,罗中道是最为冷静的一人。他和李兴周的父亲李孟林有数面之交,但始终琢磨不透他的为人。李孟林和江湖人物来往不多,对武林中的事似乎漠不关心,很少有人看得穿他的庐山真面目。但李兴周和其父大为不同,为了图复后周,这几年他频频现身江湖,和各帮各派拉交情套近乎,将一些黑道人物笼络旗下,反宋复周的雄心日渐明朗。罗中道对此虽早已察觉,但契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南侵,他便把全部精力放在抵御外寇之上,对李兴周等人的所作所为也无暇顾及。这次召开英雄大会,就是为了推选全江铭担任武林盟主抗击契丹,谁料想半途杀出李兴周,竟轻而易举的夺取了武林盟主之位。他武学修为极高,已然看出全江铭是故意落败,这令他十分恼火。他本对李兴周参加英雄大会本就心存疑虑,现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李兴周争夺武林盟主不是为了抗辽,而是要利用盟主之位,驱使中原好汉为他推翻宋朝,恢复后周卖命。如此以来,势必造成国家混乱,契丹便可乘机而入,大好江山便要沦陷敌手。想到这里,他不仅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站出来厉声喝道:“此事万万不可!”他这几个字是用内功发出,立刻将嘈杂的人声压了下去,接着说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契丹人随时准备南侵,你们 此时造反,无疑是帮了契丹人一个大忙,这和做契丹内应有甚么区别。是英雄好汉,就应该共赴国难,抵御外寇!” 全江铭说道:“李大哥,罗帮主说的对,反不反宋庭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要抵御外寇!” 李兴周听了一阵冷笑,说道:“兄弟,你这是迂腐之见,咱们为甚么要替宋庭卖命?你的祖父与宋庭有着血海深仇,难道你忘了吗?你竟然还要为宋庭卖命,我真为你难过!” 全江铭大声说道:“大敌当前应以民族利益为重,多为老百姓着想,决不能只顾个人恩怨!” 梁渊笑道:“全少侠说的对,作为江湖好汉当然要为老百姓着想,这一点你和李盟主并不矛盾,难道推翻宋庭就是不为老百姓着想吗?临上山之前,李盟主就曾多次和我商议抗辽之事,实际上,如何抗辽,李盟主已然有了计划,只不过事关重大,不便在此公布罢了。”董槐说道:“李公子是武林盟主,先反宋还是先抗辽,自然由他决定。如果各行其是,那还推选武林盟主做甚?”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怪笑一声,说道:“好个武林盟主,也不害羞,哼哼,我看这个武 林盟主来的有点儿蹊跷!”这几句话显然是用内力所发,铿铿锵锵,刺耳异常。众人寻声望去,见发话之人正是独孤行客,不由纳罕,心里均暗道:“他的内力如此了得,恢复的如此之快!”实际上,独孤行客内力虽然深厚,但仅凭自己之力疗伤,至少也得六个时辰。多亏他吃了小还丹,一瓢大师又用五十余载的精纯内功帮他疗伤,这才使他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恢复如初。他看到全江铭故意输给李兴周,心里便已暗自冷笑,及至看到李兴周春风得意的样子,便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出言讥讽对方。他接着又道:“李大盟主,你是否凭真功夫夺得这个头衔,你心里清楚,要说不服,我第一个不服!加以时日,我这个泥腿子一定要见识见识李大盟主的绝世武功!” 李兴周心中恼怒,脸面上却是笑容可掬,说道:“独孤兄心直口快,当得起好汉二字。他日来到金陵,兄弟一定好生招待,见识你明月宝刀的神奇。诸位,承蒙各位英雄好汉抬举,李某只好暂居这盟主之位,至于先抗辽还是先反宋,不能操之过急。不过请大家放心,我李兴周也是血腥男儿,焉能坐视契丹南侵不管?只是兹事体大,以后咱们再慢慢商议。好,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就此别过,会后有期!” 众人见李兴周等人扬长而去,便都纷纷下山。刹那间,热闹非凡的玉皇顶安静下来,众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伤高怀远1 杨凤杰邀请罗中道、全江铭等人到万义山庄歇息。杨月月说道:“爹爹,你光顾招呼罗伯伯他们,独孤大哥不见了!”言语之间露出无限惆怅,神情甚是焦急。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独孤行客已经走了,而且北牧原和我是谁也是踪迹皆无。罗中道笑道:“他准是和北牧原一起走了。诶,月月,你对这位独孤大哥到是关心的很啊!”杨月月嗔道:“罗伯伯,你也来取笑人家,你不知道,独孤大哥是我和爹爹的恩人。”杨凤杰见众人面露疑色,便把独孤行客暗助他打败施飞龙的经过讲了一遍,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对独孤行客肃然起敬。一瓢大师说道:“独孤少侠面冷心热,实则是一副济世救民的菩萨心肠,令人好生敬仰!”天机道长也赞道:“独孤行客性格虽然怪癖,所行之事却当得起侠义二字!” 杨月月抑郁道:“刚才我和独孤大哥已经说好,散了英雄大会,到我家去住几天,谁知他竟不辞而别。”众人瞧她神情,知她对独孤行客已生情愫,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唯独罗中道生性耿直,又极爱充当月下老人,当下呵呵笑道:“月月,莫急莫急,罗伯伯一定会把你独孤大哥找回来,这事儿包在老叫花子身上,哈哈哈!” 众人下得山来,罗中道、全江铭等人与一瓢大师、天机道长,以及四大掌门拱手作别,便向万义山庄行去。 全江铭和张雨晴经过数次离别磨难,此次相逢,自是阴霾尽扫,心意相通。在玉皇顶之时,纵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场中打斗一场比一场凶险,容不得二人互诉心曲。直到此时,二人方能互道相思之情。 全江铭握着张雨晴的手心神激荡,说道:“晴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你在小土屋养病之时,我就想把这一切告诉你,可那时我虽然想通了怨怨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但仍是心存滞碍。后来,听了一瓢大师阐释佛理,我方才大彻大悟,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应该在咱们这一代化解了。晴儿,从今往后,无论发生甚么事,都不会将我们分开!” 张雨晴经过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轮回转换,加之智圆师太的点化,对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已是看得很淡,料想全江铭定会抛开世仇,对自己仍是一往情深。但这话儿从全江铭口中说出来,仍是使她激动万分。此时她千思百涌,竟不知说甚么才好,待了半晌,才喃喃说道:“铭哥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全江铭心旌荡摇,轻轻搂住张雨晴说道:“是梦非梦,似幻非幻,但愿好梦别醒。”二人 心意相通,诸般误会皆都烟消云散,真个是燕燕轻盈,莺莺娇柔,似耶非耶,是真如幻。 罗中道、南燕楼等人故意让他们二人单独叙谈,均是施展轻功,将二人拉到后面。 张雨晴定了定神才慢慢将别后情况娓娓道来。全江铭听她讲到在金明池故意躲着不见自己,不禁唉声叹气。听她提起王敬之父女如何仁慈,便道:“咱们有时间定要到杭州拜谢他们!”听张雨晴讲到如何因伤心过度坠落崖下,虽知她定然无恙,仍不免惊呼一声道:“千万不可轻生!”又听她说到智圆师太如何相救,如何传授她武功以及智圆师太的身世,先是赞叹,继而感慨,说道:“晴儿,咱们再次重逢,实是出于智圆师太的恩赐,过几天咱们便去看望她老人家。”张雨晴连声道好,言语间流露出思念之情。 二人交谈之际,全江铭脑海里不时泛出阮佩儿笑语盈盈的面孔,思忖良久说道:“晴儿,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听了万万不要生气。” 张雨晴道:“你是指孙二叔么?” 全江铭心中一沉,说道:“孙二叔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你不要怪罪他。” 张雨晴轻叹一声,说道:“铭哥哥,你尽管放心,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无论孙二叔如何对我,我都会逆来顺受,决不怪罪他。” 全江铭道:“你聪明机灵,自会打消孙二叔的恨意。可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张雨晴笑道:“铭哥哥,甚么事如此重要,你尽管说就是了。” 全江铭说道:“你先答应我不生气,我才能告诉你。” 张雨晴微笑道:“铭哥哥,你一向敢作敢为,怎么今天如此婆婆妈妈,莫非这件事情真的非常重要?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快说吧,别再打哑迷了。” 全江铭叹了口气说道:“晴儿,阮佩儿小姐你是知道的,她……” 张雨晴疑道:“阮小姐怎么了,莫非她有甚么不测?” 全江铭摇头道:“不,她没有事。牛头马面将她劫持到嵩山五**上,被南大哥撞上了,与牛头马面四人厮杀起来。那天,我正前往少林,从五**下经过,便和南大哥一起将阮小姐救了下来。唉,谁知佩儿竟向我开口求爱,说她谱了一首琴箫合奏曲,尚未定名,是叫‘乌江断肠曲’还是叫‘沁芳围红’,让我抉择。” 张雨晴心中怦怦只跳,问道:“铭哥哥,你是如何选择的? ”全江铭苦笑一声道:“我的心里只有你,怎么能答应她的要求呢!谁知她竟由爱生恨,厉声说道:‘我阮佩儿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绝不会落空,即使我得不到,也决不会让别人得到!’说罢便忿忿而去。下山之际,竟将那首曲子的词诵给我听” 张雨晴心中震颤,说道:“你把那首词念给我听好吗?” 全江铭摇头道:“晴儿,不听也罢。” 张雨晴固执地说道:“不,既然你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我就要知道这一切,你念吧!” 全江铭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执意要听,我就背诵给你。”轻轻诵道: 故国逢君,赠玉佩情,雨歇天高。沁芳围红欢忭,但望极、乱花飞絮。箫声余音袅袅,却无人相和。向年年、芳心永系,谈古论今疏狂醉。 痴心空逝如江水,唯有那两行潸然泪。天涯梦断何处?相逢时,惨绿愁红。岁月蹉跎,直把无情秋叶斫落。问世间多少情殇,谁会凭阑意? 张雨晴听了默默无语,良久方才说道:“唉,阮姑娘真是可怜。‘故国逢君,赠玉佩情’,铭哥哥,阮姑娘赠你的玉佩能给我看看吗?” 全江铭摘下玉佩说道:“当然可以,下次见到阮姑娘,我便把这玉佩归还于她。” 张雨晴接过玉佩细细观瞧,只见玉佩晶莹剔透,端的是价值连城,正面绘有一龙一凤,凌空飞翔。背面书着“龙凤呈祥”四个篆字。这块玉佩做工精良,不似寻常百姓人家所有,到似宫中御用之物。张雨晴看了暗暗称奇,说道:“铭哥哥,你好生收好,不要还给阮姑娘,否则,她更会伤心。不过,这块玉佩象是宫中之物,莫非阮姑娘是皇亲国戚?” 全江铭道:“她是甚么身份我也不知,不过,听牛头马面的口气,阮姑娘的父亲似是大有来头。但是不管她是不是皇亲国戚,我都不会与她有甚来往。” “痴心空逝如江水,唯有那两行潸然泪”,张雨晴默默诵道,继而莞尔一笑,说道:“铭哥哥,你真的不想再见她了么?我看不会。你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阮姑娘对你‘芳心永系’,你怎能割舍的下呢?” 全江铭苦笑一声道:“晴儿啊晴儿,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 张雨晴举手掩住他的口,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一个用情专一的人,我信得过你。可正因为如此,你与阮姑娘相逢时,恐怕真是‘惨绿愁红’。我担心的是,阮姑娘正象你所言,由爱生恨,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来,你们真的反目为仇,这正是我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果真如此,我将终生不安。”张雨晴顿了顿又道:“铭哥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全江铭深情地说道 :“你说吧,纵是千件万件我也会答应!” 张雨晴微笑道:“也不须千件万件,一件足矣。铭哥哥,我让你答应我,无论阮姑娘怎样对不起你,你都不要伤害于她!” 全江铭问道:“晴儿,这是为甚么?” 张雨晴轻叹道:“‘问世间多少情殇,谁会凭阑意’?铭哥哥,你是大英雄真好汉,女儿家的心呀,你哪里懂得。当初我听到你和林姐姐、阮姑娘在一起,我真是痛不欲生,这是因为我爱你太深了之故。阮姑娘又何尝不是如此,难道你真愿意伤害一个曾经刻骨铭心爱过你的人吗?” 全江铭思忖良久,昂头说道:“晴儿你说得对,我答应你,无论阮姑娘怎样对不起我,我都不会伤害于她!” 张雨晴点头道:“好,这我就放心了。哦,罗伯伯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赶上去吧!” 就在这时,孙坚忽地回头喝道:“江铭,你快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全江铭紧走几步,问道:“二叔有事么?” 孙坚气哼哼说道:“我就是不愿见到你与仇人的孙女卿卿我我。你跟我走在一起,不要理她。” 全江铭正要辩解,却见张雨晴笑道:“鲁三叔,我讲个笑话,你要听么?”鲁麻胡嘿嘿笑道:“好哟,我最喜欢听笑话。” 孙坚见状脸登时一沉,喝道:“三弟,你与江铭前面走。”鲁麻胡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晴儿,没奈何,二哥不让我与你说话。”张雨晴心中一酸,脸上却仍是带着微笑,说道:“没关系,我也正想一人静一静。”孙坚又道:“你们前面走,我有话要与她说。”罗中道摇摇头,晓得这是早晚之事,拽了全江铭一把,径自向前行去。 见众人走得远了,张雨晴淡淡一笑,说道:“孙二爷,你不就是要拆散我与江铭么,直言就是!” 孙坚一怔,随即气哼哼说道:“你明白就好,也省了我许多口舌。哼,看在你与江铭的情分上,这祖上之仇我也就不报了,你走吧!” 张雨晴想不到孙坚如此直率,一时间竟是呆了。念及自己与全江铭两次生离死别,刚刚情意相通,谁知波澜又起,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竟要活生生将自己二人拆散,心中实是痛楚万分,真想一走了事。可忽而又想,孙坚只因祖上之仇便要拆散二人,也是情有可原。这决不是铭哥哥的想法。为了铭哥哥自己只得忍耐一时,绝不能与孙二叔计较。念及此,竟是不理孙坚,纵身向前奔去。 孙坚心中恼怒,寻思道:“你不搭我的话茬就完了么?总要想个法子拆散你们,方解我心头之恨!” 众人赶到万义山庄时,已是破晓时分。简单吃了早饭,便各自安歇。直到午时,众人方才起来,洗漱完毕来到客厅,杨凤杰已是摆好了一桌酒席。 南燕搂见菜肴甚是丰富,便道:“杨老伯,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破费?”杨凤杰尚未答话,罗中道已是笑道:“南兄弟,你不必赞誉,他这万义山庄地处深山,鱼翅燕窝他是没有,不过你杨老伯到是藏有好酒。哈哈,别那么吝啬,快把那最后一坛子陈年绍兴女儿红拿出来吧!”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罗伯伯,这坛子酒只给孙二叔他们喝,可没你得份儿!”杨月月捧着一坛子酒咯咯笑着走了进来。 张雨晴瞥了孙坚一眼,柔声道:“月月,咱们看在孙二叔的面上,分给你罗伯伯一杯吧,要不就把他馋出病来了!” 孙坚冷冷说道:“谁要你看我的面子?我已经说过,你休再提‘孙二叔’三字!” 众人一怔,杨凤杰打个哈哈,说道:“晴儿,你别在意,你孙二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孙坚哼了一声,厉声道:“对朋友我面冷心热,对仇人我是面冷心狠!” 张雨晴微微笑道:“孙二爷也是一条汉子,谁知竟是这般心胸狭窄。你若是容不得我,那就一剑将我杀了倒也干净!”右手掣出凝碧宝剑递了过去。 “晴儿,不可无礼!”全江铭慌忙喝道。 张雨晴不去理他,依然微笑着说道:“孙二爷,如果杀了我才能消除你的恨意,我宁愿死在你的剑下!” 孙坚怒目圆睁,厉声道:“张雨晴,你不要逼我!” 张雨晴淡淡说道:“我逼你做甚。孙二爷,我来问你,这一生你难道没有杀过人么?” 孙坚大声道:“我只杀大奸大恶之人,决不滥杀无辜!” “好呀!”张雨晴吟吟笑道:“孙二爷果然是条汉子!可是不知,我张雨晴干了甚么伤天害理之事,让你如此忌恨?” “你虽然没干甚么伤天害理之事,可你爷爷张琼狗贼却射杀了我们的兴蜀大王!”孙坚恨声道。 “两军对垒,必然有所死伤。要说报仇么,不知有多少孤儿寡母要向孙二爷寻仇。孙二爷,我说的对么?” “你……”孙坚登时语塞,喘了几口大气方才说道:“张雨晴,你伶牙俐齿,我是说不过你。我孙坚只求你一件事,你―――” “要我离开铭哥哥么?”张雨晴抢过话头说道:“孙二爷,我和铭哥哥经过生离死别,心中早已没有仇恨,只有刻骨铭心的爱。你要拆散我们,只怕是白费心思。”转身握住全江铭的手,深情说道:“铭哥哥,我说的对么?”全江铭大声道:“你我相亲相爱,纵使天塌地陷,咱们也决不分开!孙二叔,你就成全我们吧!” “你、你……”孙坚气得说不出话来,把脸转向一旁。 罗中道呵呵笑道:“孙二弟,别自寻烦恼。咱们二十多年未见,少提那些让人扫兴的事。来,咱们干一杯!”鲁麻胡忍了半日没说话,这时嘿嘿笑道:“还是罗帮主体谅人,二十多年未见,你这般古道热肠的性格可是有增无减。来,咱们且喝起来!”罗中道笑道:“不错,这二十多年未见,你这转文的本事也是有增无减,这‘古道热肠’四字竟然没有用错,真是奇哉怪哉!” 众人说说笑笑,一连干了三杯。孙坚却闷头不语,酒到杯干,竟是饮了十几杯。张雨晴见孙坚杯中空了,端起酒壶说道:“孙二爷,我来给你斟酒!” 孙坚大手盖住酒杯怒道:“谁耐烦要你斟酒!我决不喝仇人之女斟的酒。” 张雨晴微笑道:“你不敢让我斟酒,是怕我暗中下毒么?哎呀,孙二爷英雄了得,却又是这般胆小如鼠!” 孙坚霍地站起来,指着酒杯说道:“我孙坚死都不怕,还怕你的毒酒么!” 全江铭道:“晴儿,你不要难为孙二叔。” 张雨晴笑道:“你不要管,我自有分寸。”酒壶高举,那酒水慢慢滴进杯中。张雨晴激将道:“孙二爷,你要是条汉子,就把这杯酒喝了。” 孙坚眉毛一扬,举杯一饮而尽。 张雨晴拍手笑道:“好呀,孙二爷果然是条汉子,说过的话想必是做数了。你既然喝了我斟的酒,那就是不再把我当作仇人的孙女了。”说着敛衽万福,笑道:“晴儿谢过孙二叔。” “你……”孙坚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只是呼呼喘着粗气。 鲁麻胡嘿嘿笑道:“晴儿,你这般聪明机灵的劲头,怕是与俺不相上下。嘿嘿嘿,哈哈哈!”崔照笑道:“甚么不相上下?三哥,依我说呀,喝酒晴儿不如你,可这斗计策么,你只能拜晴儿为师。”鲁麻胡顿时急了,揎衣捋袖,脑门上的青筋根根暴露,喝道:“老四,你不服么?来来来,你出个题目,咱俩比试比试!” “比试甚么?”张雨晴笑靥如花,柔声道:“鲁三叔,要我说么,这斗智使计,我可是甘拜下风。咱们光顾着说话,这酒都让杨伯伯和罗 帮主喝去了。鲁三叔,还是喝酒要紧!”鲁麻胡登时省悟,嘿嘿笑道:“说得是,杨大哥抠门儿的紧,只拿出一坛子绍兴女儿红,咱要是光顾斗嘴,这便宜可都让老叫化子沾去了!”说罢,竟是连饮三杯。喝的慌张,竟被呛得连连咳嗽。 又喝了一会儿,罗中道忽地沉声道:“铭儿,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 全江铭说道:“罗伯伯,您就是不问,我也正想对您解释此事。不错,在泰山英雄大会上,我是故意输招,将武林盟主让给李兴周大哥的。”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对于昨天之事,孙坚等人虽觉蹊跷,但全江铭那一招让的巧妙之极,却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只是为他惋惜。但罗中道武功何等高明,当时便已看出其中的奥妙,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便询问。现在全江铭竟直言不讳,承认是故意将盟主之位让给了李兴周,众人听了均感不解。 孙坚站起来怒道:“江铭,你为甚么要这么做?”大家心里也都是这么想:“为甚么要故意输给李兴周,难道全江铭不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吗?”刹那间屋里静的坠针可闻,众人都盯着全江铭,看他如何回答。 全江铭微笑道:“孙二叔,我故意输招是有原因的,你不要着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孙坚气呼呼坐下说道:“好,我倒要听听你的道理!”全江铭接着说道:“我故意输招,是基于三个原因,一是李大哥是我结拜哥哥,若是当众赢他,恐怕伤了兄弟情分;二是推选武林盟主是为了抗击契丹狗贼,李大哥年纪长经验多,更适宜担任盟主;三是我性格散漫,不愿受任何拘束。” 话音未落,孙坚和南燕楼齐声叫道:“江铭,你错了!”孙坚是指全江铭不该放弃武林盟主,若是当了盟主,抗辽之后,便可借助盟主之位率领群雄图复大业。南燕楼是说全江铭错 看了李兴周。二人皆是痛惜,但想法却大相径庭。 孙坚怒道:“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好贤侄,我们弟兄三人马前马后跟着你为甚?我实指望你当上武林盟主,又可带着咱们与宋庭大干一场,可是你却将武林盟主拱手让人,你真让我伤心透了!” 全江铭说道:“孙二叔,推选武林盟主是为了抗击契丹,不是为了个人恩怨,更不能利用盟主之位造反复仇,如果这样,终将会众叛亲离。即使我当了武林盟主,要干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抵抗契丹入侵。李大哥若不是答应我,不利用盟主之位图复后周,我也不会故意输给他。” 鲁麻胡、崔照劝道:“二哥,有话慢慢说,咱们重入江湖,不就是为了与契丹狗贼厮杀么?”孙坚怒道:“不错,我是答应抗击契丹。可我并没说过放弃图复大业!”崔照又道:“二哥,不要生气,咱们从长计议。” 孙坚把手一摆,惨笑一声道:“事已至此,还计议甚么?唉,我在这里是多余的人,待在这还有甚么意思,我还是回峨眉山吧!”众人齐声拦阻,被他一一推开,踅转身向外走去,竟是忿忿不已。 全江铭急忙追到门外,叫道:“孙二叔,你这是何苦呢?”孙坚见他追来,怒声道:“你不要拦我!”说话之际,双掌拍出,竟是用了十二分力道,全江铭哪敢接招,急忙向后跃去。便在这一进一退之间,孙坚已是跃上一匹快马,绝尘而去。 这时众人已走出门来,见此情景,罗中道眉头紧戚,说道:“二十多年了,孙兄弟的脾气还是这么固执。”张雨晴忽地说道:“铭哥哥,孙二叔心情坏极,已是不能控制理智。他这一去势必是一路狂奔,若是遇上李兴周,只怕有甚么不测,咱们还是快追下去。”全江铭道:“李大哥也是个至性至情的人,看在我们结拜之情,他不会为难孙二叔。”张雨晴叹气道:“你念结拜之情,可人家只念图复大业。再者说,上官通天和西漠沙两个老魔头多年与孙二叔不睦,若是遇上他们,孙二叔只怕是凶多吉少。”全江铭心中一颤,急道:“晴儿,那咱们快追上去。”张雨晴道:“孙二叔对我耿耿于怀,我去了只能是火上浇油。就是你也去不得,孙二叔早恼了你。依我看呀,还是鲁三叔与崔四叔辛苦一趟,或许能说得转他。” 鲁麻胡和崔照与孙坚情同骨肉,见孙坚出走,早已心急如焚,当下便道:“我们这就去追孙二哥。”二人匆匆用过饭,骑上马向南追了下去。 罗中道送走鲁崔二人,对全江铭说道:“江铭,你孙二叔的脾气我知道,过一段时间就会想通的,只是要委屈晴儿了。哦,对李兴周这个人你可要多加小心,他野心勃勃,在英雄大会上就露出了马脚,咱们抗击契丹可不能指望他。” 南燕楼说道:“罗伯伯说得对,他这个人很善于作伪,城府极深,为了恢复后周,他甚么事也干得出来。要不然,西漠沙、上官通天这几个魔头怎么跟他混在一起?你可不要让他用兄弟之情将你骗了!” 全江铭沉思片刻说道:“他夺得盟主后说的那番话,是不太对劲,但他还不至于投靠契丹。”罗中道冷笑道:“如果他真的与契丹勾结呢?”全江铭沉声道:“果真如此,我便与他断绝兄弟情谊,下手之时绝不留情!” 吃过午饭,罗中道回转丐帮,全江铭等人便在万义山庄住下,等候孙坚的消息。 且说孙坚一气之下离开万义山庄,只觉得心灰意冷,便想回转四川,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一路之上,不过是晓行夜宿,也无他事。这天,他策马来到双沟,看看已近午时,便到一家酒店打尖。走进店里,只见靠窗围坐着六个大汉,正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李兴周等人。 李兴周笑吟吟招呼道:“孙二爷,人生何处不逢君,一块儿就座如何?” 孙坚看见李兴周气就不打一处来,鼻孔里挤出个“哼”字,径自找了一个座头坐下,也不理会对方。 李兴周见状知他为比武之事气不过自己,也不计较,对酒保说道:“这位大爷是小可的朋友,他要甚么你尽管上,帐由我来付。” 孙坚冷笑一声道:“你是大盟主、大英雄,孙某可高攀不起!”李兴周也不生气,仍是满 脸笑容,说道:“孙二爷何必客气,你是江铭的二叔,自然就是小可的朋友。”孙坚哼了一声,眉毛上扬,怒道:“他是他,我是我,他心不明眼不亮,要去结交猫三狗四的人物,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孙某虽然武艺低微,但做事光明磊落,决不会用那低三下四的手段骗取盟主之位。哼,可笑啊可笑!”他话存讥损,最后那个“笑”字竟是拖的甚长。 “岂有此理!你敢侮辱我家公子?”说话的正是湛光,他遇事不喜抢先出头,今日他抢在众人之前指责对方,实是气愤之极。 向河是个火爆性子,早已按耐不住,未等湛光话音落地,便飞身纵起挥掌向孙坚拍去。孙坚见对方来势凶猛,口中冷笑连连,左手端着酒杯,身子也不站起,右掌一翻,便与向河对了一掌,只听砰的一声,向河连退五六步方才稳住脚步。孙坚只是身子一晃,举杯一饮而尽,站起来说道:“金陵李家的功夫不过尔尔!”话音未落,那把椅子已然折断。孙坚接向河这一掌时,使了“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对方的劲力全都卸到了椅子上,要不然,他的武功虽然高出对方一筹,也不敢如此托大。 上官通天早已按耐不住,不过是碍着李兴周的面子不便发作。二十多年前,他与孙坚就是相识,不过是正邪两道互不往来。这时,他见孙坚在自己面前显露功夫,站起来喝道:“孙坚,你少要卖狂,不看在李盟主的份上,我便一掌毙了你!”李兴周拦住道:“上官先生不要动怒,他是我义弟的二叔,他无礼,咱可不能不义。孙二爷,你不愿与我结交,那也勉强不得。但我李兴周受天下英 雄拥戴成了武林盟主,岂可任人随意侮辱,传扬出去,到似是我这个盟主果真是浪得虚名了。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咱俩只好比划比划,你要是在我掌下走过五十招,我李兴周从此退出江湖!” 孙坚知道李兴周武功高强,自己就是倾尽全力也不是人家对手,但事已至此,焉能退让?当下也不答话,左掌一划,右拳一勾,便向对方击去。李兴周不躲不闪,挥拳相迎,只听砰的一声,李兴周身形未动,孙坚却连退三步。 孙坚眉头一皱,一揉肚皮,嘴巴一张,突然一股酒浪喷了出来,他这是效仿北牧原智斗上官通天之法,暗运内力,将酒喷了出来。 李兴周衣袖一拂,酒浪化作了漫天洒下的雨点,四面飞散,旁边站着的酒保和闻声赶来的掌柜,给雨点打着,顿时疼得哇哇大叫。李兴周虽然免遭酒浪淋头之辱,但刹那间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孙坚的去向。 孙坚乘机一个盘龙绕步,绕到李兴周身后,又是一掌拍出。李兴周听声辨向,反手一掌。孙坚不敢与他对掌,闪身避开,寻思道:“如此缠斗下去,不过自取其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拿定主意,口中叫道:“这里不是打斗之地,咱们出去打去!” 李兴周喝道:“你往哪里逃!”身形急转,堵住了孙坚的去路。孙坚怒道:“我早就想与你厮杀,怎么会逃?”右掌骈指如戟便向李兴周咽喉点来,左掌一挥同时向李兴周右肋拍去,掌指兼施,趁着对方立足未稳,抢攻他的上盘。 李兴周何等身手,身形左移,避开对方的招数,右掌变爪,径直向孙坚头顶抓去。 堪堪二人已是斗了四十余招,孙坚在对方的掌力的控制下,大汗淋淋,左支右拙,眼看就要落败。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两条大汉,为首一人怒声喝道:“直娘贼,胆敢欺负俺二哥,先吃俺老鲁一拳!”这两条大汉正是鲁麻胡和崔照二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伤高怀远2 那天,鲁、崔二人去追孙坚,急速奔驰了两个时辰,兀自寻不到孙坚的身影。二人好生奇怪,猜疑走岔了路,便向回奔行了三十余里,沿途仔细打听,可谁也没有见到孙坚那般模样的汉子。 当晚,二人寻个客店住下,第二天便又向南追去。如此这般追了三天,仍是未见孙坚的 踪迹,鲁麻胡不由焦躁起来。其实,他们正是走岔了道。出了徂徕山往南有两条路,一条通往西南,一条通往东南。这两条路都是通往徐州,不过西南这条路近一些。孙坚气昏了头,任凭坐骑向南奔驰,出了徂徕山便踏上了东南这条路,而鲁麻胡二人则选择了西南这条路,加上他俩的马快,仓促之间,已是将孙坚远远抛在后边。 今天上午,二人扬鞭催马,在路上发现了李兴周诸人的踪迹。他俩不愿与李兴周照面,便绕了过去。尚未过午,二人已然过了双沟。崔照为人精明,忽地感到不大对劲,寻思孙坚正在气头上,若是撞到李兴周岂非大大不妙。他与鲁麻胡一商议,便转头又驰回双沟。一进双沟,就听行人乱叫:“不得了啦,酒店里打起来了!”崔照拽住一位老者问明方向,便和鲁麻胡急匆匆赶来。 二人走进店堂,便见孙坚在李兴周凌厉攻势下连遇险招,不由大惊。鲁麻胡性急,见此情景哪里按耐的住,怪叫一声:“直娘贼,敢欺负俺二哥,先吃你爷爷一刀再说!”朴刀一挺,便向李兴周斫去。 上官通天见鲁麻胡进门便即动手,勃然大怒,向西漠沙使个眼色,双双向对方扑去。二人何等功夫,不过十招八招鲁崔二人便都失手被擒,孙坚也被李兴周点了穴道。三人面面相觑,怒火塞满了肚皮。孙坚大声道:“李兴周,我的事与他俩无关,要杀要剐孙某一人扛着,你快把他俩放了!” 鲁麻胡把眼一翻,说道:“无理啊无理,无理至极!你我兄弟一场,共过多少患难,让俺俩弃你而去,以求苟活,岂不笑俺贪生怕死无情无义,实乃无理。想那天下第一的无情无义之徒李大盟主,好不容易合上官通天、西漠沙两大魔头之力,将咱们三个无名小卒擒住,正可以大加炫耀一番,你还指望他放走俺俩,那就更是无理至极。喂,李兴周,你别猫哭老鼠假慈悲,给老子来个痛快,俺要是眨一眨眼,就不叫鲁你爹!” 向河见鲁麻胡成了阶下囚,还敢变着法子骂人,不由勃然大怒,拔出剑来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先杀了你!”李兴周拦道:“不可无礼!孙二爷,我与江铭是结义兄弟,咱们本应是一家人,可你对我无礼太甚,若是传扬出去,到似我李兴周怕了你,没法子,只好对你们稍做惩戒,得罪得罪,兄弟这就放你们回去。” 梁渊与西漠沙嘀咕几句,上前说道:“公子,他们是全少侠的手下,咱们当然不会伤害他们。不过,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似乎不符合江湖规矩。我看还是让全少侠将他们领回去为好。”说着在李兴周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李兴周听了眉头紧皱,沉吟不语。你道梁渊意欲何为?刚才他已和西漠沙定下计策,让崔照回去报信,留下孙鲁二人作为诱饵,让全江铭到金陵领人,届时趁机将全江铭除掉。 李兴周虽是利欲熏心,但毕竟良心未泯,念及兄弟之情,不忍加害全江铭。梁渊又道:“公子,你大仁大义,至性至情,属下甚是敬佩。不过,就此放他们回去,传扬出去,岂不说你软弱无能,难堪大任,作为盟主,还怎么带领群雄!咱们把他们带回金陵,好生照看他们,全少侠也会感激于你。另外,你不是很想和全少侠聚会几天吗,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李兴周寻思道:“我与江铭兄弟有许多想法都不一致,也应该好好聊一聊。把孙坚三人带回金陵,江铭兄弟定会到金陵寻我,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罢罢罢,我不让他们伤害孙坚二人就是了。”念及此,说道:“也好,那就请孙二爷、鲁三爷到金陵小住几天。崔四爷,请你给江铭兄弟捎个信,就说我在金陵备好酒席专门为他接风洗尘!” 崔照知道多说无益,只好离开双沟,向万义山庄奔去。 全江铭在万义山庄等候孙坚的消息,心中虽急,却也没有办法。每天无事可做,不过是谈论一些武林轶事,有时和杨凤杰对弈几局。张雨晴和杨月月亲如姐妹,每天叽叽喳喳说个 不停。唯有南燕楼整日唉声叹气,抑郁寡欢。全江铭、张雨晴知他是为了林文君之故,但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就象江河汇入大海是顺其自然,并非人力所为一般。二人历经波折,深知其中道理,可南燕楼是他俩最为要好的朋友,明知于事无补,也还是要试上一试。 这天吃过午饭,全江铭便邀南燕楼对奕一局,想籍此为南燕楼消愁解闷。南燕楼也是此道高手,若是平时早已欣然迎战,可现在心绪不宁,哪里还有精神下棋?可全江铭执意要下,南燕楼也只好勉强迎战。张雨晴知道全江铭要与南燕楼谈林文君的事,便拉着杨月月去找杨凤杰聊天。 全江铭故意说道:“哥哥可要打起精神,不然就会输啊!”南燕楼是无可无不可,信手放子,也不多加考虑,下到七十余步时,形成黑棋取势,白棋占实地的局面。南燕楼看到黑棋势力愈发庞大,便信手拈起一子打入黑棋阵内。全江铭看了意味深长地说道:“哥哥,此时打入尚早,时机并未成熟,这下你可被动了。”南燕楼叹道:“此是天意,哥哥也无能为力。”全江铭说道:“不然,哥哥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你若是小飞守角,静观待变,或许还有取胜的希望。如此强行打入,终难求活,此局是输定了。”南燕楼摇头叹息,抓起一把棋子放到棋盘上,沮丧地说道:“我输了,我不想再争了。”说罢,站起来踱到窗前,向远处眺望,轻轻吟道: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已断,好去莫回头。 全江铭看他思念甚苦,忍不住说道:“哥哥,小弟有一事要问,不知哥哥介意否?” 南燕楼木然道:“兄弟,既知我介意,何必还要问!” 全江铭爽朗笑道:“哥哥不让问我也要问,兄弟就是这般性格。纵然是路人遇到难处,兄弟也会冒死相救,何况你我自己弟兄了。你整日闷闷不乐,莫不是为了林文君姐姐?” 南燕楼苦笑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全江铭又道:“你和林姐姐早就相识,为甚么不向她表露心意呢?” 南燕楼默然无语,在屋里踱了两圈,方才说道:“我和文君是在西湖认识的,那时她仅仅十八岁,我是一见钟情,可她甚么也不知道。我几次想表明心意,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看到她那天仙般的模佯,话到口边便缩了回去。去年秋天,我和她约好在西湖见面,可不知甚么缘故,她没有赴约。后来我才知道,她竟和李兴周成了情侣。从此以后,对她我就避而不见。可尽管如此,她的身影已深深印在我的心里,想抹也抹不去。你知道吗,我之所以痛苦,并不是因为得不到她,而是怕她所托非人。李兴周狼子野心,怎么会真心爱文君,每当念及此,我的心中就惴惴不安。这次泰山英雄大会,她竟为了帮李兴周夺取武林盟主和我比武,真让我伤心欲绝,痛不欲生。” 南燕楼和李兴周都与全江铭有金兰之交,但全江铭和南燕楼关系更为密切。而且,自从泰山英雄大会后,全江铭对李兴周虽然兄弟情谊仍在,可对李兴周的为人开始怀疑,他们之间已经出现裂痕。可尽管如此,他作为兄弟,也不便在这男女情爱上偏谁向谁。当下说道:“哥哥,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一定要想开些。天下之大,好姑娘也不只林姐姐一个。” “曾经沧海难为水,初却巫山不是云。我这一生除了文君,心里已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南燕楼顿了一顿又道:“李兴周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为了恢复后周,他甚么事也干得出来,这次夺取武林盟主,不就是利用了文君的真挚感情和你的兄弟之情么?唉,我最最担心的就是文君让他骗了。” 全江铭听了默然,他虽然怀疑李兴周的为人,但还是不相信他会如此无情无义。可南燕楼如此说,他也不好再说甚么。 正在这时,杨月月一阵风似的旋了进来,说道:“崔四叔回来了,他说孙二叔和鲁三叔被李兴周押往金陵了。他正在大厅和爹爹说话,情你俩快过去。” 全江铭一听脑子轰的一下就大了,来不及细问,便和南燕楼急匆匆赶到大厅,进门就问:“崔四叔,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崔照往返奔波了八九天,神情疲惫,见全江铭进来便道:“江铭,你孙二叔、鲁三叔被李兴周押到金陵去了,让我回来捎信,叫你到金陵领人。”张雨晴递给崔照一杯茶柔声道:“崔四叔,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好!”崔照仰脖将茶喝干,便把这十几天的遭遇细细讲给众人。 全江铭思索片刻,说道:“崔四叔,你不要着急,我这就赶往金陵接他们回来。” 南燕楼摇头道:“兄弟,我看李兴周摆的是鸿门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还是小心为妙。”张雨晴也道:“南大哥说得有理,他是想用孙二叔做诱饵,引你上钩。” 全江铭淡淡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与他也是结义兄弟,亮他不敢害我。” 杨凤杰说道:“江铭,李兴周这个人野心很大,他和上官通天这些魔头混在一起,不坏也得学坏。纵是他不伤你,西漠沙和上官通天也放不过你。南兄弟说得很对,这是鸿门宴,他们要诱你上钩,除掉他心头之患,依我看,此去凶多吉少啊!” 全江铭眉毛一扬,昂然说道:“孙二叔、鲁三叔与我情同父子,他们身陷囹圄我怎能见死不救?金陵纵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哼,他要是敢坏了肠子,伤害孙二叔他们一根毫毛,我定然将他碎尸万断。哼,可恨,可恨,我看他也是性情中人,与他结为兄弟,对他万分尊敬,谁知他不但欺骗我的感情,还加害于孙二叔和鲁三叔,从今往后,我与他割袍绝义,嘿嘿,这个哥哥算是没了!” 杨凤杰点头道:“这件事能使你看清李兴周的真实面目,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看这样吧,你们四人去金陵救人,我和月月去东京找罗帮主,让他通知金陵丐帮分舵帮助你们。哦,金陵丐帮分舵的香主叫罗虬,他是罗帮主的远房侄儿,在泰山英雄大会上你们是见过的。副香主叫阳海天,和你孙二叔是老朋友。到了金陵,你们要先拜访他俩。” 众人计议已定,全江铭、南燕楼、张雨晴和崔照骑上快马,便向金陵奔去。 众人一路疾行,不过十几天已是到了金陵。全江铭四人进得城来,已是日落时分,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端的是繁华无比。正欲打听丐帮分舵的所在,就见人丛中钻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叫花子,颤颤巍巍地踅了过来,一双一小眼睛斜睨全江铭诸人。全江铭心中一动,寻思道:“此老者身怀武功,莫不是丐帮弟子?”便上前唱了个喏,说道:“这位大爷请了,小可敢问一句,您老可是丐帮中人?” 那老叫化子斜吊着眼,上下打量全江铭,半晌方才说道:“官人开甚么玩笑,小人只知道行乞要饭,不晓得甚么是丐帮。” 崔照看了多时,猛然想起一人,心中暗道:“他莫不是当年二哥的莫逆之交,丐帮八袋弟子阳海天?”二十余年前,崔照与阳海天有过一面之交,此后再也没碰过面。世间沧桑,眼前的老者与当年的阳海天相差很大,他为人谨慎,不敢贸然相问,便赔个小心说道:“仁兄请了,不知仁兄可识得孙坚孙二爷?”那老叫化子双腈一瞪说道:“你是何人,与孙坚甚么关系?”崔照陪个小心道:“兄弟崔照,孙坚便是小可的二哥。” 那老叫化子往后退了一步,两只小眼睛瞪得滚圆,上下打量着崔照,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话:“你、你真是崔照崔四爷?” 崔照慌忙答道:“不敢,兄弟正是崔照。” 那老叫化子再端详一阵,上前握住崔照的手说道:“崔兄弟,哥哥便是丐帮阳海天呀!诶,你俩谁是全少侠?” 全江铭与南燕楼相视一笑,说道:“小可全江铭,这位便是南海一舟南燕楼。” 阳海天向二人施礼道:“丐帮金陵分舵副香主阳海天拜见二位少侠,刚才多有不敬,还请多多见谅!”全南二人慌忙还礼道:“阳大爷如此客气,倒是折杀晚辈了。”阳海天又道: “接到帮主的飞鸽传书,罗香主便派兄弟在城里转悠,天可怜见,在这里遇到了全少侠诸位。哦,这里不是谈话所在,请全少侠到分舵一叙。” 金陵丐帮分舵设在城南一个富人家里,那富人职位不高,只是一个普通的三袋弟子,叫作黎胜,因敬佩罗中道的为人,便加入了丐帮,并将自家院子划出一半,作为丐帮金陵分舵的住址。 罗虬一见全江铭便道:“全少侠,你们来得正好,昨日刚接到帮主的飞鸽传书,说李兴周心怀叵测,叫你们小心行事。”全江铭说道:“多谢罗帮主好意。孙二叔他们可有消息?”罗虬道:“孙二爷他们被关在后院,眼下性命到是无忧。哼,要不是阳大哥拦着,依俺的性子,昨日便要打将进去,杀他个人仰马翻,也好出出这口鸟气!” 全江铭摇头道:“这样不好,李兴周还没有与我公开撕破脸面,他又是武林盟主,倒是鲁莽不得。他虽然不仁,咱们不能不义,明天上午咱们堂堂正正拜访,他要是不放人,咱们再厮杀不迟。” 罗虬道点头道:“这样也好,你们公开登门要人,我在外边接应,三更天你们不回,我便率领丐帮弟子杀进去,搞他个天翻地覆!” 一夜无话。翌日上午,全江铭四人来到水西门正花巷,敲门递上拜帖。门人一看拜帖上“全江铭”三字,慌的点头哈腰,将全江铭四人引到客厅。不大功夫,就听门外响起笑声,李兴周和梁渊走了进来。 李兴周上前握住全江铭的双手,哈哈笑道:“兄弟,一别月余,哥哥想死你了!嗄,南兄、张姑娘、崔四爷,快坐,快坐,上茶上茶。哦,兄弟,待会儿,哥哥备上一桌水酒,为你们接风洗尘,哈哈哈!” 全江铭淡淡说道:“多谢李盟主好意,全某可承受不起。”李兴周一怔,又笑道:“兄弟,月余未见,怎地如此生分?哦,啊……哈哈,都是哥哥的不是,可是不如此,怎么请的动兄弟呢?既然来了,那就多住几天,让哥哥好好尽尽地主之谊,领你们看看金陵的名胜古迹。喝茶喝茶。” 南燕楼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张雨晴见李兴周始终不提孙坚二人,便冷冷说道:“李盟主,我们到金陵,可不是为了喝这杯龙井茶。请问,孙二爷、鲁三爷现在何处,能否让他们出来,与我们见上一见?” 李兴周一愕,随即哈哈笑道:“这有何不可,他们也是我的贵客,我已经派人去请他们了,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向河踅进来说道:“公子,他们二人已经带到。”就听门外暴雷似的喝道:“爽爽快快将老子一刀杀了,何必折辱老子,你们这些直娘贼!”正是鲁麻胡的声音。但听得铁链叮当声响,自远而近,孙坚二人带着足镣手铐,昂然走进大厅。孙坚一看全江铭便急道:“江铭,你们怎们来了,这些狗男女没安好心,快走快走!” 全江铭见状心中纵然怒火升腾,却仍是克制自己,站起来冷冷说道:“李盟主,这怎么说?” 李兴周双眉紧戚,长叹一声道:“孙二爷和 哥哥有点误会,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嗐,不知何故,孙二爷竟然对我出言不逊一再侮辱,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委屈他在哥哥家住上几天。兄弟呀,这也是看在你的份上,哥哥才忍受委屈,若是换了别人,哥哥决不会让他活到今天!喂,向二哥,打开镣铐,请孙二爷、鲁三爷坐下来谈。” 孙坚怒道:“你假仁假意做给谁看,江铭吃你这套,我孙坚可不买你的帐!”鲁麻胡骂道:“李兴周,你不要猫哭老虎假慈悲,爷爷与你有甚么好谈的,你这个直娘贼!”鲁麻胡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身陷囹圄,也不忘调包,本应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他宁折不弯,不愿把自己比作老鼠,纵是带着镣铐,也要把自己比作老虎。向河闻言大怒,挥拳欲打。 李兴周喝道:“不得无礼!孙二爷、鲁三爷是咱们的贵客,怎能拳脚相加?快把镣铐打开。”摇头苦笑道:“兄弟,你都看见了,哥哥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咱俩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孙二爷是你的二叔,也就是哥哥的二叔,要不是他逼得我没有办法,我决不敢委屈他们二位。唉,不管怎么说,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向兄弟赔罪了,要打要罚兄弟看着办吧!”说着抱拳深深一揖。 全江铭恼怒万分,可李兴周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心中的万丈怒火竟是半点也发作不得。看看孙坚二人无事,便抱拳还礼道:“他们说话粗鲁,还请李盟主见谅。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兄弟也就不再久留,这就告辞!” 梁渊过来笑道:“全少侠远道而来,哪有不吃饭便走之理。诸位真有急事,也得赏脸吃了饭再去,不然,就是不肯原谅我家公子!”这几句话不卑不亢,全江铭倒也不好拒绝。李兴周看全江铭沉吟不语,便上前握住全江铭的双手,诚恳说道:“兄弟,不管你是怎么想,哥哥对你仍是感情依旧啊!你要是实在不愿吃饭,好歹看在你我兄弟交往一场的情分上,就与哥哥喝杯酒吧!”说着已是眼睛湿润。 全江铭看到李兴周深情诚挚的样子,心潮起伏,思来想去,实在不便拒绝对方的邀请,便向孙坚询问道:“李大哥盛情难却,咱们就喝一杯酒再走如何?”孙坚虽然深恨李兴周,但看到全江铭为难的样子,也不好再说甚么,便轻轻点了点头。 李兴周听全江铭由“李盟主”改称为“李大哥”,喜道:“兄弟,你、你又肯叫我大哥了?哥哥我谢谢你!”言语之间竟带着哽咽之声。 众人随着李兴周穿廊过院,来到后花园。园中山石古拙,林荫郁郁,溪池清澈,玲珑淡雅。水阁中已摆好一桌酒席。李兴周请众人一一入座,先举杯一口干了,说道:“这是陈年汾酒,已藏了三十六年,各位请尝尝酒味如何?” 全江铭相信李兴周不会害己,但仍处处小心。南燕楼、张雨晴、崔照等虽然猜测李兴周不安好心,可细细察看,酒杯酒壶均无异状,李兴周又先喝了第一杯酒,便去了疑忌之心,跟着喝干了第一杯酒。 众人进李府以来,便未见林文君之面,心中呐罕,全江铭便问道:“李大哥,林姐姐不是和你在一起么,怎么没见她?”李兴周正欲回答,梁渊抢先说道:“林姑娘和诸位都是好朋友,若是在这定当出来相见,不巧得很,昨日她刚离开金陵,你们早来一天便会见面。” 酒席之间,李兴周谈吐自若,笑语吟吟,每上一道菜,他总是抢先品尝。此时酒过一巡,众人未见异状,均都放下心来。 又喝了几杯,孙坚目视全江铭,轻轻点了点头,全江铭心中明白,便站起来说道:“李大哥,兄弟还有事情,就此告辞!” 梁渊手执酒壶说道:“公子,既然全少侠执意要走,咱们也不便强留,好在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替公子为诸位满上一杯酒,聊表我家公子的一片诚意。”亲自把盏,给大家一一满上。 李兴周抢先干了,说道:“兄弟,多谢你原谅哥哥,以后哥哥定然要好好回报与你。”众人急于要走,便饮干杯中酒,纷纷站起身来。张雨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崔照将她扶住,说道:“晴儿,怎么啦?”张雨晴笑道:“没、没甚么,想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她一说起“头晕”两字,众人相顾失色,均感到有些头晕,只是以为酒意发作,谁也没加注意。但以张雨晴的武功,只喝了几杯酒怎能站不稳呢,其中定有蹊跷。 全江铭吸一口气,略运内息,只觉四肢虚浮,提不起劲来,这可是从所未有之事,心中大骇,寻思道:“莫非他们在酒中下了毒药?”念及此,懊悔不迭,但现在后悔已无济于事。他知道身处险境,决不能示弱于人,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晴儿,你不胜酒力, 何必逞强,少喝几杯,李大哥也不会怪罪你。我喝得比你多多,却无头晕之感,只觉浑身舒坦。哦,李大哥,咱们会后有期,告辞了!”强自支撑,扶助张雨晴向外便走。 就在此时,上官通天和西漠沙走了进来,西漠沙呵呵笑道:“全江铭,别自逞英雄,酒里有我的密制毒药―――‘无影酥骨散’,服了它内力皆无,你还想生出此门吗?” 全江铭喝道:“李兴周,好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瞎了眼,竟与你结为兄弟。从此以后,我全江铭与你割袍绝义!” 李兴周见状一惊,转身向梁渊喝道:“梁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梁渊微笑道:“公子,这全江铭是咱们图复大业的劲敌,现在不除更待何时?不瞒你说,这是我与上官先生和西先生定下的计策,那最后一杯酒里放了‘无影酥骨散’。这种酥骨散无影无味,也没甚么特别的功效,只是吃了以后浑身无力,内力提不起来罢了。哦,这酒壶有个小机关,想给谁倒就给谁倒,公子喝的那杯自然没有酥骨散了。” 李兴周听了大怒,喝道:“谁让你们干这种事情,全少侠与我情同手足,你们害他不就等于害我么?快拿解药来,给他们解毒。” 上官通天冷冷说道:“纵虎容易缚虎难。你要利用盟主之位恢复后周,这全江铭便是第一个拦路虎。今日不杀他,日后必后悔!” 李兴周叫道:“不行,你们要杀他,就必须先杀死我!” 西漠沙桀桀怪笑道:“公子,做好做歹我们已经做下了,船到江心难回头,到了现在,也由不得你了!” 李兴周气得浑身发抖,脸都变成了白色,颤声道:“你、你、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说话之时,浑身颤抖,竟是晕厥过去。向河急忙将他扶了出去。 上官通天怪笑道:“全江铭,只要你答应辅佐李盟主共图大事,我马上给你解药,怎么样!” 全江铭半天没有说话,实际上是默运玄功,将内力一点一点凝聚起来。听到上官通天胁迫自己,不由大怒,挥掌拍去。上官通天右手一格,全江铭内力全失,哪经得起这么一格,扑通摔倒在地。上官通天把手一挥,喝道:“把他们都关进牢房!”全江铭等人神情委顿,浑身无力,连常人的气力也没有,只能任人摆布。 梁渊等全江铭诸人被押走,笑道:“上官先生,你的计策果然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不可一世的全大侠客给收拾了,哈哈哈!”上官通天眉头紧皱,说道:“梁兄弟,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家公子对咱们的做法很不满意。哼,别让咱们费了半天劲,他再念甚么兄弟之情,把人给放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梁渊正色道:“我家公子是极重情意,但在大事面前决不糊涂。走,咱们看公子去。” 众人来到前厅,只见李兴周坐在那呆呆地发愣。西漠沙笑道:“恭喜公子,你的最大对头已经掌握在咱们手里,就听你的吩咐了!” 李兴周苦笑一声道:“你们为甚不事 先与我商量一下,这要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这个武林盟主?嗐,别人也还罢了,全江铭与我有八拜之交,我怎忍心杀他?” 上官通天狞笑一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李世民为争帝位杀了他的两个亲兄弟,这才有了贞观之治,后人都说他是一代明君,谁去追究他的所作所为?还有,汉高祖刘邦与项羽争天下,项羽派人将他父亲捉来,两阵相对,项羽说道:‘你要不投降,我要将你父煮死!。’刘邦听了笑道:‘好好好,你煮了以后,请分给我一碗羹!’这全江铭虽是你的结义兄弟,但却是咱们成大事的对头,你不杀他,以后他也要杀你!” 西漠沙点头道:“上官兄说得极是,在这紧要当口,你可不能犹豫。”他对全江铭恨之入 骨,恨不得马上杀死他以解心头之恨。 梁渊也劝道:“公子,上官先生和西先生说得很对,关键时刻犹豫不得。” “话虽如此,可我念及与他的兄弟之情,实是下不了决心,唉……当真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么?”李兴周长吁短叹,眉头紧锁,眼眶已然湿润。 粱渊厉声喝道:“公子,你还记得当年你跪在主公的面前发的誓吗?” 李兴周心头一颤,说道:“记得,我当然记得。” “那好,请公子重复一遍。” “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为复后周,终身不渝。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梁渊说道:“难得公子还记得自己立的誓言,好好好,就请公子下令,将全江铭六人全部杀死!” 李兴周在屋里踱来踱去,大脑里却是千迴百转。寻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冷然说道:“多谢你们的提醒,今夜三更,送他们归西!不过,此事可不能让文君知道。哼,谁要泄露秘密,格杀勿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伤高怀远3 全江铭六人被家丁押着,东绕西绕来到后院,关进了一间石屋。到了此时,全江铭后悔万分,没想到李兴周真是一个假仁假意的人。自己死了倒不打紧,却连累南燕楼也搭进了性命。念及此,全江铭歉然道:“哥哥,都是我看错了人,兄弟对不起你。” 南燕楼苦笑一声,说道:“兄弟,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孙坚道:“咱们中了‘无影酥骨散’,内力全失,还有甚么办法可想。唉,江铭,都是我不好,我要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惹这么大麻烦。” “无理,无理!”鲁麻胡瓮声瓮气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还说甚么麻烦呀、对不起呀,这就是大大的无理。还是南兄弟说得对,咱们得想法出去,这里又没酒又没肉,住不了三天就要把我憋死。” 全江铭道:“这种酥骨散虽然厉害,但咱们不妨运用吐纳方法,看能不能逼出药性,将功力重新恢复起来。”南燕楼也道:“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试试。” 当下众人便盘膝打坐,意存丹田,放慢呼吸,将真气一点一滴地凝聚起来。他们六人全江铭内功高出许多,其次是南燕楼。他俩花了大约两个时辰,真气已是可以运行无阻,可要恢复功力,只少也得十个时辰。此事急也没用,只能一点一滴地凝聚。张雨晴自打智圆师太传授武功后,功力已是大增,用了三个时辰,也将各个穴道打通。孙坚三人的功力较浅,吐纳打坐了三个时辰,真气仍是不能自由运行,不由大为泄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是完全黑了下来,远处传来巡更的梆子声。 忽听一人走过来说道:“张三,这几人有甚么动静?”听声音像是向河。 张三便是门外的一个看守,见向河走来,慌忙站起来答道:“回向三爷,没甚么动静。西老爷子的‘无影酥骨散’真是厉害,他们功力已失,又关在石牢里,就是插翅也逃不出去。”向河哼了一声,训道:“这就好,不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几个大虫非同寻常,要是出了漏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俩。哦,现在已是二更了,再过一个更次,公子爷就要送他们上西天。你们精神点儿,千万不要睡觉,我走了。” 向河与张三的对话,屋里人听了个真真切切,不由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黑夜中,只听鲁麻胡垂头丧气地说道:“运甚么鸟功,我看是白费力气。咱实指望到边关杀上十个八个契丹贼子,这下可好,不明不白死在李兴周手里,真是大大的晦气。嘿嘿,孙二哥,要我说呀,过了今夜,甚么图复大业,咱是不用再想了!”孙坚长叹一声没有言语。张雨晴轻声道:“孙二爷,晴儿问你一句话,你不愿回答也就算了。”孙坚哼了一声,低沉地说道:“你说吧!”张雨晴道:“罗香主若是不能救咱们出去,咱们是必死无疑。若是咱们当真无救,临死之前,你还记恨我么?”孙坚冷笑一声,竟是默默无语。 全江铭道:“晴儿,你不要逼孙二叔。还是想想法子出去要紧。”张雨晴叹息道:“有人如此恨我,死了倒也干净,也不必想甚么法子。铭哥哥,咱们能一同死去,我心里很是欢喜,也就不怕别人将你抢去。”鲁麻胡道:“晴儿,你若是想法子让咱们逃出去,三叔可就打心眼里服你。”张雨晴郁郁说道:“服我,服我有甚么用?”顿了顿喃喃自语道:“只有她或许能救咱们。”鲁麻胡急忙道:“他是谁?”张雨晴摇摇头不去理他。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张三和另一个看守哎哟两声扑通倒在地上,有个人影在窗外一晃, 一件物什抛了进来,正好落在张雨晴身边。张雨晴拾起一看,只见是一个手帕裹成的小包,散发出一缕淡淡的脂粉香气。张雨晴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个瓷瓶,手帕上墨迹未干,写着一行小字:“三更风波紧,服解药速逃!”张雨晴疑惑不定,暗道:“莫非这瓷瓶里装的是‘无影酥骨散’的解药?”这件事来得突兀,送药那人是男是女也不得而知。 张雨晴知道事情紧急,忙打断全江铭运功,说道:“铭哥哥,你快看,这瓶里装的是不是解药?”南燕楼一看那手帕,神情顿时激动起来,说道:“文君?一定是文君送的解药。”全江铭问道:“哥哥,你根据甚么断定是林姐姐?”南燕楼叹了口气说道:“这手帕是我送给她的,三年了,她、她还带在身边。哦,这字体是她的,你瞧这个‘紧’字,过去她总是一笔写成,极是潦草,我便笑她写的‘紧’字象个蝌蚪,从那以后,无论是行书还是草书,这个‘紧’字总是写的工工整整。嗐,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她还是将这个‘紧’字写的一笔一划,真是难为她了。” 南燕楼猜得不错,刚才那个人影正是林文君。她和李兴周虽是感情深厚,但却不愿与上官通天和西漠沙交往,平时一人独居后院的一座小楼,也不过问李兴周他们的事。孙坚和鲁麻胡被押到李府后,她非常气愤,让李兴周放掉孙坚二人,李兴周自是满口答应。今天午后,她听侍女香莲说,李兴周他们又抓了几人关进了石牢,她便疑心是全江铭和南燕楼。到前院偷偷探听,果然不假,并得知李兴周已下令,今夜三更要将全江铭等人全部秘密处死,不由大骇。她和全江铭、南燕楼是好朋友,尤其是对南燕楼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焉能见死不救?她本想向李兴周求情,又怕李兴周多疑。无奈之下,只好等到天黑,悄悄去偷解药,她的绰号是玉面罗刹,轻身功夫自是十分了得,妙手空空的本领也是天下无双,解药自是手到拈来。她带着解药来到石牢,张三二人还没来得及询问,已然被她一刀一个送上了西天。她刚闯荡江湖时,下手极恨,从来不留活口,谈笑间便将对方杀死,因此挣了个玉面罗刹的绰号。后来在南燕楼的影响下,她的性格才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不再轻易杀人。可今天事情紧急,也顾不了许多了,那张三二人也就变成了她的刀下鬼。她不想让南燕楼知道是她送的解药,可百密一疏,紧急之中,竟将南燕楼送给她的手帕当作信笺抛了进去。 南燕楼看到林文君送的解药,百感交集,当下顾不得细想,每人便服了一粒,运功片刻,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运气三转,功力虽然未曾全部恢复,亦已恢复了七八成。 功力既已恢复,这间石屋也就关他们不住。全江铭一掌将门打破,却响起叮叮当当的铁器相撞之声,众人鱼贯而出,南燕楼叫道:“咦,这不是咱们的兵刃吗?”只见门钥上挂着一捆长短不齐的兵器,全江铭叹道:“真难为林姐姐了。”众人各自拿起兵器,正欲离开,就听有人惊呼:“不好了,犯人跑了,快来人呀!”接着锣声镗镗镗响成一片。原来是巡夜的家丁走到这里,刚好发现全江铭诸人破门而出,不由惊叫起来。 全江铭飞纵过去,点了他的穴道,喊声锣声嘎然而止。但在这夜静更深之际,那家丁的惊呼已将合府众人惊醒。霎时间,李府人声鼎沸,响成一片。 南燕楼喝道:“不要管他,咱们赶快觅道出去!”李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众人刚刚绕过一座假山,看看围墙在望,忽地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李兴周、上官通天、西漠沙等人拦住了去路。 李兴周看到全江铭六人行动敏捷,显然功力已经恢复,心中着实吃惊不小,但脸上却丝毫也不显露,哈哈笑道:“兄弟,哥哥还要好好与你叙谈,怎么也不打招呼便要偷偷溜走呀,莫不是哥哥招待不周?” 全江铭此时怒火中烧,喝道:“李兴周,你这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狗贼,今天饶你不得!” 李兴周把脸一沉,喝道:“好,你既然不认我这个哥哥,我也无须再心存仁慈。上,把 他们全部拿下!” 话音未落,上官通天已是双掌一搓,径向 全江铭拍去。掌力未到,一股奇寒之气便已袭来。全江铭身子一颤,暗道:“这厮的‘降焰魔尊功’果然厉害。”暗运内力,用玄天真气护住全身,仓啷啷掣出双阳宝剑。宝剑出鞘,发出了一声嗡鸣,便似龙吟虎啸一般,慑人心魄;那耀眼夺目的光芒,照的周遭如同白昼。上官通天惊道:“这是甚么剑,如此明亮耀眼?”全江铭喝道:“双阳宝剑,诛杀妖邪!”喝声未已,宝剑斜舞,去削对方的手腕。上官通天喝道:“纵是双阳宝剑,我也不惧!”手掌一翻,避开剑尖,径向全江铭琵琶骨抓来。全江铭施展“飞雪凝霜”身法,滴溜一转,已到了上官通天的身后,左拳一晃,横肱撞出,陡地骈指如戟,去点上官通天的耳门。耳门处的软骨最是脆弱,倘给点中,不死也要变成白痴。 上官通天识得厉害,武功又高,焉能让他点中?身形不变,还了一招“横扫千军”,右臂一圈,反手一掌,施展擒拿绝技。这一招以攻为守,拆解的当真绝妙之极。全江铭这一招本是虚招,宝剑一抖,一招“三潭印月”,去削对方手腕,左掌顺势斜拍,只听得哎哟一声,旁边一人跌跌撞撞斜飞出去,嘴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全江铭掌风一带,一股腥风挟着几枚硬物向上官通天劈面卷去。到了此时,这招“三潭印月”方才施展完全。上官通天以为是甚么怪异掌法,不敢硬接,一个鹞子翻身倒飞出去,顺手一抄,却原来是几枚带血的牙齿。 这个被打落牙齿的人正是向河。他见全江铭与上官通天厮杀的难解难分,便上来偷袭。全江铭何等武功,激战之中,兀地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背后呼吸之声,便将攻向上官通天的那招“三潭印月”中的第三个变化使将出来,变前为后,化虚为实,一掌打掉了他的门牙。向河武功本也不弱,没想到一照面就吃了大亏,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李兴周在旁边观战,晓得全江铭等人药性虽解,功力未必恢复,只要上官通天他们出手,用不了数招便可成功。谁知全江铭功力虽是打了折扣,却仗着双阳宝剑,一时间与上官通天堪堪战成了平手。心中气恼,寻思道:“去秋金陵相聚数日,他只提独孤行客有甚么明月宝刀,却只字不提自己有双阳宝剑。即使泰山比武之时,他宁可去借张雨晴的剑,也不肯亮出这柄千年神器,瞒得我好苦啊!我还以为他的包裹之中仍是那把普通的青钢剑,也没有在意。早知如此,这双阳宝剑不是归我所有了么?哼,这厮年纪轻轻,却是狡诈无比,与这厮结拜,我真是瞎了眼睛!”心中恼怒,思绪却不敢有半点散乱。定睛去看场中形势,只见西漠沙和南燕楼相斗,显示是大占上风,放翻对方不过是早晚之事。而梁渊、金道雷、岭南三魔几人围攻张雨晴四人,不过稍占上风,要分出胜负只怕得四五百招。李兴周看了良久,寻思道:“擒贼先擒王,我先和上官通天联手毙了全江铭,其他人自是瓮中之鳖。”心念甫动,如飞扑上,长剑连抖,分刺全江铭七处大穴。 上官通天明知全江铭的功力已是打了折扣,以硬对硬,对方绝非敌手。可那柄双阳宝剑却着实让他心有忌惮,是以出招之时,却是放不开手脚。斗了数十招,但见对方剑法飘逸,绝妙无比,不禁暗暗心惊,寻思道:“这厮不过是临战经验还欠火候,假以时日,他羽翼丰满,又有双阳宝剑,即使我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只怕也只能与他打成平手。哼,这厮可留他不得,错过今日,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可仅凭我一人之力,要想胜得了他,也得七八百招。”正没有商量处,看见李兴周从全江铭背后袭来,心中窃喜,双掌一分,便向全江铭下盘攻去。 此时,全江铭在当世两大高手夹击之下,服背受敌,已是无法还招兼顾,当下不容细想,一个陀螺急转,身形拔起数丈。李兴周变招奇快,长剑一挥向上撩去。上官通天右掌变爪,径去抓全江铭左脚“涌泉穴”。全江铭若被长剑劈着,双腿定当齐齐削断。“涌泉穴”若被抓着,功力也就全废。这两招阴狠毒辣,当真是配合得妙到毫巅,天衣无缝。 好个全江铭,临危不乱,剑尖倏地点出,与李兴周的剑尖相对,只此一借力,身子已是腾空而起,脱出了二人的合围。 上官通天狞笑一声,双掌齐发,已是用上了十二成力道,犹如暗流汹涌,滚滚而来。全江铭打得兴起,敌人愈强,他豪气愈盛,大喝一声:“我就试试你的‘降焰魔尊功’,看看能奈我何?”双掌也用了十二分功力,骤然拍出,四掌相交,便听轰的一声,好似平地起了个巨雷,震的人耳鼓欲裂。上官通天身形只是一晃,全江铭却是向后退了七八步。李兴周趁全江铭立足未稳,一招“无踪幻影”,剑尖左闪右晃,闪烁不定,遍刺全江铭周身大穴。全江铭识得此招厉害,脚踏“飞雪凝霜”避了开去,双阳剑一抖,一招“三潭印月”分刺上官通天的“廉泉”、“期门”、“气海”三处大穴。上官通天晓得厉害,右掌拍出将剑尖震歪。李兴周如影随行,那招“无踪幻影”仍是未变,紧逼不舍。全江铭看了冷笑,宝剑一翻一绞,去格对方的宝剑。李兴周手中的长剑虽也是削铁如泥,却哪里敢与双阳宝剑硬磕,身形一晃,撤剑变招。不料全江铭变招更是奇速,一招“断桥残雪”,疾如飓风,宝剑斜劈出去。 李兴周没想到对方在二人围攻之下,一招便化解了自己的招数,而且变招奇速,剑尖已 指到自己肋下,慌的撤剑后跃,饶是如此,衣襟也被削掉了一块。 当初,全江铭和李兴周在台城切磋武艺时,差点在李兴周这招“无踪幻影”下吃了亏。后来,经过反复研究,已是想到了破解之法。这招“无踪幻影”在施展之初,绝然不能硬接,全江铭施展“飞雪凝霜”步伐避开,乃是故意示弱于敌。李兴周招数不变,继续使用之时,已是强弩之末。全江铭从攻击上官通天突然转身,乃是按照“出其不意,击其暮归”之道理,一举破解了对方招数,出手之时已是再不留情。若不是李兴周躲避的快,这一招便要了对方的性命。 上官通天是一代武学宗师,激战之中,看到己方已占了绝对上风,全江铭虽然厉害,但药性刚解,气力不济,不过是仗着双阳宝剑逞一时之威。自己和李兴周不须急攻,只要缠绕攻击,便可耗尽对方气力。念及此,高声喝道:“公子,这厮已是强弩之末,咱们缠绕攻击,便可将他拖死!”上官通天的想法与李兴周的思路不谋而合,当下长剑挥动,东划一下,西划一下,将全江铭的退路封住。上官通天见缝插针,忽地欺身而进,在全江铭的剑脊上弹上一下,忽儿发出“降焰魔尊功”,掌风呼呼,向全江铭猛击。这样一来,全江铭处处受掣,已是大处下风,纵然想要脱身也是不能,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全江铭这边叫苦,南燕楼那边也是极为不妙。他和西漠沙的武功本来就相差少许,若是平时厮杀,也可抵挡六七百招。可现在他的功力只恢复了七八成,只不过是强自支撑。 西漠沙何等人物,早就看出了南燕楼的弱点,也不用剑,一双肉掌忽上忽下,似劈似削,一会儿迎头拍下,一会儿疾攻对方下盘,把个南燕楼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好在他的“南海剑法”防御能力极强,长剑霍霍展开,上下翻飞,将周身上下护的风雨不透,西漠沙一时到也攻不进来。饶是如此,南燕楼已是大汗淋淋。 激战之中,南燕楼看到全江铭在李兴周和上官通天的夹攻之下迭遇险招,头顶上也是热气腾腾。张雨晴诸人的情况更是糟糕,不由大急。这时西漠沙一掌拍来,南燕楼把心一横,不躲不闪,却猛地连人带剑和身扑去。 西漠沙想不到对方竟是舍命扑来,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疾忙撤掌,身子斜闪,腾地飞起一脚,双方距离太近,南燕楼已是躲闪不及,长剑尽力刺 去,却给西漠沙一脚踢个正着,整个身躯象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西漠沙尽管躲闪的快,左臂上也被长剑划了个大口子,虽未伤着筋骨,却也是血流如注。 南燕楼被西漠沙一脚踢中腰胯,万幸的是,西漠沙中剑再先,所踢的力道已不甚强,若不然,这一脚下去,南燕楼的腰胯非折断不可。旁边一个家丁看见南燕楼跌倒,抡刀便剁。没想到,南燕楼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喝道:“你想趁火打劫,叫你知道我的厉害!”长剑挟着风势劈头砍下,那家丁猝不及防,哎哟一声,抱头急滚,饶是如此,一条臂膀已是被削了下来。 西漠沙撕下衣襟将伤口裹住,厉声吼道:“南燕楼,我非毙了你不可!”仓啷一声掣出摘星宝剑,便向南燕楼刺去。南燕楼也喝道:“那不见得!”势如猛虎,不守反攻,剑光霍霍,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南燕楼被西漠沙踢的那一脚,虽然可以勉强禁受得起,但跳跃奔走已是不如平时灵活。西漠沙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南燕楼的弱点,桀桀怪笑道:“好小子,你不要瘦驴拉硬屎死撑,现在老夫就送你上西天!”宝剑吞吐闪烁,忽削忽刺,招招不离南燕楼的下三路。十余招过后,南燕楼左支右拙,看看就要落败,心中叹道:“想不到我南燕楼今日命丧此地!” 就在这时,便见张雨晴一剑迫退梁渊,忽地身形飞起,一招“玉衡指孟东”,径向西漠沙后背刺来。 张雨晴与孙坚三人力敌梁渊、向河、湛光、金道雷和“岭南三魔”七人,激战了二百余 招后,已是不敌。幸亏张雨晴自经智圆师太传授武功后,已是今非昔比,虽然比不上顶尖高手,也已经接近一流高手境界,更兼那一套“夜光剑法”诡异无比,在这混战之中,发挥了奇效。当初在徂徕山,她和杨月月联手尚不敌“岭南三魔”,可今天,“岭南三魔”中的任何一个都已然不是她的对手。但现在对方七人,形成了群殴的局面,张雨晴四人就难免要吃亏了。在这危急时刻,她急中生智,叫孙坚守东南方,崔照守西南方,鲁麻胡守北边,三人成犄角之势,她居中策应。这样一来,虽然仍是处在下风,但比原来的情况好了许多。 梁渊眼看胜利在望,不料对方形成了一个三角阵势,自己这方虽然人多,但一时三刻也攻不进去。又过数招,忽听上官通天说甚么“缠绕攻击”,心中一动,暗赞上官通天计策高明,便招呼同伴不要盲进,也围成圈子,步步紧逼。这一招果然奏效,又过数招,圈子越缩越小。 就在这时,张雨晴看到南燕楼危在旦夕,便一剑迫退梁渊,宝剑向西漠沙刺来。西漠沙是武学大行家,听得脑后兵刃劈风之声,反手一掌,便向张雨晴宝剑抓来。张雨晴这一招原是围魏救赵之计,见西漠沙挥掌抓来,身形一转,又倒飞回去。这一来一去身法极快,西漠沙那一抓便落了个空。如此这般一缓,南燕楼顿感压力稍减,又稳住了阵脚。 全江铭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已是只能自保。若论真实本领,单打独斗,与上官通天厮杀千招以外可以占得上风,八百招之内可以打败李兴周。这次他回峨眉山,勤学苦练了几月,虽是未能参悟“徼眇一剑”,却也得益匪浅,对剑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加之双阳宝剑在手,这套“天竺剑法”的威力实是大增。不然的话,今日他的内力打了折扣,他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用不了三百招便已落败。饶是如此,也只能仗着“飞雪凝霜”步伐的奇妙和“天竺剑法”精巧,苦苦支撑。激战之中,全江铭寻思道:“看来今天凶多吉少,实指望罗香主前来支援,但现在刚过二更,丐帮焉能赶来?” 就在这时,忽见前院火光大起,院墙外边号角齐鸣,似是有一队人马攻打进来。向河惊叫道:“公子,前院失火,外边也好似有人攻打过来!” 李兴周沉声喝道:“不要惊慌,先把他们毙了再说!” 话音未落,只见一群人呼啦啦越过围墙,领头的正是罗虬。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伤高怀远4 现在还不到三更,罗虬为甚么就闯了进来?原来,自从全江铭走后,罗虬就集合丐帮弟子,在分舵等候消息。直等到天已大黑,还不见全江铭他们的踪影,在李府卧底的眼线也不来报告消息,他不由焦躁起来,但现在离三更还早,又不便轻举妄动,只好等待。就在这时,一个弟子走进来禀道:“回香主,刚才来了一个人,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罗虬接过信问道:“人呢?他怎么不进来?”那弟子答道:“他黑布蒙面,看不清他的长相,把信交给我就走了。” 罗虬暗暗纳罕,急忙将信打开,只见上面写道:“全江铭被困李府,速从后院进去救应!”罗虬看罢大惊,顾不上推敲送信人的身份,救人要紧,当下命令一个五袋弟子带几个人到李府前院放火,自己和阳海天率领五十名丐帮弟子前去救人。他们来到李府后院墙外,就听里边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便齐声呐喊,跃墙而过。 李兴周见是罗虬,心中稍安,笑道:“罗虬,你来得正好,快将这江湖败类全江铭与我拿下!” 罗虬恼道:“呸!你是甚么好鸟,敢对你家罗爷爷狐假虎威发号施令,别人认你这个假盟主,俺老罗可不买你的帐。哼,你用下三滥的手段,谋害俺江铭兄弟,传扬出去,不怕江湖同道耻笑吗?” 李兴周把脸一变,喝道:“好你个罗虬,你是甚么东西,胆敢与我以平等的身份说话!平常本盟主不过是看在罗中道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而已。你派人烧了我的院子,今天须饶你不得!” 罗虬是丐帮八袋弟子,在帮中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但和李兴周相比还是远远不如。李兴周人未到掌先发,说话之际,一记劈空掌迎面劈来,罗虬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如遭锤击, 退后两步喝道:“结打狗阵!” 李兴周冷笑道:“一群臭要饭的能耐我何?”挥动长剑闯进阵中。 丐帮的打狗阵是按着九宫八卦的方位布成。此阵自创立以来已历三百余年,若是由丐帮九个一流好手组成,无人能破。在场的丐帮弟子,除了罗虬和阳海天,最多不过是帮中的三流人物,打狗阵的威力已是大打折扣。可在场的丐帮弟子人数众多,一个不敌,另一个立即补上,打狗阵始终完好无缺。 李兴周从巽门踏入,把守巽门的是一个五袋弟子,打狗棒平举,护住前心,往旁边一闪,待他入阵,立即发动阵势,乾震两门的丐帮弟子包抄过来,打狗棒齐舞,将李兴周迫到垓心,登时棒影闪闪,紧紧将他裹住。 结成打狗阵的丐帮弟子,武功虽不高明,但临阵经验丰富,并不和李兴周硬拼,只是各按方位堵截敌人。李兴周不论冲到哪里,总是有人拦截,任他左冲右突,都冲不出一个缺口。几十把打狗棒好似结成了一张大网,越裹越紧! 上官通天发现不妙,挥掌便向阵中冲去。全江铭宝剑一舞拦住去路,喝道:“上官通天,咱们再斗三百合!”上官通天怒道:“好小子,莫非我怕你不成!”双掌齐拍,“降焰魔尊功”骤然发出,象一股巨大的寒流迎面卷来!全江铭在激战后,体力消耗甚大,虽然不惧对方的掌力,但已不敢硬择其锋。刚才打斗之时,他和上官通天对了一掌,上官通天又在他的剑脊上弹了几下,他纵是内功深奥,身上也是遍生寒意。当下不愿硬接,顺着对方掌势,脚踏“飞雪凝霜”,恍如柳絮随风一飘一闪,已是到了上官通天的身后,举剑刺他的“枕骨穴”。 上官通天心中一凛,暗道:“这厮在激战之后,精力竟还是如此旺盛,内力似乎比北牧原还要深厚,竟然不惧我的‘降焰魔尊功’。”身形斜移,反手一掌,化解了对方的招数。 其实,全江铭的功力与上官通天和北牧原都在伯仲之间,不过全江铭所练的玄阳神功,是天下至刚至阳的功法,毫无阴柔之力,若练到最高境界,百毒不侵,对付“降焰魔尊功”最具功效。全江铭修炼只有十几年的时间,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也只练到了第十六重,双方自是谁也伤不了谁。若是上官通天练到第十八重,以全江铭现在的功力便难以抵挡。 上官通天见全江铭不惧自己的“降焰魔尊功”,便不敢过分紧逼。全江铭的功力尚未全部恢复,对对方的“降焰魔尊功”心存戒惧,也不敢冒险进招,二人一时打成了平手。 要说现在场中,思虑最多的便是西漠沙。他为人狡黠,看到丐帮弟子杀到,便静观局势变化,看看罗中道是否跟在后面。若是罗中道来了,那胜负之数就难预料。瞧了一会儿,眼看后面再无外援,心中顿时大安。他知道罗虬和阳海天只不过是丐帮中的二流角色,即使他们加盟,自己这方仍然占有优势。念及此,心中稍安。但心中仍有一个极大的疑惑,那就是自己配制的“无影酥骨散”是天下一等一的毒药,除非是内功练到了百毒不侵的境界,否则绝不会自行解毒。这一年来,全江铭的武功增长了不少,似是比自己还要略高少许,但其内功和自己也不过在伯仲之间,还未到百毒不侵的境界,量他也没有自行解毒的本领,一定是服了自己的独门解药。但自己将解药藏在寝室极为隐秘之处,只有李兴周、上官通天和梁渊知道,他们决不会将解药送给敌人,那么,偷解药之人是谁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知道,全江铭他们即使服了解药,要想全部恢复功力也得四个时辰,今晚正是擒拿他们的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看到李兴周已是闯进了打狗阵,上官通天也和全江铭厮杀起来,便朝梁渊等人一挥手,喝道:“继续打,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罗虬大吼一声:“直娘贼,先吃爷爷一棒!”他天生神力,使得是一柄狼牙棒,长七尺,通体用混铁铸成,重八十二斤,舞动起来呼呼作响。他话到棒到,劈头向西漠沙砸去。 西漠沙将攻向南燕楼那招撤回,侧身移步,宝剑斜削,口中兀自喝道:“臭叫化子,你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罗虬双目圆睁,吼道:“爷爷天不怕地不怕, 还能怕你这个老怪物!”嘴上这么说,手中丝毫不敢怠慢,狼牙棒往回一收,一个骑龙式封住门户,如千斤闸门落下一般。西漠沙知他力大绝伦,宝剑也不去与他的狼牙棒相撞,一个“盘龙绕步”绕到罗虬身后,左掌伸出,便去抓对方的后心。罗虬虽然力大,步伐却不灵活,看看无法躲避,狼牙棒在地上一戳,身子向前飞去。饶是如此,后背的衣襟已是被西漠沙撕去一块。这是西漠沙在大战之后,气力已是大减,若是平时,这招早已得手。 罗虬惊出一身冷汗,寻思道:“这老怪物恶战之后还这么厉害,怪不得帮主也赢他不得。”心中虽惊,嘴上却不让人,喝道:“老怪物,你这招也不怎么地,来来来,再吃爷爷一棒!” 刚才他俩一攻一守,一守一攻,不过是瞬间之事,南燕楼却看得心惊,顾不上腰胯疼痛,挥剑从后面攻来。西漠沙桀桀笑道:“你们一起上我也不惧!”宝剑一挥,用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荡开罗虬的狼牙棒,左掌一圈一缩,避开南燕楼的剑势,接着欺身而进,施展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径去夺南燕楼手中的长剑。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西漠沙显示了他惊人绝技,一招三个变化,端的是沉稳狠辣,十分厉害! 南燕楼喝一声“来得好”,不退反进,长剑便去削西漠沙的手腕。西漠沙手掌一翻,竟是在对方剑脊上一弹,猛地喝道:“撤剑!”手掌变爪,便去抓对方的琵琶骨。这是声东击西之术,南燕楼若要保护琵琶骨,势必回剑遮拦,西漠沙暗藏的后招便会乘虚而入,立即就可夺去他的长剑。 南燕楼苦于纵跃不灵,眼看就要中计,只见罗虬挥动狼牙棒攻来。这是攻敌必救之招,西漠沙若然不躲,虽可将南燕楼长剑夺去,但自己的脑袋 也将被狼牙棒砸个粉碎。西漠沙焉能作此赔本买卖,一个“鱼跃龙门”向右边纵出。罗虬趁他立足未稳,又是一棒砸去。西漠沙大怒道:“臭叫化子,你找死呀!”他欺南燕楼纵跃不灵,又知罗虬的武功与己相差太远,便心存轻敌之念,行险出招,几乎着了对方的道儿。气恼之下,便去了轻敌之心,宝剑忽刺忽削,左掌忽拍忽抓,不急不躁,稳扎稳打,不过数招,便将南燕楼二人迫得手忙脚乱。 梁渊七人大战张雨晴等人,人多势众,早已占了上风,张雨晴四人不过是苦苦支撑而已。鲁麻胡和崔照身上已多处受伤,虽非伤筋动骨,却也是血流如注,体力大感不支。他们四人背靠背围成一圈,拼死力战,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全江铭和上官通天一战要算最好的。他虽然功力尚未全部恢复,但仗着“飞雪凝霜”步伐与敌周旋,“天竺剑法”又是精妙如斯,打得到是有章有法,成了平手的局面。 阳海天主持的打狗阵此时形势大变。他在阵里居中策应,堪堪斗了五十余招,便把朴刀一举,发出讯号,逆转阵势,丐帮弟子举起打狗棒,犹如群龙夭矫,将李兴周迫得移近打狗阵的死门方位。只要被迫进死门,李兴周便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突破。阳海天心中大喜,暗道:“看你往哪跑!” 心念未已,忽听得李兴周一声长啸,走震位,转艮位,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打狗阵顿时大乱!原来李兴周颇通周易八卦之术,前五十招内,他摸不清打狗阵的变化,不敢轻举妄动,经过仔细观察,便想出了破解之法。当下长剑一挥,便发动了攻势。只见剑光霍霍,他犹如蝴蝶绕树一般,疾走疾刺,顿时丐帮弟子呼号之声不绝于耳,阳海天的肩膀也被削掉一块肉。眨眼间,打狗阵便已被破。 李兴周哈哈笑道:“全江铭,你们赶快缴械投降,哥哥念及兄弟之情,或许还可放你一条生路,哈哈哈!” 笑声未绝,就见墙外跃进四条大汉,只听领头的汉子冷冷说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谁胜谁败还说不定!” 李兴周一举打破丐帮的打狗阵,心中正自得意,不料从墙外跃进四条大汉,正是黑白两道都感头痛的阴山四怪。他知道阴山四怪和全江铭交情莫逆,个个武功不弱。自己虽不惧他们,可己方与全江铭诸人相斗了两个时辰,虽是占了上风,可气力却也不继。阴山四怪若是加入战团,自己这方定然讨不了便宜。 疯魔樵夫池浩秋大斧一举,喝道:“谁敢欺负俺江铭兄弟,俺识得他,可俺这斧子不识得他!”继而向全江铭跑来,大嘴一咧呵呵笑道:“老兄弟,可想死哥哥了,嘿嘿嘿!” 场中的气氛本是极为紧张,被他这么疯疯癫癫一闹,大家不由失声一笑。全江铭笑道:“姜大哥,池三哥,兄弟常常挂念你们!” 姜子桑沉声道:“兄弟,咱们一会儿再叙别来之情。咄,李兴周,你身为武林盟主,竟用下三滥手段对付全少侠他们,不怕武林好汉耻笑吗?哼,西老贼,当年断臂之仇我姜子桑切齿不忘,现在你又助纣为虐,咱们就一并作个了断吧!” 西漠沙知他武功不如自己,但自己经过一场激战,气力消耗太大,左臂又受了伤,此时与他们动手,恐怕讨不了便宜。他老奸巨猾,焉能吃这个亏,便道:“姜子桑,今天西某可没时间陪你,过了今天,我随时奉陪。不过我要提醒你,到时可要当心你的右臂哟!”姜子桑怒道“你别卖狂,洒家就是死,也要拉你作个垫背!” 李兴周和上官通天嘀咕了几句,大声道:“全江铭,念咱们兄弟一场,今天就放你们一马。姜子桑,你要是不服我这个武林盟主,咱们以后手底下见个真章,今天就此作罢,你们意下如何?” 此时的形势,虽说有阴山四怪参战,再打下去也不致落败,可丐帮弟子均已受伤,南燕楼、鲁麻胡、崔照也已受伤,搞不好会落个两败俱伤。念及此,全江铭朗声道:“也好,咱们就此作罢。”说着,挥剑将衣襟割断,厉声说道:“李兴周,你我兄弟情谊从此一刀两断。你作为武林盟主,可要好自为之,若是为非作歹,就是你不找我,我也不会放过你。走!” 当下众人离开李府,来到丐帮分舵。大家折腾了一夜,早已饥肠辘辘。罗虬手下弟子已经准备了两桌酒席,众人也不客气,边吃边谈。全江铭问道:“姜大哥,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陷在李府?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姜子桑说道:“十天前,我们遇到了罗帮主,是他让我们来的。” 原来,阴山四怪也是要参加泰山英雄大会,帮助全江铭夺得武林盟主。不料在信阳遇到了一桩命案。要依过去的习性,他们绝无插手之理。只是在结识全江铭后,才渐渐改变了自己的习性。他们打探数日,找到那凶手的巢穴,便上门挑战,姜子桑用了五十余招,才将那人杀了。等他们赶到泰山,已是晚了半月,江湖上已传开,李兴周打败全江铭当上了武林盟主的消息。此消息越传越讹,竟说甚么,李兴周与全江铭恶战千招,在一千零一招上,李兴周施展出家传绝技“流云飞袖”,才放翻了全江铭,夺得了武林盟主。阴山四怪对此传言半信半疑,便想找到全江铭问个明白。可全江铭到了何处,他们却不得而知。贺九脑瓜来得快,对姜子桑说道:“老大,咱们找不到江铭兄弟,何不到金陵找李兴周问个究竟?”众人齐赞有理,便迤逦离开泰安,向金陵奔来。路过徐州时,碰上了罗中道,这才得知英雄大会的详情。听到全江铭已赶往金陵去救孙坚,阴山四怪便急着去找全江铭。罗中道说道:“你们到了金陵,可先去丐帮金陵分舵找他,叫他小心行事。今后几个月若不能相见,明年二月二龙抬头之日,让他务必赶到寇大人家,我有重要事情与他商量。” 此时离明年二月二尚有数月,全江铭也无甚么急办之事,便起了去九华山拜访智圆师太的念头,当下说道:“晴儿,咱们明日便离开金陵,去九华山看望智圆师太如何?”张雨晴喜道:“好呀!师父见了你一定非常高兴。哦,铭哥哥,看望了师父,我想去杭州看望王敬之伯伯和珍珍妹子,你说好吗?”全江铭笑道:“好呀,就依你。”南燕楼问道:“晴儿,杭州是个大去处,你知道王老伯的住址么?”张雨晴道:“王伯伯家住在西经坊,他又是杭州的富商,想来打听不难,我―――”全江铭倏地把手一晃,从窗口跃出,飞身上房,四处眺望,只见耿耿星河,并无半个人影,他心中暗道:“莫非是我听错了?” 众人随即跟出,姜子桑问道:“江铭兄弟,你可发现甚么?”全江铭沉吟道:“真是怪事,我明明听到有夜行人的声音,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罗虬笑道:“全少侠,你是怀疑李兴周来探听咱们的消息吧?哈哈,今夜一仗,他们并未讨得便宜,休养生息还来不及,不可能再派人来打探甚么,想必是你听错了。再者说,刚才咱们的谈话也无秘密,即使偷听了也没甚么要紧的,由他去吧!哦,天快亮了,大家先休息,有话吃过午饭再说。”众人听罗虬说得有理,也就不再深究,吃完饭,便各自安歇。 众人睡到晌午,用过午饭,便向罗虬告辞。阴山四怪欲回西北,全江铭一行则向九华山进发。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星淡月明2 众人帮王敬之料理后事,忙忙碌碌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头上方才喘了口气。这几天,张雨晴日夜陪着王夫人,精心侍候,百般安慰,饶是如此,那王敬之夫妇仍是精神萎顿。珍珍是他们的唯一爱女,视作掌上明珠,老来丧女,其伤心程度可想而知。 这天上午,众人在大厅陪王敬之夫妇说话,无论众人说甚么,王敬之夫妇总是唉声叹气,一愁莫展。张雨晴道:“老伯,你们要想开些,虽然珍珍妹子不在了,我可以时常来看你们。”王敬之叹道:“你的好心我领了,但可惜你不是我们的女儿。”张雨晴柔声道:“如果你们愿意,我就当你们的干女儿吧!”王敬之夫妇大喜,齐声道:“此话当真,那可委屈你了。”张雨晴盈盈下拜,叫道:“义父义母,请受女儿一拜!” 王敬之夫妇与张雨晴相处几日,感情已深,有心认她为义女,但不知她的心意,不敢贸然开口,此时见张雨晴下拜,方信此事是真,顿时眉开眼笑。王夫人慌忙将她扶起,笑道:“女儿,这可委屈你了。”张雨晴终于看到王敬之夫妇露出了笑脸,心中高兴,却故意说道:“爹爹,娘亲,我这个当女儿的,可是又懒又馋又爱撒娇啊!”王敬之笑道:“不妨不妨,你要是想吃甚么,爹爹就给你做甚么,想穿甚么,就给你买甚么。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爹爹这万贯家财就都是你的啦!” 张雨晴之所以拜王敬之夫妇作义父义母,实是日久生情,真心喜欢他们夫妇,却没想过继承王家财产。此时王敬之说了出来,自己再要推辞也不大好,只好拜谢。 众人见他们结为父女关系,皆都欢喜,齐声恭贺。王敬之对全江铭笑道:“江铭,晴儿作了我们的义女,那你就是我们的干女婿了。我看,过了春节,咱们择个良辰吉日,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张雨晴脸一红,低头小声道:“爹,瞧你。”鲁麻胡嘿嘿笑道:“江铭,还不拜谢岳父大人!” 全江铭对张雨晴拜认王敬之夫妇的举动非常赞成,待听到王敬之叫他干女婿,心里甜意融融,赶忙拜道:“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着恭恭敬敬叩了三头。王敬之抚髯大笑,说道:“好好好,夫人,没想到咱们老来倒有如此福份,这都是你吃斋念佛修下的缘分。”王夫人笑靥如花,口中只念阿弥陀佛。 南燕楼说道:“老伯,我们离开九华山时,智圆师太曾道,让他们在您这成婚,智圆师太还要亲自为他俩主婚。”王敬之连声道:“智圆师太能来,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全江铭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事需要秉明,现在边关吃紧,契丹随时都有入侵的可能,我们准备前往边关抗辽,所以现在还不能成婚。等天下太平了,我俩就会到您老家来,侍奉二老安度晚年。” 王敬之听了赞道:“强虏未灭,何以成家?好,有志气,就依你们!” 众人喜笑颜开,唯有孙坚脸若寒霜,一言不发。 过了几日,众人急于赶到金陵,便向王敬之告辞。王敬之哪里肯放,只是要留众人过年。盛情难却,众人只好住下。及至到了大年三十,众人放了一通烟花炮竹,陪王敬之夫妇吃了年夜饭,第二日便要上路。王敬之又是苦苦挽留。如此这般,直到过了正月初五,方才离开王宅。 众人一路急行,恨不得插翅飞到金陵。黄昏时分,已是堪堪要离开杭州地界,再过三五里,便是上柏镇。此时临近腊月,驿道上行人稀少。忽然道旁窜出一个汉子,约莫四十来岁,手里握着一把锄头,横拦在路中央,喝道:“呔,你们这伙杀人越货的贼人,在杭州做下那弥天大案,还敢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真是吃了虎心豹子胆,直是如此托大。识相的,快跟爷爷去见官府!” 众人见那庄稼汉无端挡路,心中诧异,均是暗道:“哪里来的庄稼汉,直是如此莽撞?”崔照微笑道:“这位爷请了,足下怎么称呼?我们是过路的客商,你一定认错人了!” 那汉子冷笑道:“你家爷行不改名做不更姓,便在前边的镇上住,上贾下庄,街坊邻居都称俺贾大胆。看了官府的海捕文书,俺便在这等了你们多日,天可怜见,今日让你们撞在俺贾大胆的手上,擒了你们,俺也好到官府领那三千贯赏钱。诶,让俺看看,你们当中谁是那三个强盗!”说着竟走到近前,上下睃看,忽然指着全江铭说道:“你便是那领头的贼人全江铭,自称甚么‘天涯客’,嘿嘿,叫甚么不好,偏叫‘天涯客’,你还想浪迹天涯,到处作案呀?哼,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哦,还有你,便是那个甚么南海一舟南燕楼吧?” 众人看他外表疯疯癫癫,言语之间竟是对众人稔知甚详,均是愕然。鲁麻胡早已按耐不住,不等他指摘自己,劈胸揪住,将他提了起来,双目圆睁喝道:“直娘贼,爷爷便是鲁麻胡!奶奶的,俺看你嘎不溜秋,不象个正经人,定是那贼人的同伙,说,你们的贼寇是谁?若有半句假话,俺便一拳打死你!”崔照慌忙拦道“三哥不可鲁莽,有话慢慢说!”贾庄挣脱出来,跳着脚骂道:“真是杀不完赶不尽的贼人,在这官道上还要逞威耍横,俺贾庄要是怕了你们,也就不叫贾大胆。来来来,有种的,一刀将俺杀了,不过是多一条人命罢了!”鲁麻胡气得暴跳如雷,吼道:“这厮忒也无礼,先让他吃俺一顿拳头再说!”孙坚喝道:“三弟,鲁莽不得!” 这时围观人众渐多,一个老者分开众人上前喝道:“贾庄,你在此耍混做甚?”贾庄把眼一翻,气呼呼说道:“俺怎地耍混?你睁开眼睛瞧瞧,他们便是在杭州杀死一十三条人命的强盗,海捕文书上画得清清楚楚!”那老者吃了一惊,后退一步说道:“你、你们,真、真是……”说话之时上下端详,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不知谁发一声喊:“他们真是强盗,快逃命吧!”围观众人“啊”的一声,便轰然而散。 此时,夜色茫茫,寒风飒飒,诺大的驿道上,只剩下全江铭等人。南燕楼道:“那贾庄定去报官,咱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众人不敢到镇上投宿,便急急绕镇而过。奔了不过三五里,便听身后发一声喊,锣声响亮,远远地望见一片火光径奔他们而来。全江铭等人空有一身武功,面对村夫乡农也是无计可施。张雨晴叹了一声,道:“嗐……铭哥哥,虎落平阳被犬欺,咱们不必与他们计较,避开他们是了!” 众人连夜一路狂奔,天亮时分,已是奔出一百余里,个个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神倦身乏。鲁麻胡嚷道:“别的不打紧,俺的肚子咕咕乱响,须是寻个酒肆填饱肚皮是好。”张雨晴说道:“鲁三叔,天刚放亮,这里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何处寻那酒肆打尖,好歹再忍一程也罢!”众人放缓脚程,直行到天近晌午,却走到德清县。入得城来,见这市井热闹,人烟辏集,车水马龙,叫买叫卖行行齐全,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却也甚是繁华。众人欲寻酒家,只往那繁华之处踅去。正行之间,却见一簇人围住十字街口看榜。鲁麻胡莽撞,也不跟众人打招呼,便挨近去张望。他识字有限,那榜文上的字却是认得的少,不认识的多。南燕楼见他钻进人群,怕他生事,忙跟了过去,只见那榜文上写道: 杭州府台鉴,捕捉杀人凶犯全江铭、南燕楼、鲁麻胡。如有人知得凶犯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三千贯。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 南燕楼看罢大惊,慌忙把鲁麻胡扯将出来,看看周围无人,说道:“鲁三叔,你恁地大胆!见今明明地张挂榜文,出三千贯赏钱捉拿你我,你缘何去惹晦气?那上面写着咱们的名姓,画有图像,若是撞见眼明公人,岂不被人拿了,吃那冤枉官司?”鲁麻胡气鼓鼓说道:“那案子又不是咱们做的, 怕他做甚?惹恼了爷爷,打进那杭州府衙,将那鸟知府一刀杀了,倒也干净!”南燕楼慌忙抬手掩住他的嘴,说道:“噤声,这里人烟稠密,倘被那公人听去,那还了得?江铭他们在前面等咱们,快去寻他们吃了饭要紧。” 众人行不到半里,见街旁好大一座酒楼,匾额上书着“中和轩”三个金字。众人上得楼来,寻个靠窗的座头坐下,要了十斤白酒,五斤牛肉,三只肥鸡,二十个杠子馒头。从昨日下午到现在,众人是滴水没沾,看到满桌酒菜,更感到饥渴难忍,正欲大嚼一顿,只听楼下一阵呐喊。鲁麻胡探身看时,只见楼下三二十公人,各执白木棍棒,口里乱叫:“不要让贼人跑了!”鲁麻胡见状大怒,怪吼一声,挺着朴刀从楼上跳下,朝那些公人一顿乱砍。众人急忙随后跃下,全江铭喝道:“三叔不要伤他们的性命!”说话之间,鲁麻胡已是搠翻了三五条汉子,他正自杀的兴起,哪里收得住手,朴刀抡开,恰似砍瓜切菜。这些公人哪里是他的对手,素日喝三吆五作威作福惯了,哪经过如此战阵,见鲁麻胡生的凶恶,手中的朴刀又是不长眼的,发一声喊,顿时作鸟兽散。经此一闹,各家商铺纷纷关门上板,摩肩接踵的大街上,已无一个人影。 孙坚说道:“江铭,咱们快快出城,等到官军大队人马来了,就走不成了!” 全江铭眉毛一扬,说道:“咱们奔跑了一天一夜,不吃东西怎么得了。反正已惊动了官府,总不成让他们逼得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吧?咱们仍上楼去,安心吃一顿饭,看官府如何奈何咱们!” 事情既已明朗,众人也就去了避祸少惹事端的念头。当下飞身上楼,回到原来的座头,竟是不急不慌,慢慢饮酒吃菜,好似甚事也无一般。待到酒足饭饱,崔照扔到桌上一贯铜钱,仍旧从窗口跃出。出了城门,众人不再急匆匆赶路,竟是缓缓而行。行了不到三二里,便听身后震天价呐喊声,德清县两个巡捕都头薛超、董岳骑着高头大马,引着马步弓手并士兵一百余人从后面追来。 崔照说道:“官兵紧追不舍,如之奈何?”孙坚道:“事已至此,咱们只有速速避开。前边不远有片树林,咱们躲进树林去吧!” 全江铭思考片刻大声道:“孙二叔,这官兵忒也的可恨,如此不知进退,不给他点儿厉害,倒以为咱们软弱可欺。咱们杀将过去,打翻他几个,方显咱们手段,叫他们不敢从后面追来!”鲁麻胡笑道“杀他个狗仰马翻,正好出出心头这口鸟气!”怪叫一声,仗着朴刀率先杀回。全江铭大声道:“不要伤人性命,搠翻他即可!” 全江铭诸人在江湖上何等身手,这百十个官兵焉能放在眼里,齐声呐喊,如同下山猛虎,各仗兵器杀向官兵。薛超、董岳见对方杀来,长枪一举将队伍散开,弓箭手箭矢齐发,雨点般射了过去。全江铭手执宝剑拨打雕翎,率先杀进官兵队中。那薛超、董岳本是德清县铁匠,自幼习得一身武艺,在这德清县无人可比,看看全江铭诸人杀到近前,不由嘿嘿冷笑,双枪齐举,便向全江铭刺去。全江铭一招“断桥残雪”,登时将双枪削断,左臂轻舒,便将二人击落马下。南燕楼等人挥舞兵器,专向官兵穴道刺去,转瞬之间,百余官兵都被刺了穴道,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全江铭解开薛超、董岳的穴道,双手抱拳说道:“得罪得罪,小可全江铭无礼之甚,实是出于无奈,还请二位都头见谅则个!”薛超脖子一挺,怒睁环眼喝道:“吾乃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假惺惺折辱于我?”董岳也怒道“你全江铭空有侠义之名,既杀了一十三条人命,也不在乎多我们两个冤魂,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南燕楼陪笑道:“小可南燕楼,二位大爷可听说过,在此之前我和江铭兄弟有何恶行?”薛超眉头一皱说道:“这倒没听说过。”南燕楼又道:“既然如此,二位大爷凭甚么认为杭州血案是我们做的?难道就凭官府的一纸文书吗?”鲁麻胡怒道;“直娘贼,这明明是别人干得嫁祸与我们,哼,要真是爷爷干的,还与你好说好商量吗?爷爷早就一刀一个送你俩上西天了!”全江铭忙道:“鲁三叔,二位都头不知其中缘故,不知者不怪罪,你千万不要动怒。”又指着张雨晴对薛超、董岳道:“王敬之夫妇是晴儿的义父义母,我们去杭州就是去看望他们二老,谁知贼人先我们一步赶到杭州,化装成我等模样,杀了一十三条人命,又在墙上留字,说是我全江铭所为。二位大爷是明白人,试想,若真是我们干的,定然是要做得非常秘密,决不能留任何蛛丝马迹,怎么可能留书墙上,授人于柄呢?” 薛超与董岳相视一眼,齐声道:“你说得有道理,可为甚么不向官府说明这一切呢?”全江铭冷笑道:“现在当官的有几个身上干净,哪一个不是大把大把的捞钱,谁管百姓的死活?我们到官府去讲理,那不是自投罗网?陷害我们的人使上一笔银子,我们没罪也是有罪,最后落个屈打成招,投进死牢,判个斩监候。二位都头,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董岳长叹一声道:“咳,你说的都是实情。哦,说实话,全少侠的名头我俩早就知道,只是无缘得见。谁知相见之时竟是这般情况,惭愧。不过,我有一事想要询问全少侠,官府是如何知道你们的相貌的?” 全江铭皱眉道:“这也正是兄弟百思不解之处,莫非是那伙贼人把我们的画像提供给官府的?”说到这,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心里暗道:“果真如此,那伙贼人岂不是和官府成了一伙?” 薛超说道:“由此看来,那伙贼人的势力极为庞大,全少侠要想查清他们的真相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公务在身,得罪难免,还请诸位恕罪则个。这里是是非之地,薛某就不留各位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和董大哥这就回城交差,只是这——”眼光一扫倒在地上的士兵。全江铭顿时明白其意,一阵疾走,双手齐拍,解了士兵的穴道。 当下薛超、董岳带领士兵回转城里,走了几步,薛超转身问道:“我二人长枪是精铁所铸,寻常宝刀宝剑也斫不断。请问全大侠,你那剑是甚么神器?”全江铭见这二人义气,也不隐瞒,说道:“这便是龙吟虎啸双阳剑,得罪莫怪!”薛超、董岳大惊失色,怔了一怔,齐声赞道:“双阳宝剑,果然神奇!”自领士兵回城去了。 全江铭众人自是向金陵赶去。孙坚叹道:“离开杭州不过两日,就有如此大的麻烦,前面不知还有甚么坎坷,这伙贼人的势力可真不小。”全江铭朗声道:“贼人既知我等行踪,咱们也不必躲躲藏藏,看那贼人能奈我何!”如此晓行夜宿,专捡大路行走,谁知,及至到了金陵,竟是顺利得很,一路之上,连一个可疑之人也没见到。 众人来到金陵丐帮分舵时,已是傍晚时分。罗虬和阳海天见了诸人一惊,罗虬问道:“全少侠,你们从何处来?”张雨晴精明,见罗虬神态古怪,似是话中有话,便抢先说道:“我们是从杭州而来,莫非罗香主听到了甚么?” 罗虬皱眉道:“咱们都是自己兄弟,也不必遮遮掩掩。杭州血案在江湖上已是纷纷扬扬,官府画影图形捉拿你们,莫不成你们对此竟一无所知?”全江铭朗声道:“贼人陷害于我,必有所图。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岂能受制于人?纵使千辛万苦,也要查出贼人,为死去的珍珍妹子报仇!”阳海天慢声慢语地说道:“全少侠的为人我们信得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终归是邪不压正。虽是如此,也少不了有些江湖人物不明真相,要向你们寻仇,这到棘手得很。哦,听到这个讯息后,我和罗兄弟便揣摸着定是贼人陷害,首先想到的就是李兴周。可据咱们在李府卧底的弟兄报告,这一段时间,李兴周一伙倒是安分得很。”罗虬怒道:“虽是如此说法,可也保不准李兴周派 他的党羽一路跟踪你们,抢在你们前头做下此案。全少侠,你们离开金陵的前一天晚上,你不是发现有人偷听吗?那人能快你一步隐身遁去,轻功之高实是不可思议。我看上官通天的轻功就很高明,那个偷听贼人十有八九便是他!” 全江铭摇头道:“那偷听贼人身法之快,如同鬼魅,就是我自己也未必能够做到。上官通天的轻功虽是高明,却也还未达到来去无踪的境界。在当今武林中,谁又有如此高的轻功呢?” 众人猜测半天,均无头绪。张雨晴忽道:“莫非是、是他?……”神情惶惑,甚是不安。众人齐声道:“他是谁?”张雨晴默然无语,不忍开口。全江铭一凛,张口说道:“你是指独孤行客?” 众人听到“独孤行客”四字均是一惊,心里泛起一股寒意。独孤行客号称百变无常独行客,出道以来,行事怪异,做事狠辣,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各门各派无不把他视作杀人恶魔。虽然在泰山英雄大会上,他冒着生命危险化解了上官通天和北牧原比拚内力,使侠义道人物对他的看法大变,一些仇家也主动与他化解了梁子,但此时众人听到独孤行客的名字,却仍是兀自吃惊。若然他有如此高的轻功,那晚偷听之人极有可能便是他了。果真如此,那杭州血案岂不是与他有着极大干系? 张雨晴叹了口气道:“在黄河之上,我见他施展过轻功,却是当世第一,无人可及。嗐,能在瞬间避开铭哥哥的追踪,除了他恐怕也没有第二人了。他的性格偏激,我、我怕……”全江铭缓缓说道:“我与他交过手,他确实有此能耐,那晚偷听之人,十之八九便是他了。不过,我坚信他是我辈中人,决不会干那伤天害理之事!” 罗虬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不然,他一向滥杀无辜,臭名远扬,怎么会是我辈中人?那杭州血案八成是他干的!” 南燕楼说道:“罗大哥,事关重大,咱们无凭无据,可不能贸然下此结论。”罗虬刚要反驳,张雨晴忽道:“罗大哥,上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你,那晚给你送信的是谁?”罗虬惋惜地说道:“惭愧,我也没见到他,据收信的弟子说,送信之人个子不高不矮,黑巾蒙面,没有留下姓名。哦,这是他写的信。”张雨晴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字体潦草甚是陌生,上边写道:“全江铭被困李府,速从后院进去救应。”南燕楼看了说道:“不是文君的字体,看来是另有其人了。”张雨晴又道:“独孤行客的字体我虽然没见过,但我隐隐约约觉得送信之人很有可能是他。” 全江铭道:“我们不要乱猜,咱们受贼人诬陷,焉能再妄测别人?不过,我虽然自信此案与独孤行客无关,但那晚偷听之人很有可能是他,咱们还须找到他问个清楚!”话音未落,就听窗外一声冷笑。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星淡月明3 众人破门而出,只见冷笑之人却是独孤行客。众人均是一惊,骤然见面,竟不知说甚么好。 独孤行客冷然道:“你们不是要找我吗?不用你们费心,我自己来了!”全江铭说道:“独孤兄大驾光临,请到屋里一叙如何?”独孤行客把眼一翻,喝道:“你是大英雄、大侠客,我是大奸大恶之徒,与我称兄道弟,岂不损了你的名头?”张雨晴忙道:“独孤大哥,你不要焦躁,我——” “张女侠,我凭甚么要听你的?”独孤行客打断她的话,眼睛斜睨,嘴角向上一撇,冷冷说道:“够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罗虬大怒,他心里已把独孤行客认作杭州血案的主凶,见他言语不恭,一脸骄横的神气,再也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干下了杭州血案,还要嫁祸全少侠,直是一个不知死的腌臜泼才,纳命来吧!”狼牙棒一抡,一个“力劈华山”便向独孤行客砸去。全江铭没想到罗虬如此性急,一言不合便即动手,想拦已是来不及了,便急呼一声:“罗大哥,不要莽撞!” 独孤行客双眉倒竖,嘿嘿冷笑道:“就凭你也配与我动手,给我躺下吧!”身形微侧,右掌似刀径向罗虬手腕斫去。罗虬一棒未中,招数已老,再想变招已然不及,把棒一松,双拳向独孤行客“华盖穴”击去。独孤行客桀桀怪笑,身形滴溜一转,已是绕到罗虬的身后,双手探出,便将罗虬长大的身体举了起来,正欲掷出,就见全江铭飞身扑来,当下眼睛一转,使出五分力道,将罗虬向全江铭掷去。独孤行客虽然只用了五分力道,但罗虬身躯庞大,去势极猛,力量已达千斤,全江铭不便硬接,左手一抄,右手一带,同时施展“飞雪凝霜”向前直奔,一霎那间,只觉得压力大得出奇,几乎托他不住,但每跨出一步,手上的压力便消去一分,一口气奔出七八步,方才稳住双足,将罗虬放到地上。 独孤行客见状哈哈大笑,随即厉声喝道:“全江铭,咱们在冀北道上,曾经斗过三百回合。那时你没有双阳宝剑,自然不是我的对手。赢了你也不显我的手段。你现今宝剑在手,明月双阳,咱们再斗三百合如何?”全江铭眉头紧皱,寻思:“他怎么总是与我过不去,难道只是为了晴儿?若真是如此,他也忒也的不讲道理!” 实际上,全江铭只猜对了一半。独孤行客性格虽然偏激,可并不是一个夺人所爱之人。他在黄河之上和张雨晴同仇敌忾,力斗黄河三凶,便对张雨晴产生了好感。在娘子关,张雨晴对他既尊敬又关心,使他那颗寒冷如冰的心开始解冻,不知不觉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这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已对张雨晴产生了情愫,不自觉地陷入了爱河,而他孤傲的性格,又使他不愿表达出来。所以当他看到张雨晴对全江铭痴痴情深之时,无名怒火油然而生,对全江铭产生了恶感。人们大多都是这样,当发现自己暗恋的人竟是对另一个人爱意浓浓时,那个人即使为人正派,行事光明磊落,可在自己心里也就变得丑陋起来,并由此产生敌意。从古至今,真正能够在情爱上胸怀博大,为了使自己所爱的人得到幸福而甘愿退出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独孤行客经历坎坷,在情爱上自然要比常人偏激许多,以至于杨月月对他百般关心,爱意浓浓,他都无动于衷,一缕情思全部系在张雨晴身上。直到十年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对张雨晴的那种感情,实际上只是他非常渴望得到的,而又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兄妹之情。那时,全江铭和张雨晴早已隐居多年,独孤行客一人闯荡江湖,竟是打败天下无敌手,想寻一个武功相当的人比武切磋也是万难,直是寂寞难耐,便自称“独孤求败”隐迹山林,这是后话。且说独孤行客在金明池与张雨晴分手后,便踽踽独行游荡江湖,听到了许多江湖人物称颂全江铭的话语,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的作法似是不妥,便有心将功补过,想为他们做点甚么,这才在泰山英雄大会上,暗助杨凤杰打败施飞龙;扰乱西漠沙心神,助罗中道赢了一场;拚着自己性命分开北牧原和上官通天。后来,他发现孙坚被李兴周押往金陵后,便一路跟踪到了金陵。他得知全江铭他们深陷李府后,自己不愿出面相救,便扮作蒙面人给丐帮送信。丐帮弟子与李兴周厮杀之时,他放心不下,便躲在隐秘之处观战。只见全江铭手中宝剑明亮耀眼,显然不是以前那把青钢剑,心中不由一凛。及至听到李兴周询问,全江铭自称这便是那把龙吟虎啸双阳剑之时,独孤行客豪气顿生,便起了宝刀宝剑争锋,二人一决高下的念头。待到全江铭诸人回到丐帮分舵,他正欲离去,却发现有人相脚头躧盘,便躲在树上暗中监视。只见那人脚勾屋檐,偷听屋中谈话。他藏身的那棵大树距屋子有七八丈远,但他内功极高,加上夜深人静,屋里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那夜行人仍无去意。他便顺手摘下一片树叶,向那夜行人打去。他这飞花摘叶的功夫虽然了得,可那夜行人的轻功却是高得出奇,身形一纵,犹如鬼魅,瞬间便无影无踪。不说全江铭感到纳罕,就是独孤行客亲眼目睹,也是吃惊不小。自己的轻功可以说冠绝武林,和全江铭不相上下,可那夜行人的轻功本领,似是比自己还要高出少许。回到客店,独孤行客思前想后,也揣测不出武林中谁有这样的本领。他本想告诉全江铭此事,但转而又想,若是全江铭反问自己如何得知,倒是难以回答,只好作罢。后来,他游荡江湖数日,猛然想起,全江铭和张雨晴要到杭州看望王敬之父女,那贼人听了多时,对全江铭他们的行踪已是详知,莫不是要对王敬之一家不利?念及此惊出一身冷汗,便急忙赶往杭州。他寻到王家时,血案已经发生,看到墙上“杀人者,全江铭也”七个血字,知道这是贼人移祸江东之计。就在这时,全江铭敲响了王宅大门。他虽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不便与全江铭相见,便躲了起来。数日之后,全江铭诸人前往金陵,一路受到乡民的骚扰和官府的追捕,他悄悄跟在后面,却也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到了金陵,他本待露面将自己所知告诉全江铭,不料罗虬认定是他干的,全江铭也怀疑自己是那相脚头的贼人,还要找他问个清楚,不由大为恼火。他性情高傲,岂能蒙此不白之冤?气恼之下,对全江铭又生坏感,便公然出来,向全江铭叫阵。 张雨晴见独孤行客不问青红皂白,非要和全江铭动手,心中着急,忙道“独孤大哥,有话慢慢说,为甚么非要打架?”独孤行客见张雨晴一出面便指责自己,更是恼怒,冷笑一声道:“张女侠真是公平得很,很好,很好!” 全江铭说道:“独孤兄,我们并没有认定你便是那贼人。罗香主说话鲁莽,多有得罪,你何必如此认真?再者说,那贼人既要假冒兄弟的名字,肯定与我有深仇大恨。而你我并无仇怨,独孤兄怎会陷害于我?兄弟只想找你问些情况,实无他意!” 独孤行客冷笑道:“你是大英雄大豪杰,那些名门正派岂能因此怀疑于你?哼,王敬之夫妇不是已打消了对你的怀疑,甚至认你做了干女婿了么?” “甚么?莫非你也到过杭州?”孙坚怀疑地问道。 独孤行客把头一仰,傲然说道:“不错,出事那天我就在杭州,甚至你们商议去九华山和杭州的秘密我也知道!” 罗虬须眉皆张,厉声道:“这么说,你便是那相脚头的贼人?” 独孤行客一怔,随即一阵狂笑,说道:“哈哈哈,你看似粗鲁,实则不蠢。哼,不错,我不但偷听了你们的谈话,还一路跟踪你们,又待怎样?” 罗虬刚才一招便被独孤行客扔了出去,虽未伤着筋骨,心中亦是充满恶气。他对独孤行客本无好感,始终认为独孤行客是邪魔外道之人。现在独孤行客又自认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还一路跟踪全江铭 他们到了杭州,心里便更加认定独孤行客就是那做下杭州血案的贼人。他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当下再也按耐不住,吼道:“好你个百变无常,你杀死王家一十三条人命,还要嫁祸于人,真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纳命来吧!”狼牙棒抡起,使出十二分力气向独孤行客砸去。 独孤行客怨气满胸,正不知如何发泄,见罗虬不问青红皂白挥棒便砸,满肚皮怨气犹如火山爆发,身形滴溜一转,闪过一边,狂笑道:“说得好,我是杀人恶魔,也不差你一个,就一并成全了你吧!”宝刀虚指,左手便向罗虬的琵琶骨抓去。这一招来得突然,罗虬想要躲闪已是不及。当下不退反进,狼牙棒向独孤行客横扫过去,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独孤行客哼了一声,身子平地拔起,在空中一个疾转,犹如鹰隼,左掌便向罗虬后心拍去。这一掌若是拍实了,罗虬便会当场毙命。全江铭见状大急,大叫一声:“独孤兄手下留情!”身形飞纵,双阳宝剑骤然刺出。 独孤行客一向我行我素,又是恨极罗虬诬陷自己,此时杀机已起,下手便不在留情,这一掌竟用了十分力道。就在手掌堪堪拍中罗虬之际,独孤行客忽听脑后传来兵刃劈风之声。他是个武学大行家,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左掌撤回了三分力道,宝刀反手挥出,只听当啷啷一声清响,两件神器撞在一起。左掌疾探击中了罗虬的后心。罗虬惨叫一声,长大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全江铭飞身跃起,轻轻接住罗虬,一搭罗虬脉搏,尚在跳动,知他受伤虽重,却是性命无碍,忙掏出一粒小还丹纳入罗虬口中,右掌贴住后心,一股真气传了过去。这小还丹是少林治疗内伤的灵药。上次泰山英雄大会上,一瓢大师送给他三颗。这小还丹治疗内伤最有效,也可延迟毒性发作,但却不能用来解毒。因此,他们身陷李府之时,误服了西漠沙的“无影酥骨散”,也没有用这三颗小还丹,这次倒救了罗虬的性命。 独孤行客回转身正要动手,却见张雨晴手举宝剑刺来,不由呆在当场。 独孤行客现身后,张雨晴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她知道独孤行客性格偏激,又是孤傲到了极点。担心他为了自己的缘故,去杀了王珍珍,转而嫁祸全江铭。实际上,杭州血案发生后,她的心里便开始怀疑独孤行客,但她性格内向,做事谨慎,没有十成把握不愿轻易猜测别人,加之她与独孤行客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实在不愿相信这是独孤行客干的。及至独孤行客承认在外偷听,又是一路跟踪他们到了杭州,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似乎成了事实。此时她的心情惶惑之极,大脑一片混乱,看到独孤行客对罗虬痛下杀手,便在全江铭飞身救险之时,不假思索拔剑向对方刺去,却是晚了半拍。 独孤行客见是张雨晴,不由黯然神伤,痛苦到了极点,半晌方才低声说道:“张雨晴,莫非你也怀疑我吗?” 全江铭放下罗虬缓缓说道:“独孤行客,你虽然对我不恭,可我一向敬重你的为人。虽然不知你为何在外偷听,又一路跟着我们到了杭州,可我从来没有怀疑你是杭州血案的主凶。可你不问青红皂白,便一掌将罗香主打成重伤,这是甚么道理?我全江铭一向恩怨分明,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轻易怀疑一个人的。哼,不过,要是查到最后,杭州血案真是你做的,我全江铭便饶你不得!” 独孤行客狂笑一声道:“全江铭,你自忖有双阳剑就能胜过我的明月刀么?”说着长叹一声又道:“嗐……张姑娘,我独孤行客一向敬佩你,你要是也认定我是凶手,我现在就死在你的剑下……动手吧!”说话之时,面部苍白,胸口径向张雨晴剑尖迎去。 张雨晴听他这般说,心中茫然,大脑里飞快地闪着一个念头:“难道不是他?”阳海天在旁边冷笑道:“独孤行客,你这不过是欲盖弥彰。罗香主揭穿了你的真相,你就杀人灭口,哼,象你这样的贼人,老叫花子见得多了。喂,张姑娘,凶手就在你的跟前,你还犹豫甚么!”这时罗虬已经醒转,厉声喝道:“张姑娘,你若与他没有瓜葛,就一剑把他杀了!” 张雨晴大脑一片混乱,听独孤行客的口气,似乎这中间有甚么误会,但也没直截了当地否认。她的剑尖对着独孤行客的胸口不住地颤抖,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叫道:“他不是凶手,不能杀他……” 独孤行客见张雨晴举剑指着自己的胸口,竟无撤剑之意,心中伤痛已极,身子向前一挺,那宝剑嗤的一声轻响,已是从独孤行客右胸透入。全江铭急忙喝道:“不可如此!”张雨晴一声惊叫,慌忙拔出宝剑,只见剑尖殷红一片,独孤行客右胸鲜血汩汩涌出。众人惊呼之声大作。独孤行客身子摇晃,痛苦说道:“你……你真的如此恨我?”张雨晴道:“我……我……”宝剑当啷掉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全江铭和南燕楼抢上来扶住独孤行客,查看伤势,见无性命之忧,方才松了口气。全江铭忙将金创药替他敷上,南燕楼撕下衣襟,给他裹好伤口。 罗虬、阳海天对独孤行客恨之已极,刚才激将张雨晴杀死独孤行客,及至见到独孤行客自撞宝剑,伤势极重,此刻倒不知说甚么才是。 鲁麻胡生性极直,在泰山英雄大会上,对独孤行客的所作所为大是心折,见到独孤行客伤在张雨晴的剑下,便大声说道:“独孤兄弟,你怎能如此轻生?俺鲁老三第一个相信你不是凶手!” 独孤行客睁开眼来,向鲁麻胡感激一瞥,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侧转头向全江铭轻声说道:“杭州血案,扑朔迷离,日后自知。”南燕楼心中一动,问道:“那晚给丐帮送信示警之人是不是你?”独孤行客未直接回答,低声诵道:“全江铭被困李府,速从后院进去救应。” 这句众人听到耳里,均是一震,这正是那封示警信中之语。孙坚说道:“独孤兄弟,那晚除你之外,还有一人偷听,是你将他惊走的,是不是?”独孤行客缓缓点了点头。孙坚又道:“那人是谁?”独孤行客咳嗽两声说道:“那人黑布蒙面,身材不高,只是轻功极佳,我也自愧不如。我用飞花摘叶的功夫打他,竟被他轻巧避开,飞身飘去。身法诡异,犹如鬼魅。” 此时大家心中明白,杭州血案另有其人。全江铭与张雨晴相识一眼,心中均是在想:“此人轻功如此之高,莫非与那晚在皇宫相助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 阳海天扶着罗虬走近说道:“独孤少侠,是我们冤枉了你。你肯给我们送信,也就不会去干杭州血案,嫁祸全少侠。”张雨晴泣道:“独孤大哥,你怎么不早点儿说明这一切?” 独孤行客半晌无语,忽地苦笑一声道:“都是我不好,唉,做个好人真难!”说着,推开众人,缓缓向院外走去。张雨晴叫道:“独孤大哥,你这是去哪?”全江铭诸人也说道:“你的伤很重,养好再走吧!”独孤行客头也不回,怪笑一声道:“龙吟虎啸双阳剑,闪电追风明月刀。神器不可同在江湖。全江铭,咱们早晚要一决雌雄!说罢又吟道:“孤身一人走江湖,是非恩怨难清楚。但得问心无愧时,我行我素不求恕!” 众人知他性格,也不去拦他。回到屋里,说起独孤行客的种种行径,均是嗟叹连声。围绕杭州血案,众人推测半天,竟是半点头绪也无。 第二日,众人离开金陵,便向东京行去。这一日,众人行走之时,忽听背后马蹄声响,眨眼间,两匹快马从身旁掠过。马上之人均是劲装大汉,神情肃穆,朝全江铭瞥了一眼,飞驰而过。南燕楼说道:“那是淮南双煞,行事歹毒,独往独来,铁砂掌功夫甚是了得。”话音未落,身后马蹄声乱响,又是三匹快马绝尘掠过,领头的汉子对全江铭冷笑一声,似是充满敌意。全江铭诧道:“这三人好似在泰山见过,不是李兴周一伙的,缘何对 我冷笑?”南燕楼疑道:“这三位是淮河帮的正副帮主,他们同时出动,莫非是发生了甚么紧要之事?”孙坚说道:“我看他们对江铭似有恨意,莫非他们误听传言,把江铭当作了杭州血案的凶手?我看咱们还是小心一点!” 众人夜宿晓行,一路小心,差幸无事。看看踏进了河南境界,离东京还有三日路程,便都松了一口气。此时天色渐黑,便寻了一家客店投宿。 那客店不是很大,也就两进院子,十几间客房。店伙计引领众人来到后院,便听东厢房内传来一个少女的笑声。那笑声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姐,何事让你笑得如此开心?”那少女笑道:“你没见有六条狗被人赶得落荒而逃,一刻不得安省。这般丧家之犬逃命的模样,想起来就好笑得很。咯咯咯咯……” 众人听了均是一怔,全江铭心道:“这少女莫不是佩儿?”心念未已,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女孩一身红妆,笑语盈盈地走了出来。全江铭暗叫一声:“惭愧,果然是佩儿。”上前笑道:“佩儿,你怎地在此?”阮佩儿看到全江铭,顿时满脸寒霜,冷笑道:“哦,原来是全大侠,天地怎地如此狭小,偏生在这儿遇到了你!”全江铭知她恼恨自己,也不生气,轻笑一声道:“佩儿,年余不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越发标致漂亮,怎地还如此淘气?” 阮佩儿脸微微一红,愠道:“全江铭,你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地说话如此没有分寸,也不怕别人笑话么?”全江铭道:“我是你的大哥,管别人做甚!”说着,指着孙坚三人说道:“佩儿,这就是我的孙二叔、鲁三叔和崔四叔。”阮佩儿敛袵万福,柔声道:“佩儿见过诸位叔叔。”言谈举止甚是恭敬。 孙坚心中一亮,寻思:“这女孩聪明美貌,与江铭倒是一对璧人。若是让她与江铭多亲近,说不得就能将江铭与张雨晴拆散。”念及此,喜道:“你就是佩儿么,江铭经常念叨你,以后你们可要多亲近,省得让不尴不尬之人缠着江铭。” 阮佩儿登时笑靥如花,柔声道:“多谢二叔,只怕江铭哥哥不耐烦理我。”她去掉那个“孙”字,自然是显得亲近了许多。 孙坚心中欢喜,口中强硬地说道:“他敢,除非他不认我这个叔叔!”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了孙坚的用意。张雨晴心中气恼,只是说不出口来。 全江铭自然明白孙坚的意思,却也不便说甚么,当下不接他的话茬,对张雨晴招手道:“晴儿,你过来,她就是我常对你说的阮佩儿姑娘。” 张雨晴虽是气恼孙坚,却半分也发作不得,心中想的只是一个“忍”字。听到全江铭叫自己,便大大方方走过去,万福笑道:“你就是佩儿妹子?铭哥哥提你的名子已把我的耳根磨出茧子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一个漂亮的人儿!姐姐在你面前直是相形见绌,惭愧得紧啊!” 阮佩儿敛袵还礼,淡淡笑道:“佩儿不过是乡野村姑,哪及得上雨晴姐姐万一。雨晴姐姐的相貌武功皆是上上之选,也难怪全大侠对你如此钟情。不过,你可要把他拴紧了,不然保不准哪天让人抢了去。” 张雨晴微笑道:“妹子说笑了,他一个大活人,我焉能拴得住他?不过吗,要说谁能把他抢了去,依我看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佩儿妹子,你说我说得对么?” 阮佩儿一怔,随即咯咯笑道:“雨晴姐姐真是爽快人,很合佩儿的脾性。”说着轻叹一声,又道:“雨晴姐姐说的不错,我阮佩儿既然喜欢他,就一定要从你那把他抢回来,你可要当心呀!” 张雨晴一怔,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直率,口中轻叹,反唇相讥道:“佩儿妹子的痴情真让姐姐感动。唉……‘问世间多少情殇,谁会凭栏意’?我只怕你这满腔真情,直似那‘痴心空逝如江水’,到头来‘唯有那两行潸然泪’。佩儿妹子,你还是看开些好哟!” 阮佩儿秀眉倒竖,一指全江铭叱道:“你为何要把这‘乌江断肠曲’告诉雨晴姐姐?” 全江铭道:“佩儿,我与晴儿情深意长,我的事不能对她隐瞒。” 阮佩儿不理全江铭,对张雨晴咯咯笑道:“雨晴姐姐,你既然知道这首‘乌江断肠曲’,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吹奏给你听,咯咯咯咯……哦,我小时候铰断布娃娃的故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唉,妹子就是这般性格,姐姐可不要太当真啊!”转身向阿福问道:“阿福,晚饭准备好了么?”阿福躬身答道:“回小姐,已经预备妥当,请小姐回屋用餐。”阮佩儿把头一仰,说道:“雨晴姐姐,妹子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会后有期,咯咯咯咯……”说罢转身进屋,那银铃般的笑声竟是不绝于耳。 众人吃过晚饭,正自在屋里议论杭州血案,忽听门外有人说道:“孙二爷在么?”全江铭打开房门,见门外之人竟是阿福,不由一怔,说道:“你找孙二叔甚么事?”阿福不去理他,只是朝里面瞅道:“孙二爷,我家小姐请你去喝一杯水酒。” 孙坚欣然说道:“好极了,我也正想与佩儿姑娘聊聊。”迈步出门,竟是跟阿福去了。 二人出了客店,行了里许,阿福将孙坚引到一个酒肆,躬身说道:“孙二爷请进,小姐在里面恭候。”孙坚大踏步走将进去,只见屋内烛光摇曳,却是无人吃饭,靠窗的桌子旁坐着阮佩儿,那桌上摆满了酒菜。 阮佩儿见孙坚进来,慌忙起身让座,说道:“二叔请坐!” 孙坚坐在阮佩儿对面,笑道:“佩儿叫二叔来有甚么事情?” 阮佩儿笑盈盈将酒斟满,说道:“二叔,佩儿先敬你三杯,且再说事。”说罢先自喝了。孙坚心中欢喜,那三杯酒喝得就快。阮佩儿柔声说道:“二叔慢慢喝,别唚着。”孙坚甚是感动,心里感慨道:“佩儿聪明善良,对人知冷知热,比那张雨晴强过百倍。若是由她陪伴江铭一生,我孙坚也对得起先主了,只是不知她肯也不肯。”念及此,小心试探道:“佩儿姑娘,你觉得江铭……” 阮佩儿轻叹一声,郁郁说道:“二叔,你就别费苦心了,江铭哥哥一心想的是雨晴姐姐。唉……我纵然对他千般好、万般好,只怕、只怕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孙坚微笑道:“你不要着急,江铭早晚会离开张雨晴。” “这……这是为甚么?”阮佩儿奇怪地问道。 孙坚冷冷说道:“为甚么?因为她是江铭仇人的孙女。”看到阮佩儿不解的样子,他长叹一声,忿忿说道:“你晓得么,江铭的祖父便是当年的兴蜀大王全师雄,后来被朝廷殿前都虞侯张琼狗贼射杀了。” “这、这与雨晴姐姐有甚么关系?” “有甚么关系?哼,张雨晴便是张琼的孙女。” “啊,这是真的么?”阮佩儿惊呼一声。 “可恨江铭不分是是非非,竟与张雨晴缠在一起,让我这当叔叔的还有甚么脸面去见先主。造孽啊造孽!”孙坚满腔悲愤,恨声连连,举杯将那酒一口干了,厉声道:“只要我孙坚一口气在,就绝不容他们成就这桩婚事!” “二叔莫要生气,江铭哥哥早晚一天会醒转过来。咱们且喝酒。”阮佩儿双目流盼,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 孙坚干了一杯,说道:“佩儿,你叫二叔来就只为喝酒么?” 阮佩儿沉吟片刻,说道:“杭州血案扑朔迷离,二叔可要多留点心。我……我只怕从此之后,江铭哥哥在江湖上无安宁之日,那图复大业么……” 孙坚一怔,脱口道:“你知道是谁嫁祸江铭?” 阮佩儿抿了一口酒,说道:“这并不重要。二叔我想问你,江铭哥哥放弃了图复大业,你是怎 么想的?” 孙坚面色沉重,缓缓说道:“图复大业虽然艰难,可我决不会放弃!” 阮佩儿秀眉一挑,吟吟说道:“那好,佩儿今日请你来,就想说一句话:世事虽然艰难,可我自有法子帮他图复大业!”话语间极是自信。 孙坚心中一怔,只是在问:“你一个弱女子能有甚么法子?”心中虽是困惑,却也不便多问,当下叫一声“好”,站起来说道:“佩儿,二叔敬你一杯!” 阮佩儿慌忙起来,盈盈笑道:“不敢当,还是我敬二叔一杯!”二人将酒喝了,阮佩儿道:“时间久了,二叔请回吧,不然雨晴姐姐可要多心了。” 孙坚恨声说道:“她多不多心有甚么要紧,早晚有一天我要将她赶走! 阮佩儿付了酒钱,二人回到客店,各自回房安歇。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星淡月明4 孙坚推门进去,众人还都未睡,聚在一起等他。崔照关心地说道:“二哥去得久了,只是叫人放心不下。”孙坚哼了一声,冷笑道:“有人巴不得让我死了,她好称心如意。”声音冷峻,一双眼斜睨张雨晴。张雨晴故作不知,将头转向一侧。全江铭岔开话题道:“明日还要赶路,早点歇息吧!” 众人正要散去,忽听院内有人嚎啕大哭,不大工夫,那哭声竟是移至门外,竟是愈发响亮。众人甚是奇怪,开门看时,只见七八个男男女女披麻戴孝,手举幡杆,跪在门前哭个不停。孙坚说道:“你们为甚么在这里啼哭?”领头的汉子把眼一翻,说道:“我们来给该死之人送行,管你甚事?”鲁麻胡环眼一瞪,喝道:“直娘贼,你们给谁送腻歪,再不滚开,爷爷的拳头可不认人!”那汉子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发贼横,真不知天高地厚!”冷笑连连,带着众人便走。 鲁麻胡不由焦躁,抬脚踢去,正踢在那汉子的腿腕儿。谁知那汉子竟不会武功,顿时跌了个狗吃屎,面门撞在石板地上,跌掉了两颗门牙。那汉子吓的发一声喊,和众人一溜烟向外跑去。奔跑之际,仍不忘抛下一句“杀人的贼子,屎到临头还要逞兴”云云,不过门牙已掉,话语不十分清楚,“死”字说成了“屎”,“逞凶”变成了“逞兴”。 众人回转屋里,崔照说道:“看情景,这伙人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不明真相,竟把杭州血案栽到了咱们头上。”说话之际,便听屋顶上有悉悉索索之声,显然是有人监视。鲁麻胡正欲出去查看,全江铭说道:“鲁三叔,由他去吧!”鲁麻胡怒道:“这不是骑着脖子拉屎,又是甚么?”张雨晴担忧地说道:“咱们既然遭人误会,还是避开他们为好,这就动身吧!”全江铭微笑道:“咱们光明磊落,并没做亏心事,也不必躲躲藏藏,倒叫作案的贼人暗中看了笑话。咱们安心住下,明天天亮再走,看他们能奈我何!”言语之间豪气勃发,铿锵有力。众人转念之间,已明他的心意,鲁麻胡咧开大嘴笑道:“我就喜欢江铭这股英雄气概。对,咱们就安心住下,看他们还有甚么伎俩可施!”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众人方才动身。走出小镇里许,便有四乘马自后追来,跟在他们身后。众人相视一笑,心中明白,竟是缓缓而行。再过一二里,又有六乘马加入跟踪的行列。又行数里,后面跟踪之人已达二十五名。这些人高高矮矮,装扮各不相同,有的衣衫华丽,好似大贾,有的装饰寻常,却似贩夫走卒,还有三人白布缠头,身着白袍,竟是回人。南燕楼久走江湖,对这些人竟是一个不识,不由暗暗纳罕,悄声对全江铭道:“正点子还没出现,莫非他们有甚么诡计不成?” 到得中午时分,迎面十余匹快马奔驰而来,当先之人正是淮河帮帮主,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副手及淮南双煞诸人。全江铭已听南燕楼介绍过,淮河帮帮主叫秦大任,武功之高不在姜子桑之下。他的两个副手乃是同胞兄弟,哥哥叫卓达,兄弟叫卓通,武功也是不弱。等到他们走近,全江铭一咦,说道:“黑白双英怎么也和他们搅在一起?” 那十余乘马到了近前,齐刷刷停住,拦住了去路。全江铭朗笑一声道:“全某这厢有理了,请问,秦帮主诸位英雄拦住我们的去路意欲何为?”秦大任冷然道:“你心里明白,还用我说吗?” 孙绍忠不等全江铭答话,抢先说道:“全江铭,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谁知你竟然是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王敬之夫妇一生吃斋念佛,乐施好善,也不是武林中人,与你何仇何怨,你为甚么要杀死他家一十三人?” 南燕楼说道:“全少侠英雄仗义,岂能做那灭绝人性的事情,你们不要听信江湖流言!” 秦大任冷笑道:“江湖流言?真是岂有此理!案发之后,我们做了认真查询。你们是十一月初六到的杭州,这天就发生了血案。况且王敬之夫妇亲眼所见,就是全江铭和南燕楼、鲁麻胡你们三人所为,这还有假?淮南双煞王贤、乔忠与王敬之一家素有往来,交情甚好。血案发生后,他俩便去调查,将这一切查的水落石出,不怕你们不认帐!” 王贤说道:“全江铭,我是王敬之的远房侄子。别以为你和我叔叔攀了干亲,就可以掩盖你们的罪行。他受你们的威胁不敢说实话,我可不能不管。你要是男子汉大丈夫,当着众人的面自裁,其他人我们决不为难。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生离此地!” 全江铭听他们信口雌黄,如此不讲道理,心中气恼,但想到这中间恐怕有些误会,便也不愿发作,说道:“这么说,你们是想用武力来解决此事?”秦大任说道:“不错,如果你不自裁以谢天下众人,也只有如此!”全江铭微笑道:“那好,既然你们信不过我,全某便领教你们的高招,倘若小可赢得你一招半式,那又当如何?” 乔忠怪笑道:“我们弟兄二人总是齐进齐退,如果我们输了,大伙便一拥而上,对付你这样的贼人,我们可不讲甚么武林规矩。今天我们是帮王贤大哥报仇雪恨,为武林除害。你若是将我们杀了,武林同道必会对你群起攻之,你武功再高,最终也难免一死。我劝你还是不要连累别人,自裁了痛快,后人提起你,还会说你也算条汉子!”说话之际,双眉不住颤动,竟是得意洋洋,好象对方已是案上肉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鲁麻胡怒道:“好臭好臭,哪里来的疯狗在此大放臭屁,来来来,咱们先斗上三百合!” 秦大任冷冷说道:“王、乔二位兄弟,与他们客气甚么,先把主凶拿下再说!”淮南双煞应了一声正欲出战,旁边一个白帕缠头,身着白袍的长须老者跃马而出,喝道:“且慢,我再与他商量商量。”下马向前走了几步,趾高气扬地说道:“你姓全?没听说你的武功如何高强,只知道你在杭州杀了一十三条人命。哼,老夫只听说中原武林有甚么‘佛、仙、神、丐、魔’五大奇人,若是与他们厮杀才有点意思。嘿嘿,你要是不愿自裁,我看这样吧,你剁掉你的右手,从此退出武林,你的罪名我们自会替你洗刷,保证不再有人找你的麻烦。哼,你若是动手,老夫定然让你血溅当场!”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件奇形兵器,形状恰似鱼翅。 全江铭是武学大行家,但见到这件状似鱼翅的兵器,心中仍是一凛。当年他曾听师父说过,西夏回族有一派,武功奇特,很少与中原武林来往,叫做黑虎门,所使的兵器极为特殊,状似鱼翅,叫作索莱拐。“索莱”是“索乃太”的转音,意为“圣行”、“武力”,武功套路以勾、挂、刺、带、砍为主,出招疾速狠辣。门下高手不乏其人,掌门人只记得姓白,叫甚么却不知道。当下抱拳说道:“前辈可是来自西夏黑虎门?不知和白掌门如何称呼?” 长须老者心中一惊,暗忖:“看你也不过二十一二岁,却恁地见多识广,竟从兵器上道破了我的来历。”这老者正是黑虎门的老掌门人白宗太的儿子,现任掌门人白正鸿。他这次来到中原,极是隐秘,从未公开露面,一直住在淮河帮,想不到一露面便让全江铭识破,心中着实吃惊不小,当下沉声说道:“不错,老夫正是黑虎门掌门白正鸿。” 全江铭道:“西夏黑虎门和中原武林素无往来,咱们也是第一次见面,不知全某何时得罪了白老英雄,还请示下。”白正鸿嘿嘿一笑说道:“问得好!我们回人一向恩怨分明,咱们又素不相识,当然无怨无仇。但我们回人最恨滥杀无辜之徒。你做下了杭州血案,自是天人共愤,白某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全江铭甚感奇怪,心想:“杭州血案距今不过月余,西夏和中原千里之遥,他如何能够得知?就是知道,赶到这里也得一月光景,莫非他早就来到中原?”全江铭是这般心思,南燕楼、孙坚也是大感奇 怪。 南燕楼朝全江铭点点头,向白正鸿问道:“白掌门果真是侠肝义胆。不过小可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白掌门!”白正鸿一愕,回头向秦大任问道:“这厮是谁?”秦大任说道:“此人便是南燕楼,人称南海一舟,是杭州血案的从犯。”白正鸿摇摇头说道:“南海一舟?没听说过。哦,你想问甚么?”南燕楼说道:“杭州血案距今不过月余,白掌门远处西夏,不知如何得知这个消息,又凭甚么认定是我们干的?” 白正鸿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说道:“老夫和秦帮主是多年老友,每逢过年过节我们都有走动。半月前,王贤兄弟邀请秦帮主诛恶,正巧老夫在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莫不成你对老夫还有甚么疑问?”南燕楼笑道:“不敢,小可不过对此事有些不明,随便问问。” 全江铭此时大费踌躇,若要武力解决,打发这些人并非难事,但难保不伤害性命。这些人虽然不怀好意,可要把他们打死打伤,自己的不白之冤就更难洗清。这些人似是受人唆使缠上了自己,不用武力,怕是难以摆脱,纵然千般解释,找不出真凶,他们也绝难罢手。一路之上,骚扰自己的乡农、官兵和送丧之人,恐怕都是那贼人有意安排,要迫使自己退出江湖。秦大任诸人怕也是受那贼人的指使,欺自己不敢还手。自己一再忍让,岂不让躲在暗处的贼人耻笑?说不得只好用武力将他们逼退,纵是有所伤害也是无奈之事。”念及此,长啸一声道:“你们既然不相信全某,那就动手吧!” 白正鸿等的就是这句话,索莱拐一晃,左手虚点,径向全江铭左侧刺去。全江铭寻思道:“这厮怕是受了贼人的蒙蔽,我与他又无怨无仇,非但不能伤他半分毫毛,也不能使他太过难堪,让他知难而退罢了!如此一来,这双阳宝剑是不能用了。”当下顺手掣出南燕楼的长剑,轻轻一格,只使了三成力道,身子一晃,装作不敌向后退去。白正鸿大喜,心道:“秦大任把这厮的武功说成是深不可测,原来不过如此。想是这些年中原武林人才凋零,倒将他显了出来。我这次将他打翻,便可在中原扬名立万!”当下索莱拐上下飞舞,招招不离全江铭周身大穴。全江铭长剑挥舞,不求攻敌,先求自保,将周身护的风雨不透。激战之中,细细察看对方招数,细想既不伤害对方,又能将敌迫退的招数。只见白正鸿挥舞索莱拐,忽砸,忽刺,或削,或砍,所攻之处偏重于上三路,和中原使拐的名家果然大不相同。再斗一阵,白正鸿左手骈指如戟,拐掌交替进攻。 白正鸿招数源源而出,全江铭脚踏“飞雪凝霜”,招招后退。二人相对交手,一个进击,一个后跃。白正鸿转瞬间已是攻了一十八招,招招怪异凌厉,全江铭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白正鸿连续进攻,将自己本门的绝学施展出来,恨不得一招便要了对方性命。全江铭故意不敌,一味退让,有几次索莱拐只差一分便要击中对方,偏生又未击中。白正鸿心中焦急,喝道:“一味后退,算得甚么好汉?” 实际上,全江铭要想打翻对方,只须使出“天竺剑法”,十招之内便可做到。他之所以一味退让,一是要给足对方面子,二是在察看对方招数的秘奥,寻找既能一招制胜,又不让对方难堪的招数。看到第三十七招时,只见对方索莱拐横扫,左掌向自己“百汇穴”拍来,使得正是第十一招“声东击西”。他第三十八招身形跃起,索莱拐倒转过来直点自己面门,使得正是第十六招“黑虎摆尾”。到了此时,全江铭已将对方的每招每式,出手的方位和时机,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正鸿激战之中,越斗越惊。他这套索莱拐只有三十六招,不求变化繁多,只求凌厉狠辣,一招得手,敌人不死也得重伤。白正鸿一生经过无数战阵,在西夏一带罕有对手,只要使出这套拐法,无不立占上风。这一次直使完三十六招,竟丝毫未讨到半点便宜,这可是生平未有之事。自己在秦大任面前夸下海口,只要使出这套拐法,定可将姓全的这厮搠翻,可激斗半天,竟没占到便宜,岂不让秦大任耻笑?转念又想:“这厮只不过是身形灵便,不敢与我硬拼。我若是截其后路,不令其后退,多半在三十招内便可取胜。” 王贤看到全江铭在白正鸿的攻击之下,只是一味后退,便对秦大任笑道:“秦大哥,你把全江铭的功夫吹嘘的是否太高了,我看他不是白掌门的对手,再过数招定当落败,也用不着咱们弟兄出手了。”秦大任听了心中冷笑。他在泰山英雄大会上见识过全江铭的武功,虽是惜败于李兴周,可真实功夫当不在五大奇人之下。今日即使合众人之力,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当下也不明言,只是淡淡说道:“这厮还未露出真实功夫,大意不得。咱们讨贼名正言顺,他又自称侠义,自是不敢伤害咱们。不论这厮输赢与否,咱们总是要群起攻之,取他性命要紧。哼哼,这厮要是敢还手伤害咱们,杭州血案的主凶可就在他的身上做实了。那时他就是有千张嘴,也辩解不清!”孙绍忠疑道:“秦帮主,莫非全江铭不是杭州血案的主凶?”秦大任打个哈哈说道:“啊哈,哥哥不是这个意思。现场留有这厮的名字,官府也发了海捕文书,王贤兄弟又亲自作了调查,案发之时这厮又在杭州,他是杭州血案的主凶这是板上钉钉。我的意思是,对付这种假仁假意的贼人也不必讲甚么江湖规矩,大伙一起上便是了。唉嗐……秦某就是死在这厮的手里,也要为江湖出害。黑白双英兄弟若是怕了这厮,现在退出也还来得及。”孙绍林怒道:“擒杀贼人我们兄弟何时落在人后?秦帮主忒也小看了我们兄弟!”秦大任闻言马上肃然起敬,说道:“惭愧,这是哥哥的不是了。黑白双英侠肝义胆,秦某一项敬仰得很,刚才说话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众人说话之时,那白正鸿愈斗精神愈长,高呼大喝,威风凛凛。全江铭嘿嘿冷笑,心道:“你在西夏撒野自是无人管你,可就凭你这点功夫,要在中原扬名立万却是不能!”但此人是敌是友他兀自把握不定,自己正蒙不白之冤,焉能太多树敌,不如就此罢手。念及此,托地跳出圈子,说道:“白老英雄的三十六招‘索莱拐法’果然非同凡响,全某领教了。你我再战下去,也未必能分出高下,就此罢手如何?” 白正鸿见全江铭跳出圈子,道他怯阵,心里冷笑道:“今日定要结果你的性命,让我罢手,岂不可笑?”当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足下果真是中原第一剑术高手,老夫也领教了。不过,闻名不如见面,足下的躲闪身法似是比剑法更胜一筹。你要想就此罢手这也不难,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自断右手,从此退出江湖,杭州血案我们也就不再追究!” 全江铭听他讥笑自己怯阵,心中不由冷笑,又听他一再胁迫自己退出武林,不仅疑窦丛生,脑海里倏地闪过千百个想法,都是在问:“他为甚么只是要自己退出武林,难道这其中有甚么奥秘?” 鲁麻胡看到全江铭一再退让,白正鸿讥笑连连,不由焦躁起来,炸雷一声喝道:“白毛老贼,你这厮忒也不知进退。人家仁义,不愿伤你性命,遮莫怕你不成?来来来,你我先厮併三百合!” 全江铭正自思索对方的真实用意,见鲁麻胡莽撞,便喝道:“且慢动手!”崔照也叫道:“三哥不可莽撞!”鲁麻胡强压怒火,说道:“白毛老贼,日后撞见,定让你尝尝爷爷朴刀的滋味!” 白正鸿冷笑连连,说道:“这厮无礼,我暂不与你计较。全江铭,你在武林中也是有头面的人物,可光靠一套躲闪的身法,要想在江湖立足,恐怕……嘿嘿嘿……”秦大任等人哄然笑道:“是极,是极,这厮果真是徒有虚名。”“嘿嘿,这般缩头乌龟似的躲闪身法,当真高明之极!” 全江铭和南燕楼、张雨晴对视一眼点点头,虽无言语,却是心有灵 犀,想得都是“速战速决,不可纠缠”这八个字。当下全江铭微微笑道:“既然白老英雄讥笑全某只会躲闪,那好,从现在起咱们再相厮杀,全某若是后退半步便抛剑认输罢了!” 白正鸿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一捧白须在颌下乱抖,说道:“好,真是后生可畏,勇气可嘉。我要是不成全你,倒显得老夫小气了。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不后退半步!”说话之时,身形一晃,左手虚指,右手舞动索莱拐,径向全江铭左肩刺来。正是“索莱拐法”中的第七招“暗渡陈仓”。 全江铭见他身形一晃,便知他要使第七招。当下也是左手虚指,右手长剑直刺白正鸿左肩,所使招式正和对方一模一样,不过是白正鸿先发后至,而全江铭则是后发先至。白正鸿的索莱拐刚过中途,全江铭的长剑已是距对方左肩只有三寸。白正鸿急忙后跃,脚跟尚未站稳,全江铭如影随形,左手骈指如戟,直点向对方左肩的“缺盆穴”。白正鸿情急之下,就地十八滚,方才堪堪避开了对方的招数。全江铭也不追击,左指轻弹长剑,赞一声好,笑道:“白老英雄的躲闪功夫比全某高明得多,佩服,佩服。” 白正鸿脸一红,正欲反唇相击,便听鲁麻胡摇头晃脑地说道:“无理呀无理!人家既称白老英雄,又不是白老狗熊,疯狗逃命的身法当然是天下第一。你年纪轻轻,不会这疯狗逃命的身法当在情理之中,你赞他甚么高明呀,已是于理不通,再加上‘佩服’二字,便是不通情理,啊哈,岂止不通,而是大大地不通!嘿嘿,嘿嘿嘿!” 秦大任喝道:“你是甚么人物,怎敢讥笑白掌门的轻功妙术!”鲁麻胡把眼一翻,瓮声瓮气地说道:“俺是甚么人物?啊哈,爷爷姓鲁,名麻胡,字大爹。爷爷自赞白老狗熊,你指三摘四做甚,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鲁大、大……你这厮忒也无礼,竟敢戏耍老夫,先吃我一拐!”白正鸿听鲁麻胡讥笑自己,已是心焦,气恼之下,竟叫鲁麻胡为鲁大爹,“鲁大”二字方自出口,猛然惊觉,那个“爹”字便硬生生吞了回去。鲁麻胡双目朝天,洋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全江铭看到白正鸿着了鲁麻胡的道,心中好笑,铿锵说道:“白老英雄,鲁三叔虽是说话气人,你也大可不必叫他‘大爹’。咱们胜负未分,你若心焦气躁,还如何赢得了全某?来来,进招罢!”白正鸿狠狠瞪了鲁麻胡一眼,便不再理他,对全江铭说道:“好,我先将你擒住,再惩戒姓鲁的那厮!”当下挥动索莱拐,刺、挑、砸、勾、砍、挂,将“索莱拐法”的精奥使将出来,招招不离全江铭的周身要穴。全江铭长啸一声,左一招“曲院风荷”,右一招“三潭印月”,长剑使将开来,犹如大江涌动,片刻间已将白正鸿罩住。堪堪斗了七八回合,全江铭心道:“是时候了,不须再跟他纠缠下去!”一招“南屏晚钟”,长剑格开索莱拐,左掌变指向白正鸿心窝点去。这一招动如脱兔,快似闪电,白正鸿已是万难化解,心里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没想到,全江铭左手一翻,劈手将索莱拐夺下,顺势连点对方“至阳”、“中枢”诸穴。 这一招疾如星火,变化莫测,把个白正鸿惊得目瞪口呆,已是动弹不得。这才知道,全江铭真实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人家前面一味躲闪,不过是手下留情而已,暗道:“罢了罢了,我忒也将中原人物小觑了!” 全江铭剑尖指住白正鸿的咽喉,喝道:“我要是杭州血案的凶手,此时便可一剑将他杀了。诸位请让开一条道,我便立即将白老英雄解穴放还!” 秦大任嘿嘿冷笑道:“你杀了一十三条人命,再杀了白掌门,不过是徒增血债,我们自会一拥而上,为白掌门报仇!”王贤也叫道:“不错,有种的你就连我们一块杀了,自会有天下英雄主持公道!”孙绍忠上前说道:“全江铭,你武功再高,也抵不住众人拼命。你若是伤了一人,那杭州血案不是你为也是你为。你纵使手段高强,也抵不住天下英雄一拥而上。我们黑白双英虽疑你是真凶,可在没有真凭实据之时,还不想与你过分为难。何去何从,你可要三思而行!” 全江铭寻思道:“孙绍忠所言有理。凭自己的武功,要想打败对方尚不是难事,可势必伤人。杭州血案的真凶尚未找到,今天再伤人命,果真如秦大任所说,不过是‘徒增血债’。可不用武力解决,今日之事如何了结?”思索之下,竟是大费踌躇。 众人大呼小叫,剑拔弩张,正欲厮杀,忽听马蹄声响,车轮辚辚之声。现在已是正午时分,正是人们歇息之时,是谁急匆匆赶路?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顺着驿道,一辆马车由南向北驶来。驶到近前,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那马车围着蓬幔,描锦绣凤,甚是华丽,驾辕的马更是神俊,通体银白,没有一根杂毛,端的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全江铭看那驾车的老者,正是阿福,知那车中之人定是阮佩儿,心中奇怪,寻思道:“佩儿何以正午赶路?”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星淡月明5 马车驶到众人跟前,嘎然而止。阿福掀起围帘,身着红装的阮佩儿轻轻跳下车来,先是咯咯一笑,望着众人说道:“要打架么?咯咯咯,你们尽管厮杀,看我做甚?唉哟,这不是全大英雄吗?怎地如此淘气,像个小孩一般,跑到这荒郊野外和人打架,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呀!啊……咯咯……咯咯咯咯……”左手托着右肘,右手食指轻点下颌,笑靥盈盈,秀美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犹如两朵盛开的桃花。 张雨晴上前微笑道:“佩儿妹子,你这是去哪?” 阮佩儿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哟,这不是雨晴姐姐吗?你怎么也在这里?嗐,瞧我这记性,真是蠢死啦,你要看紧全大英雄,当然是他到哪你跟到哪呀,他要跟人打架,你要是不在跟前那倒是奇了。咯咯咯咯。”说话之时,竟是笑的花枝乱颤。 张雨晴也笑道:“佩儿妹子真是顽皮的紧,一点也不肯吃亏。要不铭哥哥提起你来,总是赞不绝口。” 阮佩儿收住笑声,歪着头说道:“这倒奇了,他要是不咒骂我,也就谢天谢地了,怎么会称赞我?喂,全大英雄,这是真的么?”秀目斜睨,脸庞上露出讥笑的神色。 全江铭噗哧一笑,说道:“佩儿,别的不打紧,你这幅机灵淘气的模样,倒是可爱得很。不过,你左一个大英雄,右一个大英雄,我的耳根都要生茧子了。你要再叫几声,这茧子真要长出来,便会堵住我的耳朵,就再也听不见你那银铃般的声音了,倒是可惜得很呀!” 阮佩儿满脸不信之色,说道:“你真是这般想的?那好,我还叫你江铭哥哥,只怕雨晴姐姐掉起醋泪来,我可承担不起。” 张雨晴故意把脸一绷,嗔道:“好你个丫头片子,直是如此灵牙俐齿,看你以后如何找婆家。” 秦大任看他们竟然说说笑笑,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便大声喝道:“喂,小姑娘,这厮是杀人魔王,在杭州杀了十三条人命。哼,你还和他说说笑笑,想是活的不耐烦了。赶快走吧,一会儿厮杀起来,怕是误伤了你!” 阮佩儿惊讶地说道:“真的么?我也看到了官府的海捕文书,说是全大英雄领着南燕楼、鲁麻胡二位好汉,杀了杭州富商王敬之一家十三口。啧啧啧,真是太可怕了,想那王珍珍十四五岁,天真善良,活泼可爱,竟然让人杀了,这贼人真是丧心病狂,猪狗不如。唉,我看了海捕文书,怎么也不相信,那主凶便是我一直敬他想他,在江湖上受人尊敬的江铭哥哥。诶,江铭哥哥,佩儿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那杀人的真凶!” 全江铭哈哈笑道:“佩儿啊佩儿,你了解我的性格,我一向是敢做敢当。杭州血案决不是哥哥所为,那是贼人诬陷于我。哼哼,他们想籍此胁迫于我,不过是痴心妄想。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寻到那贼人的踪迹,为珍珍妹子报仇!” 阮佩儿赞道:“好,有志气,这才是我心中的江铭哥哥!咦,江铭哥哥,你用剑指着这老儿做甚?莫非他便是那贼人?” 全江铭摇头道:“他是西夏黑虎门的白掌门,不是那贼人。只不过对我有些误会。”说着,移开长剑,一拱手说道:“白掌门,得罪得罪!” 白正鸿怒道:“要杀便杀,不要假惺惺作态给人看!”秦大任说道:“白大哥,你为屈死的冤魂伸张正义,这份侠肝义胆传出去,江湖同道定会翘指赞叹。这厮羞辱于你,你也不必过分在意,咱们找他报仇就是了。弟兄们,咱们抄家伙一起上啊,对付这杀人恶魔也不用客气!” 阮佩儿抬起右手喝道:“且慢,你们是何人,为甚么非要和全少侠过不去?” 秦大任说道:“在下淮河帮帮主秦大任,我们与全江铭倒是无怨无仇。只不过他做下的杭州血案手段过于残忍,我们身为武林中人,实在看不过眼去,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惩恶扬善,为武林除害!今日我们是只诛元凶,胁从不问。白掌门一向心慈手软,威望素著,他不忍要了这厮的性命,只是要这厮剁下右手,从此退出江湖。可这厮非但不领情,反而自恃武功,将白掌门羞辱一番。似这等穷凶极恶之徒,难道还要与他客气吗?姑娘,你闪过一边,不然厮杀起来,怕是误伤了你。” 阮佩儿看看秦大任,又看看全江铭,似是拿不定主意,沉思片刻说道:“江铭哥哥,佩儿也不相信你会做那丧尽天良的事。不过……不过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知你愿意回答否?”全江铭与南燕楼对视一眼,心中均是这般想法:“佩儿聪明伶俐,怕是要为我们洗刷冤屈。”全江铭道:“佩儿何时学的扭扭捏捏?你尽管问就是了。” 阮佩儿点点头说道:“那好。我问你,你和王敬之一家是否熟悉?”全江铭道:“素不相识。不过,晴儿与珍珍情同姐妹,他们父女在长江之上救过晴儿的命。”阮佩儿说道:“你们何时到达杭州?”全江铭说道:“十一月初六傍晚。”阮佩儿道:“你们到达王家看到了甚么?”全江铭道:“我们进去时,血案已然发生。我们前后查寻,只见遍地是死尸,墙上还写着‘杀人者,全江铭也’七个血字。”阮佩儿点点头又道:“你们在现场可发现了甚么蛛丝马迹?”全江铭道:“我们听到院外有人冷笑,便追了出去。那贼人身法极快,追到棚南街便没了踪迹,在街旁的小屋内却发现了王敬之夫妇。”阮佩儿神情严肃,又道:“王敬之夫妇见到你说了些甚么?”全江铭一怔,说道:“他们开始把我当成了贼人,后来经过辨认,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阮佩儿紧皱眉头说道:“后来你们可向官府报案?”全江铭道:“王敬之和街坊邻居向杭州知府报的案。”阮佩儿道:“你们可向官府说明你们的真实身份?”全江铭大声道:“佩儿,你如此聪明之人,怎么有此一问?贼人在墙上留有我的名字,我们的真实姓名怎敢告诉官府?” 阮佩儿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轻叹一声说道:“唉,江铭哥哥,我真不愿意杭州血案是你所为。可……可是,……嗐……可这种种迹象表明,这杭州血案与你干系最大。唉,要想洗刷罪名,难,难啊!” 全江铭讥笑道:“难道你也怀疑我?” 阮佩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又道:“不是信你不过,实则是你的嫌疑最大,也难怪秦帮主他们把你当作真凶。江铭哥哥,即使杭州血案与你有关,我、我想……怕、怕是……”全江铭道:“怕是甚么?”阮佩儿看看全江铭,又看看张雨晴,欲言又止。张雨晴心中一沉,微笑道:“佩儿妹子,要是当着我不方便,姐姐回避就是了。”阮佩儿淡淡一笑,说道:“那倒不必。我要说的这件事与姐姐有关,你在场更好。哦,我听人说,雨晴姐姐与王敬之有被羞辱之仇,不知是真是假。” 张雨晴微笑道:“有这种说法么?这倒奇了。佩儿妹子别着急,慢慢说。”阮佩儿嘴角一翘,说道:“雨晴姐姐既然不忌讳,那我就直说了。诶,雨晴姐姐可识得疤刺李?”张雨晴说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阮佩儿说道:“这就是了。那疤刺李原是王敬之的家人,叫作阿成。他对别人说,去年正月,姐姐在长江之上,病倒在王敬之的货船。那王敬之见姐姐美貌,便起了花心,趁姐姐昏迷之时,欲行那非礼之事,叫疤刺李撞破了,这才没有得手。王敬之恼恨疤刺李坏了他的好事,便诬陷疤刺李勾结强盗打劫,把疤刺李送到了官府,又将姐姐扔到了岸上。据那疤刺李所言,雨晴姐姐恼恨王敬之无礼,这才指使江铭哥哥赶到杭州,杀了王家一十三人,又故意在墙上留名,造成贼人冒名栽赃之嫌。唉,我听了倒是不信,可、可谁知江铭哥哥真的是在杀人现场,我、我……” 张雨晴双手拍掌,冷笑道:“故事讲得非常精彩,妙极了!”阮佩儿委屈地说道:“莫非这 个故事是我编造的?”张雨晴说道:“那疤刺李和胡蛮二打劫王敬之老先生,被我擒住送到了官府,现在恐怕还在大牢里面。莫非佩儿妹子去大牢看过疤刺李吗?” 阮佩儿闻言柳眉倒竖,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意把此事告诉你,你竟反咬一口。哼,我原来听了根本不信,现在倒是开始怀疑,你便是那幕后主使!” 全江铭喝道:“不得胡言!佩儿,道听途说焉能相信?”阮佩儿惨笑道:“全江铭,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好心好意帮你化解这个梁子,你非但不领情,还为了张雨晴斥责我。好好好,我就置身事外,看你如何收场!” 秦大任冷笑道:“姑娘,你的心太善良了。这对狗男女丧心病狂,你闪到一边,待秦某收拾他们。”阮佩儿上前万福,双眸低垂说道:“秦帮主,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么?”秦大任一愕,说道:“求我甚事?”阮佩儿凄然一笑,说道:“你我互不相识,这个‘求’字实是万难开口。不过,我左思右想,还是要向你求个不情之请。只要我江铭哥哥答应退出江湖,你们就不要再与他为难。至于自断右手,更是万万不可。”秦大任哈哈笑道:“看不出来,姑娘倒对他一往情深。哈哈,我答应你就是了。” 阮佩儿敛衽万福说道:“佩儿多谢秦帮主。”说罢跃上马车,对阿福轻声道:“走吧!”说话之时,斜睨全江铭,目光中充满哀怨之情。 秦大任看那马车走远,喝道:“全江铭,我既答应了阮姑娘,就放你一马。只要答应退出江湖,我们便不再为难你!” 全江铭长笑一声道:“好极好极,秦帮主的好意原来如此。”说着把头一昂,双眸炯炯有神,盯着秦大任说道:“要让我退出江湖?哼哼,痴心妄想!”秦大任气急败坏,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弟兄们,上啊!” 就在这时,便听远处有人喝道:“且慢动手!”只见一人从北面飞奔而来,说话之时已到近前。众人抬眼观瞧,见来人正是丐帮帮主罗中道。 张雨晴喜道:“罗伯伯,你来得正好,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非说铭哥哥是杭州血案的真凶,你说气人不?”罗中道说道:“晴儿莫急,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秦大任嘿嘿冷笑,说道:“罗帮主是天下五大奇人,位高名响,莫不成要遮护杭州血案的主凶?”他不说罗中道德高望重,而只说“位高名响”,言语间已是怀疑罗中道要为全江铭开脱。 罗中道面色凝重,说道:“我老叫化子虽穷,可为人处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嫉恶如仇。杭州血案已轰动武林,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罗帮主!”王贤尖声说道:“全江铭就是正凶,还查甚么?乔忠说道:“不错,杭州血案就是这厮干的。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是这般心狠手辣。”秦大任也道:“是呀,他比武输给了李兴周,未能当上武林盟主,当时我甚是惋惜。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若是他当了武林盟主,嘿嘿,江湖上必定是腥风血雨。嘿嘿嘿,万幸,万幸!” 罗中道问道:“这么说,你们都怀疑全江铭?莫非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现场?”孙绍忠说道:“罗帮主,我们黑白双英不清楚此事。我们只是想向全少侠问个明白,别无他意。不过,王贤是王敬之的远房侄子,他说他有证据。” 罗中道诧道:“哦,王老大难道亲眼目睹了这场血案,为甚么不出面阻拦?”王贤哼了一声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可事发当晚全江铭就在现场,他刚才已经承认。当我得知后,便赶到杭州,他们便住在我叔叔家里。我势单力薄,武功低微,自忖不是他们的对手,便不敢打草惊蛇,便向街坊邻居询问。都说事发之时,猛听得王宅一片慌乱,嘈杂声中,只听我叔叔惊叫道:‘你、你是全江铭?’之后,便无声无息。我这才知道杀害我表妹的竟是空有侠名的全江铭。可恨,我王贤白是一条汉子,面对仇人竟不敢厮拼,只好求助于秦帮主众位好汉。” 张雨晴说道:“我们赶到杭州时,血案已经发生。开始,王敬之夫妇确实误认铭哥哥是凶手,可再仔细端详,发现铭哥哥和凶手长的只是相似,并不是一人,显然是有人冒充。此外,王敬之从来也未见过铭哥哥,可一见面就能叫出他的名字,这岂不怪哉?”乔忠说道:“那一定是全江铭大胆妄为,故意自留姓名,有甚么可奇怪的?”张雨晴冷笑一声道:“你们淮南双煞杀人越货之事干得也不少。我问你,你们作案之时,焉能以真相识人?恐怕都是乔装打扮,黑巾蒙面吧?”乔忠怒道:“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们二人了?”张雨晴说道:“不敢,小女从来不干没有证据,胡乱猜疑的事情。” 罗中道说道:“杭州血案扑朔迷离,定是有人冒名顶替,栽赃陷害。江铭为人正直,我信得过他。秦帮主,杭州血案的真凶就放在我的身上,老叫化子一定把它查找出来,给你们个交代!”秦大任冷笑道:“要是真凶真是全江铭这厮呢?”罗中道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是他干的,我决不袒护,自然还你们一个公道!”言语铿锵,正义凛然。 秦大任喝道:“好,凭你罗帮主在江湖上的名头,我们权且信你。咱们走!”众人上马,疾掠而去。 看秦大任等人走远,孙坚忽然说道:“秦大任等人不是一帮之主,便是各立门户,缘何对阮姑娘尊敬有加?”他静观刚才之事,实是觉得蹊跷。 “孙二爷好眼力,也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么?”张雨晴赞道,口中语气却带有讥讽之意。 “用不着你来伸量我,是是非非我还分得清楚!”孙坚气哼哼说道,心里却是寻思:“阮佩儿为甚么说,江铭是受张雨晴的唆使干下了杭州血案?难道只是要离间他俩的关系么?若真的如此,阮佩儿一个小小女子心地也太阴毒了。”念及此,身上不由打了个冷颤。 罗中道摇了摇头不去理会二人,神情严峻地说道:“我接到罗虬的飞鸽传书,便和寇大人仔细进行了推敲,感到其中定有蹊跷。寇大人说:‘贼人既要陷害你,他们必然会从中得到好处。’推敲来推敲去,我认为契丹人可能性最大。他们在南侵之前,有意制造这杭州血案,便是想搅乱中原武林,让咱们自相残杀,顾不上帮助朝廷抵御他们南侵。可寇大人认为,这件事不那么简单,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一时间择不出头绪。还须见过你后,问清有关的细节,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全江铭冷笑道:“要想靠这种下三烂手段,胁迫我退出江湖,放弃抗辽,实乃白日做梦。”张雨晴叹了一声说道:“真要是契丹人干的,那就简单了。我只怕真如寇大人所言,嗐……铭哥哥,我……”全江铭轻笑一声,说道:“晴儿,小小年纪便如此多愁善感,当心愁白了头。”张雨晴望着渐渐西去的太阳,抑郁地说道:“也许有一天,我会真的愁白了头,只是、只是……只是放心不下你啊!”全江铭眉头一皱,朗声道:“我全江铭天塌地陷也不惧怕,这栽赃陷害的卑鄙伎俩焉能吓得倒我?”说着眉头一展,微笑道:“你要是真的愁白了头,我便寻那千年何首乌,再把你的头发变成黑的。”张雨晴噗哧一笑,说道:“当真有那千年何首乌么?你又在说笑!” 罗中道呵呵笑道:“你们当着众人打情骂俏,也不怕你孙二叔他们笑话,哈哈。哦,江铭,最近边关吃紧,我要在帮中妥善布置一下,往大名分舵多派些弟子。你们先到寇大人府里,他有要紧事找你。我要先去洛阳,就不跟你们同行了。我当在二月二赶到寇府,届时不到,你可到东京分舵寻我的消息。”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 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二、残日下、平生豪气安在1 十二、残日下、平生豪气安在 全江铭等人到达寇府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寇安见是全江铭十分欢喜,说道:“全少侠,你可来了,老爷天天念叨你。现在,老爷正和几位客人在后花园暖阁饮酒。”说着,引着众人穿过西厢房侧门,径直来到后花园。走进暖阁,见那四位客人,竟有两人相识,便是殿前都指挥高琼和殿前都虞候王继忠。打横坐着的客人甚是儒雅,不到四旬。坐在下首的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全江铭看了,心中暗暗称奇。 寇准一生无甚爱好,只是喜欢与朋友聚会,饮博相戏。愈逢重大关节,愈是镇定自若,约上知心好友,饮博一番。因有此等嗜好,寇准专门在后花园修一暖阁,作为日常与朋友饮博之处。见到全江铭,寇准击掌笑道:“好好好,全义士来的正好,我等众人正念叨你们。来,先入席喝过三杯,寇某再与众人介绍。” 全江铭知道寇准为人爽快,也不客套,与高琼、王继忠等人点点头,笑道:“江铭一路疾行,甚是口渴,先喝三杯酒最好!”众人将三杯酒喝罢,纷纷落座。寇准说道:“高大炮你们相熟,自是不用介绍。这是王继忠将军――”王继忠笑道:“寇大人,末将与全少侠也不陌生,只是没有机会交手。”全江铭仰面笑道:“王将军是京中三大高手之一,江铭一向敬仰得很。上次未能与王将军交手切磋,实是江铭一大憾事。哈哈!”寇准一愕,随即笑道:“哈哈,那还是前年之事,你们在宫里……你们不说,寇某倒忘了。哦,这位是瀛州知州李延渥大人,他可是朝中有名的贤臣。” 那位儒雅文士拱手说道:“不才李延渥,久闻全少侠侠肝义胆,忧国忧民,实是敬仰得很!”全江铭还礼道:“些许虚名,不足言之。倒是李大人鼎力抵御契丹,实乃国家栋梁!” 那孩童说道:“你们是惺惺惜惺惺,英雄识英雄,仲淹看了甚是眼热!” 寇准说道:“江铭,这孩童便是我曾对你说过的范仲淹。哦,我与他父是多年朋友,可惜英年早逝。现在,仲淹随其继父朱长醮之姓,叫作朱说。不过,我念其父之情,还是叫他仲淹。” 范仲淹不等全江铭说话,站起来俯下身只是将全江铭打量不止,忽地翻身拜倒,口中说道:“全大侠的名字如雷贯耳,仲淹敬仰久矣。今日相见,大慰平生之念!” 全江铭扶他起来,说道:“仲淹老弟何须如此大礼,倒令江铭汗颜。前年我听寇大人说过,你有这样一句豪言,叫作:‘不当好宰相,便当好郎中’。你年纪虽小,却有这样宽阔的胸襟,愚兄自是相形见绌。你我兄弟相称便了。来,我敬你一杯!” 范仲淹说道:“我虽有其志,然尚无其行。倒是全兄为了民族大义,竟然放弃世仇,帮助朝廷抗击契丹,这份豪气,实令仲淹敬佩。夫不能利泽生民,非大丈夫平生之志也。余此生,当效仿全兄,呕心沥血,经世济民,纵使卧榻之时,也不敢稍怠也!来,我也敬全兄一杯!”二人酒杯相撞,一饮而尽,甚是酣畅淋漓,豪气勃发。 高琼击掌赞道:“痛快,二位都是年少,却都有这般豪气,当真难得!”寇准笑道:“你们二位惺惺相惜,却冷落了这几位壮士。你不为大家引见否?”全江铭笑道:“见到仲淹这般豪放之人,江铭竟一时忘形。”说罢,便一一介绍南燕楼等人。 三巡酒罢,全江铭问道:“寇大人,罗伯伯说,你有要事找我,不知何事这般紧急?”寇准说道:“据边关报,契丹拟于四月进犯边关。我已保举王将军出任高阳关副都部署,已得朝廷恩准,明日便要赴任。今天这桌酒宴,便是为王将军壮行。你要是没有他事,寇某希望诸位义士四月上旬赶往高阳关,助王将军一臂之力。”鲁麻胡跳将起来说道:“契丹狗贼忒也猖狂,欺咱中原无人。既然边关形势吃紧,咱还在这吃酒做甚,这就打将过去,杀他个狗仰马翻,出出心中这口鸟气要紧!”他既骂契丹为狗贼,便不再说“人仰马翻”,而只说“狗仰马翻”。寇准等人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范仲淹击案赞道:“壮哉,若是朝廷上下都似鲁三爷这般豪气,何愁胡虏不灭!” 孙坚慌忙喝道:“三弟,且莫焦躁,咱们听寇大人安排。”寇准抚髯笑道:“鲁壮士勇气可嘉。然抗击契丹需要统筹部署,也不争这一时,到时自有你厮杀的机会。” 全江铭说道:“抗击强虏,义不容辞!三天之后,我们见过罗帮主便即启程,赶往高阳关与王将军会合。”寇准说道:“好,后天便是会期,你们且在我这住下。哦,王将军,你为人忠义,行事谨慎,寇某是信得过的。来,咱们同干此杯,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寇某在京专候佳音!”王继忠站起说道:“继忠世受皇恩,焉敢不脑肝涂地,以死相报!”众人听他说到“死”字,均是心中一沉,但壮行之际,也不便指摘甚么。 寇准沉声笑道:“王将军明日便要起程,今日咱们须是饮个痛快。来,掷骰子饮博,输者须饮一杯。王将军,咱俩先来。” 那骰子一人六个,各用竹筒盖住。游戏时双方使劲摇动,发出哗哗的响声,然后扣在桌上,再各自报数,猜错者为输。 王继忠欣然说道:“寇大人是此道高手,可继忠也未必输了!”二人举起竹筒哗哗摇晃一阵,一起扣在桌上,王继忠叫道:“一个二!”寇准接着叫道:“五个二!”王继忠笑道:“开,我手中一个二也无,你输定了!”寇准微笑道:“你怎么晓得我没有五个二?”掀开竹筒,那六个骰子果真是三个幺、两个二和一个六,幺可以作为二至六任意一数,自然是五个二了。王继忠哈哈大笑,一口将酒饮了,说道:“我输了,你们来!”寇准接着与全江铭、李延渥饮博,竟是连赢三人。 鲁麻胡看了眼热,揎衣捋袖,嚷道:“我来与你饮博!”张雨晴笑道:“你可不是寇大人对手。”鲁麻胡道:“我偏要来,看他如何赢我!”举起竹筒一阵乱晃,扣在桌上叫道:“断幺!”(断幺意思是幺不能再作为其他数字)寇准喝彩道:“好想法,三个五!”鲁麻胡将竹筒掀开一条缝,见自己手中有两个五,寻思:“他有三个五,我有两个五,合计是五个五,我只是叫满罢了,他须是赢我不得!”当下嘿嘿笑道:“五个五!”寇准捻须微笑,说道:“开!”轻轻掀开竹筒,鲁麻胡瞪大眼睛看去,只见对方那六个骰子一个五也无,甚是沮丧,嘟囔道:“没有五你瞎叫甚么?” 张雨晴道:“鲁三叔,这饮博便是斗智,你如此实诚怎么赢得?”鲁麻胡不服气地说道:“你上来就能赢么?”张雨晴笑道:“你接着来,我帮你,看是赢得赢不得!”全江铭笑道:“晴儿,你虽然聪明伶俐,可遇到寇大人定然是缚手缚脚。你若是赢了,我便满饮三杯!”张雨晴吟吟笑道:“铭哥哥,你就等着喝酒吧!鲁三叔,摇骰子!” 鲁麻胡半信半疑,将竹筒一阵乱摇,扣在桌上,说道:“晴儿,你来猜吧!” 张雨晴掀开竹筒看了一眼,抿着嘴笑道:“一个六!”鲁麻胡满腹狐疑,心道:“明明是四个三、两个幺,一个六也无,你瞎叫甚么?” 寇准不动声色,叫道:“三个六!” 张雨晴叫道:“四个六!”鲁麻胡更是不解,张大了嘴一言不发。 寇准暗道:“她那骰子中定然没有六,只怕是有两个幺。我这有两个六、两个幺,只是叫六个六便了。”计议已定,又叫道:“六个六!” 鲁麻胡嚷道:“这般叫法你输定了!” 张雨晴寻思:“寇大人敢叫六个六,手中定有两个幺。”念及此,吟吟笑道:“鲁三叔,没有杀手锏,焉敢上擂台,寇大人输定了!”说罢叫道:“七个三!” 全江铭、南燕 楼均是不解,暗道:“这是甚么叫法?”鲁麻胡更是沮丧,嘟嘟囔囔道:“人家明明有六,你却叫三,……” 寇准沉吟片刻,呵呵笑道:“好聪明个晴儿,你逼得寇某无法再叫,你赢了!” 二人将竹筒掀开,双方骰子加起来果真是七个三。鲁麻胡摸着脑袋笑道:“晴儿,你的脑袋果真比我的大么,猜得这般准!”张雨晴笑道:“铭哥哥,快饮三杯!”寇准道:“这饮博我罕有对手,我也饮三杯!”全江铭举杯与寇准相视大笑,一饮而尽。 众人说说笑笑,饮至天晚,高琼、王继忠和李延渥告辞而去。范仲淹是专程到京拜访寇准,自是住在寇府。他久闻全江铭侠肝义胆,为民族大义,而放弃世仇之胸襟,更是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晚非要和全江铭同榻而眠。全江铭见他年纪虽小,却怀利泽生民之志,这般豪气正合自己脾性。二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当晚二人同榻而眠,各抒胸中抱负。范仲淹感慨地说道:“兄台与朝廷仇深似海,却能弃世仇而不报,这份胸襟,实是小弟的楷模。”全江铭说道:“我可没有这样崇高。若不是寇大人和罗帮主循循善诱,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只知砍砍杀杀的剑客。历经了种种磨难之后,我才明白,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可他如果能做到事事想着天下苍生,而不考虑自己之忧乐,这才当得起英雄二字。”范仲淹默默无语,心中翻来覆去,都是“如果能做到事事想着天下苍生,而不考虑自己之忧乐,这才当得起英雄二字”这句话。思前想后,范仲淹忽然说道:“兄台技艺高超,小弟羡慕得很。若不嫌小弟资质愚钝,我愿拜兄台为师。”全江铭道:“我年纪还轻,如何当得人师?”范仲淹再三恳求,全江铭沉思良久说道:“在此乱世,习技为民,确是一桩好事。只不过我乃漂泊之人,实是无力收你为徒。我送你一本‘天竺剑法’,自己修炼便了。” 范仲淹知道再说无益,只好再三拜谢,将“天竺剑法”册子收下。自此以后,他便勤练不辍,虽然未能成为一代剑侠,但这套“天竺剑法”和全江铭为国为民的豪气,对他一生影响很大。三十七年后,范仲淹但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驻守延州,亲率士兵,上阵杀敌。又修筑承平、永平等砦,招辑流亡,定保障,通斥堠,羌、汉人民相继归业,边塞以固,敌兵不敢进犯。西夏兵士自相告戒道:“此次来了小范老子,剑术出神入化,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更兼神机妙算,胸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前日的大范老子(指前任范雍),可以骗得,延州不必妄想了。”宋仁宗庆历六年,范仲淹相继被贬到邠州、邓州。虽遭遇不公,但他却矢志不移,常用全江铭行侠仗义,济世救民的风范激励自己。后来滕子京约他撰写《岳阳楼记》,他夜不能寐,回想全江铭当年所言“如果能做到事事想着天下苍生,而不考虑自己之忧乐,这才当得起英雄二字”这句豪言壮语,顿时思如潮涌,挥毫写下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佳句,由此《岳阳楼记》则成了千古绝唱。 到了后日,正是罗中道赴约之期,众人用过午餐,便聚在客厅等待罗中道的讯息。全江铭和范仲淹昨日又是聊了大半夜方才入睡,现在仍是谈兴未尽。南燕楼笑道:“你二人谈的如此此投机,倒把众人冷落了。你俩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何不对奕一局,让我们欣赏尽兴,以解等人之苦。”全江铭大喜,说道:“哥哥不说,兄弟倒忘了此事。”范仲淹欣然说道:“南大哥所言,正中我意。现在不与哥哥切磋一局,日后天各一方,哪里寻此闲情逸致。” 寇准也是纹枰高手,客厅便备有现成的棋具。范仲淹年少,自是尊全江铭执白先行。二人分别在对角星位摆上棋子,全江铭便拈起一枚棋子,第一手竟是放在天元之位。范仲淹赞道:“哥哥果然豪气非凡,这第一手便与众不同。”全江铭道:“兄弟虽然年少,却心系天下百姓,哥哥焉敢落后?”范仲淹沉思良久,拈起一枚黑子竟是单关守角。二人你来我往,下子如飞,片刻间已是下了四五十手,渐渐进入了中盘之战,形成了白棋取势,黑棋占实地的两分局面。众人看到如此精彩对局,皆是摒住呼吸,大气也不出一声。接近收官阶段时,黑棋在三四路线上占取了大片实地,下面和左边连成了一片。 张雨晴叹道:“如此下去,白棋不够了。可黑棋连营坚固,却是难以打入。”全江铭笑道:“晴儿不必多虑,我自有取胜之道。”范仲淹摇头说道:“莫非你要单骑闯关?小弟看是凶多吉少。”全江铭凛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虽吹角连营,却还是有破绽可寻。只要三四位托角,便可造成连环劫杀,白棋当赢一子!”说罢拈起白子,果真便去三四位托角。 范仲淹沉思良久,拈起黑子放到三三位内扳。全江铭不假思索,径去四三位扭断,显然对此局部的变化已是深思熟虑。范仲淹每下一步,便须考虑良久,额头上竟是浸出了汗珠。全江铭则是下子如飞,棋子敲在棋盘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二人你来我往,下了十几步后,果真在黑棋右下角造成了连环劫杀。全江铭打入敌阵的这块白棋竟然活了! 此时,范仲淹身子前倾,挡住了半个棋盘,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棋盘,陷入了长考。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走一子。范仲淹思来想去,也没有奇计良策,摇摇头抓起一把棋子放到棋盘上,轻叹一声说道:“不用下了,这盘棋我是输一子。” 全江铭笑道:“兄弟不要叹惜,其实你的棋艺是很高超的。” 范仲淹也笑道:“真是棋如其人,哥哥英雄豪迈,侠名远播,不承想,奕棋之道也是国手风范,兄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这便吟诗一首,送给哥哥。” 张雨晴笑道:“寇大人夸仲淹兄弟少年有为,才高八斗,所作之诗定然不凡,快吟来给大家听听。” 范仲淹说道:“雨晴姐姐真会说笑。哦,我这首诗就叫《赠棋者》,好听到是不见得,不过是偶感有发。”说罢吟道: “何处逢神仙,传此棋上首。静持生夺权,密照安危理。持胜如云舒,御敌如山止。突围秦师震,诸侯皆披靡。入险汉将危,奇兵翻背水。势应不可隳,关河常表里。南轩春日长,国手相得喜。泰山不碍目,疾雷不经耳。一子贯千金,一路重千里。精思入于神,变化胡能拟。成败系之人,吾当著棋史。” 众人听罢齐声赞好。寇准说道:“仲淹才思敏捷,果然是首好诗,日后必然成为一代诗词名家。江铭少年英侠,何不即兴赋诗,与之相和?”全江铭亦不推辞,欣然应道:“我与仲淹一见如故,他既赠我诗,江铭当回赠一首。日后天各一方,自会吟诗思人,聊解思念之苦。”说罢朗声吟道: “纹枰寸关透玄机, 千变万化无穷期。 纵横捭阖连阡陌, 劫杀连环尺许地。 吹角连营八百里, 单骑闯关胡虏泣。 淡忘千古兴亡事, 笑看百年风雷激。” 范仲淹听罢击掌赞道:“壮哉,壮哉!哥哥不愧是一代大侠,所赋之诗也直是如此英雄气概。兄弟所赋小诗与之相比,到是相形见绌了。”寇准也赞道:“好一个‘淡忘千古兴亡事,笑看百年风雷激’。真是英雄出在年少,可谓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过阴山’。” 鲁麻胡是个粗人,既不会棋,又不懂诗。全江铭和范仲淹下棋之时,他自觉好生没趣,便一人到花园里瞎转悠。此时进门,看到他们不下棋了,却作起诗来,不由焦躁起来,说道:“老叫化子一向守约,怎么到现在还不来,莫非出了甚么事?”经鲁麻胡一提,全江铭和寇准心中 也是隐隐不安,但二人都是泰山崩于顶也能镇定自若的性格,心中着急,外表决不显露。二人相视一眼,寇准笑道:“罗帮主定是让他那帮小叫化子缠住了,鲁壮士切莫急躁,我们再等等看。” 张雨晴忽道:“听说寇大人有一家传端砚,乃是稀世之宝,能否借晴儿一观?” 寇准一愕,随即笑道:“家传端砚倒是有一副,却不是甚么宝贝。你既有如此雅兴,就跟寇某来吧。” 全江铭笑道:“晴儿既然对这副端砚感兴趣,想必不是稀世之宝,也定有奇特之处,寇大人何不取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张雨晴笑语盈盈,说道:“要是人人都可看得,此端砚也就不稀奇了,铭哥哥,你还是在这安生等着吧。以后闲暇无事,我再把这副端砚的妙处讲给你听。”说话之时,已和寇准走出客厅。 二人来到书房,寇准掩上房门,说道:“晴儿,你想说甚么事?” 张雨晴轻叹一声说道:“寇大人,此事闷在心里已有多日,却是无人可讲。你阅历广泛,机智多谋,晴儿想让你帮着揣测揣测。” 寇准微微一笑,问道:“莫不是杭州血案?” 张雨晴眼睛一亮,说道:“寇大人果真心思缜密,智慧过人。不知寇大人是如何看法?” 寇准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晴儿,你经历了此事的整个过程,你认为这是何人陷害江铭?” 张雨晴说道:“事发后,孙二叔他们猜测是李兴周所为,罗虬怀疑独孤行客,罗帮主又说是契丹人。可是、可是我总怀疑另有其人,却兀自把握不准,这才想向寇大人请教。我……”寇准摇手说道:“你先不要说出来,各自写于纸上,看是否相同。”二人各执毛笔,暗自写在纸上,互相观看。张雨晴看了称奇,只见寇准那张纸笺上写着八个字:“情愫所困,欲使就范。”和自己所写的一字不差,不由叹道:“寇大人既也是如此想法,想必不差。可不知寇大人怎地想通此等关节?” 寇准说道:“杭州血案错综复杂,可仔细推敲,仍可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李兴周与江铭已经反目,他嫁祸于人的可能性最大。但事情往往不依常理,人们首先想到是李兴周,但此案却恰恰与他没有干系。你想,李兴周刚刚夺得武林盟主,正要树立自己的威望,他又是城府极深之人,未行其事,先思后果,决不敢行此险招。独孤行客的为人,寇某听罗帮主说过,他所杀之人,都是表面道貌岸然,实则男盗女娼之辈。他虽然性格偏激,却是行事光明磊落。他要杀江铭,必然是公开叫阵,刀对刀枪对枪,拚个你死我活。这般嫁祸于人的卑劣行径,他是做不来的。至于契丹人吗,倒是有可能。江铭潜入幽州刺探军情,实是他们南侵的心腹大患。按照契丹人的习性,他们对江铭首先应是招降。若是招降不成,便是追捕,或者暗杀。定要将江铭置于死地方才罢休。可他们既未招降,又未追捕暗杀,反而去杀害王敬之这一家普通百姓,实在是不合情理。”寇准顿了顿,又道:“寇某左思右想,觉得杭州血案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置江铭于死地,似是要迫使江铭在江湖上无法立足,从而被迫依附于他们。细想之下,那幕后主凶应该具备四个条件,一是与江铭极熟;二是希望得到江铭而没有得手,现在仍有希望得到江铭;三是有庞大的势力,手下有一批能人异士;四是计谋过人,机灵百变。那么,谁具备这四个条件呢,我苦思不得其解。直到昨日晚上,你们说起从杭州到东京的路上的诸般坎坷,寇某便有了些头绪。后来,你提到阮佩儿为江铭向秦大任求情之事,寇某便恍然大悟,想通了诸般环节。这杭州血案的真正主凶便是阮佩儿。江铭救过她的性命,并由此产生情意。可江铭心中只有你,她自然在江铭心中没有位置。对此她并不死心,情急之下,便设计了杭州血案,并为官府提供了江铭三人的图像。又安排贾大胆、送殡人众、官兵和江湖好汉,一路骚扰羞辱江铭。在你们被群雄围杀之时,主动现身为你们化解危难,从而加深江铭对她的好感。与此同时,又轻描淡写地把你与王员外一家的恩情说成仇怨,以此来离间你与江铭的关系。就这样,她在江铭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而你成了杭州血案幕后主使人最大的嫌疑。如此以来,全江铭自是慢慢离你而去,而阮佩儿便可乘虚而入,施展水磨石的功夫,渐渐赢得了全江铭的欢心,最终二人成了神仙眷属。嗄,这一计谋实在高明之极,寇某也是佩服不已。” 张雨晴赞道:“人们都说寇大人断案如神,比得上当年的狄仁杰。要我说,寇大人断案的本领,比狄仁杰还要高出一筹。” 寇准说道:“不必给我戴高帽,你能先于我想到阮佩儿,说明晴儿姑娘果真聪明机灵。寇某自愧断案一生,竟晚了晴儿姑娘一步,实是令人汗颜。若是让你罗伯伯知道,定然取笑于我。哦,那阮佩儿一个弱女子能有如此大的神通,势力如此庞大,真是不可思议,她到底是何来历呢?” 张雨晴说道:“自从我知道佩儿姑娘以后,便一直思索她的来历。她送给铭哥哥那块玉佩,价值连城,不像民间之物,极似皇家御用物品” 寇准道:“如何珍贵,你描绘一遍。” 张雨晴说道:“那块玉佩晶莹剔透,触手冰凉,正面绘有一龙一凤,下面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背面正中镌有‘龙凤呈祥’四个篆字。当时我看了这块玉佩,便思忖阮佩儿不是寻常人物。” 寇准在屋里踱了两步,神情甚是肃穆。思考片刻,转身说道:“晴儿姑娘说得极是,这样的玉佩乃是皇家佩戴饰物,民间玉佩决不敢镌雕龙凤图案。可是宫中的玉佩寇某见过不少,但龙凤下面绘有河流的玉佩却从未见过。莫非它来自契丹皇宫,这条河流便是契丹的发源地潢河?若如此,那阮佩儿……”说到这嘎然而止,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均是一般心思:“如此以来,阮佩儿莫不是与契丹皇室大有关系?” 张雨晴秀美紧戚,说道:“寇大人,听了你的分析,拨开了我眼前的重重迷雾。唉,和阮佩儿相处一起,总感到她有一种高傲的威仪,莫非她竟是契丹公主?我、我真为铭哥哥担心。” 寇准摇头道:“据我所知,契丹隆绪皇帝只有一子一女,年龄尚小。他有一个妹妹,乃是萧太后所生,叫作耶律婉霞,封号金瓶公主,倒是和阮佩儿年龄相仿。不过,她平时深居皇宫,很少外出,也不会武功。以此看来,阮佩儿是金瓶公主的可能性不大,恐怕另有来历。” 张雨晴赞道:“寇大人对契丹情况了如指掌,真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寇准说道:“寇某之所以知道契丹军情,这要感谢知广信军杨延昭。哦,其父杨业是抗辽名将,他继承父业,镇守广信军,每两三月便给我送一份情报,大至边关军情,小至契丹皇室,所报甚详。”寇准踱了两步又道:“不管怎么说,阮佩儿怕是与契丹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可以肯定的。另外,更令人担忧的便是,全江铭义救阮佩儿,和阮佩儿被牛马猪羊四人劫持,恐怕……哼哼,这一切都是阮佩儿事先设置的圈套,来引江铭入彀。” “这么说,牛马猪羊都是阮佩儿的手下?”张雨晴惊道。 “不错,”寇准面色凝重,缓缓说道:“阮佩儿对全江铭一往情深恐怕不假,但如此这般编好圈套,引江铭上钩,恐怕是另有用心,到底是何缘故,寇某一时也说不清楚。” 张雨晴说道:“我本想把这一切都告诉铭哥哥,可思来想去,却不知如何启齿。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把握不准,只好向寇大人请教。” 寇准赞许道:“你做得很对。咱俩的谈话,现在还不能告诉他。阮佩儿不会就此罢手,慢慢就会显现端倪。哦,晴儿姑娘,你 聪明稳重,有你在江铭身旁,我也就放心了。” 张雨晴脸一红,轻叹一声,说道:“唉,我……我可不是阮佩儿的对手。” 寇准笑道:“怕甚么,岂不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江铭豪爽仗义,嫉恶如仇,一旦他知道了阮佩儿的真相,我相信他会妥善处理的。哦,咱们出去看看,罗帮主来了没有。” 二人刚进客厅,全江铭便道:“寇大人,到现在还没有罗伯伯的消息,我想这就告辞,先到东京分舵看一看,他如果没在那里,我们就不再等了,想径直赶往高阳,去和王将军会合。”寇准沉思片刻说道:“好,如果你们在分舵找不到他,北上的路上可要注意打听他的讯息。” 范仲淹看到全江铭这就离去,心中实是不忍,上前握住全江铭的手说道:“仲淹怎地如此苦命,刚与哥哥相聚便即分手,不知何时才能相会。”说话之时竟是双眸含泪。全江铭哈哈笑道:“小兄弟何必如此悲哀,今后你我虽然天各一方,可只要心中念想,便如相聚一般。你素有大志,心装天下百姓,行事做人岂可如此缠绵?”范仲淹破啼笑道:“哥哥说得极是,小弟失态了。只是仲淹想与哥哥多聚几日,聆听谆谆教诲,如此仓促分手,心中实是不忍。”全江铭也道:“愚兄也想与兄弟多聚几日,只是边关事情紧急,由不得自己。”范仲淹又道:“契丹高手如云,凶狠残暴,哥哥此去边关,遇事还要多加小心。”全江铭凛然道:“兄弟何必多虑,契丹纵使联营八百里,又能奈我何?再者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能血洒疆场,也不虚此一生,哈哈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残日下、平生豪气安在2 众人离开寇府,便径直寻到丐帮东京分舵。副香主常乐听到全江铭等人拜访,慌忙迎了出来,引众人到客厅坐定,焦急地说道:“全少侠来得正好,我正欲派人到寇大人府上寻你。嗐……”全江铭说道:“常香主莫急,坐下来慢慢说。”常乐眉毛紧戚,说道:“罗帮主今日晌午赶到这里,连饭都顾不上吃,和钟香主密谈了一会儿,便和钟香主急匆匆走了。临行时留下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说是等你不着,便将这封信送到寇大人府上。我等你半日,兀自不见少侠的踪影,这才慌张起来,正欲前去寇府,你就到了。少侠快看,这便是帮主留下的书信。” 全江铭急忙接过信仔细观瞧,只见上面草草写着数语:“江铭贤侄,丐帮内部有变,见信后速到大名府分舵寻我。十万火急,千万千万!”全江铭看罢心中一沉,寻思道:“罗伯伯一生久经大敌,若不是情况万分危急,所留书信决不会如此潦草。”心中虽然焦急,却仍是面带微笑,说道:“罗帮主找我,只是要商议抗辽事宜,常香主不必担忧。我只问你,罗帮主是骑马走的还是步行?”常乐答道:“我们丐帮来往各地,一向都是步行,从不依靠脚力。罗帮主这次前往大名,也没有吩咐我们备马,想是徒步而去。”全江铭说道:“好,我这便往大名府去寻罗帮主。告辞了!” 全江铭离开东京之时,已是日暮时分。出了东京城,全江铭这才将信中内容告诉众人。孙坚说道:“老叫化子若不是遇到十分棘手之事,也不会走得如此匆忙。”张雨晴说道:“罗伯伯已走了半日,咱们须是寻找快马,天亮之前或许能追得上他们。”鲁麻胡叫道:“是极是极,可这日落时分,集市都要散了,咱们到哪里买那马匹?我看,咱们就是赶到大名府,恐怕也是正月十五贴门神,晚了半月”众人听了无语,心中皆是一般心思:“鲁麻胡虽然粗鲁,此话倒是说中要害。纵使施展轻功疾行,破晓之前也追不上罗中道二人。” 众人又行了一程,遥见路旁一家酒肆,却是人欢马叫。及至行到近前,只见酒肆外的马桩上拴着十几匹骏马,十三条大汉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兀自划拳行令,甚是快活。众人见了大喜,心中均道:“花银子买此脚力岂不正好?” 崔照上前唱喏道:“各位爷请了,小的有一事相商,得罪得罪!”坐在上首的大汉,左腮上长着一块茶杯大小的朱砂记,手执一个鸡腿,兀自啃个不停,斜睨着眼睛说道:“有事只管说就是了,别扫了我们的酒兴。”崔照陪笑道:“这位大爷如此爽快,小的就直说吧。是这么回事,我们急于赶路,想买您的几匹牲口使使,您开个价,决不让你们吃亏。”那汉子把手一摆,说道:“不行,此事商量不得,吃过饭我们也要赶路。”孙坚说道:“我们买你们的牲口,只用一个晚上,明天你们到大名府将牲口领回,这样如何?”那汉子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怎地好生不晓事,没地商量!”坐在他对面的一个汉子面貌凶恶,额头正中长着一个黑痣,上面生着一撮黑黄毛,约有两寸长,耷拉下来遮住了半个左目,插话道:“大哥,只要价钱合适,卖给他们几匹又何妨?喂,兀那汉子,你们要真心想买,咱们也不诳你,只是一千两一匹,须是现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鲁麻胡见那汉子说话不着边际,怒道:“你这又不是玉马,怎地如此贵重,只是二十两一匹,也是高价。”那面貌凶恶的汉子站起来喝道:“只是一千两,少一文也不行!”鲁麻胡顿时焦躁起来,喝道:“直娘贼,看你这厮就不是好人。行便行,不然爷爷骑上就走,你待怎地?”那领头汉子冷笑连连,说道:“原来你们倒是贼人,想要打劫吗?哼哼,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十三太保怕过何人!”鲁麻胡暴跳起来,喝道:“直娘贼,甚么狗屁十三太保,先让你尝尝爷爷的拳头再说!”说着作势欲打。 全江铭急忙上前喝道:“鲁三叔切莫动手!”对那汉子微笑道:“好汉,小可全江铭,我等确有要事要连夜赶路。诸位果真不卖,我们也不勉强,再会!” 就在这时,忽听酒肆内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阮佩儿笑盈盈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阿福。那十三条大汉慌忙站立起来,眼中露出敬畏的神情,却是不敢作声。 全江铭一怔,随即问道:“佩儿,你怎地在这里?” 阮佩儿把脸一沉说道:“怎么,你直是如此不愿见我?” 孙坚见状,心中一动,寻思道:“她怎么也在这里?真是奇怪,这一路之上总能遇见她,她好似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难道只是要讨江铭欢心么?这些汉子非同寻常,可眼神之间却对她敬畏得很,便如她的下人一般。果真如此,她的来历只怕大不寻常。她口口声声说能帮助江铭图复大业,眼神之间极是自信,难道就凭她一个弱女子么?莫非她、她与契丹有甚么……”念及此,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孙坚正自疑惑不定,却见张雨晴走过去笑道:“佩儿妹子,你江铭哥哥梦里都在想你,你怎么说他不愿见你?” 阮佩儿噗哧笑道:“还是雨晴姐姐会说话,怪不得江铭哥哥如此喜欢你。唉,我要是聪明伶俐及上姐姐一半,你恐怕就拴不住江铭哥哥了。” 张雨晴嗔道:“你个死丫头,人长得漂亮,嘴茬子也是如此厉害,一点儿也不肯吃亏。” 阮佩儿听了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多谢姐姐夸奖,只怕是言不由心吧?” 全江铭笑道:“佩儿,你哪都好,就是嘴不肯吃亏。哦,我们还有急事,咱们会后有期!” 阮佩儿问道:“江铭哥哥,甚么事这么慌忙,竟要连夜赶路?” 全江铭正欲回答,张雨晴哂笑道:“佩儿妹子真是好奇的可以,实际上也没甚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有个朋友明日过生日,不连夜赶路恐怕误了正期。” 阮佩儿把头一歪,说道:“哦,原来如此,不过……”说到这,左手托着右肘,食指轻点下颌,思索片刻,忽儿柔声说道:“江铭哥哥,咱俩自从围红山庄一别,虽然相聚过几次,却始终没有在一起开怀畅饮过。面对薄暮霭霭,乌鸦乱飞的良辰美景,佩儿忽然酒兴大发,想与江铭哥哥痛饮几杯。” 全江铭说道:“哥哥也想与你醉饮一场,可是今天不行,以后有机会再陪你如何?” 阮佩儿摇头道:“我今日正巧有这个兴致,过了今日呀……唉,我怕咱们是离多聚少,要想寻你那就万难了。” 全江铭笑道:“小小年纪想得倒挺远。我答应你,只要过了今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有兴趣,我便与你痛饮一场。” 阮佩儿叹惜道:“过了今日,谁知哪天才能见到你?哦,江铭哥哥,你要答应,那就是今天,错过今天,佩儿我呀,就再也没有如此雅兴了。你要破晓前赶到大名府,没有脚力那是万难。这样吧,你陪我喝上三杯,佩儿会给你带来意外惊喜,怎么样?” 全江铭道:“佩儿,今……” 张雨晴插话道:“铭哥哥,既然佩儿妹子执意如此,你就与她到里面喝上三杯,反正咱们也要吃饭。” 阮佩儿咯咯笑道:“还是雨晴姐姐善解人意,佩儿这里多谢了,咯咯咯……不过,你不怕佩儿将你的铭哥哥夺了去?” 张雨晴嗔笑道:“好你个丫头片子,如此滑麻掉嘴,看你以后怎么找婆家。快去吧,记住,你们只能喝三杯。”说着瞟了全江铭一眼,充满了信任的目光。 二人走进酒肆,阿福恭敬地朝全江铭点了点头,知趣地走了开去。二人相对而坐,全江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阮佩儿满脸充满幽怨,抑郁说道:“江铭哥哥,你和我在一起如坐针毡,真难为你了。这杯酒为甚么喝得如此快? 唉,我常常回忆你醉卧围红山庄时的情景,我……我真愿意那一刻美好时光永远不要过去,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全江铭听了默默无语。阮佩儿恼道:“你为甚不说话?难道我就是这么下贱?”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全江铭正色道:“佩儿,我一向对你很尊敬,你不要胡说八道。”阮佩儿噗哧一声笑道:“谁恼你了?你是大英雄,佩儿我呀,对你只有敬重和喜欢,只是……嗐,佩儿命薄,无缘……无缘陪江铭哥哥浪迹天涯。我……我要是……唉……”说着摇摇头长叹一声,眼帘低垂,白皙的脸颊现出了红晕。 昏暗的烛光映射下,阮佩儿一张俏脸更增秀色,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全江铭看了心中一荡。这时只听张雨晴在外边说道:“南大哥,今晚夜色真美,你看那一勾新月斜吊在空中,倒是比满月还要诱人。不过呀,我总觉得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南燕楼道:“我倒不觉得怎样美,只是月光如水,赶夜路甚是方便。”全江铭急忙收束心神,说道:“佩儿,不要胡思乱想,咱们喝酒。” 阮佩儿喃喃自语道:“是呀,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叹了口气又道:“江铭哥哥,你急着喝这第二杯酒做甚?难道一刻也不愿多陪我么?” 全江铭皱眉道:“佩儿,不是这般说法。我真的有急事,明日破晓前必须赶到大名府。我刚才答应了你,只要过了今日,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提出来,我决不会推三阻四,定然陪你好好痛饮一番,只是今日不行。” 阮佩儿叹了口气说道:“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哦,江铭哥哥,我说咱们喝三杯酒,可并没说多长时间,嗯……一盏茶的时间是它,两个时辰是它,若是我有心情啊,这三杯酒慢慢喝到天亮也是它。你是大英雄,答应的事想必不会反悔吧!”看到全江铭眉头紧皱的样子,阮佩儿噗哧笑道:“江铭哥哥,你不必急躁,我怎能让你陪我到天亮呢?果真如此,雨晴姐姐还不和我打起来。咯咯咯……我浪费了你三杯酒的时间,加倍赔给你就是了。来,干了这杯!” 全江铭默默无语,二人举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阮佩儿起身走出酒肆,对张雨晴说道:“雨晴姐姐,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让江铭哥哥陪我喝了三杯酒。”张雨晴嗔笑道:“你个死丫头片子,嘴巴直是如此刁蛮。好了,不和你说笑了,我们还要赶路。”全江铭也道:“佩儿,多谢你的款待,咱们会后有期!” 阮佩儿把手一举,说道:“且慢!你们没有脚力,就是赶到大名,恐怕也要午时了,岂不误了你的大事?咯咯……咯咯……江铭哥哥,我虽是个弱女子,可言出必行,决不食言,这就送你六匹快马。”说罢转身对那左腮上长着朱砂记的汉子喝道:“柳大郎,你选六匹快马送给全少侠。”看到全江铭诸人甚是惊讶,阮佩儿笑道:“江铭哥哥,他们都是我的奴仆,虽是长的丑陋,可对我却是忠心不二,不象有的侠客,虽是一表人才,可是……咯咯……咯咯,哦,他们对我忠心耿耿,我便封他们为十三太保,我若是有个灾儿啊,有个难儿啊,也好有人护着。” 孙坚说道:“阮姑娘,小可看这十三位好汉个个气宇轩昂,不似寻常江湖人物,不知他们姓谁名谁。” 阮佩儿一怔,寻思道:“他不叫我佩儿,显然是对我起了疑心。”当下咯咯笑道:“二叔说笑了,他们不过是江湖上猫三狗四般的人物,哪比得上你们这些大侠。说来好笑,他们原来也没有甚么名姓,我收留他们后,为了好区别,便按照年龄,依次叫他们柳大郎、柳二郎、柳三郎……不过如此。”说到这,指着额头长黑痣的汉子说道:“柳十三郎,说说你的来历。” 柳十三郎唱个肥喏说道:“小的原来无名无姓,人们都叫我狗剩子,平时就爱喝酒,付不起酒钱便与人打架。三年前的秋天,我到真定府李家庄去讨酒喝,庄主李树不但辱骂我,竟指使教头苏定方要把我绑起来送官。我一气之下,三拳两脚将那厮打翻在地,夺了他的刀,将李树和苏定方的头颅割了下来。就用他俩的头颅作酒器,痛饮了一场,这才出了心头的鸟气。”言语之间,竟是轻描淡写。 张雨晴听了一惊,寻思道:“那李树不正是独孤行客的仇人吗?怪不得独孤行客去寻李树报仇,那李树已不知被谁杀了,原来是这厮干的。” 全江铭和南燕楼相视一眼,心中均暗道:“李树是谁咱们不知,可苏定方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角色,竟然被他三拳两脚打翻在地,这柳十三郎的功夫倒是不可小觑。”全江铭冷笑道:“看不出来,你竟有如此好的功夫。佩儿,这十三太保个个身手不凡,你可要好好管束哟。” 张雨晴说道:“铭哥哥,你真是杞人忧天,他们既然能俯首贴耳,佩儿妹子定有降服他们的本领。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全江铭点点头说道:“好。佩儿,多谢你赠马之情,再会了!” 阮佩儿笑道:“江铭哥哥,一路保重,你我一顿饭之约,可不要食言啊!” 全江铭朗声笑道:“你忒也小看我了,哈哈,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罢,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当夜风清月明,远处的景物竟然看得甚清。众人心急如火,一路只是狂奔疾行,恨不得插翅飞到大名府。行进之间,鲁麻胡说道:“江铭,佩儿姑娘对你可真是不错,虽说耽搁了一顿饭的工夫,却送给咱们六匹快马,也许到不了大名府,就能赶上老叫化子。嘿嘿。”张雨晴淡淡说道:“鲁三叔,你说得不错,阮姑娘真是聪明伶俐,竟然知道咱们需要马匹,便在酒肆提前准备下了,专等咱们来取。”全江铭笑道:“晴儿,你平时不是这般小气,今天怎么了?” 孙坚赶上来说道:“晴儿说得有道理,这个阮姑娘奇怪得很。听你说,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可秦大任是一帮之主,却对她很是恭敬。咱们正和秦大任等人纠缠不清,不知如何收场,她偏偏在这时候赶来,要给你解围。咱们正需要马匹,又偏偏遇到她,送给你一个天大的人情。那十几匹马个个神骏不凡,寻常百姓家想要得到一匹也是万难,也不知她有甚么神通,竟然养有十几匹好马。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十三太保个个桀骜不驯,身怀绝技,决不是寻常江湖人物,却对她俯首贴耳,恭敬当中带有畏惧,什么大郎、二郎、十三郎云云,不过是障眼法,真名实姓不愿让我们知道罢了。实不知阮姑娘用甚么手段将他们制服,莫非……莫非阮姑娘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说到这,孙坚自己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张雨晴哂笑道:“孙二爷曾与她小酌,想必已晓得她的来历。” 孙坚张了张口,却又缄默无语。 “嘿嘿……”鲁麻胡笑道:“二哥既然也称晴儿,想必已是接纳晴儿了?” “谁说我接纳她了?”孙坚恼道。 “你不接纳她,为甚么赞她说得有道理?”鲁麻胡抢白道。 孙坚厉声道:“要你多嘴么?哼哼,要让我原谅她,除非她离开江铭!”双腿一夹马腹,那马箭一般向前头奔去。 南燕楼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看孙二叔心里已有所松动,晴儿,你还得忍耐一时。” 张雨晴叹息道:“我晓得孙二叔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决不会怪他。只是这阮佩儿扑溯迷离,令人担忧。” 南燕楼也说道:“江铭,哥哥心里原来就有一个疑问,只不过想不明白,听了晴儿和孙二叔所言,我似乎明白了一些,觉得阮佩儿确实怪异得很,她对咱们的行踪似是掌握得很清楚。可她到底是甚么来历,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全江铭道:“南大哥,晴儿对佩儿有些误会,这我理解。佩儿几次 向我求爱,都被我拒绝。佩儿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施恩于我,从而感动我,让我移情别恋。可我心中只有晴儿一个人,第二个人便再也容不下了。至于你们怀疑她有甚么背景,恐怕是误会她了。哦,你们所说的种种疑点,我早就想过,可以肯定地说,她是在跟踪咱们,她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接近我。” 张雨晴说道:“铭哥哥,我对她可没有甚么误会。不过阮姑娘聪明美貌,机灵百变,手下又有能人异士,比文比武我都斗不过她。我呀只有一个心思,就是怕你吃亏上当。”崔照也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江铭,还是小心些好!” 全江铭道:“好吧,不管她是好心还是歹意,我注意就是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然,咱们就是有脚力,也赶不上罗伯伯步行。”张雨晴扫了他一眼,轻叹一声说道:“我就怕到了大名府也赶不上他们。有人给咱们脚力,难道就不会有人给他们脚力么?”众人听了均是一惊,也不好再说甚么,只是扬鞭狂奔。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残日下、平生豪气安在3 就在全江铭六人向大名府奔驰的时候,罗中道和钟嗣成已是快到大名府了。昨日他到了东京,便要去寇府与全江铭见面。谁知他刚进城门,便有一个丐帮弟子送给他一封鸡毛信,信上竟插着三根鸡毛。丐帮规矩,一根鸡毛为加急,两根鸡毛为特急,若是三根鸡毛,那便是十万火急。罗中道见了大惊,慌忙取出信笺观看,只见上面写道:“帮主,关于大名、东京两分舵兄弟不和之事现已查清,实是钟嗣成有投敌嫌疑。周大宝得知此信息后,决定明日上午带领大名分舵的弟兄,进京擒拿钟嗣成。我再三劝说,只是阻拦不住。望帮主务必于明日破晓之前赶到大名分舵,不然要出大事,切切!”落款是“归煌言”。 丐帮历代相传,自帮主以下设四大长老,依次是掌钵长老负责帮中的内务大事;掌棒长老专管与各帮各派的联系;传功长老负责训练丐帮弟子;执法长老负责执行帮规。前任帮主郑千沧晚年时专心练武,对帮务疏于管理,四大长老便各自为是,搞得丐帮四分五裂,声望是江河日下。直到二十多年前,罗中道接任帮主,为了杜绝派系之争,便废除了四大长老。经过十年的整顿帮务,丐帮才重新兴旺起来,罗中道这才恢复了长老制。现在的掌钵长老便是归煌言,掌棒长老是徐泽厚,传功长老是马进,执法长老是罗百龄。这四个人都是当年跟着他出生入死,为丐帮立下大功的九袋弟子。周大宝与钟嗣成之争,罗中道早有耳闻,闹到如此地步,却是他始料不及的。若是周大宝借清除内奸之名率众进京,势必造成一场恶斗,从而引起丐帮内乱,影响抗辽大计。钟嗣成为人耿直,对丐帮忠心耿耿,不然,罗中道也不会将丐帮最大的东京分舵交给他。倒是周大宝令罗中道放心不下,他说话先带三分笑,在丐帮素有笑面虎之称。 罗中道看罢信暗自思忖:“这周大宝惯使两面三刀的手段,以此笼络人心,虽是训斥过他几回,却也不见收敛。这次他指责钟嗣成投敌,究竟是何用心?此事若不马上解决,怕是要引起帮中内乱。哼,我马上带钟嗣成赶到大名,给周大宝来个当面对证,看他能玩出甚么花样?” 当下顾不上去寻全江铭,便径直来到东京分舵。钟嗣成知道罗中道要来,已在分舵恭候。钟嗣成见到罗中道便叫了一声“帮主”,刚要施礼,罗中道把手一摆,说道:“不要多礼,你跟我来!”钟嗣成一愕,也不敢多问,便跟着罗中道来到密室。常乐等弟子看到帮主气冲冲的样子,哪里敢多嘴,知趣地闪过一旁。 罗中道关上房门,将那封鸡毛信劈头扔了过去,喝道:“胆大的钟嗣成,你干的好事!”钟嗣成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接过信说道:“帮主,不知属下做错了何事,得罪了您老!”罗中道啪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得罪我事小,得罪本帮是大。你看过信后再说!” 钟嗣成打开信一看,大脑轰的一声,气得脸色苍白,双手颤抖不停,好半天方才大声说道:“好你个周大宝,真不是东西,你觊觎我这个位子,让与你就是了,为何诬陷我叛帮投敌?”罗中道冷笑道:“钟嗣成,你胡说甚么?东京是本帮最重要的分舵,你怎能为了个人得失,就要将这个重要的位置随便让人呢?”钟嗣成气呼呼说道:“属下一时走嘴,请帮主责罚。哼,我钟嗣成出生入死,对本帮忠心耿耿,可竟受小人诬陷,到底谁是谁非,还望帮主明鉴,为属下讨还公道!” 罗中道说道:“哼,我若是不相信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唉,现在正是抗击契丹入侵的紧要关口,本帮头等大事就是要团结一致。你和周大宝素来不合,也怪我只忙大事,没有寻机会为你俩说合。嗣成,周大宝不知听了甚么流言蜚语,说你叛帮投敌。此事你要看开一些,可不能因此加深你俩的矛盾。为了丐帮利益,你可要忍辱负重啊!” 钟嗣成气得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帮主,我听你的,不跟他一般见识。可事关重大,若周大宝在帮内大肆张扬,我还有何面孔在丐帮立足?这样吧,属下陪帮主到大名府走一趟,与他当面对质。若他真有我叛帮投敌的确凿证据,我钟嗣成便当面自刎。他若只是听了流言蜚语,只要他不再胡说八道,我也就不再追究。” 罗中道赞道:“好,这才是丐帮的好兄弟,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咱们现在就走,明天破晓之前,必须赶到大名。要不然,嘿嘿,那周大宝胆大妄为,不定做出甚么事来。”钟嗣成说道:“帮主,我给你搞点饭,吃完咱们就走。”罗中道摇摇头说道:“时间紧迫,顾不上吃饭了。诶,此事不要告诉常乐,传扬出去可不大好。我给江铭留封信,让他随后赶来。” 罗中道草草写好信,便和钟嗣成走出密室,对常乐吩咐道:“我和钟香主到大名分舵走一趟,你把这封信交给全江铭少侠,天黑时他要不来,你就到寇大人府上寻他,千万耽搁不得!” 二人出得东京城来,便一路向北行去。走出四五十里地,便见迎面两匹快马奔来,到了近前,马上之人滚鞍下马,扑翻身便拜。罗中道见是两个丐帮弟子,便叱道:“你们是哪个分舵的,为何骑马狂奔,怎地如此不懂规矩?”一个年轻点的汉子慌忙说道:“大名分舵周香主旗下弟子,何武、江小舟奉命叩见帮主。”罗中道心中一沉,暗道:“莫非情况有变,周大宝提前进京?”当下问道:“你们周香主现在何处?”何武回答道:“周香主现在分舵,是归长老派属下来见帮主。归长老说:‘事情紧急,你俩骑马去迎帮主,让帮主乘此快马火速赶到大名分舵,要不就来不及了。’属下接到命令一刻不敢耽搁,便和江小舟骑马急奔,天可怜见,在这里迎到了帮主。”江小舟说道:“我二人是二袋弟子,焉能不知帮中的规矩。可事情紧急,由不得自己。纵使如此,也是坏了帮规,还请帮主处罚!” 罗中道说道:“既是归长老吩咐,须怪你们不得,起来吧!既是如此,我和钟香主骑马先走,你俩歇一歇就回转大名吧!” 当下二人骑上快马,便向大名疾驰而去。四更刚过,便已到达大名分舵。分舵设在城西一个破庙里。月光如水,遥遥望去,分舵周围人影晃动,破庙里灯火辉煌,显然是归煌言和周大宝一夜未睡,专程等候。罗中道对钟嗣成说道:“周大宝这厮还算敬业,不辜负我对他多年培养。” 二人到了庙门口,便有丐帮弟子接过马匹。只见归煌言急匆匆跑了出来,唱了一个喏,便如释重负般的说道:“唉哟,谢天谢地,帮主你可来了,真急死我了。哦,钟香主,你来了那就更好了。”钟嗣成慌忙施礼道:“属下拜见归长老!”归煌言把手一摆说道:“都甚么时候了,免礼免礼。帮主,请!” 三人来到庙里坐定,罗中道环视周围说道:“归兄弟,周大宝呢?他为何不来见我?”归煌言把脚一跺说道:“嗐,提起他我就来气!他不知着了甚么魔,硬说钟香主叛帮投敌。我劝他不要听信流言蜚语,可他就是不听,还说有甚么确凿证据。还说甚么,如果我不管,他就带领众弟子到东京擒拿钟香主,为丐帮除害。我死拉活劝才把他稳住。他看我不相信他,一气之下,便跑到高家庄去了。” 罗中道疑道:“哪个高家庄?”归煌言说道:“哦,就是东京商会行老高冲,他祖籍便在大名城西高家庄,离这不过十里地。我这就派人把他唤来。”罗中道心中不快,说道:“且慢!那高冲在东京横行霸道,不是个好鸟,周大宝怎么与他搅在一起?”归煌言说道:“高行老是东京商会的首领,难免开罪一些人,便有人对他说三道四。实际上,高行老为人仗义,帮了咱们大名分舵不少忙,周香主这才和他交了朋友。” 钟嗣成冷笑道:“我久在东京,亲眼目睹这厮欺行霸市,私设公堂,乃是东京一霸。不 仅如此,听说这厮与契丹来往甚密。”归煌言淡淡说道:“他是商人,与契丹来往,不过是贩买贩卖,做些生意,又不是叛国投敌,这有甚么奇怪?钟兄弟道听途说,便指三摘四,怕是不大妥当吧?哦,周香主也是听人说,你有叛帮投敌的嫌疑,这才要带领兄弟们上东京拿你是问。如果流言蜚语都要当真,那你也就难脱通敌的嫌疑。哼哼哼!” 钟嗣成气得脸色铁青,刚要发作,罗中道喝道:“你们不要争了,黑白曲直自有公论!至于高冲那厮,全江铭少侠曾经惩罚过他。一会儿全少侠来了,便知端倪。归兄弟,你亲自跑一趟,告诉周大宝,我在这里等他,让他速来见我。” 归煌言应声走了出去。罗中道说道:“嗣成,你别的都好,就是好冲动。一会儿周大宝来了,无论他说甚么,你都不要动怒,一切由本帮主作主。”钟嗣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帮主,我看情况不大对劲,要是周大宝那厮万一……”罗中道说道:“甚么万一?你不要胡思乱想,都是自己兄弟,不要相互猜疑。” 二人等了好大一会儿,归煌言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进门便气呼呼地说:“帮主,气死我了,这周大宝真不像话!”罗中道眉头紧皱,问道:“怎么回事?”归煌言叹了口气说道:“嗐,别提了。周大宝听到帮主来了,喜得马上就要回转分舵。可一说钟兄弟也在这,便死活不肯过来,说甚么,不与叛帮投敌的贼子照面。他请帮主到高家庄,说是有要事相告。” 罗中道皱眉道:“这厮直是如此无礼!也罢,我亲自走一遭。”钟嗣成担忧地说道:“那高冲不是好东西,帮主还是不要以身冒险。”归煌言冷笑道:“你的罪名尚未洗清,反倒怀疑起周香主,真是可笑!”罗中道哈哈笑道:“钟兄弟不要担心,高冲不过是鼠辈而已,他要害我,恐怕是有其心无其胆啊!再者说,周大宝跟我多年,我还信得过他。归兄弟,咱们走!” 钟嗣成上前拦道:“帮主,属下总担心这是鸿门宴,你千万不可冒险。要去也得等全少侠来了,属下才放心得下!”归煌言哂笑道:“钟香主,你忒也的多心,帮主英雄盖世,放眼武林,有几人能与之匹敌?再者说,帮主是为你去洗脱罪名,你推三阻四,莫非是心中有鬼?”钟嗣成怒道:“谁心中有鬼,自己清楚。帮主,说甚么我也不让你自己去!”说罢扑通跪倒在地,挡住了罗中道的去路。罗中道眉头紧皱道:“钟兄弟,我去去就回,有甚危险,起来吧!如此婆婆妈妈,叫属下看见像个甚么样子!”钟嗣成以头撞地,顿时血流如注,大声疾呼道:“帮主若不听属下忠言,到时悔之晚矣!” 罗中道怒道:“钟嗣成,你怎地如此不识大体,闪开!”一脚踢开钟嗣成,大踏步走将出去。归煌言对钟嗣成冷笑连连跟了出去。钟嗣成在后面吼道:“归煌言,帮主若是有个好歹,丐帮三十万兄弟饶不了你!帮主……帮主……你千万当心……”声音撕心裂肺,在夜空中远远传了开去。门外的丐帮弟子不知所以,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丝,眼瞅着罗中道长大的身躯出了庙门。 高家庄占地甚广,庄里庄外大树参天,远远望去,便好似一座诺大的树林。走近了方才看出,周遭是一条阔河环绕,凌空飞架一座大石桥,是庄里唯一一条通道。周大宝和高冲正自在桥上张望,远远望见罗中道的身影,周大宝飞一般迎了上去,扑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唉哟哟,帮主啊,我盼星星盼月亮,你可来了。钟嗣成这个狗贼,竟然勾结契丹,要做他们南侵的内应。帮主哟,可不能饶了钟嗣成这个狗贼呀……” 罗中道眉毛一挑,说道:“周大宝,你这是做甚,堂堂丐帮的香主,哭哭啼啼像个甚么样子!让过往行人看见,岂不笑话?有话回分舵说去,起来吧!”归煌言大声说道:“周兄弟,有帮主作主,你怕甚么?”高冲踅过来说道:“罗帮主当代大侠,精忠报国,素为世人敬仰。只是手下出此奸贼,实是有损丐帮声望。”罗中道翻了他一眼,冷笑道:“高行老是京城商会的巨霸,平时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赚钱,怎么今日反倒关心起我们穷叫花子来,也不怕辱没了你的身份?” 高冲笑道:“此话差矣。我高某虽是商人,却也分得清是非曲直,也知道报效国家。丐帮一向扶弱济贫,抵抗外侮,高某甚是敬仰,这才和周香主交往。若是罗帮主为了抗辽,需要钱物时,高某定当倾囊相助。罗帮主,既然莅临敝庄,请进去喝杯水酒如何?” 罗中道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对周大宝说道:“周大宝,你架子不小,知道我来大名,竟然躲到高家庄,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帮主没有?哼,跟我回分舵!”周大宝抱拳一拱说道:“帮主,钟嗣成叛帮投敌,我有确凿证据。请随属下进庄去,我取证据给你看。”罗中道说道:“有甚么事回分舵说去,帮内之事怎能让外人参与?”周大宝说道:“高行老不是外人,他为大名分舵做了不少好事。另外,关于钟嗣成投敌之事,也是高行老探听得来的。咱们进庄去,听属下细细禀告。我若有一句谎话,便死在帮主您的掌下!” 归煌言劝道:“周兄弟,帮主不是糊涂人,你到分舵与钟嗣成当面对质,岂不更好?”周大宝脖子一挺说道:“我死也不愿见那奸贼!哼,去分舵也行,只要我见到钟嗣成这个狗贼,我便一掌将他毙了!”归煌言摇摇头说道:“嗐,你也太犟了,真拿你没办法。哦,帮主,我看就依他吧,咱们进庄去,瞧瞧他有甚么证据。哼,你要是敢诬陷钟香主,我第一个饶你不得!”罗中道点头说道:“好吧,就依你,前面带路!” 众人鱼贯进入庄里,到客厅坐定。庄客奉上茶来,罗中道举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胡须上的水渍,沉声说道:“周大宝,拿出你的证据来吧!”周大宝说道:“若说钟嗣成叛帮投敌,高行老知道的最详细。高行老,你讲讲事情的经过。” 高冲叹了口气说道:“唉,那是十天前的事。二十三那天,我到幽州谈一笔大买卖,陪客人在酒楼吃饭时,没想到碰上了钟香主。我本想过去打招呼,谁知、谁知与他坐在一起的竟然是契丹国师嵬名浪遇,我一惊之下哪里还敢过去?喝酒之间,隐隐约约听嵬名浪遇说道:‘你在丐帮有甚么好处?若是过来,我保举你为一等侯,金银绸缎一辈子用之不完。’钟香主听了低头不语,嵬名浪遇又说了一句,我没听清。只听钟香主低声说道:‘只是罗中道武功高强,一时难以下手。’嵬名浪遇笑道:‘这有何难,你在他的茶水里放上这包毒药,他功力再高也难逃一死。’钟香主听了仍然犹豫不决,嵬名浪遇又道:‘到时候我们自会相助于你,你怕甚么?’这次钟香主下了决心,说道:‘好,我听你的,二月二龙抬头前后,好歹结果了他的性命便了。’当时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等他们走后,便急匆匆赶到到大名,谁知,周香主不在分舵,我便在这里住下,专等周香主到来。直到大前天,才见到周香主。周香主听罢,气得非要带领丐帮弟子前往东京,找钟香主算帐。多亏归长老再三劝说,他才答应禀告帮主处理。这下好了,罗帮主亲到大名,丐帮可有救了!” 罗中道沉默一会儿,忽地哈哈大笑,说道:“高冲,你欺行霸市的本领不小,可编造故事的本领却不甚高明!”说着把脸一沉喝道:“十天前,钟香主和我在一起,他怎能到幽州去见嵬名浪遇?你分明是栽赃陷害,挑拨离间。我看你才是那通敌的贼人。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 只听外面有人笑道:“罗帮主果然精明,老翁便是高行老的背后指使人,哈哈!” 罗中道纵身跃出,只见从庄外走进十几个契丹武士,领头的正是嵬名浪遇。 嵬名浪遇满面红光,嘿嘿笑道:“久闻罗帮主的大 名,今日相见不胜荣幸。老翁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罗帮主肯听否?”罗中道冷笑道:“番帮狗贼的口中能放出甚么好屁,你想放就放,何必装模作样!”嵬名浪遇也不生气,说道:“好,罗帮主真是直爽,那老翁就不绕圈子了。你带领丐帮弟子处处与我大契丹做对,实是我们的大对头。只要你们丐帮不再与我们做对,老翁就奏明皇上,封你为契丹王爷,赏赐黄金万两。抬过来!” 四个契丹武士应声抬过来两个大铁箱子,打开箱盖,晨光熹微之中,铁箱子中放出黄灿灿的金光。 罗中道仰天哈哈大笑,厉声道:“嵬名老鬼,我老叫化子平生不爱财,只有一个嗜好,就是专爱杀契丹狗贼。呸,老鬼,不要枉费心机了,亮出你的看家本事,咱们斗上三百合!”说话之时,须发皆张,威风凛凛。 嵬名浪遇也不理会,对归煌言和周大宝淡淡说道:“劝劝你们帮主。” 二人躬身应了个“是”字。归煌言转身说道:“帮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契丹兵强马壮,中原早晚是人家的。就凭咱们丐帮想要抵挡百万铁骑,不过是飞蛾扑火,自……” “呸,住嘴!”罗中道喝道:“你们两个狗贼,有甚么面目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先毙了你!”举起右掌,忽觉腹部一阵疼痛。周大宝看了狞笑道:“罗中道,别逞强了,你喝的那杯茶水里,有金先生配的毒药。高行老,金先生的毒药果真厉害,哈哈哈!” 罗中道目眦欲裂,怒气勃发,喝道:“些许毒药能奈我何!贼子纳命来!”挥掌向周大宝拍去。嵬名浪遇身子微纵,举掌相迎。罗中道身形斜移,避开嵬名浪遇的掌力,左掌一勾一翻,已是拍在周大宝“百汇穴”上。周大宝“唉”了一声,那个“哟”字尚未叫出,脑壳已被打了个万朵桃花开,扑通摔倒在地,那脑壳上犹如开了个颜料铺,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哗哗地流了出来。高冲吓的叫了一声“唉哟,我的娘哟”,连滚带爬躲到了嵬名浪遇身后。罗中道巍然矗立,长大的身躯在晨光映射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晨风吹拂,颌下的白须一阵乱舞,犹如天神一般。 嵬名浪遇心中惊道:“这厮身中剧毒还有如此功力,不愧为中原五大奇人,武功当真了得!”当下也不管周大宝死活,淡淡说道:“罗帮主的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若是平时,老翁自是不敢小觑于你,可眼下你身中剧毒,还要逞强,不过是枉送性命。唉,可惜呀可惜,你一世英雄,今日却是虎落平阳。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降是不降?” 罗中道大笑道:“我堂堂丐帮帮主,焉能与契丹狗贼共舞?只要我罗中道一口气在,就容不得契丹贼子猖狂!” 嵬名浪遇微笑道:“也罢,老翁就成全你吧!”右手轻抬,一掌拍了过去。罗中道挥掌相迎,只听轰的一声,双掌相交,二人各退了两步。罗中道蹂身再上,却是用了十成力道,嵬名浪遇嘿嘿冷笑,双掌连环拍出,二人竟是对了三掌。慕容飞斜视了金公阳一眼,二人心领神会,各执兵器从后面袭去。罗中道一个陀螺疾转,施展鸳鸯脚的功夫,左脚斜踢慕容飞的长剑,右脚荡开了金公阳的金枪银刀。嵬名浪遇见慕容飞二人相助,知他们有小觑自己之意,也不介意,只是双掌叠错,交替拍出,要与罗中道比拚内力。 罗中道知道对方用意,可现在毒性发作,腹部一阵疼过一阵,功力便打了折扣。他知道,此毒虽然霸道,可凭自己五十年的深厚功力,用上两个时辰,将毒素逼出体外当不是难事。但强敌缠身,已是无暇运功驱毒。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仍然未见全江铭的影踪,心中暗叹道:“罢了罢了,想不到我罗中道今日命丧此地。哼,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念及此,大吼一声:“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老叫化子与你们拼了!”晃动绿玉棒,势如猛虎,不退反进,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残日下、平生豪气安在4 就在罗中道苦斗之时,全江铭六人已是到了大名分舵。一夜狂奔,坐骑已累的口吐白沫,不能再行。众人进得庙来,里面却空无一人,只见桌椅摆放整齐,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孙坚奇道:“丐帮人都往哪里去了,怎么如此冷清?”鲁麻胡大声道:“罗中道是天下花子头,他到大名,就好似皇帝御驾亲临一般,香主周大宝还不好生照应,准是一大早到酒楼大快朵颐去了,哈哈,他到很会享受。” 张雨晴说道:“鲁三叔说的风趣,哪有大清早喝酒的。”鲁麻胡脖子一挺说道:“晴儿,这你就不懂了,我说是就是!”张雨晴也不理会,又道:“铭哥哥,我看事情不大对劲。罗帮主既约你来,岂有不在分舵等候之理?再者说,分舵怎能没人留守?咱们还是到外边找一找吧!”全江铭点头称是。 众人在周围巡视一遭,忽听一处断垣后面发出呻吟之声。全江铭急忙上前观看,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丐帮弟子,显然已经死去。那呻吟之人正是钟嗣成。全江铭将他扶起,左掌贴住他的后心,一股真气传了过去。钟嗣成睁开眼睛,见是全江铭,眼睛闪出微弱的光亮,说道:“快……快去救帮主,不然……不然时间……来不及了。”全江铭沉声问道:“罗帮主现在哪里?”钟嗣成断断续续地说道:“城西……高家庄……周大宝……和高冲……勾结契丹,要……要……”张雨晴急切问道:“你们是骑马还是步行?”钟嗣成挣扎着说道:“骑……马……”张雨晴又道:“谁送给你们的马匹?”钟嗣成此时已是口不能言,喘息几下便已断气。 全江铭顾不上掩埋钟嗣成等人,便急忙向城西奔去。众人一阵疾行,走了不过二三里地,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一条通向西北,一条通向西南。众人正不知高家庄在哪条路上,便见通往西南的那条路上,有两个庄稼汉坐在道旁聊天,两把锄头散落在草棵里。鲁麻胡上前问道:“叵那汉子,高家庄走哪条路?”那两个汉子只是低头不语。鲁麻胡焦躁起来,喝道:“好你个村鸟,好好问你倒不会说话,非让爷爷的拳头问你不成?” 那两个汉子跳将起来,各执锄头在手,叫道:“我们自在这里歇息,碍你甚事?没见过如此问路,直好似强盗一般,就是晓得也不告你,你待怎地?”全江铭见那两个汉子甚是面熟,细细一想,猛然醒悟,心中暗道:“这不是高冲的两个教头,史焕章和郑铁魁吗?哦,高冲在高家庄,自然带着他们,只不知他俩在这里做甚?”上前说道:“史教头,别来无恙,高冲那厮呢?”史焕章白了全江铭一眼,气哼哼说道:“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断臂之仇,史某刻骨铭心,宿寐不忘!” 全江铭哈哈笑道:“好,是条汉子,今日我不为难你,只问你高家庄是哪条路径?”史焕章冷笑道:“你要寻我家主人的晦气,你想史某会告诉你吗?有本事自己寻去!”鲁麻胡喝道:“直娘贼,爷爷不耐烦与你斗嘴,只问你去高家庄的路径,说便说,不说爷爷这一对拳头便要打将下去!”郑铁魁怒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竟有如此蛮横之人。哼,要打便打,要杀便杀,爷爷若是眨一眨眼睛,也不算汉子!”史焕章说道:“兄弟,不要理他们,咱们赶快回去给主人报信要紧。”二人扛起锄头,便向西南疾奔而去。 南燕楼笑道:“真是一对蠢才,咱们跟下去就是了。”众人点头称是,正欲向西南追去,张雨晴忽道:“且慢!”众人一愕,张雨晴又道:“好一条避实就虚之计。铭哥哥,此二人又不是农夫,大清早在这守候已是蹊跷得很。又故意说要回去报信,不过是想把咱们引入歧途,以此来延误咱们的时间。以我看呀,高家庄便在西北这条路上。” 张雨晴这么一说,全江铭已然明白其中道理,当下点头称是,便和众人向西北奔去。疾行当中,张雨晴担忧地说道:“铭哥哥,契丹人既要加害罗帮主,就不会让你顺顺当当到达高家庄,这一路之上,必然有人阻挡,等咱们到了高家庄,恐怕、恐怕……铭哥哥,前面若是有人阻挡,不要与他多话,一路打将过去就是了!” 全江铭说道:“为救罗伯伯,不管前面何人阻拦,我下手绝不容情!”鲁麻胡嘿嘿笑道:“晴儿,你真是‘己’人忧天,老叫化子武功盖世,高冲、周大宝这几个鸟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杞”字他不认识,便自作主张,说成“己”人忧天。事情紧急,众人顾不上笑他,他却以为用了个好成语,眉开眼笑甚是得意。张雨晴说道:“高冲、周大宝这几个鸟人自是不济,可是加上契丹国师嵬名浪遇呢?再者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大宝要是在茶水里放上毒药,罗帮主纵使英雄了得,恐怕……嗐,也是凶多吉少。若是再设置关卡阻拦,只怕咱们赶到那里,嗐……” 又行了二三里地,果然不出张雨晴所料,只见幽云罡幽云凤兄弟带领十几个契丹武士拦住去路。幽云罡手执熟铜棍,抢先喝道:“站住,行人一概不许从此通过。哦,哈哈,全江铭,果真是你这厮。嵬名老鬼所料不错,他要害老叫化子罗中道,叫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只要耽搁你一顿饭的工夫就行。哈哈,你果真来了。哈哈,他的功夫不行,算计人的本事比咱幽老大强。喂,全江铭,再过一顿饭的工夫,那臭叫化子就死定了,那时再放你过去,这样如何?” 全江铭心急火燎,哪肯与他多话,大吼一声,宝剑已然出鞘。一招“雷峰夕照”,银光闪闪,向幽云罡当头罩去。幽云罡怪吼一声,不退反进,抡起熟铜棍,便向长剑磕去。全江铭知他力大,也不与他硬拼,脚步斜移,已然到了他的身后,左掌啪的一声,击在他的脊背上,宝剑顺势一带,将身前的一个契丹武士的头颅削了下来。幽云罡虽皮糙肉厚,可这一掌打得他也是痛彻心肺。 南燕楼等人纷纷拔出兵器加入战团。那些契丹武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已倒下了五六个。幽云凤看情况不妙,叫道:“风紧,扯呼!”他虽说话结巴,可情急之下,“风紧,扯呼”四字却说得甚是清楚,一字不少。众武士发一声喊,便四散逃窜。全江铭等人也不去追赶,径直向高家庄奔去。 鲁麻胡笑道:“晴儿,真让你蒙中了,只是这些草包不经打。依我看,前面还会有人拦路,我想想是谁?嗯……定是嵬名老鬼那厮。”张雨晴摇摇头说道:“嵬名浪遇是国师,不会做拦截的营生。我想前面定然无人设防,只是到了高家庄,怕是契丹武士张弓搭箭等着咱们,那倒是大意不得!”鲁麻胡不服气地说:“晴儿,怎么你一猜就中,我一猜你就说错呢?哼,我偏说嵬名浪遇带领契丹武士在前面拦路,看准是不准!”张雨晴笑道:“鲁三叔,事情不能瞎猜也不能瞎蒙,要靠这去想。”说着一指鲁麻胡的脑袋。鲁麻胡一怔,说道:“我的脑袋可比你的大,怎么不如你猜得准?”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也不去理他。又行了六七里地,高家庄已是遥遥在望,放眼望去,前面竟无一个人影。只听见庄里打斗之声甚是激烈,可庄外那座大石桥上却静无一人。鲁麻胡笑道:“晴儿,咱俩都输了。你说庄外有人张弓搭箭,可哪里有一个人影?咱这就杀进去,搭救老叫化子!”说着便要向桥上跑去。张雨晴急忙拽住他的衣襟,说道:“三叔且慢!” 话音未落,便只听一人哈哈笑道:“国师果然神机妙算,准备放箭!”说话之时,石桥后面钻出十五六个契丹武士,个个张弓搭箭,作势欲放。说话之人却是牛头,他的身旁站着马面、猪身、羊腿。鲁麻胡顿时目瞪口呆,喘着粗气说道:“晴儿,你真是女中诸葛,你的脑袋比俺大,三叔服你了!” 张雨晴也不理会,大脑急转,暗道:“牛马猪羊原来是契丹武士,那阮佩儿便是契丹皇室之人定然无疑。如此一来,暗害罗中道之 事,她不是主谋也定然参与了策划。嵬名浪遇设置三道关卡,便是要延误我们的行程,可阮佩儿为甚要赠给我们马匹,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莫非罗中道所得马匹也是她授意周大宝所为?”一时之间,她想不通中间的关节。看看眼前的形势,牛马猪羊身手不凡,若是硬冲,难免造成伤亡。如何冲进庄去,张雨晴却也无计可施,轻叹一声说道:“铭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庄里厮杀之声愈发激烈,只听归煌言扯着嗓子说道:“罗帮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停止抗辽,我自会向嵬名浪遇国师求情,饶你一条性命!”罗中道凛然喝道:“不知羞耻的东西,闭上你的臭嘴。我就是死,也要先毙了你!”归煌言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啧,你死到临头还嘴硬。告诉你吧,金公阳大爷的毒药厉害无比,你不服解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马面桀桀怪笑道:“全江铭,听清了么,罗中道马上就要上西天了,你要是不敢过来,可赶不上给他送行了,哈哈哈!” 全江铭闻言大吼一声,喝道:“契丹贼子休要猖狂,让你看看全某的手段!”说话之时,双阳宝剑疾舞,将周身护的风雨不透,从桥上飞纵过去。牛头急令放箭,顿时箭矢如蝗。全江铭长啸一声,舞动宝剑将箭矢打落,瞬息之间,已是越过了石桥。契丹武士看到全江铭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顿时呆了。此时全江铭心急如火,下手之时绝不容情,宝剑所到之处,只见鲜血飞溅,骨肉横飞。牛马猪羊哪里抵挡得住,发一声喊,便向庄里退去。 此时,罗中道已是力不能支,靠在一棵大柳树上,兀自苦苦支撑,看到全江铭杀了进来,喜道:“江铭,你可来了!”说话之时竟是摇摇欲坠,张雨晴和崔照急忙上前扶住,让他坐在地上。 嵬名浪遇微微笑道:“全少侠别来无恙?” 全江铭剑眉倒竖,指着嵬名浪遇怒道:“你枉为一代宗师,竟然施此下三烂的手段,今日须饶你不得!” 嵬名浪遇也不动怒,眯缝着眼睛说道:“你能连闯三关,手段果然高强,可在老翁这却讨不了便宜。咱们是两国交兵,也不必讲甚么武林规矩。凡是与我们大契丹对抗之人,统统格杀勿论!不过,老翁可以告诉你,让罗中道服毒这件功劳,却与我无关,这是高行老出的主意,周香主亲手下的毒药。这件事情他们办得非常漂亮,嘿嘿嘿!” 全江铭怒道:“你别得意,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合!” 嵬名浪遇摇头说道:“别枉费心机了,你想打败老翁来换取解药,我可不中你的计策。再者说,咱们就是斗到天黑,恐怕也分不出胜负,可那时啊,罗帮主早就一命呜呼了。你想要解药这也不难,只要你答应一件事,解药自然给你,咱们还可化敌为友。” 罗中道喝道:“江铭,别听他胡唚,我就是死也不用他们的解药!” 嵬名浪遇冷笑道:“也好,我这就回去,为你念三天三夜超度往生咒。” 全江铭身形微纵,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将离他最近的一个契丹武士擒了过来,宝剑搁在他的脖颈,也冷笑一声道:“嵬名浪遇,你不给解药也可以,我现在就一掌打死你的武士!” 半天没说话的慕容飞桀桀怪笑道:“耶律朗台是我们契丹一等武士,他可不怕你的威吓,你要杀他我们不管,回去奏明皇上,封他个王侯也就是了。”嵬名浪遇微笑道:“全江铭,你好好照看罗中道吧,他恐怕活不了一时三刻。至于耶律朗台吗,就交给你了,你若是杀了他,老翁日后自会与他报仇,哈哈,咱们走!” 耶律朗台大叫一声道:“国师,你们怎能弃我而去?”嵬名浪遇微笑不语,高冲却狞笑道:“耶律朗台将军,我高某会给你树长生牌位的,哈哈哈!” 全江铭喝道:“高冲,你给我站住!” 罗中道喘着气道:“江铭,让他们去吧……” 看着嵬名浪遇等人走出庄外,鲁麻胡抡起朴刀叫道:“你这个契丹狗贼,爷爷先杀了你!” 耶律朗台脖子一挺,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罗中道有气无力地说道:“鲁兄弟,杀了他我也活不成了。放他去吧,咱们……不能和嵬名老鬼一样。” 全江铭喝道:“耶律朗台,你回去告诉嵬名浪遇,就说我全江铭定会取他项上狗头,走吧!” 耶律朗台疑道:“你们真的放我走?” 孙坚说道:“我们中原好汉言而有信,不似你们契丹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耶律朗台犹豫片刻,扑通跪在罗中道面前,说道:“罗帮主,你视死如归,大义凛然,实是我心中仰慕的英雄,你真心待我,我耶律朗台也要真心待你。我告诉你个秘密,今天午时,你们丐帮长老归煌言,要在城北短松岗召开丐帮大会,他要假传你的死讯,自立为帮主。” 鲁麻胡疑道:“你这厮玩甚么花样,莫不是再让我们上一次当吧?” 耶律朗台大声道:“我们契丹武士最佩服英雄好汉,咱们虽是敌国,可你们对我一片真心,我只有感激之情,哪里能欺骗你们!要是不信,就把我杀了吧!” 罗中道断断续续说道:“你走吧,我信得过你。江铭,我的时……间不多了……” 全江铭说道:“罗伯伯,你不要多想,我来给你运功疗伤。” 罗中道苦笑道:“没用了,时间太长了,毒药……已经发作,进、进入了我的五脏六腑,……我又中了嵬名老鬼一掌,纵使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是无能为力。”他喘了两口气又道:“人活百岁……终归一死,只要死的、死的壮烈……也就是了。我有两个心愿,你要替我完成……” 全江铭悲声道:“罗伯伯,你说吧,我一定替你完成!” 罗中道说道:“一个是传……传我的遗嘱……立少冲霄为、为丐帮第十九代帮主……让他带……领丐帮弟子,誓死与……与契丹血战到底。绿玉棒是丐帮镇帮之宝……你拿去……传给霄儿……另一个是,月月是好姑娘,告诉杨……伯伯,我……我愿做月月和……独孤行客的证婚人……”说到这已是细如蚊蝇,听不甚清。全江铭急忙俯耳过去,却见罗中道头一歪,已是合上了眼睛。 全江铭痛声叫道:“罗伯伯,你不能走啊!”孙坚、南燕楼几人围着罗中道,痛哭不已,张雨晴早就成了泪人。全江铭忍住悲痛说道:“咱们赶快把罗伯伯的尸首埋了吧,先去找归煌言算帐要紧!”他看到耶律朗台还没走,便道:“你怎么还没走?”耶律朗台含泪说道:“害死罗帮主,我也有责任。我要亲自掩埋他,在他坟前单独磕上三个响头,以赎我的罪孽。” 众人在庄外寻了块坟地,草草将罗中道掩埋。全江铭找了块大石立在坟前,将内力贯在食指上,在大石上嗤嗤写了十一个大字:“一代英侠罗帮主中道之墓”。待到众人拜毕,耶律朗台扑通跪在墓前,以头磕地发出咚咚声响,大声说道:“罗帮主,你以德报怨,实是我平生最敬重的人。我在你墓前发誓,从今以后,我便解甲归田,决不再与宋国为敌,如违此誓,让我永世变成潢河之鱼!”昔时契丹人发源于潢河流域,靠打猎捕鱼为生,各部落评选勇士,便是以猎物多少来论英雄。他所立誓言“变成潢河之鱼”云云,实是契丹人最重的毒誓。众人见他立下如此毒誓,不由个个嗟叹不已。 张雨晴说道:“耶律朗台,我们相信你。不过,我想问你个问题,要是不愿回答,我决不强人所难!” 耶律朗台说道:“女好汉想问甚么,只要我知道,就决不隐瞒。” 张雨晴道:“别称我女好汉,我叫张雨晴。我想打听一个人 ,你们皇室当中有没有一个叫阮佩儿的?” 全江铭说道:“晴儿,你这是做甚?” 张雨晴不去理他,接着说道:“耶律朗台,你只说有还是没有。” 耶律朗台摇头道:“没有听说过阮佩儿这个人。” 全江铭说道:“晴儿,你真是疑神疑鬼,这股精明劲儿啊,和佩儿也差不了多少。哦,这下你放心了?” 张雨晴说道:“我恰恰不放心。铭哥哥,借你的玉佩看看。” 全江铭说道:“借玉佩做甚?莫非这个玉佩也有问题?” 张雨晴说道:“这你别管,一会儿就知道了。”接过玉佩对耶律朗台说道:“你好生看看,是否见过这块玉佩?” 耶律朗台端详了一会儿,奇道:“这是我们皇室之物,怎么到了你们的手里?” 张雨晴说道:“这你别问,你只需要告诉我它的来历。” 耶律朗台沉思片刻说道:“这样的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块图案与它完全一样,只是‘龙凤呈祥’这四个字却是契丹文字。玉佩上镌刻的河流便是潢河。说起来,这对玉佩还有个典故。十九年前,萧太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姐叫耶律婉霞,妹妹叫耶律婉佩。在她俩满月那天,景宗皇上派人专门打造了这对玉佩,有契丹文字的那块赐给了姐姐,这块赐给了妹妹。” 全江铭忍不住想要说甚么,张雨晴微微一笑,说道:“铭哥哥别急,后面的故事更精彩,耐心听就是了。”接着又对耶律朗台说道:“我听说萧太后只有一女,封号是金瓶公主,可没听说她有一个妹妹。” 耶律朗台说道:“张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耶律婉佩四岁那年,被一个世外高人带走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因我是皇室家族近亲,当年又是景宗皇上的贴身卫士,所以,我对这件事情比较清楚。直到两年前,耶律婉佩方才回来,萧太后喜欢得不得了,便封她为成硕公主。她和金瓶公主大不一样,专喜舞枪弄棒,经常不在宫中。” 张雨晴点头道:“这就是了。那你们这次暗害罗帮主,她是否参与了?” 耶律朗台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虽是一等卫士,可萧太后素不喜我,一些重大的行动,我都不知道。” 全江铭忽地劈胸揪住耶律朗台大声说道:“耶律朗台,我问你,那杭州血案是否耶律婉佩所为?” 耶律朗台惶恐道:“你、你这是做甚,甚么杭州血案?” 张雨晴拉住全江铭的手说道:“铭哥哥,你不要冲动!” 全江铭松开手苦笑一声说道:“耶律朗台,实在对不起,我太鲁莽了。” 张雨晴说道:“耶律朗台,这杭州血案关系重大,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难道你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耶律朗台凝眉思索了良久,摇摇头说道:“我很少到中原行走,这杭州血案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死的是何人?” 张雨晴说道:“去年十一月初六,杭州富商王敬之一家,被人杀死一十三口。你想一想,这段时间,你们契丹武士是否到过中原?” 耶律朗台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契丹武士都在京城聚贤阁,没有听说有人外出。” 张雨晴说道:“那成硕公主也在宫里了?” 耶律朗台说道:“成硕公主行踪无定,她在不在宫里我不清楚。不过,平时她若在京城,我们聚贤阁是她常去的地方。嗯……这段时间她没有到聚贤阁来过。” 张雨晴点点头微笑道:“好,谢谢你。我们要赶往短松岗,咱们就此别过,会后有期!” 全江铭抱拳一拱说道:“耶律朗台,刚才多有不敬,还请多多包涵。” 耶律朗台笑道:“咱们是不打不成相识,全少侠,张姑娘,你们多多保重,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到京城寻我。” 待那耶律朗台去了,孙坚忽地捶胸顿足,恨声说道:“这妖女原来是契丹公主,她接近江铭,不过是以美色相诱,要江铭降顺契丹。我好糊涂,几乎着了她的道,气死我也!”说着噼哩啪啦自搧了三个耳光。这三耳光下手极狠,脸颊登时爆起了血印。 崔照心疼地说道:“二哥,你这是做甚?” 张雨晴淡淡地说道:“孙二爷识穿了妖女的真实面目,能够自悔自责,今后便不会上那妖女的当,这才当得起大丈夫三字。可有的人呀,还是痴迷不悟,对那妖女心存幻想。”众人晓得她在说全江铭,却也不便挑破。 鲁麻胡看看孙坚,又看看张雨晴,嘿嘿笑道:“二哥,晴儿帮咱们识破了那妖女的身份,你还赶她走么?”孙坚瞥了张雨晴一眼,竟是默默无语,只是眼中已无了往日那种怨恨的目光。 此时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众人便一路向短松岗奔去。 众人听了张雨晴与耶律朗台的对话,已然明白了阮佩儿的身份,看到全江铭沉默无语,双眉紧锁的神情,知他心情郁闷,便不再提及此事。默默行进了一程,鲁麻胡按耐不住,扬声说道:“阮佩儿既是契丹公主,那杭州血案定是她干的。若是撞见她,俺老鲁便第一个扭断她的脖子!”众人听他说的莽撞,也不理睬他。鲁麻胡见无人答话,自觉好生没趣,便对张雨晴嘿嘿笑道:“晴儿,三叔可真佩服你啦,嘿嘿,真是佩服的六体投地。诶,说说看,你怎么知道她便是契丹公主?”他想让张雨晴与他说话,便把“五体投地”说成“六体投地”,多了“一体”,自然是更为佩服。张雨晴看他一副企盼的神色,噗哧笑了一声,及至看到全江铭肃穆的神情,便摇摇头轻叹一声,兀自缄口不语。鲁麻胡看张雨晴也不睬他,不由好生沮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残日下、平生豪气安在5 短松岗是大名府城北一座高高的土岗,岗上岗下长满了茂密的苍松翠柏,距高家庄不过三十余里。众人又行了一程,离短松岗愈发的近了。只见大道上接连过去几拨丐帮弟子,个个行色匆匆,神情严肃。离短松岗愈近,丐帮弟子越多。张雨晴拽住全江铭衣襟低声说道:“咱们从小路过去,相机行事。”全江铭点头称是。 众人离开大路,专捡僻静处行走。此时日头到了中天,阳光透过茂密的松针映射下来,在树林里形成了斑斑点点的亮光。翻过一道土坡,但听前边人声嘈杂。众人急走几步,只见在松林中间竟有一个土窪,几百名丐帮弟子面北席地而坐,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归煌言和徐、马、罗三个长老以及七八个八袋弟子,在对面的土岗上低声商议着甚么。 过了一会儿,掌棒长老徐泽厚站起来轻咳一声,几百名丐帮弟子顿时鸦雀无声。全江铭看了心中感慨,暗道:“罗伯伯用了一生心血,方将丐帮整肃的纪律严明,成了江湖第一大帮会,可恨归煌言竟叛帮投敌,要将丐帮的大好基业送给契丹。哼,归煌言你这个狗贼,但叫我全江铭一口气在,你的阴谋就休想得逞!” 只见徐泽厚一举手,众长老和那几个八袋弟子转身向北,手执打狗棒在地上一阵乱敲,接着双拳捶胸,匍匐在地,放声大哭。全江铭看了疑道:“他们这是做甚?”孙坚叹道:“这是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九袋长老或帮主归天后,在宣布死讯之前,八袋以上弟子必须行此大礼。”几百名丐帮弟子见状顿时哗然,知道帮中死了极重要人物。丐帮中等级制度极其严格,九袋弟子只有五个,除了归、徐、马、罗四大长老,便是我是谁夏公辅,连罗中道的徒弟少冲霄也不过是八袋弟子。众弟子看到四大长老俱在,唯独不见帮主和夏公辅,心中均是惊道:“莫不是帮主出事了?” 徐泽厚悲声说道:“兄弟们,咱们丐帮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就是……嗐,帮主他老人家被、被贼人害死了!”众弟子顿时大哗,齐声叫道:“是谁害了帮主,揪出那个狗贼,给帮主报仇!”徐泽厚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大家安静,这件事归长老最清楚,现在由归长老讲述帮主的死因。” 归煌言往前走了几步,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兄弟们,罗帮主便是给少冲霄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死的。唉哟,帮主啊帮主,你死得好惨呀,我……啊……哈嘿嘿……”说着嚎啕大哭,竟是泣不成声。 鲁麻胡见了怒道:“咱们还等甚么,过去撕破他的大粪嘴便了!”张雨晴按住他道:“别急,再等一等,看看还有哪些人是他的党羽。” 只见传功长老马进走过来劝道:“归长老,你不要只顾自己伤心,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大家要紧!”归煌言泣道:“马兄弟啊,帮主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没能好好地保护他,你说我能不伤心吗?”执法长老罗百龄说道:“归长老,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帮主归天了,我们能不伤心吗?可眼下当务之急,是把真相告诉大家,早一天抓住凶手,为帮主报仇!” 归煌言喘了口气,说道:“嗐,气死我了!兄弟们,咱们都知道,少冲霄是帮主手把手教出来的,可少冲霄这个狗贼,贪图荣华富贵,竟投靠了朝廷。”丐帮弟子听了不由议论纷纷,脸上露出疑色。归煌言又道:“你们知道,宋廷狗皇帝一直把咱们丐帮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几次想要剿灭咱们,都因惧怕罗帮主神功无敌,才一直未能得手。可五天前,少冲霄和钟嗣成来到大名分舵,劝说周大宝香主投靠朝廷,周兄弟宁死不从。可怜呀,周兄弟便被少冲霄,用帮主教他的降龙十八掌一掌打死了。唉哟,好兄弟,你死得冤啊……后来他们便假借周香主的名义,给帮主飞鸽传书,说是大名分舵与大名知府发生了冲突,要帮主速来解决。帮主不明所以,第二天就带着我急匆匆赶到了大名府。谁知,高琼带领大内高手早就埋伏在分舵周围。帮主发现情况不对,便叫我逃出来通知各分舵丐帮弟子。可我怎能扔下帮主自己逃命?我是死也不从。我与帮主和敌人厮杀了一个时辰,帮主虽然神勇,可终归寡不敌众,被高琼在胸口处砍了致命的一刀,我也中了少冲霄一掌,要不是帮主护着我,今天我也见不着兄弟们了。帮主虽然中了一刀,可仍然是威风凛凛,将钟嗣成毙于掌下。这时,他又让我先走,我说:‘帮主,咱们死也死在一起!’帮主气恼道:‘归煌言,你要以丐帮几十万弟子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不走,我就死在你的跟前!’激战之中,帮主连发三掌将敌人迫退,高声说道:‘归兄弟,快走吧,我把丐帮几十万兄弟交给你了!’万般无奈,我只好先逃了出来。可、可帮主他老人家,却被少冲霄和高琼杀害了!兄弟们,咱们要与朝廷誓死血战到底,杀死少冲霄和高琼,为帮主报仇!” 众弟子顿时群情激昂,齐声高呼:“杀死少冲霄和高琼,为帮主报仇!誓死与朝廷血战到底!”群情激动当中,一些人却是心存疑问,觉得帮主死的蹊跷。 归煌言喘了口气又道:“嗐,咱们丐帮现在是危机重重,当务之急是推选一位新的帮主,才好带领大家给帮主报仇。” 徐泽厚咳嗽一声说道:“归长老说的是极。那高琼心狠手辣,既奉了朝廷的旨意要剿灭咱们丐帮,下一步必定是要各个击破。以我看,归长老德高望重,是咱们丐帮最老的九袋长老,咱们就遵从帮主的遗嘱,奉他为新帮主,大家意见如何?”归煌言连连摇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才疏学浅,如何担得起此等大任,万万使不得!” 罗百龄说道:“推选帮主是全帮大事,咱们今天到场的,只是河间、济南、大名、真定、太原五个分舵的弟子,东京和江南诸分舵的众弟子均没有来,不知归长老是否通知了他们?”归煌言说道:“钟嗣成已经叛帮投敌,副香主常乐恐怕也是他的同党,今天这个大会当然不能让他参加。至于江南分舵,由于时间紧迫,他们路途遥远,通知他们已是来不及了。选出新帮主后,再通知他们也就是了。”马进说道:“别的不打紧,只是夏公辅长老是帮主的师弟,首先应该将帮主遇害的消息告诉他,由夏长老来主持大局。” 徐泽厚笑道:“马兄弟此言差矣。夏长老自称‘我是谁’,连自己的真名真姓都不要了,只知道喝酒玩耍,逍遥快乐,哪里肯管这些俗事。要由他主持大局呀,咱们丐帮可就要散架了,哈哈哈!” 笑声未了,忽听远处有人说道:“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你以为躲在这短松岗胡言乱语,我就听不见啦?”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远处走来三人,头一个正是我是谁,后面便是少冲霄,最后一个竟是逍遥酒仙北牧原。 徐泽厚抢先喝道:“少冲霄,你勾结朝廷,害死帮主,还有脸来见丐帮兄弟吗?” 少冲霄一惊,说道:“徐长老,你说甚么?帮主他老人家怎么了?” 归煌言劈胸揪住少冲霄,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帮主对你天高地厚,你却丧尽天良,和钟嗣成一起将帮主杀害,你个狗贼,你还有点人性吗?我先杀了你替帮主报仇!”说着举掌便向少冲霄百汇穴拍去。 少冲霄从七岁加入丐帮开始,便跟罗中道学艺,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三个年头,得到了罗中道的真传,加上他悟性极高,又是天生神力,一身武功端的十分了得,比归煌言高出不知多少。危急时刻来不及细想,右掌一搭,已是叼住归煌言手腕,稍一发力,便将归煌言推了出去。 归煌言蹬蹬蹬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身子,气急败坏地喝道:“少冲霄,你想杀人灭口么?” 我是谁说道:“归煌言,你刚才说甚么?我师兄怎么了?” 归 煌言放声大哭,说道:“夏长老,帮主让这个狗贼给害死了,你可要给帮主报仇呀!” 少冲霄虎目含泪说道:“归长老,你说得当真,师父他老人家真得归天了?甚么时间,在甚么地方,被谁所害?” 我是谁眼睛一瞪,说道:“我师兄神功盖世,谁能杀得了他?” 归煌言泣道:“夏长老,这是千真万确呀!四天前,少冲霄和钟嗣成假借周大宝的名义,发出飞鸽传书,把帮主和我诱到大名分舵,被高琼带领几十个大内卫士团团围住,经过一场血战,帮主击毙了钟嗣成和五六个大内卫士,可终是寡不敌众,帮主掩护我逃了出来,可他老人家被杀死了。唉哟,帮主死的冤啊,夏长老,你可要主持大局,为帮主报仇雪恨!” 我是谁皱眉道:“你是说是少冲霄勾结高琼杀害的帮主?这倒奇了。少冲霄从小在丐帮长大,是我师兄的嫡传弟子,他对我说过,过几年他要把帮主之位传给少冲霄,你说少冲霄会杀害他的师父么?” 徐泽厚说道:“归长老跟随帮主多年,对本帮忠心耿耿,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怎能指摘少冲霄!” 我是谁挠挠头皮说道:“你说的也是,喂,冲霄,归长老说得可真?” 少冲霄双眉倒竖,怒道:“师叔,这归煌言完全是一派胡言!我少冲霄能有今天,完全是恩师所赐。师父待我犹如父子,我怎能做出丧尽天良之事?咱们丐帮与朝廷一向相安无事,现在正帮助朝廷抵抗契丹入侵,可以说是大宋边关的一道屏障,朝廷怎能下令剿杀丐帮?再者说,师父与高大人都是天下五大奇人,来往甚密,是过命的交情。若说是高大人用卑劣手段暗害我师父,于理不通!哼,师父若真的遇难,其中必有蹊跷,我少冲霄只要有一口气在,也要查清真相,揪出真凶,为师父报仇!” 我是谁点头道:“嗯,你说得在理。可归长老是丐帮老人,他也不能撒谎呀,真真假假倒是令人费解。哦,你们几位长老是怎么个说法?” 马进说道:“我相信冲霄的为人,此事定是奸人诬陷!”罗百龄也说道:“此事错综复杂,不可轻下结论,还是查清事实真相后再定分寸。” 徐泽厚冷笑道:“我不这么看,我信得过归长老。喂,少冲霄,我来问你,四天前你在甚么地方?” 少冲霄说道:“我奉师父之命,到广信军与杨延昭将军商议抗辽之事。” 徐泽厚又道:“你是怎么知道,今天在这里召开丐帮大会?” 少冲霄说道:“广信军的陈三枪陈香主接到飞鸽传书,便到杨将军府上通知我。我在赶往这里的路上,遇到了夏师叔和北老前辈。此事陈香主可以作证。” 徐泽厚点点头说道:“好,很好。陈香主就在这里,一问便知。陈三枪,少冲霄说得可是事实?” 陈三枪五短身材,颌下三缕长须,走过来说道:“少兄弟,这几天我一直在广信军,可从来没见过你。” 少冲霄目疵欲裂,喝道:“陈三枪,你怎么昧着良心说话。你到杨将军府上寻我时,我们正在喝酒,你还与杨将军喝了三杯,怎么能说没见过我?” 陈三枪长叹一声道:“咱们的交情不薄,可事关本帮的生死安危,我可不能因公徇私。” 徐泽厚说道:“夏长老,此事已然清楚,归长老所言无虚,证据确凿,现在请你主持大局,处置叛徒少冲霄!” 我是谁看看归煌言,又看看少冲霄,左右为难地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该相信谁呀?喂,北牧原,你号称酒仙,势必能掐会算,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牧原眉头紧皱,说道:“老叫化子遇难恐怕是真的,可是不是少冲霄干的,我看不大像,但归长老又是亲眼所见,这就把我搞糊涂了,说不清,说不清。”说罢连连摇头。 全江铭在松林中看了多时,已是按耐不住,说道:“晴儿,徐泽厚和陈三枪都是归煌言一伙,是时候了,咱们冲过去戳穿归煌言的鬼把戏。”张雨晴说道:“好,不过对面土岗后面杀气冲天,似是有契丹武士埋伏。咱们动作要快,冲过去后,你要迅速将归煌言擒住,南大哥负责徐泽厚,我对付陈三枪。讲明真相后,带领丐帮弟子迅速撤离。”全南二人点头称是,疾速从松林里跃出,向下面扑去。 我是谁正自为难,忽见全江铭等人奔来,不由大喜,说道:“全兄弟,你来得正好。” 归煌言看到全江铭,脸色顿时大变,转身便跑。全江铭何等本领,飞身从丐帮众人头顶跃过,便截住了归煌言的去路,右掌探出,便点了对方的“期门穴”,归煌言顿时动弹不得。徐泽厚和陈三枪正兀自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便被南燕楼和张雨晴分别点了穴道。 这一变故,令丐帮弟子哗然。我是谁说道:“全兄弟,你这是玩甚么把戏?” 全江铭单臂扯住归煌言,如提童稚一般,将他掷到我是谁跟前,说道:“夏大哥,这厮才是杀害罗帮主的真凶。他和周大宝叛帮投敌,勾结契丹国师嵬名浪遇,今天上午,杀死了钟嗣成香主,又把罗帮主诱到高家庄,让罗帮主喝了毒茶,被嵬名浪遇杀害了。” 我是谁把眼一瞪喝道:“归煌言,原来是你这厮玩的把戏,我差点冤枉了少冲霄,今天可饶你不得!” 少冲霄大喝一声,上前一脚踏在归煌言的胸口上,怒道:“好你个狗贼,丐帮待你不薄,你竟敢勾结契丹杀害帮主,还要载赃于我,死到临头还有甚么话说?” 归煌言冷笑道:“我归煌言为丐帮厮杀拼命的时候,你不过是七八岁孩童,可到头来,罗中道却要把帮主之位传给你,我怎能心甘?” 少冲霄喝道:“难道你就为这个叛帮投敌吗?再者说,帮主虽然年近七旬,可精神矍铄,甚么时候说过要传位与我,你不要为自己投敌寻找借口!” 归煌言长叹一声,说道:“你们哪里知道其中的情由。去年九月初十那天晚上,我与罗中道在真定府醉月楼喝酒,喝到半酣,帮主叹了口气说道:‘归兄弟,我今年已经六十有八,身体时常感到倦态,我想过个一年半载,边关战事稍稍缓解后,便让出帮主之位,退隐山林。’我说道:‘帮主神功盖世,就是活到百岁也不稀奇,怎么会身体倦态呢?’帮主说道:‘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曾和大魔头谢行本恶斗过三天三夜,斗到最后,我已力不能支,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谢行本虽然略占上风,却也是筋疲力尽,无力再战。当下我俩罢手,谢行本说他的骸枭明诺功阴柔无比,已经浸入了我的骨髓,必须闭关修炼一年,方可驱除干净,不然以后必受其害。我当时并不在意,以为他是恐吓于我。谁知最近一段时间,我的手少阳三焦经脉似有阻滞之象,虽不影响运功,可身体常感疲倦,这才相信他所言不虚。’我沉默半晌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帮主想让位与谁?’说完之后,我心中扑扑乱跳,虽然确信自己是帮主继承人的第一人选,可在此关键时刻,我仍忍不住心如鹿撞。果然,帮主饮了一杯酒说道:‘归兄弟,我考察了很久,少冲霄的武功已继承了我的衣钵,更难得的是,他忠厚侠义,嫉恶如仇,实是新帮主的最佳人选,你看如何?’此时月色溶溶,从窗口映射进来,帮主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我心乱如麻,顿时如扬子江心翻船,万丈高楼跌下,满心欢喜化作乌有,对罗中道和你充满了仇恨。当时我不敢表露出来,一口表示赞同,心里却立誓要暗中干扰,决不让你少冲霄当上帮主。后来我几次在帮主面前说你的坏话,可他却不往心里去。万般无奈之下,我便求助高冲。几经来往,他便引我与嵬名浪遇见面,答应我杀死罗中道后,扶助我当上丐帮帮主。哼,少冲霄,要不 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杀害帮主,归根结底,是你害了帮主,也毁了我归煌言!” 少冲霄怒道:“归煌言,为了当上帮主,你竟丧尽天良,叛帮投敌,我一掌毙了你!” 归煌言哈哈笑道:“动手吧,有徐长老、陈香主陪着我,九泉之下我归煌言也不孤独,哈哈!” 徐泽厚和陈三枪齐声哭道:“少兄弟,杀害帮主可与我们无关,饶我们一命吧!” 归煌言喝道:“哭甚么,成者王侯败者贼,爷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少冲霄,动手吧!” 少冲霄长啸一声,向南跪倒,说道:“师父,您老人家走好,弟子这就给您报仇!”站起身来,使出降龙十八掌,一掌一个,将归煌言、徐泽厚、陈三枪一一击毙。转身对全江铭拱手说道:“多谢全少侠,不然师父之仇就不能沉冤昭雪,少某也定要蒙受那不白之冤。” 全江铭说道:“除奸惩恶乃我辈义不容辞,何必言谢。罗伯伯临终前留下遗言,让你继承帮主之位,率领丐帮弟子与契丹血战到底!这是罗伯伯传给你的绿玉棒。” 少冲霄恭恭敬敬接过绿玉棒,双手抱拳向南朗声说道:“师父放心,我少冲霄与那契丹贼子势不两立!” 马进和罗百龄上前说道:“夏长老,咱们现在就请少兄弟行继承帮主之位大礼如何?” 我是谁笑道:“好呀,老叫花子换了一个小叫化子,以后我可轻松了,嘿嘿!” 张雨晴说道:“且慢,少大哥,以后你再接受帮主之位吧!现在,咱们是危机四伏,契丹武士马上就到。你赶紧率领丐帮弟兄向南突出去。铭哥哥,咱们和我是谁、北前辈上前迎敌,掩护丐帮弟兄撤退!” 话音未落,便听土岗之上杀声阵阵,嵬名浪遇率领千余契丹铁骑冲杀下来。全江铭喝道:“少大哥,你们快走,我冲上去杀他一阵!”说着掣出宝剑当先冲了上去。南燕楼也大叫一声:“咱们也上啊,让契丹贼子尝尝咱们中原好汉的手段!”众人齐声呐喊,紧随全江铭冲入敌阵。 嵬名浪遇看了冷笑,举手在空中挥了三下,那千余铁骑并不理睬向南突围的丐帮弟子,两翼张开,要将全江铭等人裹在中间。全江铭见状大吼一声,施展“飞雪凝霜”身法,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犹如蝴蝶绕树一般,宝剑吞吐闪烁,顿时搠翻了十余个契丹骑兵。 我是谁看了嘻嘻笑道:“好玩,好玩,全兄弟,你那剑亮如太阳,锋利无比,莫非就是那双阳剑么?老酒鬼,咱俩来个赌赛,看谁先宰杀五十个契丹狗贼,如何?”北牧原喝了一大口酒微微笑道:“好,就是这般主意。”张开嘴巴一阵狂喷,将身边的七八个契丹骑兵扫落马下,身形一飘,龙凤扇变作判官笔,犹如蜻蜓点水一般,那七八个骑兵尚未落地,已被他点了死穴。我是谁嘻笑道:“你会取巧,难道我就不会?”捡起一块茶杯大小的石头,暗运内力打将出去。那石头化成了一片石雨,顿时射杀了八九个契丹骑兵。 嵬名浪遇见状大怒,把手向下一挥,慕容飞、金公阳几十个武士纷纷下马,直扑过来。全江铭大喝一声:“来的好!”宝剑一抖,一招“三潭印月”荡起三朵剑花,径直向嵬名浪遇飞去。嵬名浪遇知道全江铭的厉害,当下不敢托大,子母乾坤圈一撞,发出嗡嗡响声,那金圈倏然飞出,竟去磕全江铭的宝剑。全江铭手腕一翻一搅,宝剑便和金圈相撞三下,发出叮叮当当三声轻响,那金圈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竟又飞回嵬名浪遇手中。全江铭脚步不停,左手骈指如戟,顺势去点对方的“中渚穴”。那金圈虽是坚固无比,却也被宝剑削了七八个缺口。嵬名浪遇大吃一惊,寻思道:“我这金银双圈不知锁拿过多少宝刀宝剑,可与这双阳宝剑相比,竟是讨不得半点便宜。”转而又思:“这厮不仅有宝剑之利,其内力看来也增长不少,怕是已不在我之下。今日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当下杀心大起,运起十二分功力,金银子母圈交相飞出,发出呼呼声响,招招不离全江铭周身大穴。 全江铭看到嵬名浪遇竭尽全力,要将自己置之死地,不由暗暗冷笑,寻思道:“你不取我性命,我还要取你头颅,为罗伯伯报仇!”念及此豪气大增,“天竺剑法”使开,只见银光闪闪,疾如狂风暴雨,将嵬名浪遇罩在当中。二人杀机均起,各施平生绝技,一时间斗了个难解难分。 激战之中,张雨晴纵观场中局势,见那契丹骑兵集中列在土岗之上,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对向南突围的丐帮弟子,只是虚张声势,并不追赶。思索片刻猛然惊觉,寻思:“敌人定然在南面伏有重兵,等待我们入彀。”心念未已,便听南面喊杀阵阵,千余铁骑从南面兜来。几百名丐帮弟子身无铠甲,又只有少冲霄、马进几个高手,如何是那契丹骑兵的对手。稍一交战,便死伤了几十名帮众。少冲霄眼见冲不过去,只好带着大伙退了回来。那契丹骑兵却并不紧逼,只是慢慢地向这面压来。 少冲霄退回来喊道:“张姑娘,南面敌人太强,冲不出去,咱们从北面冲出去吧!”话音刚落,只见北面土岗之上也出现黑压压一片骑兵,向中间逼来。 慕容飞狞笑道:“国师,成硕公主果然神机妙算,全江铭武功再强,也是插翅难飞了,咱们也不须过份紧逼,只是团团围住,来个瓮中捉鳖便了,哈哈哈!” 全江铭看到慕容飞如此嚣张,心中大怒。此时,他和北牧原等人,要冲出这铁壁包围易如反掌,可那数百名丐帮弟子武功较差,如何冲得出去?嵬名浪遇银圈一晃,荡开全江铭的宝剑,嘿嘿笑道:“全江铭,我家成硕公主对你一往情深,投降过来便可当现成的驸马,封王封侯指日可待,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完的风流快活,你还顽抗甚么?”全江铭听他提到阮佩儿,勃然大怒,心中痛恨自己没有识破阮佩儿的伎俩,反而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当下大吼一声:“嵬名浪遇,你休要得意,日后我抓住阮佩儿,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嵬名浪遇恼怒道:“成硕公主叫我不要伤你性命,可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无情了!”大袖飘飘,左执银圈,右握金圈,交相拍出,竟是生砸硬磕,要凭内力磕飞全江铭的宝剑。敌人愈强,全江铭胆气愈豪,当下精神大振,宝剑上下翻飞,左掌施展擒拿手法,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此时场中一片混乱,丐帮弟子又死伤了七八十人。孙坚看契丹骑兵围得甚紧,心中不由叹道:“罢了,这便和当年兵困富顺监一般,要想突围出去谈何容易。”念及此,大喝一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拚了吧!”手挺朴刀,势如猛虎一般,瞬间搠翻了三四个敌兵。慕容飞见他凶恶,长剑一抡,将他裹住。孙坚功夫本不如慕容飞,堪堪厮杀了三十余招,已是险象环生。金公阳见了暗道:“这厮是全江铭的二叔,先杀了他,全江铭势必心神大乱。”当下左手掏出三枚毒镖,喝一声“着”,那毒镖向孙坚后背激射过去。孙坚与慕容飞相斗,不过是苦苦支撑,此时骤闻暗器破空之声,晓得是有人偷袭,相要躲避,却又被慕容飞死死逼住,心中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就在这时,只见一道人影飞来,叮叮当当几声轻响,那三枚毒镖被尽数击落。慕容飞怒道:“张雨晴,你敢坏爷爷的好事,先取了你的性命!”弃了孙坚,舞剑向张雨晴扑去。孙坚这才晓得是张雨晴救了他的性命,心中七上八下,不是个滋味。顿了一顿,忽地大吼一声:“气死我也!”朴刀一晃,劈头向金公阳剁去。张雨晴与慕容飞斗了五十余合,心中却在寻思脱身之计。她晓得场中形势已是万分危急,如此厮杀下去,虽可重创敌人,自己这方恐怕也要全军覆没。情急之下,心中已思得一计:“南北西三面都是敌人,何不退入东面松树林里,这样以来,契丹骑 兵便无用武之地。”念及此,高声喝道:“少大哥,速带丐帮弟子退入林中。铭哥哥,咱们断后!”鲁麻胡喜道:“好计策,松树林便是天然屏障,契丹铁甲再多也无用武之地,嘿嘿嘿!” 少冲霄点头称是,奋起神威,率先向松树林冲去。丐帮弟子齐声呐喊,紧随其后,顿时冲开了一个缺口。全江铭等人边打边退,也缓缓退进松林。契丹骑兵只是摇旗呐喊,却不拼命追击。嵬名浪遇看到全江铭等人退进松林,仰面笑道:“成硕公主果真聪明过人,好一个‘驱羊入鼎’之计。只可惜如此将全江铭烧死,成硕公主定会伤心欲绝。”金公阳桀桀怪笑道:“国师怎地变得如此仁慈?这些鸟人与大契丹做对,统统该死。除了他们,咱们南侵之时少了许多麻烦,呵呵呵呵,放火!”契丹武士早就准备好火攻之物,当下一齐发射火箭,松树林顿时烈焰腾腾,浓烟滚滚,燃起了冲天大火。 全江铭等人在松林里奔了一阵,听那契丹骑兵喊声渐弱,并没有追进林来,方自松了口气。众人厮杀了近一个时辰,一阵奔跑早已是大汗淋淋。松枝拂动,骤然刮起了西北风,众人顿觉一阵凉爽。鲁麻胡解开衣襟,喘着粗气喝一声彩道:“好凉风,直是如此痛快!” 张雨晴闻声顿时叫起苦来,说道:“铭哥哥,你道契丹人为何在西北南三面设置重兵,单单东面防守薄弱,好让咱们逃进松林?”全江铭一怔,随即省悟道:“苦也,这是敌人布置的‘驱羊入鼎’之计,下一步必是火攻,要将咱们烧死在这松树林里。”张雨晴泪珠滚滚,泣道:“阮佩儿心狠手辣,计谋百变,我对她处处提防,还是着了她的道。唉,我真是晕了头,连这‘驱羊入鼎’之计也没想到,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家陷此绝境,这可怎么是好?” 北牧原劝道:“小姑娘,你不要自责,我比你长了几十岁,也没有想到这甚么驱羊驱牛之计,这须怪你不得,下次咱们事先提防就是了!”我是谁把眼一瞪说道:“莫哭莫哭,你一哭脸变得老长,象个丑八怪,全兄弟可不要你啦!”崔照双眉紧戚,说道:“江铭,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想个法子冲出去!” 众人议论之时,全江铭实是大脑极转,思索脱身之计。此时虽是危急万分,他却格外的冷静。思索片刻已是拿定主意,沉声说道:“东南北三面虽无火光,可敌人必然是将重兵移到了这三个方向。西边是熊熊大火,他们料咱们不敢从西面突围,定然设防薄弱。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偏要从火海里杀出一条血路。”张雨晴破啼笑道:“铭哥哥说得极是,东南北三个方位虽无火光,可咱们向哪边跑,敌人便在哪边放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咱们打出一条火道,从西面硬闯出去,虽是凶险万分,却也存有一线生机。”众人点头称是。全江铭拔下一棵胳膊粗细的松树,迎着火海冲了过去。 鲁麻胡指着天空骂道:“老天爷,你这个直娘贼,阮佩儿坏事做尽,你不让她入腚,偏生让老子入腚,你的眼睛瞎了吗?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下上一场大雨,将这贼火浇灭,你鲁爷爷便给你磕三个响头。要不然,俺就是变成冤魂也不会放过你!”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二、聚散难期1 就在全江铭众人和契丹骑兵厮杀之时,在远处的山岗上,阮佩儿带着阿福和十三太保正向下眺望。看到丐帮弟子被南面的铁骑赶往山窪时,柳十三郎说道:“公主,咱们也冲下去吧!”阮佩儿面如冰霜,一言不发。柳大郎笑道:“十三郎,你着甚急,公主的妙计百发百中,一会儿国师就把他们赶到松树林里了,再放上一把火,全江铭武功再高,也要被烧死在里面。公主说,这叫甚么‘驱羊入鼎’之计,哈哈哈!” 再看一会儿,全江铭众人果然退入了松林,契丹武士放起了大火,那郁郁葱葱的松林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阮佩儿怔怔地看着那熊熊大火,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柳十三郎得意地笑道:“全江铭这厮定会向没有火的方向逃窜,他绝对想不到咱们的铁骑已经调防,专在那里等他们上钩。哈哈,等他们跑过去,那边大火也就烧了起来。哈哈,这就叫作布下鱼饵钓大鳖,张开弓弩射群狼。哈哈哈!”柳七郎说道:“十三郎,你说他们会不会打开一条火道从西边逃出来,那里可没有人设防了。”柳十三郎把头一摇说道:“不会,公主早就摸清全江铭的性情了,他绝对不会从这个方向逃走。即使从西边逃走,恐怕也会死伤十之七八。哼,除非天降大雨,否则,哼哼……”柳大郎哂笑道:“十三郎,你真幼稚的可以,这二月天正是旱季,决不会天降大雨,除非是……” 话音未落,忽听天空一个炸雷,接着噼哩啪啦掉起了黄豆般大小的雨点。阿福低声说道:“主人,你万金之身,可别让雨淋坏了,披上油毡吧!”阮佩儿喃喃自语道:“但愿他吉人天相,能逃过此劫。”柳十三郎气急败坏地说道:“公主,真是怪哉,这二月天怎么会有雨水,这一下雨,势必浇灭林火,他们真要是从西边跑出来怎么办?我看咱们赶快过去截杀他们吧!” 阮佩儿慢慢转过身来,冷冷说道:“你是甚么东西,敢一再对我罗嗦!”说话之时,双眸放出逼人的寒光,顿时唬得柳十三郎慌忙跪拜在地,如同捣蒜一般,连声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阮佩儿呵斥道:“既知该死还等甚么,还要让我动手么?” 此时雨越下越大,阮佩儿的一身红妆被雨浸透,一缕乌发湿漉漉斜搭下来,贴在她左边的脸颊上。远远望去,林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青烟缭绕。阿福说道:“主人,这柳十三郎一向忠心耿耿,看在他是初犯,就饶他一命吧!”阮佩儿冷冷说道:“阿福,你甚么时候也学会悲天悯人?哼哼,好吧,看在你的份上,就饶他一次。不过,死罪可恕,活罪难免。柳十三郎,你自断一根手指。你给我好好记着,嵬名浪遇可以放纵你们,可在我的手下,就必须懂得规矩,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要乱说!” 柳十三郎拔出腰刀,咔的一声,将左手小拇指剁了下来,塞进口中一阵乱嚼,竟是吃进肚里,倒地磕了个响头说道:“多谢公主不杀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阮佩儿对柳大郎等人说道:“你们听好了,谁不守规矩,十三郎就是你们的榜样!”那十二个太保躬身应道:“小的心甘情愿听从公主的驱使,决不敢坏了规矩!” 阿福小声说道:“主人,咱们回京吧,太后还等着您呢!”阮佩儿望了一眼仍在冒烟的松林,轻叹一声说道:“哦,咱们也该走了!”柳大郎慌忙牵过马来,单腿跪地,侍候阮佩儿跃上马背,众人便向北疾驰而去。 这一路之上,阮佩儿心情烦躁,只是扬鞭狂奔。每日均是昕时上路,晌午也只是打个尖,便即起程,直到旰时方才歇息。如此一来,可苦了十三太保。这十三个人原是隆绪皮室军中的挞马(皮室军乃是契丹皇帝的直属军,意为金刚、坚强之意。挞马则是侍卫精兵),个个骁勇骠悍,桀骜不驯。萧太后对这个分别十三年的女儿爱如至宝,看她喜欢行走江湖,便将这十三个挞马赐给了她。阮佩儿见他们长相凶恶怪异,犹如金刚一般,便封他们为十三太保,又嫌他们的名字罗嗦,便每人取了一个汉名,依次是柳大郎、柳二郎云云。这十三太保素日放荡不羁,每日都要大快朵颐,狂喝烂饮。往常阮佩儿也不去管他们,只是这几日心情烦躁,一路之上非但不许饮酒,还时常赏给他们一顿马鞭出气。自打柳十三郎被剁了一根手指后,十三太保便个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及至到了南京,北院大王萧挞览闻声出来迎接,十三太保方自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下可以好生歇息,大快朵颐一番。”可谁知,阮佩儿正眼也不瞧萧挞览一眼,竟是穿城而过。十三太保好生无奈,只是心中暗叫晦气。 如此这般行了十数天,终于到了上京。上京是契丹的皇城,位于潢河(西拉木伦河)沿岸,设临潢府(今内蒙古昭乌达盟巴林左旗林东镇二里许)。众人进了皇城,阮佩儿冷冷说道:“你们去歇息吧,不用跟着我了。”十三太保这才长出一口大气,暗叫一声“惭愧”,便躬身退下。 阮佩儿回到寝室换了衣衫,便径自来到安德殿去见萧太后。此时,萧太后正和耶律婉霞用膳,阮佩儿紧走几步,敛袵施礼道:“孩儿拜见母后。”萧太后喜笑颜开,慌忙说道:“我的儿,你可回来了,快过来,让哀家瞧瞧,伤着没有?”耶律婉霞微笑道:“妹妹一身武艺,计谋百变,更兼有她的十三太保护着,只有她伤别人,哪有别人伤她的道理?” 阮佩儿过去依在萧太后身上,娇声说道:“母后,有您如此爱怜,别人也不敢伤及孩儿。只是孩儿终日在外,不能侍候母后,倒是显得姐姐更是孝顺。”萧太后笑道:“佩儿直是如此会说话,倒把你姐姐比下去了。”说着哼了一声又道:“若是那些奴才对你不敬,只管杀了便是。哦,你一路风尘仆仆,肯定饿坏了,快坐下陪哀家用膳。” 母女三人说说笑笑,用罢午膳,自有宫女奉上茶茗。萧太后说道:“佩儿,你们此行是否顺利,丐帮贼酋罗中道是否伏诛?” 阮佩儿说道:“罗中道服了金公阳的毒药,已然死在高家庄。” 萧太后说道:“很好,罗中道既死,丐帮便群龙无首,我们南下便少了一大障碍。诶,归煌言可顺利当上了帮主?” 阮佩儿摇摇头说道:“没有。归煌言召集丐帮大会时,被全江铭当场打死。” 萧太后怒道:“这个该死的宋狗,上次到南京刺探我大契丹军情,还伤了金公阳,这次又坏我大事,实是可恶之极。哦,你的‘驱羊入鼎’之计如何’,他们是否中了圈套?” 耶律婉霞听了笑道:“母后,你俩打甚么哑谜,何为‘驱羊入鼎’?” 萧太后也笑道:“这是你妹妹的主意,让她说给你听。” 阮佩儿淡淡说道:“姐姐,你就是好奇,甚么也要打听。说穿了也没甚稀奇,就是和捺钵捕捉麋鹿一样,三面布置重兵,只留一面让他逃去,然后放火焚烧。这计策百发百中,他们都被赶进了松林里,只可惜天降大雨,熄灭了林火,他们怕是逃了出去。” 耶律婉霞听了呐罕,说道:“二月天下大雨,真是怪哉,想是你们说得那个全江铭吉人天相,命不该绝,上天便降下这瓢泼大雨来救他一命。妹妹,这全江铭是个甚么奢遮人物,莫非长着三头六臂,以至于你和国师如此大动干戈?” 萧太后面若寒霜,丹凤眼向上一挑,叱道:“霞霞,你贵为契丹公主,怎们说话如此口无遮拦?你好好给哀家记住,全江铭这个宋狗是咱们大契丹的对头,咱们要得到南朝的花花江山,他一个江湖浪子无官无爵,可偏生要与咱们作对,真是可恨可恶。”萧太后呷了口茶又道:“佩儿,这厮如此不知好歹,屡屡与大契丹作对,咱们也不必再动招降的念头了,你和国师商议个妥当计策,一定要将这厮除去!” 阮佩 儿秀眉紧戚说道:“他武功高强,一时之间难以得手,只怕……”说着轻叹一声。 萧太后关心地说道:“佩儿,你脸色苍白,莫非身体不适?” 阮佩儿强颜笑道:“孩儿只是旅途劳累,身上有点儿乏。” 萧太后笑道:“这哀家就放心了。哦,说了老大一会儿话,哀家也乏了,要仰个晌午觉儿,你们去吧。”姐俩站起来说道:“多谢母后。”萧太后又道:“哦,今年暖和的早,明日皇帝要到鱼儿泊春季捺钵,你俩都跟着去吧!” 姐俩从安德殿出来,耶律婉霞说道:“佩儿,咱们去看看我养的那三只豹子,它们让我训的听话极了。” 阮佩儿摇头道:“我身体乏了,想回去歇息。” 耶律婉霞讥笑道:“你个小丫头古怪机灵,怎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不是有了如意郎君?” 阮佩儿啐道:“你当姐姐的没个正型儿,看我撕碎你的嘴,以后就不敢指三摘四了!”说着便去挠耶律婉霞的痒儿。 耶律婉霞扭头便跑,边跑边笑道:“小丫头,你再聪明伶俐,也有让我逮着的时候,你快从实招来,不然我就去禀告母后。” 阮佩儿身形微纵,一把抓住耶律婉霞,便向她的腋下挠去,咯咯笑道:“我让你口无遮拦,你说个不敢了我便饶你!” 耶律婉霞痒的笑个不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好妹妹,咯咯咯……快饶了我吧,姐姐再也不敢了,咯咯咯……” 阮佩儿松开手得意地说道:“你再敢胡唚,我便用这法儿制你。” 耶律婉霞整整秀发说道:“妹妹好厉害哟,你学了一身武艺,原来是为了欺负姐姐。” 阮佩儿笑道:“不与你说笑了,咱们去看你养的豹子吧!” 姐俩说说笑笑,踅到耶律婉霞的驯兽坊。驯兽小底(服役奴隶的首领称作小底,如尚膳小底、盥漱小底)慌忙过来叉手道:“不知公主驾临,小人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耶律婉霞说道:“成硕公主要看看你们训的豹子,你们可要当心侍候。”驯兽小底应了声“是”,陪笑道:“公主放心,这三只豹子温顺的象猫一般,没有命令决不会伤人。”转身对手下奴隶喝道:“快去把豹子放出来,驯给公主瞧瞧!” 驯兽奴隶一声吆喝,北面一排矮屋中窜出来三只金钱豹子。他吆喝一声,那三只豹子便直直地立了起来。一个奴隶在场中摆放了三个火圈,吆喝了一声,那三只豹子迅捷地钻了过去。驯兽小底打一声唿哨,那三只豹子便慢慢走到众人面前便匍匐在地,一动不动,极是驯服。 耶律婉霞俯身抚摸着它们的头顶得意地说道:“佩儿,它们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你猜猜看。” 阮佩儿吟吟笑道:“姐姐喜欢汉人的诗词歌赋,你起的名字定然是风趣雅致,不是‘露压烟啼’,便是‘紫蝶黄蜂’,再不然就是‘春山一路鸟空啼’。” 耶律婉霞赞道:“佩儿,你果真聪明过人,怪不得母后常在我面前夸你。你虽未一猜便中,却也差不太多,你再猜猜看。” 阮佩儿咯咯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别难为我了,快说出来我听听。” 耶律婉霞眉毛一扬说道:“好吧!这一只花斑最多,我便叫它‘梨花满地’。” 阮佩儿吟道:“纱窗日落见黄昏,今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好,这个名字有趣!” 耶律婉霞笑道:“中间这一只花斑最是分明,我就叫它‘汀沙云树’,你再试试说出它的出处。” 阮佩儿略一思考,扬声吟道:“松下茅亭五月凉,汀沙云树晚苍苍。行人无限秋风思,隔水青山思故乡。” 耶律婉霞赞道:“不错,正是此诗。” 阮佩儿说道:“这最后一只体态瘦小,你又给它起了个甚么名字?” 耶律婉霞说道:“它叫声最小,却是最好听,我便叫它‘夏莺千啭’。” 阮佩儿抚摸着“夏莺千啭”的头颅,咯咯笑道:“你的主人真是学富五车,给你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你叫一个给我听听,咯咯……咯咯……” 耶律婉霞说道:“你别光夸我,先说出这个名字的典故。” 阮佩儿说道:“你要考我么?我就说给你听。”说着吟道:“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耶律婉霞轻拍玉掌微微笑道:“妙极妙极,你才思敏捷,对汉人文字稔之甚详,与皇上哥哥相比,我看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咱们契丹女中诗魁。等明天捺钵之时,我让你与皇上哥哥比试一番,看看谁更高一筹。” 阮佩儿笑道:“姐姐,你不是因为我夸了你,你才夸我吧!咱们俩这样自吹自擂,若是让皇上哥哥听见了,岂不讥笑咱们,咯咯咯咯……哦,你给这三只豹子起了如此文雅之名,又把它们训的象猫一样温顺,这又有甚用?” 耶律婉霞噗哧笑道:“它们的用处可大了,可以帮咱们猎鹅猎鸭,明日咱们捺钵时,我就带上它们。” 阮佩儿道:“你这是孩童把戏,要是我呀,就把它们训成一支凶猛的豹子军,咱们南下之时,让它们冲锋陷阵,岂不是大有用处!” 耶律婉霞眉头微皱说道:“那要伤害多少人?我可不干。咦,我就不明白,为甚么总是要打打杀杀,大家和睦相处该有多好。咱们的地方够大了,何苦非要想着汉人的地方。唉,每年征杀不断,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阮佩儿笑道:“你真是菩萨心肠,若是让母后知道了,又要训你口无遮拦。也许母后盛怒之下便要把这三只豹子杀了,若是如此,可要果真变成‘梨花满地’,‘汀沙云树’了,那‘夏莺千啭’就再也听不到了。咯咯咯咯……我现在就去禀告母后,咯咯……”说着往外就走。 耶律婉霞慌忙拽住阮佩儿央求道:“好妹妹,你千万不要告诉母后,姐姐求你了。”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母后最大的心愿就是占据汉人的土地,谁要是违背她的心愿,母后定会大发雷霆,我倒没甚么,只是我那三只可怜的豹儿,唉……”说话间已是泪水盈盈。 阮佩儿咯咯笑道:“姐姐,我在与你说笑,你当真了么?” 耶律婉霞无精打采地说道:“你吓死我了。哦,我累了,要回去歇息,咱们走吧!” 阮佩儿秀眉微戚,寻思道:“姐姐从小就胆小怕事,最是爱哭,谁知长大了还是这般懦弱。皇上哥哥雄才伟略,一心要扩展疆域,这点最合自己的脾味。只是同是一母所生,为何姐姐却只知悲天悯人,与我和皇上哥哥的性格差距如此之大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二、聚散难期2 第二日天刚放亮,整个皇宫便躁动起来,春季捺钵的队伍威风凛凛的出了京城。当先是八千皮室军开路,后面是三千腹心部(侍卫亲军)裹着萧太后、隆绪皇上以及文武百官,挞马狘沙里(侍卫亲军的首领)耶律奴瓜骑着高头大马,往来巡视,端的是旗幡招展,枪戟如林,浩浩荡荡向鱼儿泊进发。 契丹旧俗,随水草,逐寒暑,往来渔猎。辽朝建国后,皇帝游猎设行帐称“捺钵”。到了圣宗时,四时捺钵才开始有固定的地点和制度。春捺钵在长春州的鱼儿泊捕鹅,混同江钓鱼(或鸳鸯泊)。夏捺钵在永安山或炭山,避暑、张鹰。秋捺钵在庆州伏虎林射鹿。冬捺钵在永州广平淀猎虎。皇帝去捺钵时,契丹内外大小臣僚随从出行,汉人枢密院、中书省也有少数官员扈从。夏冬并在捺钵与北南大臣会议国事,春秋捺钵时,也要商议近期的军事大事。因此,捺钵又是契丹决定军政大事的中心。到了圣宗时,契丹受汉文化的影响越来越深。但契丹不象前世的北魏拓跋、后世的金朝女真那样由汉化而趋于文弱,这种四时捺钵制起到了有效作用,使契丹在接受汉文明的同时,仍能不废鞍马涉猎,保持骠悍勇健的武风。 鱼儿泊位于长春州,距女真人居住之地已是甚近,纳水和混同江在此交汇向东北流去。纳水两岸皆是莽莽草原,树木茂密,正是野鹅野鸭栖息之地。在路非止一日,萧太后等人到达之时,早有寝殿小底带人搭好了宫帐。中午稍事休息,萧太后和圣宗便在文武百官前后簇拥下,来到了猎鹅之地。 阮佩儿自归来后,是第一次参加春季捺钵,看到茫茫草原之上,只有大雁飞过,却看不到野鹅野鸭的踪影,便说道:“皇上哥哥,你看这一望无际的草原,哪里有甚么野鹅,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若不然你和母后威风凛凛的出来,结果是一无所获而归,岂不大煞风景?” 圣宗微微笑道:“佩儿,你从小跟着汉人长大,自是不懂大契丹猎鹅的妙法。那野鹅看到这么多人到来,自是躲进了草棵里,朕自有法子让它们飞出来。” 耶律婉霞说道:“皇上哥哥,你先不要说出来,佩儿聪明伶俐,让她自己猜吧!” 萧太后愠道:“霞霞,你当姐姐的,怎么总是难为你妹妹,一点儿也不晓事。昨天你就该把猎鹅的诸般妙趣告诉妹妹,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耶律婉霞把嘴一噘道:“母后,你就是偏袒妹妹。” 萧太后叱道:“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老大不小了,整天只知道侍候那三只豹子,哪有你妹妹懂事,帮助你皇上哥哥料理军国大事。哼,给你说了几个人家你都不愿意,看哪一天给你搞个比武招亲,让你嫁个武士,也好磨磨你那懦弱的性格。” 耶律婉霞不高兴地说道:“比武招亲就比武招亲,找一个武林侠客,也强似那些玩绔子弟。” 阮佩儿拍手笑道:“姐姐梦中的情郎原来是一个剑客?不过他的功夫必须要强过我才行,否则,我可不要这样的姊夫,咯咯咯咯……” 耶律婉霞愠道:“你别得意,到时也给你招个驸马郎。” 圣宗微笑道:“好极了,等到边关战事稍缓,就由母后为你们主持这个比武招驸马大会。如此以来,你们姊妹双姝不仅可以得到如意郎君,咱们大契丹也可以得到两员大将,可谓是一箭双雕!” 阮佩儿嗔道:“皇上哥哥,先别双雕四雕的,还是先看看如何猎鹅吧!” 圣宗点头道:“说得也是,耶律奴瓜,开始吧!” 耶律奴瓜躬身应道:“是!”转身将手中的红旗晃了三下,顿时远近扁鼓声大作。躲在草棵里的野鹅受到惊吓,纷纷振翅飞起,原本空旷的草原上空犹如涌起了一片黑云。鹰坊小底一声吆喝,几十只海东青便向空中的野鹅扑去。不大功夫,便有一只野鹅从空中坠下,鹰坊小底飞身过去,用刺鹅锥将那只野鹅刺死,高举过顶,向圣宗匍匐拜倒,口中三呼万岁。文武百官和众兵士也齐声高呼,和颂之声响彻云霄。萧太后和圣宗相视而笑,神情甚是得意。圣宗把手一挥说道:“勇士们,那些野鹅便是你们的战利品,快去捕捉吧!” 契丹习俗,捺钵时捕捉到的第一只鹅,钓到的第一条鱼,被称为吉祥之物,当晚要举行头鹅宴、头鱼宴进行庆祝,对那些捕获猎物多的武士给与奖赏。众武士听到圣宗令下,便纷纷向坠地的野鹅扑去。耶律婉霞说道:“佩儿,咱们也去吧!”阮佩儿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有甚么意思,又不是真杀真砍,我不去!”耶律婉霞笑道:“你不去也好,我让你瞧瞧这三只豹儿如何捕鹅。”说着口中吆喝道:“‘汀沙云树’、‘梨花满地’、‘夏莺千啭’,你们快去!”那三只豹子疾如电掣般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叼回来几十只野鹅。耶律婉霞将那些野鹅归拢到一起,喜得是眉开眼笑。阮佩儿心中烦躁,默默地望着远处,寻思道:“江铭哥哥,真不知今后如和再与你见面……” 萧太后看到阮佩儿索然无趣的样子,心疼地说道:“我的儿,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宫帐歇息,也不必陪哀家。” 阮佩儿强颜笑道:“孩儿多年在外,不能侍候母后,现在归来了,就愿意多陪母后一会儿。就是身上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萧太后喜得眉开眼笑,对圣宗说道:“皇帝,你看你这妹子多会说话,一字一句都透着喜庆。” 圣宗陪笑道:“母后说的是,佩儿有这番孝心,也没让您白疼她一场。不过佩儿一身武艺,自是不把猎鹅放在眼里。这样吧,一会儿咱们来一个射雁比赛,让佩儿显显她的功夫。” 阮佩儿咯咯笑道:“皇上哥哥,谁不知道你文能吟诗作画,武能跨马射箭,妹妹可不敢在你面前卖弄功夫,咯咯咯咯……” 萧太后笑吟吟说道:“你们兄妹俩相互吹嘘,也不怕国师听了笑话。” 嵬名浪遇走过来微笑道:“成硕公主智勇双全,一身武功当不在老翁之下,聪明机智在咱们大契丹也是无人可比。那‘驱羊入鼎’之计端的绝妙无比,若不是那一场大雨,全江铭和丐帮人众定然都成了鼎中焦羊。” 萧太后摆手道:“国师不要太过赞誉,那‘驱羊入鼎’之计虽是奇妙,但西面无人设防却是百密一疏。若是哀家在场,便要反其道而行之,专在西边设下重兵守候,如此以来,他们不变成鼎中之羊,也要成为刀下之俎。” 阮佩儿笑道:“母后足智多谋,孩儿及不上十分之一。有机会呀,母后可要好好教教孩儿。” 萧太后道:“我的儿,你别吹哀家的法螺,一会儿倒要看看你射雁的本领。” 过了一个时辰,已是捕捉了近万只野鹅。耶律奴瓜指挥手下吹响号角,众武士迅速归入队列,喧哗的草原上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圣宗朗声说道:“勇士们,太后与朕想要检验你们马上射箭的本领,今天专射天上飞的大雁,凡是射中者,赏给锦衣一件,谁要能夺得头彩,朕便奖赏他羊一千只,骏马五百匹。” 众武士听了齐声欢呼,个个跃跃欲试。一个武士抢先纵马而出,张弓搭箭便向天上飞雁射去,只听弓弦响处,早落下一只大雁,众兵士齐声喝彩,那武士身披锦衣得意洋洋回到本队。接着又有三个武士射落大雁得了锦衣。 幽云罡看了心痒,不住地抓耳挠腮。慕容飞心中冷笑,暗道:“你个呆鸟也想射雁露脸?我便让你出丑!”念及此,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幽老大,你手舞足蹈作甚,有本事露上一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幽云罡虽憨,却也知自己没有射箭本领,听到慕容飞讥笑自己,便怒道:“你敢取笑于我,先让你吃一通熟铜棍再说!”说着作势欲打。幽云凤板着脸说道:“老大,别、别 发、发火,我、我来射!”跃马而出,在场中疾驰一圈,背翻身射出箭去,一只大雁应声落地。这一手比前面武士的射法高出许多,众兵士顿时大声喝彩。幽云凤取了锦衣回到本队,狠狠地瞪了慕容飞一眼,也不言语,只是鼻孔中发出哼的一声,轻蔑之心溢于言表。 慕容飞心中清楚,当下冷笑连连,跃马跑到场心,喝道:“这招‘犀牛望月’也算不了甚么,且看我连珠箭的手段!我第一箭要射第三只雁,第二箭要射第五只雁。”霍地把马一兜,那马箭一般奔了出去,慕容飞喝一声“我要射了!”腰肢一躬,两支箭相继飞出,射中的正是第三只和第五只雁。众兵士哪里见过如此射法,齐声高喝:“这便是头彩了!” 金公阳大声喝道:“且慢,这头彩给他不得!”忽喇喇纵马跑到场中,说道:“这连珠箭发也不稀奇,且看我一箭双雕的手段!”金公阳自幼便在山中猎虎猎豹,练得一手好箭法,他的飞镖功夫便是从箭法中演变而来,这‘一箭双雕’的本领,当真是百发百中,绝无失手。当下他不急不慌,一箭射去,只见那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霎那间两只大雁落了下来。 金公阳纵马来到圣宗面前,躬身说道:“末将箭法如何,还请皇上赐教!”说话间甚是春风得意,似是那头彩已是他囊中之物。嵬名浪遇淡淡说道:“这手‘一箭双雕’的本领,却是高得出奇,只是未必能赢得头彩。”金公阳怒道:“你要是不服,也露一手给我看看。”嵬名浪遇仰面朝天说道:“不须我出手,成硕公主的射箭本领就比你高出许多。”圣宗微笑道:“金壮士的箭法高明之极,要得这头彩也是当之无愧。只是成硕公主要亲自射雁,还须等她射毕之后才能定你这头彩。”金公阳满脸不信之色,寻思道:“都说她武艺高强,却也没领教过。哼,她的武功再好,这箭法也定然盖不过我。”原来,阮佩儿自从离开师父回到契丹后,平常都是领着牛马猪羊和十三太保单独行动,她的武功到底如何,师门是谁,并无人知晓。金公阳等人个个桀骜不驯,只是敬阮佩儿是公主,而对她的武功实是心中好大的不服。当下金公阳躬身说道:“请成硕公主献技,一饱众人眼福。” 阮佩儿不去理他,笑盈盈对萧太后说道:“母后,他们的箭法已是高明之极,我若也是甚么‘犀牛望月’、‘一箭双雕’,也就落了俗套。这样吧,我一连三箭都要射中领头雁,第一箭射中它的脑门,第二箭射它的左眼,第三箭射它的右眼。我这也有个名堂,叫作‘画龙点睛’。”萧太后笑呵呵道:“佩儿,你莫不是在说笑话?”阮佩儿道:“母后,射完以后取给您瞧,看是也不是!” 阮佩儿在马上把柳腰一扭,略将脚一拍,四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场中众人个个屏住呼吸,直勾勾盯着阮佩儿,大气也不出一声。诺大的草原上寂静无声,只有那天空中飞过的大雁,发出呱呱的叫声。阮佩儿将缰绳搭在马鞍鞒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三枝箭,拽得满满地,便向空中那只头雁射去。只听空中一声哀鸣,那只领头雁忽喇喇掉落下来。萧太后看得呆了,众兵士喝彩声震天价响,递相厮觑道:“我们征战多年,何曾见过如此射箭手段!” 早有士兵上前捡了起来,给萧太后呈上。萧太后看了赞道:“好箭法,佩儿的本领直是如此高强。哼,宋国的公主们只知道描眉搽粉,朝中大员只会享乐,不亡做甚!”金公阳、慕容飞等人传看了,见所言不虚,这才知道阮佩儿的功夫在他们之上,轻视之心顿时收了起来。金公阳上前拜道:“公主箭法出神入化,金公阳佩服之至,不敢再与公主争这头彩。” 阮佩儿笑道:“金先生当世高人,能鼎力相助我国,佩儿感激不尽,这头彩自是归金先生所有。”圣宗微笑道:“佩儿说得极是。五位高人为我大契丹立下了汗马功劳,每人赏赐羊千只,好马五百匹。等荡平宋国后,朕再论功行赏!今天猎鹅颇丰,晚上头鹅宴上,朕要与诸位痛饮一番!” 阮佩儿回到宫帐,心里感到一阵烦躁。宫女把茶茗放到几案上,说道:“恭贺公主,今天射雁得了头彩,奴婢高兴极了。”阮佩儿不耐烦地说道:“你出去吧,把阿福叫来。”说罢坐在火炉旁,望着那火苗呆呆地发愣。木炭燃烧极旺,火苗窜起老高,不时发出噼啪声响。阿福在外边说道:“奴才阿福听候主人传召。”阮佩儿道:“进来吧!” 阿福掀起门帘走进来,垂手立在一旁说道:“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阮佩儿秀眉一皱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当着别人咱们主仆称呼,就咱俩时,你只管叫我佩儿,不需要那么多礼节。” 阿福道:“小主人对阿福天高地厚,老奴不敢坏了规矩。” 阮佩儿道:“你侍奉师父三十年,一向是忠心耿耿,师父虽然没有收你为徒,可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外人。” 阿福动情地说道:“老主人是阿福的再生父母,阿福即使死一千次,也报答不俩她老人家的恩情。她老人家虽未收我为徒,可传授给阿福的这身武艺,使阿福也没把江湖上那些一流高手放在眼里。”言语之间甚是自信。阿福顿了一顿又道:“老主人临终时,一再嘱咐老奴要照顾好小主人,决不可有一丝不敬。小主人若是让阿福改口,老奴万万不敢答应!” 阮佩儿知他性情忠厚,便不再劝他,只是默默地去那火炉上向火。 过了一会儿,阿福轻声问道:“主人,你又再想全相公?” 阮佩儿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他现在怎样,那场大火……唉……” 阿福道:“主人不必担心,那场大雨将林火扑灭,这不是天意又是甚么,全相公定是安然无恙。” 阮佩儿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如此以来,他对我……唉……” 阿福道:“他哪里知晓主人的真实身份,定是把这一切记到了嵬名浪遇身上。” 阮佩儿道:“张雨晴心思缜密,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恐怕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哼,现在她准时在江铭哥哥跟前嚼我的舌头,这个该死的狐狸精!” 阿福道:“全相公若是知道杭州血案和这短松岗之战都是主人所为,势必对主人恨之入骨。以老奴之见,主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阮佩儿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也常常想,既然事事不如意,真不如回转白头山,陪着师父的灵柩过一辈子算了。可是,我就这么回去,师父的两大遗愿一样也没完成,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师父?唉,真是左右为难。” 阿福道:“老主人临终前只是让老奴好好照顾你,她还有甚么心愿老奴一点不知。” 阮佩儿两只手在炭火上翻来翻去,轻声说道:“师父年轻时,与风云奇侠欧阳天抒本有过一段情缘,只是那欧阳天抒自恃武功高强,并不把师父放在眼里。师父一气之下便跑到白头山白头峰上隐居,发誓要创造出一套惊世骇俗的武功,并以此来打败欧阳天抒。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三年前方才大成,将这套‘玉箫二十四式’和‘飞火流星’轻功身法传授给我。你不是师父的弟子,这些师门不传之秘你自是不知。当年师父在乌江向欧阳天抒倾述衷情,可遭到欧阳天抒的讥笑,说甚么‘你甚么时候胜过我手中双阳宝剑,我便娶你为妻。’说罢竟是扬长而去。师父悲痛之极,肝肠欲断,便在白头峰隐居下来。师父临终前,将这段往事讲给我听。师父说,她知道欧阳天抒后来寻找过她,可她始终避而不见。欧阳天抒无奈之下到峨嵋山当了道士。那天师父把你支了出去,把我叫到跟前,说道:‘佩儿,师父大限已到,可有两大心愿没有完成,不知你能否替为师去办?’我慌忙跪在地上道:‘师父尽管吩咐,即使赴汤 蹈火,徒儿也在所不惜。’师父点点头道:‘这两大心愿便是用自己所创的武功打败欧阳天抒,然后便嫁给他。可惜这两件事我一件也不能办了。’师父看到我迷惘的样子,又道:‘傻孩子,欧阳天抒已近百岁,也许现在已不在人间了,当然不是让你嫁给他。他晚年收了一个徒弟,叫作全江铭,已得了他的衣钵真传。我死之后,你就去找他,用我所传武功将他打败。如果他人品相貌还可,你就嫁给他。这样,我们上一代恩恩怨怨也算有个圆满的了结。我知道这后一个愿望太难为你了,只是,唉……’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师父真的老了。师父他老人家一生驻颜有术,内功又高,虽是九旬老人,可一直是满头乌发,眼角和额头有些淡淡的皱纹,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可现在却是满脸皱纹深能嵌米,头发也变成了灰白色。看到师父苍老的模样,我实在不忍拂她的愿,便含泪应允。师父似乎看出我有些勉强,便道:‘你若是诚心诚意,就对天发誓。’看着师父企盼的目光,我便跪在师父面前发誓道:‘我阮佩儿对天盟誓,要用师父所传武功打败欧阳天抒的弟子全江铭,并不惜用各种手段与他结为夫妻。若违此誓,让我不得好死!’口中立此誓言,心中实是痛楚已极,那全江铭不知甚么模样,若是丑八怪一般,我也要嫁给他么?” 阿福道:“原来老主人要你办的是这样两件事,怪不得你闯荡江湖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全相公。” 阮佩儿抑郁说道:“我遇到他后,本想直接向他挑战,以了却师父的第一个遗愿。可谁知,从我见到他那一刻起,嗐……我的这颗心呀就全系在他的身上了,打败他的念头也就抛到了脑后。在围红山庄,我向他倾述了爱意,可他竟拒绝了我。后来,张雨晴那个贱婢把江铭哥哥夺了去,毁了我最后一线希望。无奈之下,我便冒充他杀害王敬之一家,威逼官府发出海捕文书,让秦大任等人逼迫他,就是想让他在中原没有立足之地,不得不投奔咱们大契丹,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了。可恨秦大任这厮无能,竟然让罗中道一番话给打发走了。哼,寻机会我要杀秦大任全家,方泄心头之恨!” 阿福道:“这也不必主人亲自动手,交给十三太保去办也就是了。不过,老奴劝主人一句,你与全相公已成水火之势,他必欲杀你而甘心。既然如此,咱们想个计策,除掉他算了!” 阮佩儿厉声道:“住口!谁要是敢动江铭哥哥一根毫毛,我决饶不了他!哼,这也就是你,若是换一个人敢动如此念头,我当场便杀了他!” 阿福叹了口气自语道:“主人对全相公的一片深情,只有老奴知道。全相公呀你为甚么对此竟然无动于衷!主人的‘驱羊入鼎’之计何等奇妙,若不是故意留出西边一条生路,你武功再高也恐怕是在劫难逃。主人知道罗中道与你关系密切,这才赠你快马,让你赶到大名去救罗中道。主人的一片苦心,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么?” 阮佩儿默默无语,只是盯着那炭火呆呆地出神。阿福俯身添了把炭,那炭火燃得更旺,熊熊的火苗映的阮佩儿一张俏脸红彤彤的。 过了半晌,阿福又轻声道:“主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上上之策,是把老主人和欧阳天抒的这段情缘合盘托出,全相公定然深深感动,事情或许便有了转机。” 阮佩儿轻叹一声道:“你说的不错,我几次都起了这个念头,可再三考虑,都被我一一打消了。” 阿福道:“主人,这是为甚?” 阮佩儿满脸凄然之色,郁郁说道:“我要的是他真心爱我,若是他因为师门之间的情缘,不得不与我相爱,我宁可不要也罢!” 阿福道:“若是没有张雨晴,你和全相公相亲相爱自是顺理成章,决不会有如此多的坎坷曲折。” 阮佩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都是张雨晴这个贱人,江铭哥哥才不敢与我接近。” 阿福哼了一声道:“那好办,我去把她一刀杀了!” 阮佩儿冷笑道:“一刀杀了她?这太便宜她了!哼哼,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变成一个丑八怪,看她还能不能卖弄风骚!” 这时只听帐外一个武士大声道:“太后有旨,传成硕公主去赴头鹅宴。”阮佩儿应一声“知道了”,对阿福道:“你让金公阳配一剂能让人变得丑陋无比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走,赴宴去!” 圣宗宫帐外边,点燃了数十堆篝火,把个天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面硕大的龙旗悬挂在旗杆上,在空中猎猎飞舞。萧太后和圣宗面东而坐,几案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众大臣依次坐在北南两面,北面是契丹官员,南面是汉人官员。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架着一尊大鼎,鼎中汤水滚沸,热气腾腾。阮佩儿走到萧太后身旁坐下,柔声道:“母后,现在虽是春天,可这夜晚还是冷冷的,您还是多穿件衣衫。阿福,取我的火狐狸外套给太后披上。”萧太后笑道:“我的儿,还是你知道关心哀家。耶律德昌,开始吧!” 那耶律德昌本是汉人,原名韩德让,因屡立大功,赐姓耶律,现以南院枢密使兼北院枢密使,进封大丞相,总揽契丹军政大权,权位仅次于帝后。耶律德昌躬身应一声“是”,转身朗声道:“臣奉太后和皇上旨意,主持此头鹅宴,诸位大臣将军要开怀畅饮,恭祝太后和皇上千秋万岁,大契丹国运昌盛,早日立马东京汴梁!”文武大臣齐声欢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耶律德昌拉长声音唱道:“吾主龙泽普降,赐众大臣同享头鹅之羹――”四个宫女从鼎中汲满两杯鹅汤,双手高举过顶,慢步走到萧太后和圣宗面前,盈盈拜倒说道:“请太后、皇上品尝。”圣宗把手一挥,微笑道:“赐众位爱卿每人一杯,与朕同乐!”文武大臣又是齐声赞诵,高呼万岁。 耶律德昌又唱道:“头鹅祈祥,国运盛昌。文武百官,开怀畅饮――”众大臣高举酒杯,齐声欢呼:“祝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巡酒喝罢,便是数十个舞伎献舞。那舞伎个个身材阿娜,舞姿舒缓轻盈,舞的竟是汉人民间传说嫦娥奔月。萧太后眉开眼笑,不住地和阮佩儿说东道西,心情极是畅快。圣宗则是一味饮酒,对此不甚感兴趣。等到舞蹈结束,耶律德昌对圣宗说道:“我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此良辰美景,何不吟诗一首,让微臣开开眼界!” 其时契丹受汉文化影响甚深,契丹贵族多学吟诗作赋。圣宗好读《贞观政要》,研习《论语》、《春秋》等孔子书籍。一次圣宗要一个汉臣讲述《论语》,讲到“夷狄之有君……”等句,避嫌疑不敢讲,圣宗笑道:“上古时的熏赓等族,没有礼法,所以称夷。我们大契丹现在已经彬彬有文化,和汉人没有两样,你还避甚么嫌?”众大臣知道圣宗吟诗作赋水平极高,便投其所好,时常进献自作诗赋,以博圣宗欢悦。因契丹语与汉语语序结构不同,一些大臣汉语水平不高,所作诗赋常常引得圣宗发笑。 当下圣宗喜道:“此议甚好,当此月明之夜,实应赋诗庆贺。” 耶律奴瓜大声道:“末将先即兴吟诗,请皇上指正。”说罢胸脯一挺吟道:“月明里,和尚门子打。水底里,树上老鸦坐。” 众人听了轰然大笑。耶律婉霞笑着说道:“佩儿,耶律将军直是如此好笑,你来给他改正如何?”阮佩儿道:“有皇上哥哥在,我可不敢现丑。”萧太后道:“怕甚么,有哀家给你作主,一会儿你和皇上比试比试。”耶律婉霞拍手笑道:“母后想的和我一样,佩儿,还不快点谢旨!”阮佩儿道:“只要母后高兴,我就和皇上哥哥比比。不过别急,先看皇上哥哥如何给他指正。” 圣宗笑罢说道:“耶律将军,你的吟诗本领可不 如你的武艺好呀!看你一片诚意,朕就指正与你。甚么和尚呀老鸦呀,听来不雅,又没有韵律,听好了,这两句应该改为:‘鸟宿池中树,僧敲月下门。’这样改动如何?”文武百官齐声喝彩。耶律奴瓜嘿嘿笑道:“末将只知带兵打仗,对这赋诗实是一窍不通。”耶律德昌赞道:“皇上天赋异禀,所改诗句乃神来之笔,纵使白诗也要相形见绌。”白诗便是指白居易的诗集,在契丹流传极广,其时白诗的手抄本、摹勒本在市上贩卖,用来交换茶酒,处处都有。耶律德昌赞美圣宗”天赋异禀,所改诗句乃神来之笔”云云,实是阿谀奉承之词。可圣宗乃契丹一代明君,最不喜人阿谀奉承,但他知现下正是用人之际,却也不便责怪,当下淡淡说道:“白居易与李诗仙齐名,朕一向视为老师,焉敢与之相比!” 耶律婉霞说道:“皇上哥哥不敢与白居易相比,这份谦谦之德甚是可敬。可佩儿吟诗作赋是咱们契丹女中之魁,她想与皇上哥哥比赛吟诗,皇上哥哥敢应战否?” 圣宗微笑道:“朕只知佩儿武艺高强,却未领教过她的诗赋本领。你既然如此郑重推荐,朕倒是有兴趣与佩儿比试一番。佩儿,你先吟诵一首,待朕与你相和如何?” 阮佩儿道:“皇上哥哥熟读汉人典籍,作曲百余首,佩儿焉能是皇上哥哥的对手!” 萧太后呵呵笑道:“佩儿不要怯阵,哀家做你们的主考官,只管大胆比试就是了!” 耶律德昌赞道:“快哉,乐哉,皇上与成硕公主吟诗相和,太后进行点评,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阮佩儿看到耶律德昌奴颜婢膝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心,当下不去理他,笑盈盈说道:“既然母后喜欢,佩儿就斗胆吟诵一首。”说话之际,脑海中泛起全江铭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楚,定定心神缓缓吟道: 故国逢君,赠玉珮情,雨歇天高。 沁芳围红欢忭,但望极、乱花飞絮。 箫声余音袅袅,却无人相和。 向年年、芳心永系,谈古论今疏狂醉。 吟到此处,她与全江铭交往的诸般情景,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思前想后,但觉此生与情郎共走天涯,终成梦幻,当真是聚散难期,满目皆是萧风凄雨,心中实是悲痛万分,又继续吟道: 痴心空逝如江水,唯有那两行潸然泪! 天涯梦断何处? 相逢时、惨绿愁红。 岁月蹉跎,直把无情秋叶斫落。 问世间多少情殇,谁会凭栏意? 此曲吟罢,心中实是愁肠百结,酸楚万分,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半分也显露不得。当下强抑心中酸楚,咯咯笑道:“皇上哥哥,佩儿才疏学浅,献丑了。这首词如何,还请皇上哥哥赐教!咯咯咯……” 圣宗聪睿敏捷,是契丹历代皇帝中最有才赋的一位,听得阮佩儿这首词调子凄凉,便知她心事重重,心中叹道:“佩儿才华横溢,人又俊美,不知何人使她如此牵肠挂肚。”当下也不点破,微微笑道:“好一首雨霖铃,果真是词语隽美,与众不同。”萧太后道:“皇帝,你别不服气,哀家就是听着好听。”圣宗笑道:“母后所言极是,孩儿吟不来如此隽永的词句。现在想了一首,不知成也不成。”说罢吟道: 千古兴亡,百年干戈,谁是英雄? 潢河两岸,紫气升腾,现一代天骄! 战阵连营,龙旗猎猎,豪气直冲云霄。 忆当年太祖神勇,壮志气吞山河。 而今试看,风云疾走,更须投鞭飞渡。 弹指望断,赵家社稷,直似囊中物。 铁骑骤发,踏破澶渊,横戈立马汴梁。 再回首,星移斗转,一统江山! 圣宗吟罢站起来笑道:“三年之后,朕要立马东京汴梁,在金明池大宴文武百官。那时,武要献技,文要赋诗,共享太平!” 话音未落,忽听暗器破风之声,不知何物直奔圣宗而来。圣宗尚未反应过来,阮佩儿早已跃出,挥玉箫便去拨打暗器。只听当啷一声,那暗器已是化成无数碎块,原来是一颗鸭蛋般大小的鹅卵石。那鹅卵石力量大得出奇,阮佩儿虽是将它击落,却也震得手臂酸麻,借着那鹅卵石的力道,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方才将对方的力道化去。顿时场中大乱,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怪笑,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契丹贼子的功夫不过尔尔!”说话间,那声音已是又远了数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二、聚散难期3 阮佩儿喝道:“国师保护太后和皇上,我去追那贼人!”说话之时,脚下片刻不停,犹如一只飞燕,踏着兵士的头盔疾掠而去。十三太保不敢怠慢,各执兵器纵马紧紧跟来。 皎洁月光下,远远望去,只见那刺客一身黑衣,疾如奔马,已是跑出了里许。阮佩儿看了冷笑连连,暗道:“你要与我比试轻功,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己找死。你即使跑到天边,我也要将你抓住!”当下施展“飞火流星”的轻身功夫,柳腰一扭,宛如一团萤萤火光,向前飘去。追了一程,与那刺客的距离渐渐拉近,阮佩儿寻思道:“这厮的轻功好得出奇,似乎不在江铭哥哥之下,江湖上谁人又有如此本领?……”情急之下,猛然惊觉,暗道:“从背影看,此人甚是年轻,莫非是江铭哥哥?若真是他,即使追上又当如何?”念及此,脚步不由一缓,继而哑然笑道:“这厮的声音暗哑,哪及江铭哥哥声音响亮?” 此时,二人已是奔出了二三十里,耿耿星河之下,只闻虫蚁鸣声。那人倏然回身冷笑道:“成硕公主当真是轻功独步武林,这般鬼魅身法再要寻第二人也是万难!” 阮佩儿止住脚步叱道:“你是何人,竟敢刺杀我大契丹皇上?” 那人怪笑一声说道:“不如此,焉能引你出来?至于我是谁,你又何必知晓。哼,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多行不义,自有报应的那一天!” 阮佩儿讥笑道:“你藏头缩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算甚么英雄。你走吧,我手下不伤无名之辈!” 那黑衣人怒道:“我独孤行客一向独往独来,怕过何人?” 阮佩儿心中一凛,咯咯笑道:“原来是百变无常独行客,咯咯咯……你引我出来所为何事?” 独孤行客道:“淮河帮帮主秦大任对成硕公主的轻功极为推崇,我听了甚是不服,专程来此与你比试一番!” 阮佩儿一怔,继而厉声道:“你把秦大任怎么样了?” 独孤行客淡淡说道:“也没怎么样,只是我问你的来历,他倒是硬气得很,一字也不肯吐露。直到剁下他的第三根手指,他才肯开口。” 阮佩儿拍手笑道:“人言独行客心狠手辣,果然好手段。秦大任被剁下三根手指,才肯说出我的来历,也算是一条汉子。” 独孤行客道:“没想到阮佩儿竟是契丹的成硕公主耶律婉佩,全江铭那厮蠢笨之极,竟然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可笑,可叹!” 阮佩儿叱道:“住嘴,不许你侮辱江铭哥哥!” 独孤行客怪笑道:“秦大任那厮说你对全江铭情意绵绵,那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只不知,既然如此,你又为甚么冒充全江铭做下杭州血案,以此来陷害他?” 阮佩儿冷笑一声道:“既然秦大任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你,我也不须再隐瞒甚么。只是可恨的紧,事后我一时心慈手软,没有将秦大任这厮杀死,不然这桩无头案你又怎会得知?”说罢轻叹一声又道:“我原以为,这桩杭州血案,可以迫使江铭哥哥在中原无立足之地,不得不投靠我们大契丹。如此以来,我就可以和江铭哥哥永远在一起,可谁知,唉……他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说话之时竟是泪光盈盈。 独孤行客看了暗道:“这阮佩儿虽是契丹公主,却也是性情中人,竟是对全江铭如此情深。只可惜雨晴还蒙在鼓里,不知所以。雨晴啊雨晴,你在我的心中犹如天仙一般,我独孤行客对你决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如果全江铭心猿意马,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便第一个饶他不得!” 这时,阿福和十三太保、牛头马面等人已然赶到,将独孤行客团团围住。阮佩儿淡淡说道:“独孤行客,你知道得太多了,这可不是甚么好事。要知道我阮佩儿最不喜欢多嘴饶舌打探别人隐私的人。对于这种人呀,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乖乖地听话,为我们大契丹做事;另一条路吗―――则是通往阴曹地府。独孤大侠,你愿意选择哪一条路?” 独孤行客仰天大笑,铿锵说道:“我独孤行客虽然不是甚么大侠,可也决不同契丹狗贼为伍!” 阮佩儿咯咯笑道:“这么说你是选择第二条路了?咯咯咯……好,你快人快语,一会儿我也不过分难为你,让你走得痛快些也就是了,咯咯咯……” 独孤行客哈哈大笑,傲然说道:“我独孤行客走遍大江南北,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我狂妄,哈哈,你可算得第一人!不过,就凭你们这些猪三狗四的人物想要拦住我,真是天大笑话。我独孤行客要来便来,想走就走,你们就是一起上我也不惧!” 阮佩儿银牙暗咬,柳眉倒竖,玉箫一指独孤行客说道:“你以为仗着明月宝刀,就可以横行天下了么?哼,他们要是有一人相助,赢了你也显不出我的手段,进招罢!” 独孤行客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可阮佩儿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心中冷笑,宝刀出鞘,在空中划了个圆圈,登时银光闪亮,好似空中多了一个月亮一般。独孤行客忽地宝刀急舞,疾如狂飙,向对方“眉心穴”刺去。这一招叫作“潜流涌动”,似是漫不经心,实是快到极点,旁人还没看清,刀尖已是指到阮佩儿眉心两寸处。宝刀虽快,阮佩儿身形更快。当下娇笑一声,身形飘忽,犹如鬼魅,霎那间已是转到独孤行客身后,左手探出,去拍对方脑后左侧的血藏穴。这一掌若是拍实,任你多高功力,也要当场不省人事。独孤行客何等武功,对方这一招焉能得手!当下身子前倾,刀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一个倒翻鹞子,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宝刀抖动,一招“八方风雨”,从空中劈将下来。只见刀气纵横,寒星万点,犹如天河倾下,明月宝刀顿时化作成狂飙巨浪,向阮佩儿百会穴罩来。 十三太保在旁边看了齐声惊呼,心中均是暗道:“此招凶横快捷,公主怕是在劫难逃!”阿福看了却气定神闲,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阮佩儿轻叱一声,也不见怎地动作,身形早已飞了起来,玉箫挥出,只听当当当一阵清脆的响声,玉箫与刀脊在空中连撞了一十三下。 转瞬间,二人已是斗了三十余招。一个攻的凶猛,宝刀大开大阖,每一招都是快捷无伦,犹如惊涛骇浪。一个守的巧妙,身形飘忽不定,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端的如飞火流星一般。二人越斗越快,只见两道光环将二人裹在中间,定睛看去,已是分不清谁是阮佩儿,谁是独孤行客。但只见光环之中,一红一黑两片影子,在月光下飘来飘去。十三太保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个个伸长脖子,看得目瞪口呆。饶是牛马猪羊四人都是武学大行家,一生厮杀无数,可这等精彩的场面却也是没见过。看了良久,四人心中均是暗叹:“国师夸赞成硕公主武功了得,我等兀自不信,今日一见,果真不虚。似这等神妙的功夫,我们就是苦练一生,也未必能达到如此境界!” 独孤行客的“追风刀法”,比以“快、猛、狠”见长的高琼的“五虎断门刀”还要快上一分,实是天下第一快捷无伦的刀法。而阮佩儿的玉箫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内,属于旁门兵器,玉箫使开之时,只见绿光莹莹,奇诡多变,缠、拨、挑、磕、穿、点、分、扎,一招一式完全不以常理。身形忽快忽慢,飘忽不定,吞吐控纵之时,便如飞火流星一般,这种身法与全江铭的“飞雪凝霜”极为相似,但细微之处却又不尽相同。独孤行客看了心中不由暗暗惊讶,寻思道:“这阮佩儿的功夫当真了得,不知她是何门何派,身法怎地与全江铭似是同出一门,莫非他俩师门之间有何瓜葛不成?”念及此,疑道:“你这是甚么身法,怎么与全江铭的‘飞雪凝霜’一般?是他教给你的么?” 阮佩儿冷笑道:“他那‘飞雪凝霜’算得甚么?实不相瞒,我这 轻身功夫唤做‘飞火流星’,正是甚么‘飞雪凝霜’的克星!”说话之际,脚步丝毫不停,一飘一闪,将独孤行客裹在垓心。玉箫上下飞舞,忽点忽刺,招招不离独孤行客周身要穴,口中却是讥笑连连:“独孤行客,晓得厉害了么?” 敌人愈强,独孤行客争胜之心愈增。当下他怪叫一声,刀式一变,使出了刀气功夫,但只见青芒吞吐闪烁,从刀尖发出嗤嗤声响。他出道以来,这刀气功夫只是和全江铭厮杀时用过,既使和罗中道、西漠沙恶斗时也没使用。 阮佩儿看到独孤行客使出了刀气功夫,咯咯笑道:“独孤行客,你现在把我当作平等对手了,咯咯咯……你一出手就使出这精妙功夫,攻我个措手不及,你也许就占了上风,可现在已经晚了!咯咯咯……” 独孤行客厉声道:“少卖弄嘴上功夫,咱们拳脚上分高低!” 阮佩儿莞尔一笑,道:“独孤行客,别人怕你,我阮佩儿可不怕你!”话虽如此,她却不与独孤行客硬打硬拼,身形滴溜转动,在对方刀光中飘来飘去。玉箫不去与对方的宝刀硬磕,寻瑕抵隙,横拍直刺。左掌忽伸忽缩,去点对方的周身大穴。独孤行客斗的兴起,大吼一声,宝刀快似闪电,瞬间已是连劈八八六十四刀,内力从刀尖发出,顿时刀光大盛,将阮佩儿裹在中间。这一招叫作“山崩海啸”,实是“追风刀法”最具威力的招数。面对独孤行客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阮佩儿丝毫不敢大意,当下抖擞精神,玉箫展开,夭矫若神龙飞舞,左闪右趋,忽进忽退,无一招不是妙到毫巅。如此这般斗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已厮拚了二百多招,恰恰斗了个旗鼓相当。 激战之中,独孤行客寻思:“没想到,阮佩儿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即使斗到天亮,恐怕也难分出胜负。也不知北牧原和我是谁二位大哥得手没有!”二人又斗了四五十招,便听北面杀声震天,两个黑影箭一般地向这边奔来。当先一人手里舞着一面旗子,正是我是谁夏公辅,后面那人却是逍遥酒仙北牧原。 独孤行客笑道:“我是谁,你们得手没有?” 我是谁嘻嘻笑道:“隆绪那狗皇帝不跟我玩,让嵬名老鬼带着一帮小鬼头挡住了咱的路,他和萧燕燕那个贼婆子躲进宫帐里去了。我一气之下,便夺了他这面龙旗,拿回去当裹脚布。” 阮佩儿听了大怒,叱道:“我是谁,在短松岗没有烧死你俩,算你们命大。你们还敢跑到长春州来,想要刺杀皇上哥哥,真是胆大包天!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北牧原微微一笑,身子一飘一闪,欺到近前,张口喷出一股酒浪。阮佩儿猝不及防,饶是躲闪的快,还是有三五滴落到了身上,虽是伤她不得,但那股酒臭味已是令她作呕。北牧原哂笑道:“阮佩儿,你那驱羊入鼎之计虽然歹毒,却须瞒不过晴儿的眼睛,咱们却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闯了出来!呵呵呵,你歹毒凶狠,就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去,这才降下一场大雨。喂,今日老酒鬼赏你一口酒喝,下次再让我撞见,可没这么便宜!”阮佩儿气恼万分,杀机顿起,咯咯笑道:“北牧原,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个“也”字刚出口,身形一飘一纵,玉箫已是指到北牧原的“廉泉穴”。北牧原看似说话时好不经意,实是心里加着提防。饶是如此,阮佩儿的玉箫实在快得出奇。百忙之中,北牧原施展铁板桥功夫,身子向后一仰,那玉箫便贴着面门划了过去。 这时马蹄声渐近,契丹的皮室军追了过来。我是谁怪叫一声,手中的龙旗一舞,顿时将柳三郎、柳五郎、柳十一郎三人扫落马下,嘻嘻笑道:“老酒鬼,独孤兄弟,咱们不跟他们玩了,快走快走!”独孤行客和北牧原相视一笑,一起跃上马背狂驰而去。 牛头道:“公主,咱们怎么办?”阮佩儿冷冷说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去吧!哼,他们逃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咱们回去!” 众人回到宫帐,圣宗和萧太后仍然在和众大臣饮酒。阮佩儿说道:“母后,那三个刺客武功太强,孩儿没有本事将他们擒住,请母后降罪!”萧太后关心地说道:“我的儿,你没有伤着吧?”阮佩儿柔声道:“有母后福星保佑,他们哪能伤得了孩儿!”萧太后笑道:“只要你没事,这就好。”说着脸色一沉道:“皇帝,宋狗忒也的猖狂,不给他们点儿厉害,到让他们小觑了咱们大契丹!” 圣宗微微笑道:“母后说得极是。耶律德昌和嵬名国师已经作了部署,下个月便兵发望都,打他个落花流水!耶律奴瓜,你明日便和国师前往南京,带领十万铁骑攻击望都!”耶律奴瓜躬身应道:“遵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二、聚散难期4 独孤行客三人一阵狂奔,见后面并无追兵,脚程便缓了下来。我是谁将龙旗裹在身上,嘻嘻笑道:“独孤兄弟,你瞧我像不像契丹狗皇帝?” 独孤行客拍手笑道:“像极,像极,只是再长两个大耳朵,便和那个狗――皇帝一般无二,哈哈!”他把那个“狗”字拖得长长的,显然是在取笑我是谁。 我是谁听了心中不快,把脸一搭拉道:“你变着法子骂人,不理你了!” 北牧原愕然道:“他在骂那个狗皇帝,与你何干?” 我是谁嚷道:“他把那个狗字拖得长长的,不是说我像狗,还是像猪呀!”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不去理他,故意大声说道:“北大哥,前面不远处有个谷榆屯,听说那里的村民狗肉燉的又烂又香,高粱酒纯而不烈,口感极佳。咱俩赶去喝一杯如何?” 北牧原喜道:“有这等好去处何不早说,独孤行客,咱们快点儿赶去。” 我是谁忙不迭说道:“吃狗肉喝酒,妙极妙极,我也去!” 独孤行客摇摇头道:“你又不理我,这等好去处我可不带你去。” 我是谁陪笑道:“独孤兄弟,都是哥哥不是,我这里给你赔礼了!” 独孤行客哈哈笑道:“我是谁,兄弟开个玩笑,你莫要当真!” 三人说说笑笑又行了一程,眼见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也不见那谷榆屯的影子。我是谁面露疑色,说道:“独孤兄弟,咱们奔出了一百余里,怎么还不到谷榆屯?” 独孤行客嘻嘻笑道:“哪里有甚么谷榆屯,兄弟信口杜撰你也当真?嘻嘻,这几百里都是大草甸子,哪里有喝酒的去处,不如此,你怎会转怒为喜!” 我是谁刚要发怒,北牧原道:“独孤兄弟,咱们折腾半天,你可搞清阮佩儿的真实身份,那杭州血案是不是她干的?” 独孤行客叹了口气道:“秦大任所言不虚,阮佩儿便是契丹的成硕公主,那杭州血案果真是她冒充全江铭所为。只是没有想到,这阮佩儿对全江铭竟是一往情深。” 我是谁嘻嘻笑道:“这下好了,你可以称心如意了。” 独孤行客愕然道:“我是谁,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我是谁神采飞扬,得意地说道:“你真是个呆鸟,那全江铭有了阮佩儿,就不能再要晴儿了,这样以来,你和晴儿不就可以成为一对了吗?嘻嘻嘻嘻……” 北牧原赞道:“好主意,还是我是谁脑筋转得快。独孤兄弟,你可不虚此行啊!” 独孤行客怪叫一声道:“一个臭叫化子,一个老酒鬼,怎地想得出如此阴损的主意,若不是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便寻一些臭狗屎堵住你俩的臭嘴,看你们还能胡说八道!”双腿一夹马肚,那马忽喇喇向前跑了出去。 我是谁和北牧原面面相觑,不知缘何得罪了独孤行客。过了半晌,北牧原道:“咱们准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搞得他不好意思。哈哈。”我是谁道:“这也怪咱们太直,要是说得婉转一些,他就不会生气了。走,追上他,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二人快马加鞭,追了里许便超过了独孤行客。我是谁回头说道:“独孤兄弟,我俩都是一片好意,你做甚生气?” 独孤行客把脸一绷,盯着我是谁左右端详。我是谁疑道:“你看我做甚?我又不是张雨晴,一张丑脸有甚好看的?” 独孤行客摇摇头愠道:“我左看右瞧,你怎么也不像夏公辅,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嘻嘻笑道:“独孤兄弟,我便是我是谁,我是谁就是夏公辅,你玩甚么把戏?” 独孤行客呸了一声,哂笑道:“夏公辅可比你聪明多了,你不是夏公辅,也不是我是谁,我仔细端详,才发现你原来是一个大糊涂虫。嘿嘿嘿!” 北牧原微笑道:“我是谁,年轻人就是脸皮薄,一提这情呀、爱呀就害羞。独孤兄弟,你对晴儿不是有那个……啊……” 独孤行客哭笑不得,把脸一绷,说道:“你俩武功高得出奇,怎么对情爱之事竟一窍不通。实话告诉你们,阮佩儿对全江铭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全江铭心里只有张雨晴。我和张姑娘虽然要好,可那只不过是好朋友而已!” 我是谁和北牧原“啊”了一声齐声道:“你为甚么不早告诉我们,害的我们空欢喜一场!” 独孤行客知道自己这一生和张雨晴无缘,在金陵张雨晴刺了他一剑以后,他便断了此念,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要为张雨晴做些甚么。离开金陵后,他听说阮佩儿诬陷张雨晴与杭州血案有关,便下定决心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在江湖漂泊数日,从淮河帮一个堂主口中得知,秦大任参与了杭州血案。他便夜闯淮河帮,抓住秦大任逼供。秦大任苦熬不住,便说出了阮佩儿冒充全江铭杀害王敬之一家的全部经过。他听了十分震惊,为了进一步查明此事,他便和北牧原、我是谁追到长春州,大闹契丹头鹅宴,从阮佩儿口中进一步得到了证实。当时他便隐隐约约为张雨晴担心,不知该不该将事实真相告诉全江铭。现在,我是谁和北牧原说自己有非分之想,实是天大的冤枉。思前想后,觉得必须马上找到全江铭,全盘端出事实真相。他要是脚踏两只船,自己便一刀将他杀了。念及此,对北牧原和我是谁说道:“二位大哥,全江铭他们果真去高阳关了么?” 北牧原道:“是啊,我们从短松岗冲出来后,他们要去高阳关找甚么副都部署王继忠。契丹人又没打来,谁耐烦整天呆在兵营,我俩便与他们分手了。” 独孤行客道:“那好,我们这就赶往高阳关,把这一切告诉全江铭。” 我是谁和北牧原相视一眼摇摇头,脸上一片茫然。 独孤行客知道二人性情,越解释他俩越是掺杂不清,便不去理会二人,当先向前驰去。如此这般行了一日,途中竟没有一个村落,北牧原那一葫芦酒,哪里能满足他和我是谁的酒瘾,刚过午时,葫芦里已是一滴酒也倒不出来。二人一路东张西望,只盼发现个酒肆好大快朵颐一番,或是遇到行人也好讨扰一杯水酒。二人盼了多时,却只见茫茫草原之上偶尔有黄羊奔过,哪里有酒肆的影子,不由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独孤行客虽已断了和张雨晴比翼双飞的念头,但想起此事,心里仍是闷闷不乐。 三人又行了一程,忽见远处砂尘飞扬,间或传来叱喝之声。我是谁见状顿时手舞足蹈起来,纵身立在马背上,向远处张望,口中兀自说道:“好了,尘沙飞扬定有行人经过,咱们可以讨杯酒喝,哈哈……咦,前面那人似是个女娃,……诶,后面三个大汉好似岭南三魔。” 说话之时,来人已渐渐奔近,当先一人是个少女,披头散发,满脸都是尘垢。独孤行客见了大惊,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杨凤杰的女儿杨月月。岭南三魔叱喝连连,在后面紧追不舍。独孤行客勃然大怒,大吼一声:“月月别怕,我来救你!”纵马直奔过去。 杨月月看到独孤行客,叫一声:“独孤大哥!”竟晕厥过去,身子一歪便从马上掉了下来。独孤行客飞身纵起,一个燕子抄水,将杨月月抱在怀里。伸出右掌贴住杨月月后心,一股真气传来过去。杨月月顿时醒转过来,抱住独孤行客哇地一声哭道:“独孤大哥,我可找到你了,你可要给我报仇啊!”独孤行客道:“月月,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慢慢说!”杨月月泣道:“爹爹……他被施飞龙和岭南三魔害死了……”独孤行客厉声道:“月月,这可是真的?好你个施飞龙,我要把你化骨扬灰,为杨伯伯报仇!”说着将杨月月放下,双眉倒竖,对赶来的岭南三魔桀桀怪笑道:“你们便是岭南三魔?好,很好,很好,哼哼哼!” “岭南三魔”齐刷刷勒住马,倪士芳阴阳怪气地说道:“唉哟哟,从哪里钻出个个乡巴佬,不老老实实到庄稼地里刨食,跑到这里做甚,也想英雄救美?啧啧啧,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笑呀可笑!”巴天虎刚要随声讥笑,却看见北牧原和我是谁,顿时似嗓子里卡住个鱼刺一般,做声不得。 我是谁一颠一颠走过来笑眯眯说道:“原来是你们三个小鬼,快把酒葫芦拿过来,爷爷的嗓子冒烟了!”不等岭南三魔答话,脚步轻移,东一绕,西一绕,便将三人身上的酒葫芦取将过来,递给北牧原和独孤行客一人一个,自己仰脖一阵猛喝,不大功夫,那酒葫芦便已见底。我是谁抹一把嘴角上的酒渍,嘻嘻笑道:“痛快痛快!喂,还有没有?” 独孤行客大吼一声道:“我是谁,你别光顾喝酒,这三个狗贼杀了杨凤杰老英雄。” 北牧原疑道:“不会吧,这三个小鬼可不是千手佛的对手。喂,倪士芳,可是你们杀了杨凤杰?” 倪士芳慌忙说道:“北老前辈,那都是施飞龙干的,跟小人可没有关系。” 北牧原惊道:“这么说,杨凤杰兄弟真的死了?月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月月泣道:“三月十五那天晚上,施飞龙带着他的帮众和岭南三魔来到我家,杀死了爹爹。爹爹拼命挡住他们,掩护我逃了出来,他让我……让我去找独孤大哥,……”说着斜睨了独孤行客一眼又道:“让独孤大哥为他报仇。那天晚上,夜黑风高,我慌不择路向北行来,这三个狗贼一路紧追不放,好几次差点让他们抓住。我只说今日难逃魔爪,天可怜见,在这里遇到了两位前辈和独孤大哥。” 独孤行客恨声连连,怒声道:“我独孤行客一生要杀之人,只是那些作恶多端却又道貌岸然之徒。你们虽素日作恶多端,却也光明磊落,本不在我杀戮之列。只是这次你们助纣为虐,连我这善良的月月妹子也不放过,实是死有余辜。我独孤行客今日要大开杀戮,为死去的杨老英雄报仇雪恨!” 岭南三魔闻言面如死灰,颤声道:“你、你便是江湖上传言的百变无常独行客?” 独孤行客双眼一翻傲然道:“既然晓得我的名字,还不自裁,莫非还要我动手吗?” 倪士芳长叹一声道:“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有两大高手相助,我们弟兄自是没有反抗能力,要杀要剐请随便吧!” 独孤行客冷笑道:“你不用拿话激我,我独孤行客一向独往独来,从不用人相助。哼,给你们一个机会,一齐上吧!” 倪士芳看到拿话挤住了独孤行客,心中窃喜,朝巴天虎和双连城点点头,三人顿时心领神会,脑海里都是一般想法:“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寻机会擒住杨月月作为人质,尚有一线生机。”独孤行客看到三人鬼头鬼脑的样子,冷笑道:“你们不要抱侥幸心理。月月,你和两位大哥退在一旁。”我是谁嚷道:“独孤兄弟,你好好玩吧,他们伤不着你的月月小姑娘,嘻嘻嘻!”杨月月脸微微一红,和我是谁退后十几步。 倪士芳把心一横,长剑抖起一朵剑花,便向独孤行客刺去。巴天虎抖起链子锤,双连城舞起鬼头刀一齐攻了过来。独孤行客出道以来,虽说杀死了十几个武林高手,但此时杀人的心情和以往大不相同。以往所杀之人与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痛恨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是一种说不清的仇恨。而现在心中却是痛楚已极,在他内心深处,已是把杨凤杰父女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他杀机已起,出手之时便不再容情。当下他身形一旋,怪笑一声,仓啷啷掣出宝刀,一招“乍隐乍现”荡开了对方的兵器,刀式一转,已是指到了倪士芳的廉泉穴,倪士芳顾不上用剑去格,身子向后一仰,就势滚了开去。独孤行客这一招乃是虚招,不等刀势用老,宝刀反手向后劈去。这时双连城恰恰抡刀从后面砍来,好似凑上来一般,鬼头刀离独孤行客后背堪堪只有三寸,右臂早中一刀,顿时血流如注,鬼头刀拿捏不住,当啷掉在地上。 岭南三魔联手纵横江湖十几年,不知打败过多少好汉,可在独孤行客面前却缚手缚脚,连一招也接不下来。实际上,三人联手纵是不敌,也能支撑一百余招。但一来岭南三魔忌惮明月宝刀的神威,知道今日在劫难逃,心中先是怯了,武功便打了折扣。二来是独孤行客恨极了这三个淫贼,下手之时绝不留情,一出手便先声夺人,使出了师门的精妙招数,武功的威力自是增加了许多。“岭南三魔”相视一眼,大吼一声又扑了上来。倪士芳攻独孤行客的上盘,巴天虎攻中盘,双连城倒地一滚攻下盘,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独孤行客怪叫一声,左掌变指弹开了倪士芳的长剑,右脚轻舒踢歪了双连城的鬼头刀,宝刀中宫疾进,一翻一绞,顿时将巴天虎的链子锤从中绞断。巴天虎不退反进,扔掉半截铁链子,合身一扑,登时将独孤行客拦腰抱住。独孤行客想不到巴天虎竟如此不顾性命,眼见倪士芳和双连城的一刀一剑同时袭来,当真是凶险万分。 杨月月见此情景不由惊呼一声,颤声道:“两位前辈,你们快去帮独孤大哥!” 我是谁把嘴一噘道:“谁是前辈,你才是我的前辈。巴天虎,你抱住人家腰,这是甚么打法?嘻嘻,好玩好玩!” 北牧原喝一口酒,摇摇头道:“独孤兄弟与人过招,最不喜别人相助,我可不愿自讨没趣,帮不得,帮不得!” 说话之间,只见独孤行客带着巴天虎跃起三丈,倪士芳和双连城的一刀一剑便落空了。我是谁拍手笑道:“独孤兄弟,你这飞人游戏当真有趣,嘻嘻!”独孤行客在空中宝刀一挥,便将巴天虎的两条臂膀从肩胛处齐刷刷削断,巴天虎无处着力扑通掉了下来,登时昏厥过去。倪士芳和双连城吓得心惊胆颤,发一声喊,掉头便跑。独孤行客何等身手,杀机既起,就绝不容敌人逃去。只见他笑声连连,身形一飘一闪,便将倪士芳和双连城点倒在地。当下还刀入鞘,说道:“月月,仇人就在跟前,为杨伯伯报仇吧!” 杨月月脸色苍白说道:“多谢大哥,你一刀杀了他们吧,我、我下不了手。” 独孤行客冷笑道:“一剑杀了他们?哼,哪有这么便宜,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想死不能,卸掉他们的四肢,扔在这荒原之上。哼哼哼,野狼老鹰可有了美餐。” 我是谁嘻笑道:“好主意,没脚没手,眼睁睁让野狼老鹰一口口吃掉,嘻嘻,这游戏好玩,有趣有趣!” 北牧原点头赞道:“这三个淫贼一生为非作歹,死了变成飞禽走兽的口中餐,也算作了一件好事,独孤兄弟真是菩萨心肠,佩服啊佩服!” 杨月月颤声道:“大哥,这、这太残忍了,你放他们去吧!”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月月,你就是心肠太软,对付这等贼人,可怜悯不得!”说着将“岭南三魔”放到一起嘲笑道:“你们说,我这主意怎么样?” 倪士芳颤抖着说道:“独孤大侠,你老人家开恩,杀害杨老英雄是施飞龙的主意,他要为他的兄弟报仇,这可和我们无关。” 独孤行客道:“你们为虎作伥,死有余辜,让你们慢慢死去,已是天大的开恩了。”说着,面向南方长啸一声,大声道:“杨老伯,这三个贼人追杀月月妹子,天可怜见撞在我的手里,下一步我便去取施飞龙的首级,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说罢回转身来,缓缓掣出宝刀,倏地一抖,只听惨叫连连,“岭南三魔”的四肢已然被斫了下来。 此时茫茫草原已完全被黑夜笼罩,远处不时传来野狼的嗥叫。我是谁嚷道:“奔了一天了,又渴又累,我可要歇息了。”杨月月道:“大哥,咱们再走一程吧!”独孤行客 知她不愿守着“岭南三魔”的残肢断躯过夜,便道:“也好,咱们带上他们的干粮和水袋,再走一程。”我是谁道:“在哪歇息不一样,我可走不动了。”独孤行客怪笑道:“那好,我们带上干粮饮水先走了,你自己在这吧!北大哥、月月,咱们走。”我是谁慌忙翻身上马,喊道:“等等我。”纵马从面跟来。 三月的天气,在中原早已是春暖花开,可在这茫茫荒原,仍是寒气袭人。众人行了一个时辰,在一个坡地上停了下来,独孤行客道:“就在这里吧!”当下众人四下寻来灌木枝,燃起了一堆篝火。众人吃罢干粮,便围着篝火合衣而卧。独孤行客取出一张毛毡盖到月月身上,轻声道:“月月,这一阵你太累了,早点歇息吧!” 杨月月痴痴地看着独孤行客,一双秀目淌下了两行清泪。 独孤行客把脸扭向一旁冷冷说道:“我这张脸又凶又丑,有甚么好看的。明天还要赶路,早点睡吧!” 杨月月痴痴地说道:“大哥,在旁人眼里,你是大魔头,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可在月月眼里呀,你是个有情有意的大英雄。” 独孤行客默默无语,缓缓站起身来,仰面观看星空。过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腰,双眼冒着凶光,恶狠狠说道:“我说你看错人啦,我高兴时对你好,不高兴时,说不定就会杀了你。你怕不怕?” 杨月月平静地说道:“我为甚么要怕你?你在月月的心中呀,……唉,大哥,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么?”顿了一顿又道:“大哥,我想问你一句话。”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你想问甚么就问甚么!” 杨月月道:“这句话在我心里藏了很久了,可就是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去年泰山英雄大会上,你答应我去万义山庄住几天,可为甚么言而无信不辞而别?” 独孤行客冷笑一声道:“不为甚么,只是因为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不愿看到别人可怜的目光,你懂吗?哼,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乡巴佬!我独孤行客,虽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却也是一个铮铮铁汉,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可怜我!哈哈,你懂吗,你懂吗!?” 杨月月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不是的,这不是你心里全部的真心话。你还有一句真心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你的心里只有雨晴姐姐,我杨月月在你心里根本没有位置,你说,这是真的么?”说话之时,已是泪如梨花。 独孤行客欲言又止,过了半晌,他坐在杨月月身旁轻叹一声道:“月月,你不要胡思乱想。过去,我确实对张姑娘情有独钟,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为了她,我处处与全江铭作对,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因此责难过我。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之所以喜欢她,实际上因为她是我闯荡江湖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对她的感情实际上是一种兄妹情感,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现在,我与张姑娘之间除了真正的友谊,并无任何杂念。” 杨月月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道:“大哥,我听了好喜欢,真得我高兴极了。爹爹没有看错人,我们分手时,他说你是个好人,让我一生都跟着你,我真是……”说到最后已是细如蚊蝇,两腮泛起了红晕。 独孤行客胸如潮涌,面对杨月月的一片真情,他没有理由拒绝,可心中有一个声音却强烈地对他说:“独孤行客呀独孤行客,你决不能答应她。这一生你注定要浪迹江湖,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月月跟了你,只会是颠簸流离,没有快活。你对月月就象对张雨晴一样,也当作自己的妹妹吧,千万不可有非分之想!”念及此,独孤行客淡淡说道“月月,我独孤行客不是石头做的,你的心意焉能不懂?可我对情爱之事已是心如枯槁,此生此世不想再谈婚姻之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 独孤行客的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杨月月顿时呆若木鸡,过了半晌,方才喃喃自语道:“这、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独孤行客道:“我独孤行客一向敢作敢为,决不遮遮掩掩。哦,明天还要赶路,早点歇息吧。你看,北大哥二人早就进入了梦乡。”话音未落,便听我是谁道:“我倒是想睡,可你俩卿卿我我,悄悄话听得我直痒痒,哪里睡得着!”北牧原翻了个身,自语道:“好酒啊好酒!”杨月月想说甚么,可张了张口,甚么也没说,便轻轻合上了眼睛,两行泪水兀自流了下来。独孤行客见状想要安慰几句,可一时间又不知说甚么是好,待了片刻,只好摇摇头自去安歇。 二日晨,独孤行客醒来时,天已大亮。晨风吹拂,飘来一股烧烤的香味。只见杨月月蹲在篝火旁,两只野兔已被烤的焦黄透亮,流香四溢,油点不时地淌下来,落在篝火上,发出啧啧的响声。 独孤行客走过去说道:“月月,你起得好早,不多睡会儿么?” 杨月月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你们一路征杀,连一顿可口饭也吃不上,我反正也睡不着,便去猎了两只兔子烤来给你们做早餐,等两位前辈醒来,吃了好赶路程。” 独孤行客心中一阵感动,想要夸赞几句,又不知说甚么,正没理会处,便听我是谁打了个哈欠,嗅嗅鼻子连声道:“好香好香,嘻嘻,月月你的手艺不错呀!老酒鬼,快起来,有好吃的啦!”北牧原坐起来,睡眼惺忪的说道:“在这茫茫荒原上有甚么好吃的?咦,月月你在烤甚么,如此香味诱人,啊哈,烤――野――兔,美哉美哉!” 二人乐呵呵的围了过来,忙不迭撕下半只兔子便是一阵大嚼。我是谁边吃边道:“独孤兄弟,月月的烹饪手艺简直是天下无双,你这辈子可有口福了!”北牧原赞道:“美哉妙哉,你二人当真是神仙眷侣。月月,你们大喜之日,可要给我做几道好菜,我要一醉方休!” 杨月月淡淡笑道:“只要你俩想吃,我便天天变着花样给你们做,甚么‘淮山玉竹炖白鳝’,‘七叶莲蔷薇根蛋汤’,保证让你们百天不吃重样的菜。哼,别人想吃呀,我可懒得去做。” 我是谁喜道:“好极好极!你先说说这两道菜的做法,让我过过嘴瘾。” 杨月月道:“这‘淮山玉竹炖白鳝’呀,是用洞庭湖的白鳝,秦岭的淮山,黄山的玉竹,放在炖盅内文火炖一个半时辰。吃这道菜呀可要有点耐心。” 我是谁喜得抓耳挠腮,说道:“妙极妙极,你再说说这‘七叶莲蔷薇根蛋汤’如何做法?” 杨月月瞥了独孤行客一眼,缓缓说道:“嗯……这‘七叶莲蔷薇根蛋汤’吗,是用太湖的七叶莲,普陀山的蔷薇投入瓦煲中煎熬,然后去渣留汤,再放入天山雪鸡蛋同煮,待鸡蛋熟时取出去壳,再放回煲中稍煮片时就可食用了。这道菜汤鲜味美,百吃不厌。” 北牧原咽了口唾液,伸长脖颈说道:“美哉美哉,只是太过费时,可要让你辛苦了。” 杨月月哼了一声道:“我辛苦不打紧,只要你俩喜欢就好。哼,可有的人啊,却不领我的情!” 我是谁霍地站起来气哼哼说道:“谁这么白眼狼,我……”继而看到独孤行客一言不发,便瞪着眼睛说道:“独孤兄弟,月月莫不是说你吧!” 独孤行客站起来冷冷说道:“我是谁,吃完没有,咱们上路了!” 我是谁看看独孤行客,又看看杨月月茫然不知所措。北牧原凑到我是谁跟前神秘地说道:“小两口呕气了,咱俩可别掺合,越掺合越乱,过几天就好,这我可有经验。咱们走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三、雨恨云愁1 众人又行了数日,那高阳关已是遥遥在望。只见城外旗幡招展,人欢马叫,数百个帐篷星罗棋布,中间戳着一杆大旗,上面书着一个大大的“王”字。 四人离寨门尚有十几丈,便听一个士兵高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姓!”独孤行客尚未答话,却见我是谁将裹在身上的龙旗迎风一展,细细嘻笑道:“吾乃契丹狗皇帝隆绪,快传王继忠出来见朕!”宋兵见到这面龙旗一阵哗然,,一个军官大声喝道:“契丹人打过来了,快放箭,不能让他们靠近!” 顿时号角齐鸣,梆子乱响,箭如飞蝗般射来。我是谁见状喜得眉飞色舞,挥起龙旗将箭矢尽数卷去,口中兀自乱叫:“大宋箭矢如棒槌,射死契丹狗皇帝。妙哉妙哉,快点射,多射几箭!嘻嘻嘻……”北牧原见状奇道:“契丹人用刀剑招待咱们,怎么咱们自己的士兵也这样不讲道理?”独孤行客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住手,我们不是契丹人!”众兵士哪里肯信,张弓搭箭只是射个不止。独孤行客运足内力大叫道:“全江铭,我是独孤行客,你若不出来,我就打将进去!”这一声喊叫便如晴天霹雳,在军营上空回荡不止。 双方正闹得不可开交,便听里面一阵躁动,王继忠和全江铭等人跑了出来,众兵士立即停止了射箭。全江铭看到独孤行客、杨月月和北牧原、我是谁四人,喜道:“独孤兄,月月,果真是你们吗?”张雨晴上前拉住杨月月,瞥了一眼独孤行客笑道:“月月,你和独孤大哥在一起,这太好了。姐姐白天晚上都在想你!”杨月月低头说道:“说来话长,月月也想姐姐。”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道:“全江铭,你现在是名震江湖的大侠客,有这万千士兵保护,要见你一面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全江铭笑道:“独孤兄取笑了,不知寻我何事?” 我是谁把嘴一噘,耷拉着脸说道:“全兄弟,我们探得一个天大的秘密,千辛万苦赶到这里要让你知道,你不用美酒佳肴招待,反倒用弓箭将我们拒之门外,这是甚么道理?” 王继忠哈哈笑道:“我是谁,几年不见,你还是如此顽皮,也不怕小辈们笑话。喂,你从哪里得来这面契丹龙旗,怪不得我的手下把你们当作契丹人了,哈哈哈!” 北牧原道:“王兄弟,这面龙旗可大有来历,是……” 我是谁嘻嘻一笑,打断北牧原的话头说道:“老酒鬼,这么好听的笑话可不能随便说,王继忠吃的是官粮,有的是好酒好菜,他要是不摆上八个碟子八个碗招待咱们,这笑话可不能说给他听。” 王继忠笑道:“好你个我是谁,竟敢如此拿捏我。不看在独孤兄弟的面子,决不让你进去。哈哈,众位英雄,请到大帐就座。” 众人走入寨内,只见诸位军士,皆全装惯带,盔甲鲜明,持戈执戟而立,左右两厢粮草堆积如山。王继忠笑道:“诸位壮士,吾之军士颇雄壮否?”独孤行客冷冷说道:“久闻王将军治军有方,今日观之,果然是兵精粮足,名不虚传。只可惜朝廷当中,像王将军这般人才少之又少。若以王将军一人之力,要挡契丹残暴之师,恐怕是无力回天!”王继忠愕然道:“怎地独孤兄弟和全少侠一般说法?”独孤行客故作惊讶道:“是么?哈哈哈!” 说话之时,众人来到中军大帐,分宾主坐定。全江铭道:“不知独孤兄有何要事相告?” 独孤行客大声道:“全江铭,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的心中除了张姑娘,是否还有第二个女人?” 全江铭道:“独孤兄,你这是甚么意思?” 独孤行客道:“你不要问为甚么,只须回答是还不是!” 张雨晴道:“独孤大哥,你这是做甚!” 独孤行客道:“这你不要管,只要他回答是还不是!” 全江铭哈哈笑道:“我与晴儿相亲相爱,终生不渝。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独孤兄,你不用考验我!” 独孤行客道:“我不是考验你,实是我要讲的这件事与此关系重大,不得不事先问个清楚。既然你信誓旦旦,我且相信你。若是有一天你心口不一,我独孤行客便第一个饶你不得!” 全江铭傲然道:“我全江铭堂堂男子汉,岂能言而无信!” 南燕楼道:“独孤兄,不知你缘何有此一问?” 我是谁嘻嘻笑道:“问得好,答得妙,有趣有趣。独孤行客,你先别告诉他,再和我全兄弟绕会儿圈子,嘻嘻嘻!” 张雨晴见我是谁又要捣乱,抿着嘴笑道:“我是谁,我有个好玩的法儿,你想知道么?” 我是谁忙不迭道:“你快说,我与你玩。” 张雨晴道:“你要想知道那也不难,只要你坐在那里少说话,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是谁陪笑道:“晴儿,我不插话就是了,你可不要骗我。”果然端端正正坐好,用手捂住了嘴巴。众人看了忍俊不止,却顾不上去笑话他,只是盯着独孤行客。 独孤行客双眉一挑,讥笑道:“全江铭,这次我们到长春州去了一趟,见到了你那佩儿妹子。” 全江铭一惊,张口道:“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独孤行客冷笑道:“哼,我能把她怎么样,她是契丹的成硕公主,武功又高,威风的很啊!怎么,她害死罗帮主,又设下那‘驱羊入鼎’之计,没有将你们烧死,你对她莫非还抱有甚么想法?” 张雨晴道:“独孤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已经知道她是契丹的成硕公主。哦,铭哥哥深明大义,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含糊。” 全江铭道:“晴儿,还是你了解我。自从我知道阮佩儿是契丹公主后,她就已经成了我们的敌人,更何况她还设计害死了罗帮主,我全江铭不报此仇,枉为人也!” 张雨晴淡淡说道:“话虽如此,只是她诡计多端,见面之时,一番花言巧语便使你心肠软了下来,又成了你的好妹子。” 鲁麻胡嘿嘿笑道:“晴儿,你的聪明机灵比阮佩儿半点不差,有你守着江铭,阮佩儿鬼点子再多,也决计不会得手!” 张雨晴叹道:“我又没有赠‘玉珮情’,又没有‘围红欢忭’,更不会施那‘驱羊入鼎’的妙计,另外人家又是成硕公主,身份高贵,相比之下,我呀不过是一个又笨又丑的傻丫头,怎么斗得过人家!” 全江铭朗声道:“晴儿,只要你我心心相印,她诡计再多也无济于事。” 崔照道:“说得好,还有我们大家呢,怕她做甚!”孙坚张了张嘴,欲说又止。我是谁嘻嘻笑道:“孙坚兄弟,我说你怎么象没了嘴的葫芦,我们热闹了半天,你却一言不发,嘻嘻,想甚么心事?”孙坚把头扭向一旁,不去理他。我是谁凑过去,对着孙坚左观又瞧,嘻嘻笑道:“别生气,我来陪你玩!”孙坚怒道:“我不愿说话,干你甚事!”我是谁讨了个没趣,把嘴一噘,嘟囔道:“我又没惹你,发甚么火?” 独孤行客喝道:“我是谁,少说两句行么?” 我是谁把嘴一噘:“我凭甚么少说两句?” 独孤行客不去理他,转身对全江铭冷笑道:“事情还不止如此!全江铭,你恐怕做梦也想不到,那杭州血案的真凶便是阮佩儿!” 全江铭腾地立起厉声道:“独孤行客,你说甚么,你再说一遍!” 独孤行客怪笑一声道:“说你想不到,你就是想不到。哼,我从淮河帮帮主秦大任那得知了事情真相,可还是不放心,我便和夏大哥……” 我是谁大声道:“甚么夏大哥冬大哥,我是谁便是我是谁!” 独孤行客不去理他,接着道:“……北大哥一路追寻, 从上京追到长春州鱼儿泊,大闹契丹头鹅宴,将阮佩儿引出来。我猜测她准会一口否认,谁知……” 我是谁又大声嚷道:“我知。” 鲁麻胡跟着嚷道:“我不知。” 张雨晴斥道:“我是谁,你要是知道你接着说!” 鲁麻胡跟着道:“对,你接着说!” 我是谁道:“我不知道,让我说甚么?” 张雨晴道:“你既然不知道,就不要多嘴!” 鲁麻胡又跟着道:“你不知道便闭上鸟嘴!” 我是谁满脸不高兴地说道:“这些事我听独孤行客说过了,再听一遍有甚么意思。哼,没有酒喝,又没人跟我玩,再不插嘴说上一两句,还不把我憋死呀!”北牧原道:“言之有理,王继忠,你叫人上一坛子好酒,你们说你们的,我俩喝酒,各不相干,岂不美哉!”王继忠笑道:“光顾着说正事,倒把你俩给忘了。郝将军,上一坛皇上犒赏的御酒。”副将郝思武应道:“遵令!”不大功夫,便将酒送了上来。我是谁二人顿时兴高采烈,你一碗我一碗喝将起来。 独孤行客这才接着说道:“谁知阮佩儿竟一口承认,那杭州血案是她干的。嘿嘿,就凭这种胆气,她虽是杀人恶魔,可我独孤行客也不得不佩服,她阮佩儿也算得上女中丈夫。只是我问她为甚么要杀害无辜,谁知她竟然泪水盈盈,说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全江铭全大侠,哼哼哼,要迫使你在中原无立足之地,这样她才能得到你。想不到,契丹的成硕公主竟是对我们的全大侠如此情意绵绵。” 独孤行客说完,一时间竟无人答话,大帐里只听见我是谁二人喝酒的声响。过了片刻,全江铭啪的一拍几案,站起来戟指北方历声道:“阮佩儿啊阮佩儿,想不到你是如此心狠手辣,毒如蛇蝎,我全江铭枉为男儿,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从此以后,我与你势不两立,要把你化骨扬灰,方泄我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大帐外一阵骚乱,只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咯咯笑道:“江铭哥哥,你真的如此恨我?” 众人正欲出外观看,只见门帘掀起,竟是阮佩儿笑盈盈走了进来。众人见状,霍地站立起来,各执兵刃,怒目横视。全江铭心中一惊,吃吃说道:“佩……阮佩儿,你、你来做甚?” 阮佩儿玉手轻拍,咯咯笑道:“我来做甚?问得好!咯咯咯……江铭哥哥,你怕我一人闯到这里吃亏,是不是?咯咯咯……这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咯咯咯……” 全江铭怒道:“痴心妄想!你个妖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进来。哼哼,你竟敢孤身犯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鲁麻胡一扬朴刀吼道:“契丹狗贼,我先杀了你!” 阮佩儿把脸一沉,喝道:“怎么,你们想以众欺寡吗?”说着扬手拍了三下,只见嵬名浪遇等人鱼贯而进,团团站在阮佩儿身后。 嵬名浪遇微微笑道:“王继忠将军,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这也是待客之礼么?” 全江铭喝道:“既是使臣,为何不堂堂正正报名而入,反而效那鼠窃狗盗之辈,偷偷潜入大帐!”王继忠正襟危坐,说道:“全少侠,咱们上国臣民,不必与番帮使者一般见识。嵬名先生,你们谁是正使者?” 嵬名浪遇道:“自然是成硕公主。” 王继忠道:“那好,成硕公主,请上座。” 阮佩儿神采飞扬,大刺刺座下,说道:“大契丹成硕公主耶律婉佩,奉我主圣宗皇上旨意,前来边关督战,现代吾国统兵耶律奴瓜大元帅向王将军递送战书。柳十三郎,把战书送给王将军。”柳十三郎应了声“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大信封,手腕微抖,那信封便飘飘忽忽向王继忠飞去。副将郝思武跨前一步便去接那信封,谁知手指刚触到信封,顿觉一阵灼热,好似被烙铁烫着了一般,那信封便向下落去。原来柳十三郎练有一种极厉害的邪派武功,所发功力犹如炭火,郝思武没有防备,几乎着了他的道。这信封一落到地上,宋军便不战先输了一招。在这电光石火之时,郝思武脚尖运力,轻轻一勾,将那信封踢了起来,便已卸了对方的力道,双手接住,躬身走到王继忠跟前道:“契丹成硕公主奉上战书一封,请大帅过目。”王继忠面如止水,沉声道:“念!”郝思武取出信笺大声念道: 大契丹圣宗皇帝威震四方,旄麾指处,无不臣服。惟贵国自恃武力,不肯纳贡。本帅奉吾主之命,统雄兵十万,战将百员,拟与贵军明日午时会战于望都康村。是战是降,望速回音。” 王继忠接过战书搁置一边,取出信签挥毫写道:“明日午时,会战康村!”将回书递给郝思武,说道:“成硕公主,请转告耶律奴瓜元帅,就说我王继忠不会让他失望。送客。” 阮佩儿道:“王将军果真爽快。不过,本公主还想和全大侠说几句话。” 王继忠道:“那是你们的私事,本将军不便多问。” “多谢王将军。”阮佩儿站起来,一摇一晃走到对全江铭面前,笑盈盈道:“江铭哥哥,我抢这个使者的差使,除了下战书,便是想要见你一面。没想到,尚未见面便听到你咒骂我,难道你真的如此憎恨佩儿吗?” 全江铭怒道:“你我是敌对双方,明日战场上拚个你死我活就是了,何必多言,快走!” 阮佩儿柔声道:“江铭哥哥,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你的兄弟们伤害了我,你又不便阻拦是不是?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今天我是下战书的使者,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在王将军的军营里,没有人伤得了我。” 全江铭怒道:“阮佩儿,你不要太猖狂,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要再胡说八道,我便一掌劈了你!” 阮佩儿微笑道:“江铭哥哥,你真的想杀我么?”说着把脸一仰,痛声道:“全江铭,你当真不念往日的情分吗?哼哼,你要是当真恨我,就一掌把我毙了!” 全江铭道:“你、你不要逼人太甚。” 阮佩儿冷笑道:“全江铭,你不要自欺欺人,你的心里难道一丝也没有喜欢我的成分?好啊,你要是一丝也没有,那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一掌将我杀了,动手啊!” 全江铭长叹一声大声道:“好,很好,既然你逼我动手,那是你咎由自取,须怪我不得!”说着,缓缓抬起了右掌。阮佩儿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淌了下来。大帐里数十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全江铭缓缓抬起的右掌,知道这一掌下去,阮佩儿定死无疑。在这一瞬间,全江铭明知阮佩儿罪不可恕,可大脑中泛起往日与阮佩儿种种欢忭的情景,这一掌实是难以下手。 就在这时,张雨晴上前说道:“铭哥哥,你今日杀她不得!” 全江铭怒道:“为甚么?” 张雨晴冷笑道:“她是契丹使者,在王将军的大帐里,她当然有恃无恐。她这么逼你,不过是诱你上当罢了!你若杀了她,两国之间便更增仇恨,契丹南下之图谋,便有了借口。” 全江铭撤回手掌恨恨说道:“今天便宜了她。阮佩儿,你走吧,过了今日,我自会前去取你性命!” 独孤行客看了,寻思道:“我原以为阮佩儿只是一厢情愿,可看此情景,全江铭当真对阮佩儿存有情意。要是我就决不多说一句,一掌便将她杀了!哼,全江铭啊全江铭,你诸般都好,就是在这情爱上面,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要是敢对阮佩儿动真情,我便饶你不得!” 阮佩儿道:“张雨晴,何必要你多事!哼,全江铭,你曾答应过我,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我开口,你都要陪我痛饮一番,此话你可说过?” 全江铭道:“不错,是 我说的。” 阮佩儿嘴角上翘,盈盈笑道:“那好,我要你现在就履行诺言。唉,江铭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可明天战阵之上,你我是否苟活,很难预料。今日就借王将军的大帐,咱俩痛饮一番。” 全江铭眉头紧皱道:“你……” 阮佩儿盯着全江铭道:“怎么,你是大英雄,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吧!” 全江铭狂笑道:“哈哈哈哈,阮佩儿,你不必激将于我,我答应你就是了!”转身对张雨晴道:“晴儿,我……”张雨晴抬手掩住全江铭的口柔声道:“铭哥哥,你不用解释,咱俩心心相印,我信得过你!”全江铭深情地说道:“晴儿,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二人双手紧握,相互凝视,充满柔情蜜意。 阮佩儿气的脸色苍白,牙齿咬着下唇,竟渗出淡淡血丝,厉声道:“张雨晴,你不要故作大方,你想要表现的宽容大度,来取得全江铭的欢心,我偏生不让你如愿!” 张雨晴淡淡说道:“阮佩儿,天下英雄都知道你心狠手辣,狡诈多变,有甚么诡计你尽管使就是了,我铭哥哥深明大义,嫉恶如仇,决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全江铭道:“阮佩儿,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陪你喝上几杯。这场酒喝罢,你我分道扬镳,再见面之时,便是你的死期!王将军,小可借你的大帐,来了却与成硕公主的最后一桩心愿。” 王继忠哈哈笑道:“壮哉!郝将军,快去取酒来!” “且慢!”阮佩儿清喝一声,诡橘一笑说道:“全江铭,我现在忽然没有兴致了。” 全江铭一愕,说道:“你又要玩甚么鬼把戏!” 阮佩儿倒背双手踱了半圈咯咯笑道:“你要是答应,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可你偏生要征求张雨晴的意见,我就决不能如她的愿。至于甚么时候我有兴趣,现在还说不定,咯咯咯咯……” 全江铭冷笑道:“你不要得意,明天战阵之上,我出手之时绝不留情,恐怕今日之后,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咯咯……咯咯……”阮佩儿叮叮当当笑道:“你就那么自信,你以为有了双阳宝剑就可以胜得了我?咯咯咯咯……独孤行客,你来告诉他,我的武功如何?”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道:“你别得意,我虽然赢不得你,可你决不是全少侠的对手!” 阮佩儿好奇地看着独孤行客,咯咯笑道:“独孤行客,你一向桀骜不驯,自视清高,与全江铭不和,怎么今日反倒推崇起你的情敌来啦,咯咯……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咯咯……” 独孤行客怪笑一声道:“契丹狗贼懂得甚么!”走到全江铭跟前大声道:“江铭兄弟,你我以前有种种误会,那都是我的不是,今日当着众位英雄的面,我独孤行客诚心诚意要交你这个朋友,不知你愿意否?” 全江铭哈哈笑道:“独孤兄果然深明大义,从今往后,你我就是患难兄弟,同心协力,上阵杀贼!”言语铿锵豪迈,意气勃发。 阮佩儿拍手讥笑道:“妙哉妙哉,荒塚之中又多了一个孤魂野鬼。全江铭,你刚才说甚么,过了今日,恐怕就再也没有陪我痛饮的机会了,我看未必!若是你明天阵亡,我阮佩儿当在你的墓前,摆上美酒佳肴,痛饮一番,决不让你寂寞就是了。咯咯咯咯……王将军,今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明日午时,咱们在康村决一死战!江铭哥哥,你可不要不来哟!国师,咱们走!咯咯咯咯……”说罢娇躯晃动出了大帐,银铃般的笑声竟是不绝于耳。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三、雨恨云愁2 全江铭看到阮佩儿离去仍是恨恨不已。张雨晴道:“铭哥哥,看清了阮佩儿的真实面目,我们便不会再受她的愚弄了,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也不必耿耿于怀。”南燕楼道:“江铭,彻底戳穿阮佩儿的真实面目,这还得感谢独孤兄。要不是他千里迢迢查明真凶,咱们虽有怀疑,也不敢断定便是阮佩儿所为。”全江铭点头称是,上前一揖道:“多谢独孤兄,请受兄弟一拜!”独孤行客怪笑道:“哪里有如此多的礼节,你我兄弟同心,明日帮王将军上阵杀敌也就是了!” 王继忠拍案而起,说道:“壮哉,你们惺惺相惜,到让本帅看得眼热。全少侠,众位壮士,明日有你们相助,我军定然大获全胜,哈哈!郝将军,速去通知王超、桑赞二位将军,即刻到中军大帐议事。”郝思武应声去了。 孙坚忽地大声道:“上阵杀贼,义不容辞,何分你我!” 崔照道:“契丹狗贼忒也的嚣张,明日定要他们尝尝咱们中原好汉的厉害!” 鲁麻胡嘿嘿笑道:“咱在这军营憋了几十几日,直是闷得发慌,这一对拳头早就痒痒难忍。嘿嘿,明日便拿契丹贼子发市,杀他个狗仰马翻,纵使战死疆场,也是快哉乐哉!”众人听他说到契丹人,不说“人仰马翻”,而说“狗仰马翻”,先是一乐,继而听他说到那个“死”字,心中均是一沉,但群情鼎沸,却也无人指摘于他。 张雨晴看到众人兴奋不已,忽地隐隐感到不妥,便道:“王将军,为将之道,算可胜,不算则不胜。不知将军有几多人马?” 王继忠笑道:“不知张姑娘何故有此一问?”鲁麻胡嘿嘿笑道:“老王,你可不知,晴儿聪明伶俐,是咱们的女诸葛。嘿嘿……” 王继忠微笑道:“张姑娘果真有此能耐?” 全江铭道:“两军交战大意不得,知其虚实,方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晴儿所言,正是小可心中所虑。” 王继忠离案而起,正色道:“二位所言甚合用兵之道。实不相瞒,在这高阳关共有三支人马,我直接统辖的有一万五千人,王超将军手下有一万人,桑赞将军的部属约八千人,计是三万三千兵马。” 张雨晴又道:“敌人兵力如何?”王继忠道:“敌人号称十万,可据我方情报,契丹人除了留守以外,明日投入的兵力当在八万人左右。” 张雨晴道:“好,王将军对敌情知之甚稔,正可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这样也只能是有了两份胜算。” 王继忠哈哈笑道:“两份胜算?哈哈哈!张姑娘,你是担心咱们人少,打不过契丹贼子?兵书云:兵不在多,在精。本帅麾下官兵,团结一心,士气旺盛,兵马虽少,却能以一当十。契丹兵马虽众,可在我的眼中,不过如同草芥。明日康村之战,我军三支人马齐发,当会所向披靡!” 张雨晴摇头道:“王将军的胆略豪气,晴儿佩服有加,只是王超、桑赞二位将军未必有如此勇气。” 王继忠一怔,沉吟道:“这……” 全江铭道:“晴儿所虑不无道理。王将军初到任所,对王桑二位将军恐怕了解不深。前几日,我们应邀分别到他俩军营作客,细细观之,二人所率兵士相比,王超部军备略整,但与王将军所部相比,差距甚远。此外,在二人的军营里还有歌伎。那天桑将军还要让歌伎起舞助兴,被全某拒绝了。二人每日只知享受,恐怕没有心思抗击契丹吧!” 王继忠怒道:“岂有此理,大敌当前,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只知享乐,不整军备。一会儿二人到来,我倒要问个清楚,看他们如何作答!” 全江铭道:“王将军万万不可如此。明日便是会战日期,在此紧要当口,如果加以严责,恐怕引起哗变。” 张雨晴道:“以晴儿之见,王将军非但不能有任何指责,就是连敌我双方兵力的悬殊也不能直言相告,以免使二人增加畏惧之心。” 王继忠沉吟片刻道:“二位言之有理。只是王赞二人久在边关,对契丹的兵力知之一二,若不以实情相告,恐怕难以回答。” 全江铭笑道:“这个容易,届时将军只问晴儿便了,她自有应对之词。” 这时只听大帐外轮值军官高声通报:“王将军到,桑将军到!”说话间,王超和桑赞大踏步走将进来。王超长的方面大耳,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脸颊放着红光,当真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桑赞却是五短身材,颌下一圈络腮胡子,也是一副雄赳赳的样子。二人上前躬身施礼,大咧咧说道:“末将参见大帅,不知大帅有何吩咐。” 王继忠微笑道:“凡礼俗套免了吧,二位将军快快请坐。今日请你们来,是要商议一件紧要的军情大事。” 桑赞慌道:“甚么军情大事,莫不是契丹又要入寇?” 王继忠道:“正是,这是契丹人下的战书,约咱们明日午时会战康村。” 二人看罢战书,相顾失色。王超道:“不知总管如何回书。” 王继忠道:“我已回书契丹狗贼,明日会战康村!约二位将军前来,便是商议明日战事。不知二位有何妙计御敌!” 桑赞慌忙站起连声道:“不可不可,敌势甚大,不应轻敌,总是守着为是。” 王继忠不动声色,又道:“王将军是何主意?” 王超眉头紧皱,脸色变得苍白,说道:“总管初到任所,想要大展宏图,建功立业,这般精神着实可敬可佩。可契丹有雄兵十万,咱们只有三万余人,加之军备不整,粮饷短缺,以此懦弱之旅,去敌虎狼之师,无疑是以卵击石,将自己头颅凑上去,让人家砍斫,有何趣味?以末将之见,我三支军马,当紧守大寨,互为犄角,敌兵久攻不下,必然遁去。如此可保你我安全无虞。此乃末将肺腑之言,还请总管三思。” 王继忠道:“契丹人一向狡诈,所言雄兵十万,不过是恫吓之语,王将军何必信之。” 桑赞道:“总管久在京城,哪里知道敌人虚实。敌人在幽蓟一带拥兵十万余人,明日会战当不少于八万。似此敌众我寡,决不可战。” 王继忠冷笑道:“本帅到任不过两月有余,边关军情或是不如二位清楚。可全少侠等壮士数次与敌周旋,契丹虚实比你我清楚许多,咱们一问便知。” 张雨晴道:“二位将军所言敌人有十万余众,可据我们了解,这次耶律奴瓜又带来皮室军两万,总计兵力已达十二万之多。”王超、桑赞惊呼一声,顿时面露惧色。王继忠看着张雨晴也是疑惑不解。张雨晴又道:“可在晴儿看来,敌人虽众,明日能投入的兵力却不过四万余人。” 王超疑道:“这是为甚?” 张雨晴微笑道:“二位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们所知,广信军杨延昭将军为了牵制敌军,已从西南方向向幽州进发,南院大王萧挞览带着三万人马前去迎战,敌兵由此已分去三停。瀛州李延渥大人带领本部人马虚张声势,作北进之举,又吸引了敌兵两万余人,如此敌军又少了两停。剩下的敌军还要分一部分留守,如此算来,明日敌军可用兵力不过四万余人。” 王超半信半疑,侧转身询问全江铭道:“你乃当世大侠,决不会欺骗末将。你来说说,张姑娘所言可真?” 全江铭道:“晴儿所言,决非空穴来风。将军知道,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消息最为灵通,就是在幽州城内也有耳目。不过,二位将军到来之前,我们方接到新任帮主少冲霄的飞鸽传书。是以王继忠将军也还不知道。晴儿,快将少帮主的来信呈给二位将军。”张雨晴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卷,上面插着三根鸡毛。桑赞为人性急,抢先接过来观瞧,只见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大意和张雨晴所言相差无几。王超接过来看罢,哈哈笑道:“果然是丐帮的鸡毛信,这三根鸡毛表示十万火急。两年前契丹进犯时,罗帮主便给我来过这样一封鸡毛信,消息当真可靠。这新帮主少冲霄咱不熟悉,若是罗帮主健在,哈哈,全大侠,这封鸡毛信当是寄给末将。总管,契丹狗贼只有四万人,和咱也差不多,明日咱们就会他一会,杀他个全军覆没!”说话之时,眉飞色舞,一张大脸上又泛起了红光。桑赞也是神采飞扬,站起来气昂昂说道:“天赐良机,正好建功立业。大帅,你就下令吧!” 王继忠朗声道:“好,二位将军如此豪气,那是朝廷之福,不愁胡虏不灭。明日会战之时,我率部列阵在右,二位将军列阵在左,中军帅旗晃动三下,便一齐冲杀过去。”接着又详细部署了有关事项。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桑二人便告辞而去。 鲁麻胡憋了半天,此时方才大声道:“江铭,你和晴儿葫芦里卖的甚么药,怎么变出一封鸡毛信,我怎么不知。”王继忠笑道:“鲁兄弟,真是英雄出在少年,不是这般计策,也说不动王超、桑赞与我一起御敌。”鲁麻胡恍然大悟,嘿嘿笑道:“原来是骗那两个草包,想不到连我也给骗了,嘿嘿嘿!”我是谁嘻嘻笑道:“鲁兄弟,那你不也成了草包,嘻嘻嘻!” 全江铭不去理会二人,说道:“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他俩不会临阵退缩。为了防备意外,王将军可修书两封,连夜派人送给李延渥和杨延昭,请他们出兵接应。另外,再派郝思武将军率少量兵马,埋伏在我军右翼,作为一支奇兵。”王继忠赞道:“好主意!诶,张姑娘、独孤兄弟,你们还有甚么计策?”独孤行客道:“明日我与江铭兄弟比赛杀敌,当不会输与他。若是行军布阵,我可是一窍不通。”张雨晴道:“铭哥哥所言,正是我想说的。只是郝思武将军这支奇兵,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参战。两军交战之时,要多设旗帜,鼓噪呐喊,为疑兵惊之。”众人又商议一会儿,便各自安歇。 张雨晴握住杨月月的手笑道:“月月,你跟姐姐一个营帐,好久没见,咱姐俩说说悄悄话。”杨月月看看独孤行客欲言又止,低头跟张雨晴走去。 全江铭见状刚要说话,独孤行客扯住全江铭道:“江铭兄弟,我可要跟你同榻而眠。”全江铭笑道:“好啊,我正有此意。”二人说说笑笑来到寝帐,独孤行客道:“江铭兄弟,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全江铭笑道:“独孤兄,你先别说,我要先告诉你一件喜事。” 独孤行客疑道:“甚么喜事?”全江铭道:“罗帮主对你甚是挂念。临终前,他有两大遗愿,一个是立少冲霄为继任帮主,这个已经实现。另一个是要为你和月月当证婚人。独孤兄,我月月妹子是个好女孩,杨伯伯也早有此意,你可不能对不起月月呀!” 独孤行客默默无语,全江铭道:怎么,你不愿意?” 独孤行客低声道:“江铭兄弟,杨老英雄已经归天了!” 全江铭大声道:“你说甚么?”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三月十五的晚上,施飞龙带着岭南三魔闯进万义山庄,杀害了杨老英雄,月月拼死逃了出来。岭南三魔一路穷追不舍,让我和北牧原二位大哥撞上了,这才救下了月月,杀死了岭南三魔。” 全江铭厉声道:“好你个施飞龙,我全江铭若不取你性命,枉为人也!” 独孤行客道:“江铭兄弟,此间事情一了,你我便携手将那天龙帮挑了,为杨老英雄报仇如何!” 全江铭道:“好,明月双阳,联袂出手,就是这般主意。” 沉默片刻,全江铭又道:“月月现在无依无靠,真是可怜。独孤兄,月月以后可交给你啦!”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我独孤行客何德何能,如何配得上她。再者说,我浪迹江湖,仇家甚多,过的是刀口舐血的日子。若是跟了我,她必然是担惊受怕,决不会快活。” 全江铭道:“独孤兄,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月月可是对你充满了真情啊!” 独孤行客道:“月月已经对我说过了,我没有答应,也不能答应。今生今世,我只能把月月当作亲妹妹。” 全江铭脸一沉说道:“独孤行客,你怎地如此无情无义,这要让月月知道了,她会伤心死的。” 独孤行客冷笑道:“到高阳关这一路之上,我想来想去,最终还是不能答应她。这样做她只是伤心一时,可我若是答应了她,她将会痛苦一世。”不等全江铭说话,独孤行客把手一摆道:“江铭兄弟,你不要再说了,我决心已定,劝也没用。天不早了,还是早点安歇。明日我还要与你赌赛杀敌!” 全江铭寻思:“独孤行客真是怪的匪夷所思,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他。以后让月月与他多接触,日久定然生情。”再看那独孤行客,已是鼾声大作,进入了梦乡。 二日午时将近,郝思武带领三千人马,自去康村村东埋伏。王继忠会合王超、桑赞,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村北。王继忠率部列阵东偏,王超、桑赞率部列阵西偏,彼此严阵以待。只见那一轮艳阳,渐渐移向中天,对面竟是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鲁麻胡大声道:“契丹狗贼玩甚么把戏,莫不是怯阵不来了!”话音未落,便听一声炮响,只见旗幡招展,枪戟耀日,马蹄声犹如疾风暴雨,荡起了滚滚尘埃,遮住了半个天空,契丹兵已是长驱而来,其势锐悍。 不大工夫,那契丹兵已是渐渐驰近。鲁麻胡喝道:“直娘贼,契丹人直是如此众多,怕不有八九万人!”王继忠笑道:“敌兵虽众,怎敌我以一当十。咱们现在便迎上去,挫敌锐气!”全江铭道:“且慢,待敌兵再近些,咱们以静制动,击其暮归。”张雨晴道:“铭哥哥所言极是。敌人长驱而来,驰到近前已是疲了,咱们乘其阵脚未定,两面夹击,当可稳操胜券!”王继忠点头称是。又等片刻,契丹兵已是驰到近前,耶律奴瓜金刀一举,大队人马便齐刷刷停住。全江铭喝道:“王将军,是时候了!”王继忠长枪高举,高声喝道:“尽忠报国,斩杀贼子,冲啊!”怒马直出,率先冲向敌阵。顿时杀声大作,宋兵犹如下山猛虎,直扑敌营。 此时契丹兵正在列阵,看到宋兵冲来,却不慌乱。耶律奴瓜冷笑道:“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咱们迎上去杀他个人仰马翻!”阮佩儿面似寒霜,淡淡说道:“元帅不可鲁莽。右翼敌军静而不发,似有怯色,咱们避开王继忠,先攻敌人右翼!”耶律奴瓜道声“好”,金刀向西一指,大军如滚滚铁流,向西涌去。 王超、桑赞看到敌兵有八九万之多,心里先自慌乱,哪里敢跟随王继忠上前厮杀!及至见到契丹兵向己方攻来,竟相顾愕眙,惊慌起来。王超打马便向后撤去。桑赞见王超撤兵,哪里还敢拒敌,急忙遽令退师。 耶律奴瓜见状哈哈大笑道:“公主果然料敌如神!王继忠虽然骁勇,可仅靠他一支人马,也难敌我十万铁骑,哈哈哈!”兜转马头,金刀一挥,大军成个扇面向王继忠部围去。 王继忠看到王超、桑赞率部逃出战场,勃然大怒,长枪一抖,直向耶律奴瓜杀去。耶律奴瓜笑道:“王将军,此时不降还等何时!”王继忠怒道:“狗贼休要得意,先吃我一枪!”长枪晃动,径向对方扎去。耶律奴瓜金刀一撩磕开对方的长枪,喝道:“勇士们,尽歼宋狗,显我大契丹神威!”战场上顿时杀声四起,双方展开了混战。全江铭看到耶律奴瓜如此嚣张,向独孤行客喝道:“独孤兄,擒贼先擒王,咱俩合力先将这厮拿下!”宝剑一抖,一招“雷峰夕照”,飞身向耶律奴瓜前胸刺去。独孤行客怪叫一声,倒地一滚,施展“飞龙栖地 ”的绝技,宝刀去斫耶律奴瓜战马的四蹄。 全江铭和独孤行客二人联手,明月双阳合璧,实是威力无比,当世任何一个高手也无力独自化解。耶律奴瓜眼看在当世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已是绝难逃脱,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阮佩儿和嵬名浪遇双双杀到,嵬名浪遇人未至,金银乾坤圈已然向独孤行客飞去。独孤行客听到身后兵器劈风之声,不求攻敌先求自保,身子一翻,斜向飞出。说话之时,阮佩儿娇躯一晃,犹如鬼魅一般,已是飘到了全江铭身前。此时全江铭的宝剑已是离耶律奴瓜胸口只有寸许,阮佩儿玉箫疾速探出,一翻一绞,堪堪将全江铭的宝剑荡开。箫剑相磕,阮佩儿顿感对方力道大的出奇,玉箫顺着剑脊一滑,借着对方的力道,向右面飘去。饶是如此,右臂仍是一阵酸麻,玉箫几乎把持不住。阮佩儿心道:“江铭哥哥内力直是如此强盛,单凭内功而言,我怕不是对手。” 全江铭见是阮佩儿用玉箫荡开了自己的宝剑,寻思道:“独孤行客所言不虚,佩儿的武功直是如此高强,自己竟一直蒙在鼓里。哼,她现在是自己的敌人,可心慈手软不得!”念及此,厉声喝道:“小妖女,你无恶不作,死期到了,纳命来!”一招“断桥残雪”,宝剑横劈过去。他既知阮佩儿武功了得,出手之时便不再留情,这一招竟用了十分力道,宝剑劈出发出嗤嗤声响。阮佩儿不去硬接,施展“飞火流星”轻功,身形一飘一闪,犹如鬼魅一般,避了开去。全江铭见状大惊,暗道:“佩儿的轻功身法怎地和‘飞雪凝霜’极是相似,只是起伏跌宕之间更为诡秘。就此轻功而言,已是比我与独孤行客高出一筹,放眼武林已是无人可及,怪不得在金陵丐帮分舵,能在瞬间遁去,此等身法莫不是与师门有甚关系?”此时乱军之中,也无暇细想,宝剑斗转,犹如白蟒吐芯,连刺对方周身九处大穴。 阮佩儿玉箫一阵乱点,专去击打宝剑的脊背,只听叮叮当当几声清脆的响声,便将对方的剑尖荡外。全江铭不等招数使老,左掌倏然探出,去拿对方的“大椎”、“廉泉”、“少海”三处穴道。阮佩儿见状叱道:“全江铭,你以为我真的怕你!”继而叹道:“江铭哥哥,你一点也不念旧日之情?”说话之时,丝毫不敢大意,身形一晃一飘,躲了开去。全江铭怒道:“你残害无辜,丧尽天良,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今日定然饶你不得!”阮佩儿心里一阵酸楚,只是在想:“我若合盘托出,倒好似我怕了他一般,也堕了师父的名头。”当下银牙一咬,咯咯笑道:“好一个全大侠客,你既无情,也就休怪我无义!”身形飘起,已是欺到近前,玉箫吞吐闪烁,忽斫忽点,完全是一副拼命打法。 此时,战场上乱成一团。独孤行客敌住嵬名浪遇,慕容飞和金公阳双战夏公辅,牛马猪羊围住北牧原,幽云罡兄弟双战南燕楼,张雨晴等人与十三太保杀在一起。双方高手一时间杀了个难解难分。但宋兵人少势寡,被契丹八万铁骑团团围住,已成屠戮之势,瞬息之间,已是倒下了两千余人。耶律奴瓜哈哈笑道:“王将军,你们已成瓮中之鳖,快投降吧!”王继忠睚眦怒张,喝道:“不要白日做梦,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到!”耶律奴瓜讥笑道:“王超、桑赞已吓得逃之夭夭,你哪里来的援兵?”就在这时,忽听东方号角齐鸣,杀声大作,一彪人马向阵中杀来。王继忠笑道:“耶律奴瓜,你中了我们的埋伏,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哈哈哈!”耶律奴瓜大惊失色。阮佩儿喝道:“耶律元帅,援兵不过两三千人,不过是前来送死,放他们进来,一起歼灭就是了!”耶律奴瓜虽然做诗缺韵少律,但终年厮杀,自是极负韬略,是契丹一代名将,当下金刀在空中晃动三下,契丹兵顿时分成两边,让郝思武一彪人马冲了进来。耶律奴瓜金刀在空中虚劈三下,契丹兵如波浪般合拢过来,又成了铁壁包围之势。 郝思武驰到王继忠跟前,说道:“大帅,敌众我寡,桑、王二部又不见来援。为今之计,不如驰突出围,召集援兵,再与决战未迟!”王继忠慨然道:“我受皇恩深重,只知上前杀敌,不愿退后。古人说得好:‘临难毋苟免,’这正是我效死的日子哩!”挺枪直扑耶律奴瓜,须发戟张,状如下山猛虎。众将官顿时勇气大增,齐声呐喊,拼命死战。那契丹兵人多势众,随你如何奋勇,总是不肯退围。宋兵杀开一重,复有一重,杀开两重,复有两重。激战了两个多时辰,杀死敌骑万余人,自己部下,也伤亡了数千人。这一战,两下里各出死力,拼命相搏,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地上砂砾,经人马践踏,陡深二尺。怎奈契丹兵是死一个,添一个,宋兵是死一个,少一个。 此时太阳已渐渐移向西天,耶律奴瓜金刀在空中晃动三圈,契丹兵便纷纷退后,只是左一圈右一圈,将宋兵团团围住。鲁麻胡见状嘿嘿笑道:“契丹狗贼真不经打,俺老鲁还没杀够,他便夹着狗尾巴逃了,晦气,晦气!”张雨晴见敌兵调整阵形,知道重新部署后,便要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那时再要脱身实属万难,定然是全军覆没。只有乘敌人布阵之时冲出去,大队人马才能幸免。念及此说道:“王将军,咱们杀将出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全江铭道:“王将军,你率部下先退,我来断后!”王继忠看到形势危急,知道再战下去,必是全军覆灭,不由长叹一声道:“我受寇大人推荐担此重任,谁知初战便遭败绩,可恨王超、桑赞误我大事,还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罢罢罢,郝中军,你和众义士先退,我来断后!”郝思武大声道:“将军身为三军主帅,万万不可犯险。末将愿带三千人马断后,掩护大帅突围!”王继忠道:“决然不可如此。郝思武,你敢不听我的将令么!”全江铭道:“郝将军所言极是,我们愿与郝将军断后。只要将军突出重围,敌兵虽众,也拦不住我们!”独孤行客怪笑道:“啊哈,我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今日正好让我的明月宝刀,饱饮胡虏之血!”张雨晴急道:“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敌兵愈集愈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继忠厉声道:“不要争了!全少侠,你们的好意我领了,你们不是朝廷命官,不必以身犯险。我王继忠世受皇恩,在这危急关头,决不可先行撤退。郝思武听令,你和众英雄向广信军方向突围,去找杨延昭将军,我带五百亲兵卫队断后。”郝思武脖子一鲠,吼道:“大帅,你就是杀了末将,我也不走!”王继忠叹道:“好好好,你们要是不听我的将令,我现在就自刎以谢朝廷。”长枪倒转,便向自己的咽喉扎去。全江铭宝剑探出,当的一声荡开王继忠的长枪,说道:“将军不可如此。郝将军,事已至此,你带大队人马突围吧,我和王将军断后!独孤兄,你和北前辈等人在前面开路。”独孤行客怪笑一声道:“危急之时,须是如此当机立断。江铭兄弟,我就不与你争了。郝将军,咱们走!”张雨晴颤声道:“铭哥哥,你千万保重。”全江铭慨然道:“你放心吧,量契丹狗贼也伤我不得!”郝思武见事已至此,不由长叹一声,扑翻身拜倒在王继忠跟前泣道:“大帅多多保重,末将带大队人马先走了!” 王继忠哈哈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全江铭道:“郝将军,我们向北杀去,先将敌人的主力吸引过来。你们在原地摇旗呐喊,虚张声势,待我们与敌人厮杀时,你们便向南面迅速突围。”王继忠大声道:“就是这般主意。弟兄们上马,杀敌屠贼,以身报国,跟我冲啊!”五百亲兵翻身上马,齐声呐喊:“杀敌屠贼,以身报国!”晃动兵器,飞驰电掣般向北面杀去。 契丹兵正自左右踊动,王继忠带领五百亲兵卫队,直如猛虎下山般冲杀过来,顿时打乱了敌人阵脚,契丹兵一片慌乱,大队人马便向这面踊来。这五百亲兵久经战阵,又是抱着必死之心,端的是以一当十,勇猛无比。 耶律奴瓜嘿嘿冷笑,金刀一举,顿时将五百亲兵围在垓心。就在这时,郝思武带领大队人马齐声呐喊,向南杀去,顿时冲破了重围。耶律奴瓜见状,便要率大军从后面追赶。阮佩儿急忙喝道:“且慢!让耶律啰兀将军带一部分人马追剿逃敌,咱们集中兵力擒拿王继忠要紧。”耶律啰兀领命去了。耶律奴瓜大声喝道:“全江铭、王将军,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快快投降吧!” 全江铭狂笑道:“做你娘的请求大梦,我堂堂大宋臣民,焉能投降契丹贼子!”飞身跃起,一掌将一契丹军官击落马下,顺手抄起对方的长枪,舞动开来,直如梨花翻飞,顿时搠翻了契丹三员战将。王继忠赞一句“壮哉”,长枪舞动,也搠翻了一员契丹军官。耶律奴瓜勃然大怒,叫道:“不识抬举的宋狗,给你脸不要脸。大家撤到一旁,弓箭侍候,把你们射成马蜂窝,看你们还充不充硬汉。”契丹兵纷纷向两边踊去。 全江铭道:“王将军,咱们闯出去。”说罢大喝一声:“挡我者死!”挺枪骤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枪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枪尖指出,当者立亡。霎那间,从西边杀出一条血路,五百亲兵从后紧紧跟随,片刻间突出了敌兵包围。 耶律奴瓜嘿嘿冷笑,率领大军紧追不舍。全江铭道:“王将军,你率弟兄们先走,我来挡他们一阵。”回转身勒住马缰,长枪一指,厉声喝道:“叵那契丹贼子,往前走三步者死!”契丹兵见状,竟是齐刷刷停住。一员上将自恃骁勇,喝道:“别人惧你,我萧铁詹却不惧你!”舞动手中丈五狼筅,纵马上前,劈头便砸。全江铭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下去吧!”声如巨雷,长枪一翻一绞,便将萧铁詹挑落马下。 阮佩儿眉头微皱,说道:“嵬名国师,你们将他缠住,务必要生擒活捉。耶律元帅,咱们去追王继忠。”嵬名浪遇、慕容飞等人各执兵器,飞身跃出,将全江铭团团围住。阮佩儿和耶律奴瓜竟自带大军向西追去。 王继忠眼见契丹兵从后面赶来,却不见全江铭的影踪,料是陷入重围。但自己区区五百人,冲杀回去不过是飞蛾扑火,只好且战且走。及至退到白城,已是夜幕茫茫,道路崎岖,追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四下里喊声大作,摇动山岳。王继忠仰天叹息:“我与王超、桑赞,合兵到此,满望杀敌报功,那知他二人畏敌如虎,不战而去,单剩我孤军抵敌,为虏所乘,真正可恨!”说至此,见敌兵愈逼愈紧,便令卫队长欧阳林带五百亲兵先退。欧阳林泣道:“军中可以无末将,不可无大帅,欧阳万死不敢从命!”王继忠叹道:“难得你是如此忠心耿耿,也罢,你我带十名卫士断后,与契丹贼子同归于尽!其他人速速退去,将我的死讯报于郝将军,就说我王继忠为朝廷尽忠了。”那五百亲兵纷纷下马,向王继忠跪拜三下,便上马含泪而去。 夜风飒飒,王继忠横枪立马,面无表情。欧阳林与那十名卫士围在王继忠身后,个个神情肃穆。霎时间敌兵追至,见此情景,竟无一人上前,只是将他们围绕数重。阮佩儿咯咯笑道:“王将军,此时不降,还等何时?”王继忠陡地大吼一声,挥枪杀入敌阵。耶律奴瓜抡刀敌住。战了数十回合,欧阳林等人已是尽遭屠戮。王继忠叹息连连,一枪逼退耶律奴瓜,大叫一声:“罢罢罢,继忠只有来世再杀契丹贼子!”倒转枪尖,便要自刎。阮佩儿在旁边观看多时,哪里容他自杀,玉箫飞出,正中王继忠战马左眼,那马扑通倒地,王继忠随马坠下,十三太保一拥而上,连点数处穴道,已然将王继忠生擒活捉。阮佩儿掏出一枚丹药,纳入王继忠口中,笑道:“皇上哥哥对你可是十分器重,可不能让你轻易死去。这枚丹药也没甚么奇特效用,只是让你内力暂时消失,和常人一般无异,你要想自断经脉也是不能。咯咯咯咯……”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三、雨恨云愁3 康村之战,自午时杀到夜暮,宋兵大败亏输,损失了七八千人,主帅王继忠被生擒活捉,阮佩儿心中甚喜,便令耶律奴瓜收兵回营。一路之上,又大肆掳掠,血洗了几个村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回转幽州。 南院大王萧挞览早已接到军报,带领幽州文武百官在城外翘首相迎。及至大军到来,萧挞览上前贺道:“公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可喜可贺。小王已备好酒宴,为公主接风洗尘。”阮佩儿咯咯笑道:“同为皇上效力,哪里有许多繁文礼节。我倒是饥了,走,瞧瞧王爷给我们准备了甚么好吃的。” 阮佩儿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南院大王府客厅坐定,耶律奴瓜赞道:“这一仗打得痛快,成硕公主端的是神机妙算,那王继忠始终让咱们牵着鼻子走,哈哈哈!”萧挞览道:“公主聪慧干练,实乃大契丹之福,太后和皇上听到这一喜讯,不知有多高兴。来,小王敬公主一杯。”阮佩儿三杯酒下肚,脸上泛起了红晕,放下酒杯笑道:“这都托皇上和太后之福,众将官勇猛拼杀,我有何德何能。”耶律奴瓜道:“公主,那个王继忠又臭又硬,留他何用,一刀杀了算了!”阮佩儿道:“耶律元帅,你攻城掠地是一员猛将,可经国谋略却是半点不懂。咱们要夺取宋朝的花花江山,仅靠咱们大契丹的力量是不够的,须要以汉制汉。那王继忠颇有良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不然,寇准如此精明,也不会推荐他担任边关大帅。”耶律奴瓜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他和末将也差不多,勇猛有余,韬略不足。若论排兵布阵,与公主相差甚远,不然也不会兵败康村,成了咱们的阶下囚,哈哈!”阮佩儿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交战之时,王继忠将兵分成东西两面,成犄角之势,又暗伏奇兵,仅此一招,就已深谙诸葛武侯攻拒战阵之道,相比之下,我已输了一分。若不是王超、桑赞部临阵退缩,这一仗胜负实属难料。”耶律奴瓜思索片刻,嘿嘿笑道:“公主分析的极是,看来王继忠这厮果真有两下子。这样的人才倒是杀不得。”阮佩儿笑道:“你明白就好。诶,那个王继忠想必又饿又渴,请他上来一同喝上两杯。” 不大工夫,王继忠被两个武士押到了客厅。阮佩儿起身盈盈笑道:“王将军,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原谅。佩儿备下薄酒一桌为将军压惊,快快请坐。” 此时王继忠武功已失,神情推诿,浑身无力,便是寻死也是不能,看到阮佩儿笑靥如花般的模样,心中顿时怒火升腾,厉声道:“耶律婉佩,你休要得意,我王继忠既落入胡虏之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阮佩儿柔声道:“王将军,你是江铭哥哥的长辈,咱们就不是外人,叫我佩儿便了。”萧挞览陪笑道:“久闻王将军大名,直是如雷贯耳。从今往后,咱们便要同殿为臣,就是一家人了,小王敬将军一杯。” 王继忠怒道:“不要白日做梦,我王继忠生是大宋臣,死为大宋鬼,决不与契丹贼子同日为伍。要我归降,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阮佩儿玉手轻拍,咯咯笑道:“王将军果然是条汉子,我皇上哥哥最喜欢将军这股豪气,咯咯咯咯……”萧挞览道:“降与不降悉听尊便,我们决不强人所难。咱们今日只叙友情,不谈国事。将军劳累一天,腹中定然饥渴,坐下来喝上几杯如何?”耶律奴瓜也道:“公主一再夸赞将军骁勇善战,韬略过人,末将也是由衷的佩服。日后我还要向将军多多讨教,来来来,咱俩喝上三杯!” 此时已过了子时,王继忠腹中饥渴难忍,寻思道:“任你们说破嘴皮,我也矢志不降。不过肚中饥饿,且自顾饱餐一顿,再将桌子掀翻便了!”念及此,大马金刀地坐下,举起酒壶一阵鲸饮,夹起大鱼大肉只是往嘴中送去,对阮佩儿诸人正眼也不瞧一下。耶律奴瓜看了烦躁,便要发作,阮佩儿摆手止住,只是微笑地看着王继忠用餐。 王继忠吃饱喝足,一抹嘴巴,霍地站起,哈哈笑道:爷爷吃饱喝足,死也落个肚儿圆,动手吧,我若是皱皱眉头,也不算条汉子!”伸手在桌上一扫,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盘子碟子尽数滚到了地上。 耶律奴瓜怒道:“你这厮忒也的无礼,来人,将他拖出去,乱棒打死!”阮佩儿急忙喝道:“不得无礼!耶律元帅,王将军是咱们大契丹的贵客,皇上和太后对他非常器重,临行时一再叮咛我,要好生招待王将军,决不可失了礼数,你怎么如此没有耐心!”王继忠大声道:“耶律婉佩,自从落入你们手中那一刻起,我便抱了死的念头,你不用枉费心机。“阮佩儿咯咯笑道:“王将军,佩儿从来没有害你的念头,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你且在南京歇息十天半月,那时你若是想走,佩儿决不拦你。喂,你们带王将军下去歇息。” 那两个武士躬身道:“王将军,请!”王继忠哼了一声,昂首走了出去,只听那铿锵之声阵阵传来:“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们不必浪费时间!” 下人将客厅打扫干净,换了一桌酒席。耶律奴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哼哼说道:“公主,届时这厮顽暝不化,你真的放他走?”阮佩儿瞥了他一眼道:“我阮佩儿说话算话,他要是想走,我决不阻挠。哼哼,只是真宗那厮疑忌甚深,我便让高冲在东京散出风去,就说王继忠已降契丹云云。那时王继忠欲归不能,只有死心塌地降顺。”萧挞览赞道:“好一条疏不间亲之计,真乃高明之极。” “公主一向是妙计连发,老翁也是佩服不已。”说话时,嵬名浪遇等人走了进来。 萧挞览道:“诸位高人辛苦了,快快入座。”幽云罡也不客气,咧着大嘴说道:“饿杀我啦!”铁塔般的身子扑通一下坐下,甩开腮帮子,撩起大槽牙,便是一顿大嚼。耶律奴瓜道:“国师,可生擒全江铭那厮?”嵬名浪遇道:“惭愧,我们与全江铭那厮恶斗多时,竟然让他溜了。我们一路追赶下去,遇到了耶律啰兀将军,全江铭那厮却已不见踪影。” 阮佩儿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他武功之高实已无人能制,须怪你们不得。耶律啰兀将军,你们情况如何?”耶律啰兀躬身说道:“我部追出五十余里,正欲将宋兵全歼,广信军杨延昭领着一彪人马杀到,末将上前应敌,谁知那杨延昭甚能用兵,骁勇威武不减其父杨业当年。末将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郝思武部逃去。末将无能,请公主降罪。”说话之时,已是汗流浃背。 阮佩儿默默无语,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众人敛神闭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静静地瞅着阮佩儿。幽云罡吃兴正盛,忽见众人缄口不语,屋里静的坠针可闻,顿觉好生憋气,不由大声说道:“你们都哑巴了,为甚么不说话?”幽云凤沉声道:“闭、闭嘴!”幽云罡心中好大不服,正欲再说两句,却见阮佩儿射来两道冰冷的目光,身上不由打了个冷战,顿时不敢言语。 过了一会儿,阮佩儿忽然咯咯笑道:“众位将军怎么了,咱们杀敌七八千人,又生擒宋军大帅王继忠,实是大大的胜仗,应该高兴才是。佩儿要奏明皇上哥哥,给众位将军论功行赏。”众人齐声道:“多谢公主!”阮佩儿道:“耶律啰兀将军,那杨延昭也不是三头六臂,怕他做甚,明日你便带三万人马,进逼广信军三十里下寨,等皇上哥哥一到,咱们便打他个落花流水。来,我敬大家一杯!”众人这才如奉赦令,开怀畅饮起来。 阮佩儿昨夜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头晕,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杆方才起来。昨日虽然打了胜仗,但想起此战之后,全江铭定然更恨自己,相见相伴更是遥遥无期,顿觉心中烦躁,便信步向后花园踅去。此时春暖花开,绿草茵茵,桃花梨花竞相绽放,鸟儿落在枝头叫个不停,端的是鸟语花香,景色迷人。阮佩儿眼睛一亮,心中念道:“若有一天 ,我与江铭哥哥漫步此间,那是何等快活。他若愿意,我也不当这鸟甚子公主,只要能陪伴他,此生足矣。”忽儿又想:“为了江铭哥哥,我杀了王敬之一家,害死了罗中道,昨日又与他大战一场,虽说是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可依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原谅我的。”又寻思:“如果没有张雨晴这个贱人,我与江铭哥哥早已恩恩爱爱,哪里会惹出许多麻烦?哼,张雨晴你这个贱人,终究有一天我要让你变成丑八怪。”正自胡思乱想,忽听有人叹息之声,阮佩儿心道:“我是自己烦恼,何人也在长吁短叹?”寻思片刻,猛然惊觉:“王继忠不正是关在后花园小楼里吗,我怎么把他忘了。他是有家不能归,我是不能见情郎面,自是各有各的烦恼。”念及此,脚步轻移,径向小楼走去。 值班武士见到阮佩儿,慌忙起身施礼,阮佩儿把手一摆,说一声“免了”,便顺着楼梯走了上去。王继忠见是阮佩儿,怒道:“耶律婉佩,你把我关在这里做甚,一刀将我杀了倒也干净!”阮佩儿笑道:“王将军,在我的心中,你是江铭哥哥的兄长,我可不敢有杀你的念头。我今日来,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吃得好睡得好,需要甚么尽管言语。”王继忠厉声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就不想活着回去。” 阮佩儿端起茶壶自斟了一杯饮了,淡淡说道:“你发这么大火做甚,我既没有杀你的想法,也没有硬留你的念头。在这里住腻了,你随时可以回国。”王继忠精神一振,颤声道:“你、你说得可真!”阮佩儿坐在凳子上,左腿押着右腿轻轻摇晃,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是真。不过昨夜高冲已经去了东京,再过几日,真宗和文武大臣便会知道,将军已经降顺我国的讯息。”王继忠闻言顿时垂头丧气,一屁股坐下,叹声连连,说道:“成硕公主,你真害得我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投。我……我求生不得,欲死不能,这、这可怎生是好!” 阮佩儿咯咯笑道:“将军空有一身本领,在南朝实是无用武之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难道将军此生不想有所作为么?我大契丹人才济济,皇上圣明,将军若能归顺,当可大展宏图!”王继忠低声道:“你不用多言,我王继忠宁死不降。”阮佩儿道:“王将军不要太固执,不远的将来,江铭哥哥就会来与你作伴。”王继忠道:“你不要白日做梦,全少侠盖世英雄,怎会投降胡虏!”阮佩儿笑道:“这你就不要多操心了,佩儿自有妙计。哦,你再好好想想,想通了让他们通知我。”说罢,咯咯笑个不停,径自下楼去了。 过了午时,阮佩儿正与萧挞览、嵬名浪遇等人说话,忽听屋外有人笑道:“佩儿,你个小丫头片子,还不快出来接驾,莫不是要母后亲自揪你出来!”众人听了慌作一团,阮佩儿喜道:“母后和皇上哥哥来了,咱们快去接驾。”众人忙不迭随阮佩儿涌出大厅,却见耶律婉霞笑盈盈站在屋外。萧挞览等人慌忙上前见礼。阮佩儿啐道:“当姐姐的没个正形儿,等没了人,看我怎么挠你的痒。”耶律婉霞嘻嘻笑道:“我先来给你通个信儿,好让你有个准备,免得措手不及。你不谢我,还要挠我的痒,这是甚么道理,嘻嘻嘻……快出去候驾吧,母后和皇上哥哥马上就到。” 众人到府门外等了一会儿,御驾便到了近前。众人拜倒在地,齐呼万岁。圣宗下得龙撵来,微笑道:“众爱卿平身,咱们屋里说话。” 到了大厅坐定,阮佩儿搂着萧太后娇声道:“母后,您怎么才来呀,佩儿梦里都在想念您。” 萧太后喜得眉开眼笑,道:“我的儿,母后也想见你,只是不得工夫。哦,这一仗打得不错,你伤着没有?” 阮佩儿道:“有母后庇护,没人敢伤孩儿。” 圣宗笑道:“佩儿古怪机灵,手下有一大帮武士,只有她伤别人,没有别人伤她的道理。” 耶律婉霞嗔道:“母后就是疼佩儿,我和皇上哥哥倒显得远了。” 萧太后哼了一声道:“你们都是哀家身上的肉,哀家哪个不疼。可佩儿从小就不在宫里,受了多少委屈,哀家就是要疼她多一点儿。哼,谁要是敢伤佩儿一根头发,哀家决不轻饶!” 萧挞览陪笑道:“启禀皇上、太后,这一仗多亏成硕公主调度有方,咱们大获全胜,歼敌――” 圣宗摆手笑道:“歼敌七八千人,生擒宋将王继忠,这些朕都已知道了。只不知王继忠是否肯降。” 萧挞览和耶律奴瓜闻言悚然大惊,不过一夜之间,皇上便已知边关战况,自己素日所为,保不准早有人告知了皇上,念及此,二人顿觉惶然。萧挞览道:“臣与成硕公主,再三晓谕王继忠吾主龙恩,可王继忠顽冥不化,宁死不降。” 萧太后道:“久闻王继忠骁勇善战,是一员良将,若能劝他降顺,实乃大契丹之大幸。耶律德昌,你这就去劝说于他,你们都是汉人,说话方便一些。” 耶律德昌躬身道:“臣这就去。”萧太后道:“你们都下去吧,哀家与皇上一路劳累,要歇息一会儿。” 王继忠被囚在王府后花园一座小楼上,他武功已失,防备也不甚严密。此时他坐在案几前,望着窗外呆呆地发怔。窗外鸟儿啭鸣,花木葱郁,景色甚是美丽。他想起昨日尚在战场上厮杀,今日已成阶下之囚,便是寻死也是不能。忽然他突发奇想,寻思道:“全少侠武功奇高,幽州城虽防备严密,却挡他不住,也许他会来搭救自己出去。”转而想到,真宗最恨被俘之人,王钦若、陈尧叟等人又素与自己不睦,自己若是回到朝中,他们也会上奏谗言,诬陷自己变节投敌。到了那时,自己纵使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清,就是自杀谢国,也会背上投敌的骂名,可谓是求死无路,报国无门。念及此,不由长吁短叹,心灰意冷,潸然泪下。 耶律德昌在门外瞧了多时,看到王继忠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窃喜:“这厮长吁短叹,必是进退两难。只要我晓谕利害,定可让他降顺吾主。”这耶律德昌作为汉人,身兼南北院枢密使、大丞相,总领契丹军政大事,其地位仅在帝后之下,不仅因为他才智过人,更兼伶牙俐齿,有契丹第一辩士之说,这才深得太后萧燕燕喜爱。他暗忖王继忠是一条硬汉,威逼利诱定然碰壁,只有旁敲侧击,激将于他,方可成功。当下轻咳一声,走进去说道:“王将军,小可耶律德昌,今日故人相见,可谓是感慨万千。” 王继忠扭转头看了耶律德昌一眼,冷冷说道:“你便是大汉贼韩德让?你既已改名换姓,便不再是汉人,这‘故人’二字休要再提。你身为契丹高官,到此不过是劝说于我。可我王继忠死志已坚,决不投降。你走吧!” 耶律德昌苦笑一声道:“王兄弟,你误解了,我今日决不是为了劝降而来。欣闻兄弟大义懔然,宁死不屈,我深感钦佩。今日来,只是想聆听将军报国之志,其他决不敢言。” 王继忠听了顿时垂头丧气,苦笑道:“报国之志?我现在是求死不得,欲生不能,何谈报国之志!” 耶律德昌故作惊讶道:“将军乃宋朝重臣,被人称作擎天一柱,为何如此灰心丧气?” 王继忠怒道:“你是真心之语,还是故意讽刺于我?” 耶律德昌正色道:“我耶律德昌敬佩将军的为人,决不敢有一丝一毫蔑视之心,如有半句假话,让我先于将军之前死去!”言语铿铿锵锵,信誓旦旦,实则全然不是出于真心。耶律德昌年近六旬,长王继忠十四五岁,按正常寿命而计,当然要先于王继忠死去。王继忠虽然精明,但此时心灰意冷,大脑已乱,对方一片假言假语,他却丝毫听不出来。耶律德昌又道:“德昌今日之来,实是想与将军倾诉肺腑之语,别无他意。你若是心中存疑 ,我耶律德昌这就告辞。” 王继忠沉吟片刻,轻叹一声道:“你贵为契丹晋王,官封宰相,我乃阶下之囚,咱们有甚么好谈的!” 耶律德昌道:“将军此言差矣。我祖辈便在契丹,已和契丹人无甚差别,但我骨子里流的是汉人的血,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王继忠精神一振道:“莫非耶律大人心存反志,要弃暗投明?” 耶律德昌微笑道:“将军此言实是太幼稚了。你想,我若是归顺宋国,非但王钦若、陈尧叟之辈信我不得,就是真宗皇帝也是疑忌甚深,久而久之,必然会寻个借口将我除掉,哪里还谈得上大展宏图,为国效力?将军久在大内,对朝廷内幕自是稔知甚详。当年杨业何等骁勇,立下了赫赫战功,最后不得已撞死在李陵碑。而潘美误听监军王侁之言,见死不救,坐失良将,不过被降官三级而已。将军此次失败,全然是王超、桑赞怯阵脱逃之故。现如今,恐怕王桑二人已连结上奏,把你说成临阵投敌,他们自是成了杀敌英雄。宋廷上下,腐败透顶,重用的都是王钦若、陈尧叟之辈。象你我这样的人,决不会委于重任。王将军,你说我讲得有道理否?” 王继忠沉吟道:“这……” 耶律德昌站起来,踱了两步又道:“过去,我曾有过归顺宋国的念头,可是皇上待我恩重如山,言听计从。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吾主圣宗皇帝雄才伟略,爱贤如渴,提倡契丹汉人亲如一家,这样的贤明之君百世难逢,知遇之恩,我耶律德昌纵使脑肝涂地也无以为报。”说至此,竟是老泪横流。 王继忠见状顿时呆如木鸡,一时间,不知说甚么是好。 耶律德昌掏出手帕拭干眼泪,抱歉地笑道:“想起吾主的诸般好处,德昌一时忘形,还请将军见谅。” 王继忠木然笑道:“这……没甚么,想不到贵国皇帝竟是如此深得人心。” 耶律德昌双手一拱道:“多谢将军赞誉,今日叩扰多时,不当之处,请多多包涵。德昌告退,不敢打扰将军休息。”说罢转身向外便走。 “耶律大人……”王继忠失口叫道。 耶律德昌回转身,故作惊讶地说道:“将军有何吩咐,莫不是身体不适,我这就去传大夫给将军瞧瞧。” 王继忠道:“不用,我身体无妨,只是……”神情黯淡,欲说又止。 耶律德昌见状知他心中已动,却故作不知,笑眯眯道:“将军莫不是想要德昌向吾主求情,放将军归去?这个好办,吾主今日专程驾临南京,便是怕成硕公主和萧挞览难为将军,呵呵,好在他们待将军尚未失了礼数。我临来时,吾主千叮万嘱,将军若留,定然待为上宾,不失高官厚禄。将军若要归去,任何人不得拦阻,吾主还要备御酒三杯,为将军饯行。哦,我这就去禀报皇上,置办御宴。三杯酒罢,德昌亲自执鞭坠镫,送将军出城。” “耶律大人,”王继忠低沉地说道:“继忠并非草木,焉能无情?唉,我王继忠求死不能,也无家可归,真是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只好留在贵国,求一苟且之地。”语声悲哀,潸然泪下。 耶律德昌心中狂喜,表面却故作愕然,说道:“兹事体大,还望将军三思。” 王继忠神情木然道:“我意已决,绝非儿戏,请大人禀告皇上。” 耶律德昌以手加额大笑道:“识实务者为俊杰,王将军果然非同凡人。今后你我同殿为臣,当可大展宏图。我这就去给皇上报喜去。” 王继忠道:“且慢,我还要约法三章,若能同意,我王继忠心甘情愿归降。” 耶律德昌道:“请讲。”王继忠道:“一是我王继忠不为南侵设一计一策;二是不能派我带兵与大宋交战;三是不能派我出使大宋。” 耶律德昌道:“德昌不敢作主,这就去禀明皇上。” “王将军果然爽快,朕准了!”圣宗微笑着走了进来,阮佩儿和萧挞览跟在后面。耶律德昌慌忙拜道:“老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迎迓,请皇上降罪。”圣宗笑道:“爱卿立了大功,何罪之有!王将军,你深明大义,不愿与故国为敌,实是难得的忠臣,朕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才。朕封你为户部使,执管钱粮财务,不让你带兵打仗。”耶律德昌道:“恭贺户部使,还不拜谢皇上!” 王继忠犹豫片刻,跪倒在地谢道:“多谢吾主龙恩。” 圣宗微笑道:“爱卿快快请起。哦,众位爱卿坐下说话,咱们不像南朝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只要尽职尽责,朕决不亏待你们。王爱卿,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朕赐你姓名为耶律贤忠。” 阮佩儿拍手笑道:“户部使,皇上哥哥可不轻易赐姓赐名,这耶律是咱们大契丹的国姓,赏赐与你,实是对你十分器重。今后,佩儿还要向你讨教行军谋略,你可不要吝啬哟!” 王继忠眉头微皱道:“成硕公主,皇上已经答应我的约法三章,所谓讨教怒臣不能答应。再者说,成硕公主智谋过人,微臣万万不及其一,‘讨教’二字今后休再提起。” 圣宗微笑道:“佩儿,不要胡闹。爱卿尽管放心,有朕为你做主,没有人敢为难你。萧爱卿,今日朕得一虎将,赐阖城军士御酒三百坛,准你们开怀畅饮一夜。”萧挞览应道:“多谢皇上。”圣宗又道:“朕今夜要与众位爱卿痛饮一场,欢庆康村大捷。”王继忠道:“启禀皇上,臣心情不佳,只想一个人待会儿,还请皇上恕罪。”圣宗一怔,随即笑道:“也好,朕赐你御酒十瓶,你自己一人独饮也是好的。”圣宗与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下楼而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三、雨恨云愁4 王继忠独自坐在窗前,黯然神伤,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就好似一场梦一般。想起在寇府饯行酒会上,寇准千叮万嘱,对自己寄予殷切希望。自己曾道:‘继忠世受皇恩,焉敢不脑肝涂地,以死相报!’全少侠等人无官无爵,为了民族大义,帮自己整顿军备,训练将士,自己备受鼓舞,要与契丹决一雌雄。可恨王超、桑赞畏敌如虎,临阵脱逃,陷自己孤军奋战,惨败遭擒。一夜之间,自己不得不变节投敌。从此后,自己只能改名换姓客死他乡,再也没有嘴脸去见寇准、高琼等旧友。就是老母妻儿,自己也只能望空思念,再也无缘得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已是夜色低垂。不知何时,看守他的卫士,已经换成了两个婢女。二人进来燃着蜡烛,在屋里摆上了一桌酒肴。王继忠心绪烦乱,哪有食欲,仍是呆呆地坐在窗口发愣。夜风吹拂,远远地传来喝三吆六的嘻笑声,契丹人已开始了庆功酒宴。一钩弯月挂在空中,洒下了淡淡清辉。王继忠长叹一声道:“嗐……我王继忠不忠不孝,真是两世为人啊!”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阮佩儿咯咯笑着走了进来,说道:“户部使,如此美景佳肴,楞着做甚,我来陪你喝一杯。”端起酒杯,嗞溜一声喝干,连声赞道:“端的是陈年佳酿,好酒,好酒!” 王继忠一怔,随即站起躬身道:“臣,耶律显忠拜见成硕公主。” 阮佩儿微笑道:“免了吧,你与全江铭是忘年之交,也就是我阮佩儿的朋友。不当着众人的面,也就不要那么多礼数,我叫你王大哥,你就叫我佩儿好了,这样说话随便些。” 王继忠道:“你是金枝玉叶,我怎敢高攀!” 阮佩儿叹了口气,抑郁说道:“我倒真愿意是一个平民百姓,若如此,江铭哥哥……” 王继忠看到阮佩儿脸泛红晕,心中明白对方的心思,知他对全江铭念念不忘,便道:“公主,恕臣直言,你贵为契丹公主,而全江铭则是中原好汉,你们是敌对双方,水火不容,还是断了念想吧!” 阮佩儿胳膊支着下颌,双目露出向往的神情,痴痴地自语道:“昨夜秋风起,黄花今更瘦。欲绝相思情,断水水更流。……江铭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几次想把你忘掉,可就是做不到。咱们虽是敌对双方,可只要你愿意,佩儿愿意抛弃这荣华富贵,随你浪迹天涯。”说话之时,竟是泪水盈盈。 王继忠看得呆了,万万想不到,这个一呼百应,叱咤风云的契丹公主,竟是如此多情,一时间,竟不知说甚么是好。 过了一会儿,阮佩儿说道:“王大哥,你不要笑我。平日里,这些话儿我只敢和阿福说说,在别人面前却是一字也不敢吐露。他虽然对我忠心耿耿,可在这方面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你是江铭哥哥的忘年之交,为人诚实忠信,在这南京城里,只有和你说说心里话儿。”阮佩儿顿了顿又道:“王大哥,你愿意帮我么?” 王继忠心里暗道:“怪不得她对我如此照应,原来是因为江铭的缘故。可我现在成了契丹的户部使,虽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这心中的苦衷谁人知道?江铭嫉恶如仇,若是知晓我投敌变节,定然饶我不得,我还怎能再见他的面?我现今是心烦意乱,自身难保,怎么帮得了你!”可看到阮佩儿秀目中流露期盼之情,实是不愿拂她之愿,便低声说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若是不违侠义道,也不伤害宋朝,臣愿意帮公主的忙。”说完心头突突直跳,生怕阮佩儿逼迫自己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到难以答复。 阮佩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做这些事情,只求你见到江铭哥哥时,就把今夜咱俩的谈话告诉他,就说今生今世,除非日西出,水倒流,我阮佩儿对他痴心不改,终生不渝。” 王继忠听她如此说话,吊起老高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可转而又想:“我答应她不难,可全江铭和张雨晴相爱极深,她就是费尽心机,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那时,不过是落个伤心欲绝空悲切。我王继忠堂堂七尺高的汉子,应该直言相告,不可骗她欢喜。她听也罢,不听也罢,我须是坦诚相劝,让她好自为之。”念及此,沉声说道:“公主,你的心意臣可以转告他,不过,臣要劝公主一句,全少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既和张姑娘相爱,便不会心猿意马,移情别恋。再者说,你杀死了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又害死了罗中道,又施那‘驱羊入鼎’之计,在短松岗差点儿把江铭等人活活烧死,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全少侠恨你入骨,你要与他结百年之好,实是万万不可能之事。以臣之见,公主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阮佩儿抿了口茶,叹道:“王大哥,你说的都是实情,可我就是放他不下。” 王继忠大声道:“公主,情爱之事不可强自为之,你若一意孤行,不过是徒增烦恼。” 阮佩儿悲声道:“我得不到他,此生便无快乐而言。王大哥,你到底愿不愿帮我?” 王继忠长叹一声道:“既然公主痴情不改,臣也只好从命了。”阮佩儿破啼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大哥。哦,快三更了,我不打扰你休息。” 阮佩儿正欲离去,便见窗口飞进一人,手执宝剑径向阮佩儿刺去。阮佩儿闪身避开,见来人正是日思夜想的全江铭,不由一怔,随即咯咯笑道:“江铭哥哥,原来是你,怎么一见面便动刀动枪,你缘何如此恨我?”王继忠也失声叫道:“全少侠,你快走,怎可以身犯险!” 全江铭不去理他,双睛冒火,直勾勾盯着阮佩儿喝道:“耶律婉佩,好你个妖女,你为非作歹,害死了多少人,今日我便取你的性命!”宝剑一抖,发出嗤嗤声响,径直向阮佩儿胸口刺去。阮佩儿施展“飞火流星”的功夫,一飘一闪,向后退去。全江铭飞身跟进,这一招“曲院风荷”如影随行,剑尖微微晃动,凌厉无比。阮佩儿惨笑一声道:“全江铭,你真的如此恨我,就杀了我吧!”忽地停住身形,径向剑尖迎去。王继忠见状急忙喝道:“不可如此!”待要飞身相救已然不及。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全江铭手中的宝剑嗤的一声,紧贴肌肤,已从阮佩儿左肩衣衫穿过。 阮佩儿凄然道:“江铭哥哥,我得不到你,死在你的手里,佩儿也是快活无比,你为甚要把剑尖抬高一分?” 全江铭怒道:“我剑下不伤手无寸铁之人,亮你的兵器吧!” 阮佩儿忽地咯咯大笑起来,声音清脆响亮,宛如银铃一般。 全江铭道:“你笑甚么?” 阮佩儿诡秘一笑道:“我笑你心虚,咯咯咯……” 全江铭傲然道:“我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有甚么可心虚的。你为非作歹,残暴狠辣,见了我才会心虚胆颤。” 阮佩儿柔声道:“江铭哥哥,你不心虚为何让我死里逃生?你若是对我痛恨已极,动手之时绝不留情,甚么‘剑下不伤手无寸铁之人’云云,不过是弥盖而彰。这说明呀,你的心中实是舍我不得。江铭哥哥,你这么做,佩儿心中真是快活得要死,我……” “住口!”全江铭怒不可遏,厉声道:“不知廉耻的贱人,我全江铭堂堂中原好汉,就是终生不娶,也不要你这个没有人性的蛮夷贱婢!” 阮佩儿闻言脸色大变,颤声道:“甚、甚么,你骂我是不知廉耻的贱人?”阮佩儿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方才又道:“全江铭,你骂我是杀人恶魔,没有人性,我都不怪你,可你竟骂我不知廉耻,你的心中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在你的眼中,我阮佩儿真是那么下贱吗?我怎么不知廉耻,我怎么下贱了?我心中敬你、爱你,愿意为了你舍弃一切,难道这就是不知廉耻?全江铭,你说,我让你再亲口说一遍!” 全江铭哼了一声,说道:“耶律婉佩,你是契丹公主,便是大宋的敌人,我全江铭说话做事都不会对你客气!” 阮佩儿颤声道:“那……我要不是契丹公主呢?” 全江铭心头一颤,眉头紧皱,哼了一声又道:“耶律婉佩,你别玩甚么鬼把戏,我全江铭不会上你的当,亮兵刃罢!” 阮佩儿眼珠一转,忽地咯咯笑道:“全江铭,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激怒于我,咯咯咯咯……我阮佩儿不会上你的当,咯咯……我就是要跟你玩鬼把戏,这是因为只有你才是我的对手,别人么没有这种资格,咯咯咯咯……”莲步轻移,踱到窗前,仰面望着天上的月亮,痴痴地说道:“月儿呀月儿,你总是有圆有缺,让人常常黯然神伤,雨恨云愁,你要总是圆的那该多好呀!唉,只可惜,江铭哥哥,你不但继承了你师父的武功,就连你师父无情无义的功夫也学得丝毫不差,可悲呀可悲!” 全江铭一怔,问道:“你说甚么?” 阮佩儿倏地转过身来,把脸一绷,冷笑道:“全江铭,别以为你的武功盖世无双,我阮佩儿可不惧你,总有一天,我要与你单独比试一番,看看是你技高一筹,还是我艺多一分,到时候我会让你心服口服。不过,我今天可没有心思。” 就在这时,阿福、十三太保和牛头马面等人忽喇喇闯了进来,阿福道:“公主,你没事吧!”柳大郎怪笑一声道:“啊哈,好你个全江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进来。看你今天还往哪跑!”全江铭哈哈笑道:“我全江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人拦得住我!”柳大郎等人刚要发作,阮佩儿斥道:“谁要你们多管闲事,不去保护皇上和太后,来这里做甚,都给我滚出去!”十三太保等人顿时似霜打了茄子一般,哪里再敢多话,齐声应个“是”字,慌忙下楼去了。 全江铭道:“哼,耶律婉佩,你别猫哭老鼠假慈悲,我可不领你的情!” 王继忠走过来道:“全少侠,成硕公主可是一片好意,她实无害你之心。若是嵬名浪遇等人一拥而上,你武功再高,这幽州城你恐怕也是出不去的!”全江铭疑道:“王将军,你说甚么?”阮佩儿咯咯笑道:“江铭哥哥,王大哥已成了我们大契丹的户部使,你今晚来是专程向他祝贺的么?”全江铭倒退一步,双睛圆睁,说道:“这、这是真的么?”王继忠苦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阮佩儿得意地笑道:“户部使,现成的酒菜,你陪全大侠好好喝几杯,我先告辞了,咯咯咯咯……”话音未落,已是从窗中跃出。 全江铭待要追赶,却只见花影浮动,哪里还有阮佩儿的影子?王继忠低声道:“全少侠,不必追了,抓紧时间,听我说完肺腑之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王继忠死也要死个明白。”全江铭转过身来,怒视王继忠,说道:“想不到边关大帅,竟然变节投敌,你还有何面目去见寇大人和高大人!哼,我倒要听听你有甚么话说。说得有理便罢,若是说得无理,哼,我的宝剑可不认你!” 王继忠长叹一声道:“我与王超、桑赞同日杀敌,可恨二人临阵脱逃,让我孤军――” “他二人临阵脱逃,实属该杀。可你就因此耿耿于怀,变节投敌,我依然饶不得你!” 全江铭打断他的话,恨声说道。 王继忠怆然泪下,黯然说道:“我本想自杀殉国,可成硕公主让我服了化功丹,我的功力尽失,想死也不能够。我一直盼着你来救我出去,可他们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是我要走随时都可以,他们决不阻拦。” 全江铭怒道:“那你为甚么不走,莫不是贪图荣华富贵?” 王继忠摇头道:“我王继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他们之所以肯放我走,是因为已经派高冲前往东京散布流言蜚语,说我已经叛变投敌。这样以来,我还怎么敢回去!” 全江铭大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你心中无愧,管他们做甚!” 王继忠苦笑一声道:“朝中的情况你不晓得,王钦若、陈尧叟之辈甚得皇上欢心,早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定然进奏谗言,说我是契丹派回来的奸细,皇上疑忌又深,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分辨不清。欲生不能,求死不得,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留在契丹苟且偷生。不过,我王继忠虽然是契丹的户部使,但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与圣宗约法三章:‘不为南侵设一计一策;不能派我带兵与大宋交战;不能派我出使大宋。’全少侠,这就是我变节的经过,要杀要剐随便吧,不过请给我来个痛快的,我王继忠这里先谢过了!” 全江铭默默无语,思考片刻厉声说道:“我信得过你。不过,若让我发现你是真心投敌,我随时取你首级!你好自为之,告辞了!” 王继忠道:“且慢,我有一事相求。” 全江铭道:“你说吧!” 王继忠道:“一是你把这一切告诉寇大人,就说我王继忠生是大宋臣,死是大宋鬼;二是我气不过王超、桑赞临阵逃脱却受朝廷奖励,请寇大人向朝廷禀告实情。” 全江铭道:“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两件事办好。”王继忠道:“那我就放心了。全少侠,我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全江铭道:“你我生死交情,直说就是了。” 王继忠沉吟半晌说道:“阮佩儿对你是真心真意,为了你她可以不当公主……” 全江铭怒道:“别说了,我不耐烦听到她的名字!” 王继忠喟然无语,心里只是在想:“这一对冤家,真的要拚个你死我活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四、望桥千嶂弄影1 全江铭出得幽州城来,便连夜向广信军赶去。这一路之上,他的心情极是复杂。“阮佩儿对你是真心真意,为了你她可以不当公主。”王继忠这一番话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扉。短松岗一战,他便知晓了阮佩儿是契丹的成硕公主,真实姓名乃是耶律婉佩,阮佩儿不过是她的汉名。他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虽然对阮佩儿情谊甚深,可既已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阮佩儿在他的心中便已成了敌人。特别是独孤行客证实阮佩儿就是杭州血案的主凶,那一刹那间,他的心中震撼了,愤怒和自责使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阮佩儿。刚才与阮佩儿相见,无论对方说甚么,他也不相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杀死阮佩儿为罗中道和王敬之一家报仇。可王继忠所言,却使他疑惑不解:“莫非阮佩儿是真心爱自己?”思索再三,全江铭心道:“即使真的如此,他害死罗中道,杀死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已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我全江铭焉能为了一番邦公主,而丧失大节!”想到此处,全江铭心中顿时开朗起来。 他一路疾行,避开耶律啰兀的大营,径直来到广信军城下。此时天已大亮,却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头士兵盔甲鲜明,手执刀枪剑戟,戒备森严。全江铭寻思道:“都说杨延昭骁勇善战,治军有方,所言果然不虚。”当下仰面向城上喊道:“我是全江铭,请禀告杨将军,说我有要事相见!”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只见南燕楼、张雨晴等人簇拥着一位军官来到城头。全江铭放眼望去,见那军官身着白色战袍,两只眼睛不甚大,却炯炯有神,颌下三缕黑须,看面相当在三旬上下,心中喝一声彩道:“杨延昭端的是一表人材!”却见南燕楼、鲁麻胡、崔照面色凝重,张雨晴眼睛红红的,眉头紧锁,并不见孙坚、独孤行客等人,心里纳罕道:“莫不是城中有甚变故?”当下说道:“小可全江铭,多谢前日杨将军援手之德。” 杨延昭淡淡说道:“久闻全大侠之名,谁知见面不如闻名,想不到全大侠为了一番邦公主,竟变节投敌。”全江铭惊道:“此言从何说起?晴儿,南大哥,你们怎么啦,为甚么一言不发?孙二叔呢?独孤行客、北前辈他们又在哪里?”鲁麻胡怒道:“好一个全大侠,我们白疼了你一场,阮佩儿那个妖女有何好处,为了她,你竟抛弃晴儿,去当契丹甚么乘狗快婿,你还有嘴脸来见我们么,快滚回去吧!”他对契丹人恨极,乘龙快婿也就变成了“乘狗快婿”。全江铭急道:“我全江铭焉能投敌,定是契丹贼子造的谣言。晴儿,你怎么说?” 张雨晴两眼红肿,欲言又止。南燕楼道:“江铭,契丹人昨夜偷进城来,将孙二叔打成重伤。他们还留下一贴告示,说你成了契丹驸马。”全江铭仰天长叹,戟指北方怒道:“耶律婉佩,我与你势不两立!”转身说道:“杨将军,这是敌人的离间之计,你善于用兵,怎么听信契丹人的谣言。你开城让我进去,我自会把这一切说清楚。”杨延昭冷笑道:“你想藉此赚开城门,我杨延昭焉能上当!”全江铭大声道:“我全江铭堂堂汉子,宁死也不会投敌!我若前来赚你城门,身后必有兵马――”杨延昭打断他的话,一指北面说道:“不要再花言巧语,你看那是甚么?” 全江铭转身望去,只见远远地旗幡招展,尘头大起,眼见是契丹大队人马到了。杨延昭道:“全江铭,你休再多言,你若没有投敌,便去取敌将耶律啰兀的首级见我!”张雨晴颤声道:“杨将军,贼势浩大,他一人……”杨延昭把手一摆,说道:“非此不能洗脱他的干系。全江铭,我在这里亲自为你擂鼓助威,三通鼓罢,便要你取敌酋首级。”全江铭应诺,便直奔敌军而去。 张雨晴担忧地说道:“南大哥,万一铭哥哥有甚闪失,这可如何是好!”南燕楼叹道:“我相信江铭决不会投敌,可情况实在复杂,也只有如此才能表明他的心迹,就是凶险万分,也顾不得许多了!”杨延昭面沉似水,也不答话,亲手将战鼓擂得山响。说话之时,只见敌军波浪般分向两边,双阳宝剑亮如明日,左砍右斫,上下飞舞。敌兵顿时大乱,纷纷向回退去。须臾之间,全江铭骑着敌将的战马,左手提着耶律啰兀的头颅,已然奔了回来。此时,三通鼓尚未擂罢。杨延昭笑道:“全少侠,我知你决不会降敌,不如此,如何赚你成功!哈哈哈,打开城门,请全少侠进城。” 众人来到杨延昭府邸,全江铭便迫不及待地去看孙坚。两日未见,孙坚好似换了个人似的。只见他牙关紧闭,脸色苍白,两眼睁得大大的,黯然无光,竟一眨也不眨,嘴角淌下一行口水。全江铭扑到近前大声道:“孙二叔,你、你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轻轻扶起孙坚,左掌贴住后心,一股真气传来过去。孙坚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崔照道:“没有用的,他的大脑受到了伤害,从此成了一个废人,江湖上再也没有孙坚这号人物了。” 全江铭查遍了孙坚的全身,竟无一处伤痕,显然是被一种阴损功夫伤了大脑。全江铭摇了摇头道:“南大哥,昨晚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南燕楼道:“昨晚我们刚刚入睡,便有一个蒙面人闯了进来,黑夜之中也看不清她是何人,只是武功奇高,怕是不在你之下。我与孙二叔和她斗了不到十招,便听孙二叔哎哟一声,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我一掌拍去,那人一纵一闪,便飞了出去,轻功本领当真好得出奇。我一掌拍她不中,却撕下了她的一块衣衫。这时,晴儿和鲁三叔、崔四叔都被惊起。我们燃着蜡烛,便见孙二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崔照道:“杨将军传来军医,诊视后却也不知伤在何处,也就更谈不上治疗。杨将军便派人去请城外的名医麻三婆,他是这一带最好的大夫,差不多也该到了。” 鲁麻胡道:“老四,你俩罗嗦半天,为甚不谈正题?俺老鲁可没有那么好的‘韦光隐每’的性子,你们不愿说我便直说了。”众人听了一怔,杨延昭奇道:“甚么‘韦光隐每’?”崔照等人虽知鲁麻胡喜欢咬文嚼字,常常张冠李戴,可对“韦光隐每”四字,却一时间猜不出甚么意思。鲁麻胡看到众人不解的样子,心中甚是得意。张雨晴道:“鲁三叔你别得意,这句成语你又说错了,不是‘韦光隐每’,而是韬光隐晦。”鲁麻胡顿时垂头丧气,嘟嘟囔囔道:“韬甚么光,隐甚么晦,我偏说‘韦光隐每’,你待怎地?” 众人知他性格,也不理会。全江铭道:“鲁三叔,你说的正题是甚么?” 鲁麻胡不高兴地说道:“他们都知道,你为甚问我?” 南燕楼掏出一块红色布片递给全江铭道:“这是我从那蒙面人身上撕下的,你瞧瞧。” 全江铭脱口道:“莫不是阮佩儿?” 南燕楼点头道:“不错,我们揣摩多时,江湖上喜欢穿红色衣衫的女子,虽然也有几个,可与我们有过节的却只有阮佩儿。再者说,阮佩儿的武功我们都见识过,恐怕除了你和江湖上有数的几个高手,无人是她的对手。” 全江铭思索片刻,说道:“我看未必是她。孙二叔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却令大脑中枢神经受到了伤害,这显然是一种阴损的邪派功夫,到底是甚么功夫,我却连一点端倪也瞧不出来。昨晚我与阮佩儿交过手,她的功夫虽然诡秘飘忽,却也光明正大,决不是邪派武功。她的轻功身法和我的‘飞雪凝霜’有异曲同工之妙,好似同出一辙,变化之妙却又不尽相同,她的师门是谁,我苦思不得其解。但无论如何,我相信那蒙面人绝不是阮佩儿,恐怕另有其人。” 鲁麻胡嚷道:“江铭,前几日你还说认清了阮佩儿的真实面目,恨不得杀了她,怎么咱们几日不见,你便处处回护那个妖女。啊哈,你说昨晚你与她交过手,我看未必,你准是到幽州 与她幽会去了,让她一番花言巧语就把你蒙骗了。喂,你这么做可是大大地不妥,对不起晴儿哟!” 全江铭道:“她害死了罗帮主,杀死了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此仇不共戴天,我怎么还会与她幽会!” 鲁麻胡把嘴一撇道:“她聪明美貌,诡计多端,保不准你让她骗了也说不定。不然,你为甚要为她开脱?晴儿,你说我说得在理不在?” 张雨晴微笑道:“鲁三叔,你心直口快,可这事儿呀,你却说得不在理。铭哥哥爱憎分明,决不会与阮佩儿同流合污,这我信得过。铭哥哥,昨晚你到幽州,是想杀了她是不是?” 全江铭苦笑一声道:“我昨夜到幽州,是为了搭救王继忠。可在那里遇到了那、那妖女,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得手,让她逃了去。” 张雨晴冷笑道:“定是阮佩儿对你柔情蜜意,你想起旧情,一时犹豫不决,这才让她逃去。铭哥哥呀,要我说哟,这阮佩儿虽是作恶多端,你却杀她不得。你若是一时盛怒之下杀了她,恐怕你会后悔一生。” 全江铭心中一颤,脑海中闪现出阮佩儿幽怨的目光,寻思道:“我若杀了她又会怎样,莫非……”他不敢想下去,急忙收束心神道:“晴儿,你不要胡思乱想,这妖女是契丹公主,便是咱们的敌人,我怎么会对她心慈手软!” 张雨晴淡淡说道:“她若不是契丹公主,你又会怎样?” 全江铭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晴儿,你尽管放心,我虽然极重情谊,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泾渭分明,决不糊涂。她害死那么多人,她即使不是契丹公主,我也饶她不得!” 张雨晴叹道:“铭哥哥,晴儿信得过你,只是世事难料,变化无常,有许多事是说不清的。” 杨延昭笑道:“张姑娘,你打甚么哑谜,全少侠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全少侠,王继忠将军不是阵亡了吗?他的亲兵昨日到了这里,说是王将军掩护他们突围,他与欧阳林与敌人同归于尽了。郝思武将军得知这一消息后,昨日下午已赶往东京,向朝廷禀报。这么说,你昨夜见到了王将军?” 全江铭道:“不错,可惜他一世英名,却被王超、桑赞所累,不得以投降了契丹,成了契丹的户部使。不过据他所言,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得以在契丹苟且偷活。” 杨延昭叹息一声道:“当年我父被潘美、王侁所误,不得以撞死在李陵碑,不承想王继忠今日又重蹈覆辙,可悲呀可悲!王超、桑赞与朝中权贵勾结甚紧,定是早已派人进京贿赂王钦若、陈尧叟之辈,他俩临阵退怯,恐怕还要受到朝廷奖赏。郝思武纵使申诉,怕也是无济于事。唉,郝将军此去东京,只怕是凶多吉少!” 全江铭道:“待孙二叔伤势好转,我便进京如实禀告寇大人,一定让王超、桑赞受到惩罚!诶,怎么不见独孤行客、北老前辈和我是谁,他们去了哪里?” 南燕楼道:“他们到广信军的第二日早晨便走了,说是不耐烦在这城里憋着。独孤行客让我们转告你,六月六晚上二更时分,他在天龙帮总舵等你,到时你不到,他就一个人去找施飞龙算帐。” 全江铭笑道:“独孤行客做事总是如此怪异,那月月呢?” 张雨晴道:“我留她和咱们在一起,可月月说,要回万义山庄料理杨伯伯的后事,和独孤行客一道走了。” 说话间,麻三婆挎着药箱子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杨将军,接到你的传唤,我便急匆匆往这赶,可走到中途,正遇契丹大军往北撤退,便耽搁了一程。远远望去,那些契丹兵惶惶如丧家之犬,你与他们交手了么?” 杨延昭指着全江铭哈哈笑道:“全少侠孤身一人独闯敌阵,三通鼓未罢,便取了契丹大将耶律啰兀的首级,敌兵焉有不退之理,哈哈哈……” 麻三婆退后三步,睁大眼睛只是去看全江铭,忽地翻身拜道:“全大侠真神人也,请受三婆一拜!” 全江铭慌忙将他搀起,说道:“区区小事,江铭焉敢受此大礼?” 麻三婆正色道:“久闻全大侠为了民族大义放弃世仇,积极抗击契丹,这般英雄豪气,让人甚是景仰。只是麻三婆是江郎才尽,无能为力罢了!” 鲁麻胡嚷道:“人都要死了,还不赶快医治,说那些没用的做甚!” 麻三婆慌忙道:“病人在哪里?” 杨延昭道:“全少侠的二叔孙坚让契丹人伤了。麻先生,你一路奔波,先歇息片刻,再救治不迟。” 麻三婆道:“不妨事,先看病要紧。”说着走到孙坚榻前,浑身上下细细察看了一遍,然后右手搭住孙坚的脉搏,珍视了半盏茶光景,这才松开手,说道:“奇怪得很,他身上没有伤痕,脉搏与常人无异,想必是被人用阴毒武功伤了大脑中枢神经,这才变成痴呆。” 杨延昭道:“麻先生医术高超,想必定能医治。” 麻三婆叹了口气道:“杨将军,你无须激将于我。这位孙壮士是被契丹人伤的,我焉能见死不救!只是他的病症实在怪异,小可也是无能为力。他的大脑被伤,眼下虽无生命之忧,可如果不能尽快治愈,七天之后,那股阴毒之气必然串及全身,到了那时,便会气绝身亡。” 全江铭道:“麻先生,你一定要救活孙二叔,小可先行谢过了!” 麻三婆摇摇头道:“非是我不肯医治,只是麻三婆是江郎才尽,无能为力罢了!” 杨延昭道:“麻先生是咱们这一带的神医,你若束手无策,还有何人能治?” 麻三婆沉吟半晌道:“天下只有一人能治,只是……” 杨延昭道:“还有谁人比麻先生医术更高?” 麻三婆道:“我与他老人家相比,实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不可同日而语。”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可听说过‘安然无恙’这四个字?” 杨延昭惊道:“你是指前辈神医圣手安哺之老先生?” 麻三婆道:“正是。” 鲁麻胡摇头道:“这老鬼若是活着,也许有办法,可惜呀,他早就作古了。” 麻三婆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是也许,天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鲁麻胡争辩道:“死人他也能治?” 麻三婆昂然说道:“若非真死,只要尚有三寸气在,他老人家就有法子将你救活,保你安然无恙,世人这才送他安然无恙这个美誉。” 鲁麻胡道:“我又没死,当然是安然无恙。” 众人不去理他。杨延昭道:“二十多年前,先父在太原之时,曾得过安老先生的恩惠,死里逃生。后来,听说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他的家人也离开了太原,不知去向。麻先生,你是说,他老人家还活着?” 麻三婆道:“他老人家还不到九旬,自己又精通医理,现在仍是精神矍铄。只不过,他老人家为避仇家,举家迁移,不想见人罢了。” 崔照道:“二十多年前我出道时,便听说过安然无恙的名头,可惜那时他已不知隐往何处。麻先生,不知当年是甚么歹人逼迫安老先生举家迁移,他老人家现今住在何处?” 麻三婆叹道:“他老人家一生潜心医学,解毒的本领实是当世第一人。我年轻的时候,身患绝症,实是无生还的希望,多亏他老人家救治,我才死里逃生。从那以后,我便住在他的家里,殷勤侍候他来人家,希望成为他老人家的弟子。但他的祖上有一条规矩,便是传子不传女,更何况我一个外姓人。后来有一天,大魔头谢行本和上官通天突然而至,胁迫他老人家交出解毒秘籍,不然三天以后,便要杀死安府全家。他老人家知 道谢行本和上官通天是当世的大恶人,当然不肯将解毒秘籍交给他俩。无奈之下,便连夜离开了太原府,隐居在苍岩山望桥村,不再过问世事。我本要随他老人家一同迁移,可他老人家为了不让我受到牵连,让我自寻生路。临行的那天晚上,他老人家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破例收我为记名弟子。侍候他老人家二十多年,虽未得到他老人家的真传,但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二,虽然如此,麻某的医术比起那些成名郎中,也要强出许多。” 杨延昭道:“怪不得麻先生在这一带被称作神医,原来是安老先生的弟子。” 全江铭喜道:“多谢麻先生,这下孙二叔有救了。” 麻三婆道:“虽然如此,他老人家能否收留你们,还不得而知。” 全江铭愕然道:“这是为甚?” 麻三婆道:“离开太原那天晚上,他来人家就立下誓言,说从此绝不给江湖人士治病。” 全江铭道:“那就请麻先生修书一封,请他老人家看在麻先生的面子上,救我孙二叔一命。” 麻三婆苦笑道:“知道他老人家隐居在苍岩山的,就只有我麻三婆一人,只要你们到了那里,他来人家便会知道是我指引你们去的。唉,当年我曾立下誓言,决不泄露他老人家的行踪,二十多年来,我始终守口如瓶,可今天,为了全大侠,我麻三婆只好违背自己的誓言,但愿他老人家看在你们为国为民的份上,能原谅我这个不肖弟子。” 全江铭起身深深一揖拜谢道:“麻先生为了我孙二叔,不惜自毁誓言,江铭心中甚是不安。无论安老先生治与不治,我都代孙二叔先行谢过麻先生。” 麻三婆道:“谢不谢我倒不打紧,只是他老人家性格怪僻,决不会轻易自毁誓言,能否接纳你们,这就要看造化了。不过,他老人家外冷内热,再三恳求之下,或许能救孙大侠一命。你们速速动身,千万耽搁不得,七日之内,孙大侠当无大碍,若是超过七日,纵使他老人家肯出手救治,孙大侠虽能保全性命,恐怕这一生也就成了废人。小生这就修书一封,只盼他老人家看在麻某的薄面上,能收留你们。”当下,麻三婆匆匆写罢书信,说道:“你们抓紧时间动身吧,麻某先行告退了。” 杨延昭起身去送麻三婆。鲁麻胡大声道:“听那三麻子罗嗦半年,俺老鲁心中憋气得很。咱们到了苍岩山,若是那安然无恙推三阻四,不肯救孙二哥一命,俺老鲁便一掌把他毙了!” 全江铭道:“安老先生乃世外高人,怎能见死不救,咱们决不能对他有任何不尊。你如果这般想法,就留在这里,不要去了。” 鲁麻胡道:“俺与孙二哥是过命交情,怎能撇下他不管。到了那,俺不说话就是了。” 南燕楼道:“鲁三叔所虑也有道理,如果他碍于当年所立誓言,不肯出手相救,岂不耽误了孙二叔的性命!” 全江铭长叹一声道:“那也没有办法,只好听天由命。” 鲁麻胡见张雨晴半天不言语,便说道:“晴儿,你脑袋比俺大,是女中诸葛,快给大家出个主意。” 张雨晴叹息道:“安哺之医术天下第一,就只怕他见死不救,安然无恙的本领也是天下第一。若真如此,只怕孙二爷的性命,哼哼……” 崔照忽地躬身一拜,说道:“晴儿,人命关天,请你千万不要忌恨孙二哥。看在我等的薄面上,千万想法子说动安哺之,救孙二哥一命!” 张雨晴慌忙闪开,说道:“你这是做甚?” 全江铭道:“晴儿,性命攸关,决不可儿戏!” “铭哥哥,你也不相信我么?”张雨晴郁郁说道:“孙二爷始终不肯原谅我,还要逼我离开铭哥哥。即使我想法子救他,他也不会领情,反倒会骂我下贱,我这是何苦呢?” “晴儿,你真的无动于衷么?”全江铭怒道。 张雨晴瞥了他一眼,轻轻叹道:“孙二爷一再逼迫我,几次要赶我走。阮佩儿那个妖女处处与我作对,杀了义父一家十三口人,还要诬陷于我,你都能原谅她。唉,我现在才明白,在你的心里我谁都不如。” 鲁麻胡嘿嘿笑道:“晴儿,你聪明一时糊涂一时。你若不想法子救孙二叔,江铭可就恼了你,也就给了阮佩儿可乘之机。嘿嘿……” 全江铭眉头紧戚,说道:“鲁三叔,你就别添乱子了。我―――” “你甚么?”张雨晴抢过话头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始终念念不忘那个妖女。是她害的孙二爷,你却处处护着她,反过来却要指责我。也罢,我孤苦伶仃,又丑又笨,打一开始你就没拿我当回事。既然如此,你缠着我做甚么,你去找那个妖女呀!”说着,泪珠扑簌簌落了下来。 全江铭握住张雨晴的手,说道:“咱们经过生离死别,已是心心相印。除了你,我的心中再也没有别人的位置。只是我全江铭恩怨分明,决不能胡乱猜疑别人。昨夜在幽州我见到了她,难道她有分身之术么?” “她没有分身之术?哼哼,你一夜未归,定是被那妖女缠住,彼此卿卿我我,她却派别人来害孙二爷!”张雨晴甩开全江铭的手,竟是伏案抽蓄起来。 南燕楼见状心中叹道:“这情物直是有如此大的魔力。我得不到文君,早已是心乱如麻。他俩之间却又是如此掺杂不清。哼,这都是那妖女从中作梗,若是撞见她,我就一剑杀了她,也好让江铭断了念想。”念及此,起身劝道:“晴儿,你不想法救孙二叔,不是正中那妖女下怀?” 张雨晴抬头道:“谁说我不想救孙二爷性命?” “好晴儿,你有法子了么?”全江铭喜道。 张雨晴冷笑道:“我一直在想如何说动安老先生的法子,刚有点头绪,叫你一打岔,又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了。” 鲁麻胡叫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咱们听听。” 张雨晴道:“伤害孙二叔的凶手定有解药,只是……”看到全江铭眉头紧锁的样子,张雨晴又道:“大家别着急,到了苍岩山,我自有妙计说动安然无恙。鲁三叔,你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仙机不可泄露,说出来就不灵了。只要咱们到了苍岩山,我自有办法保全孙二叔的性命。铭哥哥,咱们快动身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四、望桥千嶂弄影2 众人听她说得甚是有把握,便不再多问。当下,杨延昭备了一辆带蓬幔的马车,众人便迤逦向苍岩山行去。一路无话,到第四天黄昏时分,便到了苍岩山脚下。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山势不高,却是崎岖陡峭,山顶之上,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山风刮来,发出哗哗的响声。向上行了一程,马车便行走不得,崔照将孙坚驮在背上,一路向上攀去。翻过一座山头,竟是好大一片平地,放眼望去,哪里有村落的影子?众人正没理会处,忽听作歌之声,寻声望去,只见来人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白须飘胸,倒骑毛驴,右手携一葫芦酒,歌道: 人人皆说繁华好,怎知山野更逍遥。名也罢,利也好,化作黄土万事消。你争我夺所为何,伤心处处徒心焦。帝也罢,王也好,到头皆都西去了。劝君听我一席话,回头是岸无烦恼。不争不斗心最静,一生平安才是好。 全江铭喜道:“此人必是安老先生!”上前施礼道:“小可全江铭,特来拜见安老先生。” 那人仰天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不必如此大礼。” 全江铭道:“全某久仰前辈安然无恙之大名,我等今日特来拜望,还望前辈不要推阻!” 那老者惊讶道:“我自号安然无恙,只有山中几个老友知晓,你是如何得知?” 全江铭正欲答言,张雨晴忽道:“铭哥哥,此‘安然无恙’,非彼‘安然无恙’,你认错人了。”鲁麻胡疑道:“世间莫非还有两个‘安然无恙’?” 那老者一怔,随即哈哈笑道:“这位女娃娃果真聪明得紧,你叫甚么?” 张雨晴把头一歪道:“雨滴苍松翠,风拂苍岩晴。小女姓张,至于我的名字么,嗯……倒要请安先生猜猜看。” 那老者呵呵笑道:“女娃娃是要考我的学问么?呵呵呵,老汉虽是山野村夫,这诗呀词呀倒也略知一二。你可不是甚么‘雨滴芭蕉翠,风拂苍岩晴’,而是‘岸柳垂金线,雨晴莺百啭’,雨晴,雨晴,好文雅的名字。” 张雨晴拿腔作调地说道:“你这个老汉果真聪明得紧,你叫甚么?” 那老者拂髯笑道:“女娃娃聪明调皮,倒是很对老汉的胃口,呵呵呵呵!这苍岩山中,倒是隐居着两个‘安然无恙’先生,山人也姓安,字松阳,恐怕你们找的是安哺之那个老药锄子,呵呵!你们寻他,定是为了治病,我只知喝酒,对医道却一窍不通,呵呵呵呵!” 张雨晴赞道:“滴翠苍岩生苍松,连绵峰峦寻艳阳。松阳先生虽然不通医术,却也是仙风道骨,和神医国手安然无恙可以说是各有千秋,都是世外高人,还请前辈指点到望桥村的路径。” 安松阳呷了口酒沉吟道:“这个……好,女娃娃聪明伶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指点于你。这望桥村不过是那老药锄子自己取的名字,就只有他们一家。你们顺着山路前行,看见一块状似石桥般的大青石,向左首拐弯,再穿过一片松林就到了。不过,他性子倔犟,只为这山里人治病,外来人就是求上三天三夜,他也不会理睬。呵呵,‘哺之,’便是不治,不治就是‘哺之’,呵呵!” 全江铭道:“晚辈恳求松阳先生前去说情,我孙二叔被恶人打伤,性命垂危,只有他老人家出手,才能就得我孙二叔的性命。” 安松阳摇摇头道:“我求他也无济于事,难、难、难!”说罢骑着毛驴,竟自摇摇晃晃下山去了。 鲁麻胡嚷道:“晴儿,这老头推三阻四,不肯帮忙,说不定他便是安哺之,怕咱们求他医病不好推脱,便假造甚么‘安松阳’、‘安柏阳’来骗咱们,这种‘金弹脱壳’的小伎俩,可瞒不过我老鲁,我去把他揪回来!” 张雨晴道:“鲁三叔,你回来。你若是真的和安松阳纠缠不清,那安哺之老先生可真要避了开去。” 南燕楼道:“晴儿,你怎地知晓,他不是咱们要找的安老先生?” 张雨晴诡橘笑道:“这简单极了。你想,神医国手安哺之每天摆弄的是药药罐罐,身上散发的必然是药草味道,可这安松阳身上却充满了酒气,这是其一。这其二吗,据麻三婆讲,安哺之性格怪异,这样的人必然是不苟言笑。他若是遇到咱们,定会说‘不知道’,或者是‘你们自己打听去’,决不会与咱们有说有笑。所以呀,我断定他决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鲁麻胡一拍脑门笑道:“果然是你的脑袋比我大,眨眼间想出来这么多道道。” 南燕楼也道:“晴儿就是心思缜密,你要不点破,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俩的区别。” 全江铭道:“晴儿说得极是,安哺之老先生是神医国手,决不会自贬身份,冒充别人。天要黑了,咱们快走吧!” 众人按照安松阳指点的路径,一路前行,翻过一个山头,果然见山崖上凌空探出一块大青石,中间拱起,形状宛如一座石桥,一看便知乃是天然形成,决非人工所为。众人见了暗暗称奇,便绕过大青石,向左首拐去。道路愈走愈是崎岖,左边是陡峭的山崖,右边便是万丈深渊,山道宽不过三尺,最窄处仅能一人通过,两旁皆是齐腰高的灌木丛,稍不留神,便会掉下悬崖。众人看了心中均是暗道:“安老先生不知如何寻得如此住处,道路直是如此险峻。”好在众人皆有一身功夫,在此险路上行走倒也不是难事。又走了一会儿,山路渐宽,远远地望见远处有一丝灯光,众人齐声欢呼:“可算找到了!”此时天已大黑下来,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远处的灯光一闪一灭。 众人疾走一阵,远处的灯光却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见前面黑影幢幢,及至走到近前,原来是黑压压的一片松树林。鲁麻胡嘿嘿笑道:“安松阳老儿果然没有骗咱们,这还真有一片松林。”说着抢先闯了进去。这片松林好似不是很大,走了一会儿,已是又看到远处的那丝灯光。鲁麻胡拽开大步向前奔去,走了二三十步,忽地转身叫道:“真他娘的怪,怎么前面还是厚厚的松林,那丝灯光也不见了!”南燕楼道:“鲁三叔,你在前面领路,准是走错了方向。”全江铭道:“别着急,这座松林不会很大,咱们只管往前走就是了。”张雨晴说道:“且慢!”说着拔出宝剑,在一棵大松树上削下一大块树皮,露出了白白的茬子。 南燕楼笑道:“还是晴儿想得周到,这样咱们就走不错路了。鲁三叔,我在前面带路。”鲁麻胡不服气地说道:“这座松林透着古怪,谁带路也一样,搞不好又转了回来。”南燕楼不去理他,折下一根松枝燃着,径自向前行去。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望见远处的灯火,南燕楼喜道:“江铭,咱们朝灯火处走去,便不会错了。”谁知向前走了几十步,远处的灯火又已不见,前面依然是厚厚的松林。借着火把的光亮,众人已是瞧见旁边一棵大松树上白白的茬子,心中均是暗道:“走了半天,又转回了原来的地方。”这时,不知甚么鸟忽喇喇从林中飞过,发出了怪叫之声。鲁麻胡骂道:“这座松林透着鬼气,看来今晚咱们是出不去了。直娘贼,甚么他娘的‘安然无恙’,定是他布下的这个迷阵,让爷爷在这里兜来兜去。晴儿,你不是女中诸葛吗,快想个法子带咱们出去。” 张雨晴思索片刻说道:“我曾听师父说过,当年诸葛孔明曾设‘八阵图’,将吴国大将陆逊困于其间,多亏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引路,陆逊方才走出此阵。这座松林,莫不是安哺之为防江湖人物骚扰,按照诸葛孔明的八阵图所设?”全江铭道:“‘八阵图’我倒知道,可不知如何破解。晴儿,智圆师太法能通玄,她可将八阵图的解法告诉于你?”张雨晴道:“师父讲到此图时曾说:‘八阵图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设置,四面 八方,皆有门户,每日每时,变化无端,杀气腾腾。若从死门而入,不知此阵,必为所迷。懂得此阵,当走生门,便可脱困。’咱们走来走去,总也走不出去,我便疑心,这座松林是按八阵图所设,可仔细观之,这座松林无门无户,又无杀气,因此不敢断定这便是诸葛孔明的八阵图。”全江铭道:“不管是与不是,眼下咱们也没有好办法,你只管按‘八阵图’去破解就是了。” 张雨晴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你们跟紧我,千万不要拉开距离。”说罢向回走了二三十步,站在此处,又能看到远处的灯火。张雨晴思索了一阵,竟离开林中小路,向左首斜着走了三十五步,又向右斜着走了三十五步,如此行了一阵,已是到了松林的边缘,那丝灯火离的更近了。张雨晴轻呼一声道:“好险,这座松林果真是按八阵图所设,只不过安哺之心存仁厚,将‘八阵图’原有的杀气去掉了。”鲁麻胡嘿嘿笑道:“晴儿,俺老鲁真是佩服你了,你的脑袋就是比俺大,嘿嘿嘿……”崔照道:“甚么脑袋比你大,是比你聪明伶俐。”鲁麻胡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就是这般说法,你又待怎地!”崔照笑道:“谁管你的脑袋大小,只要安哺之能顺顺当当答应给孙二哥疗伤,我才不耐烦与你争执。”全江铭笑道:“鲁三叔,前面就是安老先生的住处,到了那,你还是少说两句。” 安哺之的住处简陋一般,七八间石屋傍山而建,前面是一片诺大的院子,有十几块药圃,种植着各种草药,远远地便嗅到草药的淡淡清香。鲁麻胡上前便要推开柴扉,全江铭急忙拦道:“鲁三叔,鲁莽不得!”轻声唤道:“晚辈全江铭,前来拜访安老先生!” 不大工夫,便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年近五旬的汉子走出来说道:“你们黑夜上山要寻何人?” 鲁麻胡大声道:“我孙二哥让人伤了,要寻安郎中救他一命。喂,你是何人,快把他叫出来!” 那汉子看他凶恶,便不理睬,对全江铭冷冷说道:“你们找错人家了,我们不会看病,你们走吧!” 全江铭抱拳一揖,说道:“小可全江铭专程拜见安老先生,这里有麻三婆书信一封,还望先生通报则个。” 那汉子把脸一仰道:“谁是麻三婆,我等却不识得。” 鲁麻胡顿时急了,黑眼一翻,推开柴扉闯了进去。全江铭正欲阻拦,张雨晴一把拽住他,低声道:“先由着鲁三叔,打了孩子娘出来。”鲁麻胡劈胸揪住那汉子怒道:“我们翻山越岭来寻鸟‘安然无恙’,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你竟把脸一抹,一推六二五,说我们找错人家了,直是气煞我也!喂,颇耐汉子,你快叫安然无恙出来还算罢了,不然,我放过你,我的拳头可放不过你!” 那汉子气极败坏地说道:“快撒手,哪里有这般求人治病!” 鲁麻胡哪里肯撒手,吼道:“你叫安然无恙出来,我便撒手!” 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隐晦,哪里来的野狗,跑到咱家撒野,与他们争执做甚,赶出去算了!” 那汉子喊道:“爹,他们凶得很,孩儿赶不动!” 那苍老的声音道:“世上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我出去瞧瞧!”只听屋内悉悉嗦嗦之声,好似在穿衣衫,过了好大一会儿,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火光照耀之下,只见他头挽牛筋发髯,颌下尺许长白须,披着一件黑色长衫,身材瘦小,直似孩童一般,面皮沟壑纵横,深能嵌米,却是透着红光。他慢腾腾走下台阶,冷冰冰说道:“老朽便是安然无恙安哺之,你们既是找我疗伤,向我的孩儿撒野做甚?” 全江铭慌忙说道:“鲁三叔,快撒手。” 鲁麻胡松开那汉子,咧开大嘴笑道:“安然无恙,不如此你也不会出来,嘿嘿嘿……” 全江铭上前唱个肥喏道:“安老先生,晚辈受麻三婆先生引见,专程到此,欲请您老人家为我孙二叔疗伤,望您看在麻先生的面上,大发慈悲之心,救我孙二叔一命,晚辈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罢双手奉上麻三婆的书信。 安哺之接过信看都不看,竟是冷笑连连,将那封信撕得粉碎,说道:“麻三婆忒也的多事,他既然插手此事,你们找我做甚,由他去治便了。” 全江铭道:“麻先生知道病因却不知如何医治,他说,普天之下,除了安老先生,便无人能医得此伤。” 安哺之点头道:“哼,这厮还有自知之明,不枉我点拨他二十余年的苦心。不过我二十多年前曾立下誓言,决不为江湖人物治病。这个中缘由,想必你们皆已知晓。你们就是磨破嘴唇,我也不治,还是下山去罢!隐晦,咱们回屋。”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个个是垂头丧气。张雨晴忽道:“且慢!安老先生,小女有话要说。” 安哺之回转身冷傲说道:“你若是求我治伤,还是免了吧!” 张雨晴道:“安老先生叫作哺之,自然是取不治之意,那‘安然无恙’四个字,不过是说,若求医者是寻常病症,安老先生当能使他安然无恙,大显神通。若是遇到疑难杂症,病入膏肓之人,安老先生自会寻个理由拒之门外,自己落得个‘安然无恙’,泰然处之,自然不会损了神医的名头。此等缘由,世间三尺孩童皆都知晓,小女若是再要恳求,岂不是自讨没趣。” 安哺之冷笑道:“你是何人,如此伶牙利嘴。我安哺之年近九旬,决不会上你引诱之当。” 张雨晴道:“小女张雨晴,刚才所言不过是转述世人之语,现在看来,街头巷尾所议,果然不虚。到苍岩山一路之上,我等路遇江湖郎中,他们虽是医术浅薄,不过是靠着伶牙之利,骗点营生,把脉望气之时,也能说出我孙二叔病因一二。想不到,素有当世医术第一人的安老先生,见到我孙二叔如此疑难病人,竟拒之门外,怕是把脉之时找不到病因,到显得自己医术浅薄,连那些江湖郎中都不如,岂不堕了‘安然无恙’的名头。哼哼,早知如此,不来也罢。铭哥哥,咱们走,若是戳穿了‘安然无恙’的假面具,岂不无趣!” 那汉子是安哺之的儿子,名叫安隐晦,此时听得张雨晴一再激将,生怕父亲入彀,便道:“你们是麻三哥推荐来的,我们按理不该推辞,只是爹爹一来立过重誓,二是隐居深山多年,医术早已荒废,故此不敢耽搁这位大侠的性命,各位还是及早下山,另寻高明吧,得罪得罪!” 张雨晴拍手笑道:“还是这位大哥爽快,真是知父莫如子。铭哥哥,看来安老先生果真是浪得虚名,甚么当世第一神医,只要病人还有三寸气在,便可保他安然无恙种种江湖传言,咱们不信也罢!” 全江铭道:“晴儿,安老先生决非徒有虚名,他不肯出手医治,自有他的难处,咱们不可强求于他,只须好言相求便了。” 张雨晴哂笑道:“铭哥哥,你抗辽救国,行侠仗义,当得起大侠之名,可在这人情世故方面,却是幼稚得很。天下浪得虚名之人,我见过不少,但大多是一经戳穿,便都无地自容,象安老先生这样泰然处之之人可谓是凤毛麟角。由此看来,安老先生浪得虚名的假面具被戳穿后,仍是‘安然无恙’的功夫,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得起天下第一,领教领教!铭哥哥,他安然无恙,不知羞愧,我却是为他无地自容。你们只管在这里苦苦恳求吧,我要先走一步。”说罢冷笑连连,拔脚便走。 “且慢!”安哺之喝道。 张雨晴转身道:“安老先生,你又想玩甚么花样?” 安哺之不去理她,径自走到孙坚跟前,眼睛微合,左手搭住孙坚的脉搏。全江铭和南燕楼相视一眼,想的均是一般心思:“晴儿的激将法果然高 明,安哺之入彀了。”过了片刻,安哺之松开手说道:“他中了‘摄魂离魄寒冰掌’,十分魂魄已去了七停。” 张雨晴点头道:“你猜得不错,那些江湖郎中也是这般说法。请问,何为‘摄魂离魄寒冰掌’?” 安哺之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甚么武功,‘摄魂离魄寒冰掌’的来由我不知道,但它伤人后的症状我自然知道。你这位孙二叔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外表体温和常人无异,但寒气浸固住了他的中枢神经,便失去了知觉。哼哼,中了这种毒掌,只有七天性命,根据他的脉象来看,今天已是第四天,再过三天,便会断气身亡。你们走吧,若是死在我家里,岂不堕了我的名头!” 张雨晴拍手笑道:“江湖传言果然不假,安老先生虽知病因,却不知如何治法,故此推五阻六,还大言不惭,说甚么:‘若是死在我家里,岂不堕了我的名头!’真是可笑呀可笑,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说话之间,竟是模仿安哺之的声音,当真是维肖维妙。 安哺之也不动怒,只是冷冷说道:“任你说破大天,我不治就是不治。” 张雨晴道:“安老先生,我们也不是非要你治,只要你说一声,我安然无恙是空有虚名,治不了此伤,我们扭头便走,决不再打扰你。” 安哺之傲然说道:“这普天之下,除了伤他之人,就是我一人能治。可我决不违背誓言为你们治伤,你又待怎地!” 张雨晴淡淡说道:“那也没甚么,既然你不肯承认是浪得虚名,我们就住在你家,直到你感到羞愧为止。” 安哺之冷笑道:“不用激将于我,你们就是住上一年,我也不治。要走要留由你们去,隐晦,咱们回屋去!”说罢,竟和安隐晦回转屋里,咣当一声将房门关上,房中的灯火也已熄灭。众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惊讶至极,这才相信,麻三婆所言安哺之性格怪僻云云,果然不虚。 全江铭眼见安哺之回转屋里,知是求也无用,便和南燕楼出去寻了些柴草铺在院里,先服侍孙坚躺下,随后和大家一起合衣而卧。好在此时已是五月,便是夜晚,天气也无凉意。众人赶了一天路,早已疲惫不堪,一觉醒来,已是晨光熹微。张雨晴翻身坐起来,想到今天已是第五天,安哺之又是如此倔犟,如何说动他,实是无好的法子,念及此,心中甚是闷闷不乐。全江铭看到张雨晴满脸愁容,便道:“晴儿,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咱们出去走走。”张雨晴知他要商议说服安哺之的计策,便点了点头。 二人推开柴扉,顺着山坡走去。此时晨风习习,云雾犹如一缕缕白色的薄纱,在山间飘来飘去。山崖上的青松翠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得是那么的苍翠欲滴。在这高山之上,空气中水分极大,走了一会儿,二人的眉毛头发上已是湿漉漉的。走了一程,全江铭说道:“晴儿,安老先生性格如此古怪,怎生想个法子,才能说得动他?”张雨晴道:“我苦思一夜,筹划了几个方案,仔细推敲都觉得不妥。按照常理,对付性格怪僻之人,激将之法最为有效,可安哺之却无动于衷。唉,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好法子。” 全江铭最了解张雨晴,知她聪明机智,眼睛一转便是一个计策,眼下她都想不出好法子,看来要说动安哺之,的确是希望渺茫。孙坚医治的最后期限还有三天,实是急如星火。此刻全江铭心中是万分焦急,他出道以来,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即使是在短松岗被困,康村之战中深陷契丹兵重重包围之中,他都能镇定自若,从容化解,没有丝毫的慌张失意。可现今孙坚只有三天的性命,对安哺之又不能用强,一时间,他的内心深处已是感到惶惑不安。但他知道,愈是在危急时刻,愈是焦躁不得。张雨晴性格脆弱,遇到挫折便会慌乱起来,纵使聪明百变,到了此刻,那种种妙计便一条也会想不起来。念及此微微笑道:“晴儿,不要着急,我们还有时间,在这三天里,只要我们没有乱了方寸,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张雨晴眉头紧锁,叹了口气说道:“铭哥哥,我思前想后,实是江郎才尽。” 二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全江铭忽然笑道:“晴儿,你昨晚没睡好,眼圈都黑了,头发也白了几根。来,让我给你揪下来。” 张雨晴惊讶道:“铭哥哥,你莫不是骗我?” 全江铭正色道:“晴儿,我骗你做甚!”左手一探,已是揪下来一根头发。张雨晴定睛一瞧,那根头发乌黑发亮,哪里是甚么白发,这才恍然大悟,知晓全江铭在逗自己,便把脸一绷,嗔道:“甚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不理你了!” 全江铭嘻嘻笑道:“你把嘴噘的老高,到和老太婆一般无二,嘻嘻!” 张雨晴回转身冷笑道:“我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又笨又丑,哪里比得上阮佩儿,你现在后悔了吧!” 全江铭慌忙说道:“晴儿,你说到哪里去啦,阮佩儿心狠手辣,害死了罗帮主,杀死了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我决饶她不得!” 张雨晴道:“只怕言不由心,到时候又下不了手了!” 全江铭正色道:“晴儿,你要信不过我,现在我就发誓。” 张雨晴噗嗤一声笑道:“铭哥哥,我在与你说笑,怎么给你个棒槌就当针认,直是如此耿直!” 全江铭哈哈笑道:“晴儿,你不是一个小气之人,我还不知道你是开玩笑么?只是不如此,你便满脸愁云,甚么好计策也想不出来了,哈哈哈!” 二人说笑间,忽见安哺之迎面踅来。全江铭上前施礼道:“安老先生起得好早,晚辈这厢有礼了!” 安哺之板着脸说道:“你我素不相识,‘有礼’二字休再提起。” 全江铭道:“安老先生是当世第一神医,即使不求您治病,江铭也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 安哺之道:“你对我尊敬有加,无非是想求我治病。哼,我说过不治,就是不治。这苍岩山山清水秀,你们住在这里踏青观景倒是无妨,只是你那个孙二叔可等不得。说不得,你们只好将他葬在这里了。好在这苍岩山地广人稀,多他一具僵尸,也占不了甚么地方。哼哼哼……呵呵呵……”说着竟是冷笑连连,扬长而去。 望着安哺之远去的身影,张雨晴忽道:“铭哥哥,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或许能说动安哺之。” 全江铭略微思索说道:“你是指安松阳?” 张雨晴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此人。他虽然洒脱不羁,可依我看来,他却是古道热肠。他既自号‘安然无恙’,又在这山里居住,定然和安哺之交往甚密。若是得他相助,不怕安哺之不肯出手。” 全江铭道:“你说得甚有道理,只是不知何处寻他。” 张雨晴笑道:“他既然和安哺之交好,想必住处便在附近。咱们用过早饭,便去寻他,不信寻他不着。” 二人计议已定,便从原路返回,及至走近安哺之家,远远望见鲁麻胡正自四处张望,看到二人说说笑笑走来,鲁麻胡满脸不高兴,说道:“都甚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游山玩水。”全江铭和张雨晴相视一笑,也不去理他,径自走进院里。南燕楼走过来道:“江铭,安老先生已用过早饭,我借他家的锅灶一用,他也没反对。来,吃饭吧!”全江铭点点头,便和众人匆匆用过早饭,对南燕楼说道:“哥哥和鲁三叔、崔四叔在这里照料孙二叔,我和晴儿去寻安松阳前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四、望桥千嶂弄影3 当下二人出得门来,沿着来路返回,径直来到那块大青石旁,正不知向何处寻去,便听一阵悠扬清脆的笛声吹响,竟是由远而近。二人定睛看时,但见一个牧童,横骑着一头老牛,双手执一管竹笛,悠闲自得地转过山来。 张雨晴上前唤道:“娃,你可知安然无恙先生在何处居住?” 那牧童道:“你指的是哪个‘安然无恙’?” 张雨晴道:“便是安松阳先生。” 那牧童向后一指道:“你们顺着这条山路往前走,不到一里地光景,便可看见路旁有一棵好大的松树,他的三间石屋便是围着这棵松树搭建的,柴扉旁立着一块青石,上面有几个曲里拐弯的文字,好找得很!不过,他昨晚下山沽酒去了,现在尚未回来。” 全江铭道:“那你可知他几时回来?”那牧童道:“不知道,也许一两天,也许三四天,他独身一人,没有一定行止。”竹笛吹响,那牧童转过山坡去了。 二人一路向西行去,走了约莫一里多地,路旁果然有一棵诺大的苍松,一周遭是三间石屋。那棵苍松峥嵘古怪,竟从石屋顶部穿出,枝干层层叠叠,象一把巨大的伞,将那三间石屋全部罩住。柴扉左首立着一块青石,上面刻着三个篆字:闲情居。推开柴扉进去,只见石屋前有一张石床,平整光滑,上面放着一个石枕,显然是安松阳午睡的地方。旁边是一个石几,上面赫然刻着一张围棋盘,沟壑纵横之处,几乎已被磨平,周遭散放着几张石凳,那石屋的房门却是虚掩着。全江铭走近唤道:“松阳先生在家么?”连唤数声,却无人回答。张雨晴道:“他行踪无定,不知何时回来,咱们走吧!”全江铭道:“着急不得,左右无事,咱们就在这里等他。” 二人耐着性子等了两个时辰,但见那日头已是移到了中天,阳光照射下来,感到暖融融的。全江铭取出干粮,二人分着吃了。张雨晴坐在石凳上打了个哈欠,身子晃来晃去。全江铭道:“晴儿,你昨夜没休息好,左右无事,你躺在这张石床上歇息一会儿吧!”张雨晴哼了一声,倒头便睡,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了近三个时辰,直到红日西下,张雨晴方才醒来。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安松阳的影踪,二人只好怏怏而归。 安哺之见二人走了一天,直到天黑方回,并不提治病一事,不由嘿嘿冷笑。 二日晨,全江铭和张雨晴早早起身,径直来到闲情居。谁知,石屋的房门依然虚掩,安松阳昨夜未归。张雨晴郁郁说道:“铭哥哥,他行踪无定,这可如何是好?”全江铭执坳地说道:“只是在这里等就是了!” 直到晌午时分,远处方传来咯噔咯噔之声,只见安松阳倒骑在驴背上,手中拿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回转而来。二人顿时精神大振,急忙迎上前去。 安松阳见到二人呵呵笑道:“我本欲在山下小镇上再留一宿,安四宝这厮却撩着蹶子要往回走,原来是二位小友光临寒舍,呵呵呵!”全江铭奇道:“安四宝是谁?”安松阳笑道:“老汉有四宝,这第一宝便是――” “安先生先别说,让我来猜猜。”张雨晴抢先说道。 安松阳一愕,随即呵呵笑道:“女娃娃聪明伶俐,我倒要看看你猜得对与不对!” 张雨晴倒背双手踱了几步吟道:“苍岩滴翠几春秋,书海无涯苦作舟。松阳先生隐居深山,潜心读书,这第一宝么,自然便是书哟。” 安松阳颌首道:“说的不错,那第二宝呢?” 张雨晴指着那张石几又吟道:“不食人间烟火色,只做纹枰经纶手。第二宝当然是围棋了。” 安松阳点头道:“吟得好!” 张雨晴走过去拿起安松阳的酒葫芦吟道:“怪石结庐树为盖,唯有杜康是老友。酒便是你的第三宝。”又抚摸着那头毛驴吟道:“安步当车所为何,果老倒骑乐悠悠。这头毛驴吗,驮着你翻山越岭,省了你许多力气,自然变成了你的第四宝。松阳先生,你有‘书棋酒驴’这四宝相伴,每日自是少了许多寂寞,我说得对也不对?” 安松阳呵呵大笑,颌下白须乱舞,赞道:“女娃娃才思敏捷,老汉一生见过的女子,你当属第一,呵呵呵呵……喂,单论你的文采,倒是有资格和老汉谈古论今,但不知你的棋艺如何?” 张雨晴微笑道:“我的棋力差极,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不要得意,我的铭哥哥棋艺高超,你敢与他对奕一盘否?” 安松阳迷缝着眼盯着全江铭,满脸是不信的神色。张雨晴盈盈笑道:“松阳先生,不但如此,我铭哥哥酒量甚豪,若是对饮起来,你恐怕也不是对手!”安松阳愈发的不相信,连连摇头,围着全江铭转了两圈,说道:“小娃娃,她说得当真?” 全江铭哈哈笑道:“围棋之道不敢说胜得了你,但胜负也不会超过一两子。至于豪饮吗,松阳先生年纪已高,怕是喝不过晚辈。” 安松阳满脸不信,说道:“老汉年轻时,曾遍游天下,会过无数高手,在老汉面前,没有一人占得上风。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领,老汉不信!” 全江铭道:“信与不信,对奕之后便知,若是晚辈输了一子半子,或是酒量不济,江铭甘愿为松阳先生做三件事情。” 安松阳欣然说道:“好好好,咱们便对奕一盘,我这还有珍藏多年的汾酒三坛,一直舍不得喝,今日便取出来,你我各喝一坛如何?” 张雨晴说道:“且慢!松阳先生,你若是输了又该当如何?” 安松阳一怔,随即呵呵笑道:“老汉若是输了,也心甘情愿为你们做三件事情!”言语之间,甚是自信。 张雨晴道:“也不须三件,一件足矣!不过,松阳先生可不要反悔!” 安松阳得意地说道:“我又不会输,反悔做甚!再说老汉诺大年纪,岂能言而无信!” 张雨晴道:“那好,你俩便开始对奕,我去做几个小菜。” 安松阳从屋里取出酒来,二人在石几旁坐定。全江铭看那棋盘沟壑已不十分鲜明,便伸出食指,暗运内功,沿着原来的线路,哧嗤地划了起来。安松阳赞道:“小娃娃好功力!”拈起一枚白子,放在右下角星位。全江铭也拈起一枚黑子,放在对角星位之处。二人你来我往,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棋盘上已是摆了三十六枚棋子。这时,张雨晴已是做了四个菜肴,无非是青菜蘑菇,豆腐粉条,摆放在旁边的石凳上。捧起酒坛,为他们二人各斟上一大碗。二人也不理会,先自喝了三碗,仍是专心致志思考招数。安松阳一开始运子如飞,直到下了五六十手,脸上便出现了严肃的神情,频频出现长考。 下到第一百零二手时,二人各自的酒已是喝去一半,那四盘菜肴也已精光。全江铭酒量甚豪,喝了七八碗,不过是润润嗓子而已。可这一坛酒若是饮罢,虽无大碍,只怕也要头晕目眩。他知道此时的下棋赌酒,实是关系到孙坚的性命,自己若是输了,让安松阳去说服安哺之这一计策,便会落空。念及此,哪里敢当真赌酒。当下运起内功,将酒从涌泉穴逼出,一会儿工夫,他的脚下已是湿漉漉的一片。安松阳一心扑在棋盘上,哪里顾得着理会这些端倪。此时,二人已是进入中盘,双方的四块棋绞在一起,厮杀甚烈。到了此时,安松阳已是收起了小觑之心,一招一式都走得小心翼翼。又走了数招,眼见白棋的一条大龙,便要与左边的一块棋通连回家,全江铭考虑良久,拈起黑子,啪的一声,便将这两块白棋硬生生跨断。安松阳刚松了一口气,这一变故,顿时令他紧张起来,上身前倾,似要趴在棋盘上一般,两只小眼睛瞪得滚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苦苦地思考解法。现在虽是仲夏,但在 这苍岩山之上,依然是气候宜人,并无燥热之感。可安松阳苦苦思索之时,脸颊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须臾之间,那汗珠嘀嘀嗒嗒洒落在棋盘之上。 这时,那轮红日渐渐向西天移去。张雨晴掏出手帕,轻轻将安松阳额上的汗水拭去。安松阳似是没有感觉,双眸直勾勾盯着棋盘,苦苦思索每一招算路。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安松阳似是下了决心,走了一招搭断。这一招实是危险之极,将双方推向了绝路,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全江铭万万想不到安松阳会铤而走险,按照他的设想,安松阳定会就地做活。这样一来,黑棋便会在外边走厚,形成一道铁壁铜墙,并顺势穿透白棋的边空,如此以来,黑棋当可大胜。可安松阳反拨其意,下出了搭断的强手,着实令他大吃一惊。到了此时,全江铭焉敢示弱,拈起黑子,啪的一声,尖顶住对方搭断的那颗白子。本来形势渐缓的局面,又紧张起来。 二人频频长考,每一招都是小心谨慎,一个是为了数十年的名头,一个则是为了孙坚的性命,双方各施平生绝技,互不相让,端的是环环相扣,妙招纷呈。下到第一百七十八手,这场大战终告结束,形成了大的转换,白棋吃掉了十七颗黑子,中间这条大龙全部做活。黑棋穿透了白棋的边空。这一战双方旗鼓相当,各不吃亏,进入了收官阶段。此时,天黑了下来,张雨晴燃着了四支蜡烛,周围登时明亮耀目。到了此时,二人方自各松了一口气,连着干了三碗。 此后的收官极为正常,双方都未出现漏招。下至第二百九十八手,全江铭收了最后一个单关说道:“惭愧,松阳先生手下留情,这盘棋怕是晚辈赢了。”张雨晴瞧瞧安松阳笑道:“这盘棋错综复杂,提子甚多,还是数一数为好。”当下去掉残子,将每十个黑子排成一列,细细数来,果真是黑棋一百八十一个,赢了白棋一子。张雨晴拍手笑道:“下棋你是赢了,赌酒你们却是平局。” 安松阳兀自不信,探身去瞧酒坛,见那酒坛均已见底,不由沮丧地说道:“你年纪轻轻,怎地如此海量?”及至看到地上的水渍,疑道:“咦,地上怎么湿了?”张雨晴道:“你俩只顾下棋,喝酒之时将酒洒落在地上,只是可惜了这两坛好酒。”安松阳半信半疑,可他下棋之时,是全神贯注,喝酒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哪里看得出全江铭捣鬼。即使看见全江铭将酒从脚心逼出,他不懂武功,哪里又能知道其中的奥秘!他本是洒脱之人,站起身呵呵笑道:“这场赌局老汉输了,你们说,要我做甚么事?” 张雨晴道:“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你与安哺之交情莫逆……” 安松阳不等张雨晴说完,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那老药锄子怪癖至极,我可说不动他,你们换一件吧!” 张雨晴道:“你是世外高人,可不许耍赖皮!” 安松阳道:“小姑娘伶牙俐齿,直是如此逼人,早知如此,我可不答应甚么赌局。晦气晦气!” 全江铭一揖道:“咱们这场比试,实是一个平局。晚辈的酒量哪里比得过松阳先生,不过是运用内功将酒逼出体外。可我孙二叔性命危在旦夕,今天是第六天,明日便是大限的最后一天。救人心切,不得已使诈,还请松阳先生谅解!” 安松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道:“为救朋友性命,略施小诈,当不失英雄本色。坦然承认,不遮遮掩掩,更是光明磊落,难能可贵。好好好,你如此英雄豪气,老汉可不能再安然无恙,我就帮你们这个忙。”全江铭道:“多谢松阳先生。” 安松阳道:“先不要谢我,这个老药锄子古怪之极,要是别的事,只要我开口,他绝不敢推辞,可唯独为江湖人物治病这件事,我要直说,他也不会买帐。嗯……咱们得寻思一个法子,逼他入彀。” 张雨晴道:“难道他就真的如此不近人情,谁也不买帐?” 安松阳道:“那道不尽然。二十多年前,他避祸来到这苍岩山,几经来往,我爱书如命,他便叫我老书匣子,他潜心医学,我便叫他老药锄子,可谓是臭味相投,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一次闲暇无事,我俩便聊起彼此最佩服的人。我一生醉心诗文,年轻时曾向诗词大家冯延巳求教,得他教诲,受益匪浅。那年我俩分别之时,喝的是酩酊大醉,他即兴吟道:‘芳草长川,柳映危桥桥下路。归鸿飞,行人去,碧山边。风微烟淡雨潇然。隔岸马嘶何处。九回肠,双脸泪,夕阳天。’嗐……现今回想当年情景,仍是历历在目。”说罢站起,竟是泪光盈盈。 全江铭与张雨晴双手紧握,心中均道:“安松阳虽爱说笑,却也是性情中人。” 安松阳忽地呵呵笑道:“真是老来如孩童,让两个娃娃见笑了,呵呵呵!咱们还是说正题,当时我问老药锄子:‘你最敬佩的自然是你师父了?’他摇头道:‘我的师父也就是我的父亲,那是我最亲的人。要说我平生最敬佩的人,则是一位大侠,当年我路遇劫匪,是他救了我的性命。非但如此,他看我醉心医学,便传给我他的内功心法。我的医术能够超过先祖,实是与他慷慨相助有重大关系。’我戏笑他说:‘那你也是一个武功高手了?’他说道:‘我功力虽高,却半点武功招式也不懂得。后来我的医术大成,便去寻找这位大侠,可找了数年,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我便暗暗立下誓言,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使不能当面报恩,也要找到他的后人,略尽绵薄之力。后来我迫于大魔头谢行本和上官通天的淫威,不得以隐居山野。唉,看来我此生只有终老深山,再也没有机会去报那位大侠的恩德了。’老药锄子还戏笑我说,那位大侠不但为人仗义,武功极高,就是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若然我与他对奕,定然杀得我落花流水。我听了向往至极,只可惜无缘拜见那位大侠。” 张雨晴道:“松阳先生,那位大侠是谁?” 安松阳哂笑道:“怎么,你想去找那位大侠?他比老药锄子还要长十几岁,现在恐怕是不在人世了!” 张雨晴道:“只要你说出那位大侠的名姓,我就自有办法。” 安松阳连连摇头,说道:“女娃娃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说了也没用,莫问,莫问!” 全江铭急切地说道:“松阳先生,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了,还望你成全我们则个。” 安松阳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说,是老药锄子没有告诉我。” 全江铭道:“这……这怎么可能?” 安松阳道:“当时我便问那位大侠的名姓,老药锄子说,他此生报恩无望,实是无颜说出那位大侠的名姓。诶,你们可以去问老药锄子,他自然知晓。” 全江铭正欲再求,张雨晴一拽他的衣袖,说道:“铭哥哥,我已知道那位前辈是谁,咱们走!”全江铭张口说道:“你是指―――”张雨晴掩住他的口道:“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安松阳忙道:“女娃娃,他是谁,你快告诉我!”张雨晴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明日酉时你到望桥村,自然便会知晓。” 二人出得门来,全江铭道:“晴儿,我思量着,那位大侠极似我的师父,不知是也不是!” 张雨晴抿着嘴笑道:“武功既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老一辈当中,恐怕就只有欧阳前辈。那位大侠,不是他老人家,又是何人?” 全江铭道:“那也不一定。不过,能将自己一派的内功心法慷慨赠人,这种壮举,倒是师父他老人家的风范。” 张雨晴盈盈笑道:“这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明日一早,咱们便向安哺之说及此事。他要是不相信呀,那就少不得你出手,逼他使出玄阳神功。你俩神功相交 ,定会水**融。那时,他就会相信,你就是欧阳前辈的嫡传弟子。” 全江铭道:“他是世外高人,与他动手实是不尊。不过,为了救孙二叔的性命,也顾不得许多了。” 二人回到望桥村,南燕楼等人尚未入睡,个个是愁容满面,及至听到有了说动安哺之的法子,顿时兴高采烈起来。鲁麻胡咧着大嘴笑道:“嘿嘿,到底是晴儿的脑袋大,这下二哥有救了!”张雨晴道:“你先别高兴,还有事要你做。”鲁麻胡道:“只要能救孙二哥,你要我做甚么都行!”张雨晴把他叫到一边,低声道:“你明日这般这般,如此如此……”鲁麻胡连声应允。全江铭笑道:“晴儿,你如此神秘做甚!”南燕楼也道:“鲁三叔,晴儿对你说了甚么悄悄话,说出来大家听听。”鲁麻胡蒲扇般的大手连连晃动,说道:“说不得,说不得,晴儿只让我一人知道,嘿嘿……”张雨晴笑道:“你们也不要疑神疑鬼,早点睡觉,明日起来,先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四、望桥千嶂弄影4 第二日天刚刚放亮,众人便早早起来,将铺在院里的柴草打成捆,堆成一垛,南燕楼抡起扫把,忽喇喇清扫起来。安哺之走出来见状冷冷说道:“你们还懂点人情,还有最后一天,他就没了性命。若是死在望桥村,岂不坏了我安然无恙的名头!”众人满脸悲痛,不去理他。鲁麻胡似是忍耐不住,托地跳将起来吼道:“直娘贼,我们好意相求,你竟见死不救,算甚么良医?我们就是走,也要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说罢,掏出火镰,咔嚓一声燃着,那堆好的柴草熊熊燃烧起来。 安哺之倒背着手,竟是无动于衷。安隐晦慌忙跑了出来,嘴里一边骂着“强盗”,一边提起水桶便去灭火。安隐晦的娘子,带着她的十一二岁男孩也慌忙跑了出来,见火势甚大,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全江铭和南燕楼飞身扑了过去,和安隐晦一起将火扑灭。鲁麻胡吼道:“管他做甚,烧光了干净!”全江铭怒道:“鲁三叔,咱们行侠仗义之人,怎能做出这般强盗行径。 安老先生愿意为孙二叔治病,是他的福分,他撒手不管,也是天意使然,决不能强迫人家!” 鲁麻胡挺着脖子刚要反驳,张雨晴说道:“鲁三叔,欧阳前辈临终前,一再嘱咐你,遇事不要鲁莽,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他老人家走了刚刚一年,你就把他老人家的话抛在脑后,你于心何忍!”鲁麻胡寻思道:“好你个晴儿,是你让我这样做的,你反倒指责起我老鲁!”念及此,跳将起来嚷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他连说三个“气煞我也”,实是气愤已极。 张雨晴不去理他,双手合什,对天祷告道:“欧阳天抒前辈,您生前纵横江湖,凛然正气,惩恶扬善,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黑白两道无不对您佩服有加,这才被世人誉为风云奇侠。遥想当年,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玄阳神功奥妙无比,一柄双阳宝剑直使得出神入化,从恶魔爪下,搭救过多少将死之人,那是何等威风,何等快哉!您撒手西去,昊天黑暗,百姓怆然,呜呼痛哉,伏惟尚飨。”说罢,泪如泉涌,哀恸不已。 南燕楼、崔照见张雨晴痛思单思明,亦为感伤,寻思道:“晴儿善良多情,单思明道长在天之灵,当可放心了。”鲁麻胡心中憋闷,见张雨晴如此痛楚,却也发作不得。全江铭初始见鲁麻胡纵火,端的是心中气恼,及至见张雨晴痛悼师父,方才恍然大悟,知她是借题发挥,要看安哺之的动静。 安哺之看到鲁麻胡纵火,知他要胁迫自己,便不去理会。但听到张雨晴一再提及欧阳天抒的名字,又说甚么玄阳神功,便忍不住问道:“你说得欧阳天抒,果真是当年的风云奇侠?” 张雨晴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却不去理他,又泣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众之处,难免宥小。呜呼欧阳前辈,您尸骨未寒,鲁三叔便如脱缰野马,没了管教。更有甚者,您当年搭救之人,竟忘恩负义,我……呜呜……”泪流满面,唏嘘悲痛。 安哺之上前抓住张雨晴的手,痛道:“你、你说得果真是当年与绿袍神枭笪一篁齐名的欧阳大侠?” 张雨晴叱道:“你诺大年纪,为老不尊,抓我手做甚!” 安哺之松开手,急切地说道:“你快告诉我。” 张雨晴白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风云奇侠?你躲进山野,不问世事,怎么也知道欧阳前辈,真是奇哉怪哉!” 安哺之声音颤抖,说道:“他、他老人家真的过世了?” 张雨晴白了他一眼,说道:“他老人家最恨宥小之人,你又和他老人家无甚关系,告诉你做甚!”抬头向天,竟是不屑一顾。 安哺之慌忙作揖道:“他老人家与我有救命之恩,还望你告诉我他老人家的实情。” 张雨晴只是冷笑,不去理他。全江铭看安哺之焦虑万分,实在不忍心,便说道:“他老人家已西去一年零三个月了。”安哺之道:“此话当真?”全江铭痛道:“决不敢儿戏!” 安哺之顿了一顿,忽地放声大哭,泣道:“隐晦,咱们的恩人欧阳大侠过世了,呜呜……咱们躲在这深山,却还不知,呜呜……”安隐晦也哭道:“爹爹,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咱们此生是报答不了!”安隐晦的娘子和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也是痛哭不止。 “老药锄子,你一家痛哭流涕,这是为甚?”安松阳手拿酒葫芦,巍巍颤颤走了进来。 安哺之老泪横流,说道:“老书匣子,我那救命恩人欧阳大侠去世了!” 安松阳道:“你是指当年搭救你的那个大侠?” 安哺之道:“不错,他老人家便是风云奇侠欧阳天抒。我找了多年,也没有他的音讯,这位张姑娘说,他老人家已于一年前去世了。可恨呀可恨,我有恩不报,心中实是不安。” 安松阳走到张雨晴跟前,上下打量道:“女娃娃,你怎地知道,欧阳大侠便是老药锄子当年的救命恩人?” 张雨晴道:“松阳先生,这世上沽名钓誉之辈,是大有人在。欧阳前辈侠名昭著,他死后,竟有人强拉硬扯,攀龙附凤,可笑呀可笑!” 安哺之怒道:“你们是何人,怎么知道欧阳大侠?” 张雨晴冷笑道:“我们若是不知,这世上还有何人知晓!哼,我孙二叔、鲁三叔、崔四叔侍候欧阳前辈多年,直到他撒手西去。至于我铭哥哥,那更是他老人家现存的唯一嫡传弟子。” 安松阳呵呵笑道:“妙哉妙哉,你们要让老药锄子为你们治病,竟想出如此计策,女娃娃端的聪明无比,呵呵呵!” 安哺之恍然大悟,冷冷说道:“原来如此,不是老书匣子提醒,我倒要大上其当。哼,不治,就是不治!” 安松阳摇头晃脑地说道:“老药锄子,话不要说绝了,他们若真是欧阳大侠的后人,你也不治么?” 安哺之急道:“老书匣子,你说话怎地这么阴损,还亏你是读书人。滴水之恩要当涌泉相报,他们若真是欧阳大侠的后人,我当然要为他们治病。” 安松阳道:“这就是了。女娃娃,你怎么证明你们是欧阳大侠的后人?” 张雨晴道:“这个简单极了。安老先生,当年欧阳前辈所佩宝剑,你还记得?” 安哺之道:“那柄龙吟虎啸双阳剑威震江湖,当年欧阳大侠正是用此剑救了我的性命。这柄剑的形状,我是终生难忘。” 张雨晴道:“好,铭哥哥,取出你的宝剑,让安老先生瞧瞧,是也不是!”全江铭平时总是将剑佩在身上,只是到了这苍岩山,为了不惊吓安哺之,这才将剑放在包裹里面。当下取出宝剑,拱手递上。 安哺之手捧宝剑,泪如泉涌,泣道:“不错,这正是欧阳大侠生前之物。欧阳大侠,晚辈实在有愧于你!” 安松阳阴阳怪气地说道:“老药锄子别上当。此剑可偷、可买,就是路上捡的也不足为奇。” 全江铭沉声道:“此言差矣,这柄剑是师父临终前亲手赐予晚辈。” 张雨晴道:“安老先生,你还可记得欧阳前辈的相貌?” 安哺之道:“我当然记得,我家正堂之上,便挂有他老人家的画像,日夜供奉。” 张雨晴笑道:“安老先生,你还算是有良心,在这方面倒不是安然无恙。请借纸笔一用。” 安哺之命儿子取来纸笔,放在院内的石几上。张雨晴又道:“铭哥哥,你的丹青妙笔已得师父真传,就请你画欧阳前辈肖像一张。” 全江铭动情地说道:“师父的音容笑貌,始终浮现在我的脑海,犹如昨日一般。”恭恭敬敬将纸铺展,挥毫泼墨,一笔笔画去。须臾之间,欧阳天抒的晚年形象,已是 跃然纸上,端的是栩栩如生。 安哺之看了半晌,说道:“不错,这正是欧阳大侠。不过,他老人家行侠江湖,怎么成了道人?” 全江铭道:“师父当年被情所困,四旬以后,便看破红尘,到峨嵋山卧云观当了道人,自起道号单思明。” 安哺之沉吟良久说道:“你们所言极似真的,可我还不能就此断定,你当真是欧阳大侠的弟子。” 安松阳笑眯眯说道:“有理有理,女娃娃,你再出个主意,看怎么才能真正证明你们是欧阳大侠的后人。”目光闪动,竟是得意洋洋。 张雨晴笑道:“这有何难!安老先生,当年欧阳前辈将他的玄阳神功传授于你,你们也算有半分师徒之情。几十年过去了,你练得如何,就让我铭哥哥代师考察一番怎样?” 安哺之道:“我虽有内功,可武功招式半点不会,这如何验证?” 张雨晴道:“这好办,你俩双手相抵,各自发功,若是修炼方法相同,自然会水**融,若是师门不同,便会相互排斥。” 安哺之点头道:“不错,如此最好。” 全江铭心道:“晴儿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安哺之不是习武之人,我运功之际,只使一二分力道也就是了。”当下与安哺之双手相抵,缓缓运力过去。谁知对方的力道极强,自己几欲抵御不住,急忙加大功力,方才稳住了身形。安哺之虽然不会武功,但这玄阳神功修炼几十年,当真是深厚无比,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二人发功相交,他便已知对方修炼的也是玄阳神功,确信全江铭正是欧阳天抒的弟子,不由心中激荡,便想撤掌相认。不料全江铭此时加大了力道,直如波涛汹涌一般,安哺之寻思:“我修炼了几十年,还不知神功的威力,我倒要试试这玄阳神功的奥妙。”手上加力,将内功使到了十分。这下可苦了全江铭,他既知二人所习功法的确一样,便想收手,可安哺之的内力源源不断涌来,自己便要撤掌也是不能,直使到十二分功力,方才抵御得住。 安哺之试出对方功力不如自己,便缓缓收力,松开双掌,仰面大哭道:“欧阳大侠,您生前我不能报恩,死后我未能尽孝,实是心中愧疚。啊哟哟哟……”抹一把泪水说道:“江铭师弟,老哥哥委屈你了。隐晦,快来拜见你的江铭大叔。”安隐晦和他娘子慌忙拜倒在地,口中说道:“晚辈拜见叔叔。”那孩童甚是懂事,上前跪拜道:“恙儿拜见江铭爷爷。” 这一变故,令众人惊讶不已。随即明白,安哺之已承认全江铭便是欧阳天抒的弟子,想到孙坚性命有救,个个甚是欢喜。全江铭急忙扶起安隐晦三人,说道:“这可如何担当得起,晚辈年纪轻轻,这叔叔爷爷可乱叫不得!”安哺之固执地说道:“欧阳大侠虽未收我为徒,可老哥哥心中,早已把他老人家当作了师父,你年纪虽小,可这辈份却乱不得,半点也乱不得!” 安松阳忽地大声道:“时光短暂,如白驹过隙也,今天可是最后一天!”这一声直如醍醐灌顶,众人猛然惊觉。安哺之道:“不妨事,只要不过子夜,我便可让孙兄弟安然无恙。我这便给他治伤。” 安哺之让众人将孙坚抬到屋里,说道:“这‘摄魂离魄寒冰掌’端的十分阴损,据医书记载,阴寒之气侵入大脑,将中枢神经冰凝,伤者便失去了知觉,犹如死人一般。不知是谁伤了孙兄弟?”说话之际,声音已是发颤。 南燕楼道:“黑夜之中看不甚清,但从种种迹象推测,凶手可能是契丹成硕公主耶律婉佩。” 鲁麻胡气哼哼说道:“甚么可能是,这妖女心狠手辣,头顶长疮脚底流浓坏透了,我看就是她。哼,有的人还对她心存侥幸,真是可笑!” 全江铭知他暗指自己,也不辩驳,问道:“似此如何医治?” 安哺之道:“三日之内,我可用针灸之术,逼住任督两脉,再用玄阳神功,将寒气驱除。过了三日,要大费一些手脚,先灌他一杯麻沸汤,再用利斧砍开脑袋,将寒气放出,便可救他性命。但要完全康复,还要吃我所配之药,将养半年。只是……” 鲁麻胡怒道:“将脑壳砍开,岂不要了孙二哥性命!” 安哺之冷笑道:“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配叫‘安然无恙’!” 鲁麻胡还要争执,全江铭拦住他道:“鲁三叔,安先生当代神医,决非儿戏!安师哥,此法莫不是华佗欲为曹操医治风涎之术?” 安哺之道:“正是此法。当年曹操若是相信华佗,也不会因风疾而亡。怎奈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早送了性命。嘿嘿嘿!”眼睛斜睨鲁麻胡,冷笑连连。 鲁麻胡按耐不住,喝道:“谁是小人,你直言就是!” 张雨晴淡淡说道:“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为甚?” 鲁麻胡张口道:“为救孙二哥性命。” 张雨晴道:“那你胡闹做甚!”鲁麻胡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安哺之道:“江铭兄弟,你和隐晦留在这里,其他人到外边去。我行医时不耐烦别人打扰。老书匣子,烦你守在门口,别让那不三不四的小人进来!” 鲁麻胡闻声第一个气哼哼走了出去。崔照追出去道:“鲁三哥,你怎地好不晓事,惹恼了安哺之,他可当真会泰然处之,安然无恙。若是因此孙二哥丧了性命,你不是凶手,也脱不了干系!” 鲁麻胡噘着大嘴,气哼哼说道:“我是不三不四的小人,你理我做甚!”说罢,径自出了柴扉,走到山坡上仰面躺下,兀自出着大气。 张雨晴见状心中发笑,叫道:“崔四叔,你过来,我有一个好听的笑话说个你听。”崔照道:“你鲁三叔一人生闷气,咱们凑过去,讲给他听如何?”张雨晴抿嘴笑道:“崔四叔,你就是心肠忒软,他要生气,咱们也不便阻拦,由他去好了。再者说,我这个笑话可不能让不尴不尬的人听,如不然,……”以下数语竟是压低了声音,南燕楼瞟了鲁麻胡一眼,大笑道:“有趣有趣,亏你想得出来这般主意。”崔照也笑道:“好笑好笑,后来呢?”安松阳坐在门口,瞧他们说说笑笑,便道:“女娃娃,你大声一点,让老汉也听听。”张雨晴笑道:“大声不得,让不尴不尬的人听见可不得了!”鲁麻胡瓮声瓮气地说道:“不听不听,谁耐烦听你胡说八道。” 张雨晴知他耐不住寂寞,便略微提高嗓门说道:“那猪八戒让孙悟空一顿训斥,自觉好生没趣,便离开花果山去找师父。刚到山下,便看见一个小猴子正在玩耍,不由心生一计,寻思道:‘你孙猴子不去救师父也就罢了,还要骂我草包一个,是不尴不尬的小人,哼,我惹不起你,只好拿你的猴孙出气!’念及此,便嘿嘿笑道:‘猴儿,我来与你玩儿。’那小猴子道:‘猪八戒,你笨头笨脑的,会玩儿甚么?’猪八戒道:‘咱俩玩一个模仿游戏,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说着,把嘴一噘,那小猴子学他的样子,也把嘴一噘。猪八戒趴在地上,那小猴也趴在地上。猪八戒心中好乐,暗道:‘你们猴子有甚么本事,就知道模仿别人。’如此这般玩儿了一会儿,猪八戒食指一弯,搭在了眼眉上。不料想,那猴儿捡起一粒石子,啪的一声,打在猪八戒额头上。这一下猪八戒急了,便去找孙悟空说理。孙悟空一听嘻嘻笑道:‘八戒,人有人言,猴有猴语。食指搭在眼眉上,在猴子的语言里便是骂他傻。你不骂他傻,那猴儿便会好好地跟你玩。’猪八戒恍然大悟,便又去找那猴儿,暗道:‘臭猴子有甚么了不起,我老猪可比你聪明得多。我若用大石头假装用力砸我的头,你要跟着学,可就要吃大亏,定然会头破血流,嘿嘿嘿。’他与那 猴儿逗来逗去,便捡起一块碗口大的石头,假装用力向头上砸去,要诱那猴儿上当,谁知不慎脱手,竟将自己砸得晕了过去。及至晃悠悠醒来,心道:‘我都晕了过去,你个小猴子笨头笨脑,定然会如此如此,……哼,我可出了一口恶气,嘿嘿嘿!’喂,你们猜,那猴儿会怎么样?” “让我先猜!”众人还没说话,鲁麻胡嘿嘿笑着跑过来,说道:“这还不简单,那猴儿一定是头破血流。”崔照道:“不错,鲁三哥言之有理。” 南燕楼道:“那猴儿聪明伶俐,怎么会用石头砸自己的头,一定是跑去告诉孙大圣。” 张雨晴笑道:“你们猜的都不对,那猴儿正用食指搭在眼眉上,对着猪八戒乐那!”众人想了一想,不由捧腹大笑。 过了两个时辰,全江铭走了出来,喜道:“晴儿,安大哥不愧是国手神医,孙二叔现在已是安然无恙。”安哺之走出来说道:“性命已是无忧,可他耽搁得太久,我还得给他配一副药,将养上半年,方可恢复如初。” 鲁麻胡分开众人,上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俺老鲁有眼不识泰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里给你赔罪了!” 安哺之冷冷说道:“你赔罪不赔罪打甚么紧,只是我开的这副药,怕是一时间配不齐全。” 全江铭道:“你只管开就是了,你这里配不全,我下山去找。” 安哺之道:“这副药计有九九八十一种,别的不打紧,我这药圃里都有,只是缺冬虫夏草。”叹了口气又道:“少了冬虫夏草,孙坚兄弟便会下身瘫痪,再也站不起来了,可惜可惜!” 安松阳呵呵笑道:“老药锄子,你家里就有现成的冬虫夏草,怎么如此吝啬?” 安哺之眼睛一翻道:“治他这种伤,须是鲜活粗壮的冬虫夏草方能有效,你懂甚么?” 全江铭道:“冬虫夏草生长在甚么地方,我就是历尽千辛万苦也要采到。” 安哺之摇摇头说道:“江铭兄弟,这冬虫夏草生长在青藏高原千丈以上的深山里,寻常的只有绿豆般粗细,要是采摘已属不易。而那上好的冬虫夏草,须是小拇指般粗细,你就是采摘十几年也难得一见,要是找那鲜活的更是难上加难。除非……除非皇宫大内或许才有。” 全江铭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往东京,潜进皇宫将它取来。” 安哺之道:“这副药须在七天之内服下,否则药力便会减半。” 张雨晴道:“东京离这里千里之遥,七天之内,铭哥哥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 全江铭道:“如果孙二叔站不起来,我将终生不安。” 众人正议论间,忽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咯咯笑道:“江铭哥哥,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咯咯咯咯……”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四、望桥千嶂弄影5 张雨晴脱口道:“阮佩儿!”众人一惊,转身瞧去,果然是阮佩儿笑盈盈走来。 鲁麻胡见了,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抢上去喝道:“好你个妖女,你害了我孙二哥,还敢追到这里,先吃鲁爷爷一拳!”左拳晃动,去阮佩儿脸上虚影一影,右拳便是一招“黑虎掏心”,击打阮佩儿的腹部。他对阮佩儿恨之入骨,这一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阮佩儿不疾不徐,左掌轻探,便攥住对方右拳,鲁麻胡顿时动弹不得。阮佩儿咯咯笑道:“鲁三叔,如此发狠做甚,你不是我的对手。”鲁麻胡吼道:“小妖女,有本事你杀了我!” 全江铭飞身跃去,喝道:“阮佩儿,你敢伤害鲁三叔,我便饶你不得!” 阮佩儿盈盈笑道:“他对我无礼之极,本来非死不可,不过吗,你让我饶他性命,我就卖个人情给你。”说罢喝一声“去吧!”手掌微微用力,鲁麻胡噔噔噔倒退了七八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张雨晴上前叱道:“耶律婉佩,你害的孙二叔不死不活,跟踪到这里,莫非想要赶尽杀绝吗?” 南燕楼掣出长剑,一指阮佩儿怒道:“妖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进来。哼,江铭对你下不了手,我南燕楼可饶你不得,纳命来!”剑尖颤动,抖起万朵银花,将阮佩儿罩在剑光之中。 阮佩儿娇笑一声,说道:“南燕楼,你空叫南海一舟,原来也是这般糊涂,”说话之时,脚跟滴溜一转,玉箫轻挥,一招“泪打秋叶万木萧”,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清响,顿时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南燕楼冷笑道:“我南燕楼一向恩怨分明,做事决不糊涂,你敢说孙二叔不是你伤的吗?”不等对方回答,长剑贯注内力,向阮佩儿直刺过去。这一招“哪吒闹海”,是南燕楼的成名绝技,不知伤过多少好汉!只见青芒闪烁,剑尖抖个不停,左掌骈指如戟,五指交相弹出,发出嗤嗤声响,分点对方的“廉泉”、“天突”、“期门”、“大椎”、“章门”五处大穴,端的是凌厉无比。 阮佩儿心中赞了个好字,暗道:“南燕楼人称南海一舟,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当下也不与之硬拼,施展“飞火流星”的轻身功夫,一飘一闪,向旁边避去。谁知,南燕楼这一招含有左中右三个变化,有一个名堂,叫作“阳关三叠”。鲁麻胡、张雨晴、崔照三人与南燕楼久在一起,对这招“哪吒闹海”的变化稔之甚详,不由齐声喝彩,鲁麻胡更是中气十足地喝道:“好一招‘棒打恶狗’!”那个“狗”字拖的极长,眉飞色舞,甚是解气。 阮佩儿念南燕楼是全江铭的盟兄,出手之时甚是留情。没承想,南燕楼不但指责自己是伤害孙坚的凶手,而且出招狠辣,竟欲置自己于死地,顿时心中怒火大盛。但南燕楼这招“哪吒闹海”端的是变化巧妙,凶险之极,当下顾不得细想,腰肢扭动,趋避飘闪了三次,方才堪堪化解了对方的招式。南燕楼久经大敌,知道阮佩儿手段了得,一招得手,就绝不容敌人有还手的机会。当下不等招数使老,爆喝一声,剑身合一,向对方直射过去。这一招“孤舟飞渡”,实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不到关键时刻,南燕楼决不轻易施展。所谓“孤舟飞渡”,便是最后一搏,乾坤一击,一叶孤舟荡进惊天巨浪,如不能到达彼岸,便会葬身鱼腹,决无回转余地。五年前,南燕楼在洱海遇到大魔头诸葛飞鸿,二人直斗了八百余招,南燕楼兀自占不了上风,还迭遇险招,无奈之下,在最后关头,使出了这招“孤舟飞渡”,方才将诸葛飞鸿击毙,自己却也受了重伤。这次与阮佩儿厮拼,恨阮佩儿心狠手辣固然是一个原因,但痛失林文君,致使他心里憔悴,已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这才是他拼命的真正原因。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表,使他一次次失去了得到林文君的机会。他发现林文君和李兴周成了恋人后,心中便痛苦已极,虽经张雨晴、全江铭多次开导,智圆师太佛法教诲,可他心中的情结始终未能解开。后来,他和全江铭经历了杭州血案,在短松岗遇险,又参加了康村之战,这些重大变故,使他无暇考虑个人的情感。到达苍岩山这几日,闲暇无事,林文君的倩影便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灵,思前想后,痛苦万分。今日见到阮佩儿,无名业火爆起三千丈,便要与对方拚个你死我活,方消心头怨恨。这一招“孤舟飞渡”使出,实是拼尽了全力。 全江铭见南燕楼使出这招“孤舟飞渡”,状如疯虎,知他要与对方拚命,不由心中连叫“苦也”。他在战场上见识过阮佩儿的功夫,知她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二人若是厮杀,自己固然不会落败,可要赢对方也是难上加难。放眼武林,除了自己,恐怕只有一瓢大师、嵬名浪遇、独孤行客、上官通天四人能与阮佩儿相抗,即使是北牧原、西漠沙、高琼和夏公辅也要稍逊半筹。南燕楼虽然也是一流高手,可绝不是阮佩儿的对手。若是不急不燥,南燕楼当可抵挡四五百招,可这般拼命打法,这一招便可分出胜负,南燕楼非死既伤。双方出招极快,自己便是出手已然不及。念及此,不由颤声叫道:“佩儿,手下留情!” 阮佩儿看南燕楼不知进退,竟欲和自己拼命,不由心中冷笑,暗道:“我本不欲要你性命,你自己找死,须怨我不得!”当下咯咯一笑,不避不闪,竟是迎了上去,玉箫晃动,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圆弧,但只见绿光莹莹,变成了数十柄玉箫,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顿时荡开了对方的长剑,接着便向南燕楼百汇穴点去。这一招正是“玉箫二十四式”的第五招,叫作“愁肠寸断情已了”,下一招便是“泪打秋叶万木萧”。既然是“情已了”,出手之时便决不容情。就在玉箫点向南燕楼“百汇穴”这电光石火之时,阮佩儿忽地听到全江铭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地手腕微动,那柄玉箫便将南燕楼的帽子挑向空中。 在这一瞬间,南燕楼已是由死到生走了一圈。他怔怔地站在场中,忽然扔掉长剑,嚎啕大哭道:“你这个妖女,谁让你下手留情,没有文君,活着还有甚么意思,你杀了我吧!”积蓄在心中的痛苦,如火山般爆发出来,跌跌撞撞向山下跑去。 全江铭道:“鲁三叔、崔四叔,你俩去照顾南大哥。”鲁崔二人应声去了。 阮佩儿深情地说道:“江铭哥哥,你叫我佩儿,我好高兴。刚才激战当中,我听得不甚清楚,你再叫一声好么?” 张雨晴讥笑道:“耶律婉佩,他当然愿意叫你佩儿,没见到你时,他不定在心里叫了几百几千遍‘我的好佩儿’,只不过当着我的面,他还有些脸皮薄罢了!” 阮佩儿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是真的吗,我的雨晴姐姐。”叹了口气又道:“我猜着江铭哥哥也是因为你才不敢与我接近,唉,没有法子,我只好将你杀了,江铭哥哥也就没有顾虑了。雨晴姐姐,你看这样好么?” 张雨晴气的脸色苍白,说道:“我早知你没安好心,你害死罗帮主,伤了孙二叔,下一个就是我,凡是碍你事的人,你都要一一杀绝。不过,你别白日做梦了,即使我死了,铭哥哥也不会要你这个番帮妖女。” “不错!”全江铭握住张雨晴的手大声道:“我与晴儿心心相印,你不要枉费心机了。哼哼,耶律婉佩,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看在你没有伤害南大哥的份上,我便放你一马,你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阮佩儿寻思道:“在那一瞬间,多亏江铭哥哥叫了我一声佩儿,不然的话,南燕楼定然脑浆迸裂,死于我的手下。果真如此,江铭哥哥会更加恨我。他在危急时刻,‘佩儿’二字脱口而出,显然是他内心深处的真情流露。这说明,江铭哥哥的心中仍然有我、有我……”念及此,脸上漾出幸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耶律婉佩,你还不走,又想耍甚么鬼花招?”全江 铭喝道:“你再不走,当心我可要变卦了!” 阮佩儿笑道:“江铭哥哥,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到这里的目的吗?” 全江铭哼了一声吼道:“我不想知道,你给我滚!” 阮佩儿咯咯笑道:“这穷山沟里有甚么可留恋的,你就是不赶我,我也会走的。但是,我就这么走了,你孙二叔可就永远站不起来了!”冷笑两声,向外便走。 张雨晴听她话里有话,似是有办法帮助孙二叔,急忙低声说道:“铭哥哥,你快拦住她。”全江铭当即醒悟,来不及思索,飞身跃起,挡住了阮佩儿的去路,说道:“佩……耶律婉佩,你、你怎么知道我孙二叔被人伤了?” 阮佩儿冷冷说道:“你挡住我去路做甚,你不是让我滚吗?” 全江铭急促地说道:“耶律婉佩,你、你……” 阮佩儿把头一歪说道:“我甚么?咯咯咯,我不但知道孙坚中的是‘摄魂离魄寒冰掌’,还知道他只有七天的性命,今日是最后一天。看来他已经让神医‘安然无恙’救了过来,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要让他恢复如初,没有鲜活的冬虫夏草,恐怕是回天乏力吧?” 全江铭道:“这么说,你带来了鲜活的冬虫夏草?” 阮佩儿道:“我若没有此物,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为甚?可谁知,好心却当作驴肝肺了。” 全江铭心中欢喜,却作声不得。 阮佩儿淡淡说道:“全江铭,我只问你一句,他们都说是我伤害的孙坚,你怎么看?” 全江铭道:“这‘摄魂离魄寒冰掌’是一种阴毒的武功,而你的功夫光明正大,这显然不是你所为。” 阮佩儿冷笑道:“你还算有良心,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一片情意。” 张雨晴走过来说道:“你不会这种阴毒的功夫,可谁能保证你的手下不会呢?不然,你怎么对孙二叔的伤情知道得如此详细?” 阮佩儿怒道:“张雨晴,你好卑鄙!” 张雨晴道:“谁卑鄙,谁是小人,自有公论,我不想与你争执。只是事情太过蹊跷,不问清楚,铭哥哥也不会轻易接受你的冬虫夏草。” 全江铭道:“不错,我来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鲜活的冬虫夏草,你又怎么找到这里?” 阮佩儿身为契丹公主,是一呼百应,何曾让人如此盘诘?她心中恼怒,寻思道:“全江铭呀全江铭,张雨晴这个贱人说甚么你都唯命是从,就是对我一百个不相信。我千里遥遥赶到这里,要救孙坚的性命,可都是为了你哟!别人说甚么我不在乎,可你也为甚么这样对待我呢?既然如此,这冬虫夏草不给你也罢!”及至看到全江铭企盼的目光,心肠又软了下来,暗叹一声道:“江铭哥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只盼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可只怕,只怕到头来真的是‘痴心空逝如江水,唯有那两行潸然泪’……”心中痛楚,口中却淡淡说道:“我在那广信军伏有眼线,孙坚受伤的当天,我就接到了报告。随驾侍候的太医告诉我,这种阴毒的功夫叫作‘摄魂离魄寒冰掌’,已失传多年。中了这种掌,只有七天的性命。我问他能否医治。他说道:‘当世恐怕只有神医安哺之懂得如何救治,只不过他已隐居二十多年,现在何处却不知道。不过,病人若要痊愈,离不开鲜活的冬虫夏草。公主若要用,我这正巧带着,拿去就是了。’事情紧急,我顾不上多问,便携了冬虫夏草,去追赶你们。可谁知你们已走了两天,我便一路询问你们的踪迹,到了这苍岩山已是第六天傍晚。今日一早,我便进山来寻你们,只是到了前面那片小松林,安哺之布置的诸葛武侯八阵图,让我费了一番周折。全江铭,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情经过,你要信就信,不信我扭头就走!” 全江铭道:“耶律婉佩,这一次我信得过你。” 阮佩儿轻叹道:“你就知道这冬虫夏草,连一声佩儿都不愿叫吗?” 张雨晴冷笑连连,走到一旁。 全江铭眉头紧皱,忽地哈哈笑道:“我全江铭恩怨分明,当恨则恨,当喜则喜,你是为我孙二叔性命而来,叫你一声佩儿又有何妨!” 阮佩儿喜得笑靥如花,柔声道:“江铭哥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愿让你为难。”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轻轻抛了过去说道:“拿去吧!”说罢,头也不回,径自飘然而去。 全江铭接过匣子,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欲言又止。张雨晴冷笑一声,讥讽道:“铭哥哥,人家千里迢迢送来冬虫夏草,你连个谢字都没说,心里莫不是惆怅得很!”全江铭笑道:“晴儿,你不要不依不饶,咱们快把药送去吧!” 安哺之得知有了冬虫夏草,自是欢喜不已,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见那株冬虫夏草鲜亮生动,有小拇指般粗细,端的是罕见的精品,喜道:“这株虫草极佳,孙兄弟用不了半年便可完全康复。”这时鲁麻胡三人也已回来,听了不由欢天喜地。安哺之配好草药,安隐晦便去煎熬。过了晌午,孙坚醒了过来。众人服侍他吃了一碗稀饭,又说了一会儿话,孙坚又昏昏睡去。 安哺之招呼众人来到院里,说道:“孙兄弟吉人天相,危难之时,便有人送来上好的冬虫夏草,可喜可贺!”安松阳呵呵笑道:“那位女娃娃美貌多姿,气度不凡,和晴儿倒是相得益彰,呵呵,她是何人?” 张雨晴道:“人家是契丹成硕公主,叫作耶律婉佩,是铭哥哥的红颜知己。我一个乡下女孩,又丑又笨,可及不上人家万分之一。” 安松阳抚掌笑道:“好呀好呀,如此两个如花似玉般的女娃娃相伴,小娃娃艳福不浅。不过,福之祸所兮,祸之福所依,你今后少不了烦恼喽!” 全江铭正色道:“松阳先生休要取笑!耶律婉佩是契丹公主,便是我们的敌人,晚辈早晚要取她性命。” 张雨情冷笑道:“只怕是言不由心,到时便下不了手了。” 鲁麻胡嘿嘿笑道:“这个小妖女,千里召召送来虫草,也算是办了一件好事,看来孙二哥受伤与她无关。” 安松阳一怔,说道:“甚么千里召召?” 张雨晴道:“鲁三叔是白字先生,他指的是千里迢迢。” 鲁麻胡强词夺理道:“就是千里召召,哪里有千里‘条条’这个成语!”众人听了轰然大笑。 全江铭道:“晴儿,你们在这里陪孙二叔,明日我便前往东京,去为王继忠沉冤昭雪,而后便去赴独孤行客之约。如果顺利,两个月内我当可回来。” 张雨晴道:“你怕是赴耶律婉佩之约吧?她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你一人去我可放心不下。” 全江铭道:“晴儿,你又来了,你若是信不过我,便和我一同去好了!” 张雨晴噗哧一声笑道:“瞧你,一提耶律婉佩就急了。我的好哥哥,我信得过你,只不过关心你罢了!” 全江铭不放心地看着南燕楼说道:“兄弟走后,这里全仰仗哥哥,孙二叔的安危可就交给哥哥了。”南燕楼苦笑一声道:“我再糊涂,也不敢拿孙二叔的性命开玩笑,你放心去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五、把酒樊楼1 全江铭离开苍岩山,一路急行,这一日到了东京,便径直来到寇府。寇安见是全江铭,自是欢天喜地,来到客厅坐定,说道:“老爷三天前便念叨全少侠,说你一两日准到,可一等没影,二等无踪。这不,昨晚读书写字,一夜没眨眼。天刚亮就上朝去了。”全江铭道:“寇大人忧国忧民,令人肃然起敬。哦,我去瞧瞧他写的诗文。” 当下踅到书房,只见几案上放着一摞书,旁边有一页诗笺,上面是一首踏莎行,词曰: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暗淡连芳草。 全江铭读罢,只觉上阙虽是句句写景,实是借景抒情,有感而发,不过既非满怀凄怆,也非赏心悦目,平静中似又糅杂着更多的不平静。只是下半阕写女主人思春,却令人费解。寇准一生忧国忧民,胸怀大志,似无缘为思妇抒情。仔细吟味,全江铭恍然大悟,暗道:“这首‘春暮’,不过是寇大人的依托之作。他依托少妇比自己,所望密约者比作罗中道。‘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暗淡连芳草。’思念老友之情,跃然纸上。看来他已知晓罗帮主的噩耗,只不过身为朝廷大员,不敢公开祭悼江湖帮会的帮主,只能是‘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 “寇某胡乱涂鸦,写那少妇思春,实是百无聊赖,让人见笑了!”全江铭正自感慨,寇准已是推门而进。全江铭道:“寇大人何必相欺?这首春暮,不过是借少妇思春,以抒凭吊老友之情。”寇准长叹一声道:“中道兄一代豪杰,谁知竟遭贼人毒手。噩耗传来,我与高琼彻夜狂饮,伤心之痛,竟不敢设灵祭祀,实是悲哀之极。从此寇某少了一位谈古论今共商大事的知音,思前想后,令人痛心疾首!” 全江铭心中痛楚,一时间竟无言以答,过了良久,方才慨然说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我们携手同心,共御外寇,便是对罗帮主的最好哀思。” 寇准闻言赞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全少侠这般博大胸怀,倒令寇某相形见绌。”顿了一顿又道:“康村之战咱们大败亏输,王超、桑赞联袂上书,说是敌众我寡,他们浴血死战,终不能敌,王继忠战死殉国。郝思武则是进京告御状,说是康村之败,完全是王超、桑赞临阵脱逃之故。朝廷正自犹豫不决,朝野上下又流言四起,说王继忠已变节投敌。皇上闻言大怒,竟将郝思武和王继忠全家扣押在大理寺,明日午时三刻,要开刀问斩。我和高大人等人上本保奏,求皇上刀下留人。可皇上就是不从,并传下旨来,再要说情者,一同问罪。” 全江铭拍案怒道:“无知的昏君,不问青红皂白,竟敢如此草菅人命!寇大人,江铭今夜便闯进大理寺,将郝思武将军等人救出。” 寇准道:“莫急莫急,等高大人来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再从长计议,郝思武等人的命就没了!”高琼怒冲冲闯进来说道:“全少侠,你来得正好,今夜咱们便一起劫狱,我这个鸟官也不当了!” 寇准道:“高大炮,你说话怎地如此欠思量!你不是不知道,那大理寺重兵把守,你二人武功虽高,自保没有问题,可郝思武等人共计一十九口,你们怎么带他们安全脱险?” 高琼道:“那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呀!” 寇准道:“事情的真相还没搞清,怎能鲁莽行事!” 高琼道:“全少侠,你一直在边关,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江铭道:“郝思武将军所言确是实情,若不是王超、桑赞怯敌脱逃,康村之战我们绝不会失败。王继忠将军为了掩护大军突出重围,和我一起断后,终因寡不敌众,被契丹俘虏。后来我夜闯幽州,要救他出来。可惜呀,他求生不能,欲死不得,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降顺。可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仍然念念不忘大宋。寇大人,他让我稍话给你,一是他王继忠生是大宋臣,死是大宋鬼;二是求寇大人向皇上禀报实情,为他伸冤。” 高琼忿忿说道:“王超、桑赞这俩个直娘贼,着实可恨,害得我王兄弟人不人鬼不鬼,总有一天,我要摘下他俩的项上狗头,方泄我心头之恨!” 寇准黯然叹道:“想不到王继忠果真投敌,这叫我如何禀报皇上?不过郝思武将军英勇杀敌,立下战功,决不能受无枉之灾,王继忠的妻儿老小纯是无辜,万万不可满门抄斩。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搭救他们的性命。只是劫狱也好,劫法场也罢,那都是下下之策,只能不得已而为之。高大人,咱俩这就去联络其他同仁,联名上书,求皇上网开一面。只是这个中实情,却是不便向皇上禀报。”高琼怒道:“怕甚么,咱们就如实禀告,决不能让王桑这俩个鸟人逍遥法外?” 寇准思索了片刻,说道:“如果皇上问咱们,你们是如何知道这种种详情,该当如何作答?”高琼脱口说道:“那就直说,是全……”话说了半句,顿感不妥,心中暗道:“全少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他的名字可半点也透露不得。”寇准道:“皇上疑忌甚深,若是知道咱们私下与全少侠交往,非但救不了郝思武他们,咱俩恐怕也难逃其咎。若真的如此,寇某并不怕死,只是可惜这朝野上下就成了王钦若之辈的天下,还有何人能担起抵御契丹的重任!” 全江铭寻思道:“寇大人果然精明强干,考虑深远。看来要让真宗知道详情,少不得今晚我到皇宫走一遭。”当下说道:“寇大人所虑甚是,先救郝思武等人要紧,惩治王桑二人只能日后再说。”寇准道:“全少侠,我们这就去联络同仁,至迟旰时便回。” 全江铭这段时间,为了救治孙坚,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现在左右无事,吃过午饭,倒头便睡。这一觉睡的深沉香甜,醒来之时,天已大黑。全江铭见寇准未能如期而归,顿感不妙,又等了一会儿,寇准二人方才回来。高琼进门便道:“气死我也!全少侠,你敢不敢与我一同劫狱?”全江铭慨然说道:“皇帝老儿我都敢刺杀,劫狱又算得了甚么!只要能把郝思武他们救出来,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全江铭在所不惜!” 寇准长叹一声道:“可惜我们联络众位同仁三十余人,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皇上的面。看来皇上是有意避开我们,说不得只好另想法子了。”说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高琼眉头紧皱说道:“寇老西,也难怪人们叫你弯弯绕,现下都火烧眉睫了,你还稳坐钓鱼台,咱们是劫狱,还是劫法场,你赶快定夺!”寇准不去理他,不经意地看了全江铭一眼,轻啜一口茶说道:“这碧螺春乃是新茶,饮之入口稍涩,细细品味则是余香绵绵不绝,最是祛火驱暑,高大炮,你也来一杯。”全江铭心中一动,说道:“寇大人,若是劫狱和劫法场都不是万全之策,江铭想夜入皇宫,去见真宗。”寇准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道:“主意虽好,只是太过危险。”全江铭微笑道:“只要高大人不在皇宫,余者皆不足虑。” 高琼道:“全少侠不必自谦,就目前而论,我高琼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若是在皇宫,你恐怕不会轻易得手,哈哈!今夜是贾拟道当值,我便在寇大人府上等你的佳音。这个时候,皇上还未入睡,应是在文德殿批阅奏章。”全江铭道:“多谢高大人指点,时间紧急,江铭这就去了!” “且慢!”寇准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我与高大人都是朝廷重臣,明知你潜进皇宫,而不加阻拦,已是对皇上的不忠,心中实是愧疚不安。寇某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全江铭道:“寇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伤真宗的性命就是了。”寇准轻舒一口气道:“那我 就放心了!” 全江铭离开寇府,便直奔皇宫而去。此时亥时刚过,大街上热闹繁华,乘凉的,溜弯儿的,卖瓜卖枣的小商小贩沿街叫卖,端的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全江铭行到樊楼,正欲寻那僻静处跃进皇宫,便听身后有人低声喝道:“你这厮端的胆大,在这里睃来望去做甚,莫不是要进宫刺杀皇上?” 全江铭一惊,及至踅转身望去,却见阮佩儿笑盈盈站在身后,顿时怒火大盛,冷冷说道:“你跟着我做甚!” 阮佩儿哂笑道:“这诺大的东京汴梁,莫非让你一人占了不成?久闻这‘十里繁华汴梁城,莫过夜晚最风光。’到此一游,果然不假。只可惜呀,这灯火阑珊之中,无端多了几分煞气,着实让人扫兴。可惜呀可惜!” 全江铭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既然是游览东京夜景,就不要跟着我,你走吧!” 阮佩儿悲声道:“江铭哥哥,你真的如此不愿见我?难道在你的心中,我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妖女?全江铭,你是当世大侠,我要你当着我的面,亲口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要是你真的认为我是十恶不赦,我阮佩儿扭头便走,咱们再见之时,便是仇人相逢,你死我活!” 全江铭张口说道:“我……”在这一瞬间,他与阮佩儿交往的种种情景,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雨夜凄婉的箫声,徐州道情赠玉珮,醉眠沁芳亭,五**吟诵雨霖铃……念及此,“真的想杀了你”这六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口。全江铭思忖良久,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走吧!” 阮佩儿莞尔笑道:“江铭哥哥,今晚月色又圆又亮,我忽然酒兴大发,咱们到樊楼小酌几杯如何?” 全江铭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饮酒之事还是免了吧!” 阮佩儿道:“只要我愿意,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陪我饮上几杯。你是大英雄,大豪杰,说过的话可不兴不作数!” 全江铭暗道:“搭救郝思武等人迫在眉睫,我可不能与你纠缠。”当下说道:“不错,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只不过今夜我确有要事,怒不奉陪。” 阮佩儿抿嘴笑道:“甚么要事,不就是为了王继忠一家老小?” 全江铭猛然惊觉,喝道:“王继忠降了你们,你还放不过他,还要让高冲在东京散布流言,要让朝廷抄斩王继忠一家老小,你真是心如蛇蝎!” 阮佩儿淡淡说道:“不错,是我让高冲把王继忠归降大契丹的讯息在东京广为转播,这是实情,决非流言。两国交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此乃用兵之道,何谈心如蛇蝎?你精通用兵之术,难道不懂这离间计的奥妙!只可惜呀,真宗狗皇帝心胸狭窄,识不破其中计策,竟把怨气撒在郝思武和王继忠一家的身上。江铭哥哥,此事由我而起,我便有把握救他们的性命。” 全江铭疑道:“此事玩笑不得,你真有把握救他们的性命?” 阮佩儿仰面说道:“天下虽大,却都在我的算计之中,只是有一件事,我却无能……诶,江铭哥哥,你寅夜至此,不就是要进宫去见真宗吗?嗯……现在时辰尚早,守卫森严,此时进去,怕是难以得手。待到子时,宫里安静下来,我与你一起进去,保你大事成矣!” 全江铭寻思道:“佩儿武功轻功俱佳,我二人联手,天下无与匹敌!”便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阮佩儿喜道:“还有大半个时辰,咱俩去樊楼喝上一杯。江铭哥哥,有些事情哟……” 全江铭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她有甚么话要与我说?”便点头道:“也好!” 二人上得樊楼,寻了个安静座头,要了一壶花雕,四个精致小菜。三杯酒喝罢,阮佩儿粉脸娇红,流眸顾盼,轻声说道:“江铭哥哥,这时光要是能停滞该有多好呀!” 全江铭心中叹道:“佩儿呀佩儿,你若不是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我自是把你当作好妹子。只是覆水难收,你我形同水火,决不能相容。陪你喝罢这顿酒,我欠你的便一笔勾销,再要想见,只能刀剑说话!” 阮佩儿见全江铭默默无语,只是闷头饮酒,知他对自己疑忌深重,便道:“江铭哥哥,你表面上对我象凶神恶煞一般,实际上你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在你的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对我的情感,想抹也抹不去。若不然,你也不会对我一再手下留情,你说是也不是?” 全江铭低声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现在说这些还有甚么意思!” 阮佩儿道:“你一向敢作敢为,为甚今日说话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我只要你回答是也不是!” 全江铭将杯中酒喝干,睁目说道:“你说的不错,只不过我心中念想的是那个聪明善良的阮佩儿,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契丹成硕公主耶律婉佩。” 阮佩儿叹息一声说道:“有些事我是身不由己,可有些事呀……唉,……”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吟道: 莫道青山依旧在,细雨霏霏,遮住半屏关山。极目寻幽盘桓去,但只见,秀木翠泉遮山路,峰峦叠嶂无尽头。樵夫道:那人只在云深不知处。 全江铭心中一动,寻思:“佩儿话中有话,词中寓意更深,她往日的种种行径,莫非有甚么难言之隐?”当下说道:“你说话也不要吞吞吐吐,有甚么隐情就直说罢!” 阮佩儿黯然说道:“江铭哥哥,你对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便说甚么你也不会相信。唉,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多喝几杯酒,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说着竟是泪水盈盈。 全江铭道:“你不说也好,今晚事情一了,咱们再要相见,恐怕只能是在战场上了!” 阮佩儿冷笑道:“在你们心中,无论我做甚么,你们都是心存戒备,把我当作十恶不赦的妖女。不过世事难料,总有一天,……嗐,说这些做甚。哦,三更天了,咱们走吧!” 二人出得樊楼,飞身跃过宫墙,便如两片落叶一般,了无声息。待那巡夜的侍卫掠过,阮佩儿引着全江铭,绕过楼台亭榭,径自向北行去。全江铭见阮佩儿路径极熟,低声道:“你来过这皇宫内院?”阮佩儿头也不回,冷笑道:“来过岂止一回,卫士虽多,不过是酒囊饭袋之辈。你跟我来就是了,保你见到真宗狗皇帝。”二人行了一会儿,阮佩儿道:“前面就是文德殿,看这光景,真宗狗贼似是还未入睡。”全江铭伏在假山后向外张望,只见文德殿灯火辉煌,门前侍卫林立。 阮佩儿道:“我去把侍卫引开,你乘乱去寻狗皇帝。”说罢飞身跃出,玉箫挥出,顿时点翻了七八个侍卫,转身向外跃去。侍卫一片哗然,乱叫道:“有刺客,贾大人快来呀!”“刺客向东跑了,快追呀!”文德殿外瞬间乱成一团。全江铭乘机箭一般向殿内扑去,就在入门的一刹那间,便听里面有人喝道:“何方毛贼,敢要刺杀皇上,给我滚出去吧!”声到掌到,一股劲力挟着风声向全江铭迎面击来。全江铭听声音知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贾拟道,当下长啸一声,双掌一翻,借着对方的力道,一个筋斗便从贾拟道头顶飞过,便往楼上奔去。二楼拐弯处埋伏着四个侍卫,各执兵器向全江铭身上斫来。全江铭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在这里略一耽搁,那真宗便会躲了起来,再要寻他可就万难。宝剑出鞘,登时削断了对方的兵器,左掌探出,便将那四个侍卫点翻在地。只见迎面一幅雕花门扇,四个侍卫守在门口,其中两个便是江义德和古端方。全江铭暗道:“真宗定然在此屋内。”当下来不及细想,宝剑虚晃,左掌一翻一探,已将对方的兵器尽数抓在手里,乘势横肱一撞,便破门而入。 书案后坐着一人,黄袍莽带,留着三缕黑须,见全江铭破门而入,竟 是不慌不忙,喝道:“你是何人,见了朕为何不跪!”全江铭宝剑一挥,顿时指到了对方胸口,那人见宝剑闪亮,这才慌乱起来,颤声道:“你、你想做甚!”站在旁边侍候的小太监,正是全江铭初入皇宫那次擒住的小成子,见到全江铭杀气腾腾的样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说话间,贾拟道带领众卫士已然赶到。贾拟道见状慌道:“全江铭,要是伤了皇上,你休想生出皇宫!”真宗惊道:“你、你便是……”全江铭厉声道:“不错,我便是益州兵变的首领全江铭!”真宗颤声道:“你、你想干甚么?”全江铭冷笑道:“我与你三代世仇,就是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不过,你不用担心,今夜我到此,并不是要你的狗命。” 真宗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说道:“那就好,你放下剑,坐下来好好说。”全江铭道:“你让他们都出去,我只想和你一人谈。”真宗看看贾拟道,嗫嚅无语。全江铭道:“我全江铭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一言九鼎,决不反悔。再者说,我要想杀你,就凭贾拟道的武功,他也挡不住我!”真宗想了想说道:“全壮士,朕信得过你。贾拟道,你们出去吧!”此时,贾拟道投鼠忌器,只好带着卫士退到屋外。 真宗强作镇定,缓缓说道:“全壮士,你有甚么事求朕,朕答应你就是了,你说吧!小成子,看茶。”真宗看全江铭确无加害之意,又逐渐恢复了常态。 全江铭呷了口茶说道:“小成子,你也出去。”小成子睃了真宗一眼,恭身退了出去。全江铭道:“赵恒你听着,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报一己之仇,而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 真宗怒道:“你、你竟敢直呼朕的名字,好大的胆子!” 全江铭冷笑一声道:“我全江铭不为名不为利,乃是天涯一客,怕你做甚!在我的眼中,你就是赵恒。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里,你也不过是一个平常人,谁还对你三叩九拜,把你当作皇上?” 真宗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朕不怪你。你说为了天下苍生而来,究竟意欲何为?” 全江铭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要你放了郝思武和王继忠一家。” 真宗恼道:“要是别的事,朕可以答应你,这件事万万不行。那郝思武和王继忠串通一气,投降契丹,罪不可赦!” 全江铭冷笑道:“可惜你身为一国之君,却是忠奸不分,如此昏庸。那王继忠和郝思武在边关浴血奋战,险些送了性命。康村之战,只因为王超、桑赞临阵脱逃,才使王继忠一支人马陷于重围。在危急关头,王继忠带着五百卫队冲向敌阵,大队人马才得以突出重围。战至最后关头,王继忠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以身殉国,可惜马中流矢,被契丹人活捉过去。虽说王继忠降顺了敌人,可他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想的还是朝廷。他几次想要自尽殉国,可武功尽失,便要自杀也是不能。更可恨的是,契丹人还派东京商行行老高冲四下散布流言,说王继忠已经降敌。到了此时,王继忠可谓是求生不得,欲死不能,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和契丹人约法三章,一是不为南侵献一计一策;二是不带兵与大宋交战;三是不出使大宋。这约法三章,摆明了不是真心降敌,可辽主隆绪竟满口应允,就这份气度而言,赵恒你呀,就和人家有天壤之别。当年潘美、王侁见死不救,陷杨业撞死李陵碑,这惨壮的一幕,你还要让他重演么?” 真宗沉思良久,仍是疑惑不定,说道:“你说得可真?” 全江铭道:“我冒死来见,焉能儿戏!” 真宗道:“这边关之事,你是如何知晓?” 全江铭哈哈笑道:“康村之战,我杀敌五百余人,我不知晓,还有何人清楚!” 真宗一拍龙案,说道:“可恨王超、桑赞,身为边关大将,竟敢临阵脱逃,还险些让朕误杀忠臣。全壮士,多亏你冒死来谏,朕心中好生感谢!”这个“谢”字,自从他登基以来,便已忘了,今日说出感谢二字,实是破天荒了。 全江铭看他态度真诚,便道:“你能知错就改,整顿朝纲,朝廷上下必然欢呼雀跃,万众一心,契丹狗贼便不敢小觑于我大宋,这实乃天下百姓之福。至于感谢二字,也真难为你了,不必再说!” 真宗赞道:“壮哉!”高声喝道:“贾拟道听命!” 贾拟道守在外边,不知里面情景,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二十五个小老鼠揣在怀里――百爪挠心,急的是坐立不安,听到皇上传唤,急忙进来拜道:“臣,贾拟道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宗正襟危坐,说道:“传朕的旨意,即可释放郝思武和王继忠全家。京城商行行老高冲,勾结外邦,罪不可赦,你亲自带人将他抓捕归案,打入死牢。”贾拟道暗道:“这全江铭不知说了甚么,皇上竟言听计从。王继忠一向与我不和,杀了他的全家也难泄我心头之恨,可皇上竟要放了他们,怪哉,怪哉!”心中虽是老大的不痛快,可圣意难违,当下应了声“遵旨”,便退了出去。 全江铭见事已办妥,便道:“但望你言行一致,不要出尔反尔。皇宫虽大,戒备虽严,可我要来则来,要走则走,取你首级,如探囊取物,你好自为之,告辞了!” 真宗站起身说道:“壮士且慢,朕还有话要说。” 全江铭道:“有话请讲。” 真宗道:“你擅闯皇宫,胁迫于朕,实是大逆不道。可你这股英雄气概,着实让朕欣赏,一时间,朕实在不忍让你离去。这夤夜之中,左右无事,陪朕小酌三杯如何?”也不等全江铭回答,便叫道:“小成子,准备酒菜。”小成子应了一声,便传旨下去。不大工夫,酒菜便已齐备。 全江铭暗道:“赵恒如此殷勤,不知要玩甚么花样,且由他去,我见机行事便了。”当下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真宗笑道:“全壮士果然英雄,你不怕朕在酒中下毒么?” 全江铭哈哈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行事须当光明磊落,岂能左顾右盼,畏畏缩缩。你虽然疑忌甚深,但身为一国之君,想必不会用那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小可。纵使死于你手,百年之后,后人也会把我比作荆轲,而你则成了暴秦瀛政第二。孰轻孰重,我谅你也不敢以身施暴,留下千古骂名!” 真宗一饮而尽,赞道:“全壮士胆识过人,朝中文武百官无人可及。只可惜你满腹经纶,一身武艺,在这江湖之中,却无用武之地。你要是愿意,朕便封你个二品大员,你意下如何?” 全江铭淡淡说道:“小可对功名利禄毫无兴趣,仗剑行走江湖,惩恶扬善,一样可以为国为民,也不必进朝做官。只要你想着天下百姓,重用贤臣,整军备武,积极抵御契丹,江铭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真宗又道:“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再勉强。以你看来,如何才能强国富民” 全江铭道:“朝廷若是修贤明,开言路,去奸佞,除积弊,轻税赋,薄徭役,国则日益强盛,民则安居乐业,令契丹、西夏番邦外国不敢小觑矣!” 真宗道:“全壮士所言极是,那你说朝中谁是贤明之臣?” 全江铭道:“寇准寇大人忠心耿耿,乃当朝第一诤臣,有治国济世之才。李沆、高琼、毕士安、石普、高继勋、杨延昭、李延渥等皆是朝廷柱石。唯独王钦若、陈尧叟属奸佞之徒,皇上须要远之。” 真宗听了默然无语,暗道:“王钦若、陈尧叟说话做事甚得朕意,怎么会是奸佞之徒?寇准侍才傲物,令朕颇为讨厌。若不是他当年立储有功,现在又是用人 之际,早已贬他远恶州县,省得在朕跟前罗哩罗嗦。” 赵恒原名元侃,乃太宗次子,与长子元佐同母所生,受封襄王。皇太子元佐被废之后,朝中大臣冯拯等疏请立储,太宗斥他多事,贬置岭南。此后,朝中无人敢言立储之事。寇准因抗直遭谗,出知青州,嗣复由青州招还,正当太宗足疾,褰衣示准道:“朕年衰多疾,今又病足,奈何?”寇准道:“臣有一言上达陛下,幸陛下采纳!”太宗问是何言?寇准遂说出“立储”二字。太宗怒道:“冯拯直言立储,已被贬往岭南,你刚从青州还朝,莫非欲效冯拯后辙否?”寇准大声道:“臣只知为国家计,不知个人安危!”太宗良久方道:“卿试观朕诸子中,何人足付神器!”寇准道:“陛下为天下择君,不应谋及近臣,犹不应谋及妇人中宫。总求宸衷独断,简择得宜,就可托付无忧了。”太宗俯首细思,想了好一歇,乃屏去左右,密语寇准道:“襄王可好么?”寇准答道:“知子莫若父,圣意既已为可,请即决定。”自寇准奏对后,太宗已决计立储,遂于至道元年八月,立元侃为皇太子,改名为恒,大赦天下。赵恒从祖庙还宫,百姓遮道欢呼,齐称他是少年天子。太宗闻知,反滋不悦。赵恒求计于寇准,寇准笑而不答,乃昂首入宫。太宗怒道:“人心遽属太子,将置朕何地?”寇准再拜称贺道:“这是社稷的幸福呢!”太宗不觉感悟,抚掌大笑。真宗登基之后,虽感寇准立储之恩,怎奈寇准性格耿直,长长直言相谏,便渐渐不喜寇准。现在听得全江铭赞誉寇准,心中甚是不悦,寻思:“全江铭潜进皇宫胁迫于朕,莫不是受了寇准的指示?”当下说道:“全壮士说得极是,只不知壮士与寇爱卿是否熟悉?” 全江铭见他面露不悦神色,料他疑心寇准与自己有染,与其掩掩盖盖,不如直截了当,便道:“寇大人乃当朝擎天碧玉柱,架海紫金樑,天下百姓谁不仰慕,谁不知晓。全某正是在寇大人感化之下,才放弃了报世仇的念头。你不知道,在我用剑抵住你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把持不定,恨不得一剑将你杀了,为先族先父报仇!” 真宗颤声道:“那你、你为甚么没有动手?” 全江铭道:“要是在两年前,你的性命定然不保。那时的我,只有报仇一个念头,其他事情都可以不管不顾。可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在寇大人等人的帮助下,我才渐渐懂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在国家危难时刻,我若为泄私愤杀了你,国家必然**,契丹人便会乘虚而入。图一时之快,陷国家沦亡,我全江铭岂不成了民族的罪人。” 真宗叹道:“想不到全壮士竟有如此高的境界,不但放弃了世仇,还帮助朕抵御契丹,朕听了好生感动,不知如何谢你。” 全江铭眉毛一扬,说道:“你错了,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不愿看到国家沦亡,百姓遭殃。你也不用谢我,只要你重用贤臣,多为天下苍生着想,你也就算得上一个好皇帝。但愿你好自为之,小可告辞了!” 真宗道:“朕派人送你出去。” 全江铭道:“不用了,皇宫虽大,却难不住我!”飞身纵起,便从窗户跃出。真宗急忙踅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耿耿星河,树叶摇动,哪里还有全江铭的影子?真宗见状顿时目瞪口呆,想起刚才的情景,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五、把酒樊楼2 全江铭从原路跃出宫墙,寻思道:“以佩儿的身手,当早已脱身,或许此刻正在樊楼等我。她虽是契丹公主,是我们的对头,但今晚若没有她相助,我绝不会顺利得手,好歹也要见她一面,不可失了礼数。”及至到了樊楼,已是灯黑人静。全江铭睃巡了一圈。兀自没有发现阮佩儿的影子,心中顿时忐忑不安,暗道:“她既然帮我潜进皇宫,就绝没有不等我之理,莫非她遭遇了不测?”继而又想:“佩儿机灵百变,武功之高,江湖上无几人能与之匹敌。高琼不在皇宫,贾拟道一直守护着真宗,其余的卫士根本不是佩儿的对手。她定然是恼恨我冷落于她,先自走了。这样也好,免得见面时不尴不尬。” 回到寇府,已是寅时。寇准和高琼正等得心焦,见全江铭安然无恙,喜道:“你可见到皇上了?”全江铭道:“见到了,他已下令赦免郝思武等人,并派贾拟道去捉拿高冲。”寇准以手加额,连连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全江铭见状心道:“赵恒对你心存疑忌,你却还是如此忠心耿耿。”但知道寇准忠君之心弥坚,也不便把事情说明,便淡淡说道:“伴君如伴虎,寇大人还须多加小心。”寇准道:“此言差矣,皇上对我恩重如山,寇某纵使脑肝涂地,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高琼道:“全少侠,你休息一会儿,我和寇老西去朝中探听消息。” 全江铭忙碌一夜,此时方感到疲惫,等寇高二人走后,倒头便睡。及至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草草洗漱一遍,吃了早点,左右无事,便信步来到后花园。只见树木葱郁,鲜花开放,树梢的鸟儿啾啾叫个不停。全江铭寻思道:“若不是两年前自己误闯寇府,便不会得到寇大人的教诲,也许直到今天,自己还是那个心中充满仇恨,一心只想图复大业,不顾天下安危的全江铭,昨夜找到赵恒,定然会在他身上穿个透明窟窿。此结解不开,自己和晴儿的情爱绝不会有结果。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或许便和佩儿终身厮守……”此念头刚一闪过,顿时自责起来:“全江铭呀全江铭,你枉被人们称作大侠,那阮佩儿是契丹公主,便是大宋的对头,你怎能敌我不分,是非混淆呢?”忽地内心深处又闪出一个念头:“她若不是契丹公主呢?”自从识破阮佩儿真实身份后,全江铭心中始终自相矛盾,他希望阮佩儿不是契丹公主,杭州血案,害死罗中道,火烧短松岗这一连串事件,都与阮佩儿无关。可在高阳关宋军大营,独孤行客的到来,使他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回想阮佩儿做下的种种孽障,全江铭暗道:“我没有杀你,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已是不该。即使你不是契丹公主,我全江铭也只爱晴儿一个人!”念及此,全江铭心中豁然开朗。 就在这时,寇准和高琼笑呵呵走了进来。高琼哈哈笑道:“全少侠,皇上已经下诏宣示康村之战,悼丧良将,分别旌诛。郝思武和王继忠一家也被赦免,真是难为你了!”寇准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道:“皇上的诏书,我已抄录在此,王继忠在契丹也可安心了。”全江铭接过来轻声读道: 执干戈而卫社稷,闻鼓鼙而思将帅,尽力死敌,立节迈伦,不有追崇,曷张义烈?故高阳关副都部署王继忠,诚坚金石,气激风云,率边关之师,与敌激战康村,以身殉国。是用特举徽典,以旌遗忠;魂而有灵,知我深意。赐其家布帛千匹,粟千石。大将王超、桑赞,临阵脱逃,坐失良将,国有明刑,应置重典。姑念素有战功,特从末减于今时,王超、桑赞官降三级,以示惩儆。此诏! 全江铭冷笑道:“王继忠降敌是实,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心仍向宋,不涉及其家人在情在理。可说其殉国,大加赞誉,实是莫大的自讽。王超、桑赞临阵脱逃,该当死罪,如此轻描淡写,怎能儆戒他人。朝政如此黑白不分,真是令人心寒!” 寇准道:“在这乱世之秋,稳人心,弥嫌隙,方能一致对外。皇上的这份苦心,寇某心中清楚,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全江铭知道寇准对真宗一片忠心,也不便再说甚么,便道:“二位大人,此事已了,小可还要赴一个朋友之约,这就告辞!”高琼道:“你总是来去匆匆,我还想让你多住几天,与你切磋武功,看你现在比高某高出了多少,哈哈!”全江铭道:“高大人是天下五大奇人,小可怎敢与你一较高下!”寇准笑道:“你们二人互相吹捧,幸亏我不是武林中人,若是老叫化子在……”提到罗中道,三人不由黯然。沉默良久,寇准把手一挥,说道:“你既然有事,我也不便留你,只是边关形势日益危机,还望全少侠多多留心才是。” 全江铭离开寇府,一路向徐州行去。他知道,独孤行客脾气古怪,若到时等自己不着,便会一人独闯天龙帮。此时是五月二十九,离独孤行客约定的日期只有七天的时间。当下不敢耽搁,拽开大步一路向徐州奔去。及至赶到天龙帮总舵,谯楼正好敲响了二更天的钟声。只见总舵大门口戒备森严,天龙帮众个个剑拔弩张,如临大敌。全江铭看了嘿嘿冷笑,暗道:“这次是为杨伯伯报仇,总是要堂堂正正地进去!”当下高喝一声:“施飞龙,我全江铭找你算帐来也!”从正门大踏步直闯进去。天龙帮众见状手持兵刃围了上来,全江铭正欲动手,便听肖二先生里面喝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让开大路,请全大侠进来!” 全江铭冷笑连连,目不斜视,昂首走进大厅。只见施飞龙居中而坐,左手一排,坐着肖二先生等内四堂外五堂的堂主,右手一排却是李兴周、上官通天、西漠沙等人。独孤行客和杨月月站在大厅中间,面如寒霜,见到全江铭进来,独孤行客淡淡说道:“你晚了一刻,我可不耐烦等人。” 李兴周走过来,笑呵呵说道:“兄弟,多日不见,想煞哥哥了。万万想不到咱们能在这里见面,呵呵呵,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一会儿,咱哥俩可要好好喝上几杯,呵呵呵!”全江铭冷冷说道:“金陵一战,你我已割袍断义,往日的情分不要再提了。施飞龙,你杀死了杨凤杰老英雄,还派岭南三魔追杀我月月妹子,实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今夜我与独孤兄便是来取你狗命!” 施飞龙尚未说话,西漠沙桀桀怪笑道:“全江铭,独孤行客要找施帮主报仇,这是中原武林的恩恩怨怨,咱也不便说甚么,各凭真功夫决一生死就是了。只是你既然当了契丹驸马,何必还要跑到中原淌这遭混水,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嘿嘿嘿!”施飞龙怒道:“全江铭,你素日口口声声说要抗辽,老夫还敬你是条汉子。谁知你竟当了契丹驸马,贪图荣华富贵,啊哈,你原来是一个故名钓誉之辈。呸,你还有脸找老夫耻谈甚么报仇,真是可笑之极!无耻之极!我施飞龙虽是杀人无数,却也不会里通外国,去当契丹那个鸟驸马。全江铭呀全江铭,我真为你脸红!” 杨月月尖声叫道:“你们胡说八道,一派谎言,我江铭大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怎么会去当契丹的驸马!”全江铭长笑一声说道:“月月,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西老贼凭空捏造,恶语中伤于我,其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不过是想离间我和独孤兄,好让施飞龙逃过今晚一劫。好在独孤兄黑白分明,我们在康村又是并肩杀敌,他决不会上恶人的当。独孤兄,杀害杨老英雄的主凶就在眼前,此时不动手,还等何时!” 独孤行客心道:“全江铭与朝廷仇深似海,可他为了天下百姓,宁可舍弃个人恩怨,帮助大宋抗辽,这般天下为公的胸襟,古往今来,能有几人,算得上大英雄大豪杰!相比之下,我独孤行客真是自愧不如。但对情爱之事,他却显得婆婆妈妈,未免英雄气短。那耶律婉佩,你虽说把她当作了敌人,可在你的内心深处,实是存有一份真情。不然,你为甚么在宋营见到她之时,虽是气愤已及,可就是下不了手。每当念及此,我就为雨 晴难过。哼,要是我独孤行客,早就一刀把她杀了。哼哼,就连这些大魔头都知道你与耶律婉佩的关系,我倒要看你怎么解释。”当下说道:“你心中无愧,还怕他们胡说八道?西漠沙,你说全江铭是契丹驸马,可有证据?” 梁渊轻咳一声,站起来说道:“全大侠是我家公子的结拜兄弟,按照常理,我家公子是不应干涉全大侠情爱之事。不过,我家公子既然是天下武林盟主,在大是大非面前,便丝毫含糊不得。这件事关系到咱们大宋的生死存亡,李盟主自是焦虑万分,便派兄弟们进行了查询。结果令盟主大失所望,在紧要关节上,全大侠竟兀自把持不住,和契丹成硕公主耶律婉佩勾gou搭搭,卿卿我我,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唉,可惜呀可惜,全大侠口口声声说要与契丹血战到底,谁知,竟为了一个契丹妖女,却自甘堕落,丧失了民族气节。盟主为此食不甘味,夜不能眠,常常对我们说,若是换作旁人,定然会组织武林同道共诛之。只是他与全大侠兄弟情深,实在下不了手。我们劝他说,你身为武林盟主,若是总念兄弟之情,何以成大事。可盟主斩钉截铁地说,即使成不了大事,也不能伤了兄弟情份。你们若是伤了我江铭兄弟一丝一毫,我决饶不了你们!唉……”嘘唏长叹,连连摇头。 全江铭冷笑一声道:“久闻梁先生功于心计,当真名不虚传。这份巧言令色,指鹿为马的本领端的是高明之极。不过,想以此信口雌黄来诋毁我的名誉,实属痴心妄想。我全江铭虽不敢以大侠自居,可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丧失民族气节。不像有的人,狐假虎威,道貌岸然,名义上是为中原武林,天下百姓,实则是要借武林同道之手,达到个人目的,可笑啊可笑!” 这番话义正词严,虽然没有挑明,可众人心中明白,全江铭是在讥讽李兴周。李兴周何等聪明,焉有不知!但他不动声色,仍是面带微笑,只是轻轻啜茶。梁渊轻叹一声道:“看来全大侠沉溺女色,已是不可救药。罢罢罢,我来问你,那耶律婉佩汉名叫作阮佩儿,两年前,她和手下牛马猪羊演了一场打劫的假戏,让你英雄救美,后来你入住围红山庄,和阮佩儿吹箫抚琴,醉卧沁芳亭,此事可真?” “不错,是有此事。”全江铭沉声答道。 “可惜呀,从此一代大侠便陷入爱河,拜倒在契丹公主的石榴裙下。你二人在嵩山五ru峰上,吟诗念词,好不快活,那首雨霖铃肉麻之极,我要复述却是难以启齿。后来,阮佩儿那妖女公然闯到宋军大营与你缠缠绵绵,你当着众人之面,自是不敢放肆。两日后,你实在忍耐不住,便偷偷潜进幽州,与那妖女幽会。唉哟哟,令人愤慨的是,张雨晴张姑娘冰清玉洁,对你一片情意,可你为了抛弃她,竟勾结阮佩儿那妖女,将杭州富商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杀死。你让阮佩儿在王家故意留下你的名姓,以此来欲盖弥彰,掩人耳目。可惜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将此侦察得清清楚楚,只是盟主念及兄弟之情,不愿声张罢了!” 全江铭明知对方是一派胡言,但他与阮佩儿之间的恩恩怨怨,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尤其那杭州血案,虽说是阮佩儿所为,却也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何又说得清楚!独孤行客知道个中缘由,若是他驳斥对方,李兴周等人的种种不实之词,便不攻自破。可在这关键时刻,独孤行客为甚缄口不语,这和他的性格格格不入,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李兴周慢腾腾站起来,痛苦地说道:“兄弟,自从金陵一别,万万想不到你竟和契丹公主耶律婉佩勾gou搭搭,还杀害了王敬之一家。哥哥听到这个消息,实是痛苦万分,只盼这一切都是江湖流言。为了洗脱你的罪名,哥哥辗转千里,往来奔波,可所见所闻,却都是事实。我身为武林盟主,本该秉公办事,号令天下同道共诛之。可我思来想去,总是念及咱们的兄弟情份,这道诛杀令始终不忍发出。唉,兄弟呀兄弟,你好糊涂,当初咱俩论及天下大事,我假意说,欲成大事,必要时可以从契丹借兵。我那是防患于未然,要试试你是否还有民族气节,可谁知,你刺杀赵恒不成,竟去和契丹成硕公主gou搭,要当契丹人的驸马。兄弟呀兄弟,你怎么如此糊涂,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全江铭长笑一声,冷冷说道:“李兴周,你把这份假情假意收起来吧!我全江铭在疆场上与契丹狗贼浴血奋战,江湖同道人人皆知。至于谁想当契丹驸马,要从契丹借兵,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可惜呀可惜,”李兴周不接全江铭的话茬,说道:“你的红颜知己耶律婉佩,三日前让我们撞到了,天可怜见,对付契丹妖女,也不必讲甚么江湖规矩,我们一拥而上,将她打成了重伤,我……” “甚么,你说甚么,佩儿她怎么了?”全江铭怒道。 “也没甚么,上官先生的‘降焰魔尊功’已练到了第十七重,耶律婉佩后背中了一掌,在那荒郊野外,孤零零一人倒是寂寞难耐,现在么,怕是香消玉殒了。” 全江铭怒喝一声:“李兴周,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先把你毙了!”声到掌到,这一掌竟是用了十成功力。上官通天早已蓄势待发,右掌一挥,迎了上去,已是用上了第十七重“降烟魔尊功”。只听轰的一声,大厅内好似响起了一声炸雷,双方各退三步,竟是旗鼓相当。上官通天心中暗暗吃惊,寻思道:“这厮的玄阳神功又精进了不少,我的第十七重‘降焰魔尊功’竟奈何他不得,若是与他厮杀,千招之外,当真是胜负难料。” 李兴周见状兀自吃惊,暗道:“假以时日,这厮的武功练到最高境界,还有何人能治?今日他人单势薄,独孤行客又与他不睦,想来不会插手,正是除掉这厮的最佳时机。”他主意已定,却不急于动手,要用话来撩拨全江铭,使他心浮气躁,便可稳操胜券。当下十分惋惜地说道:“兄弟果真对那妖女情有独钟,若知真的如此,哥哥便会留她一条性命。兄弟呀,哥哥实在对不起啦!” 西漠沙啧啧连声,眉飞色舞地说道:“只可惜,啧啧啧,她死之时你不在身边,如此一个美人,暴尸野外,那身香肉成了野狗的美餐,只剩下一堆白骨了!”梁渊等人看出了李兴周的用意,便纷纷出言讥讽。 独孤行客看到全江铭为阮佩儿要取李兴周性命,心中不由冷笑,寻思道:“全江铭啊全江铭,看来你果真对阮佩儿情深意切,你对得起雨晴吗?”继而又想:“今日大战难免,全江铭武功虽高,却也不是李兴周等人的对手。我先静观待变,危急时刻我再出手不迟。”当下踱到一边,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全江铭知道,阮佩儿聪明机灵,武功又高,绝不会死于李兴周等人之手。但他从皇宫出来后,没有发现阮佩儿的影子,这几日心中实是忐忑不安,加之李兴周说得活灵活现,西漠沙等人连连讥讽,心中顿时焦躁起来,唯恐阮佩儿真的遭遇不测。当下长啸一声,喝道:“李兴周,你若是真的杀死了佩儿,我全江铭第一个便杀了你!” 李兴周微笑道:“兄弟,为了一个契丹妖女,值得如此动怒?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今日不死,明日必亡,她生就的一副短命相,她要不死,天神不容,嘿嘿嘿……” 就在这时,忽听屋顶响起一阵咯咯笑声,一个冷峭的声音说道:“李兴周,想要我的性命,你还没有这个本领!”只听轰隆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洞,阮佩儿轻飘飘落了下来。全江铭喜道:“佩儿,真的是你?”独孤行客暗道:“这个妖女不期而至,好似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今晚到此,不知又要耍甚么鬼把戏!”李兴周等人见阮佩儿突然现身,兀自吃了一惊,心中均是暗道:“她中了‘降焰魔尊功’竟然没死,这份 功力当不在全江铭之下。也难怪,她孤身一人竟敢向我们挑战。她若和全江铭联手,天下何人能敌?”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五、把酒樊楼3 其实李兴周他们只是猜对了一半,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是邪派武功中最厉害的一种,即使他只练到了第十七重,放眼江湖,也只有少林寺方丈一瓢大师、契丹国师嵬名浪遇和全江铭三人能够与之对掌。阮佩儿仗着“玉箫神功”和“飞火流星”的轻功身法,千招以外或可打成平手,但要和上官通天生拼硬打,内力还是差了一分。 那晚阮佩儿离开皇宫,本想等全江铭出来,可继而又想:“我帮他见到了赵恒,王继忠一家自会安然无事,我若在这里等他,便会有居功自傲之嫌。我悄悄离开东京,江铭哥哥就是要谢我,也无处寻我的影踪。我就是要让他心里一点一点地欠我,这样他便会渐渐淡化对我的恨意。嗯,他下一步便是去天龙帮总舵,找施飞龙报仇,我何不先到徐州,暗中相助于他!”阮佩儿找到阿福和十三太保,让他们连夜赶往徐州,探听天龙帮的动静,若没有变故,便不要打草惊蛇,暗中监视就是了。六月六旰时,她自会赶到徐州。 天亮后,阮佩儿骑马向徐州奔去。一路之上,想起昨晚与全江铭在樊楼小酌,全江铭一再追问自己有甚么隐情,眸中眉间透着关切的神情,自己虽未加以解释,心中实是激动快乐,恨不得那一刻时光停止,太阳永远不要升起。可又想到全江铭与张雨晴爱意极深,自己即使舍弃公主身份,也未必能与全江铭比翼齐飞,前程实是暗淡虚无。念及此,不由轻叹一声道:“江铭哥哥,咱们师门渊源甚深,师父他们的悲剧,难道咱俩也要重演么?”如此期期艾艾,一路行去。到了第四天,骄阳高照,阮佩儿口渴难忍,便欲寻酒肆打尖。可放眼望去,哪里有房舍的影踪,只是在不远处有一个柳树林。阮佩儿心道:“到那柳树林里,歇会儿凉也是好的!” 当下打马过去,将马拴在一棵大柳树上,正欲进去,忽听树林深处传来人声。悄悄踅过去张望,便见有六条大汉正自商议甚么。阮佩儿仔细端详,不由大吃一惊,这六人不是李兴周、西漠沙还是何人?阮佩儿虽然没有和李兴周等人谋过面,但在南京礼贤堂绘有中原武林主要人物的图形,对李兴周等人的长相早就稔之甚详。只听西漠沙说道:“公子,这些江湖人物不肯买咱们的帐,以我看,都是全江铭从中作梗。”梁渊说道:“不错,施飞龙原本答应和咱们起事,可现在却畏畏缩缩,处处躲着咱们。据肖二先生讲,施飞龙之所以变卦,是怕全江铭找他算帐。”上官通天道:“全江铭这厮假仁假意,还帮助朝廷抗辽,人心都让他收买去了。当初在金陵一刀宰了他,哪有今天之患!”李兴周恨恨说道:“我待他亲如兄弟,他却处处与我做对,真是猪狗不如,老天爷若是有眼,让他得个暴病死了,方泄我心头之恨。” 阮佩儿听到这里,怒不可遏,跳出来斥道:“李兴周,你这个狗贼,敢在背后诅咒我江铭哥哥,先吃我一掌!” 李兴周侧身躲开,喝道:“大胆妖女,你是何人,竟敢管本盟主的事!”阮佩儿咯咯笑道:“武林盟主?咯咯咯咯……你真好不要脸。我江铭哥哥不稀罕这个鸟盟主,让给与你,你却不以为耻,反而为荣,真是可笑之极,咯咯咯咯……” 上官通天忽然喝道:“耶律婉佩,你不必装神弄鬼,老夫见得多了!” 李兴周一怔,随后便即省悟,暗道:“江湖上手持玉箫,貌美如画,痴恋全江铭的女子,不是阮佩儿还是何人?她是契丹公主,日后必有大用。天赐良机,可不能放过!”当下双手一揖说道:“原来是公主驾到,草民李兴周有失迎迓,还望公主恕罪则个!” 阮佩儿咯咯笑道:“李兴周,见到本公主长揖不跪,是何道理!” 李兴周整整衣衫,拜倒在地,说道:“草民李兴周拜见公主,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咯咯咯咯……李兴周,你还算识相,看上去,倒不令人讨厌,只是……”阮佩儿眼珠一转,把脸一变,叱道:“只是像一条癞皮狗,令人憎恶。江铭哥哥吉人天相,你在背后诅咒于他,我便饶你不得!” 李兴周顿时怒气上升,站起来说道:“全江铭那厮屡屡与你做对,你还处处袒护于他。可他的心里只有张雨晴那个贱人,根本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阮佩儿喝道:“住嘴!张姑娘冰清玉洁,你怎敢对她出言不逊!” 李兴周嘻嘻笑道:“你杀害王敬之一家,不就是要陷害张雨晴,你不是也一直叫她贱人吗?怎么今日反倒为你的情敌说话,真是可笑之极!” 阮佩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你再要胡说八道,我便一掌杀了你! “成硕公主息怒!”西漠沙手捻胡须,笑眯眯说道:“老夫西漠沙一向与人为善,专爱成人之美,老夫有一句肺腑之语,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公主若是不介意,老夫当直言相告。” 阮佩儿眼珠一转,吟吟笑道:“素闻西先生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怎么今日说话,竟是扭扭捏捏羞羞搭搭,直说就是了。”言语之间连讽带刺,甚是不敬,上官通天哼了一声,怒目相视。西漠沙毫不介意,仍是笑咪咪说道:“一个是契丹公主,抱有侵吞宋国之志,一个是中原武林盟主,胸藏恢复后周宏图,你们二人道不同而谋同,今日相会不是天意又是甚么?。自古英雄相争,合则成就霸业,分则两败俱伤。依老夫之见,你们二人连手,共图天下,不愁大事不成。公主意下如何?” “咯咯咯……咯咯……”阮佩儿拍手笑道:“西先生不愧是天下五大奇人,一言一行果然不同凡响,好计策,好计策!” 李兴周喜道:“公主麾兵南下,李某登高一挥,率领中原英雄作为内应,宋国当会土崩瓦解!” 阮佩儿说道:“梁先生,你是李盟主的智囊,素有小诸葛之称,为何一言不发?” 梁渊淡淡说道:“所谓合作,须当精诚,方可成就大事。成硕公主没有诚意,心存讥笑,梁某若是随声附和,岂非自取其辱!” 阮佩儿咯咯笑道:“都说梁渊计谋过人,果然不假。”把脸一沉,说道:“李兴周,就凭你们几个鸟人,想要和大契丹分庭抗礼,共分宋国,真是自不量力!这几年,你们四方游说,笼络人心,可有几家和你们真正同心,就连施飞龙也与你貌合神离,不肯起兵造反,你还有甚么资格与本公主合作?咯咯咯咯……李兴周,你若是愿当我大契丹的一条狗么,本公主倒是可以考虑,咯咯咯……” 李兴周气的七窍生烟,暗道:“我李兴周堂堂中原武林盟主,后周皇室后裔,岂能让你如此戏弄!你为了全江铭这个狗男女,如此讥讽于我,我岂能容你!哼,一不做二不休,打翻灯盏撒了油,在这荒郊野外,做翻了你谁人知道,也让我出一口恶气!”念及此,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向西漠沙和上官通天使个眼色,假意说道:“既然成硕公主瞧我们不起,我们也就不敢高攀了。西先生,上官先生,送成硕公主上路!”二人心领神会,一前一后堵住了阮佩儿的去路。 阮佩儿讥笑道:“李兴周,你真是狗脸,说变就变。不是吗?你嘴上说送我上路,心里却在想,在这荒郊野外,做翻了我谁人知道?好卑鄙的小人!”说罢,双手捧着玉箫,呜呜地吹了起来。只听音调呜咽,如泣如诉。众人听了顿觉心头憋闷。上官通天心道:“久闻她的玉箫神功厉害无比,今日倒要比试一番,是你的玉箫神功厉害,还是我的‘降焰魔尊功’更胜一筹!”当下引吭长啸,与之相抗。阮佩儿见状忽地箫声一转,声音忽高忽低,尖细的声音犹如海潮般涌来,将一个雄浑的声音团团裹住,那雄浑的声音兀自不肯示弱,高亢激昂,顿时占了上风。 梁渊、向河、湛光三人武功较弱 ,初始还能运功相抗,到了此时,再也忍受不了,头痛欲裂,慌忙用衣襟塞住耳朵。阮佩儿箫声一转,声音铿铿锵锵,便如千军万马厮杀一般。李兴周胸中憋闷愈烈,忍不住发出啸声与之相抗。上官通天和西漠沙盘膝而坐,面色凝重,运功相抗。箫声渐渐变得低沉,杀伐之声隐去,呜咽之声渐盛,虽是阳光丽日,可这小树林里,竟变得阴森森的,鬼气弥漫。梁渊三人大叫一声,晕厥过去。李兴周大汗淋淋,脸色苍白。上官通天和西漠沙相视一眼,齐声高吼,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二人的吼声方才占了上风。 阮佩儿倏地停住箫声,咯咯笑道:“一个是五大奇人,一个是盖世魔头,我早就想会一会你们,二人联手的功夫果然非同一般。” 上官通天缓缓站起说道:“你这套玉箫神功虽然厉害,但也伤害我们不得。哦,你师父是谁,你吹奏的是甚么曲子?” 阮佩儿道:“家师是谁,你们也不必知晓。这首曲子么,我倒可以告诉你们,便叫做‘乌江断肠曲’。” 阮佩儿吹奏的这首‘乌江断肠曲’,是把“玉箫神功”揉进了里面,端的是厉害无比,与少林寺的“狮子吼”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杜鹃在乌江受到欧阳天抒的嘲讽,实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这种心灵上的创伤,使她一生郁郁寡欢,至死也挥之不去。到了晚年,她的玉箫神功不仅大成,还据此创出了“玉箫二十四式”其口诀云: 注目乌江水滔滔,情迷意乱心力憔。 遥看霸王别姬时,那堪今日雨潇潇。 愁肠寸断情已了,泪打秋叶万木萧。 痴心空逝似江水,天涯梦断皆缥缈。 落花作泥残留香,风萧水咽遍凄凉。 自古多少痴情泪,至死不悔为情殇。 回眸一笑怨恨生,黯然神伤心如冰。 淡看人间烟火色,醉卧天池练神功。 玉箫指处鬼神惊,百步杀人于无形。 身形飘忽如飞火,瞬息千里似流星。 乌江断肠终须了,红颜一怒斩无情。 他年若得相逢时,方显巾帼是英雄。 这二十四句口诀,实是杜鹃一生的真实写照,她又自创了“乌江断肠曲”,将内功揉了进去,变成了一种极厉害的伤敌功夫。阮佩儿上来便吹奏这首“乌江断肠曲”,一来要试试对方的内功;二来以此扰乱敌人的心神。这场内力大比拼,虽说是各不亏输,但双方心中明白,李兴周与阮佩儿相比,内力差了一分,西漠沙则是与她在伯仲之间,而上官通天则是比她高出半筹。 阮佩儿笑道:“上官通天,听说你的‘降焰魔尊功’是邪派第一等的功夫,我倒想见识见识。西漠沙,你号称毒手鬼灵,‘赤焰七毒掌’阴毒无比,我也想领教领教。还有李大盟主,你也一块上吧,免得我一个个打发。”说话之时,仰面朝天,蔑视之心溢于言表。 “哈哈哈哈!”上官通天仰面大笑,喝道:“耶律婉佩,我们敬你是契丹公主,你不要得意忘形,亮你个黄毛丫头有甚么能耐,我追魂手一人打发你上西天罢了,哈哈哈哈!” 西漠沙笑眯眯说道:“上官兄,与成硕公主交手何等荣幸,这种荣耀可不能让你一人占了去。再者说,咱们与成硕公主是切磋武功,又不是拼命,咱们就和盟主陪公主玩上一玩。不然,以后可就没了机会,嘿嘿嘿!” 李兴周道:“西先生说得极是,成硕公主万金之躯,咱们出手时可得小心,万万不可伤了公主!”“公主”二字刚一出口,长剑骤然出鞘,向阮佩儿胸口刺去。 阮佩儿何等机灵,表面上不屑一顾,实则是万分小心,不敢有半分大意。知道对方虽是一唱一和,说说笑笑,实则是暗藏杀机。看到李兴周手腕微动,便知对方要进行偷袭。当下故作不知,直到对方剑尖指到胸口三寸时,方才一个陀螺转身,避了开去。玉箫一挥,已是指向西漠沙面门。西漠沙言谈话语故作轻松,意在麻痹对方,谁知阮佩儿将计就计,瞬息之间,避开了李兴周的长剑,玉箫点出,顿时攻了西漠沙一个措手不及。西漠沙何等身手,不退反进,蒲扇般的手掌倏地探出,竟去抓对方的玉箫。阮佩儿这一招乃是虚招,不等招数使老,身形一飘一闪,玉箫划出一道美丽弧线,竟向上官通天颈后哑门穴点去。上官通天哼了一声,头也不回,一招“老牛倒耕田”,反掌向后拍去。 阮佩儿也不与之硬拼,身形滴溜一转,已是跳出圈外。这一招“身形飘忽如飞火”,便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走,端的是婀娜多姿,轻灵飘渺,令人眼花缭乱。上官通天不等对方站稳,大吼一声,双掌骤然推出,已是用上了“降焰魔尊功”第十七重功力。刹那间,寒潮涌动,猛如狂飙,周围的空气冷若冰霜,贬人肌骨。阮佩儿饶是内功深厚,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惊道:“这老妖怪的‘降焰魔尊功’果然霸道得很!他若是练到第十八重,我怕是难以抵御。”当下施展“飞火流星”身法,从对方掌下飘过,一招“回眸一笑怨恨生”,玉箫倒转,连点上官通天的“枕骨”、“天柱”、“血藏”、“太阳”、“耳后”五处大穴。李兴周和西漠沙都是武学大行家,焉能让阮佩儿有喘息之机,双剑齐舞,织成一张剑网,从正面攻来。阮佩儿不等招数使老,身形飞纵起来,已是避开对方的剑网,脚上头下,玉箫连连晃动,但只见绿光莹莹,犹如万点寒星,向李兴周和西漠沙迎头射去。这一招正是“回眸一笑百恨生”的后续招数,叫做“黯然神伤心如冰”, 正是“玉箫二十四式”的第十三招和第十四招。这套箫法穷尽了杜鹃的一生心血,到了晚年,回首与欧阳天抒的恩恩怨怨,实不可一笑了之,仍是怨恨重生,这一笑,实是伤心之笑,凄惨之笑。欧阳天抒的薄兴无情,当真使自己心寒如冰,黯然神伤。这两招使出,端的是狠辣之极,决不容情! 上官通天倏忽间不见对方的身影,只听身后嗤嗤声响大盛,力道极是强劲,饶是他武功高强,也不敢托大,运用“乐空双运”的身法避了开去,心中惊道:“这妖女的身法如此诡秘缥缈,比我的‘乐空双运’还要高出许多,江湖之中,要论轻功她当属第一。”李兴周和西漠沙都是身经百战,西漠沙更是天下五大奇人之一,自忖二人合手,阮佩儿纵使能避开这一击,身上也要挂彩。没想到,阮佩儿变招奇速,那招“回眸一笑百恨生”尚未使老,已是“黯然神伤心如冰”,那柄玉箫射出万点寒星,直向二人罩来。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二人要躲已然不及,均是大吼一声,长剑一抖一翻,向上撩去,要合二人之力,将敌人毙于剑下。上官通天也是大吼一声,飞身扑到,使出“降焰魔尊功”第十七重功力,右掌向阮佩儿后背拍去。阮佩儿身在空中,腹背受敌,再要躲闪已然不及。在这猝不容发之际,玉箫招数不变,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竟是和对方的长剑相撞了四五十下,借着对方的力道,娇躯平射出去。饶是如此,上官通天的右掌已是碰到了她的脊背,顿觉寒气矶人,冷不可耐。阮佩儿顺势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向林外射去。 这几招当真是兔起鹘落,快似闪电,惊心动魄。上官通天三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虽未受伤,却也是心有余悸。见那阮佩儿瞬间便失去了踪影,三人均是暗自咂舌,赞叹阮佩儿轻功了得。西漠沙说道:“想不到这个妖女功夫如此厉害,若不是咱们三人联手,恐怕也胜她不得!”李兴周眉头紧皱说道:“这个妖女对俩位前辈甚是不敬,当真该千刀万剐,只可惜让她跑了。”上官通天哼了一声说道:“她中了我的‘降焰魔尊功’,跑不了多远便会毙命,由她去吧!” 阮佩儿骑在马上向东疾驰,奔了一顿饭的工夫,只觉脊背上似有一块 寒冰,寒彻心肺。阮佩儿知道毒伤发作,不敢再走,便寻一家客店住下,闭门运功驱毒。以她的武功,上官通天三人联手,一百招内,她可自保无虞,即使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只可惜,她心存轻敌,这才吃了大亏。就她的功力而言,即使和上官通天对掌,“降焰魔尊功”虽然霸道,却也伤她不得,但却做不到硬接对方掌力。好在她的功力与上官通天相差无几,接掌之时,她已侧身避开,又用内力护住后心,加之上官通天是仓促之间发掌,只用了八成力道,是以伤势并不严重。即使如此,阮佩儿用了四个时辰,方才将毒素驱除,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便昏昏沉沉睡去。及至醒来,已然是翌日下午未时。阮佩儿心中暗道:“这‘降焰魔尊功’果然厉害,上官通天这一掌若是用实,自己这条小命早就没了,要与江铭哥哥相会只能等来世了。”念及此,悚然一惊,寻思道:“明日晚便是江铭哥哥挑斗施飞龙的日子,我耽搁了一天,若不快马加鞭,怕是赶不上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五、把酒樊楼4 此时,阮佩儿又饥又渴,但赶路要紧,也顾不上吃饭喝水,扔给店家一两银子,便跨马而去。及至赶到徐州,天已大黑。在城里骑马不大方便,阮佩儿便弃马步行,施展“飞火流星”的功夫,穿房越脊,直向飞龙帮总舵飞去。大街上来往行人,只看到一缕青烟倏忽飘去,哪里看得甚清!及至来到天龙帮总舵,却见柳十三郎伸头缩脑,正兀自四处张望。看到阮佩儿从房上飘下,柳十三郎喜道:“公主,你可来了。”说罢打了三声唿哨,不大工夫,阿福等人便聚了过来。阿福惊道:“主人,你面色憔悴,身上湿漉漉的,莫不是路上遇到甚么不尴不尬的事?”阮佩儿冷冷说道:“休要多问,里边的情况怎么样?”阿福道:“李兴周、上官通天、西漠沙六人昨日就到了,一直没有出来。独孤行客和全公子一前一后刚进去,约摸有半盏茶的时间,现在还未动手。”阮佩儿点头说道:“好,你们还在外边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阿福等人齐声应诺。 阮佩儿飞身纵起,来到大厅屋脊之上,掀开两块瓦片,俯耳细听。听到李兴周说自己已死在荒郊野外,心中不由冷笑。又听到全江铭说道:“李兴周,你若是真的杀死了佩儿,我全江铭第一个便杀了你!”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寻思道:“江铭哥哥果然对我情深意厚,我便是为他死了也心甘情愿!”就在这时,就听李兴周恶狠狠说道:“她生就的一副短命相,她要不死,天神不容!”阮佩儿顿时火冒三丈,一掌将房顶打了个洞,接着便飞身纵下。走到全江铭身边,笑盈盈说道:“江铭哥哥,危难之时见真情,你肯为我杀死李兴周,佩儿快活得要死!”全江铭见阮佩儿安然无恙,顿时把脸一绷,说道:“你死你活,管我甚事!” 李兴周见阮佩儿骤然现身,心中一惊,暗道:“这妖女的功力竟是如此深厚,‘降焰魔尊功’何等厉害,却也奈她不得。她武功奇高,若是招来嵬名浪遇等高手,我等还有好日子过!眼下且与她虚与委蛇,不与她正面冲突,早晚有一日,要让她死在我的手上!”当下满面微笑,上前一躬说道:“公主别来无恙,草民李兴周恭祝成硕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面色诚恳,言语甚恭。施飞龙一听是契丹成硕公主,慌忙离坐拜道:“草民施飞龙不知公主驾到,还望公主恕罪!” 阮佩儿不去理他,倒背双手,只在李兴周跟前踱来踱去,一双秀目盯着李兴周上下端详。 李兴周不动声色地说道:“公主,你这般盯着草民是何意思?” 阮佩儿忽地咯咯笑个不停,声音叮当清脆,宛如银铃一般,肩膀也随着笑声不停地上下晃动。 李兴周微笑道:“成硕公主,甚么事令你如此高兴?” 阮佩儿倏地把脸一变,冷如寒霜,叱道:“李兴周,你不是咒我死吗?咯咯咯咯……我阮佩儿生死自有天定,就凭你一张鸟嘴便能咒死我么!” 西漠沙笑咪咪说道:“成硕公主,全江铭这厮无情无义对你甚是不尊,恨不得杀了你方才甘心。李盟主是气不过他,方才开个玩笑,故意激怒于他。你大人大量,可不要当真。我们仰望公主如当空皓月,丝毫没有不敬之心,还望公主明察。嘿嘿,嘿嘿嘿嘿!” 阮佩儿点点头问道:“这么说,你们对我尊敬有加,丝毫没有害我之心?” 西漠沙嘿嘿笑道:“当然当然,公主圣明!” 阮佩儿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个当空皓月,好一个公主圣明,前日在柳树林,你们还要把我碎尸万段,怎么今日反倒对我恭恭敬敬,这是何道理?” 李兴周苦笑一声道:“我们实无害公主之心,若不是公主上来便要我们的性命,我们怎能与公主厮杀?” 上官通天哼了一声说道:“你武功虽高,也未必能胜得了老夫。若是我们存心杀你,上来便将你团团围住,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阮佩儿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继而寻思道:“李兴周虽然可恶,可倒还有利用价值,若是将他们收拢过来,倒是我们大契丹南下的好帮手。暂且与他们虚与委蛇,待大事已定,再杀他们不迟!”当下咯咯笑道:“好呀,难得你们一片忠心,过去之事既往不咎。哦,江铭哥哥,你和独孤行客联袂到此,莫不是要和施帮主算一笔旧帐吧!月月妹子,听说杨伯伯死在施帮主之手,姐姐心中甚是难过。” 杨月月疑道:“你就是阮佩儿,你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阮佩儿走过去搂住杨月月的肩膀笑道:“自然是听你江铭大哥哥说的。他夸你心地善良,通情达理,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姐姐好喜欢你呀!” 杨月月道:“你聪明漂亮,对江铭大哥哥真情实意,我也好喜欢你。只是、只是他们说你害死了罗伯伯,这是真的吗?” 阮佩儿叹了口气道:“世事难料,有些事原本说不清楚,往往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只要问心无愧,由别人说去吧!” 全江铭心中一动,暗道:“莫非罗帮主之死与佩儿无关?” 独孤行客喝道:“月月,不要听她胡言乱语,这个妖女没一句实话。耶律婉佩,我们今天是来找施飞龙报仇,没工夫与你罗嗦。你要插手此事,我独孤行客奉陪就是了!” 阮佩儿咯咯笑道:“独孤行客,你不愧是百变无常,说话直是如此口无遮拦,本公主看在江铭哥哥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我今天呀只是要看热闹,要瞧瞧天涯客和独行客是如何屠蛇!咯咯咯咯……!”她不说屠龙,而说屠蛇,显然是讥讽施飞龙。 施飞龙老于世故,焉能不明白对方讥讽之意?可他知大战在即,决不能多方树敌。耶律婉佩虽是孤身一人,她的手下定是在四面埋伏。她能置身事外,那是再好不过。全江铭和独孤行客虽是当今顶尖高手,可上官通天和西漠沙决不会输给他们,再加上自己和李兴周,今日之战,定可稳操胜券!当下说道:“成硕公主莅临本帮,施某万分荣幸。看坐,上茶!” 阮佩儿大刺刺坐下,端起茶杯一口饮干,赞道:“好茶,好茶!如是有些点心,那就再好不过了”她一天一夜水米未沾牙,实是饥渴难忍。 施飞龙慌忙说道:“快去拿些桃酥鲜果。公主,到了敝帮,您就别客气,要甚么只管说话。”阮佩儿笑道:“你忙你的吧,本公主就想看你们这出戏。” 施飞龙如奉天籁之音,心中踏实了许多,转身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全江铭,独孤行客,你们夤夜闯到我天龙帮,意欲何为!” 杨月月厉声喝道:“施飞龙,你杀死了我爹爹,今日我们便要取你项上狗头,为我爹报仇!”施飞龙呵呵笑道:“不错,杨凤杰是我杀的,他要与我天龙帮作对,当然是死有余辜。啊哈,你为父报仇,也算得孝女,我成全你就是了。全江铭与杨老贼情同父子,找我报仇也说得过去。可是你独孤行客,咱们无怨无仇,你蹚这淌浑水做甚!莫不是看上了杨月月这个小妮子?”魏老三等帮众轰然大笑。独孤行客把眼一翻,桀桀怪笑道:“老匹夫,你恶贯满盈,十恶不赦,本想留你个全尸,可你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那就休怪我无情,只好将你大卸八块,方泄我心头之恨!” 施飞龙一捋胡须,得意地笑道:“就凭你们三人还敢到天龙帮撒野,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你俩武功虽高,可也逃不出李盟主的手掌心,哈哈哈!” 全江铭冷冷说道:“李兴周,你也要蹚这淌浑水么!” 李兴周微笑道:“兄弟差矣,你不认哥哥,可愚兄时刻不忘咱们的结拜情意。施飞龙作恶多端,本盟主规劝多次,他始终不听,你们杀了他,正好为武林除了一害。不过,哥哥与施帮主曾有过一段 交往,这段情意末齿不忘,哥哥实在不忍心将他拿下,今日只好两不想帮。” 施飞龙顿时脸色大变,怒道:“李兴周,你这是为甚,我可是为你当盟主立过大功,你可不能卸磨杀驴,见死不救!” 李兴周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轻轻啜茶,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梁渊摇摇头说道:“施帮主,都是你自己不识时务,素日里阴奉阳违,不肯与盟主合作,现在求帮主还有甚么用!” 施飞龙对西漠沙说道:“漠沙兄,咱们可是三十年的交情,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西漠沙眯缝着眼一言不发,只是手捻胡须。施飞龙转脸去瞅上官通天,只见上官通天黑着脸,目露凶光,知他更是阴狠暴戾,求也无益,便哼了一声,怒道:“罢罢罢,我施飞龙有眼无珠,白交了你们这些朋友。哼哼哼哼……好啊好啊,没有你们相助,我天龙帮也不会怕了别人。肖总管,各位堂主,准备迎敌!” 若在平时,施飞龙一声令下,众堂主早已躬身听令。可今日甚是蹊跷,肖二先生和诸堂主好似没听见一般,均都一言不发。施飞龙气得暴跳如雷,喝道:“你们都哑了,没有听到本帮主的号令么!”施飞龙两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众位堂主。霎那间,大厅里变得寂静无声,坠针可闻。 全江铭和独孤行客对视一眼,心中均是奇怪之极,不知天龙帮发生了何种变故。阮佩儿忽然叹息道:“茶是好茶,可惜器皿已换,这龙井茶么也就变成了乌龙茶,可惜呀可惜!” 肖二先生慢腾腾站起来,咳嗽连声,说道:“咳咳,施先生,你还不知道,咳咳……”施飞龙惊道:“你叫我甚么?”肖二先生接着说道:“你总是这般急性子,咳咳,也不让人把话说完,咳咳……咳咳咳……武林之中,盟主为大,便是帮主也盖不过盟主。可你一向对盟主推五阻六,咳咳,不听盟主号令。咳咳,……你平时对众弟兄残忍暴戾,咳咳,非打即骂,弟兄们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一言不合你意,咳咳,便送了性命。咳咳……咳咳咳,外五堂丁一刀丁堂主,只因酒后多说了一句话,咳咳,你就将他杀了。咳咳,弟兄们对你都心寒了,万般无奈,只好转投盟主。咳咳,盟主英明睿达,已指派肖二继任帮主之位。咳咳,……” “甚么?”施飞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良久方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们都背叛了本帮主,气死我也!清虚、魏老三、童八妹,你们都是创帮的旧人,你们怎么说?”清虚三人相视一眼,齐声道:“属下谨遵盟主和肖帮主的号令!”其余的帮众振臂高呼:“盟主洪福齐天,所向无敌。肖帮主仁义宽厚,我等甘愿辅佐!” “住口!”金道雷怒目圆睁,指着肖二先生等人骂道:“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帮主待你们不薄,你们却迫于李兴周这个狗贼的淫威,认贼作父,真是猪狗不如。”大踏步走到施飞龙跟前,扑通拜倒在地,泣道:“属下多亏帮主收留,还让我当了紫龙堂堂主,这大恩大德,属下末齿难忘,便是做牛做马,脑肝涂地也无以为报!”以头叩地,竟是鲜血淋淋。施飞龙长叹一声道:“唉,想不到我施飞龙闯荡江湖三十余年,竟然是这种下场。金道雷,难得你一片忠心,从此你我便兄弟相称,我也不再是甚么帮主了!” 金道雷霍地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李兴周,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狗贼,为了你的鸟大业,竟用卑鄙手段毁了我天龙帮,我与你拚了!”从后背掣出九节钢鞭,便向李兴周扑去。上官通天左掌一抬,啪的一声击在金道雷腹部,这一掌用上了“降焰魔尊功”的第十七重功力,以金道雷的功力哪里抵抗得住,当场腹开肚裂,肠子哗哗流了出来。 独孤行客上前说道:“金道雷,两年前你从我手下死里逃生,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义气,也算得上一条汉子。只是为施飞龙这样的武林败类而死,实在不值。我来给你收尸吧!”将肠子塞进金道雷腹中,扯了一面天龙帮旗子盖在他的身上。 施飞龙睚眦欲裂,狂笑一声说道:“独孤行客,你别假惺惺的,你们不是要找我报仇吗?来来来,你俩一齐上吧!” 全江铭哈哈笑道:“施飞龙,你看似不可一世,实是色厉内荏,心虚胆颤。哼哼,我给你一个机会,三百招之内,你若是还未落败,便饶你一条狗命!”施飞龙闻言大喜,寻思道:“当年我曾与你对过两掌,只不过比我高出少许,要想赢我也得五百招开外,我只守不攻,三百招之内,看你如何奈何得了我!”当下故作恼状说道:“全江铭,你敢小瞧于我!罢罢罢,我就成全你,你可不要出尔反尔。”全江铭长笑一声道:“我全江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施飞龙又道:“独孤行客,你怎么说?”他知道独孤行客行事古怪,手段狠辣,是以要用话逼住独孤行客。话语出口,心中实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生怕独孤行客说出个“不”字,自己这条老命可真要归西了。谁知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我二人同进同退,他既然答应了你,我也就没有二话,哼哼哼!” 施飞龙道了一声“好”,说道:“全江铭,老夫从来不用兵器,再厉害的对手,老夫也是用这双肉掌迎敌,动手吧!” 全江铭仓啷掣出宝剑,清喝一声道:“双阳宝剑,惩恶诛凶!”剑尖一抖平推出去,到了中途,宝剑一翻,疾如闪电,已是指向了对方的“眉心穴”。施飞龙见对方宝剑晃动,一个鹞子翻身,避了开去。全江铭这一招正是“天竺剑法”的起手式“平湖秋月”,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着九个变化,若是施展出来,施飞龙决不会轻易脱身。谁知全江铭竟将宝剑收了回来,双手抱拳,剑尖朝下。 阮佩儿喝彩道:“江铭哥哥果然是大家风范,对付邪恶之人,也不失礼数。”独孤行客冷笑连连,暗道:“今日是报仇雪恨,又不是切磋武功,何必让对方一招!” 施飞龙本以为对方会跟进攻击,是以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躲出去两三丈远,不料对方却是原地未动,脸上顿觉热辣辣的,索然无光。 湛光讥讽道:“施帮主不愧是一代宗师,逃命的功夫果然是独步武林,佩服啊佩服!”向河自从全江铭来后,始终没有机会说话,早已是嗓子发痒,见此光景,正是施展讥讽本领的大好时机,却让湛光抢了先机,心中好生沮丧,放开嗓子说道:“无理啊无理,这里只有肖帮主,哪里有甚么施帮主。施大爷虽不当帮主了,可咱们决不能小觑。放眼天下,他老人家当真是逃命第一,胆小第一,脸皮厚第一!” 向河和湛光一唱一和,施飞龙几乎气炸了肚皮,他纵横江湖三十多年,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便想和全江铭拚个你死我活,可转念又想,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保命要紧。当下不动声色,双掌上下翻飞,护住周身大穴,寻思道:“我只守不攻,等到三百招过后再说话。” 全江铭听到独孤行客冷笑之声,知他笑自己自顾身份,寻思道:“今日是为杨伯伯报仇雪恨,可不能心慈手软。”念及此,宝剑一晃,一招“雷峰夕照”,顿时化作万道银光,只见寒光匝地,紫气升腾,将施飞龙团团裹住。施飞龙脚踏奇门,身走八卦,见招拆招,绕场游走。全江铭宝剑一翻,将“雷峰夕照”的九种变化使将出来,忽劈忽刺,忽砍忽斫,似是攻对方上盘,实是去削对方双足。这一阵急攻,端的如狂风暴雨,又恰似雷电轰鸣,直逼得施飞龙手忙脚乱。危急时刻,施飞龙飞身纵起,跃到大厅横梁之上。全江铭哪容他有喘息之机,如影随行,紧追不舍。施飞龙跃到东面,全江铭便追到东面,施飞龙刚窜到西面,全江铭似有分身之术,恰巧等个正着,一剑便向对方股肱刺去。施飞龙饶是躲闪的快,衣衫却被划破,暗忖:“这厮轻功奇高,在这房梁之上,我 纵跃不便,岂不吃亏?不如到地上与他游斗厮杀。” 施飞龙倏地跳到地上,喝道:“来来来,空中你奈何不了我,咱们在地上决一雌雄!”全江铭讥笑道:“你像个蜈蚣一样,跳来跳去做甚!你的‘鹰爪九龙手’也算得上武林一绝,怎么不敢施展出来?” 向河忽然说道:“魏老三,他只是一味逃命,这场架还有甚么好看的,你劝劝他。”魏老三应声说道:“不错不错,施飞龙,你叫人家赶的像兔子似的,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可给咱天龙帮丢了大脸。俺魏老三纵使武功不济,也不会像你一样当缩头乌龟。好歹也要拼上一拚,死了也算条汉子。”童八妹把嘴一撇说道:“甚么飞龙呀飞鹰的,依我看,叫飞鼠才合适。我一个女子也不会像他这样胆小如鼠,要是我呀,一头撞死算了!”肖二先生慢吞吞说道:“这般龌龊之人,本帮可留不得,咳咳咳……飞鼠,飞鼠,胆小如鼠,咳咳,开除本帮,不与为伍。咳咳……”众帮众齐声高呼:“飞鼠,飞鼠,胆小如鼠,开除本帮,不与为伍!”如此连呼三遍,第一遍声音整齐,及至有的帮众蓦然想到,新帮主所言之中,尚有“咳咳”两声,如是忘了,怕是大大的不尊,第二遍高呼时,便加上“咳咳”二字。其余帮众顿时醒悟,在第二遍高呼完后,慌忙加上“咳咳”二字,到了第三遍,只听“咳咳”之声,已是响成一片。阮佩儿听了眉开眼笑,说道:“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擂。这般巴结新帮主的法子,倒是别开生面,有趣有趣,咯咯咯咯……” 转瞬间场中已是斗了三十余招,施飞龙听得自己的属下如此嘻笑自己,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心中长叹道:“罢罢罢,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也这般小看自己,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不如与敌人拚命,急攻之下,或许还能赢个一招半式”忽地大吼一声,双掌一挫,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飞身纵起,向全江铭合身扑去。 全江铭看施飞龙攻了出来,心中甚喜,当下身子微侧,宝剑去削施飞龙的手腕。施飞龙左爪变掌,一翻一搭,去叼对方的手腕,右爪疾速探出去抓全江铭的琵琶骨。这一招“苍鹰搏兔”,以攻代守,端的巧妙之极。全江铭施展“飞雪凝霜”,一个陀螺疾转,绕到了施飞龙背后。施飞龙倏忽不见了对方的身影,知他定是在自己身后,一个倒翻鹞子,凌空跃起,脚上头下,双掌作爪,交相抓出,正是“鹰爪九龙手”的第二十八招,叫作“飞龙下凡”。施飞龙的“鹰爪九龙手”,虽然只有三十招,但刚猛凶狠,快捷无比,第二十八、二十九和第三十招,是施飞龙的杀手锏,依次叫作:“飞龙下凡”、“苍鹰展翅”、“龙鹰同搏”。成名以后,只有和杨凤杰交手时,用过十九招以后的招式,但这三招却没用过。今日是性命相搏,对方又是绝顶高手,施飞龙自是万分小心,一出手便使出了看家本领。 全江铭看他来势凶猛,自是不与他硬拼,眼睛盯着对方的双手,左趋右避,向后退去。施飞龙一招得手,便得理不让人,脚根一碰,又跃起丈余,第二十九招“苍鹰展翅”已然使出,须发飘飘,眼冒凶光,宛如一只硕大的苍鹰凌空扑下,一抓递出,二抓又至,恨不得即刻将对方毙于掌下。他接连抓了一十九下,全江铭便退了一十九步。 独孤行客见状暗自冷笑,心道:“老匹夫找死,你若是只守不攻,或许能抵挡三百招。可这般拼命的打法,恐怕不到百招便会落败。”果然五十招过后,全江铭一声长啸,不退反进,宝剑一挥,使出了“三潭印月”的绝妙招数,只见三朵海碗般大的剑花向施飞龙疾速射去,一朵攻其上盘,一朵攻其中路,一朵径向对方双脚击去。施飞龙猝不及防,顿时手脚大乱,那种“急攻之下,或许还能赢个一招半式”的想法,早已飞到瓜哇国里去了。此时门户大开,再要想守,已然不及。百忙之中,只好倒地一滚,虽是狼狈,却也堪堪避开了对方的招数,心中刚叫了声“侥幸”,全江铭大吼一声,只见两道银光闪电般向施飞龙射去。这一招“双峰插云”使出,顿时剑气大盛,发出嗤嗤声响,施飞龙再要躲避已然不及,当下大叫一声:“我命休矣!”众人看时,施飞龙胸口早已中了两剑,鲜血汩汩冒了出来,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这一场激战,只用了五十二招,一代枭雄施飞龙,便身归那世去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透不过气来,心中均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决不敢相信,威镇一方的天龙帮帮主,竟然接不下对方的五十二招,便命丧黄泉,实是匪夷所思!”实际上,以施飞龙的武功,当可排在中原武林前十名之内,和五大奇人相比,不过是稍逊而已。全江铭武功纵然高强,但要赢了施飞龙,至少也得三百招,决无五十二招便分出胜负之理。施飞龙今日成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早已乱了方寸。加之忍受不住本帮属下魏老三等人的嘲讽,一味抢攻,便犯了武学大忌,这才早早送了性命。这个中道理,在场的一流高手无不心知肚明。饶是如此,心中也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若是我与施飞龙交手,能在五十二招之内取他性命吗?” 全江铭与施飞龙这一番厮杀,是中原武林近十年来少有的生死大战,谁知只用了五十二招,便胜负立判,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李兴周上前一揖说道:“多谢兄弟,你为中原武林除掉一害。”全江铭昂首说道:“李兴周,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不要再和我称兄道弟。不过,我还要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望你以此为戒,好自为之!独孤兄,杨伯伯大仇已报,咱们走吧!”独孤行客怪笑一声道:“主凶伏诛,余孽尚存。月月,那天杀害你爹爹的,还有何人?”杨月月叹息一声道:“施老贼和岭南三魔已死,我爹爹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其他帮凶便饶他们一命吧!”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我可不是甚么侠客,天生就没有甚么怜悯之心。”指着肖二先生等人喝道:“既然做下了,就不要缩头缩脑,给我站出来!” 魏老三哼了一声说道:“大和尚敢作敢为,要杀要剐你随便吧!”独孤行客冷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一条汉子。就凭这一点,我就让你走得快一点!” “且慢!”清虚道人佛尘一抖说道:“那晚我也去了。”童八妹站出来说道:“还有我一个!” 阮佩儿拍手笑道:“看不出来,你们三个小人物还真有骨气,比那施飞龙硬气的多,如此死了,倒也可惜!” 独孤行客掣出明月宝刀,对杨月月说道:“月月,你便用这把刀,将这三个狗男女杀了,也好给你爹爹报仇!”全江铭道:“独孤兄,咱们只诛正凶,胁从不问,放他们去吧!”独孤行客桀桀笑道:“全江铭,你处处显得是凛然正气,我百变无常可没你这么好心。月月,快动手,你还要不要为你爹爹报仇!” 杨月月叹息道:“独孤大哥,为甚么江湖上总是杀杀砍砍,难道就不能相安无事,快快乐乐地过活?唉……独孤大哥,你要是关心我疼我,就请你答应月月,饶他们一命吧!无论谁杀了他们,此事都是因月月而起,我将会郁郁终生。” 独孤行客厉声道:“如此恶人都能饶恕,还有甚么天理可言!” 杨月月颤声叫道:“独孤大哥……”眼神中露出企盼之色。 独孤行客一怔,随即怪笑一声道:“也罢,既然你非要放过他们,我就答应你。不过,象这种卖主求荣之徒,死罪可恕,也要加以惩戒,否则难出我心中这口恶气。”只听刀风飒然,宝刀已是还鞘,却听魏老三三人杀猪般嚎叫起来。众人这才发现,魏老三被刺瞎了右眼,清虚道人掉了左耳,童八妹没了鼻子。独孤行客出刀、伤敌、还鞘,一气呵成,快似闪电,只有全江铭、阮佩儿、上官通天、 西漠沙和李兴周看得清楚,但自忖要如此之快,江湖中无人可及,独孤行客实是第一人。 独孤行客怪笑道:“江铭兄,好戏散场,不走更待何时!”全江铭也哈哈大笑道:“这天龙帮邪气十足,我可不耐烦多待一分。”二人昂首挺胸,大踏步出了天龙帮大厅。阮佩儿咯咯笑道:“月月,他俩倒走的麻利,咱姐俩追他们去,咯咯咯咯……”拉着杨月月的手,笑着出了大厅。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六、恨依依、无物似情浓1 肖二先生看着全江铭四人出了大厅,咳嗽连声,对李兴周躬身道:“盟主,他们欺人太甚,咳咳,要不要派人跟踪下去,咳咳……”李兴周道:“由他们去吧,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魏兄弟,你们三人受苦了,快下去好生将养,日后本盟主定给你们报此羞辱之仇。”魏老三三人道:“多谢盟主。”便躬身退下。李兴周又道:“施飞龙背叛本盟主,死有余辜。可想起他与本盟主交往一场,竟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实是伤痛不已。唉,肖帮主,你去买一口上好柏木棺材,按帮主之礼将他葬了吧!他的家人也要好生照看。”说话之时,眼眶已是湿润。肖二先生赞道:“盟主真是大仁大义,菩萨心肠,属下好生感动,我这就派人去办。咳咳……” 李兴周站起来伸个懒腰,说道:“我也累了,大家早早歇息吧!上官先生,你跟我来。” 二人来到天龙帮密室,李兴周叹道:“上官先生,全江铭那厮的武功精进如斯,对咱们的威胁是越来越大,这该当如何?”上官通天双目精张,说道:“公子不必担忧,只要你我精诚合作,将‘降焰魔尊功’练到第十八重,天下还有何人是咱们的对手!只是公子的内功心法,老夫只学了一半,这‘降焰魔尊功’便不敢再练下去,若是……” 李兴周暗道:“你这个老匹夫,只想学我家传的内功心法,可这‘降焰魔尊功’却半点也不肯传授于我,当真可恨!我若帮你将‘降焰魔尊功’练到炉火纯青,谁人还能制你!”念及此说道:“上官先生已由第十六重练到了第十七重,当真可喜可贺。只是这‘降焰魔尊功’何等奥妙,晚辈却一点不知,还望先生赐教。” 上官通天寻思:“这‘降焰魔尊功’若是谁也学得,我还如何独霸武林?可我答应过与他交换,若不传授给他,他怎肯传授我他家完整的祖传内功心法。哼,我只把关键地方略加改动,你练到高深之处,就会走火入魔,要了你的性命,也须怪不得我。”当下说道:“非是老夫不教公子,只是这‘降焰魔尊功’实在是高深莫测,公子身为武林盟主,责任何等重大,老夫没有十二分把握,决不敢让公子贸然修炼。这一年来,老夫小心翼翼,仔细揣摩,近几日方才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将你家的内功心法和‘降焰魔尊功’融为一体。老夫现在就传授你练功口诀,你须用心记好。” 李兴周大喜过望,脸上却不露丝毫端倪,诚恳说道:“晚辈学得练功口诀后,便将另一半内功心法告诉先生。只是那‘降焰魔尊功’的秘籍让我誊写一份,也省了先生大费心神,如此岂不更好!”上官通天心中骂道:“好你个贼鸟,竟敢得陇望蜀,吃七要八,待我大功告成,第一个便杀了你!”当下淡淡说道:“这练功口诀老夫已熟记于胸,秘籍原本早已销毁。我传你的口诀,决不可誊写下来,以免流散江湖,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你听好,这‘降焰魔尊功’是印度密宗所创,唐朝大历年间,由西藏大法师遍照护从印度传来。”说罢诵道: 冥冥万物,混沌六合,独焰魔为尊,何以降服?我佛慈悲,法力无边,濯血吸之,斫躯用之,聚天地之灵气,合生灵之血脉,循循习之,当可壮阴阳,补六脉,擢万年阴寒之气,一体为用,威力无比,可降焰擒魔,是故降焰魔尊。 李兴周人极聪明,上官通天吟诵之时,他已默记于胸,却故作愚笨的样子,背诵了三遍。上官通天心中明白,只是冷笑,却不点破,说道:“这是开篇序言,须当谨记。”接着又诵道: 冥寒之气,若有若无,仿佛临大渊乍沉乍浮。……乾柔坤刚,配合相包。四者混沌,径入虚无。……守一精明之时,若火始生时,急守之勿失。始正赤,终正白,久之正青,洞明绝远复远,还以治一,内无不明也。……斯乃非欲之欲。以欲止欲。如以屑止屑,将声止声。欲火入心,犹如鬼著。…… 上官通天诵一段,李兴周便背诵一段,如此这般,用了一个时辰,“降焰魔尊功”的口诀已背诵完毕。上官通天将“乾刚坤柔,配合相包”,改成“乾柔坤刚,配合相包”,关键地方又删去数语,照此修炼,虽可登堂入室,但练到第十八重,纵有正宗内功心法庇护,也要走火入魔,心力枯竭而死。这其中的奥秘,李兴周虽是不晓,心里已是在防着对方使诈。每当背诵大段文字之时,便故作没有记住,让上官通天再吟诵一遍。心中暗道:“这密籍你虽是滚瓜烂熟,若胡乱删改,第二遍吟诵之时,那删改之处必然吟诵滞塞,略有破绽我便晓得是真是假。”他这里自以为聪明,上官通天心里却在暗暗冷笑。他哪里晓得,上官通天既然要删改密籍,自是早作准备,将那删改之处也已背得滚瓜烂熟。如此这般待到密籍背完,李兴周仍是放心不下,又让上官通天从头吟诵一遍,见上官通天所诵密籍准确无误,这才放下心来。当下盘膝打坐,便从上节开始习练。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心头空明,阴寒之气遍布全身,知是上节“初悟”已然练成。睁开眼睛观瞧,蜡烛早已熄灭,上官通天也不见了影踪。 李兴周走出密室,只见艳阳高照,风和日丽,梁渊三人正兀自守在外边。李兴周笑道:“这几日奔波劳累,你们为何不多睡会儿?”向河叫道:“多睡会儿?今日是六月初九,公子在密室待了三天三夜。上官先生说,公子正在修炼‘降焰魔尊功’,不让我们打扰。”梁渊忧虑地说道:“上官通天极有可能将口诀改动,公子修炼时须要谨慎小心,发现有甚么不妥,便不可再练。”李兴周冷笑道:“我对这老魔头早有提防,以我的武学修为,他纵是将口诀改动,我也能自己改正。”说着挥掌劈出,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凉爽之极。李兴周喜道:“这老魔头果真没有骗我,如此修炼下去,一年内,我当可练到第十六重。哈哈,我有点儿饿了,咱们吃饭去。” 肖二先生在餐厅已备下一桌丰盛的酒席,见到李兴周慌忙躬身道:“属下拜见盟主。”上官通天道:“公子神清气朗,想必已然‘初悟’,可喜可贺!”西漠沙笑眯眯说道:“公子若练成这‘降焰魔尊功’,直是如虎添翼,天下何人能敌!”李兴周慌忙说道:“哪里哪里,这要感谢上官先生。有二位高人相助,晚辈是三生有幸,何愁大事不成。来,我敬诸位一杯!” 三巡酒过罢,梁渊说道:“公子,按照咱们的计划,下一个目标就是山西九处总寨主丁大全。他占据驼梁,下辖天桂山、五岳寨,阳曲山、娘子关、霍山、天龙山、柳树堡、虎跳涧,这九处人马有一万三千人。若是能把这支人马抓到手里,再加上天龙帮和峄山、月影山、王屋山这三处人马,咱们就有了与赵恒抗衡的本钱。只是这丁大全总是不卑不亢,几次照书于他,可他总是说,造反可以,但当务之急便是抗辽。”上官通天怒道:“这厮不知好歹,做翻了他也就是了,何必与他客气!” 李兴周道:“丁大全顽冥不化,莫非他的副手,宗大维和常千钟也是如此?”梁渊道:“宗大维死抱丁大全的大腿,是铁板一块。至于常千钟么,倒有心听命于盟主,只是慑于丁大全的淫威,不敢贸然行事。其余八处的头领,有三人已发誓要跟盟主造反,另外五人只看丁大全脸色行事。以我之见,咱们须尽快赶到驼梁,凡抗命不遵者,一律杀无赦!”上官通天和西漠沙点头道:“就是这般主意,公子须当早作决断。”李兴周长叹一声道:“既然你们都是这般想法,也只好如此了。明日一早,咱们就赶往驼梁。” 众人吃罢午饭,便各自散去。上官通天说道:“公子‘初悟’一节虽是顺利通过,可到了中节,还须由老夫护法。只是……”李兴周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让他们散去,便是要和先生研讨内功心法。”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彼此心照不宣,携手来到密室坐定。 李兴周心道:“这老魔头阴险狡诈,我的下半部内功心法须是改得巧妙,方不至于被他识破。”当下诵道: 得胎息者,不以鼻口嘘吸,如在胞胎之中。用鼻呼吸,一窍即开,元气外泄,泄而不止,劳及性命。故吸之以踵,沉厚自然,循环往复,似婴儿母胎之呼吸,又如龟鹤入蛰。……凡行气,以鼻纳气,以口吐气,微而引之,名曰长息。纳气有一,吐气有六。纳气一者谓吸也,吐气六者谓吹、呼、唏、呵、嘘、哂,皆出气也。……时寒可吹,温可呼。吹以去热,呼以去风,唏以去烦,呵以下气,嘘以散滞,哂以解极。……存想丹田,太一紫房,道成身化。上走百会,下达涌泉;再上输丹田,下达昆仑;上输膻中,外合劳宫。舌抵上腭,气绕阳陵……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李兴周便诵边改,有十二三处已与原意不同。上官通天默默记诵,及至全部记住,“降焰魔尊功”中,困扰自己多年的几处关键地方,已是豁然开朗,心中喜道:“照此参悟下去,一年之内,当可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到了那时,自己便是天下无敌,甚么全江铭,一瓢和尚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又寻思道:“李兴周这厮还算实在,我告诉他的口诀有二三十处错误,将心比心,老夫倒有些过意不去。”继而又想:“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我要称霸武林,焉能让他学会‘降焰魔尊功’?” 二人正各斗心机,忽听向河在门外叫道:“公子,属下有重要事情禀告。”李兴周走出来说道:“甚么事如此慌张!”向河道:“梁大哥刚接到常千钟急报,说阴山四怪已到了驼梁,恐怕不利于公子。他正和肖二先生布置天龙帮善后事宜,说这就要起身上路。”李兴周冷笑道:“阴山四怪想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坏我的大事。哼,他们一定是受全江铭指使。上官先生,咱们这就赶往驼梁!” 驼梁属于太行山脉,位于山西河北交界处,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弯弯曲曲通往山顶,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端的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丁大全原是北汉旧将,太原陷落后,丁大全便和副将宗大维、常千钟,率领部下到这驼梁落草为寇。二十余年来,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到也快活。他原是军官出身,不同于一般的强盗,将那山寨治理得井井有条。他治军仍用旧法,明令不许骚扰周围百姓,在这一带口碑极好,老百姓都称他“仁义大王”。那天龙山、阳曲山等八处人马,也都是北汉旧部,闻得丁大全在驼梁落草,便纷纷来投。他们原本是同殿为臣,自是义气相投,便歃血为盟,奉丁大全为九处总寨主。 这阴山四怪一向是独往独来,除了全江铭,便是与丁大全交情莫逆,纵使一年半载见不着面,也常有书信来往。这次他们急匆匆来到驼梁,便是因接到了丁大全的一封书信,说是李兴周以盟主身份,要他准备粮草,伺机起事。姜子桑读罢来信大吃一惊,暗暗埋怨丁大全糊涂。贺九说道:“老大,江铭兄弟叮嘱咱们说,现今当务之急便是抗击契丹,他可没要咱们造反。我琢磨着,李兴周这厮与江铭兄弟水火不容,他既要丁大哥造反,那肯定不利于江铭兄弟抗辽。咱们可不能让丁大哥上了李兴周狗贼的当!”池浩秋大嘴一咧,瓮声瓮气地说道:“既然此事于老兄弟不利,咱们还待在阴山做甚!”阴山四怪性格孤僻乖戾,事不关己,自是高高挂起,至于造反、抗辽这等大事,更是漠不关心。但为人却十分义气,只要对你佩服有加,自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眼睛决不眨一下。在江湖之中,他们只佩服全江铭一人,最恨的自然是李兴周、西漠沙等人。所以一听说李兴周要拉拢丁大全造反,顿时急了。便连夜下山,来到驼梁。见到丁大全,不问青红皂白便是一顿责问。及至丁大全明确表示决不跟李兴周造反,这才喜笑颜开,“好兄弟,好哥哥”叫个不停。他们左右无事,在这驼梁一住便是月余。每日是流水席开着,其他山寨的头领也闻讯赶来,一起大快朵颐,甚是逍遥快活。 七月初三这天,太阳一露头便火辣辣的,没半点云彩,天气格外燥热。到了临近午时,愈发的大热,直是酷暑难当。丁大全众头领便引阴山四怪来到一个去处,周遭是好大一片树林,那松树、榆树都有一搂粗细,当真是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不时有阵阵凉风袭来,端的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池浩秋见了喝一声彩道:“大当家的,这驼梁真是好地方,怪不得你在这里安营扎寨。嘿嘿嘿,俺砍柴的若是死了,便葬在这里,嘿嘿,真是好一块墓地。”众人走进这片树林,顿觉凉爽痛快,身上的汗水便去了一半,个个是兴高采烈,不料池浩秋说出这般晦气的言语,心中均是闷闷不乐。在场众人都是在刀尖上过活,虽说不惧生死,可打劫厮杀时,也要讨个口彩,说点吉利话。池浩秋把这驼梁说成一块墓地,却是犯了黑道上的大忌。 姜子桑喝道:“老三,你说甚么混话,言语之间恁地没有遮拦,也不怕丁兄弟诸人笑话。丁兄弟,老三是个浑人,你们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来来来,哥哥敬你们一碗,替老三陪罪了!”丁大全陪笑道:“哥哥说笑话了,池大哥生性耿直,不过是随便说说,弟兄们怎会当真!”池浩秋咧着大嘴说道:“大当家的,我只是说我自己找了一块好墓地,你们可不要在意。”众人听他说的实成,轰然大笑,也不去理他,纷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了七八碗之后,丁大全一抹酒渍,说道:“哥哥,自从泰山大会后,听说全大侠一直在边关行走,康村之战,他单枪匹马杀死契丹狗贼上千人,当真是英雄了得,可敬可佩!还听说,不久前他夜闯皇宫,如履平地,几百个大内高手也拦他不住,硬是迫使皇上放了郝思武将军和王继忠一家。这份英雄壮举,让兄弟听得耳热心跳,迴肠荡气!相比之下,丁某蛰居山凹,苟且偷生,实是惭愧得紧啊!”宗大维也叫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象全大侠这般壮举,方称得上大英雄大豪杰,也不虚枉此生!” 姜子桑听他们称赞全江铭,心中甚是高兴,说道:“不错,我们阴山四怪谁都不买账,唯独对江铭兄弟佩服之极。他英雄仁义,要论武功他算得上江湖第一。” 常千钟嘿嘿笑道:“要说这武功第一,我看还得数盟主李兴周。泰山英雄大会上,李盟主便打败了全江铭。嘿嘿,那天你们没有在场,自然不知。”池浩秋跳将起来喝道:“你胡言乱语,三个李兴周也不是俺老兄弟的对手!”常千钟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天下英雄亲眼所见,若不然,武林盟主怎么是李兴周,而不是全江铭?”贺九道:“三当家的,我商人贺九知道这样一个道理,叫做:无情方能赚大钱。可惜呀可惜,全大侠诸般都好,就是太重情义,这才上了李兴周的当,将武林盟主让给了李兴周。”常千钟冷笑道:“向情向不过理去。那天大当家的和诸位兄弟都在场,看得清清楚楚,李盟主正是施展出家门绝技‘鹰击长空’,这才将全江铭打败。大当家的,你来说句公道话!” 丁大全的武功和姜子桑不相上下,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但还未达到炉火纯青,与罗中道、西漠沙等高手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全江铭那一招让的虽极是巧妙,却瞒不过罗中道、一瓢大师和独孤行客的眼睛。但丁大全的武功毕竟差了一分,虽是疑惑,却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当下说道:“贺兄弟,那天我便在现场,的确是李兴周赢了一招,莫非其中有甚蹊跷?”贺九道:“一个月后,我们在金陵见到了江铭兄弟,他坦然承认,是故意输给李兴周。他当时对李兴周还心存期冀,希望李兴周能带领武林同道抗击契丹。”丁大全长叹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可惜他大错特错了,李兴周要利用 这盟主之位,带领武林同道造反,帮他恢复后周。这不,他派梁渊来过两次,劝说我与他一起造反,都被我婉言拒绝了。” 姜子桑笑道:“我江铭兄弟说,当务之急是抗击契丹,洒家信得过他,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阴山四怪便直奔边关,去杀契丹贼子。”丁大全拍手赞道:“好,连你们一向不管闲事的四个怪物都能如此,兄弟岂能落后!契丹胆敢来犯,我们九处山寨便齐赴疆场,跟随全大侠,与契丹狗贼大战一场!来,喝酒!” 众人推杯换盏,道些江湖逸事,正说得入港,一个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来了六人,自称是武林盟主李兴周。”池浩秋大吼一声:“这厮来得正好,先让他吃俺一斧!”丁大全道:“兄弟鲁莽不得,且看他来意如何,再作定夺。你们且在此吃酒,程颢、苏师极,你们兄弟在此照应,我们三人去接他们上来。”引领宗大维、常千钟下山去了。 程颢便是天桂山寨主,苏师极是娘子关大头领,其他依次是:天龙山寨主曾雪林、阳曲山寨主许图、柳树堡寨主万胜、霍山寨主孙大功、虎跳涧寨主郑冠、五岳寨寨主尤大。这八处人马,当属天桂山和娘子关最多,各有三千余人。程颢和苏师极与阴山四怪交情甚好,当下程颢说道:“咱们只管喝酒,来,我敬四位哥哥三碗。”姜子桑阴沉着脸,说道:“晦气,李兴周这个鸟人来了,这酒如何还喝得下!”一直未言语的姚兵天黑着脸忽地说道:“喝,打!”程颢等人不由愕然,均不明其意。姜子桑三人却心知肚明,知他是说:“酒该喝还要喝,一会儿打起来就喝不成了。”念及此,心中均暗道:“不错,今天这场厮杀在所难免。”姜子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傲然说道:“一会儿,说得好便罢,说得不好,与他厮杀就是了。程兄弟,来,咱们痛痛快快喝上几碗!”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丁大全引着李兴周一行人走了过来。李兴周哈哈笑道:“姜大爷,大当家的说你们四位兄弟也在这里,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本盟主正想与你们痛饮一场,哈哈哈!”丁大全说道:“原来你们是旧相识,倒省得丁某引见。请坐,斟酒!”阴山四怪黑着脸一言不发。西漠沙笑咪咪说道:“姜兄弟,你们不在阴山纳福,到这里意欲何为呀?” 姜子桑沉声说道:“西老贼,谁是你的兄弟,咱们的过节如何了解,你划出道来吧!”西漠沙眯缝着眼说道:“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你都是我手下败将,你不是我的对手。唉,逝者如斯夫,老夫已是心沉如水,不想再增杀戮。”姜子桑哼了一声道:“你要是放下屠刀,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李兴周笑道:“姜大爷,今天我们到这驼梁,是要与大当家的商议一件大事。这件事么,本盟主也想邀请你们加入,就一块说给你们听听。” 池浩秋喝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打便打,俺砍柴的可不耐烦听你胡言乱语。” 李兴周也不理会,微微一笑,又道:“大当家的,当今乱世,正是江湖好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你还犹豫甚么?” 丁大全不动声色,说道:“兹事体大,须当从长计议,可不能轻举妄动,丁某还要好好考虑考虑。” 李兴周道:“你是北汉旧臣,这灭国之恨,难道就无动于衷,不想再报了吗?” 丁大全淡淡说道:“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还提他做甚!诸位远道而来,我先敬你们一碗。” “且慢!”上官通天啪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丁大全,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可不是为喝这碗酒。男子汉大丈夫给句痛快话,干,还是不干?” 宗大维怒道:“我们敬你们远来是客,不要欺人太甚!” 丁大全霍地站起,假意怒道:“宗大维,有我在此,哪轮到你指手划脚!上官先生,恕丁某直言,非是丁某畏畏缩缩,实是对你们的实力信心不足,这才犹豫不决。” 李兴周拍手赞道:“爽快!既然如此,我当实言相告。现如今,峄山董寨主、王屋山陆城子寨主、月影山关大当家的都已签订盟约,一个月前,天龙帮也已正式加盟,再加上你们这九处人马,咱们的兵力可达五万人。若是咱们揭竿而起,天下好汉必会望风而至,大事可成矣!” 丁大全沉吟道:“可朝廷有禁军四十三万之多,仅靠咱们这五万余人,只怕……” 李兴周哈哈笑道:“丁大当家的不愧是行伍出身,果然是精通韬略,考虑周密,起事之时,本盟主便封你为讨逆护国大元帅,哈哈哈!行军布阵,攻杀拒守,当是斗智不斗力。本盟主略施小计,当叫那宋廷狗贼首尾难顾。” 丁大全道:“愿闻其详。” 李兴周诡秘一笑,说道:“实不想瞒,本盟主已经考虑向契丹借兵。契丹兵强马壮,若是由他们相助,宋朝便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了,哈哈哈哈!” “无耻!”丁大全霍地站起来,指着李兴周骂道:“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为了一己之利,你竟要勾结外寇,用我大汉的花花江山作为代价。我丁大全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廉耻二字,焉能与你这狗贼为伍!”宗大维说道:“李兴周,若是天下好汉知晓你要勾结契丹,谁还会认你这个盟主!” 李兴周以手加额笑道:“多谢二当家的提醒,这个天大的秘密若是让天下好汉知晓,确实与我大大的不利。不过吗,这个秘密过了今日便再也无人知晓了。这是因为,在场的诸位除了与我合作,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哈哈哈!” 丁大全怒道:“你想杀人灭口吗?” 李兴周把脸一变,喝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要不与我合作,须怪不得我翻脸无情!” 丁大全长笑一声道:“李兴周,你不要忘了,这可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卖狂撒野!” 李兴周仰天大笑,说道:“你的地盘?哈哈哈哈!这山西九处山寨只怕今日就要易主了。常千钟,从即日起,你就是山西九处山寨的大当家的!” 常千钟躬身道:“多谢盟主,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丁大全一怔,疑惑地说道:“常兄弟,你、你这是……” 常千钟道:“盟主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实是不可拂逆。大哥若是跟随盟主,小弟决不敢觊觎这大当家之位。” 丁大全睚眦欲裂,喝道:“呸,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以为有李兴周给你撑腰,弟兄们便会听命于你?” 梁渊眼眉一挑,说道:“丁大全,你不要太自信,你的弟兄们可不像你一样不识时务。” 丁大全转身看着八家寨主说道:“你们怎么说?” 程颢、苏师极、曾雪林、许图、万胜说道:“兄弟愿与哥哥共进退,决不投敌卖国!” 丁大全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郑冠,你们三人呢?” 郑冠、尤大、孙大功相视一眼,抱拳说道:“兄弟劝哥哥不要与盟主对抗。”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六、恨依依、无物似情浓2 “哈哈哈哈……”丁大全怒极反笑,恨恨连声,说道:“上天有眼让我看清了你们的真实面目,不然我还蒙在鼓里。罢罢罢,二当家的,今日咱们兄弟生死与共,与这帮狗贼拼了!”宗大维六人仓啷啷掣出兵刃,大声道:“生当杀贼,死作鬼雄!”丁大全大声喝道:“来人,传我的令,召集众兄弟上山杀贼!”现场侍候的喽罗有七八个人,却无一人上前应答。常千钟阴阳怪气地说道:“丁大全,别费劲了,他们都是我的人。这个地方僻静凉爽,当真是一块好墓地。你们死后,看在往日兄弟的情份上,我要给你树一块大大的墓碑。”众人听他说出“好墓地”三字,知他在讥讽池浩秋。 池浩秋勃然大怒,吼道:“好你个腌臜泼才,敢引用砍柴爷爷的话儿,先吃俺一斧再说!”大斧子抡起,呼地一声,向常千钟劈头砍去。常千钟猝不及防,慌忙抢过小喽罗手中的一把朴刀便去遮架。只听当的一声,震的常千钟两臂酸麻,那把朴刀兀自把握不住,噔噔噔退了十几步,扑通坐在地上,那把朴刀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西漠沙笑眯眯说道:“疯魔樵夫好蛮力,来,与老夫对一掌如何!”姜子桑喝道:“老三退下。西老贼,咱们的恩恩怨怨,今日正好做一了断,不是我死便是你亡,出招罢!”西漠沙把嘴一撇说道:“咱们斗了二十年,谁有几两重,可都是心知肚明,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算了吧!老夫劝你一句,还是识相点儿,只要你跟随李盟主,咱们的过节便一笔勾销,事成以后,你便是开国元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者说,全江铭那厮连祖上之仇都不报,反倒当了仇人的鹰犬,这种人无情无义,你们跟着他做甚!”姜子桑怒道:“洒家的老兄弟,为民族大义去跟契丹人拼命,当的起大英雄大豪杰,我们阴山四怪就是佩服他!” 上官通天早已不耐烦起来,爆喝一声:“漠沙兄,与他们咶噪做甚,动手吧!”左掌一挥,挟着一股寒流,劈头向丁大全拍去。丁大全不由打了个寒颤,暗道:“这厮是甚么功夫,怎地如此寒冷。”当下来不及细想,侧身避开,顺势掣出腰刀,一个“雪舞梨花”,便去斫上官通天的手掌。上官通天不闪不避,竟欺身而进,手掌一翻,便去夺对方的腰刀。丁大全大吃一惊,百忙之中,急忙撤步趋避,饶是如此,他倒退了七八步,竟仍然摆脱不了对方左掌的控制。宗大维见状大喝一声:“弟兄们,咱们与他们拚了!”他练的是金刚拳,也叫“倒栽佛手”,双拳一晃,便向上官通天后心击去。程颢、苏师极五人知道上官通天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既然起了杀心,自己等人绝难幸免。但纵然是死,也要与敌人拚个鱼死网破。当下五人也大吼一声,各掣兵器,一齐向上官通天扑去。上官通天的武功高出对方许多,若单挑独斗,丁大全当可抵挡十招,其他人也就三招五招,便会落败。可丁大全七人,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便抱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但见兵器乱舞,只攻不退,个个势如疯虎。上官通天临阵经验何等丰富,心中亮如明镜,知道五十招之内,定可将对方各个击败。念及此,焉肯与对方硬拼!当下见招拆招,寻睱抵隙,间或拍出一掌,周围的空气骤然降温,便如同冷凝的一般。如此拆斗了三十余招,除了丁大全尚能忍受外,其他六人个个浑身颤抖,只不过苦苦支撑罢了。 西漠沙和阴山四怪斗了二十余年,彼此的武功招数皆都稔知甚详。白衣秀士任秀在世时,五人合斗西漠沙,还能斗个四五百招。如今少了任秀,阴山四怪便完全落在下风。虽然如此,西漠沙要想在一百招内打败“阴山四怪”也是不能,加之“阴山四怪”恨极西漠沙,一招一式无不形同拚命,一时间,双方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兴周倒背双手,漫不经意地看着场中厮杀,神情甚是悠闲自得。常千钟躬身谄笑道:“盟主,这般厮杀何时了结,我们弟兄加入战团,合力将他们做了算了!”李兴周叹道:“我原本想与丁寨主共举大事,同享荣华富贵,唉,可他竟不给我面子,只好、只好……唉,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实非我之所愿。你们深明大义,与丁大全反目,我是好生感动。可再让你们弟兄相互残杀,我于心不忍啊!”常千钟赞道:“盟主真是仁心宅厚,极重感情,我等能鞍前马后服侍盟主,实是三生有幸!”李兴周心中清楚,上官通天和西漠沙武功何等高强,姜子桑、丁大全等人决非对手,不过是困兽犹斗,再过半盏茶的时间,定会死于非命,何必让常千钟他们出手,倒显得自己无情无义。听到常千钟赞美之词,李兴周心中自是非常高兴,但却表情沉重,诚恳地说道:“我作为武林盟主,实不愿看到他们就这样死了。常大当家的,你劝劝他们。” 常千钟应了声“是”,放开嗓子喝道:“丁大哥,宗二哥,盟主说了,只要你们回心转意,今日之事,盟主既往不咎,咱们还是好兄弟!” “闭住你的鸟嘴,我丁大全宁死也不与畜生为伍!”此时丁大全等人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寒冷如冰,知道即使不被上官通天一掌拍死,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便会冻僵而亡。宗大维突然大喝一声:“我先杀了你这个贼子!”飞身向常千钟扑去。常千钟正欲厮杀,上官通天已是后动而先至,鬼魅一般截住宗大维的去路,迎头一掌,正打在“百会穴”上。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何等厉害,宗大维顿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丁大全睚眦欲裂,大吼一声:“我与你拼了!”倒地一滚,施展“九滚十八跌”的功夫,一招“乌龙绞柱”,腰刀去斫上官通天双脚。程颢和苏师极两条朴刀齐举,直奔上官通天面门。万胜长枪一摆,犹如白蛇吐芯一般,去挑上官通天咽喉。曾雪林和许图各挥兵刃,从上官通天后面攻来。上官通天桀桀怪笑,喝一声:“找死!”双掌齐出,已是使出了第十七重“降焰魔尊功”。霎那间,寒流涌动,狂飙骤至,便听哎哟之声连连,丁大全六人已是命丧当场。山官通天站在场中,须发皆张,仰天狂笑,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常千钟、郑冠、尤大、孙大功见状心惊胆颤,心中均暗道:“李兴周阴险狡诈,上官通天残忍暴戾,西漠沙老奸巨猾,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跟他们在一起,无疑是与狼为伍。不定哪一天,他们把脸一翻,自己便性命难保。”念及此,心中便叫起撞天屈来:“自己也是一寨之主,喝五吆六何等快活。只因贪图荣华富贵,这一念之差,便引狼入室,从此可没有好日子过了,唉哟哟……” 李兴周看了心中发狠,暗道:“上官通天,在我的面前你也太嚣张了。若是让你练成了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我岂不受制于你!天可怜见,让我将那内功心法改动数处,你纵然练到第十八重,也会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心中虽是恨声连连,表面却不动声色,喝一声彩赞道:“好身手,‘降焰魔尊功’果然神奇无比!” 上官通天哈哈笑道:“待我你都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咱们二人联手,试问天下何人能敌,哈哈哈哈!”按常理说话,应说“你我”,方是正常语序,上官通天开口却是“我你”,显然把自己放到了李兴周之前,狂傲之心自是昭然若揭。 激战之中,姜子桑看到上官通天一招便将丁大全七人全部击毙,心中暗道:“这老魔头的‘降焰魔尊功’如此厉害,比西漠沙还要高出一分,实是超出我的想象。看来,只有江铭兄弟,或是一瓢大师出手,或许才能制服这老魔头。一个西漠沙自己四人便已不是对手,若是上官通天再要出手,自己四人决难万幸。罢罢罢,自己拚了这条老命缠住西老贼,老二老三他们或许能逃得性命,也好去找江铭兄弟,让他给洒家报仇。”念及此,喝道:“你们快走,让老兄弟给咱们报仇!”阴山四怪相聚多年,情同手足,焉肯弃姜子桑自己逃命!贺九大 声道:“老大,你们先走,我与他们拚了!”池浩秋声如铜钟,吼道:“俺砍柴的断后,你们去找老兄弟吧!”姚兵天黑着脸说道:“生同,死同!”他的意思是说:“咱们弟兄,生则同生,死亦同死,自己决不逃命苟活!”他一向说话最多只说两字,今日破例说了四字,显然是抱了必死的信念。姜子桑知他们决不肯弃自己逃命,不由长叹一声道:“罢罢罢,今日咱们阴山四怪就一同战死在这驼梁吧!苍天有眼,让咱们死后托梦给江铭兄弟。啊哈哈哈哈,西老贼,纳命来!”嘴中喷出一股浓烟,大烟袋上下翻飞,已是使出了一笔点四脉的绝招。姚兵天三人也是势如疯虎,各施平生绝技,向西漠沙攻去。 到了此时,阴山四怪已是抱了必死的信念,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四人联手,威力顿时倍增。西漠沙老奸巨猾,焉肯与之硬拼,双掌左遮右拦护住门户。上官通天看得心焦,怪吼一声,扑翻身加入了战团,双掌一挫,发出了第十七重“降焰魔尊功”。刹那间,寒潮滚滚,潜流涌动,阴山四怪此时门户大开,要想抵御已然不及,竟被上官通天打翻在地。姚兵天、池浩秋、贺九功力稍逊,已是气绝身亡。姜子桑功力深厚,上官通天这一掌,却还未要了他的性命。他躺在地上,兀自挣扎了几下,两眼露出怨恨的目光,断断续续说道:“好你个赤发追魂手,……这杀身之仇,我……神农怪铭记在心,死后变……变成历鬼,也要让你不得……不得安宁!江铭兄弟,你要给哥哥们……报仇啊……” 上官通天桀桀怪笑,大踏步上前,口中喝道:“你铭记在心?哈哈哈,我把你的心撕得粉碎,看你死后能奈我何!”右掌变爪,倏地抓出,竟将姜子桑肠子心肺抓了出来,拿在手里一阵乱撕,口中兀自狞笑道:“我看你如何不让我不得安宁!”姜子桑痛叫一声,已然毙命。 驼梁之战,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姜子桑、丁大全等十一人便被上官通天一一毙于掌下。 上官通天傲然笑道:“漠沙兄,与你作对二十余年的阴山四怪,从此江湖上便没了这号人物,呵呵呵呵!”西漠沙咪咪笑道:“上官兄,你的‘降焰魔尊功’果然了得,兄弟佩服之至。当年你若练成此功,何惧全文义和一瓢秃驴。嘿嘿,以你现在的功力,便是谢行本大哥在世,怕也赢不了你。再过一年半载,你便可练到第十八重,嘿嘿,到了那时,你就是天下武功第一!”上官通天闻言哈哈大笑,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 李兴周在旁边听了,心中好大不是滋味,暗道:“你想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别作他娘的清秋大梦了。哼,且让你得意一时,到你走火入魔那天,方晓得我的手段!”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动声色,赞道:“上官先生好功夫好手段,咱们大功告成之后,你便是首功一件。只是此事传扬出去,让全江铭那厮知晓,咱们少不了麻烦。上官通天傲然道:“全江铭即使知晓,我也不惧!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为谢行本大哥报当年之仇。哼,父债子还,我饶他不得!”梁渊淡淡说道:“以上官先生的身手,当然不会怕全江铭。只是此事若在江湖上传开,对盟主的威望可是大大的不利!”上官通天哼了一声,说道:“这十一个人没有一个活气,只要咱们不说,全江铭如何知晓!”说到这里,忽然看见那八个小喽罗,两眼顿时冒出了凶光。 那八个小喽罗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素日打家劫舍,自有丁大全等头领冲锋陷阵,他们摇旗呐喊,自是威风凛凛。在他们眼中,总道丁大全众头领的武功高深莫测,天下无人能敌。谁知今日见到上官通天、西漠沙的手段,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与人家相比,众头领的功夫不过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盟主的手下便如此厉害,盟主的功夫怕是更为神奇。心中暗自庆幸道:“我等跟随常千钟投靠武林盟主,便是攀上了一棵参天大树,此后便可以狐假虎威,尽享荣华富贵了。”及至看到上官通天眼冒凶光,向自己射来,顿时唬的腿如筛糠,七个魂魄已是去了六停,剩下的一个,也是荡荡悠悠,不知放到哪里才更牢靠。 上官通天桀桀怪笑,一步步走了过去。那八个小喽罗心惊胆颤,齐声叫道:“大当家的,救小的一命!”常千钟那颗心也早已惊得咚咚跳个不停,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哪敢出声求情,眼下第一等大事,便是自保性命。当下不敢与小喽罗对视,目光慌忙转向一旁,只做没有看见。那八个小喽罗眼见常千钟救不了自己性命,便想逃走,可双腿抖个不停,直似钉在地上一般,纵想挪动一分也是不能。上官通天一阵疾走,只听啪啪啪几声,那八个小喽罗已是身归那世去了。上官通天狞笑道:“梁兄弟,现在知道今日之事的都是自己人,你还担心甚么!” 梁渊赞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上官先生做事缜密,当机立断,真大丈夫也!”李兴周点点头表示赞许,侧身对常千钟微微笑道:“大当家的,本盟主实是于心不忍,只是形格势禁,不得不如此,还望你见谅才是。”常千钟慌忙道:“盟主英明,上官前辈所做极是。不然,为了图复大业,属下也会将他们杀死灭口。”李兴周道:“这就好,如此以来,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本盟主也就放心了。” “呵呵,不见得!”树林中忽地传来清笑之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六、恨依依、无物似情浓3 众人大惊,上官通天喝道:“甚么人,敢规伺我等!”说话之时,只见树林深处走出一行人,领头的正是契丹国师无极仙翁嵬名浪遇,后面依次是慕容飞、金公阳、幽云罡、幽云凤,以及牛马猪羊。 嵬名浪遇微笑道:李盟主别来无恙,你们这一场夺寨灭口之计果然是天衣无缝,大名鼎鼎的阴山四怪也死在追魂手掌下,好手段,佩服,佩服!不过,你们南朝有句俗话,叫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翁久闻这驼梁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便和众兄弟寻到这里,实欲想躲避炎暑,不承想却撞上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血案,令老翁大开眼界,实不知上官先生的‘降焰魔尊功’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上官通天喝道:“你是何人,吃了老虎心豹子胆,敢在老夫面前指手划脚,想是活的不耐烦了!”嵬名浪遇也不动怒,笑道:“追魂手端的是心高气傲,老翁胆子再大,也不敢去捋老虎的胡须。老翁一生吃斋念佛,实不愿与人大动干戈。不过看到这等残忍的场面,倒也不忍心置身事外。”这一番话不卑不亢,不软不硬,顿时令上官通天火冒三丈。 李兴周看到这一行人身穿契丹服饰,个个气宇轩昂,与众不同,领头的老者更是渊渟岳峙,气度不凡,便暗忖这一干人决非等闲之辈。思索之际,猛然惊觉,寻思道:“这老者自称老翁,莫不是契丹国师无极仙翁嵬名浪遇?”念及此心中窃喜:“这真是天赐良机,我正不知如何与契丹联合,他倒送上门来,我倒要与他好好攀攀交情。都说他武功深不可测,我且不捅破他的身份,激他与上官老匹夫打上一架,也好挫挫上官通天的锐气。哼,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只做不知,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当下淡淡说道:“你是何人我们不管,只是赶上了这趟浑水,也就不能轻轻巧巧地离开此地。” 嵬名浪遇微微笑道:“你是说要杀人灭口?”说着连连摇头,言下之意,竟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慕容飞等人轰然大笑,慕容飞阴恻恻笑道:“久闻中原李盟主极工心计,追魂手心狠手辣,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咱们本想游山玩水,谁知遇到了小鬼,算咱们晦气,只好到阴曹地府游玩一遭了,倒霉呀倒霉!”话中带刺,极尽嘲讽之意。 上官通天早已按耐不住,大喝一声,右掌骤然拍出,已是使出了第十七重“降焰魔尊功”。 嵬名浪遇表面漫不经心,心中却不敢大意,寻思:“公主说这厮的‘降焰魔尊功’极是厉害,我倒要与他对上三掌,看他能奈我何!”右掌一抬迎了上去,这一掌只用了八成功力,只听轰的一声,犹如晴天响了个霹雳,二人各自倒退三步。嵬名浪遇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透过掌心,顺着手少阴心经,经“神门”、“灵道”,直到“少海”。第二掌相对,嵬名浪遇使出了十分功力,才将对方的阴寒之气,阻在了“灵道”。上官通天见自己的“降焰魔尊功”竟奈何不了对方,不由怒气上涌,双掌平推出去,将“降焰魔尊功”发挥到淋漓尽致,要将对方毙于掌下。嵬名浪遇也暴喝一声,双掌推出,用上了十二分功力。这一掌实是双方各尽平生之力,功力发挥到了极限。周围的树叶纷纷坠落,好似霜打了一般。双方众人只觉寒意逼人,不由向后退去。 上官通天见对方连接自己三掌,竟然毫发无伤,自己虽无大碍,两条臂膀也是略感酸麻,心中惊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功力!放眼武林,能硬接自己三掌,只有全江铭和一瓢和尚,契丹国师嵬名浪遇或许也能做到。即便是阮佩儿和独孤行客也不敢与自己硬打硬拼。莫非此人便是嵬名浪遇不成?”他性格暴戾傲慢,嗜武成癖,一心想的便是称霸武林。今日遇到嵬名浪遇,便如同弈棋者遇到了对手,未分胜负,怎肯轻易罢手! 嵬名浪遇用上了十二分功力,方才抵住了对方的第十七重“降焰魔尊功”,对方的阴寒之气到了“神门”便被止住。虽说各不亏输,但自己双臂已是冰凉,心中不由暗赞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果然是天下第一霸道的武功。这样的高手若能降服过来,大契丹便如虎添翼。可要让对方甘心降服,自己还须施展出绝妙手段,不然倒要他小瞧了!念及此,从怀里取出子母乾坤圈,说道:“上官先生的‘降焰魔尊功’果然霸道,只是老翁尚未尽兴,还要领教一二。” 他由直称对方绰号,改叫“上官先生”,实是已显笼络之意。上官通天斗的兴起,哪里理会其中含义,只道嵬名浪遇心存轻视,当下傲然说道:“老夫对付一百个人也是这对肉掌,进招罢!”嵬名浪遇见对方如此傲慢,心中冷笑连连,金圈一晃,便向对方砸去。上官通天见对方来势凶猛,施展“乐空双运”的绝技,避了开去。嵬名浪遇这一招乃是虚招,不等招数使老,银圈已然递出。上官通天桀桀怪笑,左掌一挥,使出了“降焰魔尊功”,右掌一翻,竟去抓对方的银圈。 这一变故,实出嵬名浪遇意料之外,他倏地侧身避开,金圈反砸对方的后心,银圈脱手而出,发出呼呼声响,去攻上官通天下盘。这一招有个名堂,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若护住后心,下盘便卖给了对方。上官通天识得厉害,上身前倾,金圈便擦着脊背划了过去,双脚一碰,一个“倒踢紫金冠”,要将银圈踢飞。嵬名浪遇左手一招,那银圈忽地倒飞回来,不等对方站稳身形,金圈滴溜溜乱转,泼喇喇滚个不停,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去砸对方的“大椎”、“风门”、“曲垣”、“天宗”、“神堂”后背的五处穴道。上官通天身子横翻,顺势右掌拍出,便将金圈震歪,顿时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二人攻转据守,各施平生绝技,转瞬之间,已斗了一百余招,兀地是难解难分,旗鼓相当。这一仗与刚才那场混战自是大相径庭。上官通天独杀十一人,大显神威,那是姜子桑、丁大全等人与他武功相差悬殊之故,惨烈而不好看。现今二人各知对方了得,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均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攻一守,妙招纷呈,只叫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慕容飞、金公阳和幽云罡、幽云凤二兄弟,一直不服嵬名浪遇,到了此时,方才晓得对方果真了得,平时不过是与己不争罢了。牛马猪羊四人,曾见识过阮佩儿的武功,此时心中都是在想:“若是公主与国师厮杀,孰强孰弱,怕是难见分晓,也难怪公主素日对国师尊敬有加。” 激战之中,嵬名浪遇暗忖:“难怪上官通天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的武功果然罕有对手,我便是与他斗上三天三夜,怕是也难分出胜负。我再用‘金蛇狂舞’这一招试试他,看他如何破解!”“金蛇狂舞”是嵬名浪遇的绝命杀招,不遇到最强的对手,决不施展。担任国师以后,只是两年前,与全江铭厮杀时用过。当下手腕一抖,金银二圈发出嗤嗤声响,递相飞出,只见一道金光和一道银光向上官通天面门疾射而去。上官通天,不退反进,双掌拍出,将子母乾坤圈击了回去。嵬名浪遇手上加力,乾坤圈化成无数个光环,将上官通天裹在垓心。上官通天暴喝一声,施展出了第十七重“降焰魔尊功”,双掌拍出,顿时寒流滚滚,猛如狂飙。嵬名浪遇微微一笑,将子母乾坤圈收回,说道:“你我功力相当,再斗三天三夜,老翁也赢不了你,就此罢手吧!”上官通天哈哈大笑,也道:“你何必谦逊,我也赢你不得,哈哈哈!”此时二人彼此佩服,惺惺相惜,口中所言,倒均是肺腑之语,决非阿谀奉承之词。 李兴周拍手笑道:“嵬名国师果然武功不凡,让小可大开眼界。” 嵬名浪遇微笑道:“李盟主一语便道破了老翁的身份,这份聪明才智,令老翁好生佩服。”他不说李兴周武功如何,而只是赞叹对方聪明机智,显然是不把李兴周的武功放在眼里。李兴周何等聪明,对方话里有话,他焉能不知,但此时正需要与对方套交 情,便故作不知,笑道:“仙翁是契丹国师,小可是中原武林盟主,你我今日相逢,正是天意使然,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国师。” 嵬名浪遇大脑急转,寻思道:“据成硕公主所言,李兴周身为武林盟主,所图之事便是恢复后周,还要向我国借兵。他所言仰仗云云,想必正是此意。我何不就此说服于他,投靠在我大契丹麾下,我们南下之时,他手下的人马倒是一支奇兵。只是这李兴周城府极深,善于使诈,言语之间未必有几句实话,且待我试他一试。”当下故作不知其意,说道:“听说你们南朝推选你当这武林盟主,便是要同我大契丹作对,不知李盟主所言多多仰仗是何意思!” 李兴周见嵬名浪遇明知故问,心中恼怒,暗骂一声“狗贼如此老奸巨猾”,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国师乃泰山北斗,武学巨匠,圣宗皇帝的左膀右臂,世人谁不敬仰!小可虽是一介草民,对国师也是仰慕之至,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至于小可担任这武林盟主,决无与贵国对抗之意。国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嵬名浪遇惊讶道:“这是为何?” 梁渊忽道:“我家公子情真意切,国师也就不必遮遮掩掩。” 嵬名浪遇道:“你是何人?” 梁渊道:“小可梁渊。” 嵬名浪遇道:“便是料事如神,有‘小诸葛’之美称的梁渊么?” 梁渊淡淡说道:“不敢,小可空有其名,并无其实,只不过是我家公子手下的一个无名小卒。” 嵬名浪遇寻思:“这梁渊虽是下人,却比李兴周有骨气。” 梁渊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家公子便是后周的后裔,嵬名先生身为契丹国师,对我家公子所图之事想必早已晓得?” 嵬名浪遇点点头说道:“这个……我们自然知晓。” 梁渊道:“那就好,我们也就不必再绕圈子。对于我们而言,宋廷宛如一座大山,靠我们现在的力量,要想推翻他,谈何容易。左思右想,只有一条路行得通,就是从贵国借雄兵十万,事成以后,当以割地进贡酬谢贵国,还望国师从中通融。” 嵬名浪遇心中冷笑,寻思道:“说得轻巧,这十万铁骑怎能说借就借?再者说,我大契丹要的是整个宋国,可不是三州五县!”当下微笑道:“梁先生计策虽好,可惜行不通。借兵之道,关乎国运,我大契丹不会答应!以老翁之见,李盟主等人不如投到我大契丹麾下,如此以来,便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大契丹帮你们灭掉南朝,重建后周,这样岂不更好!” 梁渊与李兴周对视一眼,说道:“这样顺水顺帆自是求之不得。只不过我家公子未有寸功,到了贵国,怕是得不到重用,还望国师指条明路。” 嵬名浪遇道:“这个容易,现今太后要为公主择婿,定于九月九重阳那日,在上京召开比武招驸马大会,天下各路英豪,只要是三旬以下,尚未成家者皆可参加。以李盟主的身份地位,学识武功,夺魁当不是难事。只不知李盟主是否已经成家,或是有了红颜知己?” “我……”李兴周闻言大喜,可及至听到“是否已经成家,或是有了红颜知己”之语,心中一沉,蓦然想到了林文君,只说了一个“我”字,便嘎然而止。 嵬名浪遇见状故意叹道:“可惜呀可惜,若是李盟主有了家室,这条阳关大道便走不通了!” 梁渊笑道:“国师多虑了,我家公子为了图复大业,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女子也是没有。” 嵬名浪遇微笑道:“原来如此,倒是老翁多心了。李盟主为了大业,卧薪尝胆,矢志不辍,这份胆识豪气令老翁佩服。李盟主,为了图复大业,可顾不上儿女情长啊,呵呵!老翁九月九在上京静候李盟主赴约,告辞告辞!”引领众契丹武士扬长而去。 梁渊看李兴周闷闷不乐的样子,说道:“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能为了林姑娘自毁前程。” 上官通天说道:“梁兄弟所言极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想成就大事,决不能心慈手软,儿女情长,在这大关节上,你可犹豫不得!” 西漠沙笑眯眯说道:“阮佩儿是契丹公主,身份何等尊贵,人又美貌丽质,强过林姑娘许多,老夫要年轻三十岁,这般美事可不会让与别人,嘿嘿嘿!” 李兴周叹息道:“文君对我一往情深,忠贞不渝,这份情感我一时间实是割舍不下。” 西漠沙嘿嘿笑道:“一往情深或许不假,忠贞不渝可不见得!” 李兴周正色道:“西先生,为了图复大业,我可以舍弃文君,但是你不能侮辱于她,甚么叫‘忠贞不渝可不见得’?” 西漠沙冷笑道:“老夫虽是独身一人,可玩过的小娘子倒也不少,这风月场中的情由可瞒不过我的眼睛。这林文君心中想的恐怕不止公子一人吧?她与南燕楼勾勾搭搭,江湖上早有传闻,只不过瞒着你一人罢了。在泰山大会上,南燕楼见到林文君便像丢了魂似的,一双鲜眼只是贼忒忒盯着林文君。二人当着众人的面,竟握手传情,没有一点廉耻。后来,南燕楼甘心为了情缘二字,竟然输给了林文君。你当时身陷爱河,对这一切自然是熟视无睹,可悲呀可悲!” 李兴周虽是极工心计,可对林文君却是感情真挚,始终认为林文君与南燕楼不过是一般朋友,从未想过另有他情。现在西漠沙提起当年之事,心中顿时泛起种种疑团。前年秋天,林文君离开自己,说要去赴一个朋友的约会,那个“朋友”是谁,她始终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在峄山山寨,她说:“全江铭对南燕楼说,自己要从契丹借兵。”现在回想起来,定是她与南燕楼有过约会,否则她怎能晓得其中内情?如此看来,西漠沙所言二人云云,决非空穴来风。念及此,顿时大汗淋淋,心中泛起一阵醋意。 西漠沙又道:“这两年来,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团,就是我那‘无影酥骨散’的解药,全江铭那厮是如何得到的。老夫与上官兄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她就是林文君。定是她从密室偷走了解药,这才让全江铭和南燕楼死里逃生。以此看来,她与南燕楼的感情可是非同寻常呀!要不是我压得紧,依上官兄的性子,早就捅破了!”上官通天厉声道:“为了这样一个下贱女人,你要毁了大家的前程么?若真的如此,也就伤了众人的心,莫如散了算了!”西漠沙作好作歹咪咪笑道:“上官兄,且再从长计议。李盟主是明白人,在他的心里咱们与林文君孰轻孰重,他不会不晓得!”二人一唱一和,威逼之意暴露无遗。梁渊见他二人话语间对李兴周大为不敬,心中顿生怒火,只是晓得此时正要倚仗二人,却是发作不得。 李兴周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思索良久,恶狠狠说道:好她个贱人,我对她一片真心,她却吃里扒外。咱们这就回转金陵,与这个贱婢算帐!”梁渊说道:“公子,咱们不如在这里住下,到了九月九,直接去上京便了。”李兴周厉声道:“与这个贱婢算了帐,再去上京不迟,不然难消我心头这口恶气!” 梁渊跟随李兴周多年,知他心中还是割舍不下林文君,要到金陵与林文君对质,不然便不会死心。当下说道:“也好,时间来得及,咱们就先回金陵。”转身对常千钟说道:“大当家的,你们都看见了,这丁大全等人是谁杀的?” 常千钟谄笑道:“属下人众亲眼所见,是李盟主亲临驼梁,上官前辈大显神威,――” “哦……?”梁渊把眼一瞪问道:“你说甚么?” 常千钟吓得六神无主,双腿打颤,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没看见。” 梁渊道:“你怎 么没看见,这分明是全江铭为了讨好契丹公主阮佩儿,跑到这里劝说丁大当家的归顺契丹,这才与丁大当家以及阴山四怪反目,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杀了,你怎么睁着眼说没看见呢?” 常千钟这才醒过味来,慌忙说道:“是全江铭杀的,这都是我们四人亲眼所见。属下一时糊涂记错了,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梁渊又对孙大功三人说道:“你们怎么说?” 孙大功三人齐声道:“这的确是全江铭所为,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早就中了他的毒手。” 梁渊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发出丁大当家的绿林箭,将此事传扬出去。” 常千钟四人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西漠沙笑眯眯赞道:“梁兄弟不愧是小诸葛,如此以来,虽是奈何不得全江铭这狗东西,却也能让他大臭一时,顾不上管咱们的事。公子便可以顺顺当当地比武夺魁,当上驸马爷。好主意,好主意!” 梁渊道:“公子,咱们走吧,先解决林文君那贱婢,不可让他误了咱们的大事! 李兴周阴着脸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忽地仰望南天长啸一声道:“苍天啊,你为何如此待我……”这一声是用内力而发,直震得树叶哗哗作响,声音凄凉,远远传开,隔了许久,远处的山峰传来阵阵回声,别的字听不甚真,只有“待我……待我……待我……”二字清楚可辨,便如波浪般,在这山谷之中滚滚作响。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六、恨依依、无物似情浓4 在李兴周恨声不已之时,远在金陵的林文君,却对李兴周思念不已。此次李兴周前往天龙帮,本要与林文君同行,但林文君不愿与施飞龙晤面,便留在了李府。自从大闹天龙帮,杀死帅川贝之后,林文君心事已了,便萌生退出江湖之念。与李兴周相爱之后,这种念头更是与日俱增,每日里想的便是早结连理,生个一男二女,安安生生过活。她本是个烈性女子,敢恨敢爱,虽然明知李兴周有些做法不妥,但身陷爱河,想的便只是对方的诸般好处。对李兴周结交上官通天、西漠沙、施飞龙这些江湖魔头,暗害全江铭等违背江湖侠义道的做法,心中则常用“兴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图复大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样做倒也不失英雄行径”来安慰自己。今年三月初五,李兴周与她商议,来年三月便即完婚,要遍请江湖群豪,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林文君心中暖融融的,每日采一朵牡丹放在匣中,以此来计算日子。 这一日午后,林文君和丫鬟锦儿来到后花园采花。此时正是仲夏,诺大的园子,绿茵铺地,菊花数百,牡丹如霞,霜英灿烂,拥若丹霞。池边芙蓉似锦,颜色或深或浅,绿水红葩,高下相映,鸳鸯鸭鹅,戏狎其下。林文君望着那鸳鸯戏水,不由得呆了。 锦儿噗嗤笑道:“姐姐又在思念公子?要我说呀,他们也该回来了。” 林文君幽幽叹息道:“他说六月底一准儿回来,可现在都快八月了,还没有音讯。只怕……只怕,唉……” 锦儿笑道:“姐姐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面罗刹,可怎么与我家公子认识以后,却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好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你们要是完了婚,还不把我家公子拴在腰带上,咯咯咯……” 林文君嗔道:“好你个死丫头,平日我看你老实忠厚,便与你姐妹相论,谁知你原来是恁地刁钻古怪,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锦儿慌忙躲在一边,嘻笑道:“女侠饶命,锦儿不敢了!” 二人正兀自相戏,一个家仆欢天喜地地跑了进来,说道:“公子回来了!” 锦儿笑道:“姐姐的念想真是灵验,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文君道:“你如此滑麻调嘴,赶明天我与你家公子说一声,把你赶了出去。”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来到客厅。梁渊等人个个神情严肃,转身走了出去。林文君好生奇怪,四个多月未见,这些人怎地如此生分?李兴周黑着脸说道:“锦儿,你出去。”锦儿不敢言语,低着头出了房门。 林文君疑道:“兴周,出了甚么事?” 李兴周反问道:“你盼我出甚么事?” 林文君噗哧笑道:“瞧你说的,我能盼你出甚么事?你这一走便是四个月,也不捎个信,叫人好生牵挂。兴周,这趟出门还顺利吗?” 李兴周傲然说道:“天下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施飞龙那厮身怀二心,现在已命归西天,飞龙帮已归我所有,便是驼梁……”说道这嘎然而止。 林文君问道:“驼梁怎么啦?” 李兴周淡淡说道:“没甚么!”继而看到林文君手中捧着一朵牡丹花,忽地微笑道:“这朵花妍红滴翠,真是美极了,这是第几朵?” 林文君见他忽怒忽喜,说话支支吾吾,心中甚是不快,说道:“这是第一百五十一朵,你问这做甚?” 李兴周叹惜道:“你再采二百一十四朵,便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了。可惜呀,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放在心上。” 林文君性子本急,喜欢直来直去,此时见李兴周话中有话,吞吞吐吐,便按耐不住,秀眉微戚说道:“兴周,有话就说,不要遮遮掩掩,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 “你受不了,难道我就受得了么?”李兴周把脸一翻,怒道:“我身为武林盟主,在江湖上何等尊崇,你竟然把我当猴子来耍,真是气煞我也!” 林文君高声道:“李兴周,你这是甚么话,我林文君哪点对不起你,你只管说来!” 李兴周凄惨笑道:“岂止对不起,而是大大的对不起!我来问你,南燕楼和全江铭吃了西先生的‘无影酥骨散’,是谁给了他们解药?” 林文君昂头说道:“这件事早就想告诉你,只是每当我提起这个话题,你都借故岔开,与我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儿。今日你既然问到,我便实话告诉你,是我不忍心让你害死全江铭,再增罪孽,便从密室中偷了解药,悄悄给了他们。” “哈哈哈哈!”李兴周一阵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件事果然是你所为,可笑啊,我还抱有一丝幻想,看来江湖传言果然不虚。哼,你不忍心害死全江铭,哈哈,不只如此吧?怕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南燕楼吧?啧啧啧,你虽叫玉面罗刹,却原来是一个多情的女子,我李兴周可走了眼了,哼哼!” 林文君闻言顿时花容失色,过了半晌方才说道:“你、你这是甚么意思?” 李兴周嘻嘻笑道:“也没甚么意思,只是江湖传言,说甚么玉面罗刹与南海一舟本是一对情人,只可惜让我给拆散了,嘻嘻,听了好生没趣。可谁知,江湖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你为了救南燕楼,竟不惜背叛我,哈哈,有趣,有趣!” 林文君性如烈火,听李兴周如此胡说八道,心中火起,便要发作,可继而又想:“兴周素日对我百依百顺,柔情似水,从未这样声色俱厉对我说话,想是这次出去,遇到了甚么麻烦,或是听到了甚么流言蜚语,心中不快。我既然是他的知心爱人,也只好忍耐一时,体贴他,关心他就是了。只要事情说开,他也就会烟消云散。”走到几案前,倒了一杯茶水,柔声道:“兴周,图复大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着急不得。那些江湖豪客,山寨寨主,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就是劝他们入伙,也要耐着性子慢慢行事,急也没用。来,你一路劳累,先喝杯茶水消消火,我去叫厨房做些你喜欢的菜。心里有甚么不痛快,等吃罢饭,都说给我听。” 林文君这一番话,温柔体贴,只惹得李兴周那颗心扑扑只跳。想起往日与林文君漫步花间月下,连袂行走江湖,那种种万般风情,是何等快活。若要与她就此分手,倒也实在是割舍不下。正兀自乱想之时,忽地看到墙上祖父李重进的遗像,心中猛然惊觉,寻思道:“李兴周啊李兴周,大丈夫行事可不能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祖父在世时何等威风,得知赵匡胤篡逆,便在扬州举起讨贼大旗。就是在战败之后,为了不受宋兵侮辱,便把祖母投入火中,自己也自焚而死,这才是大英雄行径。可自己竟为了一个女子,患得患失,期期艾艾,如此怎成大事!契丹比武招驸马,可谓是天赐良机,是自己借助外力,恢复后周的最佳途径,在这紧要当口,万万犹豫不得。文君虽佳,却无助于自己图复大业,不要也罢。再者说,林文君纵使与南燕楼无苟且之事,但她偷走解药,放走全江铭和南燕楼,便是对我最大的背叛,绝然不能饶恕。哼,大丈夫当断不断,必有后患,若留她在身边,还不知要坏我多少大事!”念及此,恶狠狠骂道:“你个贱人,你跟在我身边,心中想的竟是南燕楼那个狗贼,为了他,你竟敢坏我的大事,好一对淫夫荡妇!” 林文君再也按耐不住,柳眉倒竖,银牙暗咬,叱道:“李兴周,你不要信口雌黄!我与南大哥只是要好的朋友,决不像你心中想象的那般卑鄙。全江铭和南大哥行侠仗义,光明磊落,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尤其是全江铭,弃世仇而不报,为民族抗契丹,心中念想的都是天下百姓,这般英雄行径,世人谁不敬仰。可你为了图复大业,竟听信西漠沙和上官通天的蛊惑,全然不顾江湖道义和全江铭的兄弟情份,用下三滥手段,在酒中放上‘无影酥骨散’,要以此来除掉全 江铭和南燕楼。这种卑劣行径,实是丧心病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若是传扬出去,你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我悄悄救了他们,只不过是为了减轻你的罪孽。可惜呀,事到如今,你还不迷途知返,竟迁怒于我,你真是好卑鄙,我林文君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无耻小人!” “哈哈哈哈!”李兴周得意洋洋地笑道:“林文君,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甚么?啊哈,你发怒的模样真是美极了,端的是闭月羞花,倾城倾国,哈哈哈哈……” 林文君娇叱一声道:“李兴周,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从此咱们一刀两断!” 李兴周把脸一绷,说道:“好啊,我正想说这句话。告诉你,下个月初九,契丹要比武招驸马,那成硕公主貌美如花,比你这个路边的野草强过百倍!” 林文君大吃一惊,张口说道:“甚么,你要去当契丹人的驸马?我明白了,你指责我,侮辱我,都是为了抛弃我寻找借口。李兴周啊李兴周,今日我算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为了恢复你家的后周江山,你可以不择手段,甚么兄弟之情,自己的知心爱人,你都可以抛弃。甚至像施飞龙这样为你卖命的人,你为了吞并天龙帮,也要把他除去。你真是心如豺狼,狠如蛇蝎,早晚要遭报应!哼,现在我就走,永远不再见你,你就继续做你的清秋大梦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要真是投敌卖国,当了契丹人的驸马,便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全大侠和中原武林定然饶你不得!” 李兴周霍地站起,把茶杯一摔,喝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滚!” 听得茶杯声响,锦儿慌忙推门进来,看到二人一脸怒气,便俯身去捡地上的瓷片,轻声说道:“公子,你不在家之时,林姐姐天天想你、盼你,祈求苍天保佑你平安无事。可你刚归来,便惹林姐姐生气,还要让她走,我…” “住口!”李兴周冷冷说道:“你越大越没规矩,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锦儿道:“公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一向彬彬有礼,说话和和气气,今日发这么大火做甚?锦儿只是求你,千万别赶林姐姐走,我给你磕头了!”扑通跪倒在李兴周跟前,双眼已是泪水涟涟。林文君上前拉住锦儿的手,说道:“好锦儿不要这样,快起来,求他做甚!我与这个卑鄙小人,已是情断义绝,他就是想留我,除非是黄河水倒流,日头西边出,与这个披着人皮的狼在一起,我感到恶心。你好好保重,姐姐走了!”锦儿拉住林文君泣道:”姐姐,锦儿不让你走。” 李兴周厉声道:“锦儿,快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你!” 锦儿转身抱住李兴周的腿,说道:“求求你公子,快别让林姐姐走,不然你会后悔的!你要是不答应,锦儿就是死也不起来!” 李兴周喝道:“你自己找死,须怪我不得!”腿上用力,便将锦儿踢飞了起来。李兴周盛怒之下,这一踢便用上了三成力道,饶是如此,锦儿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得起,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从房门飞了出去,那一颗小小的头颅正磕在石板地上,顿时脑浆迸裂,鲜血如注,眼见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一条小命是活不成了。 “锦儿……”林文君惨叫一声,慌忙跑出去,抱住锦儿泣道:“好妹妹,你这是何苦呢?锦儿,锦儿,你睁开眼看看姐姐……”转过脸来厉声道:“李兴周,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锦儿自幼便服侍你,你竟下得去手!” 这一变故令李兴周始料不及,急忙走过去说道:“锦儿,你怎么了?”右掌探出,贴住锦儿的后心,一股内力缓缓送了过去。过了一会儿,锦儿慢慢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锦儿七岁……死了爹娘,多亏你、你……收留了我,还替我发送了爹娘,……十年来,你待我便如……便如妹妹一般,从未大声呵斥过一句,我……心里好生感激。今日之事,你一定不是……不是故意的,锦儿不怨你,只求你……不要……不要……赶林姐姐……走……”说话之际,已是慢慢闭上了眼睛。李兴周痛声叫道:“锦儿,锦儿,你不要走!” 梁渊等人听到信慌忙赶了过来,说道:“公子,锦儿她怎么了?哦,我这就派人去请郎中,你别着急。”李兴周站起来,淡淡说道:“不用了,她已经走了。去买一口好棺材,将她葬在她爹娘身旁。哼,林文君,你还在这里做甚,还不嫌丢人现眼!” 林文君不去理他,轻声说道:“锦儿,姐姐这一走,怕是没有机会到坟上看你。咱姊妹好了一场,就让我为你整整容吧!”取出雪白的丝锦手帕,将锦儿脸上的血迹轻轻揩干,又将锦儿的头发拢的齐整。便缓缓站起身来,快步向外走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六、恨依依、无物似情浓5 林文君走的慌张,竟忘了自己那匹乌骓马,及至想起来,已是出得金陵二三十里。一路上,她毫无目的,只是向北行去。她虽性格刚毅,不似张雨晴那般多愁善感,但这次打击实在太大,一时间竟兀自承受不了,心中实是痛楚万分。蓦地,南燕楼从心底蹦出,不由寻思道:“南大哥早就告诫我,要提防李兴周,可我就没往心里去。事到如今,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南大哥和全江铭?”想到南燕楼,心中不由一阵乱跳。过去,南燕楼虽从未说出心中的念想,但对她体贴备至,已是超出了寻常朋友的范围。只是她的一颗心全都扑在李兴周身上,南燕楼对她的爱恋之情,自是半点也感觉不到。现在回首与南燕楼的种种交往,方才觉得南燕楼实是对自己爱意极深,却又不敢说出口来。想到此,她恨不得飞到南燕楼身边,诉说自己的苦衷。可转念又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听他一句话,自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我还有甚么脸面去见他呢?念及此,她心绪烦乱,只觉天地之大,竟不知何处容身,实是心灰意冷,不愿与熟人再相见面。 此时正是七月末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一丝风也无,酷热难行。林文君买了一顶竹笠戴在头上,将前额压得低低的,一来遮挡骄阳,图些凉快,二来也防备熟人看到。此季节行路,人们只捡五更起身,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她却辰牌起身,申时投店歇息。这一日午时,林文君行到宿州地界,便见淮南双煞王贤、乔忠行色匆匆,踅进了道旁的一家酒肆。她本已饥渴难忍,便跟了进去,寻了个僻静座头坐下,要了一大壶凉茶,先吃了两杯,顿觉暑气去了一半。她侧目瞧那王贤二人,坐在靠窗的桌旁,正兀自探头探脑向外张望。她此时心灰意冷,也无心去管闲事,待到汗水褪下,便要了一碗泡饭,慢慢吃了起来。其实宋时,羊肉最贵,牛肉猪肉次之,寻常百姓家的主食便是这泡饭。店小二见林文君只要了一碗泡饭,也不过两个铜钱,无大的赚头,便躲在一边歇凉。 没半碗饭时间,只听王贤低声道:“秦帮主来了!”不大工夫,淮河帮帮主秦大任踅了进来,大刺刺坐下。乔忠问道:“秦帮主见到那人了么?”秦大任顾不上理会,自说一声:“贼天气,热死人啦!”咕咚咚吃了一大碗凉茶,一抹嘴巴,方才说道:“见到了。这江湖上不知谁吃了老虎心豹子胆,竟将屎盆子扣在公主头上,说甚么驼梁大当家的和阴山四怪,是全江铭为了讨公主的欢心做掉的。那阴山四怪也就罢了,这丁大全在黑道上可是大有人缘,他的死惹起了众怒,都骂全江铭假仁假义,甚么抗击契丹云云全是假的。以峄山大当家董槐为首,一十三家寨主声言要杀死全江铭,为丁大全等人报仇!” 林文君闻言大惊,寻思:“阴山四怪死了?这是谁干的,竟嫁祸于江铭兄弟,这事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忽地想起,李兴周说起驼梁二字,神情甚是得意,却又支支吾吾,岔开了话题,似有甚么事瞒着自己。日常闲谈之时,李兴周曾说过,要将驼梁这支人马拉过来。他这次出门,既然收服了天龙帮,那驼梁自然在他的筹划之内。说到驼梁,他吞吞吐吐,显然是心中有鬼。由此看来,定是他笼络不成,便将丁大全等人杀了。只是阴山四怪怎么也遭了毒手,莫非事发之时也在驼梁?念及阴山四怪,林文君心中一阵悲痛,手中的竹筷啪嗒掉落在碗边上,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发出叮叮当当一阵轻响。店小二赶忙跑过来,换上一双新筷。林文君镇定心神,表面上低头只顾吃饭,却侧起双耳要听那事情的详情。 秦大任瞥了一眼林文君,低声问道:“王兄弟,这小娘子是甚么路数?”王贤狎笑道:“我也不知,想是在家中按耐不住寂寞,出来寻野汉子的。”乔忠也笑道:“这小娘子的半张脸倒也白嫩俊俏,想来身上也不会差了哪去。若不是今日不得闲,与她消遣一番也是好的。” 林文君在江湖上被唤作玉面罗刹,不知惩戒了多少想吃腥的泼才,那些调戏她的采花贼,不是送了性命,便是被削掉了鼻子,或是被割掉了舌头。依着她旧日的性子,淮南双煞少不了一顿暴打。可现今她心灰意冷,不愿暴露自己的行踪,加之急于知晓阴山四怪被杀的来龙去脉,这才耐住性子,只做没有听见。 秦大任见林文君没有反应,便道她是过路的行人,也就没有在意,笑道:“你们哥俩就是改不了好色的毛病。事情办成后,我带你们进城去翠屏楼玩耍一回,那里新近来了一位花魁,叫作苏琼琼,长的如花似玉,风情万种,更兼弹得一手好琵琶,唱得诸般耍令,看她一眼,当真是耳热骨酥。”王贤跳将起来,说道:“莫不是江南第一花魁苏琼琼?她不在金陵,怎么到了宿州,这倒奇了!”乔忠抓耳挠腮,情不自禁地说道:“这般美人,若与她快活一夜,死了也开眉展眼,我们弟兄对她仰慕已久,只是不得其便。喂,秦帮主,这般好事你也不想着兄弟,自己倒夺了头魁,真不够意思,罚你一碗!”秦大任嘻笑道:“哥哥也是刚听说,还无缘与她见面。你们要是心急,咱们今晚便去如何?不过,她是卖艺不卖身,烈性得很。我那二当家卓达,昨晚便撞了一鼻子灰。”乔忠甚是好奇,问道:“说说看,卓二哥如何碰了一鼻子灰。”秦大任道:“卓达去了便甩给老鸨五百两纹银,以为这下准能搞定,谁知苏琼琼那婊子翻来复去只是唱曲,卓老二再三挑逗,她却故作不知。直惹的卓老二心痒难忍,便要霸王硬上弓,不料苏琼琼翻了脸,拔出剪子欲寻短见,我那卓兄弟倒也知怜花惜玉,只好作罢,灰溜溜跑了回来,你说好笑不好笑?”淮南双煞笑得前仰后合,直把酒喷了出来。王贤道:“卓二哥平日总是吹大气,说是本领如何如何了得,想不到走了麦城,哈哈!”乔忠拍手笑道:“愈是带刺的玫瑰愈有味道。秦帮主,你今晚就引我们哥俩去,叫你瞧瞧俺风流鬼的手段,管保让那小娘子心甘情愿地服侍咱们弟兄,哈哈!” 秦大任喝了一大口酒,笑道:“你们淮南双煞也别叫甚么‘大头鬼’、‘风流鬼’了,叫你们馋猫倒是合适。”接着低声道:“那好,今晚便引你们去。不过,可不能只图风流快活,耽误了正事可不得了,你们可知道公主的脾气。”说到这三人不由打了寒颤,显然是对那“公主”十分畏惧。 林文君听那秦大任一再提到公主,寻思:“李兴周谈到天下武林人物时,曾说契丹成硕公主汉名叫甚么阮佩儿,武功甚是了得。秦大任这厮说的公主想来是阮佩儿了,瞧这光景,这三个狗男女定是投靠了契丹,只不知阮佩儿要他们办甚么事。”若是平时,便有三碗泡饭也早已吃尽了,可现在要听秦大任说甚么,这碗泡饭自是慢慢吃来,每次只是夹两三个米粒。 秦大任捡了一块肥牛肉塞进嘴里,一阵大嚼,说一声:“这牛肉还算烂乎,你哥俩多吃点儿。”接着又道:“公主对此事大发雷霆,要咱们尽快查出幕后真凶。今日就算了,从明日起,你们哥俩便到太原一带仔细查询,千万马虎不得。” 乔忠道:“哥哥说了半年,我也听得不大懂,这桩血案发生在何时何地,阴山四怪恁地和丁大全在一起?” 秦大任道:“光顾说苏琼琼,把这紧要之处倒忘了。据常千钟讲,事情发生在七月初三,那阴山四怪与丁大全正在驼梁饮酒,全江铭不期而至,劝丁大全做契丹内应。丁大全当时就翻了脸。阴山四怪也不识实务,竟破口大骂全江铭投敌卖国。全江铭一怒之下,便要了他们的性命。这里面疑窦甚多,显然是栽赃陷害,公主这才传下令来,要咱们务必查出真凶。” 王贤咂咂嘴道:“哥哥放心,只要我们哥俩出手,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量也不是难事。只是好生奇怪,全江铭那厮一再与公主作对,可公主偏生处处偏袒全江铭,真是人有人缘,狗有 狗缘。” 秦大任诡橘笑道:“兄弟有所不知,他二人原本是一对情人,后来,全江铭遇到了张雨晴,张雨晴略施小计,便搞得全江铭神魂颠倒,心猿意马,竟移情别恋,和张雨晴开始胡天黑地,把公主抛到了脑后。公主虽然武功高强,可这情爱之事,却也不便动强,只是心里割舍不下,总道只要诚心诚意,全江铭便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嘿嘿,端的痴情得很啊!” 乔忠咂咂牙花道:“全江铭这厮有甚好处,只是如此艳福不浅。他既然无情无义,依着公主的性子,早就一剑将他杀了,何苦如此相让,着实令人费解。” “兄弟差异,不是这般说法。”秦大任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厮倒也不是毫无情义,他对公主表面上狠巴巴的,骨子里还是欢喜的不得了。今年四月,公主孤身一人去到宋营寻全江铭,众人欲杀公主报短松岗之仇,那厮竟硬是下不了手,这不是喜欢又是甚么?兄弟,套一句戏词,叫甚么‘恨依依、无物似情浓’,嘿嘿嘿!”乔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那厮有没有艳福管咱甚事,先睡上一大觉,养足精神,到了晚上凉快,去寻苏琼琼要紧。”王贤道:“哥哥再喝一碗。”秦大任道:“喝不得许多,留点儿量,晚上好看乔忠兄弟的手段。走,进城去!” 林文君眼睁睁看着秦大任三人走出酒肆,寻思道:“三个鸟人对我言语无礼,我心绪烦燥,也懒得计较。只是久闻那苏琼琼原是大家闺秀,迫于无奈方才沦落风尘,天生丽质,艳煞了多少王孙贵族,却始终视金银如粪土,到现在还是守身如玉,若是让秦大任三个狗贼,用下三滥手段糟蹋了,岂不可惜!她卖笑苟活,不知忍受了多少坏良心的贼男人欺凌,我受尽冤枉,被李兴周始乱终弃,苏琼琼和我可谓是同病相怜。好歹今晚到翠屏楼走一遭,那三个狗贼若要用强,便将他们杀了,为天下弱女子出口恶气。”当下扔下两个铜钱,出得酒肆,远远地跟在秦大任三人后边。走了一程,林文君又寻思:“自己心慌意乱,实不想再管闲事,可李兴周这个贼子,不仅要当契丹驸马,还嫁祸于江铭兄弟,这般阴毒的伎俩决不能让他得逞!说不得自己要尽快找到全江铭,告诉他事情真相。”可转念一想,南大哥定然和江铭在一起,见了他我又说甚么?心中自哀自叹,烦乱之极。 这家酒肆离宿州城不过三四里光景,走了一盏茶工夫,林文君已是进得城来。只见秦大任三人,东拐西走,串街绕巷,踅到一处宅院,门前站着十几个劲装大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兀自站在高大的台阶上探头探脑,及至见到秦大任,顿时眉开眼笑,将三人引了进去。 林文君寻思:“这里必是淮河帮的分舵,我也不必跟进去找他晦气,且寻个客店歇息,到得晚间,去翠屏楼等他们便了。” 到了天黑,林文君买了一身男人衣衫换上,对镜相照,只见镜中之人: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绣花袍,腰系一条锦丝绦,端的十分齐整,心中喝一声彩:“这般装束,不是十分相识之人,决难识破。”一路打听,径直奔翠屏楼而去。及至到了地方,见那翠屏楼座落在市井繁华之处,一条街皆是瓦舍,只是那翠屏楼格外显山显水,与众不同。远远望去,偌大的一座门楼,挑出十几个大红灯笼,将“翠屏楼”三个大字映得格外鲜亮。门前车水马龙,甚是热闹。林文君踅到近前,见那门前站着七八个衣衫光鲜,描眉画眼的女子,对过往汉子搔首弄尾,极尽招摇,不由犹豫起来。寻思:“我一个女儿家,到这烟花柳巷,莫要让人误会。”转念一想,自己一身男人装束,何人知晓自己是女儿身?念及此,心中暗暗好笑。当下大模大样,一摇三晃地往里便走,那七八个婊子见财神爷到了,喜得眉开眼笑,蜂涌过来,便要与林文君拉肩搭背,口中兀自嚷道:“小哥,这许久到哪里去了,可想煞妹妹了!”林文君虽是江湖儿女,却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下心慌,两颊早涌出两朵红晕,愈法显得妩媚可人。婊子们齐声嘻笑道:“小哥这般齐整,端的将我们比下去了。” 说话时进了大厅,妈妈扭着腰肢迎将上来,手里拿着一块绢丝手帕,只是晃来晃去,笑道:“小哥贵姓,在哪里得意?”林文君捏着嗓子说道:“小生姓林,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路过宿州,久闻翠屏楼的大名,特来光顾一番,还望妈妈方便。”说着掏出五十两纹银放在桌上。妈妈见了,两眼顿时放出光来,口里连连道“哪里用得许多”,一只白胖胖的肉手早已探出,忙不迭将那纹银纳入袖中,满脸堆笑道:“小哥想摘哪位姑娘的牌,尽管言语。”其实宋时妓院,大江南北比比皆是,北边东京为最,江南金陵第一,这两个去处,见面酬银也就十两,到了这翠屏楼,五两纹银足矣,林文君不懂规矩,出手便是五十两一锭纹银,自是把那老鸨喜得心跳耳热,以为是财神爷到了。林文君捏着嗓子说道:“小可仰望琼琼姑娘芳容,如饥似渴,日夜难眠,只求同饮一杯,听二三曲足矣。”妈妈眉头微皱,说道:“实不相瞒,我家琼琼现今有客,不得方便,小哥换个姑娘如何?”林文君道:“小可只是要见琼琼姑娘,还望妈妈成全则个。”妈妈为难地说道:“那客官是琼琼的老相好,今日午时刚到,实不忍分不开这对鸳鸯。再者说,这位客官是江湖上的一条大虫,老身惹他不得!” 林文君心中呐罕,便欲瞧那人是谁,说道:“既然如此,小可只好改日再来,只是这心中按耐不下,偷偷瞧一眼也是好的。”说着又掏出一锭五十两纹银。那虔婆是个好利之人,爱的是钱财,见那亮闪闪一锭纹银,两眼放出光来,乐得喜眉喜眼,半推半就地说道:“如何又让小哥破费,这看一眼也不打甚么紧,只是惊了那客官不是耍的。小哥这就跟老奴走吧!” 妈妈引林文君穿堂过屋,来到后院,只见万花丛中掩着一座极精致二层小楼,进门处横着一块匾额,上书“云轩”二字。妈妈轻声道:“就是这里,小哥自上去偷看,千万莫惊动了客官。”一摇三摆,径自穿花绕柳去了。 林文君上得楼来,便听屋中传来说话之声,悄悄从门缝向里张望,见那人反穿羊皮大衣,后背对着门口,与苏琼琼隔桌相坐,只是低头饮酒,一时间看不甚清。林文君暗道:“大热天穿羊皮袄,真是个怪人!”却见那苏琼琼,身着白色罗衫,云发高挽,上佩一支凤钗,生得盈盈玉貌,楚楚梅妆,口点樱桃,眉舒柳叶,风消雪白之肌,不饶照水芙蓉,鱼沉雁落,百媚俱生,恍然若仙子一般。苏琼琼轻声道:“相公久未来听奴家唱曲,莫不是把奴家忘了?”不待那人答话,又道:“奴家新近习得一首应天长,这便唱给相公听。”说罢轻弹琵琶,唱道: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想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想得此时情切,泪沾红袖黦。 一曲唱罢,端的是柔肠百转,凄婉动听,把个林文君听得呆了,寻思:“世间竟有这般凄婉的曲子,莫不是再说自己?”念及自己被李兴周始乱终弃,天下之大,竟不知何处安身,顿觉哀怨百生,痛苦不已,直到此时,那积蓄多日的泪水方才涌出。她这里自艾自怨,屋里那人却冷冷说道:“这曲子有甚么好的,我可听不大懂。” 这声音略微暗哑,却是冷峭之极,林文君一惊,暗道:“这不是独孤行客又是谁人?久闻他曾暗恋张雨晴,行事虽然偏激,倒也是一条好汉,想不到他却是一个浮萍浪人,醉身这烟花柳巷。哼,他若是对苏琼琼用强,说不得要与他厮杀一番。”正兀自猜想,便听前院隐隐传来秦大任的声音:“叵耐老虔婆,想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推三阻四,爷爷只是要见苏琼琼。”妈妈陪笑道:“嘻嘻,秦帮主,琼琼姑娘果真不得空,眼见 正陪一位相公,分不得身来。我让其他姑娘陪爷好了。”只听拍的一声,妈妈唉哟起来,显然是挨了一掌。便听王贤狎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要罗嗦,便让你尝尝这对拳头的滋味。走,咱们自上去!”接着便听脚步声乱响,显然是向后院走来。林文君一个燕子翻身,纵到屋檐之上,心中暗道:“这三个狗男女遇到了克星,且忍耐一时,看独孤行客如何行事!”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六、恨依依、无物似情浓6 王贤走在前头,大踏步上得楼来,口中兀自说道:“甚么鸟相公,赶出去便了!”乔忠一步抢在前面,低声道:“噤声,哥哥且看我的手段!”从怀里取出一支香燃着,食指沾了唾液,将窗纸捅破,那支香塞了进去。这支香有个名堂,叫作“鸡鸣五更返魂香”,屋里人若是闻了,便昏睡过去,直到天亮方会醒转。 林文君看得真真切切,寻思:“独孤行客到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受此磨难也是罪有应得,只是苏琼琼切莫让这三个狗贼祸害了。哼,独孤行客武功奇高,若非醉心苏琼琼芳容,乔忠这下三滥手段焉会得逞!待这三个狗男女进屋之后,我便下去喝住他们。” 那支香堪堪燃了半截,屋里已是无了声息。乔忠拔出香向屋里张望,只见二人趴在桌上昏然睡去,喜道:“行了。”抢先进去,秦大任和王贤忙不迭跟在后面。林文君暗道一声“该动手了”,飞身纵下,正欲进屋,便听屋内惊呼连连,秦大任只叫了一声“独孤大侠”,便无了声息。林文君甚是奇怪,便见那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独孤行客冷冷说道:“你偷听多时,何不进来一叙。”林文君本是洒脱之人,既被对方戳破,也就不遮遮掩掩,冷笑道:“想不到独孤大侠还有怜金惜玉的嗜好,怪不得江湖上这几月无了你的讯息,原来是醉身于勾栏之间。”进得屋来,见那苏琼琼依然昏睡,秦大任三人站在屋里便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独孤行客道:“你在外多时,当我不知?你的轻功俊巧之极,在江湖上也是罕见的身手,女子当中,除了阮佩儿,便是张雨晴和林文君有这般功夫。张姑娘纵是女扮男装,也瞒不过我的眼睛,那么你就是玉面罗刹林文君了!”林文君暗自佩服对方了得,当下扯下皂纱转角簇花巾,露出满头秀发来。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果然是玉面罗刹,你不陪着李兴周,到这里做甚!” 林文君心中酸楚,口中却冷笑道:“不要提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与他没有丝毫干系。” 独孤行客一怔,随即怪笑一声道:“你们比翼双飞,好一对神仙伴侣,就此分手,岂不可惜!” 林文君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叱道:“独孤行客,你不要幸灾乐祸。我林文君孰是孰非,分得清楚。不似你百变无常,在泰山大会上尽显英雄本色,原来也是个假仁假义的**之徒!” 独孤行客倏然变色,把眼一翻,喝道:“玉面罗刹,我平生最恨道貌岸然之辈,你竟敢侮辱于我,想是活得不耐烦了!”两眼圆睁,直似冒出火来。 林文君也是性如烈火之人,冷笑道:“怎么,你想杀人灭口?别人怕你,我林文君可不怕你!苏琼琼是江南第一花魁,你缠着人家不放,这也叫好汉行径!” 独孤行客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也不答话,去那乔忠身上取出解药,塞进苏琼琼口中。不大工夫,苏琼琼打了个哈欠,睁开秀目说道:“相公,我怎地睡着了?”转脸看到秦大任三人如泥胎一般,惊道:“这三个汉子是谁?”独孤行客淡淡说道:“三个江湖蟊贼。” 苏琼琼又指着林文君道:“这位姐姐是谁?”独孤行客怪笑道:“她是江湖上闻名的女侠玉面罗刹林文君,是专程来惩戒我这个‘淫贼’,你还不谢过人家!” 苏琼琼惊讶地说道:“你是淫贼?奴家不明白你是甚么意思!” 林文君道:“久闻姐姐身在烟花之地,却始终守身如玉,这份操守当真难得。姐姐不要怕他,独孤行客是否强逼于你?” 苏琼琼茫然不知所措,说道:“独孤相公是奴家恩人,奴家便是做牛做马也难报万一,不知姐姐所言‘淫贼’、‘强逼’之语从何说起?” 林文君寻思:“这独孤行客果然可恨,在他淫威之下,苏琼琼竟不敢说出实情。我让人抛弃,实是自作自受,可决不能让苏琼琼再受凌辱。”念及此,说道:“姐姐别怕,有我给你作主,你只管大胆说来。” 苏琼琼叹息一声道:“姐姐不知,我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后来家境败落,父母双亡,便被人卖在金陵醉亭院。我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只好强颜欢笑,苟且偷生。天可怜见,恍惚几年,我总是以死相逼,方才保住了身子。三年前,有一个大盗,叫作甚么公孙霸,躲避独孤相公的追杀,藏到了醉亭院,见了奴家,非要行云雨之事。正在死活关头,独孤相公赶了过来,用了半盏茶的时间,结果了那厮的性命。” 林文君暗道:“怪不得这几年听不到公孙霸的音讯,原来这个恶魔死在独孤行客手里。想是我冤枉了独孤行客!“ 苏琼琼又道:“闹出了这场血案后,妈妈生怕再惹是非,今年六月,便把奴家卖到这翠屏楼。唉,这几年若不是独孤相公照应,奴家怕是、怕是……”说到最后,声音细如蚊蝇,一张俏脸变得绯红。 林文君暗道:“这苏琼琼眼见是对独孤行客有情,那首应天长已然表明心迹,只不知独孤行客心里如何,我且试他一试。”当下说道:“独孤行客,小妹冤枉你了,这里给你赔罪。”说着敛纴万福。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我让人冤枉惯了,说甚么赔罪,也不争你一个。” 林文君道:“好,你快人快语,我也就直来直去。苏姑娘花朵一般的人物,眉目之间对你透着万种风情,你何不赎她出去,做一对神仙眷属!” 独孤行客怪笑道:“你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反倒有成人之美的闲情逸致,说来甚是好笑,哼哼!”这一番话尖酸阴损,直气得林文君一阵晕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琼琼慌忙说道:“姐姐息怒,他就是这般性子。奴家命苦,万万不敢对独孤相公有非分念想。”声音哽咽,泪珠已是落了下来。 独孤行客淡淡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这颗心早就死了,不只是对你一个人。”说话之际,脑海里闪出杨月月哀怨的目光,心中顿时烦躁起来。目光一转,忽地瞅见秦大任三人,独孤行客上前解开他们的穴道,桀桀笑道:“我心情郁闷,你们便似送来的出气筒,今日不要你们的狗命,互相搧三十个耳刮,每一掌要加骂一声‘打死你个淫贼’,便滚下楼去吧!” 秦大任吃过独孤行客的苦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今日如此处罚,实是天大的喜事,哪里敢迟疑片刻,抢先大骂一声:“打死你个淫贼!”抡起巴掌便打了王贤一掌。王乔二人虽未见过独孤行客,但知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此时保命要紧,甚么帮主、哥哥也顾不得了,抡圆了巴掌,互相打了起来,口中兀自“淫贼”、“狗东西”骂个不停,噼哩啪啦的掌声和喝骂之声顿时响成一片。 林文君在江湖上虽也有魔女之称,但这般惩戒之法,却从未用过。她本恼恨独孤行客说话刻薄,及至见到秦大任三人这般丑态,不由噗哧笑出声来。苏琼琼见状也是破涕为笑。独孤行客大声道:“难得你们如此高兴,每人再打三十掌!”秦大任三人不敢怠慢,竟是左右开弓,你争我抢,唯恐落在后边。苏琼琼笑道:“相公,笑死我了,由他们去吧!”独孤行客一拍手掌,喝道:“都给我滚下楼去!”这三人已成惊弓之鸟,既然是“滚下楼去”,便不敢走下楼去,抱头鼠窜,骨碌碌一阵急滚,下楼去了,口中还兀自“多谢大侠不杀之恩”叫个不停。 林文君笑道:“百变无常的魔法,端的高我玉面罗刹一筹,这般作弄人的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独孤行客道:“也不用刻意去想,我做事一向是随心所欲,没有一定。在别人眼里,我独孤行客是邪门外道,不像全江铭那般光明正大。哼哼,今日我没有杀人的兴致,不然,这三个狗男女便不会这般便宜。” 林文君听他提到全江铭 ,忽地想到秦大任所言全江铭杀死阴山四怪和丁大全一事,便道:“独孤大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独孤行客道:“不必提‘大侠’二字,直说就是了。” 林文君道:“江湖传言,说是全江铭为了讨好阮佩儿,在驼梁杀死了阴山四怪和大当家的丁大全,以及宗大维等人,这消息你可知晓?” 独孤行客道:“有这个说法。虽说全江铭和阮佩儿仍是藕断丝连,我看不上眼,可他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他决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去杀人。换作我独孤行客,可就说不定了。” 林文君道:“你说得对,据我所知,杀阴山四怪的另有其人。” 独孤行客双眼一睁,说道:“那是何人所为?啊哈,我明白了,是李兴周干的!” 林文君咬着嘴唇,点点头说道:“他没有明说,可他去过驼梁,言语间支支吾吾的。我猜想,一定是他所为。不但如此,九月九他还要去契丹参加比武招亲,要当契丹人的驸马,以此作为晋身台阶,好率领契丹兵马,为他恢复后周。” 独孤行客道:”原来如此,他要当驸马,自然将你抛弃。你所托之事,便是让我去杀李兴周?” 林文君道:“我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劳你费心。我只想拜托你去找全江铭,要他为阴山四怪报仇,并阻止李兴周从契丹借兵。此事十万火急,还望独孤大侠辛苦一趟。” 独孤行客懒洋洋地说道:“李兴周要是当了契丹驸马,全江铭也就对阮佩儿死了心,这对张姑娘是一件好事,我为甚么要阻止他?再者说,甚么四怪、六怪,与我又不相识,我可不耐烦跑这一趟,拜托云云不必再提!” 林文君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独孤行客,你也是侠义之人,这件事关系到天下百姓的安危,你是去还是不去?”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不是甚么侠客,别人的死活关我甚事!” 林文君一指独孤行客,厉声道:“听说康村之战,你曾和江铭并肩御敌,原来你是故意作态,给别人看的!” 独孤行客傲慢地说道:“甚么么故意作态,我独往独来,谁也管我不得!康村一战么,既是杀人,我自然有兴趣。不过眼下我心情懒散,可不愿管甚么闲事。” 苏琼琼劝道:“相公,遮莫跑一趟也是好的。” 独孤行客道:“你少多嘴,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原是说不清的。啊哈,玉面罗刹,你为甚不自己去,莫非不好意思见全江铭?” 林文君见他不可理喻,心中不由火起,说道:“我去也无不可,只不知他现在何处?” 独孤行客道:“我与他在天龙帮分手时,他邀我去苍岩山,说孙坚在望桥村神医安哺之家养伤,张姑娘和崔照留在那里照料。哦,南燕楼也在那里。不久前,我曾在高阳关宋军大营见到他,提到你他似是闷闷不乐,你们是老朋友,你自去苍岩山,也是两全其美。” 林文君听他话中有话,又不直接明说,气得一跺脚,说道:“去便去,这怕甚么!” 林文君回到客店,已是子夜时分。她躺在竹榻上,辗转反侧,实是难以入睡。心中翻来覆去想的只是一句话:“见到南大哥我说甚么?”思来想去,只觉心中悲哀,比那苏琼琼的境遇也强不了哪去!忽地想到,独孤行客不愿与苏琼琼浪迹天涯,不就是因为苏琼琼是烟楼女子么?自己现今也是残花败柳,南大哥纵使一百个愿意,我实是无脸面与他在一起。 “阿升,夜深了,想是没有客人来了,早点歇息吧!”掌柜的说道。 “好嘞,我这就去上门闩。”只听咣当一声,显然是店伙计关上了店门,接着只听店伙计哼道:“月儿弯弯挂南天,身上劳累心中甜。有吃有喝无烦恼,倒头睡觉把梦圆。”最后一句已听不甚清,想必是进了房中。 林文君听得呆了,寻思道:“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反不如寻常百姓快活。唉,罢了,也不必自寻烦恼,见过全江铭和南大哥,飘然离去也就是了,寻个山林僻静之处住下,养鸡种菜,倒也无忧无虑。”念及此,心中好受了许多,又过了一会,便昏昏睡去。及至醒来,天光已大亮。草草洗漱一番,吃了碗泡饭,便即上路。自从产生隐迹山林的念想,林文君心里好受了许多,恨不得飞到苍岩山,早早了结此事,心里倒也干净。她一路急行,到了苍岩山,已是八月十三。 这些天,她晓行夜宿,天气炎热也全然不顾,直到此时,方自松了口气,顿觉又饥又渴,喉咙里直似冒出烟来,便进了山脚下的一家酒肆。刚喝了两杯水,便听店外一个响亮的声音:“店家,筛两碗白酒!”这声音耳熟之极,不是南燕楼还是何人?心里发慌,顿觉天旋地转,水杯便兀自把持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时,南燕楼挑着一担青菜大步走了进来,还未寻座头,便已看见林文君,不由惊得呆了! 二人相视半晌,竟无言以对。林文君百感交集,又羞又愧,泪珠扑簌簌落了下来。南燕楼又惊又喜,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盯着林文君,生怕林文君眨眼间飞走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南燕楼放下担子,一步一移走到近前,喃喃自语道:“文君,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么?”林文君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落泪。南燕楼关切地说道:“你、你怎么到了这里,莫不是李兴周欺负你了!”林文君郁闷多日,到了此时,已是按耐不住,便哭出声来。她性格刚烈,李兴周百般羞辱,她只有愤恨,决不掉下一滴眼泪。见到南燕楼,便似见到兄长一般,淤积在心中的苦闷,到此方得一泄。她趴在桌上,双肩抽蓄,泪如泉涌,将那桌上湿了一片。 南燕楼搬住她的肩膀,大声道:“文君,这是为甚,你说,你快说啊!” 林文君哭了一会,心中似是好受了一些,慢慢止住哭声,抬起头缓缓说道:“我与李兴周那厮已没有任何关系。我到这苍岩山,便是想告诉你们两件事。” 南燕楼怒道:“我早就说李兴周不是东西,为了图复大业,甚么事也干得出来。文君,你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帐!” 林文君脸色苍白,淡淡说道:“南大哥,我们之间的事已经了结,我不想再提他了,究竟为甚么,你莫要再问,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我只问你,江铭去过驼梁么?” 南燕楼道:“孙二爷在广信军受了伤,便一直在神医安哺之家养伤。后来江铭去了天龙帮一趟,六月十七便回转苍岩山,至今没有下山。你问这做甚?” 林文君道:“你们在这苍岩山倒是躲的清净,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阴山四怪和山西九处总寨主丁大全被人杀了。” 南燕楼惊道:“丁大全也就罢了,那阴山四怪武功何等了得,西漠沙和他们周旋了几十年,尚兀自奈何他们不得,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要了他们的性命?江铭和他们交情莫逆,若是得知此事,定会与他们报仇!” 林文君冷笑道:“说得轻巧,江湖上已是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七月初三那天,江铭单枪匹马闯到驼梁,劝说丁大全做阮佩儿的内应不成,便将他和阴山四怪杀了。现在常千钟已发出绿林箭,纠集一十三家寨主,要找江铭报仇。” 南燕楼顿时怒不可遏,一拍桌子说道:“这是谁栽赃陷害?七月初三那日,江铭便和我们在一起,根本没有下山。再者说,江铭与姜大爷他们是生死弟兄,怎能杀害他们!江铭与阮佩儿是死对头,一心一意抗击契丹,怎会与敌国同流合污!哼,要我说,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只有李兴周干得出来!” “你说的不错!”林文君道:“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驼梁血案极有可能是李兴 周干的。” 南燕楼嚷道:“甚么极有可能,定是他干的无疑,你还袒护他做甚!” 林文君心里一阵酸楚,暗道:“南大哥呀,在这上头,你倒是爱憎分明,敢作敢为,可在情感方面,你却始终是优柔寡断,若不是,唉……”她冷冷说道:“李兴周是甚么东西我心里清楚,不然我也不会离开他。只是目前尚无确凿证据,也不便妄下结论。我只是要告诉你们,李兴周曾说他到过驼梁,只是说到这便岔开了话题。第二件事么,就是李兴周为了图复大业,要于九月九到契丹参加比武招驸马。” “甚么,他要当契丹驸马?”南燕楼跳将起来说道:“他要当了驸马,势必带领契丹兵马南下,这对咱们大宋可是心腹之患。只是这贼子武功胆识甚是了得,要夺那契丹驸马易如反掌,怎生阻止他才好!” 林文君道:“武林之中,只有一人可以阻止他!” 南燕楼道:“你是说江铭?”林文君轻轻点了点头。南燕楼连连摇头,说道:“不妥,不妥。江铭嫉恶如仇,忠心耿耿,怎能要阮佩儿那个妖女。若真的如此,晴儿怕是要悲痛欲绝,不妥不妥!” 林文君淡淡一笑,说道:“我的傻哥哥,这是假戏真唱,只要江铭把李兴周比下去,李兴周便当不成驸马,江铭溜之大吉也就是了。你平时好清楚的一个人,怎么今日恁地糊涂。” 这一声“我的傻哥哥”,惹得南燕楼心里热乎乎的,暗自寻思:“文君口口声声说与李兴周已没有任何关系,眼见是李兴周要当契丹驸马,这才抛弃了文君。我也不必刨根问底,徒惹她伤心。只要她回转我的身旁,便是天大的欢喜,我自会好生呵护她,让她快活。既然老天爷让我们重逢,我自是不可再放过这次机会,一定要表明自己的心迹。”当下嘿嘿笑道:“见着了你,我只是欢喜,脑袋便不大好用。嘿嘿,文君,我心中藏着一句话,早晚要与你说知,只是未得其便,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说给你听,只是你不要恼才好。” 林文君顿时心如鹿撞,寻思:“这几年每次见到南大哥,他总是满腹心事,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今日他如此欢喜,怕是要向自己表明心迹。唉……即使他情深意长,可自己乃是残花败柳,怕是无福消受。他若说出喜欢自己的话语,自己又不能答应,岂不让他伤心,还是不要提及这个话题为好!”可及至看到南燕楼满脸欢喜的样子,又实在不愿拂他的意,叹息一声说道:“有甚么话就说吧,我不会介意。” 南燕楼欢喜地说道:“那好,我始终在想,在想……” “你在想甚么?” “我在想……哦,你怎会知晓我们在苍岩山?” “你就想问我这个么?”林文君松了口气道:“我在宿州遇到了独孤行客,是他告诉了我你们的行踪。” “不是不是,我想说……我……我……” “你想说甚么?” “我、我……哦,江铭和晴儿若是知道你来了,不知有多欢喜。”南燕楼额上已是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也一直在想念他们,只盼他俩……”林文君想说“只盼他俩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可倏忽间想到秦大任说阮佩儿与全江铭如何如何,心里顿时一怔,那“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八个字便不得说出。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南燕楼欲言又止,端起那碗白酒一饮而尽,坐在凳子上,呼呼直出大气,急的青筋暴露,两条眉毛拧成了麻花。 林文君心中叹息,脸轻轻侧转,向窗外看去。就在转脸之际,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掠过,她心绪烦乱,也无心想那人是谁,端起酒坛给南燕楼斟上酒,轻叹道:“南大哥,你别着急,天气炎热,喝碗酒去去暑气。” 南燕楼心中扑通扑通直跳,暗自叫着自己的名字:“南燕楼呀南燕楼,你一次次错过良机,这才导致了文君的不幸。在这紧要当口,你千万懦弱不得!”思忖良久,忽地抹一把额上的汗水,腾地站起来,一把握住林文君的手,大声说道:“君妹,我、我喜欢你,从此我们天涯海角,决不分开!”这“喜欢”二字,在南燕楼心中埋藏了六年,直到此时方得说出,当真如释重负。心中激动,两眼已是噙着泪花。 林文君头脑一阵晕眩,轻轻挣脱南燕楼的手,痴痴说道:“南大哥,三年前你为甚不说?只可惜……太晚了!”说罢,眺望窗外吟道: 年年雪里,长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吟罢叹息道:“残花败柳之身,南大哥也不必牵挂。” 南燕楼动情地说道:“君妹,在我的心里,你始终是圣洁无比,不管是昨日,今日,还是以后。”说罢也吟道: 惆怅梦余山月斜,孤灯照壁背窗纱,小楼高阁谢娘家。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 林文君苦笑道:“南大哥,文君已是昨日黄花,你这是何苦呢!” 南燕楼悲声道:“君妹,这几年,我兀自苦苦挣扎,这‘喜欢’二字今日方得说出,你若是不答应,我必将抑郁终生。” 林文君摇摇头道:“经过这场变故,我实是心若死水,不想再谈情说爱。南大哥,此事休再提起,文君实难从命!” 南燕楼激动不已,痴痴说道:“忆当年,你我一见如故,同游西湖,遍览形胜,抒平生之抱负,吟古往之名诗,种种快乐时光,便如昨日之事,莫非你已记不得了!” 林文君喃喃说道:“昨日种种比作昨日死,往事犹如过眼烟云,早已随风飘散,记他做甚!” 南燕楼倒退两步,好似不认识似的,双眼圆睁盯着林文君。过了半晌,轻轻吟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吟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是哽咽,“相逢”二字已是吟不甚清。林文君心潮涌动,忆及当年情景,“我答应你”四字几欲脱口而出。须臾间,心里一惊,自责道:“林文君呀林文君,你一人痛苦还不够,还要搭上南大哥么?既然决意隐迹,何苦再惹情思。此间事情已了,该当飘然离去!”她做事一向极有主意,一旦下了决心,决不停留片刻。当下凄婉一笑,说一声:“南大哥保重,不必再挂念文君!”说到最后一字时,早已飞出窗外,瞬息间已是掠出数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七、笑傲驼梁1 南燕楼正兀自期期艾艾,林文君已是飞出窗外,及至跳出窗外寻时,哪里还有林文君的身影?放眼当今武林,阮佩儿轻功第一,全江铭和独孤行客在伯仲之间,上官通天排在其后,占居第四位,第五位便是林文君,纵使北牧原有逍遥酒仙之美称,也只能排在第六位。南燕楼武功虽高出林文君一分,轻功却大大不如,此时要追林文君,当真谈何容易!饶是如此,他晓得时机稍纵即逝,今日寻不着林文君,只怕再要找她便是万难。当下拽开大步,顺着大路狂奔急追,山上正等着他买青菜回转,也顾不得了。 如此这般追了两个时辰,离开苍岩山已是七八十里,南燕楼大汗淋淋,口干舌燥,也兀自顾不了许多。此时,他脑中一片混乱,已是疯狂之至,心里翻来覆去只是一个念想:“找不到君妹,我活着还有甚意思!”又狂奔了十几里,已是到了黄石镇。黄石镇虽不甚大,也有三四百户,一条大街将小镇分成两块。素日这条大街甚是热闹,三里五乡的小商小贩云集此地,叫买叫卖,行人络绎不绝。可今日奇怪的很,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旁的铺面门板紧闭,只有三四条狗转来转去,显然是寻找商贩们丢弃的食物。此时正是申酉相交时分,一轮红日高悬空中,渐渐向西移去,大街上寂静无声,只有树上的知了吱吱地叫着。 南燕楼大踏步走将进来,口中兀自高声叫道:“君妹,你在哪里?”就在此时,镇外忽地响起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转瞬之间,三四十匹骏马急驰过来,到了近前,齐刷刷抖转马头散开,将南燕楼团团围住。马上之人皆是彪形大汉,个个腰悬兵刃,便如凶神恶煞一般。南燕楼识得其中的七八个人,那领头的正是峄山大寨主董槐,左手一带是常千钟、尤大、孙大功、郑冠,右手一带是詹百三、蓝禾子。别的人倒不打紧,西面领头的汉子却是非同小可,身材矮胖,便如一张门扇一般,面颊上两条伤疤成个十字,马鞍桥上挂着一对短柄紫金锤。南燕楼识得此人,乃是湘西的独脚大盗腊千里,因他每月三六九不出门杀人作案,江湖上便送他一个绰号,叫做一月二十一天。此人心狠手辣,杀人成性,武功却也端的了得,与那肖二先生不相上下。因他作案时,总是自称“一月二十一天”,久而久之,腊千里三字反倒很少有人知晓。五年前,他正在打劫一伙客商,被南燕楼撞上,二人厮併了三百余招,南燕楼方才得手,一剑在一月二十一天脸颊上划了个十字,从此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承想,今日在这小镇上相遇。 南燕楼心绪烦燥,所念所想便是找到林文君,见这些人挡住了去路,不由大声喝道:“你们挡住我做甚,快闪开!”众人轰然大笑,蓝禾子道:“我们正要寻你晦气,却是闪开不得!”董槐道:“南燕楼,你为虎作伥,为了阮佩儿那个妖女,竟与全江铭那厮闯到驼梁,要说服丁大当家的投靠契丹,丁大哥不从,你们便下毒手将丁大哥和阴山四怪十一人一并杀害,这般卑鄙行径,与那采花淫贼无半分区别,惹翻了我们十三家山寨,要为丁大哥讨个公道。” 南燕楼心中惊道:“君妹所言果然不虚,李兴周这厮杀害了丁大全等人,霸占了山西九处山寨,还要嫁祸江铭,果真歹毒无比。”当下喝道:“江铭与我从未到过驼梁,再者说,江铭与阴山四怪交情莫逆,江湖上人人皆知,这般栽赃陷害实是可笑之极。你们不去寻找正凶,反要与我们纠缠,若是贼人得知,岂不背后窃笑!” “住口!”常千钟两眼红红,喝道:“南燕楼,七月初三那天,我虽不在现场,可手下的喽罗却悄悄看了个真切,说凶手是两个书生模样的人,丁大哥称呼他们甚么‘全大侠、南大侠’,那个‘全大侠’开始与阴山四怪还是热热乎乎,后来说到‘阮佩儿、公主’等语,便翻了脸。我赶到山寨时,丁大哥他们早就气绝身亡,细细勘察之下,姜大爷身旁有半个血字,却是个‘全’字,只是少了下面一横,眼见是没有写完便断了气。我这才确信,原来是侠名素著的全江铭,为了讨契丹公主阮佩儿欢心,这才下的毒手。南燕楼,你为虎作伥,也是死有余辜,你是自裁,还是让我们动手!”一月二十一天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也不要他的性命,只在他的脸上划个十字便了!”董槐大喝一声道:“弟兄们且住,咱们纵要报仇,也要仁义为先,南兄弟只不过一时糊涂,这才上了全江铭的当,只要他说出全江铭现在何处,咱们也不必与他为难!”詹百三道:“大哥真是菩萨心肠,就是这般说法。南兄弟,全江铭那厮现在何处?” 南燕楼大脑急转:“按照君妹所言,驼梁血案明明是李兴周所为,这厮们却指鹿为马,只是要找江铭的麻烦,定是受了李兴周的指使,看来一场血战是在所难免!”当下说道:“我与江铭堂堂正正,七月初三那天,我们决没有去过驼梁。你们苦苦相逼,究竟意欲何为,直说就是。至于江铭现在何处,你们休想从我的口中得知一字半句。你们若是用强,南某奉陪就是!” 董槐哈哈大笑,喝道:“南海一舟当真硬气得很,你既然不愿合作,就休怪我们无情!”一月二十一天早就按耐不住,董槐那个“情”字刚一出口,他便双脚一点马镫,飞身下马,紫金锤径向南燕楼劈头砸去。南燕楼喝一声“来的好!”脚步轻移,左手探出,便去叼对方的手腕。一月二十一天久经战阵,焉能让对方得手,顺势一滚,施展地功鸳鸯锤法,去斫南燕楼双足。一月二十一天的地功鸳鸯锤法在武林中自成一家,是由地功鸳鸯拳演变而来,专攻对方下盘,劲力讲究刚柔相济,身法窜、蹦、跳、跃、滚,讲究“转轴身子不倒翁,鸳鸯本质在其中”。南燕楼当年与他大战三百合,对这地功鸳鸯锤法自是稔知甚详,左手一叼未中,右脚已是飞起,径向对方股肱踢去。 二人一攻一守,转瞬间厮併了三十余合。激战中,南燕楼思忖:“对方以一月二十一天武功最高,若是他缠住自己,董槐众人再一涌而上,自己便决难抵挡。乘着董槐等人还未出手,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月二十一天打翻,去了头一个强敌,别人便不难对付。”念及此,仓啷掣出长剑,一招“南海荡舟”使出,只见剑尖吞吐闪烁,暴起万点寒星,径向对方射去。一月二十一天晓得厉害,当年便是在这招上吃了大亏,事后闭门隐居,潜心揣摩破解之招,直到今年五月方才有了破解之策,是以重新出山,要找南燕楼报当年之仇。他在江湖上闯荡了三月,兀自听不到南燕楼半点音讯。直到三日前,他遇到了董槐等人,双方都要找南燕楼晦气,自是一拍即合。现在见南燕楼使出了“南海荡舟”的招数,心中窃喜,虽已有破解之法,却故作不敌,紫金锤一扫一带,一招“公子顺水推舟”,顺着对方剑势,一个筋斗飞了出去。南燕楼哪里知道个中缘由,一招得手,决不放松,招式不变,飞身跟进,要一招将对方置于死地。南燕楼求胜心切,这一轻举冒进,实是犯了武学大忌。一月二十一天潜心研究了五年,等着就是这一招,当下回转身暴喝一声,一招“老君双锤打铁”,左锤上撩,便似铁砧,右锤下砸,虎虎有声。南燕楼心中冷笑:“贼子找死,当年正是这招‘老君双锤打铁’,败在我的剑下。我只须中宫直进,便可在你的脸颊上再添一个十字!”长剑一抖,疾如雷霆般刺出。一月二十一天早有防备,这招“老君双锤打铁”乃是虚招,一发即收,顺势将对方长剑磕歪,接着便是一招“农夫一腿开山”,右脚去踢南燕楼的小腿。南燕楼一时大意,小腿早被踢中,若不是见机撤步,卸了对方三分力道,小腿便会当场折断。饶是如此,腿骨已是破裂,鲜血顺着裤腿淌了出来。 董槐见状喝道:“这厮腿已受伤,大家并肩子上,将他剁了!”晃动护手钩,从后面攻来。常千钟、詹百三等人齐声呐喊,舞动兵器一涌而上。此时南燕楼左腿 疼痛难忍,已是跳跃不灵,汗珠子顺着脸颊直往下淌。他知道,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武艺高强,若是自己腿不受伤,自是不惧对方,纵使不能取胜,也可自保。但现在自己跳跃不灵,武功便打了折扣,只是一月二十一天一人也难对付,群殴之下,自己定然性命难保。念及此,心中长叹道:“罢了,我与君妹重逢无望,活着也是乏味,与这些狗男女拚了性命也就是了!”当下长剑抡圆,不退反进,势如疯虎,顿时搠翻了两人。董槐喝道:“他这是强弩之末,咱们缠住他便了,看他能支撑几时!” 以南燕楼的武功,若是心平气静,只守不攻,尚可抵御一百余招,这般死拚硬打,周身上下自是破绽百出,厮杀了四十余招,便已露出败象。激战中一月二十一天寻思道:“想不到这厮武功精进不少,若是单打独斗,自己仍然不是对手。今日天赐良机,决不能放虎归山。”当下欺负对方腿脚不便,双锤挂动风声,横劈竖砸,左一招“通捶打英雄气短”,右一招“撞捶打武士低头”,恨不得一锤将南燕楼砸翻在地,方解心头之恨。又斗了十余回合,南燕楼身上早中了两刀,虽未伤及要害,却也是血流如注,已是力不能支。一月二十一天心中大喜,一招“远看武士打虎”,左手紫金锤掷出。南燕楼跳跃不灵,无奈之下,便用长剑去挑对方飞锤,虽将紫金锤挑了开去,却也震的右臂一阵酸麻,手中长剑兀自把持不住。董槐右手护手钩乘虚而入,径向南燕楼面门刺去。此时南燕楼再要躲避已然不及,暗叫一声:“我命休矣!””谁知董槐的护手钩刺到近前,手腕一抖,竟在南燕楼脸颊上划了个十字,哈哈笑道:“腊兄弟,我为你报了毁容之仇,哈哈哈!”董槐这一钩下手极狠,南燕楼脸颊上的伤口深有二分,顿时血流如注,皮肉翻了开来,疼得南燕楼大叫一声,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镇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董槐打一声唿哨,喝道:“风紧,扯呼!”众人翻身上马,疾速驰去。马铁掌敲打在石板上,便如疾风暴雨一般,刹那间,大街上变得空空荡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南燕楼慢慢醒转过来,只觉身上有五六处疼痛难忍,想要翻身坐起,却是浑身无力,半点也动弹不得。心里寻思道:“我这是在哪里?董槐那帮狗男女哪里去了?” 只见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侧耳细听,山野之中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辚辚声响,自己显然是躺在车上。他口渴难忍,嗓子直似冒出烟来,不由呻吟道:“水……” 驾车的汉子听见他要水,喜道:“公主,南相公醒了,他想喝水。”南燕楼心中一惊,暗道:“公主,谁是公主?莫不是阮佩儿那妖女?”马车忽地停住,黑夜中闪过一个人来,说道:“醒了就好,快给他水喝。”这声音清脆好听,宛如银铃一般,南燕楼心中一颤:“果然是阮佩儿那个妖女,我怎么落在她的手中?”大脑中轰的一声,顿时晕厥过去。过了一会儿,南燕楼慢慢醒转,只见阮佩儿一双秀目透着焦虑的神情,默默地盯着自己。见到南燕楼睁开了眼睛,阮佩儿道:“拿水袋来。”架车的汉子正是柳十三郎,慌忙倒了一杯水,递给阮佩儿。阮佩儿接过茶杯说道:“南大侠,你忍着点,先喝杯水吧!”南燕楼心中忿恨,想骂一声:“妖女,不要假惺惺作戏给我看,死也不喝你的水!”却苦于脸颊伤口疼痛,情急之下,嘴巴偏生不听使唤,欲将脑袋歪到一旁,却又动弹不得。他脸颊上伤口甚深,便是嘴唇也合不拢来。阮佩儿将茶杯递到南燕楼嘴上,那水便慢慢地流进了口中。南燕楼嗓中顿觉甘甜清凉,双眸却露出愤恨的神色。 阮佩儿见状冷笑道:“南燕楼,我敬你是条汉子,又是我江铭哥哥的盟兄,不然,我才不耐烦救你。哼,谁知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你恨我也就罢了,咱们是两国交兵,我也不与你计较。只是林文君离开了李兴周,千里迢迢到苍岩山寻你,你竟留人家不住,让林姑娘伤心而去。你既然心中有她,就不要嫌弃人家的过去。就这一点而言,你的心胸太狭窄,比江铭哥哥差之甚远。他的心胸,他的豪气,着实令我……”说到最后一句,欲言又止,眼睛里泛出向往的目光。 南燕楼听到林文君的名字,一颗心怦怦乱跳,挣扎多时,口中只是模模糊糊道出一个“她”字。阮佩儿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想问她在哪里,我是如何知道你们的情况?告诉你吧,对你们每一个人的情况,我都知之甚详,便是她如何离开李兴周,如何到苍岩山寻你,也有人向我报告。今日我一路追寻董槐等人,要查那驼梁血案的真凶,在黄石镇三十里的地方,我却遇到了林姑娘。我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沮丧,间或口里吐出‘南大哥’三字,竟一路向南行去。我忽地惊觉,董槐等人正要寻你和江铭哥哥的晦气,既然在这里遇到了林姑娘,想必你便在后面,若是撞上董槐等人,怕是凶多吉少。我不敢停留,快马加鞭追了下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哼,与你说这些做甚,把你送到苍岩山,交给江铭哥哥就是了,上路吧!” 南燕楼心中跌宕起伏,自艾自怨,一会埋怨自己懦弱,错过了无数良机,一会想到林文君今日一别,再要相见怕是遥遥无期。忽儿心中自问:“阮佩儿为何要救自己,她到底是不是一个恶人?”他胡思乱想,大脑中一片混乱。忽地马车咯噔一声,一阵剧烈颠簸,想是轧着了一块石头,南燕楼伤口迸裂,又昏厥过去。及至醒来,发现自己已到了望桥村,全江铭、张雨晴等人团团围在身旁,自己想要说话,却又张不开口。激动之下,又晕了过去。 阮佩儿说道:“安老先生,你查验了南大侠的伤势,他是否有性命之忧?”安哺之道:“他受伤虽重,却无性命之忧,将养数日便会痊愈,只是脸颊上要留下十字伤疤。”阮佩儿道:“只要性命无碍,脸上有伤疤也顾不得了。江铭哥哥,此间事情已了,佩儿告辞!”说罢转身走了出去。全江铭叫道:“等一等!南大哥是怎么受的伤?” 此时天已放亮,山野之中云雾升腾,林间的小鸟飞来飞去,兀自叫个不停。阮佩儿走到院里,转身冷笑道:“你这是甚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伤了他?”全江铭摇摇头道:“我相信此事与你无关,只是望你说出贼人的名字。”阮佩儿咯咯笑道:“你自是不会怀疑我,可是那些小人却不这么想,她不是常在你面前嚼我的舌头,说甚么我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女么?” 张雨晴从屋里走出来叱道:“耶律婉佩,你有话就明说,不要在铭哥哥面前搬弄是非。” 阮佩儿闻言咯咯笑个不停,秀目中却露出讥讽的神情。 张雨晴怒道:“你笑甚么!” 阮佩儿把脸一板,说道:“我又未提你的名姓,你着甚么急,莫不是做贼心虚?” 张雨晴反唇相讥道:“你不做贼心虚,害死罗帮主,杀死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却留下铭哥哥的名字,还有那甚么‘驱羊入鼎’之计,端的是光明磊落,正大之极,我张雨晴是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鲁麻胡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嘿嘿笑道:“你俩一个聪明伶俐,一个计谋百变,这般斗法倒是棋逢对手,有趣有趣,嘿嘿嘿,哈哈哈!” 阮佩儿脑袋一歪,咯咯笑道:“鲁三爷,你虽然一直恨我,骂我是妖女,但你这般直爽的性情,却真的令佩儿欢喜。可有的人啊,表面端庄贤慧,却是满腹鬼点子,疑心重重,总是在背后搬弄是非。” 鲁麻胡想了一想,忽然大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晴儿?” 全江铭道:“鲁三叔,你不要胡猜八猜,还是说正经事要紧。佩……阮佩儿,南大哥到底是何人所伤?” 阮佩儿冷笑道:“你躲在这苍岩山,怎知江湖上已是天翻地覆。七月 初三那天,山西九处总寨主丁大全以下六位头领,全都命丧驼梁,你的莫逆之交阴山四怪也在那一天被人杀害。” “甚么,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全江铭与阴山四怪交情莫逆,饶是他一向镇定自若,此时也已声音发颤。情急之下,已是用力攥住阮佩儿的双手。 “你攥住我的手做甚,难道是怀疑我么?”阮佩儿脸微微一红,心里却是甜意融融。以她的身手,若是躲避,决不能被全江铭攥住双手。她不躲不避,显然是心甘情愿。 张雨晴恼道:“你故意作态,竟是这般无耻!” 阮佩儿咯咯笑道:“我就是愿意与江铭哥哥手牵手,你待在怎地?” 张雨晴气得脸色苍白,一时无语,将头扭过一旁。 全江铭慌忙松开手,说道:“究竟是何人干的?” 阮佩儿斜睨他一眼,说道:“急甚么,还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常千钟已发出绿林箭,说是你和南燕楼要说服丁大全投降于我,双方反目,你这才痛下毒手。现在董槐等一十三家寨主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在黄石镇遇到了南燕楼,怕是一番群殴,将南燕楼打伤。” “岂有此理,我与姜大哥四人情同手足,焉能作此丧尽天良之事!这幕后之人着实可恶,我若不查出真凶,为姜大哥四人报仇,便如此石!”全江铭掣出双阳宝剑用力挥出,院中的一块大石已被劈开。 “要查出真凶也不是难事,你想阴山四怪等人个个身手不凡,能将他们一举杀死,江湖上也不过几人,一瓢大师是有道高僧,自当排除在外,北牧原和我是谁闲云野鹤,高琼和独孤大哥与阴山四怪素无过节,李兴周有上官通天、西漠沙两个魔头相助,要做此事也不难。当然喽,哼哼,佩儿妹子更是有这样的本事,况且贵为契丹公主,要收服驼梁一支人马,也在情理之中。”张雨晴不紧不慢,侃侃而谈,说到阮佩儿时更是语带讥讽。 “雨晴姐姐果然了得,寥寥数语便将个中缘由分析得入木三分,当真是柔中有刚,棉里存针,怪不得能把江铭哥哥哄得团团转。只是你话中有话,轻描淡写地便把我带了进去,这般绕圈子的伎俩,妹妹我可是自愧不如,半点也学不来!” “妹子何必自谦,你假冒他人之名作案的本领,端的巧妙狠毒,若说这驼梁血案是你所为,江湖上怕是十人有九人信之,只是……” “咯咯咯咯……只是甚么?你语带玄机,话里话外想要把我绕进去,只是自己心中也不相信,是么?咯咯咯……” “你……”张雨晴气得脸色苍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阮佩儿笑得花枝乱颤,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忽地止住笑声,上前拉住张雨晴的手,柔声说道:“姐姐休恼,你的心中实是在想,李兴周野心勃勃,十之八九是他所为,只不过要与佩儿开个玩笑而已。唉,咱们姐妹见面便要斗嘴,这或许是一种缘分吧!”说着轻轻抚摸着张雨晴的头发又道:“姐姐这头乌发端的难得,可要好生保养,若是用心过度,只怕……唉,只怕会过早变成灰白,岂不可惜!” 张雨晴甩开她的手,淡淡说道:“多谢妹子关心,若是我的头发变成灰白,只怕也是天意。”侧转身向全江铭问道:“铭哥哥,你怎么了?” 二人斗嘴之时,全江铭满脸怒容地望着西天,此时转身说道:“晴儿,你的想法可与阮佩儿一般,阴山四位哥哥可是李兴周杀的?” 张雨晴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没有证据。” 阮佩儿道:“等南大侠醒转,或许便能知晓事情的详情。你多多保重,我走了!” 全江铭道:“怒不远送,若是有了驼梁血案的消息,还望尽快转告于我!” 阮佩儿走了几步,忽地转身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在黄石镇三十里处,遇到了林文君姑娘,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全江铭点点头道:“知道了。” 阮佩儿无精打采地一挥手,推开柴扉走了出去,柳十三郎面无表情紧随其后。行了二三十步,阮佩儿又忽地转身说道:“九月初九,母后要举行比武招驸马大会,江铭哥哥,你能来看我么?”不等全江铭回答,身形掠起,疾奔而去,空中兀自留下叹息之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七、笑傲驼梁2 全江铭闻言一惊,心中莫名其妙地涌出惆怅之感,只是在想:“佩儿她、她当真要嫁人了么……”张雨晴见状心中恼怒,讥讽道:“你发甚么呆,心里一百个不愿让那妖女嫁人么?”全江铭不去接她的话茬,低声说道:“咱们看看南大哥。”走进屋里,问道:“师兄,南大哥现在如何?”安哺之用毛巾擦着手说道:“师弟,你尽管放心,他的伤口已拾掇停当,十几日便可痊愈。”张雨晴道:“南大哥最是注重仪容,从此后变成一张丑脸,他心里不知有多痛苦。”全江铭道:“师兄,你能否想个法子,不让南大哥脸上留下伤疤?”安哺之沉吟半晌说道:“法子倒是有,只是他现在身子虚弱,现在不行。等到月余之后,我为他做个整容,取骨肱之皮移植脸颊,伤疤便不甚分明。若是现在整容,可以保他恢复如初,只是他身子虚弱,怕是抗不过去,反倒要了性命。” 鲁麻胡大声道:“他又不是个女子,脸上有伤疤怕甚!”此时孙坚已是行动如初,在旁边说道:“三弟不得胡说,南兄弟是要脸面之人,哪像你皮糙肉厚,又没有家室,丑陋至极也无妨。他脸上留下两条伤疤,以后如何见林姑娘?”全江铭心中一颤,想到阮佩儿所言,林文君到了苍岩山,却又郁郁离开,不由暗暗叹道:“林姐姐与南大哥直是如此命运多舛,若是日后重逢,南大哥脸上的伤疤,怕是会成为二人心中永远的阴影。恐怕林姐姐一生都要自责:若是二人在一起,南大哥怎会遭了董槐等人的毒手?”念及此,与张雨晴相视一眼,二人均是一般心思。 张雨晴忽道:“安老先生,若是用上佳补品,南大哥是否可以抗得过去?”安哺之道:“以他的体质,自是没有问题,只是一时之间到哪里寻去!”张雨晴道:“阮佩儿送的鲜活冬虫夏草,可还有剩余?”安哺之以手加额,说道:“真是人老多忘事,你要不提醒,我恁地想不起来。上次给孙大爷用了大半,剩余的小半足矣。那东西怕热,我把它存放在地窖里了。隐晦,快去取来。” 不大工夫,安隐晦小心翼翼地捧来一个瓷罐,轻轻放在桌上。安哺之将封口的泥坯去掉,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将那小半截冬虫夏草取出,捣烂了放到南燕楼嘴中,右手抵住南燕楼“中极穴”,一股真气传了过去,南燕楼喉咙咕隆一声,那冬虫夏草已是咽了进去。过了好大一会儿,南燕楼脸上泛出了红光。安哺之说道:“师弟,我要施术了,这里用不了许多人,你们歇息去吧!” 众人心中有事,哪里有丝毫困意,便坐在院里等待整容结果。鲁麻胡忽地嘿嘿笑道:“晴儿,阮佩儿上次为救孙二哥送来冬虫夏草,今日又救了南燕楼的性命,这是为甚,你说说看!” 张雨晴眉头紧戚,叹息一声说道:“事情明镜儿似地,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情字,她的心里实是对铭哥哥刻骨铭心。唉,她帮咱们做的事越多,我心里越是担心,只怕铭哥哥把持不住,一个不留神,便去当了契丹人的驸马。” 全江铭听她说的尖刻,便道:“晴儿,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张雨晴白了他一眼,郁郁说道:“对你我自是信得过,只是那阮佩儿诡计多端,神通广大,一再对咱们施恩,只怕……唉……” 鲁麻胡故作惊讶地说道:“啊哟,咱们的女中诸葛,也有黑驴技穷的时候?不过,以我看来,阮佩儿故是诡计多端,你可也是计谋百变,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何必如此丧气!”鲁麻胡不识得黔字,把黔驴技穷说成了“黑”驴技穷,众人听了哄然大笑,鲁麻胡哪里晓得个中缘由,仍是得意洋洋,斜着眼去看张雨晴。 若是闲暇无事,张雨晴定然取笑他一番,此时心中烦躁,也无心情理会甚么“黑驴、黔驴”云云,当下淡淡说道:“我也不必丧气,只要咱们的全大侠不要堕了名头便好!” 全江铭摇摇头说道:“你愈说愈不着边际,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容纳不下第二个人,这你是知道的。她阮佩儿是契丹公主也罢,对我有情也罢,我都不会理会,你尽管放心就是。” 张雨晴道:“我倒是想放心,只是那阮佩儿说甚么,九月九契丹要举行比武招驸马大会,说话之时,神情甚是忧郁。临行之时,一步三回头,那对媚眼呀,只是在你身上瞟来瞟去。你虽未说甚么,心里怕是有甚么想法吧,不然为甚么目送人家出门,半天转不过头来?” 全江铭眉头紧皱,厉声说道:“晴儿你不是小气之人,怎么现在学的心胸如此狭窄。人家好心好意救了南大哥性命,你不说谢谢人家,反倒疑神疑鬼,指三摘四,这可不是咱们江湖儿女的本色。” “你……”张雨晴一时语噎,气得说不出话来。二人自从相识以来,全江铭从未大声呵斥过张雨晴,虽说有些想法也不尽一致,可象这般争执却是第一次。过了一会儿,张雨晴冷笑道:“她好心好意?哼哼,我看未必见得。说不定南大哥便是她指使人伤的,然后再假惺惺送到苍岩山,以此来讨你的欢喜。这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全江铭道:“你一向心思缜密,怎么今日故作糊涂。你真的相信南大哥是她害的么?” 张雨晴脸色苍白,咬着嘴唇说道:“就算此事与她无关,可过去呢,她干的坏事还不够多么?哼,我的全大英雄,短松岗那一把火还没有把你烧醒么!” 全江铭沉声道:“晴儿,你是知道的,我为人做事一向是讲究功过分明。她干的那些坏事,我时刻记在心上,可她相继救了孙二叔和南大哥,还帮我潜进皇宫,救了王继忠一家和郝思武将军,我……” “你说甚么,那个妖女帮你潜进皇宫?”张雨晴脸色顿时冷若寒霜,打断全江铭的话,气哼哼说道:“我明白了,你这次去东京,原来是与耶律婉佩幽会,怪不得不让我们同行。哼,全江铭,你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心里念的想的却是那个妖女,你真让我失望!”说话之时,已是泪如雨下,转身向外跑去。全江铭叫了一声“晴儿”,飞身追去。 鲁麻胡道:“二哥,咱们追上前去,劝一劝也是好的。” 孙坚苦笑道:“小两口闹气,咱们如何管得?嗐,有阮佩儿从中搅合,晴儿和江铭早晚要大闹一场。这样也好,二人吵一架,或许能把事情说开,若是憋在心里,只怕,唉……” 鲁麻胡忽地嘿嘿傻笑道:“不如这样,江铭两个都要,倒也是一件美事!” 孙坚厉声说道:“你胡说甚么?那妖女虽然救了我的性命,但她毕竟是咱们的敌人,每当想起她干的一桩桩坏事,我就恨不得杀了她。但愿江铭在这大关节上不要糊涂!” 崔照道:“二哥过虑了,以我看来,江铭决不会心猿意马,他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极重感情,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决不会糊涂,我信得过他!说不定,现在二人已言归于好。” 鲁麻胡忽地坏笑道:“孙二哥,晴儿可是咱们大仇人的孙女,她与江铭闹翻了更好,也省得你见了她就心烦。嘿嘿……” “你……”孙坚一时语塞,气的把头转向一旁。 鲁麻胡得意地说道:“走一个,来一个,江铭只要阮佩儿一人,这也省了许多麻烦,嘿嘿,好主意,好主意!” “住口!”孙坚吼道:“你胡唚甚么!晴儿祖上虽与咱们有仇,可她毕竟是汉人,她是真心真意喜欢江铭。可那阮佩儿是番邦妖女,干了多少坏事。她对江铭不过是假情假意,想用美色引诱江铭,让江铭做契丹狗贼南侵的帮凶。哼,江铭若是敢与她勾勾搭搭,他就别认我这个二叔!” 鲁麻胡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看也不尽然,阮佩儿对江铭未必是虚情假意,不然 她也不会送来鲜活的冬虫夏草,救了你的性命。嘿嘿,这情情物物难说得很!” 崔照瞧孙坚脸色难看,劝道:“三哥,提这事干甚么?” 孙坚胸脯起伏,恨声说道:“吃了她的冬虫夏草,这是我平生最大的耻辱!我但有一份清醒,宁可死也不决不受她恩惠。哼哼,这冬虫夏草之情,我孙坚早晚要还给她!晴儿说得对,短松岗那把火已把咱们烧醒了!” “嘿嘿,你左一个晴儿,右一个晴儿,你接纳她了么?”鲁麻胡坏笑道。 “唉……”孙坚长叹一声,说道:“我孙坚糊涂,错怪她了。只有她才是真心对江铭好。” “嘿嘿……嘿嘿……”鲁麻胡好似不认识孙坚一般,围着他上下打量。崔照小心说道:“二哥,这么说,你同意晴儿叫你二叔了?” 孙坚叹了口气,郁郁说道:“只要她愿意,我……只盼他俩不要再争吵……” 张雨晴见全江铭追来,恼道:“你追我做甚,还不去找那个妖女!” 全江铭大声道:“晴儿啊晴儿,我与阮佩儿没有任何关系,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 “你瞒着我去和她幽会,这又如何解释?” “甚么幽会,你不要信口开河!我这次去东京,是偶然与同她相遇,若不是她的帮忙,我也不会顺顺当当找到真宗。我出得宫来,早已不见她的影踪,再次相见之时,已是七八天之后。那晚,我与独孤行客和月月闯进天龙帮,正准备厮杀之时,阮佩儿从屋顶落下。此后我便回到了苍岩山,这便是我下山的整个经过,甚么幽会云云,全是无稽之谈。” “既然如此,你为甚回来以后,不提与她见面之事?” “这件事我原本想要告诉你,却又怕你误会,听了生气。晴儿,你原来不是这样,为甚学得如此小气!” “我小气,我心胸狭窄,我样样不如那个妖女,既然如此,你找她去好了!”张雨晴转身扶住一棵松树,肩膀耸动,抽蓄起来。 全江铭上前扳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晴儿,我再说一遍,你是我此生唯一至爱,不管是天崩地裂,还是江水倒流,此心不变,此情不移。我与阮佩儿永远不会走到同一条河里。言已至此,信不信由你。” 张雨晴慢慢转过身来,痴痴地说道:“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那妖女诡计多端,着实令我担心。” 全江铭笑道:“鲁三叔说得好,你俩一个是诡计多端,一个是计谋百变,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有你这个女诸葛在我身边,我便是想上她的当也是不能。” 张雨晴噗嗤笑道:“你这般油嘴滑舌,只有那个妖女喜欢。哦,她还让你参加比武招驸马大会,你去也不去?” 全江铭脑海中倏地闪现出阮佩儿临别时祈盼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去,阮佩儿定会万分失望。可自己心中既然只有晴儿一人,那比武大会是万万去不得的。念及此,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用考验我,我全江铭堂堂中原好汉,怎能参加契丹狗贼的甚么鸟会!晴儿,我想去驼梁一趟,查看驼梁血案的真凶。” 张雨晴道:“你一人去我可放心不下,那个妖女神出鬼没,说不定正在驼梁等着你。” 全江铭道:“你和我去最好,路上省了许多寂寞。走,咱们回去,和孙二叔说一声便即动身。” 二人回到望桥村,鲁麻胡得意地说道:“晴儿,你有一个喜讯,且猜猜看!”孙坚瞥了鲁麻胡一眼,刚要说话,鲁麻胡慌忙拦道:“她自称脑袋大,只是叫她猜。” 张雨晴见孙坚满脸窘迫的样子,心中已然明白,上前盈盈拜道:“孙二叔,晴儿以往言语不周,还请不要怪罪!” 孙坚昂然说道:“晴儿,二叔一时糊涂,都是我的不是,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江铭,你可要好好待她,不然我可不依你!” 全江铭喜道:“二叔,我替晴儿谢谢你!” “谢我甚么?”孙坚忽地厉声说道:“江铭,阮佩儿那个妖女没安好心,你最好离她远些。哼,你要是为了她抛弃晴儿,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张雨晴吟吟笑道:“铭哥哥,听见了么,以后有孙二叔给我撑腰,我也不怕那妖女耍甚么花招了!” 全江铭笑道:“你聪明伶俐,没有孙二叔撑腰,我也斗不过你。” 孙坚三人听了哈哈大笑。 安哺之正巧从屋中出来,喜道:“师弟,南大侠十余日后伤口便会愈合。只是奇怪,他迷迷糊糊之中,口里只说‘俊美’二字,想是担心自己变成了丑八怪。” 全江铭心中清楚,南燕楼说得是“君妹”,而不是“俊美”,当下也不便明言,口中谢道:“师兄又救了我南大哥一命,我真不知如何谢你。” 安哺之不高兴地说道:“谁让你谢,咱们自己兄弟还用如此客套?” 全江铭知他性情古怪,也不再说甚么,对孙坚说道:“孙二叔,我和晴儿到驼梁走一遭,一来拜祭姜大哥他们,二来察看现场,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孙坚道:“去一趟是应该的,只是董槐和常千钟正要寻你的晦气,你可要小心行事。”全江铭道:“我们见机行事,在未查明真凶之前,尽量不与他们发生冲突。孙二叔,我俩这就下山去了。”孙坚知他做事稳重,又有张雨晴相伴,便不再说甚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七、笑傲驼梁3 驼梁在苍岩山西北,虽是山路崎岖,全江铭二人行了两日,便已到了山脚下。此时天色已晚,二人寻客店住下。吃了晚饭,二人便在一起闲话。这天是八月十五,店中只有他们一对客人。那店掌柜甚是精明,叫伙计送来两块月饼,一对梨子。这些果品自是另外付钱,二人也不便推辞。 夜色之中,一轮明月早已推出,象一个大大的银盘,挂在天上,散发出淡淡的清辉。山风拂来,使人感到阵阵凉意。全江铭拿起自己的长衫,轻轻披在张雨晴的身上。张雨晴心中暖融融的,寻思:“两年前的八月十六,月儿也是这般圆,可自己和铭哥哥同住一个客店,却不能相见。这中间经历了多少磨难,我们才破镜重圆。唉,若是我们这般长相厮守,我不知有多快活。只是那阮佩儿贼心不死,始终缠住铭哥哥不放,真是忒也的可恶。虽说铭哥哥对自己爱意极深,可那妖女实在是诡计多端,一再对铭哥哥施惠,久而久之,谁知会发生甚么变故?”想到此处,不由轻声叹息。 全江铭知她对阮佩儿耿耿于怀,实在放心不下自己,尽管如此,自己也不便多说甚么,心中暗道:“只要我问心无愧,便不会对不起晴儿。再者说,阮佩儿是契丹公主,那便是自己的敌人,早晚战场相见,刀剑无情,拚个你死我活就是了!”想到阮佩儿可能会死在自己剑下,心中悚然一惊,又寻思道:“我真的会杀死她吗?”念及此,心中突突直跳。转而又想:“九月九的招驸马比武大会,不知谁会将她娶去?”不知何故,内心深处竟是忐忑不安起来。 “铭哥哥,我总觉得丁大全等人之死与常千钟有关。”张雨晴忽然说道。 全江铭收束心神,说道:“我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董槐与丁大全平日素无往来,为何这般起劲要为丁大全报仇?” 张雨晴道:“丁大全和宗大维既死,常千钟自然成了山西九处总寨主。董槐是李兴周的死党,二人这般勾结起来,要找你的晦气,就非同寻常。以我的推测,定是李兴周想要吞并驼梁山寨,便与常千钟勾结,让上官通天和西漠沙杀死了丁大全等人。至于姜大爷四人缘何也在驼梁,我一时还想不明白。” 全江铭点头道:“你推测的是,待明天见了常千钟再作道理。” 张雨晴道:“莫若我们乘夜上山,那厮定然不备,我们便可细细查访,乘机行事,或许能发现端倪。” 全江铭昂然说道:“我们所作所为皆是光明磊落之事,岂能学那鼠窃狗盗之辈,须是堂堂正正拜山,不然倒让他们小觑了!” 张雨晴担忧地说道:“若是那厮真是李兴周的党羽,他们人多势众,正要找你的晦气,我怕……” 全江铭凛然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一群乌合之众,能奈我何!若是他们真的不明真相,误伤了南大哥,也就罢了。如若常千钟真的是杀害姜大哥他们的帮凶,我全江铭可要大开杀戒,血染驼梁!” 二日天亮,全江铭唤张雨晴起来。洗漱已毕,店家便送来一摞果子,两大碗豆浆。二人吃饱喝足,拾掇停当,全江铭让店家取来笔墨,挥毫写道: 常千钟三当家台鉴:骤闻大当家丁兄大全以下十一人惨遭毒手,溘然长逝,江湖悲恸,同道堕泪。余二人痛心疾首,专程上山叩首祭吊。 江湖末学全江铭张雨晴谨拜。 二人一路前行,离寨门尚有一箭之地,便听嘡啷啷一声锣响,早有守寨的喽罗大呼小叫,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姓,不然就要放箭了!”全江铭朗声道:“告诉你家寨主,就说全江铭张雨晴前来拜山!”这一声响亮之极,远远传了开去。小喽罗闻声顿时慌乱起来,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喽罗探出身来,叫道:“过来一人,呈上你们的拜帖!”全江铭心中冷笑,掏出拜帖,手上微微用力,那拜帖便晃悠悠飞了过去。那小头目接过拜帖,叮嘱了小喽罗几句,便慌忙向山上跑去。 张雨晴道:“铭哥哥,看来山上早有准备,到了山上,那酒茶等物千万莫动。”全江铭沉声道:“晴儿放心,咱们随机应变,他们既是弄些汤汤水水,也奈何我不得!”张雨晴又道:“咱们只诛正凶,胁从不问,尽量少开杀戒。”全江铭听了半晌无语,只是去看山寨形胜。 他二人说话之时,山上飞一样跑来三条大汉,正是詹百三、蓝禾子、孙大功。张雨晴道:“詹百三、蓝禾子既在山上,那十三家山寨的头领怕是齐聚驼梁,张下大网等你上钩。今天啊,少不了一场大战。” 詹百三高声笑道:“全大侠和张女侠光临山寨,小的有失迎迓,还望二位多多包涵。”孙大功放开嗓子叫道:“山门大开,迎客喽……”那个“喽”子拖得长长的,远处的山峰顿时传来了回音。小喽罗将吊桥放下,吱呀呀打开寨门。詹百三闪在一旁,右手一摆,喝道:“请!”全江铭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将进去。走了一程,迎面是一百零八级台阶通向山顶,每一级台阶上站着两条大汉,个个袒胸裸背,一身横肉,手中执着明晃晃的朴刀,便似凶神恶煞一般。孙大功喝一声:“迎客!”二百一十六条大汉齐声吼道:“上刀山喽!”朴刀相交,搭成个斜斜的十字,也就肩膀高矮。 全江铭和张雨晴相视一眼,心中明白,对方是要让他俩从刀尖上过去,这便叫“上刀山”。若是胆怯,便只能躬身从刀下钻过,还未见到大当家的,先自堕了自己三分威风。二人心中冷笑,均暗忖:“若是施展轻功,点住刀背飞过去,也难显手段!”二人长啸一声,并肩跃起,全江铭踩住左一排刀尖,张雨晴踩住右一排刀尖,一步步走将过去。看似轻描淡写,二人实是已将内力聚在脚尖,运用了凌虚飞渡的功夫。山坡之上的大小喽罗有千把人,哪里见过这等功夫,个个伸长了脖子,千余对眼睛直勾勾盯着二人的脚尖,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及至二人走下刀山,憋在嗓子里的那个“好”字,方才喝将出来。 上了台阶,便是一个偌大的平台,依山修建着一个大屋,房门大开,里面坐着高高矮矮的几十条大汉,房门上檐悬挂着一块大匾,赫然写着“聚义厅”三个大字。数十口油锅排成一行,直通聚义厅正门,下面烈焰熊熊,窜起丈余高,将油锅团团裹住,透过火焰缝隙,依稀看见锅里油花鼎沸,不时溅出数滴油点落在干柴上,发出吱吱的响声。两旁的喽罗齐声高喊:“下油锅喽!” 全江铭低声说一句:“登萍渡水,一刻不停!”二人飞身纵起,脚尖轻踏油花,一点即逝。众喽罗眼睛一花,只见火焰中飞过两个人影,及至看清之时,二人早已到了聚义厅门前。全江铭向里望去,只见正中高高的虎皮椅上,常千钟仰面而坐,显然是以大当家的自居,两旁雁翅般排开,坐着三四十条大汉,峄山大寨主董槐赫然坐在左手第一把交椅上,正兀自与常千钟嘀咕着甚么。 那董槐看到全江铭二人闯关如此之快,不由大吃一惊,他早已料到,此等手段难不到全江铭。只是张雨晴也如此轻轻松松,却是他始料不及。西漠沙论及全江铭等人的武功时,只说南燕楼仅次于全江铭,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对手,张雨晴、孙坚等人便不足为奇。及至今日见了张雨晴施展凌虚飞渡和登萍渡水的本领,心中自是吃惊不小。他哪里晓得,经过智圆师太调教,和全江铭的指点,张雨晴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大可和姜子桑、肖二先生并驾齐驱。董槐心中吃惊,脸面却丝毫不露,侧转身与常千钟嘀咕了几句。常千钟点点头,站起来阴阳怪气地笑道:“嘿嘿,全大侠名震江湖,我等仰慕已久,今日相见,大慰平生之愿。来,看坐!” 全江铭昂首走了进去,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丁大当家的被奸人杀害,全某万分悲痛,今日上山想要祭吊一番,以尽江湖同道之义。” 常千钟以袖拭泪,故作悲痛之状,恭身还礼,说道:“难得全大侠一片好心,丁大哥地下有灵,也要感激二位。嘿嘿,唉……”说着仰天泣道:“丁大哥,你与全大侠只有一面之交,他却如此地敬重你,我便替你敬全大侠和张女侠一碗酒吧!”一个小喽罗手举托盘,躬身走过来,单腿跪地,托盘高举过顶,上面是两只空碗。另一个小喽罗捧起酒坛一一斟满。 张雨晴摇摇头,意思是说:“这酒喝不得!”全江铭心中明白,可大厅中几十个盗魁齐刷刷盯着自己,有的眼里还露出鄙夷的目光。更可恨的是,常千钟假借死人的名义,便是要他推辞不得。全江铭大脑急转,寻思道:“以我现在的功力,便是鹤胆红这般极利害毒药,一时三刻也奈何我不得。若是不喝,倒让这厮们小觑了!”念及此,眉毛一扬,沉声说道:“既然是丁大当家的敬我们一碗酒,便是要我们查出真凶,为含冤死去的十一位好汉报仇雪恨,这酒我喝了!”话语铿铿锵锵,意态甚豪,那碗酒便咕咚咚喝了个干干净净。 常千钟赞道:“好爽快,张女侠请!” 张雨晴想要阻拦,已然不及,眼见全江铭将那碗酒尽数喝进腹中,不由心中暗自叹息:“天意如此,我也将这碗毒酒喝了吧,和铭哥哥做一对鸳鸯鬼也就是了!”正欲去端那酒碗,不料全江铭手快,早已将酒碗抄在手中,说道:“晴儿不善饮酒,我便替她喝了这碗,想来丁大当家的不会见怪!”张雨晴急道:“铭哥哥,这酒有毒。”伸手去抢,全江铭已是将第二碗酒喝了大半。张雨晴夺过酒碗啪地摔在地上,酒碗顿时四分五裂,残酒泼在地上,燃起一溜火光。全江铭一抹嘴边的酒渍,长啸一声道:“有丁大当家的和阴山四位哥哥在天之灵庇护,两碗毒酒能奈我何!” 董槐怪笑道:“素闻张女侠颇有心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实话告诉你,这酒里放的是西老前辈练功用的毒药,计有七种毒物,名字叫甚却是不知。呵呵,全江铭,你武功实在太高,不如此也难以叫你就犯。” 全江铭手捂肚子,怒道:“我与你们前世无仇,近世无怨,竟然下此毒手,真是卑鄙之极!”说话之时,额头已是布满了汗珠,显然毒性已经发作。张雨晴握住他的手,颤声道:“铭哥哥,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全江铭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凄惨一笑,说道:“晴儿,果然让你言中,他们……杀害了丁大当家的和阴山四位哥哥,还要嫁祸于我,又故意伤了南大哥,以此来引我上钩。唉,不喝这碗毒酒,这些魑魅魍魉哪里是……我的对手!董寨主,我死不足惜,只是那幕后真凶是谁,你、你能否告诉我……” 董槐得意地笑道:“不错,我们伤了南燕楼,便是要引你入彀。至于谁是幕后真凶——常兄弟,你说我们告诉他否?” 常千钟阴恻恻笑道:“他这是明知故问,正是他和南燕楼闯到驼梁,要说服丁大哥降顺契丹成硕公主,丁大哥不从,他便恼羞成怒,杀死了丁大哥和阴山四怪,现今竟要问甚么幕后真凶,真是可笑之极!” 张雨晴叱道:“你们这帮卑鄙小人,勾结外人杀害了丁大当家的,不以为耻,反而为荣,真是禽兽不如!”全江铭似是腹中疼痛难忍,坐到椅子上,呼呼直喘。 常千钟得意地说道:“你说我们勾结外人杀害了丁大全,有何凭证?” 张雨晴冷笑道:“丁大当家死了还不到一月,你们既不戴孝,这聚义堂上也无灵位,言谈话语之间,更无半分悲痛之情,反而甚是得意,这所作所为,着实令人费解!” 董槐哈哈笑道:“张女侠果真聪明,实话——” “董大哥,不可随便瞎说!”常千钟拦道。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如此藏头缩尾,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张雨晴讥讽道。 常千钟正欲反唇相讥,一月二十一天早已不耐烦起来,忽然大声道:“常当家的,咱们虽干的是杀人放火的营生,可说话办事决不能鬼鬼祟祟,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你们既然做下了这驼梁血案,事到如今,直言承认就是了,倒也显得光明磊落。再者说,这厮已身中剧毒,眨眼便是咱们的刀下之鬼,告诉他实情又有何妨?”常千钟心中恼火,可眼前正要依仗一月二十一天,表面上丝毫不敢得罪半分,便转过脸去看董槐。董槐笑道:“大当家的,腊兄弟说得极是。咱们既然伤了南燕楼,已是与全江铭撕破了面皮,告诉他实情,也好让他俩放心上路!”常千钟暗道:“既然你也这么说,我也不必遮遮掩掩,只是李兴周、上官通天心狠手辣,他们的名字是万万说不得。全江铭这厮是虎落平阳,亮他今日也难逃一死,莫若自己一力承担,倒也显得英雄豪气,落落大方。”当下狞笑一声说道:“全江铭,你听好了,那丁大全十一人,便是中了我下的剧毒死于非命。哼哼,我本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可是丁大全把我当作眼中钉肉中刺,邀请阴山四个怪物共同对付我,反被我先下手为强,取了他们的狗命。哈哈,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与阴山四个怪物情同手足,早晚要找我的麻烦,倒不如抢先动手,将这屎盆子扣在你的头上,再伤了南燕楼引你入彀,这里有个名堂,叫做‘张下强弩射虎豹,设下鱼饵钓大鳖’。哈哈,你不知所以,竟饮了这碗毒酒,也只好算你晦气。现今那十一位死鬼正在山顶树林里等着你们,你是自裁,还是要我们动手!” “哈哈哈哈!”全江铭霍地站起,豪放笑道:“常千钟,晴儿猜的半分不假,果真是你勾结外人害了我的阴山四位哥哥和丁大当家的!”说话之时,神清气朗,哪里有半分中毒的模样! “你……”常千钟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掣出了兵刃。 张雨晴喜道:“铭哥哥,你真的没事?” 全江铭傲然说道:“这点毒药,能奈我何!不如此也赚不出他们露出狐狸尾巴!”说罢,嘴巴一张,喷出了一股酒浪,向常千钟射去。常千钟不敢硬接,慌忙侧身避开,饶是如此,溅开的酒点打在脸上也是疼痛难忍。后面的盗寇躲闪不及,早被这股酒浪打翻在地,顿时唉哟之声响成一片。全江铭心道:“擒贼先擒王,乘着他们慌乱,先将常千钟制服,使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然动手!”念想之时,身子早已飞出,左手便去拿常千钟的琵琶骨。张雨晴见状叫道:“铭哥哥快回,小心机关!”常千钟喝一声:“晚矣!”右手触动机关,那把虎皮椅便向下落去,自己便要纵身飞起。在这电光石火之时,全江铭哪里容他逃去,就在身子下落之际,左手已是抓住了常千钟的脚踝,二人便一齐坠下,接着便听咣当一声,入口已然关上,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就在坠落之时,常千钟大叫一声:“下面是铁板刺,你我同归于尽吧!”全江铭临危不乱,右手拔出宝剑向旁边奋力刺去,只听嗤嗤声响,宝剑插进石壁,只剩下剑柄,全江铭就势稳住了身形,常千钟却是哇哇大叫。原来常千钟被全江铭抓住脚踝,坠落之时,是头下脚上,坠落之势骤然停住,他的头却重重地磕在石壁上,痛的他几欲晕厥过去。 这个地洞,是丁大全当年为了抵抗强敌所建,一直没有用过,谁知却差点成了常千钟的葬身之地。全江铭对此一无所知,常千钟却极为熟悉。这个地洞不过一丈见方,却是深达十五六丈,周围是厚厚的石壁,底部是一块七八尺见方的铁板刺,那铁刺根根有拇指般粗细,长有一尺二寸,密密麻麻有八九十根之多。沿着石壁,只有尺许之地可以容身。常千钟定了定神,探出手向下摸去,触到了一根根铁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寻思:“若不是这厮及时止住坠落之势,自己早已一命呜呼,有自己垫底,全江铭未必丧了性命。”坠落之时,他已抱了必死的信念,现在 侥幸未让铁刺穿身,求生之念顿时大增,暗道:“且与这厮虚与委蛇,董槐等人擒住张雨晴后,自会救我。”当下握住铁刺,说道:“我已触到底了,你松开脚踝。” 全江铭寻思:“这厮对地洞极是熟悉,若是松手,他就此遁去如何是好?可这般相持终究不是办法,莫若先着地再作打算,亮他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当下左手松开,右手迅速拔出宝剑,身形便即落下。双阳宝剑一出石壁,顿时明亮耀眼,石洞之中的情景已是看得清楚。全江铭脚尖刚刚着地,便听掌风呼呼向自己击来,知是常千钟突施暗算。当下不退反进,左手顺着风声探出,已是点了对方的“期门穴”,常千钟顿时动弹不得。宝剑照耀之下,全江铭已是看清了地洞的情景,只见那铁刺个个尺许长,锋利无比,若不是常千钟喊了一声“下面是铁板刺”,自己见机的快,二人怕早已被穿了个透心凉。地洞下面有宝剑亮光,上面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外面的声响丝毫也听不见。全江铭心中暗道:“晴儿一人如何是董槐等人的对手,时间一长,她必是凶多吉少。嗯……若要出去,便要着落在常千钟身上。”解开常千钟穴道,喝道:“快说,这地洞的出口在哪?”常千钟只是冷笑,一言不发。全江铭用宝剑四周乱刺,只听叮当乱响,并无空旷之音,显然周遭都是极厚的石壁。全江铭又在地上一阵乱刺,兀自没有半点空鼓之音。 常千钟冷笑道:“别做梦了,这地洞只有一个出口,耐心等他们来救咱们吧!” 全江铭道:“你定然知道机关所在,快说,洞口的铁板如何打开?” 常千钟懒洋洋说道:“别费劲了,铁板的开关只在外面。” 全江铭寻思:“这厮说话阴阳怪气,不给他点苦头,他是不会说的。”念及此,喝道:“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常千钟阴恻恻说道:“请便吧,杀了我你也出不去。” 全江铭怒道:“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手段,不怕你不说!”右手一探,抓住常千钟的小腿,喝道:“你说也不说?” 常千钟讥笑道:“你急甚么,过一个时辰我自会告诉你。” 全江铭寻思道:“形势急迫,一时半刻也等不得!”手上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常千钟左腿已然折断。常千钟痛的大叫一声,只是不语。全江铭此时顾不了许多,抓住他的右腿用力一扭,那右腿也已断裂。常千钟痛得连连哎哟,说道:“我说,我说,洞口西北角有一块突兀的石头,向左转动三下,再向右转动三下,那铁板便会自动开启。唉哟哟,疼死我了……” 全江铭喝道:“你还要骗我,看我扭断你的双臂!” 常千钟吓得慌忙说道:“全大侠,我要有一句谎话,让这铁板刺穿身而死。” 全江铭暗道:“这厮想来不敢骗我,且上去试试,若是不成,再下来杀他不迟。”当下宝剑还鞘,飞身纵起,双脚交叉点着两旁的石壁,缓缓向上攀去。常千钟大叫道:“全大侠,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全江铭道:“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我没有一剑杀了你,算你便宜,你在这里慢慢等死吧!”常千钟忽道:“你想不想知道谁是杀害阴山四怪的主谋?你救我出去,我便告诉你。”全江铭挂念张雨晴的安危,心急如焚,寻思:“上面的情况不知怎样,晴儿若是有个闪失,我可是百死难赎一罪。这厮断了双腿,插翅也飞不出去。待我救了晴儿,再来问他不迟。”此时他已攀了四五丈之高,外面的厮杀之声隐约可闻。常千钟见他不语,便破口大骂道:“你个狗娘养的,若不救老子出去,叫你不得好死!唉哟哟……”想是常千钟大怒之下,将断腿碰到了铁刺之上。常千钟吼道:“全江铭,你想先救了张雨晴那个贱人,再来问我谁是主谋,别做你娘的清秋大梦了,要想知道,便现在救我出去,过了此时,老子就是死也不告诉你!”黑暗之中,他看不到全江铭的身影,只听到嗒嗒的攀援之声,想是对方离洞口愈来愈近,心中不由大悔:“我为甚将地洞的机关告诉这厮,与他同归于尽也是好的!”心里懊悔不迭,口中却说道:“全大侠,西北角那个石块不是出洞机关,千万动不得,你一转动它,便有毒箭发出。全大侠,地洞下面有个出口,你快下来,我指示给你。”全江铭心中着急,便不去理会常千钟。常千钟见此招不灵,又破口大骂起来:“全江铭,你要是不救我出去,让你和张雨晴生的儿子缺胳膊少腿,烂眼睛烂嘴没**……全江铭,你真的不救我?好,我与你同归于尽!”拔出腿上匕首,用力向上掷去。全江铭听得兵刃破风之声,知是常千钟发出暗器。他身在空中,全凭双脚一点石壁之力,决无转寰的余地,右手挥出,便将匕首击落。过了一会儿,兵刃破风之声又起,想是常千钟摸摸索索寻到坠落的匕首,再一次向上掷出。如此反来复去,已是迫的全江铭向上攀援之势放缓。全江铭怒道:“你不要命了么!”常千钟大笑道:“你想丢下我逃命,没那么容易,哈哈哈哈……” 离洞口愈近,外面的厮杀之声便愈发清晰可闻。只听董槐怪笑道:“张雨晴,你那铭哥哥已然死了,快弃剑投降吧!”蓝禾子淫笑道:“这般如花似玉的娘子死了可惜,莫若给我做个压寨夫人。”全江铭心中大急,想要留常千钟活口,也顾不得了。当下食中二指夹住飞来的匕首,便向笑声传来之处掷去,只听唉哟一声,笑声嘎然而止,常千钟已然毙命。全江铭疾速攀到洞口,将宝剑插进石壁作为依托,左手便去寻那石块。亮光之下,只见西北角果然有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手上用力,那石块便缓缓转动,待到由左向右转了三下,洞口的铁板霍地弹起,露出了刺眼的亮光,便听张雨晴痛声道:“铭哥哥,我这就随你去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七、笑傲驼梁4 全江铭用力一纵,从洞口飞出,只见张雨晴宝剑横转,正欲自刎。全江铭口中喝道:“晴儿,不可如此!”身形在空中一翻一滚,劈手夺过张雨晴手中宝剑。张雨晴一怔,随即喜道:“铭哥哥……”声音哽咽,后面的话便一字也说不出来。 董槐众人见全江铭从洞口飞出,个个惊慌失色,有几个便要悄悄向门外溜去。全江铭暴喝一声:“站住,敢出此门者死!”有两个盗寇自恃脚步轻捷,急速向外奔去,谁知左脚刚跨出门槛,只见一道银光划过,二人后背已是添了两个窟窿,鲜血便似喷泉一般疾射出来,长大的身躯扑通跌倒在门槛上,眼见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全江铭拔剑杀敌,又回归原处,及至还剑入鞘,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快似闪电,正是“天竺剑法”中的第七招“双峰插云”。众人之中,只有董槐、一月二十一天和张雨晴看得清楚,其余盗寇虽是占山为王的寨主,可这种极高明的剑术,却还没有见过。那些想逃走的盗寇顿时噤若寒蝉,脚步想要移动一份也是不能。董槐大脑急转,寻思:“常千钟与他一同掉下地洞,却无声无息,想是已经死了。这厮武功当真了得,非南燕楼可比,他若起了杀心,我们怕是在劫难逃。这厮不让众人出门,定是要追问杀死丁大全等人的真凶。在场众人之中,只有我和詹百三、蓝禾子、孙大功、尤大、郑冠六人晓得内情,詹百三为人仗义,宁死也不会吐露真情。孙大功三人是杀死丁大全等人的帮凶,自是不肯吐露真相半分。只是蓝禾子乃好色之徒,骨头最软,怕是经不起敌人逼吓。若是他敢吐露李盟主半个字,我也就顾不得兄弟之情,少不得先将他杀了灭口。”他看到众人面露惧色,心中恼道:“在峄山歃血为盟之时,你们个个英雄了得,恨不得马上寻到全江铭决一胜负,现今面对强敌,竟个个胆怯,真是为咱们黑道丢尽了脸面。哼,须得想个法子,蛊惑他们一拥而上,与敌人拚个鱼死网破!” 他正寻思之时,忽听全江铭大喝一声道:“你们害死丁大当家的和姜大爷等人,还嫁祸于我,又伤了南大哥,当真是死有余辜,纵使把你们都杀了,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不过,我全江铭一向恩怨分明,不愿多增杀戮。只要你们说出驼梁血案的真凶,我全某便可饶你们一命!” 众盗寇面露惧色,眼睛向董槐望去。张雨晴看到蓝禾子目光闪烁不定,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道:“铭哥哥,蓝禾子这厮对我无礼之极,莫若先杀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宝剑晃动,作势欲刺。 蓝禾子顿时唬的双腿发颤,扑通跪倒在地,说道:“全大侠,张女侠,求你们饶我一条狗命,我愿说出那幕后主凶。杀害丁大当家的是……”话未说完,董槐护手钩早已刺出,顿时结果了蓝禾子的性命,狞笑道:“蓝禾子呀蓝禾子,你我多年弟兄,想不到你这般没有骨气。全江铭,你不用恐吓别人,只朝我董槐一人来吧!董某要是眨一眨眼睛,也不算好汉!” 全江铭见他杀人灭口,心中怒火大盛,宝剑缓缓举了起来。就在这时,一月二十一天忽地站出来喝道:“全江铭,别人怕你,我一月二十一天可不怕你。明人不做暗事,南燕楼那厮是我伤的,与旁人无关。哼,五年前南燕楼破了我的面相,一报还一报,自然还要加些利息,我在他脸上划了个十字,又砸了他四五锤,总算出了我心头一口恶气,哈哈哈哈!丁大全等人之死虽说与我无关,可董寨主帮我报了当年之仇,不管是死是活,我一月二十一天都要和董大哥共进退。今日是八月十六,本不是我杀人的日子,可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甚么二十一天了。来来来,咱俩先厮併三百合!” 董槐见一月二十一天抢先出头,心中窃喜,暗道:“这厮武功不弱,他若是缠住全江铭,我便有了脱身的机会。”心中如是想,口中却说道:“腊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们与全江铭之间的梁子与你无关,你又报了当年毁容之仇,此间事情已了,你走吧!” 一月二十一天哼了一声,说道:“董大哥,你忒也地把我小看了。我一生杀人无数,决非胆小怕事之人,今日是死是活,是福是祸,我都与你一起扛着。再者说,咱们三十多人,还怕他一人不成!” 詹百三赞道:“腊大哥果然英雄义气,兄弟佩服!” 董槐点点头,长叹一声道:“腊兄弟如此义气,也难怪黑道好汉大多与你交好。弟兄们,咱们一十三家山寨的头领在峄山歃誓为盟,要同生死共进退,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不料,全江铭这厮竟然闯上驼梁,杀死了常大当家的和卧牛山冯家二兄弟,还要将咱们杀死灭口。弟兄们,咱们决不能束手待毙,与这厮拚个你死我活,为常大当家的和冯家二兄弟报仇!”双钩舞动,大有血战一场的劲头。一月二十天是湘西独脚大盗,一向独往独来,行踪诡秘,“与黑道好汉大多交好”云云根本不沾边际。他是个直性汉子,最喜厮杀,董槐奉承之语,却是半点听不出来,当下大吼一声,挥动短柄紫金锤向全江铭劈头砸来。众盗寇过的是刀口舐血的日子,每人手下至少也有十几条人命,虽是各怀鬼胎,但事关生死,哪里肯坐以待毙,齐声高喊一声:“与他拚了,为常寨主报仇!”各执兵刃,向全江铭和张雨晴扑去。 全江铭心道:“一月二十一天虽是个杀人恶魔,却倒也义气得很,他既然与驼梁血案无关,我自可放他一马。董槐是这伙盗寇的首领,却是饶他不得。其余众人怕是上了董槐、常千钟的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多伤性命。”当下宝剑虚晃一下,避开一月二十一天的双锤,身形滴溜一转,已是指向董槐的下颌。董槐护手钩向上一撩,似是要钩飞对方的宝剑,身子却向后一仰,向门外平射出去。全江铭哪能让他逃走,施展“飞雪凝霜”,一闪一拐,已是堵在门口,左手探出,去抓对方的琵琶骨。一月二十一天双锤一击不中,如影随形般追了过来,双锤横扫,一招“公子顺水推舟”,去击全江铭下盘。詹百三和孙大功见董槐危机,便舞动兵器,一左一右向全江铭攻来。全江铭宝剑抡开,由上至下划了个圆弧,一招“三潭印月”顿时荡开了一月二十一天的双锤,削断了詹百三和孙大功的兵器。乘着全江铭一缓,董槐急速向后退去,口中兀自喊道:“腊兄弟,你们缠住全江铭这厮,尤大、郑冠,你们跟我去杀张雨晴那个贱人。” 尤大、郑冠虽未动手杀害丁大全等人,但在关键时刻,投靠李兴周,卖主保命,又帮常千钟整肃山寨,杀害了丁大全的妻儿老小和亲信三十余人,自知罪孽深重,全江铭绝不会饶恕自己。到了此时,只有死心塌地与董槐同舟共济,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听到董槐大声吆喝,心中顿时明白,全江铭武功太强,自己几十人合力也不是人家对手。张雨晴武功较弱,将她擒住作为人质,全江铭便会投鼠忌器,众人方有逃生的可能。尤大使一条双头蛇枪,也叫八卦穿林枪,郑冠使一柄三尖两刃刀。二人系武将出身,一生大小阵仗无数,兵器之下不知伤了多少性命。当下二人把心一横,各执兵刃向张雨晴扑去。 张雨晴何等聪明,当即明白敌人的意图。以她现在的武功,和一月二十天在伯仲之间,比董槐略高少许。若是和对方单独较量,她自是立于不败之地。若是敌人一拥而上,形成合围之势,百招之内尚可抵敌,百招之外便要落在下风。她思维敏捷,既然识破敌人意图,便决不能让对方形成合围之势。当下施展“夜光剑法”,抢先发动,脚步晃动,片刻不停,左一招“玉衡指孟东”,右一招“众星何历历”,不等招数使老,又已变成“牵牛不负轭”。宝剑明明刺向对面的董槐,刹那间又指向了身后的郑冠。只见她步伐轻盈,犹如蜻蜓点水,身形飘飘,又似蝴蝶绕树,东拐西走,只在对方缝隙之间穿来绕去。一柄宝剑吞吐闪烁,招数诡异飘忽,指东打 西,指南打北,顷刻间,已是刺伤了两名盗寇。 董槐喝一声:“大家不要乱,将她团团围住就是,尤兄弟攻她左翼,郑兄弟取她右翼,我来逼住她的正面!”董槐的护手钩属于多刃兵器,有刃、有钻、有月牙,钩上边为一线钩形,专门用来锁拿刀剑之类的短兵器。这时,张雨晴一招““高举振六翮”,宝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向董槐面门刺来。董槐大喝一声,不躲不避,竟是欺身直进,双钩一磕,去锁拿对方的宝剑。张雨晴招数骤变,宝剑又向左边刺去。尤大晃动八卦穿林枪,便如风车一般,堵住了张雨晴的去路。郑冠见有机可乘,三尖两刃刀抡圆了,向张雨晴拦腰劈去。身后的七八个盗寇,或是朴刀,或是杆棒,舞的山响,一起从后面攻来。此时,张雨晴腹背受敌,若要冲杀出去,虽可伤了敌人,自己也怕是要受重伤。当下不及细想,宝剑上下飞舞,挂动风声,护住了全身。董槐等人见状,倒也不急于进攻,只是晃动手中兵刃,远刺近拒,将张雨晴团团围住。董槐喝道:“陆城子兄弟,暗青子招呼她!”陆城子是王屋山的大寨主,以善发甩手箭名闻江湖。他当下退出圈外,从行囊中摸出十余支甩手箭,劈手打出三支。这三支箭成个品字形,一支射向张雨晴面门,另外两支向两肋射去。激战之中,张雨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子滴溜一转,避开了射向两肋的甩手箭,玉牙一叼,咬住了射向面门那一支的箭头,噗的一声,将口中的甩手箭吐了出去,正中身前一名盗寇的咽喉。那盗寇哎哟一声,扑通栽倒在地,已是一命呜呼!便在此时,陆城子的甩手箭又如飞蝗般射来,董槐乘势欺身而进,双钩去锁拿张雨晴下盘,登时攻的张雨晴险象环生。 一月二十一天带领孙大功二十余名盗寇,将全江铭团团围住,个个势如疯虎。全江铭本不欲大开杀戒,可这些人死缠烂打,宁死不退。激战中,全江铭看到张雨晴形势危急,寻思道:“这些人如此不知进退,我再不施杀手,只怕晴儿难免受到伤害。眼下之际,只有速战速决,尽量不伤及他们性命就是了!”当下长啸一声,一招“平湖秋月”,双阳宝剑疾如闪电横扫出去,登时一片断金切玉之声,左手或拍或点,打翻了七八个盗寇。一月二十一天怒吼一声,倒地急滚,一招“通锤打英雄叹气”,双锤去砸全江铭双腿。其余盗寇喊声连连,刀枪齐举,十七八件兵器一起向全江铭身上招呼。全江铭冷笑一声,身子一侧,左脚飞出,正踢在一月二十一天胸口。一月二十一天大叫一声,矮胖的身子便如纸鸢般飞了起来,及至摔在地上,口鼻中汩汩流出鲜血,眼见是没了性命。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全江铭宝剑一抖,使出了“天竺剑法”的最后一招———“南屏晚钟”,但只见千道银光耀眼,万点寒星闪烁,大厅中哎哟之声响成一片,包括孙大功在内,那十七八个盗寇已是死了十之七八,逃得性命的盗寇,不是折了胳膊,便是断了大腿,躺在地上兀自呻吟不止。 董槐等人见状登时唬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攻杀张雨晴,掉转头向门外逃去。全江铭早就料到他们有此一举,身形纵起,已是挡在了门口,宝剑一指,喝道:“董槐,你还想逃么?快快从实招来,那幕后真凶是谁?”董槐见尤大、郑冠面露惧色,便淡淡说道:“咱们兄弟一场,我实在不忍心让你们就此送了性命。唉,可是——”说话之际,忽地双钩闪电般刺出,已是刺进了尤大、郑冠二人胸口。这一刺乃是用尽了全力,尤大二人晃了几下身躯,便一头栽倒在地。董槐狂笑道:“好兄弟,哥哥跟你们去了!”倒转护手钩,在胸膛上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一腔肠子呼啦啦流了出来。詹百三大叫一声:“我一人独活还有甚么趣味!”竟是自短经脉,口鼻之中汩汩冒出鲜血。 这一变故,实是令人猝不及防,全江铭便要阻拦也是已然不及。剩余的七八个盗寇扑通跪倒在地,如捣蒜一般磕头连连,口中兀自说道:“全大侠饶命。”全江铭厉声道:“饶你们性命不难,只须说出那幕后真凶!”陆城子道:“全大侠,非是我们不说,实则是这驼梁血案的内幕我们半点不知。一个月前,我们接到常千钟发出的绿林箭,方才知道丁大全以下十一人已然惨遭毒手。我们素来与丁大全交好,自然要为他报仇,这才齐聚峄山歃血为盟。常千钟痛哭流涕,说是你与南大侠所为。他讲得有鼻子有眼,我们便信以为真。现在看来,那幕后真凶怕是另有其人,究竟是谁,我们确实不知。我陆城子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你信则罢,不信便将我们一剑一个杀了!” 全江铭怒道:“酒中下毒之事,你们也是不知么?” 陆城子惨然一笑,说道:“说出来你也不信,这酒中之毒我们也是事后才知。唉,我们十三家山寨的三十六位头领,歃血为盟之时,个个义愤填膺,要找你和南大侠算帐,谁知竟上了常千钟和董槐的当。他俩事事瞒着我们,我们却始终蒙在鼓里,被人当了枪使。到头来,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我们七人,却连那幕后真凶是谁也兀自不知,真是惭愧得紧,你要杀便杀吧!” 张雨晴道:“铭哥哥,这事情的真相,怕是只有常千钟、董槐、詹百三、蓝禾子、孙大功、尤大、郑冠七人知道,其他人全都不明所以,莫若放他们去吧!” 全江铭道:“查不出幕后真凶,难洗我与南大哥的不白之冤,阴山四位哥哥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生。” 张雨晴看了他一眼,知他心有不甘,便道:“咱们若是再增杀戮,只有让那贼人在背后窃笑。至于那贼人是谁,你我心中想的怕是一样,只是没有证据,不便明言。不过这也不难,晴儿自有妙计,让你找出那贼人就是了。” 全江铭沉吟片刻道:“我也不愿大开杀戒,实在是形格势禁,不得已而为之。陆寨主,你们走吧!” 陆城子七人听到“你们走吧”四字,便如听到大赦令一般,慌忙躬身说道:“多谢全大侠不杀之恩,多谢张女侠好生之德。” “且慢!”张雨晴轻喝一声。陆城子七人登时紧张起来,刚落下的那颗心又吊起了老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雨晴。张雨晴微微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我只要求你们下山之后,若是有人问起今日之事,只希望你们如实相告。”陆城子七人如释重负,高高吊起的那颗心又落了下来,纷纷说道:“张女侠放心,我们决不敢胡言乱语。”张雨晴道:“只要你们不添油加醋就好,带上你们未死的同伴,下山去吧!”陆城子七人连连打躬作揖,背上那五个断胳膊断腿的寨主,慌慌张张下山去了。 此时,天已正午,一轮艳阳直射进大厅,将那二十余具死尸溶在暖洋洋的光线里。偌大的聚义厅静悄悄的,山上的喽罗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脚步之声,全江铭轻声道:“来者步履沉稳,显是内功极高之人。”张雨晴道:“咱们且躲起来,看看来者是谁?”全江铭道:“咱们所行之事光明正大,躲起来做甚!说话之时,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全江铭道:“晴儿,咱们迎出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七、笑傲驼梁5 二人走到台阶之处,向下望去,只见两个灰袍僧人,正拾阶而上。张雨晴轻声呼道:“是少林寺一瓢方丈和本空大师。“全江铭大声道:“大师别来无恙?” 一瓢大师仰面说道:“全少侠果真也在这里!”本空笑道:“泰山别后已有年余,全少侠怕是把贫僧忘了!”说话间二人已是到了近前。张雨晴寻思:“少林到这驼梁千里之遥,一瓢亲自前来,定是为驼梁血案,不知他与丁大全有何渊源。”当下吟吟笑道:“二位高僧千里寻来,莫不是驼梁血案与少林有甚瓜葛?” 一瓢不由愕然,说道:“张姑娘如何有此一说?” 张雨晴道:“大师轻易不离开少林,若非事关重大,或与少林有关,大师焉能亲至驼梁?哦,让我猜猜,嗯……莫非丁大全是大师的俗家弟子?” 一瓢微笑道:“人言张姑娘心思缜密,聪明机灵,现今看来果然不假。丁施主与少林无关,宗大维却是老衲的俗家弟子。只可惜他热衷官场,跟老衲学了三年便到北汉做官。唉,可惜啊可惜!”说罢连连摇头,脸上一片惋惜之情。 全江铭道:“大师一路前来,可查到了蛛丝马迹?” 本空说道:“全少侠,,江湖盛传这驼梁血案与你有关,方丈大师听了绝然不信。实不相瞒,若是为了宗师弟,方丈大师也不至于如此挂心。之所以到这驼梁,便是要查清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全江铭心中感动,想不到一瓢大师竟是如此看重自己,拜谢道:“多谢大师厚爱,晚辈惶恐之至!” 一瓢道:“不用言谢,老衲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你要好自为之。哦,这空气之中漂浮着血腥之气,似是有过一场厮杀,可这山寨之上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倒是奇怪得很!” 全江铭与张雨晴相视一眼,想的都是一般心思,便是要直言相告刚才厮杀之事。全江铭沉声道:“大师所言是真,现今聚义厅躺着二十四具尸体,可以说都是死于我手!” 一瓢和本空闻言一惊,迈步向聚义厅走去,及至到了近前,见大厅之内横七竖八死尸一片,地上鲜血淋淋,尚未凝固,不由双手和什,口中轻声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一瓢大师闭目默诵多时,忽地睁开眼睛,说道:“莫不成董槐等人便是驼梁血案的真凶?” 全江铭长叹一声道:“惭愧得紧,他们是不是真凶,到现在晚辈也未搞清。这其中内情,董槐最是清楚,只可恨他在自尽之时,竟杀死蓝禾子、尤大和郑冠灭口。再要追查真凶便难了!” 本空数了数死尸,说道:“阿弥陀佛,大厅中只有二十三具尸体,还有一具不知在哪?” 全江铭道:“那一具便是常千钟,他死在地洞之内。” 一瓢大师面色沉重,说道:“全施主只为追问真凶,便大开杀戒,老衲心中实是不安,阿弥陀佛!” 张雨晴听一瓢大师有责备之意,便道:“大师有所不知,董槐等人无端伤了南燕楼大哥,又在酒中下毒,想要我二人性命。多亏铭哥哥功力深厚,这才逃得一死。那常千钟诡计多端,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发动机关,将铭哥哥陷入地洞之中。临危之际,铭哥哥顺势抓住他的脚踝,二人便一起落下。若不是铭哥哥见机的快,此时怕无缘与大师相见了!”说着引一瓢大师到了洞口。 一瓢和本空向洞内望去,却见洞内黑咕隆咚,也不知有多深。全江铭道:“此洞深达十五六丈,中央是一块铁板刺,只有周遭尺许之地可以落脚,当真凶险之极!” 本空道:“少侠于绝境之中起死回生,这份武功贫僧自愧不如。” 一瓢大师喟然叹道:“心中有佛便有佛,心中无佛便无佛。少侠若不能心存慈悲,收敛杀戮之念,即使武功已臻化境,只怕也是难成正果。是佛是魔,全系心之所向。邪正之分,存乎一念之间。作恶多端之人,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行侠义士,多所杀戮,也可进入魔境。少侠素有慧根,这其中道理,毋庸多说,向善向恶,还望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全江铭知道一瓢大师度化自己,听到后来,已是大汗淋淋。激战之时,一来形格势禁,对方死拼不退,不下杀手,难以解张雨晴性命之危。二来这些盗寇本是作恶多端之辈,更兼伤了南燕楼,又在酒中下毒,要害自己和张雨晴的性命,这才情急之下,痛下杀手。及至陆城子等人离去,精力便懈怠下来,望着满屋尸体,心中已生惶惑之感。一瓢大师虽无大加指责,可这一番佛法,实是博大精深,极赋哲理,全江铭听了顿觉汗颜,当下躬身一揖,说道:“大师责备的是,晚辈知错矣!” 一瓢大师喝道:“呔,知错即无错,无错既有错。少侠心中可是自责?” 全江铭诚恳说道:“晚辈心中惶惑的很,若存一丝慈悲之念,当不至造成如此杀孽。现今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二人对话之时,本空大师初始面露喜色,及至听到“知错即无错,无错既有错”之语,脸上已是平缓而无表情,双手合什,口中只是默默诵经,显然心中已然顿悟。张雨晴虽然聪明,可对一瓢大师所言“知错即无错,无错既有错”云云,却是惶惑不解,心中只是再问:“知道自己错了,便可看作没有错误,那阮佩儿干了那么多坏事,若是知道错了便可一笔抹去么?铭哥哥一向行事光明正大,难道这无错也就变得有错了么?”她苦苦思索仍是不得其解。 一瓢大师见全江铭言语诚恳,脸上却是迷茫的神情,知他心中虽是自责甚深,一时之间还不能彻悟,正欲进一步度化,便听张雨晴说道:“大师一路寻来,可有所发现?”一瓢大师说道:“老衲和本空师侄虽是一路查询,却是一无所获。实指望到这驼梁找到常施主便能知晓端倪,只可惜知情之人无一存活,如何查出真凶,老衲倒是大费踌躇,不知张姑娘有何法子?”全江铭也道:“你有何妙计快说出来听听!” 张雨晴看看一瓢大师又看看全江铭,心里暗道:“你二人虽是武功绝顶,却是一个迂腐慈悲,一个只顾自责,现钟不打反要去炼铜。丁大全等人便埋在山顶树林里,开棺验尸不就知道端倪么?”微微一笑说道:“甚么妙计,只须开棺验尸就是了。合你们二人之力,查明丁寨主等人是甚么功夫所伤,想必不是难事。” 全江铭以手加额说道:“这般简单的法子我都没想到,咱们现在就去。” 一瓢大师垂手闭目,口中只是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丁施主等人已经入土为安,若再惊动他们的尸身,老衲心中万分不安!” 张雨晴道:“大师此言差矣,丁施主等人虽已入土,却尚未身登极乐世界,‘为安’云云更无从谈起。” 一瓢大师疑道:“张姑娘缘何有此一说?” 张雨晴道:“大师试想,丁施主等人被奸人所害,死不瞑目,咱们若查不出真凶为死者报仇,他们身在那世还有甚么安生所言?再者说,奸人定是将他们同坑掩埋,决不会好生安葬,若为死者着想,咱们也应重新葬过才是。” “这……”一瓢大师沉吟不语。 全江铭说道:“晴儿说的极是。我与阴山四位哥哥情同手足,若查不出杀害他们的奸人我将终生不安!” 本空大师眉毛一挑,说道:“方丈师叔,咱们开棺验尸,便是为了惩恶扬善,正合世尊所言!” 一瓢大师思索片刻,方才缓缓说道:“这样也好,就依张姑娘所言。” 四人将大厅中的尸首掩埋了,便沿着山路盘桓而上,及至走进树林,只见林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东倒西歪,酒碗等器皿散落在地上,一片片血迹隐约可见。林子中央有一个大大的土塚。全江铭 取出随身携带的铁铲,小心翼翼地将土塚挖开,只见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上面七八具尸体并不相识,轻轻移开,赫然便是姜子桑熟悉的面容。只见他满脸怒容,双眼兀自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全江铭心痛不已,轻轻将死尸移出,在林间一一放好,细细数来,共是一十九具尸体。全江铭只识得阴山四怪和丁大全、宗大维二人,余者皆不认得。 本空大师指着死尸轻声说道:“阴山四位施主是你的老朋友,丁寨主和宗师弟你在泰山大会上见过,这五位么,分别是天桂山寨主程颢、娘子关寨主苏师极、天龙山寨主曾雪林、阳曲山寨主许图、柳树堡大当家万胜。其余这八人却是面生得很,从装束上看,想必是山寨的喽罗,不知他们缘何也被杀害。” 张雨晴说道:“他们在现场服侍,自然被杀死灭口。这帮贼人做事真是缜密之极。” 全江铭俯下身察看死者伤势,见死者个个是脑顶破裂,身体却并不萎缩,显示是被一种极厉害的阴寒之掌所伤,不由脱口说道:“是‘降焰魔尊功’!” 一瓢大师看罢表情肃穆,合什道:“阿弥陀佛,他的‘降焰魔尊功’已练至第十七重,竟然没有走火入魔之迹象,莫非他得到了正宗内功心法?若当真如此,假以时日他当可练到第十八重。” 众人心中清楚,当世武林,只有上官通天一人修炼“降焰魔尊功”,这驼梁血案自然是李兴周和他所为。在泰山大会上,江湖好汉见识了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那时他只练到了第十六重,便已是霸道至极,北牧原与他交手也要略处下风,若当真练到了第十八重,武林之中还有何人是他的对手? 张雨晴面带忧色说道:“方丈大师,上官通天若将‘降焰魔尊功’练到第十八重,当真是无人可敌么?” 一瓢大师面色凝重,说道:“到了那时,老衲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放眼武林,或许只有全少侠能够与他对敌。” 张雨晴道:“须得想个法子及早将他除掉,免得他危害武林。” 一瓢大师摇摇头道:“他和李兴周、西漠沙联手,要除掉他谈何容易。” 众人说话之时,全江铭只是默默盯着那十九具死尸,似是思考着甚么,忽而嘴唇微动,喃喃自语几句。张雨晴问道:“铭哥哥,你在想报仇的法子么?”全江铭好似没有听见,忽然说道:“一瓢大师,‘非以其无诤与?故天下莫能与诤’,是何道理?” “ 非以其无诤与?故天下莫能与诤”,是老子《道德经》中之语,一瓢大师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全江铭是在与他探讨高深武学的道理。他虽是佛门高僧,但学识渊博,对《道德经》也是颇有研究,当下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全江铭又道:“天下至柔,驰骋于天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似此如何方能做到?” 一瓢大师诵道:“顿渐虽殊,成功则一,何分南北?圣凡暂异,根性却同,莫论东西。” 二人一问一答,一个问的是道家经典,一个答的是佛门学问。张雨晴和本空听了许久,却不知所以然。这倒不是二人不通道学佛经,实则是二人武学之道与全江铭和一瓢大师相差甚远之故。善思明一生醉心武学,实已是天下第一人。到了晚年,总结诸门诸派的武功,与《道德经》对比研究,忽然顿悟,武功的最高境界乃是无招无式,随心所欲,正所谓:“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临终前,他传授给全江铭的那一招剑法,虽然叫做“徼眇一剑”,实则是无招无式,演绎的只是用剑的意识。他演示了三遍,但每一遍各不相同,寻常武学人士看了定然是懵懂不通,只有武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再经过多年仔细参研,方或许有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这其中的关节,可遇而不可求,全要看个人的悟性和造化。他送给全江铭的那几页纸张,只不过是《道德经》中的有关文字和自己的研究心得。那时,全江铭的武功还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是以看了仍然朦朦胧胧,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一年多来,全江铭的武功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经参研,已大半明白其中的含义,只是有几个大关节尚未弄通。他向一瓢大师请教的正是“徼眇一剑”的关键所在,张雨晴和本空不明个中缘由,自是听不明白。 全江铭边问边想,心中渐渐清楚起来,最后问道:“武学之道,微眇玄达,深不可志。当何以无为而无不为?” “你从何处来?” 一瓢大师不答反问道。 “我从来处来。”全江铭顿了一下答道。 “又向何处去?”一瓢大师接着问道。 “又向来处去!”全江铭想了一想答道。 一瓢大师口诵一声“阿弥陀佛”,忽然喝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偈语,一年前全江铭曾听一瓢大师说过。可今日听来,却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他悟性极高,又素有慧根,此时心中空明,不仅一年来的种种疑问已是烟消云散,对“徼眇一剑”的理解豁然贯通,而且对一瓢大师所云“知错即无错,无错即有错”之语,已然明白无虞,心中豁然开朗,便如晴云霁月一般。当下微微一笑,吟道: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吟罢诚恳说道:“晚辈谨记大师的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瓢大师也笑道:“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则应。少侠大彻大悟,武学之道,已是超过汝父,直追善思明仙长。即使上官通天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少侠也可克制于他。然,少侠一心向佛,心装天下苍生,这龙吟虎啸双阳剑自得其主,老衲心中安矣!阿弥陀佛,真凶已明,便请丁寨主等人安心入土,老衲当诵读‘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超度亡灵,阿弥陀佛!” 当下全江铭和张雨晴挥铲挖地,将丁大全等人分别安葬,一瓢和本空诵读了十遍“金刚般诺波罗蜜经”,便下山而去。 到了山脚之下,一瓢大师说道:“少侠可知契丹九月九要开比武招驸马大会一事?” 全江铭尚未答言,张雨晴哂笑道:“如此重大之事,耶律婉佩早已通报与他。他呀,心早跑到上京去了,铭哥哥,我说的对么?” 全江铭正色道:“晴儿,一瓢大师正经问话,不要胡言乱语。” 一瓢说道:“全少侠,老衲有一事相拜,不知肯答应否?” 全江铭欣然说道:“大师请讲,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雨晴冷笑道:“也不用你‘赴汤’,更不用你‘蹈火’,是要你赴温柔她乡,去当契丹人的东床。” 一瓢大师愕然道:“张姑娘怎么晓得老衲的心思,莫非已得到智圆师太神测之术的真传?” 张雨晴冷笑连连,只是侧脸去瞧全江铭。 全江铭知道她的心思,心中暗道:“晴儿呀晴儿,你忒也小瞧我了。我全江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佩儿纵使有情,我也决不会为了她参加鸟甚子招驸马大会。”念及此说道:“大师若与晴儿所言相同,恕晚辈不能从命!” 一瓢大师道:“少侠不要急于拒绝,老衲不是要你去当契丹人的驸马,而是要你去搅黄这次大会。据老衲所知,契丹要借这次比武招驸马,延揽天下豪杰,实是在为南侵作准备。此外,听说李兴周已经动身,要去当契丹人的驸马。” 全江铭疑道:“李兴周真的要当契丹驸马?” 一瓢大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与本空师侄来 驼梁途中,遇到了独孤行客,据他所言,李兴周为当契丹驸马,已抛弃了林文君女侠。林女侠离开金陵后,便去苍岩山寻你们,莫非你未见到她么?” 全江铭摇摇头道:“林姐姐是到了苍岩山,可惜我们没有见面。至于这招驸马大会,我倒是晓得,只是晚辈不方便前往。” 一瓢大师沉声道:“李兴周包藏祸心,他若投靠契丹,势必要带大兵南下,以图复后周,如此中原为祸不远矣。老衲敢为天下苍生所请,少侠无论如何要走一遭,以阻止李兴周当契丹人的驸马!”本空也道:“少侠当世豪杰,可不能凉了天下英雄的心!” 全江铭寻思:“我一心想让晴儿去掉猜忌,这其中的重大关节却未想到。李兴周曾言,必要时候可从契丹借兵。想不到他真的不惜背天下之骂名,要去投靠敌国。一瓢大师所言甚是,为了天下百姓,即使伤了晴儿的心,我也要到上京走一遭。”念及此,他朗声说道:“大师言重了,晚辈这就回转苍岩山,拾掇停当,便和晴儿前去上京。”说话之时,他侧转脸去看张雨晴。 张雨晴斜了他一眼道:“你看我做甚,我又不拦着你。” 一瓢大师先是一喜,后继鄂然,心中寻思道:“江湖传闻,耶律婉佩对全江铭情有独钟,此事只怕是真。经过今日之事,他的武功佛法已是大悟。然,情障所困,天数使然,怕是在劫难逃!” 二人与一瓢大师分手,便连夜向苍岩山奔去。一路无话,到了望桥村,已是第二日黄昏。孙坚等人见到全江铭和张雨晴自是喜出望外,鲁麻胡抢先说道:“我们算着你俩明日才能回转,怎么今日便急性瞎火地赶回来了?嘿嘿,我晓得了,一准是你俩为了阮佩儿大吵一架,嘿嘿,是也不是?” “三弟,休得胡说!”孙坚喝道。崔照说道:“你俩赶了一天的路,先吃饭吧,此行的情况一会儿再说。”张雨晴笑道:“还是四叔知道疼人。鲁三叔,我俩一路争吵,这精彩场面你没看见,真是可惜得很!孙二叔,崔四叔,一会儿鲁三叔不在,我便讲给你们听。”仰面朝天,甚是得意。 鲁麻胡登时后悔不迭,说道:“早知如此,俺便与你们同去,省得让你奚落。气死我也,气死我也!”捶胸顿足,一脸丧气的样子。 众人正说笑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安松阳和安哺之走了出来,安松阳呵呵笑道:“女娃娃直是如此古怪机灵,鲁兄弟又大上其当了,呵呵呵!”安哺之笑道:“恭贺师弟,南兄弟得那冬虫夏草之助,身体恢复极快,现在已行走自如,只是那脸颊的伤口还得七八天才能愈合。”全江铭喜道:“那全得力于师兄医术出神入化。哦,怎么不见南大哥,他去哪里了?”孙坚道:“这几日他总是闷闷不乐,口中只是念叨林姑娘的名字,也不与大家说话。吃过饭便一人出去行走,我劝了他几次,他总是摇头不语。” 说话之时,安隐晦浑家已将饭菜摆在院内的石桌上。全江铭和张雨晴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也不客气,边吃边讲述。众人听得他如何身中毒酒,如何从地洞里出来,又如何与董槐等人恶战,竟皆默然,又听他讲到如何遇到一瓢大师和本空大师,开棺验尸,发现真凶是李兴周和上官通天之时,众人顿时哗然,鲁麻胡跳将起来骂道:“直娘贼,果然是李兴周这厮干的,若让俺老鲁撞见他,定将他大卸八块!”孙坚皱着眉头说道:“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若练到第十八重,还有何人能治,须当及早将他除掉!”张雨晴道:“孙二叔不用担心,听一瓢大师的口气,以铭哥哥现今的武功,并不惧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孙坚喜道:“江铭,这可是真的?”全江铭道:“师父临终前传给我‘徼眇一剑’,我参详多时,有几处大关节始终不甚明白,直到请教一瓢大师,我才豁然贯通。但这‘徼眇一剑’到底有多大威力,我还不得而知,想来不会输与上官通天的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 “师弟,这可是真的?”安哺之颤声道。 张雨情笑道:“如假包换。仅以现在的功夫而论,上官通天只怕也不是我铭哥哥的对手。事情过去二十年了,怎么提到上官通天你还是心有余悸?” 安哺之疑惑道:“怎么,你们如何知道我们之间的过节?” 鲁麻胡嘿嘿笑道:“我们临来苍岩山时便听麻三婆说了,只不过怕你害怕,不敢提起此事,嘿嘿!” 安哺之疑惑不定,过了一会儿方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师弟,你当真不怕他的‘摄魂离魄寒冰掌’?” “你说甚么,上官通天当真会使‘摄魂离魄寒冰掌’?”孙坚腾地站起来说道。 安哺之叹了口气道:“普天之下,这种阴毒功夫只有他会使。当初我把了你的脉,便知道一定是这个魔头下的毒手。我不敢给你医治,便是这个原因。” 鲁麻胡怒道:“原来是这个直娘贼干的好事,咱们差点儿冤枉了阮姑娘。” 全江铭沉声说道:“师兄,你不必害怕,上官通天作恶多端,我绝不会放过他!” 安哺之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话之时,天已黑了下来。全江铭道:“鲁三叔,南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咱俩去找找他。” “不用找了,我不会有事。江铭,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南燕楼推开柴扉走了进来。 全江铭见他脸颊上裹着纱布,双眸中透着忧郁的眼神,知他心中伤感,却又不便与他提起林文君,便站起来说道:“师兄果然医术高明,看来哥哥已无大碍。” 南燕楼苦笑一声道:“不错,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可是,唉……文君离我而去,不知何时才能相逢。” 全江铭劝道:“林姐姐一向豪爽,只怕是一时间抹不开面子,等她冷静下来,便会来寻你。” 南燕楼叹道:“但愿如此。哦,文君有一事让我告诉你,李兴周那厮要去当契丹驸马,要你想法阻止他。” 张雨情哂笑道:“南大哥,耶律婉佩已经告诉他了,你就是不说,他也要去的。” 鲁麻胡跳将起来问道:“江铭,你也要当契丹驸马?” 全江铭知他缠杂不清,便不去理他,对孙坚说道:“孙二叔,一瓢大师在驼梁也曾言及此事,说李兴周这厮若是当上契丹驸马,定然对中原不利,要我前往上京,大闹招驸马大会。” 孙坚面色凝重,说道:“一瓢大师说得极是,上京之行你是非去不可,契丹人想借比武大会招揽人才,实是在为南侵做准备。我隐隐觉得,契丹大举南下之日,怕是为期不远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全江铭冷笑道:“我堂堂大宋,焉能让番邦贼子欺负!此去上京,我先闹他个天翻地覆,让契丹人不敢小觑大宋!” 孙坚赞了个“好”字,对张雨晴说道:“晴儿,你足智多谋,你说我们该如何大闹上京?” 张雨晴知道孙坚话中有话,是担心自己不让全江铭去,便淡淡说道:“孙二叔尽管放心,事关重大,我不会阻拦他,只是要想个妥善的法子,不要弄假成真才好。” 全江铭眉头微皱,说道:“晴儿,我不明白,你为甚总对我放心不下。我全江铭堂堂中原好汉,宁死也不会当契丹人的驸马!” 张雨晴噗嗤笑道:“我还没说甚么,你便先心虚了。铭哥哥,我是说咱们可不能大摇大摆地进上京,若不然,还未参加比武大会,便先打将起来,岂不误了正事。依着我呀,咱们须当易容装扮,千万不可露出真实身份。以你的武功才学,去夺那驸马头衔,将李兴周比下去,然后一走了之。” 鲁麻胡半天没机会说话,已是闷得难受,这时抢先喝一声采,说道:“好主意,好计策!不 过,江铭若是夺得驸马,不舍得让阮佩儿独守空房怎么办?” 众人不去听他胡言乱语,孙坚说道:“计策虽好,可咱们不会易容之术。” 安哺之道:“这个容易,老书匣子丹青妙笔,易容之术最是擅长。” 安松阳呵呵笑道:“这都是少年时的玩意,想不到今日倒派上用场。” 张雨晴眼珠一转,吟吟笑道:“松阳先生少年时风流倜傥,习那易容之术,自是为了出入勾栏瓦舍方便。你现今鹤发童颜,自是不屑使用,若终老山野,这易容之术就此遗失岂不可惜!” 安松阳闻言呵呵大笑,一捧白须上下飞舞,说道:“女娃娃机灵古怪,也亏你想得出老汉少年时的光景,难得难得!至于甚么‘终老山野’、‘就此遗失’云云,不过是想让老汉将这易容之术传授于你。口中不言,话中有话,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可瞒不过老汉,呵呵呵!” 张雨晴道:“我又不去勾栏瓦舍,习那易容之术做甚!” 安松阳呵呵大笑,说道:“女娃娃倒是拿捏得很,你就是不想学,老汉也要传授于你。” 张雨晴知道安松阳自视清高,你若开口相求,他定会出个古怪题目为难于你,是以运用欲擒故纵之法,激将对方,及至见到安松阳入彀,心中窃喜,口中却淡淡说道:“这是你非要教我,并非晚辈想学,我可不拜你做师父。” 安松阳喜不自胜,连连说道:“不拜不拜,只要你肯学就好。” 众人见安松阳肯教张雨晴易容之术,心中暗暗欢喜。全江铭道:“咱们明日动身,南大哥,你面上之伤未愈,这一趟便不用去了。” 南燕楼郁郁说道:“兄弟,我不想一人待在这里,想出去和你们走走。” 全江铭转身去看安哺之。安哺之道:“不妨事,再过十七八天,南兄弟便可完全康复,脸上的纱布就可取下来了。” 南燕楼道:“哥哥心烦意乱,你不要再拦我了。” 全江铭知他想打探林文君的消息,便点头应允。 第二日清晨起来,安松阳边给众人化装边给张雨晴细述易容窍门,张雨晴聪明机灵,自是一学就会。全江铭装扮成富家公子,南燕楼和张雨晴做书生打扮,孙坚扮作管家,鲁麻胡和崔照只作伴当模样。安松阳易容之术果然巧妙无比,众人相看之下,竟是互不相识,大家都变成了另一模样。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八、气似奔雷1 众人离开苍岩山,迤逦向上京行去。此时正是八月十九,离九月九还有二十天,时间甚是宽裕,众人便缓缓而行,及至到了上京,已是九月初八丑时。众人先寻一家客店住下,便向店小二询问招驸马报名所在。那店伙儿见他们虽是外邦之人,可衣衫华丽,出手豪阔,便陪个小心道:“各位爷来得巧极了,今日是报名的最后一日,明日便是正期,现在报名还来得及。”细指报名地址,甚是恭敬热情。 待店伙儿出去,孙坚道:“江铭,你与契丹武士照过面,虽是易了容,还是晚一会儿照面稳妥。你们先自歇息,我和你崔四叔前去报名。” 孙坚二人按照店伙儿指引的路径,一路向东行去,拐了一个弯,果然是一条宽阔街市,虽是不及东京繁华,却也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胜过寻常州县许多。行不里许,街市右侧有一个好大的门楼,匾额上写着两行大字,上面一行三个字形状奇怪,却不识的,想是契丹文字。下面一行却是“聚贤阁”三个汉字。门楼两旁站着十余名雄赳赳的武士。 孙坚上前唱个喏,说道:“军爷请了,这里可是招驸马报名处?”左边的一个武士肚子一挺,喝道:“你诺大年纪,问这做甚?莫非也想争那驸马!”孙坚陪笑道:“军爷说笑了,小人是为我家公子报名。”说着递上一锭银子。那武士登时眉开眼笑,接过银子说道:“进去吧,再晚一会儿就截止报名了。” 二人紧走几步,来到报名所在,见一个书记模样的中年军官正欲关门。孙坚慌忙呈上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说道:“官爷请了!” 那军官接过银子,斜睨着一双鲜眼,懒洋洋说道:“你们是来报名?” 孙坚道:“小人是为我家公子报名。” 那军官将银子揣进袖中,转身进屋,说道:“进来吧,算你运气,不看你人老实,本官就不再受理了。报上你家公子的身份来历。” 孙坚自是不敢说出全江铭的真名实姓,说道:“我家公子姓满,名海啸,年方二十有三,家住中原河间府。” 那军官挥笔记下,又随便问了几句,说道:“明日五更你们先到这报到,人聚齐了自会引你们去比武所在。记住,明日萧太后和皇上要亲自钦点,千万不要晚了。” 崔照陪笑道:“官爷,小人想瞧瞧登记薄,看看有哪些三山五岳的英雄,我家公子爷就心中有底了。” 那军官喝道:“你这厮好不省事,这登记薄是随便看得?出去出去!” 孙坚明白崔照的心思,是要看看李兴周是否来了,又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说道:“我这伴当不会说话,还请官爷海涵则个。” 那军官接过银子,脸上却呈为难之色,寻思:“银子倒是诱人,只是慕容飞交代,这登记簿不能给闲人观看。若是让他晓得,自己只怕要挨一顿臭揍。”正自踌躇,却见屋外走进一人,慌忙躬身说道:“参见耶律朗台大人!” 孙坚见了那人心中一惊,暗道:“这不是在高家庄被释放的耶律朗台么,他来这里做甚?” 他哪里晓得,耶律朗台是一等卫士,便是负责这次比武大会登记接待的主管。嵬名浪遇再三交待,说他与全江铭照过面,要他留神报名的各路好汉,若是发现全江铭人等,要赶快上报。这几日他不敢懈怠,却始终没有发现全江铭的影子,心中方自松了一口气,暗道:“全大侠,你千万不要来这鸟会。嵬名浪遇张下了大网,专等你来上钩。”今日是报名的最后一天,眼看天色已晚,耶律朗台想是无人再来,正欲回家,忽听报名处传来人声,他便走了过来,见孙坚二人眼生,登时放下心来,说道:“你这里闹甚么?”眼睛却向那军官手中的纹银看去。 那军官手中的纹银还未来得及藏起,见耶律朗台目光严厉,慌忙说道:“禀大人,他们是来给河间满海啸报名,想要看登记簿。下官不让看,他便给了这锭纹银,下官不敢要,以此喧闹。” 耶律朗台顿起疑心,上下打量孙坚二人,冷笑道:“你们胆子不小,看这登记簿做甚?” 孙坚心中恼怒,寻思:“高家庄饶你一命,今日反倒要责难我们。早知如此,莫若当初一刀将你杀了!”正自寻思,耶律朗台忽然喝道:“你们是甚么来路,咱们好似见过一般!”孙坚强压怒火,冷冷说道:“耶律将军,在高家庄我们饶……”“你性命”三字尚未出口,崔照慌忙打断他的话,陪笑道:“敝姓崔,这位是在下的孙二哥。在高家庄咱们是见过面,耶律大人还帮我们鉴赏过玉佩。”说话之时,左手悄悄去扯孙坚的衣襟。 耶律朗台顿时醒悟,心中明白,眼前二人便是孙坚和崔照伴。当下也不点破,打个哈哈说道:“原来是孙崔二位仁兄,你家公子也来了么?” 崔照谨慎,小心说道:“自从高家庄一别,我家公子满海啸十分念想耶律大人。” 耶律朗台心中寻思:“全江铭忒也的胆大,凭你一人之力便能搅黄这比武大会么?说不得我舍了性命也要助你一臂之力。”念及此,转身对那军官道:“满公子是我的老朋友,他的伴当要看登记簿有甚么打紧,给他们看就是了,一切由我兜着。”说罢转身自去了。 那军官见耶律朗台走了,忙不迭将银子装了起来,口中却哼了一声道:“你这厮倒会来事,让你们看一眼道不打紧,千万不要到外面胡说八道。” 孙坚满口应允,打开登记薄看去,只见上面有五六十人之多,翻过两页,便已看到李兴周的名字,心中冷笑道:“这厮果然来了。” 那军官劈手夺过登记薄,喝道:“看够了么,你们这就回吧!” 二人千谢万谢,离开了聚贤阁。转过一道街,却见耶律朗台从拐弯处闪了出来,低声喝道:“孙二爷,你们吃了老虎心豹子胆,恁地好不晓事。这比武大会四处设伏,嵬名浪遇专等全大侠上钩。你们这就叫上全大侠出城去吧!” 孙坚这才明白,耶律朗台原是一番好意,当下说道:“多谢耶律兄弟,江铭我等前来上京,就是要搅黄这比武大会,纵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上一闯,决不会牵累耶律兄弟。” 耶律朗台不高兴地说道:“我耶律朗台是忘恩负义之人么?孙二爷忒也地小看我了!” 崔照陪笑道:“耶律兄弟多心了,孙二哥不是这般意思。” 耶律朗台昂然说道:“滴水之恩要当涌泉相报,明日不出事便罢,若是有甚么凶险,我耶律朗台舍了性命也要助你们一臂之力!二位大爷,咱们明日见!” 二人不敢耽搁,急匆匆回到客店。讲起报名的诸般情由,孙坚叹道:“想不到契丹也有耶律朗台这般血性汉子,我孙坚对他好生敬佩!”众人皆是感叹不已,恨不得与耶律朗台见上一面。 全江铭忽道:“南大哥,你曾经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看来,你这话含着一个大道理。若是当时一刀将耶律朗台杀了,便没有今日的耶律朗台。” 南燕楼轻叹一声,竟是默默无语。众人晓得他心里痛楚,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崔照岔开话题道:“江铭,李兴周这次是势在必得,明日若是与他交手,可不能心慈手软。” 全江铭道:“崔四叔放心,他作恶多端,明日我绝不会放过他!” 张雨晴道:“铭哥哥,咱们身处险境,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暴露身份,比武之时,你的本门功夫是不能再用了,李兴周那厮疑心甚重,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让他识破,你千万小心,万万大意不得。若让他当场喝破,咱们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哦,这柄双阳剑太过乍眼,你只用南大哥的青钢剑罢了。退一步讲,明日若是出现混战,你不要顾及我们 ,先擒住萧太后或是隆绪要紧,他们投鼠忌器,咱们便可脱身。”说着看了南燕楼一眼,欲言又止。众人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南燕楼恨声连连,说道:“李兴周那厮狼心狗走,禽兽不如,我恨不得生吃其肉,方解我心头之恨!”顿了顿又道:“你们不用看我,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明日我决不会鲁莽行事。”众人听他如此说话,这才放下心来,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五更,全江铭六人便来到聚贤阁。此时天尚未大亮,聚贤阁人头攒动,个个神采飞扬。不大工夫,只听一个契丹武士喝道:“噤声!各位听好了,今日比武招亲非同寻常,任谁不得张扬生事,谁要是不遵规矩,格杀勿论!现在给大家发放腰牌,没有腰牌不得进入比武所在。” 嘈杂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全江铭寻声望去,见那军官正是慕容飞,身后站着金公阳和幽氏兄弟,嵬名浪遇却不在其中。 慕容飞按花名册唱名,念到谁便发给一块腰牌。念了十七八个人后,忽听慕容飞念道:“金陵李兴周!”只见李兴周应了一声,接过腰牌退回人群当中,兀自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南燕楼见了哼了一声,怒目向李兴周望去。全江铭忙拽了一下他的衣襟,低声道:“且忍耐一时,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唱名作罢,慕容飞引着众人东拐西走,从聚贤阁后门出来,迎面是好大的一个院落,正门五个开间,总有五六丈开阔,上面是金黄色琉璃瓦,两边各是一间雕花木屋,中间是一座阔门,上面镶有龙凤图案,下面玉石台阶,约有十七八阶。正中房檐探出之处,悬有一块金匾,上书“苏杭别园”四个大字。进得园来,迎面是一座假山,看不到里面的景物,假山上一条小路弯弯曲曲,显然是进园之路。路口矗立着一块奇形大石,上面镌刻着“锦嶂叠翠”四个红字。两边站着数十名武士,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一般。 穿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两边飞檐叠错,画栋雕梁,皆隐于山坳树梢之间。中央竟是一个阔湖,沿岸柳荫浓浓,佳木葱茏;水中碧波荡漾,鸳鸯戏水。一座石板拱桥有十余丈长,直通湖心小岛,桥头右侧立一石碑,上书“彩虹霓裳”四个金字。守桥的武士验过腰牌,这才放众人通行。上得岛来,但只见古树参天,郁郁葱葱,奇花异草竞相斗艳,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造型甚是精良细巧。 全江铭看了这般景色,心中暗暗称奇,只是想不明白:“这花园怎么直似江南园林一般,连那石碑上的题字也是汉文,真是怪哉!” 岂不知,隆绪虽是契丹皇帝,却甚是喜爱汉人文化,尤其对唐诗兴趣极浓。这座花园乃是他的别宫,平时休憩养生之所。他虽未到过中原,却对江南园林极是向往,亲政以后,便派人从江南抓来能工巧匠,修建了这座极具江南特色的园林。 慕容飞并不言语,只是引众人前行,穿花拂柳,出亭过廊,越牡丹亭,穿芍药圃,经菊花坛,度蔷薇园,东拐西走,引众人在一间大屋坐定,自有十余个宫女穿梭般行走,在每人跟前的几案上摆上鲜果点心茶水等物。众人起的早,有的耐不住饥饿,便大嚼起来。鲁麻胡拿起一个鸭梨咔嚓咬了一口。张雨晴低声道:“鲁三叔,你不怕有毒么?”鲁麻胡道:“饥渴难忍,顾不得许多了。再者说,别人不怕,咱怕甚么,胡乱填饱肚子也是好的。”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连呼“痛快痛快!”过了一会儿,孙坚看到众人无恙,李兴周等人也吃喝起来,说道:“他既是招驸马,想必不会害人。今日不知到甚么时候,大家还是用一些点心。”张雨晴道:“我不饿,喝些茶水罢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武士走了进来,凑到慕容飞耳边嘀咕了几句,慕容飞点点头喝道:“诸位英雄肃静,现在请耶律丞相宣布大会规矩。”耶律德昌位极人臣,是契丹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场众人久闻其名,不由静下来向门口望去。过了一会儿,耶律德昌健步走了进来,后面便是国师嵬名浪遇。耶律德昌抱拳一拱说道:“众位是天下英雄中的精华,能请得众位好汉光临我国,实是我大契丹的荣幸。今日比武招驸马大会,实则是一个招贤大会,众位英雄若是中不得驸马,也可加盟我国,我主定当委以重任” “耶律丞相,小王到此便是为夺那驸马,可不愿给你们当马前卒。你快说那比武规矩!”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耐烦地说道。 耶律德昌微笑道:“德明殿下贵为西夏太子,当然只是为争驸马而来。但这驸马只有一个,并非人人可得,全要靠个人的真实本领。哦,殿下稍安勿躁,本相这就宣布大会规矩。众位好汉首先是个人献技,琴棋书画中任选一种,能达上乘者便可通过此关。第二关由皇上面试,纵论兵书战策,过了这一关―――” 听到这,许多人便鼓噪起来,有的嚷道:“不是比武招亲么,怎地闹出许多规矩,咱们都是武夫,只是一刀一枪厮杀便好。”有的讥讽道:“又不是招大将军,纵论兵书战策做甚?”一个皮肤黧黑,身材长大的汉子霍地站起来,瓮声瓮气地说道:“咱们只是较力气,比拳脚,打倒一个算一个,赢的便是驸马。”说话的是鞑靼酋长铁刺里的侄子乌八。鞑靼地处契丹西北部,靠游牧为生,今年春铁刺里率部反辽,被契丹战败,不得已向契丹岁贡马千七百,驼四百四十,貂鼠皮万张,青鼠皮两万五千张。乌八性子爆烈,正值壮年,力大无比,肩膀一晃,可举起一头骆驼,是鞑靼第一个勇士。其叔铁刺里降顺契丹,他心中好大不服,这次来到上京,便是想打败契丹武士,出一口心中恶气。当下捋起袖子大声喝道:“来来来,咱们便开始厮杀,胜的便将公主带走!嵬名浪遇,你是契丹国师,咱俩先较量较量!” 嵬名浪遇不去理他,清咳一声,眼皮抬也不抬,缓缓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公主武功虽不甚强,但琴棋书画的本领却是上上之选,若是不懂琴棋书画,只知一昧厮杀,怕是难入公主的慧眼。至于兵书战策,实不相瞒,我大契丹兵强马壮,早晚要灭掉宋国。哪位英雄若是夺得驸马,我主便封他为宋王,平南先锋官。若是不懂兵书战策,如何担的起如此重任!” 这一番话虽是平淡之极,却是透着杀气,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心中均暗道:“久闻契丹狼子野心,觊觎中原花花世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莫承想竟是如此肆无忌惮!”众人之中,除了西夏王子,还有回鹘、鞑靼、敌烈、花刺子模、高丽、乌古等国的王孙贵族,这些小国长期受契丹欺凌,常有朝不保夕之感,这次到契丹联姻,便是为通使友好,以求安宁。先是见到慕容飞等人耀武扬威,心中已是不快,及至见到嵬名浪遇将契丹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心中均是一惊:“宋国如此强大,他尚且不放在眼里,我们这些小国只怕早晚是契丹的盘中之餐。” 全江铭先是听到“公主武功虽不甚强……”,心中暗道:“莫非是为佩儿的姐姐招驸马?”继而听到“……琴棋书画的本领却是上上之选……怕是难入公主的慧眼……”,心中又念想道:“佩儿曾说过,自己若是选婿,武功不仅要高,还要精通琴棋书画。自己讥笑她是白日做梦,她却认真地说,若非如此,自己终生不嫁。以此看来,这次招驸马不是为了佩儿还是为了何人?”及至听到“……早晚要灭掉宋国……平南先锋官……”云云,心中登时怒火上升,身体不由一挺,张雨晴急忙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沉住气,莫急。”说着嘴向李兴周等人一努。全江铭顺势望去,只见李兴周甚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心中冷笑道:“先让你做清秋大梦,一会儿便取你的狗命!” 耶律德昌面色沉稳,只是轻轻啜茶,等到众人安静下来,这才缓缓说道:“我大契丹靠武运强 国,所招驸马必是武功超人,这最后一关么,自然是各凭真本事厮杀,技压群雄者便是我大契丹乘龙快婿。慕容先生,开始吧!”说罢和嵬名浪遇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慕容飞喝道:“诸位听好,按照腰牌号依次面试,随从及其余众人不得前往,只在这大厅里等待,一应茶饭自会有人侍候。” 第一位便是那西夏王子,叫做李德明,是西夏主李继迁的儿子,受封为西平王。其时西夏正处在发展时期,游附于宋辽之间。李德明这次前来,便是受李继迁的委托,要与契丹联姻,以解除北部之患。他自幼受汉文化影响,虽是外表粗鲁,胸中却是颇有文墨。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李德明大步走了进来,神情甚是得意,显然是过了第一关。随后的几位进来时垂头丧气,显然是未能入围。李兴周第七个出场,归来时面带微笑,轻松之极。及至轮到全江铭时,前面三十一人中,只有十一二人得意洋洋,余者皆唉声叹气。 张雨晴握住全江铭的手颤声道:“铭哥哥,你这就去见她么?”全江铭心中明白,却一时间不知说甚么好,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便随慕容飞从角门走了出去。顺着游廊行了一会儿,却见前面一带粉垣,有千百株翠竹遮映,中间一条栈道斜斜伸向空中,沿栈道行至竹梢齐处,现出诺大一个平台,一块硕大的竹板上镌刻“潇湘竹苑”四字。周遭是雕花护栏环绕,四五级青竹台阶拱着一座清厦,四面出檐,绿窗油壁,清雅不俗。此处高出周围许多,放眼望去,顿生超凡脱俗之感。清厦门窗甚是奇特,俱是圆形,帘幕低垂,全是一片片青竹叶连接而成。台阶上放着一张龙案,正中坐着一人,全江铭却是见过,正是圣宗皇帝隆绪。台阶下依序摆放四张桌案,上面放着琴棋纸墨,别的不打紧,便是那张古琴甚是眼熟,正是在围红山庄见过的那张焦尾琴。耶律德昌、嵬名浪遇、萧挞览、耶律奴瓜等文武大臣十余人分作左右,竹帘内人影幢幢,看不甚清。众卫士手执兵器,倚栏而立。 慕容飞引全江铭上来,低声喝道:“快拜见皇上!”全江铭口中说道:“中原满海啸拜见皇上。”竟是长揖不跪。慕容飞怒道:“这厮无礼,见了皇上为何不跪?”圣宗微笑道:“慕容先生不用动怒,这位壮士远来是客,不必拘于礼节,赐座。”全江铭也不言谢,竟大刺刺坐下。 嵬名浪遇眯着眼睛上下端详着全江铭,心中狐疑道:“这厮不尴不尬,似乎不是成心投顺,莫非有甚背景!”开口问道:“公子姓甚名谁,家居何处?” 全江铭见嵬名浪遇打量自己不止,暗道:“莫非这厮看出了甚么破绽?”当下不急不慌,徐徐说道:“小生满海啸,家住中原河间府。” 嵬名浪遇又道:“南朝与我国素来为敌,连年交战,你既是南朝人,为何要投顺我国?” 全江铭道:“国师差矣,小生非是投顺,只是久闻成硕公主聪明美貌,却采取这般招亲方式,搞不好便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实是可惜得很。久思之下,但觉这绝非公主之念,想来定然是皇上旨意。”话语未了,只听竹帘后面传出极轻的叹息之声,虽细如蚊蝇,但这“潇湘竹苑”在半空之中,静谧异常,实是坠针可闻,那叹息之声便听得真真切切。全江铭一怔,寻思:“佩儿也在里面?不知她认出自己否!” 嵬名浪遇淡淡说道:“你倒有怜花惜玉之心,看不出满公子原是一个多情之人。不过你怎知是为成硕公主招驸马,看来你对我大契丹了解甚深,哼哼!” 全江铭故作惊讶道:“成硕公主在中原名气极大,莫不成这次招亲是为了其她公主?” 耶律德昌道:“满公子,闲言少叙,是哪位公主你不必多问。哦,这琴棋书画你最擅长哪样,请一试身手!” 全江铭此时心情可谓是复杂之极。他对张雨晴的爱是深沉真挚的,从来没有过与阮佩儿如何如何之念想,虽说对阮佩儿恼恨甚深,但阮佩儿赠玉佩时的盈盈笑容,在围红山庄时的谈古论今,却深深烙在他的心里,始终也抹不去。自从得知阮佩儿要比武招亲后,他的心里便莫名其妙地怅然若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隔着竹帘,他感受到了阮佩儿的火辣辣的目光,心中倏然一动,说道:“小生便弹一首曲子吧!”慢步走到琴旁,十指轻挥,叮叮咚动弹了起来,正是两年前他在围红山庄弹奏的那首汉代古诗《回车驾言迈》。 一曲弹罢,圣宗击案吟道: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 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 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吟罢赞道:“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少年英雄该当有此胸怀。满壮士琴技出神入化,更兼虚怀若谷,壮志凌云,有胆量,有气魄。仅就琴技而言,在诸位英雄当中,你是第一人。” 耶律德昌笑道:“恭喜满公子,这第一关你算是过了。快谢过皇上,暂回大厅歇息。” “且慢!”圣宗道:“一来一回浪费许多时间,这第二关么,便从满壮士开始。” 圣宗不仅喜爱汉人的诗词歌赋,便是那抚琴之道也是颇有造诣。他亲政那年,耶律德昌投其所好,派人从江南搜寻来这张古琴,作为觐献贺礼。圣宗得此古琴自是爱不释手,直到三年前阮佩儿归来,便将这张焦尾琴送给了阮佩儿。他见全江铭抚琴之术甚是高超,心中便有了三分欢喜,这才打破比试顺序,要考究全江铭的兵书战策。 当下圣宗说道:“满壮士,当今我大契丹兵多将广,百万铁骑雄甲天下,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倘若朕大兵一发,试问,天下何以当之?” 全江铭道:“图天下者,并非倚仗兵器之利。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銛袭为上,勿美也。若美之,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陛下若以为拥有百万铁骑,便可以恣意掳掠各国,成为天下霸主,实是大错特错矣,小生不敢苟同!” 耶律德昌喝道:“大胆,你是何人,敢在皇上面前指手划脚!” 圣宗把手一摆,微笑道:“爱卿不必动怒,满壮士既出此言,且听他的道理。满壮士,你不必有所顾虑,只管大胆道来。” 全江铭眉毛一扬,昂然说道:“耶律丞相也是汉人,莫非没有读过道德二经?你现今位居契丹高位,就应该懂得,‘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于天下’之道理。若是徒逞兵器之利,穷兵黩武,非但不能安天下,恐怕到头来会物极必反!” 圣宗微笑道:“那依壮士所言,用兵之道,何者为上,何者次之,又何者再次之?” 全江铭道:“孙子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以小生所见,两国交兵,使敌人全国降服为上策,打败这个国家次之。用兵之道,伐谋为上,伐交次之,伐兵再次之,攻城掠地是最下之策。孙子所言,‘屈人之兵,而非战也’便是这个道理。” 耶律德昌冷笑道:“看来满壮士对孙子兵法倒是稔之甚详。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我来问你,孙子所言这五项是何道理?” 全江铭道:“黎民百姓能与朝廷同心协力,肯共生死,不怕危难,可谓道也。所谓天,便是指阴阳寒暑之变化,风霜雨雪之交替。所谓地,便是指地势险要或平坦,广阔或狭隘。所谓将,就是要看将帅的智谋才智,是否赏罚有信、宽待士兵、勇敢果断、军令严明,便是通常所言, 智、信、仁、勇、严也。所谓法,便是约束军队的纪律,部署队伍的制度。耶律丞相,小生这般解释,可满意否?” 耶律德昌一时语塞,便向嵬名浪遇看去。嵬名浪遇半天没有言语,实则心中一直在揣测,眼前这个满海啸到底是何人?从言谈话语来看,绝非屈居人下之辈,中原武林虽众,可有头有脸的奢遮人物,自己无一不知,可一时间却想不起这满海啸是何等来历。及至看到耶律德昌斜睨自己,便缓缓说道:“满壮士,孙子曰:‘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这句话是何道理?” 全江铭见嵬名浪遇始终双目微合,知其对自己已起疑心,寻思道:“安松阳的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谅你一时三刻也识不破我的身份。哼,若是戳穿了,厮杀个天翻地覆便了!”听到对方发问,便说道:“至于无形,乃是用兵的最高境界。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因形而错胜于众,众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我所以制胜之形。是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用兵之道,如同流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适应地形而流动,用兵则针对敌情去取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洞察敌情极细微之处,谓之微。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圣宗轻轻点头,眼角露出嘉许之意。众大臣低声耳语,议论纷纷。 嵬名浪遇面无表情,忽地睁开双目说道:“满壮士如此精通兵书战策,想必武学造诣定有过人之处。老翁时常在想,这‘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若是用在武学之上,定然是通达武学的最高境界。试想,将那一招一式化于无形之间,攻杀拒敌随心所欲,千变万化犹如行云流水,毫无痕迹可寻,这般武功修为,当真是旷古奇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翁苦苦思索,至今难窥门径。满壮士聪明慧达,能否为老翁解释一二?” 全江铭心中一惊,暗道:“‘一招一式化于无形之间,攻杀拒敌随心所欲,千变万化犹如行云流水,毫无痕迹可寻,……’这不正是‘徼眇一剑’的奥妙之处么?这厮所念所想已达武学的最高境界,不愧是一代武学大师。这般修为,便是上官通天和阮佩儿也是难以企及。若非师父传授,加之一瓢大师点化,自己不知何时方能悟懂‘徼眇一剑’的玄奥之处。”转而又想:“这厮有此一问,定然是试探自己,只与他虚以委蛇便了。”当下淡淡说道:“这武学之道,千变万化,小生不过是略窥皮毛。国师乃当世武学巨匠,小生焉敢班门弄斧!” 嵬名浪遇不动声色,缓缓说道:“满壮士是中原少年英雄,可与全江铭相识?”全江铭故作不知,惊讶地问道:“小生不在江湖行走,对江湖好汉不甚了解,请问国师,全江铭是何许人也?” 嵬名浪遇哼了一声道:“他自恃武功了得,屡屡与我大契丹作对,他今日若是混了进来,哼哼,老翁定然让他插翅难逃!”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八、气似奔雷2 耶律奴瓜不耐烦地说道:“国师,咱们是在纵论兵书战策,又不是考究武功,这般扯来扯去,如何是头?还是说正题要紧。启禀皇上,臣有话要问。”圣宗道:“你带兵多年,朕正要听你发问。”耶律奴瓜说一声“谢皇上”,侧转身说道:“满壮士,我来问你,大契丹要侵吞南朝,当用何策,几年可平?” 全江铭暗道:“这厮忒也地嚣张,竟敢直言‘侵吞’二字,如此反驳他便了!”当下侃侃而言道:“宋国地广人多,资源充足,对外来之敌,素有不屈不挠,顽强抵抗之传统,更兼慷慨忠义之士一心为国,行侠仗义之人鼎力相助,纵然外来之敌一时得意,攻陷数座州县,也定然不会久长,最终会碰壁而归。以小生之见,贵国不可轻举妄动,通盟修好方是上策。” 萧挞览冷笑道:“此言差矣,我大契丹兵精粮足,视那南朝如掌中之物。只要皇上圣旨一下,卑职便挥马扬鞭,率二十万铁骑滚滚南下,踏破东京汴梁指日可待。满壮士既然要当我大契丹乘龙快婿,为何直是如此扬南朝志气,灭我大契丹威风,莫非此来另有所图?”全江铭仰天长笑,面露卑睨之色。萧挞览腾地站立起来,怒道:“你笑甚?”全江铭冷笑道:“我笑你身为南院大王,却不通行军布阵之道,攻守拒敌之策,却枉自夜郎自大,陛下将千军万马交付与你,实是危险之极。” 萧挞览勃然变色,正欲发作,圣宗微笑道:“爱卿不必发怒,且听满壮士细述其中道理。满壮士,你既言我大契丹不可轻举妄动,不知这是为何?” 全江铭道:“陛下岂不闻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孙子曰:‘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以此论之,萧大王只知贵国兵强马壮,而不知宋国虚实,已是输了一分;只知自恃勇力,不知用计胜人,又输了一分;不知用兵的最好时机,再输一分。大兵未动,已是先输三分,若是盲目南下,定然是大败亏输。贵国与宋国交战三十余年,虽有高梁河、歧沟关、康村之胜,也有白马岭、镇州、雁门关之败,可谓是胜负参半,并未占据上风。贵国倾国兵力不过二十余万,统兵将帅虽众,却无一人有一代名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之风采。相比之下,宋国仅禁军就达四十三万之多,更兼文武得人,上下齐心,参知政事寇准雄才大略,智谋过人,高琼、杨延昭、高继勋、魏能等深谙兵书,骁勇善战。据此而言,陛下不可轻举妄动,休生养息,通盟和好方是上策。” 这一番话,引经据典,分析透彻,只说得圣宗频频点头。萧挞览、耶律奴瓜等武将虽然不服,但想到耶律休哥、耶律斜轸是契丹少有的奇才,征战十余年,尚且得不到南朝土地一寸一分,自己统兵之才与之相差甚远,若是盲目进兵,端的是凶多吉少,念及此,心中不由甚是沮丧。 耶律德昌听了多时,对全江铭已是暗暗佩服,便满脸堆笑,说道:“满壮士少年俊彦,字字珠玑,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以你之见,我大契丹欲图南朝,当用何策,若是南下,当首攻何处,还望壮士不吝赐教。” 全江铭心中暗骂:“你本是汉人,却甘心做契丹走狗,有朝一日,我定然取你头颅,方泄我心中之恨。”转而又思:“何不将计就计,说服契丹狗贼延缓进攻之日,朝廷上下也好赢得时间整军备武。杨延昭、魏能均有万人不当之勇,更兼深通谋略,他二人镇守遂城、梁门,乃当敌要冲。契丹若绕过此二城,直捣东京,则东京危矣。须诱得契丹狗贼先攻遂城、梁门,便会挫其锐气,延缓进攻速度,朝廷便有时间调动大军与契丹决战。”当下朗声说道:“以小生之见,贵国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若欲进兵,须当集中兵力攻下梁门、遂城。” “不妥,不妥。”耶律奴瓜大手连摆,说道:“梁门、遂城弹丸之地,攻之何益?不如绕道疾进,直逼东京。” “素闻耶律将军骁勇善战,今日一见,却是名不符实。杨延昭、魏能被宋国百姓称作万人敌,想不到耶律将军身为契丹元帅,被陛下委以重任,却是畏敌如虎,不敢与杨魏二将交锋,真是可笑之极!” “你胡言乱语,我身经百战,杀敌无数,何曾怕过别人!哼,明日我便带兵攻打遂城,与杨延昭决一雌雄!”耶律奴瓜睚眦欲裂,气哼哼吼道。 “兵法云:兵贵神速。耶律将军所言,深谙兵法之理,满壮士自称熟读兵书,深通谋略,怎么刚才所言大悖用兵之道,便如莽夫一般。”萧挞览讥笑道。 “哈哈哈!”全江铭一阵冷笑,说道:“交战之时,自是兵贵胜,不贵久,读过兵书之人均知其理。但萧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绕过梁门、遂城,直逼东京,虽是进兵迅速,但东京城阔墙厚,强攻之下,必然折兵损将,旷日持久。及至勤王之师齐至东京,贵军将身陷重围,便是归国也是万难。若是由我用兵,定按孙子所云:‘先夺其所爱,则听矣。’派一支精锐之师切断贵国粮道,兵无粮自乱,‘神速’自是无从谈起,你那二十万大军怕是成了网中之鱼,四面楚歌,哈哈哈哈!” 萧挞览和耶律奴瓜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耶律德昌以手加额,说道:“天可怜见,满壮士没有被南朝所用。”圣宗微笑道:“满壮士满腹经纶,胸有韬略,朕甚感欣慰,希望你的武功也同样出众。”耶律德昌笑道:“满壮士还不拜谢皇恩,你这第二关也过了!”全江铭长揖道:“多谢陛下。”说完便由慕容飞引着下楼去了。 张雨晴几人正等得心焦,待到全江铭坐定,便颤声道:“你怎么去的许久,莫不是见到了那个妖女?”全江铭苦笑道:“你想到哪里了,一曲抚罢,便又考我兵书战策。”南燕楼道:“还算顺利?”全江铭点了点头。张雨晴幽幽叹道:“嗐……为了她你自然是用心去考……唉……”斜睨了全江铭一眼,又道:“你……你可不要弄假成真!”眉头紧戚,满脸忧容。全江铭知她放心不下自己,但此时此地又不方便解释甚么,便握住她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张雨晴忽地身子一晃,在凳子上几乎坐不住。全江铭急忙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怎么了?”张雨晴道:“没甚么,我……我只是有些头晕,想是昨晚没休息好。”全江铭端起食盘说道:“你怕是饿了,吃些点心吧。”张雨晴摇摇头,说道:“我不饿,只是口中干渴。”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两口,又道:“现在没事了。” 乌八看到全江铭去了好长时间方才回转,心中早已焦躁起来,当下走过来喝道:“叵那汉子,别人半盏茶时间便即回转,你为何去了许久,莫不是已将那公主许配给你?来来来,咱俩较较力气!”大手探出,便去抓全江铭的肩膀。全江铭心中好笑,当下使出铁板桥的功夫,任凭乌八抓住双肩。乌八喝一声“起”,双臂一较力,便要将全江铭举将起来。他双臂一晃,便有千斤之力,纵使硕大的骆驼,也经不住他这一晃。谁知他使出了浑身力气,口中兀自嘿嘿叫个不停,全江铭却纹丝不动。众人围过来看热闹,李德明冷笑道:“徒逞莽夫之勇,就凭这点功夫也敢来争驸马,真是自不量力!” 李兴周坐在凳子上,只是轻轻啜茶,对这一切竟似视而不见。梁渊低声道:“公子,满海啸那厮是个劲敌,与他交手千万小心。”李兴周点点头,放下茶杯说道:“我心中自有分寸。”上官通天道:“我去试试他的功力。”李兴周摇摇头说道:“先不忙理会,且让那莽夫闹去,咱们静观其变。” 乌八用力多时,竟动不得全江铭一丝一毫,心中焦躁,挥拳便向对方面门打去。全江铭左手一晃,已然叼住乌八的手腕,手上微微用力,那乌八登 时痛彻骨髓,动弹不得,额头啧啧冒出了汗珠,口中却兀自叫道:“不服,不服!”全江铭暗道:“我若手上用力,这厮便会筋断骨折,右臂从此便废了。他敢于向嵬名浪遇叫板,也算得一条好汉,我与他无怨无仇,让他知难而退也就是了。”当下喝一声“站稳了!”左手一挥,乌八竟兀自抵挡不住,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子。到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功夫差之甚远,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这一跌自己如何站得住脚,自己这条臂膀也就废了。鞑靼系游牧民族,生性豪放耿直,最是敬重本领高强的好汉。乌八心中感激,表面决不掩饰,当下大踏步上前,说道:“满兄弟,乌八服了你啦,我敬你一碗!” 大厅之中,放着数十坛白酒,一应器皿俱全。乌八捡了两只大海碗,满满地斟上酒,一仰脖子,咕咚咚喝了进去。全江铭本就生性豪爽,当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口中连呼痛快,哈哈笑道:“若不是比武招亲,兄弟要与哥哥痛饮一场。” 说话之时,已是有五六人应试归来,个个是垂头丧气,神情沮丧,显然是没有过关。及至到了晌午,能够闯过前两关的只有全江铭、李兴周和西夏西平王李德明。慕容飞喝道:“诸位听好,现在请大家用餐,稍事休息,下午未时开始比武。落选的好汉不愿观看比武,现在就可离去。用罢午餐便在这大厅中休息,不得随意走动。”众人知道,剩下的这三人定然有一场龙争虎斗,是以谁也不愿就此离去。 过了一会,尚膳小底指使仆人送上美酒佳肴。众人一上午又吃又喝,眼见无可疑之处,便放心大胆地大嚼起来。到了未时,慕容飞便引众人出了大厅,东走西拐,到了一处开阔之地。东面是一片浓郁的松林,西面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这两处隐隐透着杀气,显然有重兵把守;南面便是湖水,平静的湖面上无片只船儿;北面搭着个两层彩楼,楼上探出一座平台,圣宗居中而坐,耶律德昌、嵬名浪遇、萧挞览等十余人两旁陪侍。后面依旧是珠帘低垂,显然是萧太后和公主在后面观赏。几百名卫士环伺彩楼周围,个个手执兵器,如临大敌一般。比武场距彩楼约有十丈远近,场中放着三个大小不一的石墩,最小的一块也有八九百斤。左首放着三个围着布幔的铁笼子,不知装着何等物什,旁边各自站着一个奴隶装束的汉子,手中执一条长长的鞭子。 等到众好汉陆续进入场内坐定,来路之上却涌出了数百名执戈持戟的契丹兵士,登时将出路封得严严实实。全江铭见状寻思:“一会儿厮杀起来,定是一场恶战。只是周遭尽是敌兵,湖上又无船只,要想全身而退,只有擒住狗皇帝隆绪作为人质。”他这里正思脱身之计,却见慕容飞走到彩楼前躬身说道:“启禀陛下,满海啸、李兴周、李德明已准备就绪,请陛下颁旨。”圣宗回转身朝珠帘内低声说了几句,转身微笑道:“耶律丞相,可以开始了!” 耶律德昌站起来躬身说道:“遵命!”往前走了几步,朗声道:“中原满海啸、李兴周,西夏李德明力挫群雄,琴棋书画和兵书战策均为上乘,实是难得的人才,现在开始比试武艺,谁能夺魁,便是我大契丹东床驸马。望你们奋勇争先,马到成功。此次比武分为三场,第一场较力气,场中三个石墩重量不一,分别为八百斤、一千斤和一千二百斤,谁举的最重,便为胜者。这第二场么―――”转身喝道:“去掉布幔!”站在铁笼子旁边的汉子将布幔去掉,里面赫然是三只凶猛的金钱豹子,想是长时间未见亮光,那三只豹子登时吼叫起来,声音远远地传来了开去。耶律德昌微笑道:“这三只豹子是公主心爱之物,左边这一只叫做‘梨花满地’,右边这一只叫做‘汀沙云树’,中间这一只则唤做‘夏莺千啭’,名字虽雅,却是从小训练,比寻常豹子凶猛十倍。这第二场么,便是你们三位英雄各选一只豹子,徒手与之相搏,以一柱香为限,谁用时最短将它制服,便是胜者。不过千万记住,绝不能对豹子有任何伤害。” 众人登时鼓噪起来:“豹子乃是畜生,若不伤害它,如何将它制服?”张雨晴冷笑道:“也只有耶律婉佩能想出这般歹毒的主意。物随其主,这三只豹子想必也与小妖女一般歹毒凶狠,铭哥哥,你可要当心!”说话之时,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全江铭道:“晴儿,你怎么了?”张雨晴道:“没甚么,我只是有些头晕。”鲁麻胡忽然取笑道:“晴儿,你用脑过度,鬓角生出了白发,嘿嘿。”张雨晴反唇相讥道:“你胡说甚么,我若是满头白发,可就成了你的前辈,鲁三叔你这亏可就吃大了!” 全江铭无心听他二人斗嘴,又听耶律德昌说道:“众位不必多疑,我大契丹素来崇尚武力,能徒手搏虎斗豹者,才当得起好汉二字。这最后一场么,自然是各凭绝技厮杀,三场全胜者便是驸马。现在比武开始,哪位英雄先来?” “我先来试试!”李德明应了一声,晃着肩膀大踏步走进场中,正眼也不瞥那两个较小的石墩,只用手抚摸那一千二百斤石墩,自言自语道:“就举它吧,不知拨得动也不!”及至将那石墩一晃,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暗骂一声:“直娘贼,这石墩光不溜秋,无从着力,如何举得起来?”继而又想:“我若拨不动,岂不让天下英雄取笑,也让那两个宋狗捡了便宜。哼,我拨不动,他二人也未必能行,只拨那千斤石墩便了。”当下把上半截衣裳脱下来拴在腰里,双手抱住石墩,口中大喝一声“起”,双臂较力,便将那石墩举过头顶。众人登时喝起彩来。李德明双手一松,将石墩卸在地上,口中呼呼直喘粗气,歇了一歇方才说道:“多谢众位好汉捧场,小王献丑了!”一步一晃回归座位。 耶律德昌赞一声“好力气”,说道:“二位英雄,你俩哪一位出场?”全江铭还未说话,李兴周已站起来向场中走去。他见那李德明举千斤石墩已是费力,心中早已冷笑,暗忖:“‘降焰魔尊功’我已练到第十三重,气力较过去大增,想来拨这一千二百斤石墩不是难事。若是满海啸也只举得千斤石墩,我便占了先机。”当下捋衣拽袖,扑下身子,把那个石墩只一抱,轻轻地抱将起来,双手托住底部,喝一声“起”,早已将那石墩举过头顶。众人见了齐声喝彩,向河大声赞道:“好神力,这便是天下第一了!”鲁麻胡忍耐不住,瓮声瓮气喝道:“好鸟力,这便是狗屁第一了!”这句话声音极大,登时将向河的声音盖住,众人见说得有趣,不由哄笑起来。李兴周手托巨石,大脑急转:“倘若满海啸也举得起来,岂不显不着我的手段?”念及此,竟然高举石墩绕场三圈,这才放下石墩,回转身去看众人,口中呼呼喘着粗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定了定神,缓缓回转座位,神情极是得意。 此时全场众人静静地盯着全江铭,要看他如何拨那石墩。圣宗坐在楼上说道:“满壮士深谙兵书战策,抚琴之术也是上上之选,只怕这较力要输给金陵李公子,可惜可惜!”在众位好汉当中,他对全江铭和李兴周极是喜爱,心中已暗暗决定,要将二人同时收至麾下,只盼望二人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便可将二人同时招为驸马。可看到李兴周举起一千二百斤石墩绕场三圈,便对全江铭担忧起来。阮佩儿在珠帘后说道:“皇上哥哥不必担忧,满海啸拨那一千二百斤石墩如若无物。只是,唉……”耶律德昌道:““公主怎么晓得满海啸能轻松举起一千二百斤石墩,莫非与他相识?”阮佩儿淡淡说道:似曾相识,只是满海啸的名字我却没有听过。”萧太后道:“既然不认得,你如何晓得他这一场定然取胜?佩儿,哀家看你心中好似有事。”耶律婉霞嘻笑道:“母后,佩儿想必是看中了满海啸,这才一心盼他取胜。”萧太后厉声道:“霞霞,咱们大契丹虽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可你们贵位公主,说话也不能口无遮拦,总是收敛些才好。 ”嵬名浪遇身子微侧,微笑道:“太后有所不知,成硕公主武功高强,谁的气力大小,自是一看便知。老翁也猜满海啸定然赢了这场。”萧太后道:“哦,原来如此,国师既然也这么说,想来不错,哀家倒要看看你们说得准与不准!” 全江铭站在场中,暗暗寻思道:“这厮虽是剑术高手,却并不以气力见长,莫非他也习得‘降焰魔尊功’?不管怎样,我也要施展手段,打掉李兴周的嚣张气焰!”双手提起那一千二百斤石墩只一撇,扑地打进地里尺许深,再将石墩提将起来,往空中只一抛,掷起去离地一丈来高;全江铭双手只一接,如此三次,这才将石墩轻轻放在地上。众人尽皆骇然,只看得目瞪口呆。全江铭回转身走回座位,神态安然,面上不红,心头不跳,口里不喘。直到他坐定,众人卡在嗓子眼里的那个“好”字,这才轰然价喊了出来。众人那个“好”字刚落,有人又喊出两个“好”字,声音响亮,犹如巨雷,却是乌八大声喝彩。乌八力大无比,要举那一千二百斤石墩不是难事,但要似全江铭那般将石墩抛上抛下,却是万万不能,心中佩服之至,便多喊了两个“好”字。 耶律德昌大声宣布道:“这场比试,河间满海啸获胜,金陵李兴周次之。下面徒手拨豹,西夏王子李德明出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八、气似奔雷3 李德明这次到契丹,并非真心要争这驸马。其时西夏尚未建国,各部落也未完全统一,西夏主李继迁还没有与宋辽抗衡的力量,便今天依附宋国,明日又受封于契丹,在宋辽之间虚与委蛇,以求自保。李德明受父王之命,到契丹明是要争这驸马,实是表示通盟修好之意。他依靠自己本领闯过了前两关,本待就此退出,怎奈年轻气盛,要在众英雄面前一展技艺,不料第一场便铩羽而归,到了此时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登时萌生退意,却又怕就此退出惹人耻笑,一时间心中委决不下。就在这时,乌八忽地站起大声嚷道:“西夏王子,你连那一千二百斤石墩也举不起来,还争甚么?我看你也是条汉子,当是拿得起放得下,就此退出便了!”李德明正不知如何进退,闻言大喜,哈哈笑道:“你说话虽不中听,却也是一句实话。耶律丞相,小王认输了,哈哈哈哈!” 耶律德昌一怔,随即说道:“殿下拿得起放得下,当得起好汉二字。下面请金陵李公子出场!”乌八又大声嚷道:“李兴周,你勉强拨动一千二百斤石墩,决不是我满兄弟的对手,何不也就此退下,倒显得落落大方,若是勉强为之,闹得灰头灰脸的,反倒让众英雄耻笑,哈哈哈!”李兴周心中恼怒,脸上却丝毫不露。上官通天恶狠狠说道:“这厮不知好歹,我去做翻了他,省得他鸹噪烦人。”李兴周低声道:“且由他去,小不忍则乱大谋。”转身哈哈笑道:“这位哥哥率直的可爱,只是皇恩浩荡,小可难以拂逆,实在抱歉得很,哈哈!”说罢走进场中。 驯兽奴隶开了铁锁,放出一只斑斓豹子。耶律德昌道:“这只豹子叫作‘梨花满地’,李公子可要小心,且不可伤了它。”李兴周双手一拱,说道:“小可知道了,请丞相放心!”早有人点起了一炷香。驯兽奴隶打了一声唿哨,‘梨花满地’吼叫一声,便向李兴周扑来。李兴周早有防备,侧身撤步,‘梨花满地’一扑未中,二扑又至,吼声震天,气势汹汹,迅捷异常,决不容对手有喘息之机。李兴周不急不躁,双足贴着地皮只是向后退去。那豹子只差一分竟是半点碰不到对方,登时焦躁起来,吼声连连,腾空跃起,三扑又至。李兴周等的便是这一刻,身形侧转,反手便去抓它的颈部。他满以为这一抓必中无疑,谁知‘梨花满地’似是早有准备,一扑不中,身子就势一滚,滚出一丈开外,卧在地上,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懒洋洋地看着李兴周,竟不再进攻。 乌八嘿嘿笑道:“好豹儿,就和他这般干耗,有趣有趣,看他能怎地!”众人听了轰然大笑。 李兴周寻思:“这豹子既是公主的心爱之物,是万万伤它不得,我且不急于进攻,等它再扑将来,我施展‘乾坤倒转’的功夫,倒提起它的尾巴,便可将它制服。”他计议已定,便只待‘梨花满地’扑来,可等了良久,那豹子却一动不动。他哪里知道,在此之前,耶律婉霞已令训兽小底,将这‘梨花满地’训得三扑之后,便不得与敌人纠缠。这豹子训练有素,主人的命令半点不敢违背。如此相持良久,眼看那炷香缓缓燃烧,已是去了两停,李兴周一时间倒也没有主意。 就在这时,忽听上官通天高声诵道:“冥冥万物,混沌六合,独焰魔为尊,何以降服?”李兴周听上官通天所诵经文,正是“降焰魔尊功”开篇文字,心中登时明白:“我用阴寒之气将它制服,便不算伤了它!”主意已定,右掌拍出,一股阴寒之气向‘梨花满地’袭去。李兴周人极聪明,武功原本又高,几个月来,已将“降焰魔尊功”练到第十三重,这阴寒之气端的厉害无比,那豹子虽然皮糙肉厚,却也禁受不住,不由打了个冷颤,托地跳将起来,吼叫一声,便向李兴周扑来。李兴周等的就是这一刻,右掌再挥,阴寒之气便如狂飙一般将‘梨花满地’团团裹住。那豹子浑身颤抖,从空中坠落下来,伏在地上抖个不停。再看那炷香燃了不过四成。 就在此时,楼上珠帘后面传出一声惊呼,声音清脆,恰似莺儿啭鸣,语中带悲,又似白鹭哀怨。众人听了,均是心神荡漾:“声音如此好听,相貌定然如天仙一般,只可惜无福享受。”李德明心中更是后悔连连:“我若不退出,也未必输给他俩,与那美人结成神仙眷属,也不枉为人一世!”念及此,妒忌心大起,喝道:“你施展妖法伤了公主的豹子,赢了也不算数!”乌八也随声附和道:“是这个道理,这场你是输了!” 耶律德昌愠道:“李公子,本相一再提醒你,千万不可伤了豹子,现在公主恼怒,你又作何解释?”李兴周微微一笑道:“耶律丞相,公主的心爱之物,小可疼它还来不及,怎敢有丝毫伤害?”说着向豹子走去。那豹子甚是惧怕,浑身抖得更加厉害,口中兀自发出哀鸣。李兴周左手搭住豹子的脊背,一股真气缓缓输了过去,过了片刻,那豹子不再颤抖,晃悠悠站了起来,已是恢复如初。李兴周抚摸着豹子的斑斓皮毛,朝彩楼方向大声吟道: 纱窗日落见黄昏,今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吟罢赞道:“‘梨花满地’,好雅致的名字,公主不仅武功高强,便是这诗词歌赋也是无人可及,纵使李白在世,杜甫重生,也要赞叹公主才思敏捷,小可若能得到公主垂青,便是脑肝涂地也在所不惜!” 耶律婉霞见豹子无事,又听李兴周说出了“梨花满地”的出处,心中甚是喜欢,喃喃自语道:“这李公子武艺出众,人又聪明,更兼心地善良,舍不得伤害我的豹儿,真是难得。”阮佩儿听了心中冷笑,却也不便说甚么。 耶律德昌见那豹子安然无恙,便道:“李公子武功果然高明,请回座位歇息。”李兴周说声:“多谢丞相!”满面春风回转座位。耶律德昌大声道:“请河间满公子出场!” 全江铭见那李兴周施展“降焰魔尊功”驯服了豹子,心中已是寻思多时,若靠真实武功,自己片刻间便能将豹子打败,只是不能伤害于它,却是要大费周折。这豹子显然是训练有素,不把它累得筋疲力尽,便难以驯服。这一场看来无论如何也赢不了对方,不如放弃,直接与他厮杀,就便取他性命也就是了。念及此,走到场中大声说道:“耶律丞相,这一场小生认输了。”此言一出,全场登时哗然。耶律德昌惊讶道:“满公子,你这是为甚?”全江铭道:“小生不会这般歹毒的功夫,但愿各凭真实功夫一决高下!”耶律德昌点点头说道:“那好吧!”转身叫道:“请李公子上场,开始第三场比试。” 李兴周听到全江铭出口认输,心中不由窃喜,站起来便要往场中走,梁渊唤住他道:“公子,这满海啸深藏不露,说不得便是全江铭乔装打扮,千万不可大意。”李兴周道:“不妨事,我晓得他的功夫,人可以乔装打扮,这武功却是隐藏不得。更何况还有那柄双阳宝剑”上官通天傲然道:“他若用别派功夫,武功自然打了折扣,便奈何你不得。紧要关头公子可以使用‘降焰魔尊功’,他定然抵挡不住,便可逼出他本门功夫,你乘机揭穿他的面目,他就变成了众矢之的,这驸马也就成了公子的囊中之物。他若不是全江铭,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西漠沙也阴恻恻说道:“不管他是也不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出手之时绝不容情!”李兴周轻轻点点头,大步走到场中。 耶律德昌道:“二位公子听好,你俩各胜一场,这第三场事关重大,谁若赢了,便是我大契丹的东床驸马。”说罢退出场外。 全江铭面对李兴周心中愤慨不已,沉声道:“李盟主,请进招罢!”李兴周暗道:“我且试他一试,看他有甚反应!”微笑道:“兄台果真姓满么,我看你与我的一个兄弟极是相似。唉,流水无情花有意,我始终对他牵肠挂肚,放心不下。”全江铭淡淡说道:“李盟主的话小生丝 毫不懂,进招吧!”李兴周摇摇头叹道:“别急,我的话还未说完。你不晓得,我与那位兄弟有些误会,一想到这些,唉,我就寝食难安!唉,江铭我的好兄弟,愚兄时刻都在挂念你呀!”说话之时,长剑骤然刺出,快似闪电。 全江铭想不到他说话之时便即动手,当下来不及拔剑,身子向后一仰,脚尖用力,疾速向后退去。乌八见状骂道:“好不要脸,这般行径还不如街头无赖!”向河得意洋洋,大声赞道:“好一招‘雄鹰搏兔’!”鲁麻胡学他的声音道:“好一招‘恶狗扑食’!”向河放开喉咙道:“‘雄鹰搏兔’!”鲁麻胡怒道:“恶狗便是恶狗,哪里有甚么雄鹰!”向河大声道:“雄鹰便是雄鹰,你待怎地!”鲁麻胡豹眼圆睁,戟指骂道:“呔,闭上你的鸟嘴,再要鸹噪,先让你尝尝爷爷拳头的滋味!”向河登时大怒,揎衣捋袖,喝道:“来来来,咱俩先斗三百合,爷爷怕你不成!”鲁麻胡跳将起来,便要直扑过去,孙坚慌忙拉住他道:“你直是如此鲁莽,也不看这是甚么时候。”鲁麻胡忿忿不已,喝道:“向儿子,今日爷爷不与你一般见识,日后定要你吃三百铁拳!”向河兀自不依不饶,却被梁渊劝住。张雨晴低声道:“鲁三叔,咱们身处险境,且忍耐一时。”说话时脸色苍白,微微气喘。鲁麻胡见状惊道:“晴儿,你、你怎么啦,咦,你的头发怎么白了一半?”众人一直注意场中厮杀,这时才发现,张雨晴两鬓已是出现十几根白发。张雨晴顺手撩起鬓角的一缕长发一看,见果真如此,不由花容失色,吃吃说道:“这、这……”南燕楼道:“晴儿,你身上感觉如何?”张雨晴定定神,说道:“只是头晕得厉害,我……我只盼这场厮杀早点儿结束……铭哥哥不要拖泥带水才好……”众人一时间不知说甚么好,便向场中看去。 全江铭一时大意,被李兴周攻了个措手不及。紧急时刻,他临危不乱,双脚交错向后退去。李兴周一招得手,那柄长剑便在全江铭胸口晃个不停,恨不得一剑捅对方个透心窟窿。怎奈他使出了全力,那剑尖也只能在全江铭胸前两三寸处晃动,再要进一分也是不能。全江铭从李兴周的言语中,知道他对自己起了疑心,故而那“飞雪凝霜”的功夫便不敢再用。疾退之中,全江铭寻思:“与这厮交手,用晴儿的“夜光剑法”方才是好?”这两年,闲暇无事之时,他便指点张雨晴武功,将“飞雪凝霜”和“天竺剑法”一并传授给张雨晴,演练之中,智圆师太的“夜光剑法”他也自是熟谙于胸。思念已定,身形骤然拔起,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已然到了李兴周身后,长剑出鞘,凌空向李兴周“尾宫穴”刺去,正是“夜光剑法”的第三招“玉衡指孟东”。 李兴周忽然不见全江铭人影,料他要用“天竺剑法”的第七招“双峰插云”进行反击,谁知对方的招数竟是陌生之极,非但躲闪的身法不是“飞雪凝霜”,便是用剑的招数也与“天竺剑法”大相径庭,手中兵器更不是那柄双阳宝剑。心中不由寻思道:“莫非他不是全江铭?”百忙之中顾不得细想,长剑反转,径去削对方的手腕。他身形不转,只是听风辨器,这一招却是后发先至,拿捏极准不差分毫,对方若是不变招,这一只右手便会被他削掉。全江铭何等身手,不等招式使老,身形急转,早已避了开去。李兴周一招得手,如影随行,施展出绝命杀招“无踪幻影”,剑尖左右摆动,夭矫若龙。 全江铭与李兴周初遇之时,差点在这招“无踪幻影”下吃了亏,后来两度交手,对李兴周的剑法已是洞悉于胸,加之一个月前,在一瓢大师的点化下,对“徼眇一剑”已是彻悟,武学修为更进一步,此时若是使出“天竺剑法”,用不了二百余招便可将对方打败。只是身处险地,不愿让对方识破自己的身份,无奈之下,只好使用“夜光剑法”,那“飞雪凝霜”的绝妙轻功也不敢使将出来,这一来武功便打了折扣。他见李兴周这招“无踪幻影”比过去使得更为精纯,心中不由喝一声彩,当下不去与对方硬拼,脚步疾走,直似流星赶月,将对方裹在中央;长剑吞吐闪烁,左一招“促织鸣东壁”,右一招“虚名复何益”,当真是疾若狂飙,变化无常。 李兴周左突右冲,施展“流云飞袖”和“乾坤倒转”的绝技,转瞬间厮拼了一百余招,却兀自摆不脱对方的包围,心中焦躁,暗道:“我若不用‘降焰魔尊功’,怕是赢他不得!”当下长剑一抡,施展“乾坤倒转”的功夫,磕开对方的长剑,口中大喝一声,左掌骤然拍出,登时平空荡起一股寒流,向全江铭袭去。全江铭见他忍耐不住,使出了‘降焰魔尊功’,心中暗自冷笑,寻思:“就凭你现在的功力,想要逼出我的本门功夫,不过是痴心妄想。哼,你若采用拚命的打法,我就是不用‘天竺剑法’,二百招内也可要你的狗命!”身形滴溜一转,一招“玄鸟逝安适”,长剑在空中划了个弧形,径去削对方的手腕。这一招翩若惊鸿,疾如闪电,长剑起舞之处,剑尖发出嗤嗤声响。在电光石火之时,李兴周翻掌为指,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中指在对方剑脊上一弹,长剑左劈右削,忽地中宫疾进,去刺全江铭的“大椎穴”。这招“暗香疏影”端的巧妙之极,要迫使全江铭不求伤敌先求自保。全江铭心中冷笑,不退反进,合身向前扑去,及至离对方剑尖还有寸余距离,身子倏地斜转,剑柄倒转磕开对方的剑尖,左手食中二指疾速探出,去点李兴周的双睛。这一招“秋蝉鸣树间”,原本是左掌顺势去点敌人的“廉泉穴”,本就诡异多变,不依常理,只是全江铭恨极李兴周,将所点穴道移高五寸,去点对方双睛,使这招“秋蝉鸣树间”更显得匪夷所思。这一招令李兴周大惊失色,百忙之中,身子向后一仰,顺势就第十八滚,虽是狼狈不堪,却也堪堪躲过了一劫。 全江铭不等他站起来,便飞身掠去,长剑上下翻飞,左一招“不念携手好”,右一招“弃我如遗迹”,招招不离对方的周身大穴。在这危急时刻,李兴周哪里腾得出手施展“降焰魔尊功”,长剑左挡右架,实指望死里逃生。此时全江铭动了杀机,剑光闪闪,便似雷电匝地,已将对方罩在剑网之中。在这生命攸关之时,李兴周大脑急转,忽地脱口吟道:“江雨菲菲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全江铭闻言一怔,招数顿缓。李兴周心中立刻明白,满海啸就是全江铭。他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当下一个“倒剪杨柳”,飞身纵出圈外,厉声喝道:“嵬名国师,满海啸便是屡屡与你们作对的全江铭!” 李兴周喝破全江铭的身份,便如一块巨石投入水中,全场顿时哗然。这几年,全江铭屡屡与契丹作对,已成了契丹南侵的心腹大患,在场的文武大臣,十之八九知道全江铭的名字。嵬名浪遇一直对“满海啸”存有疑心,此时得到验证,说一声“牛头马面,你们保护皇上、太后”,大袖飘飘,飞身从楼上纵下,径直向全江铭扑去。上官通天早就按耐不住,此时哈哈笑道:“国师,别来无恙,我来助你擒拿反贼!”说话之时,和西漠沙直扑场中,将全江铭团团围住。 全江铭原本下了决心,要将李兴周毙于剑下,可在关键时刻,李兴周吟诵的“江雨菲菲江草齐”等诗句,使他想起了与李兴周初次相逢时的情景,心中不由一荡,招数便缓了一缓,给了李兴周逃命的机会。到了此时,他心中后悔不迭,暗暗自责道:“全江铭呀全江铭,你枉自是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对这狼心狗行的奸人如此儿女情长?”他急观周遭形势,寻思道:“自己被三大高手围住,那擒贼先擒王的计策是用不得了。当今之计,走为上策。乘敌人还未形成合围,自己缠住嵬名浪遇等人,孙二叔他们或许可以乘乱从那松树林里冲杀出去。”心念未已,只见慕容飞一举手中黄旗,假山之上和松树林里忽喇喇涌出了成百上千的契丹兵 士,个个张弓搭箭,对准了场中。嵬名浪遇微笑道:“全江铭,你入了我的口袋阵,今日是插翅也飞不出去!”全江铭见状心中叹道:“罢了,自己一念之差便铸成大错,要想生离此地怕是万难,与契丹狗贼拚了吧!”当下气贯丹田一阵长啸,怒吼一声道:“来得好!嵬名浪遇,你们三人直管一起上来,走得不算好汉!”语声铿锵,震耳欲聋,端的是气似奔雷,威风凛凛。长剑舞动,一招“三潭印月”,顿时飞出三朵剑花,向三人袭去。 西漠沙笑咪咪说道:“你想缠住我们,好让张雨晴那个死丫头乘乱逃走,主意不错,只是行不通。公子,我们三人对付他足矣,你快去擒拿他的伴当。”宝剑一晃,一招“鬼灵出洞”,向全江铭刺去。嵬名浪遇微笑道:“这小岛四面环水,你的同党是插翅难飞!”说话之时,便听号角齐鸣,鼓声阵阵,周遭兵士齐声呐喊。李兴周手执长剑与慕容飞、金公阳等契丹武士向孙坚等人扑去,口中兀自笑道:“南燕楼,咱们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南燕楼早就对李兴周愤恨不已,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阳宝剑一舞,向李兴周迎面刺去。他怨气于胸,到了此时方得一泄,宝剑上下翻飞,状如疯虎,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孙坚四人紧随其后,与梁渊等人战在一处。乌八与李德明相视一眼,吼道:“契丹狗贼欺人太甚,众好汉一起上,杀他个人仰马翻!” 激战之中,湖面上忽地现出一只小船,向小岛疾驰而来。船头站着一条大汉,大声喊道:“全大侠,快上船,我来接应你们!”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八、气似奔雷4 孙坚见了喜道:“是耶律朗台,咱们冲过去!”鲁麻胡嘿嘿笑道:“这狗儿子还算仗义,江铭没有白饶他一条性命!” 慕容飞大吼一声道:“耶律朗台,你要造反么?”身行微纵,向船上疾射而去。金公阳紧随其后,不等小船到岸,三枚毒镖早已飞了过去。耶律朗台仗手中朴刀将毒镖打落,大喝一声道:“靠近小船者死!”慕容飞冷笑道:“不见得!”长剑横劈竖削,迫得耶律朗台后退一步。慕容飞飞身到了船上,长剑展开,登时将耶律朗台裹了起来。金公阳怪笑一声,金枪银刀上下翻飞,揉身欺上。耶律朗台本不是慕容飞的对手,金公阳再一加入战团,数招过后,他已是左支右拙,气喘吁吁。慕容飞阴笑道:“你是契丹武士,为何要相助宋狗?快快投降,皇上或可饶你性命!”口中讥讽,长剑却是招招狠辣。耶律朗台怒喝一声道:“老子与你们拼了!”朴刀霍霍抡开,势如疯虎。 全江铭心中大急,想要冲杀过去,却被嵬名浪遇三人死死缠住。过了片刻,远远地望见耶律朗台被慕容飞一剑搠翻,长大的身躯栽倒在船板之上。全江铭顿时心如刀绞,大吼一声道:“耶律大哥,兄弟给你报仇!”当下施展“飞雪凝霜”,走“离位”,到“艮位”,脚步片刻不停,直似行云流水;长剑或刺或削,或劈或砍,左一招“花港观鱼”,右一招“平湖秋月”,剑尖发出嗤嗤声响,只见银光闪闪,剑气纵横,犹如雷霆勃发;左掌忽拍忽抓,忽点忽斫,恍若灵蛇吐芯,又似蛟龙出水,一时间攻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嵬名浪遇微笑道:“全江铭,你今日是虎落平阳,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与南朝有血海深仇,何必替他们卖命。再者说,成硕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全江铭喝道:“我堂堂大宋好汉,焉能与番帮狗贼为伍!”上官通天暴喝一声道:“全江铭,在我们三大顶尖高手的合围之下,你难逃一死。当年全文义杀了谢行本大哥,今日我要杀了你为谢大哥报仇!”右掌一挥向对方拍去。这一掌使出了十二分功力,实是他生平武功之所聚,端的是非同小可。但只见,寒流滚滚,犹如掀起了狂飙巨浪,周围的空气登时便似凝结了一般。 全江铭喝道:“来得好,我便试试你的‘降焰魔尊功’有多厉害!”挥剑荡开嵬名浪遇的银圈,左掌拍出,也使出了十二分功力,两掌相交,只听轰的一声,好似晴天响起了霹雳,震的那三只豹子也惊慌起来,在笼子里焦躁不安,吼声连连。双掌相对,两人各退三步,全江铭顿觉一条胳膊生凉,便似浸在冰水里一般,寻思:“这厮的‘降焰魔尊功’果然厉害,他若是练到第十八重,以我现在的功力怕是克制不住他。”全江铭心中吃惊,上官通天心里更是大骇,暗道:“这厮的‘玄阳神功’端的非同小可,假以时日,他若将‘玄阳神功’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我即使练到第十八重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哼,今日是天赐良机,我们三人联手,三百招内定可以将他击毙!”当下桀桀笑道:“国师,咱们三人联手,天下无人可敌,杀了全江铭这厮,咱们南下之时便少了一个强敌。” 嵬名浪遇微笑道:“杀了这厮,上官先生也就少了一个大对头,嘿嘿,咱们是两全其美,这主意不错。只是这厮当真是武林奇才,就此死了倒也可惜,老翁实在下不得手。”话虽如此,金银圈轻轻一磕,发出叮铃铃声响,银圈脱手而出,向全江铭额头砸去。西漠沙对全江铭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剑捅对方一个透明窟窿,嘴上却笑咪咪说道:“国师不愧是吃斋念佛之人,端的是心慈手软,佩服佩服。啊哈,老夫虽不信佛,却也有怜悯之心,这剑一下子便不忍心刺出去,啧啧啧!”话语间似是漫不经意,宝剑已是骤然刺出。 这三人乃是当世顶尖高手,此时一起发动,端的是非同小可,威力无与伦比。但只见西漠沙宝剑舞动,织成一片剑网,将全江铭裹在中间;嵬名浪遇的乾坤子母圈交相飞出,便如两只飞梭一般,专砸全江铭上盘要穴;上官通天施展“降焰魔尊功”,伺机便是一掌拍出,立刻飞砂走石,寒光匝地,方圆三丈之内便似寒冬腊月一般。这般三大高手围攻一人,端的是数十年间未有之事,众人看了无不为全江铭捏着一把冷汗。 若论全江铭现在的武功,八百招之内可胜得西漠沙,与嵬名浪遇、上官通天单打独斗,千招之内可占上风,可三人合力与之厮併,全江铭又没有双阳宝剑,端的是凶多吉少。转瞬间厮杀了三十余合,全江铭迭遇险招,嵬名浪遇笑道:“全江铭,你的伴当过一会便会全歼,你也不是我们三人的对手,快投降吧!呵呵,成硕公主正在彩楼上等着你,呵呵呵!”全江铭向张雨晴等人看去,只见李兴周耀武扬威,一柄长剑上下翻飞,已将张雨晴众人围在当中,南燕楼和乌八身上血迹斑斑,兀自死战不退。再转脸向彩楼望去,却望不见阮佩儿的影子,只见圣宗和文武大臣兀自谈笑风生,举杯畅饮。牛头马面率领契丹武士环伺周围。此时全江铭已是险象环生,要去擒拿圣宗作为人质是万万不能。他依仗自身武功突出重围,当不是难事,可却是救张雨晴等人不得。敌人愈强,他豪气愈增,心中暗道:“自从悟通了‘徼眇一剑’的奥妙之后,我还尚未施展过,今日何不试试!”当下长啸一声,一个陀螺疾转,内力灌注剑尖,长剑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登时剑气大盛,发出嗤嗤声响,一柄长剑化作了数十把短剑,向敌人疾射出去。 上官通天三人正兀自占着上风,料想再过五六十招,定将对方毙于掌下。不承想,全江铭忽然变招,这一剑威力大得出奇,三人急忙向后跃去,饶是如此,西漠沙的宝剑已被磕飞,上官通天乱蓬蓬的头发被削去了一块,嵬名浪遇变招奇速,金银双圈疾速掷出,只听当啷啷一阵乱响,金银双圈被磕向了天空。 全江铭一招将敌人迫退,心中也是疑惑不定,寻思道:“万万想不到这‘徼眇一剑’威力如此巨大!”实际上善思明所创的‘徼眇一剑’并非是一招剑式,而是一种剑意,其最高境界可以“捻草为剑”,“摘花飞叶。这种高深的武学修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必须辅之极深厚的内功方可施展出来。刚才这一招若是由善思明施展出来,上官通天三人定然抵挡不住,不死也要受伤。全江铭现在的内功与恩师善思明相差甚远,即使与安哺之相比,也还差着两分,与嵬名浪遇和上官通天不过在伯仲之间。此时他手中若是有双阳宝剑,这招“徼眇一剑”的威力也可大增,可惜他手中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所以,他只能将敌人迫退,而不能伤了对方。饶是如此,这一招骤然使出,也令嵬名浪遇三人心惊胆颤。 嵬名浪遇不愧是武学大师,从空中接过金银圈,沉声道:“上官先生,他的招数虽然怪异,却是火候不到,不必怕他。咱们不要急于进攻,将他缠住就是了。再过半炷香的功夫,李盟主他们定可将这厮的伴当擒住,他投鼠忌器,不怕他不降!”上官通天和西漠沙何等功夫,心里也是这般想法。当下三人不急不躁,远攻近守,决不给全江铭施展‘徼眇一剑’的机会。如此以来,全江铭虽是化解了险情,却也奈何不得对方。 就在此时,忽听彩楼上一阵大乱,彩楼顶上跳下三个大汉,便如猛虎下山一般,顿时打翻了十几个武士。全江铭一看心中大喜,那三条汉子非是别人,正是独孤行客、北牧原和我是谁。独孤行客挡住阮佩儿,北牧原和牛头马面等人战在一起,我是谁晃晃悠悠,东一拐西一拐去擒拿圣宗。圣宗欲待要走,早被我是谁赶上,探出一双脏手劈胸揪住,一用力将圣宗提将起来,嘻嘻笑道:“大家住手,咱们玩个游戏,我将狗皇帝掷下楼去,看他是死是活,嘻嘻嘻!”说着作势欲掷。 这一变故令众人始料不及, 耶律德昌唬得脸都变了颜色,忙不迭叫道:“壮士且慢,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我是谁嘻笑道:“为何使不得?我说将他掷下去定然摔不死,鼻青脸肿道说不定,你要不信,咱俩打一赌如何?” 阮佩儿叱道:“我是谁,快松手,你若伤了皇帝哥哥一根毫毛,我便杀了你!” 我是谁把脸一变,噘着嘴道:“我一大把胡子,可不想当驸马,听你做甚!” “放下皇帝!”萧太后从珠帘里走出来厉声道:“你是谁,究竟想干甚么?” 我是谁把头一歪,嘻笑道:“我是谁,你是谁?” 萧太后皱着眉头说道:“甚么‘我是谁’‘你是谁’,你这个老头邋里邋遢,说话颠三倒四疯疯癫癫,到底想干甚么?” 我是谁腾出左手一刮面皮,讥笑道:“你这个老虔婆,眼瞅着比我小不了多少,却要头顶上挂这么多零碎,脸上搽着一寸厚的粉儿,硬扮作女娃娃,可笑啊可笑!嘻嘻嘻,我颠三倒四疯疯癫癫,你是倒四颠三癫癫疯疯,咱俩做一对倒也般配,嘻嘻嘻!” 萧太后气的脸刷白,一时间说不话来。嵬名浪遇已是赶到了彩楼之上,对萧太后说道:“太后息怒,他是罗中道的师弟,叫夏公辅,绰号我是谁,一向疯疯癫癫。” 萧太后脸若寒霜,冷冷说道:“我是谁,只要你不伤皇帝性命,要金要银都由得你,说吧,你想要甚么?” 我是谁一伸舌头说道:“你有陈年女儿红么?” 萧太后道:“你放下皇帝,哀家给你十坛上好的女儿红。” 我是谁喜得抓耳挠腮,说道:“独孤兄弟,老酒仙,咱们有好酒喝了,嘻嘻嘻!” 独孤行客劈手将圣宗夺过来喝道:“我是谁,这是甚么所在,你还想着喝酒。你要再提此事,我和酒仙大哥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是谁登时似泄了气的皮球,嘟囔道:“喝酒也不是甚么坏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哼,不提就不提……” 独孤行客对萧太后说道:“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萧太后道:“哼,你不就是想救全江铭出城么,哀家答应就是了,你先把皇帝放了!” 独孤行客桀桀怪笑道:“你这般言语骗三岁孩童可以,我独孤行客是甚么人,岂能听命于你!” 萧太后道:“依你待怎地?” 独孤行客懒洋洋说道:“你给我们备十几匹快马,让这狗皇帝送我们出城三十里,我便放他回城。” 萧太后一摆手说道:“好,就依你。国师,你带几名武士好好保护皇帝。” 阮佩儿道:“母后,孩儿也去。” 萧太后冷冷说道:“你就待在哀家身边,哪里也别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八、气似奔雷5 独孤行客挟着圣宗,和全江铭众人出得城来,一路急驰,直到离城三十余里的地方,方才勒住马缰,将圣宗扔到马下,喝一声:“滚回去吧!”哈哈大笑,和众人狂奔而去。 行了一程,全江铭感叹道:“想不到耶律朗台如此仗义,他虽然救咱们不得,可所作所为可也当得起真好汉三字!”孙坚也叹道:“不错,契丹武士中也有好汉。可叹我昨日初见他时,还对他心存疑惑。我孙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对不起耶律朗台兄弟!”鲁麻胡摇头晃脑地说道:“耶律朗台,方才我骂了你一声狗儿子,想不到你是如此英雄,对不起了,我鲁麻胡才是狗儿子!”众人听他说得有趣,想要取笑于他,可念及他是真心赞叹耶律朗台,便都缄口无语,诸般取笑话语自然说不出来。 “嘻嘻,全兄弟,我们从彩楼上跳下来,就象变戏法一般,你决然想不到。嘻嘻,这般好玩的游戏可是我提议的,有意思么?”我是谁提起刚才之事,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全江铭晓得他掺杂不清,不去理他,只是问独孤行客道:“独孤兄,你一向不喜欢管闲事,怎么今日有兴致来搅乱这个招驸马大会,若不是你们擒住狗皇帝,咱们今日便脱身不得!我看你呀,比过去改变了许多。” 独孤行客怪笑道:“我改变了许多么?可笑啊可笑!你是大英雄大豪杰,一心想的是为国为民,我可学不来。哼哼,我搅乱这个这个招驸马大会,多半是为了张姑娘,我怕你一时把持不住,被那个妖女诱惑,弄假成真,可就坑了张姑娘。” 全江铭哈哈笑道:“啊哈,你原来是来监视我的,哈哈哈!” “晴儿,你们一个个易容装扮,真是有趣得很。你把鬓角染成白色,是想伴作老婆婆么?嘻嘻,好玩好玩!那个贼老太婆想伴作女娃娃,我么,偏要扮作那狗皇帝,帮帮忙好么?”我是谁赶上张雨晴嘻嘻笑道。 众人闻言向张雨晴望去,不由大惊失色,张雨晴原本乌黑的秀发,两个鬓角已然变成白色,众人只顾赶路,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全江铭勒住马缰,等张雨晴上来关切地问道:“晴儿,你怎么变成这样?” 张雨晴疑惑道:“我、我真的是这样么?” 鲁麻胡一摸头顶大声嚷道:“我晓得了,一准是她自己易容作弄我们。晴儿,别看你的脑袋大,想要骗我老鲁可不容易!” 全江铭不去理他,接着问道:“你身上有甚么不适?” 张雨晴无精打采地说道:“我也不晓得,只是浑身无力,头晕得厉害。” 孙坚道,遮莫寻个宿头住下,再去寻郎中瞧瞧。” 众人又赶了三二十里田地,离上京已是远了。鲁麻胡忽然叫道:“前面不是庄园又是甚么?”众人厮杀了一个下午,已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出一所庄园,一条小河缓缓地从庄前淌过。众人径奔到河前,掬起河水洗洗涮涮,恢复了本来容貌。及至到了庄前,见这庄子不大,只有五六十户人家,五六个孩童正在村口戏耍。见到生人到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迎上来说道:“你们找谁?”孙坚道:“我们谁也不找,只是寻宿头住一夜。”那男孩把头摇得不浪鼓般,说道:“不行不行,村里不接生人。”鲁麻胡把眼一瞪,喝道:“不与小孩说话,快去唤你家大人出来。” 孩童们见鲁麻胡凶恶,发一声喊,尽皆散了。工夫不大,便听庄里人声嘈杂,奔出来十几条大汉,手中执着杆棒。鲁麻胡怪叫一声,喝道:“要打架么!”揎衣捋袖便欲放对。全江铭急忙喝道:“鲁三叔鲁莽不得!”上前唱个喏,说道:“各位请了,今晚赶不上宿头,借贵庄投宿一宵,别无他意。”领头的汉子定睛看着全江铭,忽地撇了杆棒,扑翻身便拜,说道:“恩人可认得张三郎么?”全江铭仔细端详对方,哈哈笑道:“你就是那个在东京贩卖绸缎的张三郎?”张三郎站起来说道:“正是小人,这里便是小柳村。”转身说道:“他们不是歹人,大伙儿散去吧!” 张三郎引众人到家里坐定,唤出浑家,说道:“这便是两年前在东京搭救我的恩人全大侠。”夫妻二人翻身再拜,全江铭伸手拦住,笑道:“行侠仗义乃我辈的责任,不必如此多礼。我等众人腹中空空,先弄点饭吃要紧。”张三郎道:“我这便去宰羊,恩人权且忍耐一时。”全江铭道:“不耐烦许多菜肴,有现成的馒头便可。”张三郎浑家应声去了。全江铭又道:“张大哥,这附近可有好郎中?”张三郎道:“恩人哪里不适?”全江铭道:“我无妨,只是晴儿……”轻轻摇了摇头,又道:“张大哥快去快回。”张三郎见这光景,心中明白了三分,寻思:“她定是恩人的相好。”当下不敢多问,打开庄门自去了。 众人用过晚饭,正兀自喝茶,张三郎已引郎中回转。那郎中五十七八岁的光景,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诊脉多时,兀自叹气连连,说道:“怪哉怪哉,姑娘脉象沉稳,不似有病的模样,小可实在无能为力,得罪得罪!”背起药箱子径自去了。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不大工夫,那马蹄声越响越近,到了庄门前便嘎然而止,有人将庄门拍的山响。张三郎喝道:“大黑的天,谁在外边敲门?”只听一个汉子大声说道:“契丹成硕公主属下柳十三郎拜见全大侠!”张三郎登时慌乱起来,口中连连叫苦,说道:“这厮杀人如麻,他既然寻到这里,后面定然有大队人马,这可怎生是好?”全江铭沉声道:“张大哥只管开门,看他有甚诡计!”张三郎一双手哆哩哆嗦拉开门闩,柳十三郎便大踏步走将进来。鲁麻胡一见他,无名业火高三千丈,托地跳将起来喝道:“直娘贼,你追将过来做甚!”柳十三郎正眼也不看他一下,大步走到全江铭跟前,唱个肥喏道:“小的奉公主之命,前来送书信一封。” 全江铭接过信正欲打开,张雨晴轻叹一声道:“且慢,那妖女不知要你做甚么,我们听了怕是不大方便。铭哥哥,我们暂且回避,你慢慢看吧!”全江铭双眉一挑,大笑道:“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这便念与你们听!”说罢取出信笺,大声念道: “你我本可比翼齐飞,怎奈张姐姐从中阻隔,佩儿只好出此下策,让张姐姐服了金先生配的毒药———‘棒打鸳鸯白了头’,变成丑陋老妪。若无解药,六十天后,天仙般的张姐姐便会香消玉殒。佩儿与张姑娘同病相怜,情同姐妹,实不忍她芳年早逝。只要你答应与佩儿在一起,佩儿自会送上解药―――‘苦尽甘来又逢春’,让张姐姐恢复如初。言出必行,决无反悔,何去何从,望江铭哥哥从速抉择!” 张雨晴脸色苍白,身子一软,歪仰在椅子上,脸颊上淌下两行清泪。鲁麻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南燕楼与孙坚相视一眼摇了摇头,缄口不语。独孤行客斜睨着一双怪眼,冷冷地向全江铭看去。 全江铭面色凝重,忽地大喝一声,道:“我全江铭堂堂大宋好汉,焉能要契丹狗女!你回去转告于她,就说我全江铭早晚要取她狗命,滚吧!”双手夹住那张信笺,内力发出,那书信已变成齑粉。 柳十三郎面无表情,说道:“小的告辞!”转身便走。 “站住!”独孤行客一跃而起,桀桀怪笑道:“本应杀了你,怎奈无人传信,只好留你狗命,不过留下一双耳朵作为下酒菜也是不错。” 柳十三郎哼了一声道:“我柳十三郎死都不惧,留下一双耳朵怕甚,要便拿去。我要是眨一眨眼,也不算好汉!”昂首挺胸,一脸傲然之色。 独孤行客怪笑道:“你要充英雄做好汉,我独孤行客便成全你!”仓啷一声掣出宝刀。 “不可!”张雨晴叫道。 独孤行客怒 道:“这是为甚,那妖女把你害成这样,你还要帮她?” 张雨晴无精打采地说道:“独孤大哥,这事与柳十三郎无关,放他去吧!你若是伤了他,倒让那妖女取笑于我。” 独孤行客恨声连连,忽地扬手打了柳十三郎两个耳光,吼道:“快滚,小心我变了主意!” 柳十三郎一阵冷笑,大踏步走将出去。 孙坚道:“大家不要怕那妖女恐吓,咱们明日便赶回苍岩山,安老先生定然有办法为晴儿解毒。”全江铭道:“孙二叔说得极是,忙碌了一天,早些歇了吧!”张三郎家闲房甚多,众人自是进屋安歇。 全江铭心中挂念张雨晴的病情,这一晚躺在炕上,便如烙大饼一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直到五更时分,方才有了睡意。刚合上眼睛,便听张三郎敲响了窗棂,轻声唤道:“恩人醒来,恩人醒来!”全江铭翻身起来,见独孤行客等人睡得正酣,便悄悄走到屋外,低声道:“张大哥唤我何事?”张三郎神情焦急,说道:“张姑娘不知为了何事,一人出去了,我问她出去做甚,她只说心中郁闷到村外走走。我见她神、神色不对,又不方便叫别人,只好唤你起来。”全江铭心头一沉,说道:“天还早,别惊动别人,让他们多睡会儿,我出去寻她一寻。” 此时天已蒙蒙亮,周遭的景物已是看得十分清楚。全江铭走出村口,径向那条小河奔去。远远地便望见河岸上坐着一个女子,满头白发在晨风中拂来拂去。全江铭心中惊道:“晴儿一夜间秀发便成了白色,那毒药果真十分厉害!”轻轻走到张雨晴身后,低声说道:“晴儿,你不多睡一会儿,到这里做甚?” 张雨晴好似未听见一般,只是呆呆地望着河水发怔。全江铭在她身旁坐下,张雨晴慌忙将头扭向一边。全江铭轻轻搂住她的腰肢,说道:“晴儿,你不要焦急,安师兄是天下第一神医,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张雨晴冷冷说道:“我这不是病,是那妖女下的毒。” 全江铭一怔,随即说道:“再狠的毒药也难不到安师兄。” 张雨晴道:“不错,只是、只是我们能想到的,那妖女诡计多端,一定会走在我们前面,只怕我们赶到苍岩山时,唉,一切都晚了!” 全江铭霍地站起来说道:“多亏你提醒了我,咱们这就叫醒孙二叔他们,急速赶往苍岩山。” 张雨晴依然坐着不动,淡淡说道:“她若真的对安老先生下手,咱们已是晚了一日。既然晚了,也只好由她去吧!铭哥哥,你坐下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全江铭道:“咱们总是早一天赶到苍岩山才好。有甚么话咱们可以路上说,再说到了苍岩山,咱们说话的日子长着呢!” 张雨晴捡起一颗石子,轻轻掷到河里,发出了一声轻响,河面上登时泛起了涟漪。 全江铭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坐下,说道:“你想说甚么就说吧!” 张雨晴叹息道:“唉,今日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全江铭心中一怔,脑海中泛出了阮佩儿的身影,只见她笑靥盈盈地说道:“江铭哥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不怪我吧?” “铭哥哥,你又再想那妖女?”张雨晴郁郁说道:“我知道,尽管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你心里仍是割舍不下她,唉……” 全江铭急忙收束心神,低沉地说道:“是的,我是想到了她。可在我的心中,决不会有她的地位,若是有,那她只能是我的敌人。晴儿,等到边关战事稍缓,咱们便到杭州成婚,然后隐迹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那时候,我天天陪着你说话,你说好么?” 张雨晴悲声道:“好倒是好,只怕那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晴儿等不到那天了,唉……” 全江铭见她始终侧转着脸说话,心中一动,说道:“晴儿,你转过脸来。” 张雨晴郁郁说道:“转过脸做甚,还是这样说话好。” 全江铭倏地身形一动,转到了张雨晴的对面。二人依水而坐,他这一转身,双足已是落在水里。他一瞧张雨晴脸庞,不由大惊失色,饶是他一向遇事沉着冷静,此时心中却是扑扑乱跳,只见张雨晴原本一张俊美脸庞,已是变得粗糙不堪,皱纹曲曲弯弯深能嵌米,加上满头白发,当真便成了一个八旬老妪。若不听她说话,决然不会相信他就是张雨晴。霎那间,全江铭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伸手撩起河水洗了把脸,再仔细端详,却一丝一毫也寻不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晴儿的影子。他心中痛楚,一时间竟不知说甚么是好,只是呆呆地发愣。 张雨晴犹如一尊石雕,默默地望着全江铭,泪水便如泉涌一般,哗哗地流了下来。在这旷野之上,周围静寂无声,泪水落在河面上,发出了嗒嗒的响声,全江铭听得真真切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双臂紧紧抱住张雨晴,颤声道:“晴儿,不管你变成甚么样子,你永远是我的好晴儿,我俩长相厮守,永不分离。”张雨晴俯在全江铭的肩头,肩膀颤动,只是不停地抽蓄。 过了好一会儿,张雨晴喃喃说道:“铭哥哥,我真希望时间倒转,让我们停留在过去的时光……在金陵莫愁湖见到你那一刻,你就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在东京金明池见到你时,我以为那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可当天晚上,我们便在皇宫内重逢,共同御敌,那一刻虽是危险重重,可我的心里却快活得要死……以后,我们又经历了生离死别,你为我放弃了世仇,我真是好感激你,下定决心要与你厮守一生,……可那个妖女闯进了我们中间,我尽管知道你对我情深意重,绝不会弃我而去,可、可……唉……我始终放心不下,她诡计多端,心地歹毒,我……我始终斗她不过。与她交手,我处处小心谨慎,可还是着了她的道,把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要把你从我的手里夺去。唉……铭哥哥,有时候我跟你使性子,甚至怀疑你,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尽管我相信你的人品,知道你决不会离我而去,可一想到那妖女要把你从我的手中夺去,我的心中就害怕得要命。铭哥哥,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可我毕竟是个女人,在这情爱之上,却真的一点也大方不起来……” 全江铭心里既感动又痛楚,他与张雨晴相爱三年,可像这样的谈话却是第一次。他想说几句话安慰对方,可一时间又不知说甚么是好,只觉得像这样紧紧地搂着晴儿,心里是那样的幸福和快乐。 “铭哥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张雨晴忽然说道。 “你说吧,别说是一件事,纵是一百件、一千件我也答应。”全江铭深情地说道。 “那好,我就说给你听。”张雨晴悲声说道:“若是我的容貌从此不能改变,或是有一天我有甚么不测———” “晴儿,你别说了,你不会有甚么不测,我一定会使你恢复如初。” “铭哥哥,你别打断我。若是到了那一天,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要保重自己!” 全江铭心潮起伏,侧转身双手轻轻捧起张雨晴的脸颊,便要凑上去吻她。 “别碰我!”张雨晴尖叫一声,泣道:“铭哥哥,我现在是这样的丑陋,呜……呜……” 全江铭霍地站起来,双臂箕张,大声吟道: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一首两汉乐府民歌,宋朝初年,在江南一带流传甚广,张雨晴自是稔之甚详,知他借此诗来表明心迹,心中感动,却又不知 说甚么是好,只是怔怔地看着全江铭。 此时,太阳已是升到了树梢,照射在河面上,泛起了耀眼的光辉。全江铭坚定地说道:“晴儿,你不要胡思乱想,纵然天崩地裂,山呼海啸,铭哥哥都与你在一起!孙二叔他们等得心焦了,咱们回去吧!” 二人回转庄里,孙坚说道:“江铭,独孤行客等你们不来,便和北牧原、我是谁先走了。临行时也没说去哪里。”张雨晴叹道:“他一准是先去苍岩山,不过,怕是太晚了!”鲁麻胡大声嚷道:“既是去苍岩山,为何不和咱们一路?”全江铭明白张雨晴的意思,当下也不便解释甚么,与众人用过早饭,便要上路。张三郎欲要留全江铭多住几日,可看张雨晴的模样,也不好再说甚么,一直将众人送到十里远近,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住脚步。 众人一路疾行,片刻不敢耽搁,在路上行了十几天,赶到苍岩山时,已是日落西山,飞鸟归林之时。过了小松林,便远远望见望桥村亮着一丝灯火。张雨晴忽然说道:“铭哥哥,我怕……”全江铭知她心情,轻轻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别怕!”话虽如此,心中也是紧张之极。眼见那望桥村越来越近,张雨晴竟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鲁麻胡大声嚷道:“你俩搞甚么名堂,赶了一天路,俺老鲁肚中空空,紧走几步进去,让那老儿弄点儿野味,喝上几盅也是好的!” 众人知他罗嗦,也不理会,到了望桥村,见那院内点着一枝蜡烛,烛影晃动,石凳上静静地坐着三人,正是独孤行客、北牧原和我是谁,却不见安哺之一家人的身影。全江铭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惊道:“师兄一家果真遭遇了不测!”张雨晴一阵晕眩,喃喃说道:“那妖女又早了一步!” 我是谁腾地跳将起来,嚷道:“全兄弟,你们可来了,独孤行客让我坐着不说话,可把我憋坏了!” 独孤行客冷冷说道:“江铭兄,那妖女先我们一步,将安哺之一家杀害了!” 全江铭道:“独孤兄可查验过伤口,何以见得是阮佩儿所为?” 独孤行客怒道:“全江铭,你果真对那妖女一往情深,她把晴儿害成这样,你还一味地护着她。哼,尸首放在大堂上,你自己看去!” 全江铭也不与他争执,推门点着蜡烛,烛光之中,映着地上三具尸体,中间是安哺之,左边是安隐晦,右边是安隐晦的浑家。只见安哺之双眼圆睁,嘴唇微阖,似是有话要说。全江铭心中一阵酸楚,闭目痛声道:“安师兄,不管是何人杀害于你,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揪出真凶为你报仇!”张雨晴走进来淡淡说道:“只怕你言不由心,到时候又下不了手!”南燕楼上前翻转尸首,说道:“兄弟,你来看,他们三人是被点穴而死。”全江铭上前仔细查验,见安哺之三人身上并无一处伤口,只是分别在“天柱”、“大椎”、“灵台”周围之处有青紫之色,显然是被点穴而死。 三人走到院里,独孤行客斜睨着怪眼懒洋洋说道:“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阮佩儿的‘玉箫二十四式’最擅长点穴,这种极高明的点穴功夫非是寻常江湖人物所能做到。” 南燕楼摇摇头道:“我看此事蹊跷,未必是她所为。” 鲁麻胡把牙一呲嘻笑道:“不错不错,她能千里迢迢送来冬虫夏草救孙二哥一命,又能从董槐刀下救出南兄弟,此事不象是她干的。孙二哥受伤咱们冤枉了她,却原来是上官通天下的毒手,这次么———” 他摇头晃脑自鸣得意地又道:“依俺老鲁之见,上官通天本就与安哺之有仇,安哺之自毁誓言救了孙二哥一命,上官通天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他。”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暗自寻思:“晴儿聪明机智,俺老鲁向来处在下风,今日之事且看你如何应对!” 张雨晴轻叹一声道:“这望桥村隐秘之极,上官通天如何晓得?那妖女耳目众多,狡诈多变,上一次她不是跟踪咱们寻到了望桥村么?唉……这江湖之上,除了咱们也只有她知道这望桥村的所在。”鲁麻胡一听登时语塞,心中却好大的不服。 独孤行客冷冷道:“全江铭,你如何看?” 全江铭神色凝重,摇摇头说道:“安师兄一家虽是被点穴而死,以兄弟之见,这桩血案不似是阮佩儿所为,恐怕另有蹊跷。” 独孤行客冷笑道:“甚么另有蹊跷,那妖女把张姑娘害成这样,你不思如何报仇,还一味袒护她,真是气煞我也!” 全江铭沉声道:“我全江铭做事一向恩怨分明,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不管凶手是谁,我全江铭绝不会放过他。眼下当务之急,是想法子为晴儿解毒。独孤兄,你们赶到之时,这院里就只有这三具尸首么?” 我是谁嚷道:“你这是甚么意思,莫非还想有第四具尸首么?啊哈,好呀好呀,全兄弟,你想玩把戏,那哥哥躺在这扮作死尸好么?”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只可惜这望桥村只有三人,若不然当真会有第四具第五具尸首,哼哼!” 张雨晴道:“独孤大哥误会了,安老先生有一个十二岁的孙子,叫安无恙,这里没有发现他的尸体,想必他还活着,找到了恙儿或许能发现甚么蛛丝马迹。” 全江铭道:“我师兄虽不会武功,可内力深厚,当世无人能及,纵使点了他的死穴,一时三刻他也不会咽气。若是恙儿活着,我师兄定会留下一言半语。孙二叔,咱们四下找找。” “啊哈哈哈……”独孤行客一阵狂笑,恨声连连,说道:“张姑娘危在旦夕,你不思如何杀了阮佩儿取得解药,却处处为她开脱,真是辜负了张姑娘对你的一片深情,可恨可恨!全江铭,我可不耐烦陪你找甚么恙儿,我这就赶往上京去杀那个妖女!”说话之时,已是身形纵起,消失在黑夜之中。 众人登时目瞪口呆,全江铭眉头紧皱说道:“独孤兄激愤之下前去上京,怕是凶多吉少。北老前辈,你二人随他前去,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北牧原伸了个懒腰,呷了口酒懒洋洋说道:“我是谁,咱们只好走一趟了,嘿嘿,命苦啊命苦!”一摇三晃走了出去。我是谁脚步移动,口中却是模仿北牧原的声音说道:“嘿嘿,有趣啊有趣!” 就在这时,忽听柴垛之中发出悉悉梭梭的声响,全江铭喜道:“是恙儿么?我是你二爷爷。” 只见安无恙颤颤惊惊从柴垛里钻出来,揉了揉眼,惶恐地说道:“你、你真是我二爷爷么?” 全江铭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恙儿莫怕,你好好看看,我不是二爷爷又是何人?” 恙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趴在全江铭怀里泣道:“二爷爷你可来了,爷爷、爹爹、娘都让恶人杀死了……爹爹见坏人凶恶,悄悄把我放在柴垛里……呜呜……” 全江铭道:“恙儿莫哭,恶人有几个,长得甚么模样?” 恙儿浑身颤抖,只是哭个不停。张雨晴上前说道:“恙儿,你要为你的爷爷报仇就不要哭,有二爷爷为你做主你怕甚么!”恙儿倏地止住哭声大声道:“我要为爷爷、爹爹、娘报仇,我不哭!”接着瞪大了眼珠看着张雨晴又道:“你、你是二奶奶么?你真的中了毒药‘棒打鸳鸯白了头’?” 张雨晴惊道:“恙儿,你怎么晓得这毒药的名字?” 恙儿说道:“他们有三个人,天黑我害怕,看不甚清,只听爷爷说了声‘你’便倒在了地上。一个恶人哈哈笑道:‘本不想要你的性命,只可惜你是天下第一神医,能为张雨晴解那‘棒打鸳鸯白了头’之毒,公主可不喜欢,也只好让你安然无恙了,哈哈哈!’另一个恶人笑嘻嘻说道:‘咱们做了这件事,张雨晴之毒便无人能解,她变成一个白发婆婆,全江铭定然悲痛欲绝 ,公主一定欢喜得不得了,嘿嘿嘿!’那三个恶人大笑一阵,便没了动静。我从柴垛里钻出来,见爹爹和娘已经死了,我不敢使劲哭,怕被恶人听到。忽听爷爷呻吟了一声,便叫了一声爷爷,赶忙过去看他。爷爷挣扎着说道:‘恙儿,你二奶奶……中了棒打鸳鸯白了头之毒,不但变成了白发婆婆……六十天内不治,还会有性命之忧……’我哭着说道:‘爷爷说说解法,恙儿为二奶奶解毒。’爷爷说道:‘你、你医术还欠火候,这解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让二爷爷……到白头山天池……崖壁上寻、寻………千年何首乌……可、可保性命……但……但……’话未说完,爷爷、爷爷就、就……呜呜……” 张雨晴脸色苍白,怔怔地说道:“果然是那个妖女……”推开柴扉轻轻走了出去。 全江铭追过去说道:“晴儿,你去哪里?” 张雨晴止住脚步喃喃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唉……天下之大,竟不知何处可以容身……” 全江铭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道:“晴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今后我要好好保护你,决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张雨晴轻叹一声道:“今后……唉,我还有今后么?”说话之时已是泪光盈盈。 全江铭道:“晴儿,不要担心,你不会有事的,纵使有天大的难处,我也要保住你的性命,让你恢复如初!” 张雨晴抬起头说道:“你怎么救我的性命,你要去求阮佩儿么?铭哥哥,你要是为了我去求那个妖女,我宁可去死也不吃她的解药!” 全江铭道:“你放心,我不会求她。我这就去白头山寻那千年何首乌。” 张雨晴摇摇头说道:“千年何首乌可保住我的性命,却无法让我恢复如初。” 全江铭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张雨晴叹道:“安师兄的话虽未说完,可最后一个‘但’字,他定然是要说:‘但却无法恢复如初’。唉……即使如此,她对我恨之入骨,一心想要我的性命,决不会让你得手。唉,安哺之能想到的,只怕那妖女早已想到,你一路辛苦赶到白头山时,那妖女说不定已是捷足先登。她狡猾诡异,处处胜人一筹,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咱们是斗不过她的,只怕、只怕有一天,你……唉……” 全江铭心中一惊,寻思:“只怕晴儿所言无虚,佩儿聪明机智,此时怕是已赶往白头山,若是让她捷足先登,还如何解得‘棒打鸳鸯白了头’之毒?好在白头山天池极大,她一时半晌未必能寻到千年何首乌。我须是连夜动身,早一日赶到天池也是好的。”当下不便再说甚么,手拉着张雨晴回转院里。安无恙担惊受怕多时,到了此时方才安下心来,躺在孙坚怀里呼呼睡去。 南燕楼道:“江铭,要解‘棒打鸳鸯白了头’之毒,只有到白头山天池寻那千年何首乌这一条路了,我同你一起去!” 鲁麻胡道:“我也去!” 全江铭摆摆手道:“情况紧急,容不得许多人一同去,你们好好安葬安师兄一家,照顾好晴儿,我这就动身,今日是九月二十六,纵使千辛万苦,我也要寻到千年何首乌,最迟十一月初五我当赶回苍岩山。” 张雨晴脸色苍白,喃喃自语道:“十一月初五,十一月初五,……” 全江铭道:“你说甚么?” 张雨晴神情忧郁,淡淡说道:“铭哥哥,你也不用把此事特放在心上,你放心去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九、英雄争锋1 白头山天池是契丹、高丽两国的界湖,池形成椭圆状,是火山喷发后自然形成的火山口湖。天池周围屹立着十六座高大险峻的山峰,将天池紧紧围在中间。天池水面高达六千余丈(海拔2194米),方圆一十八里,最深之处一百余丈。天池所处之地本就寒冷,及至在山顶之上,水温较低,一年有半年多被冰层覆盖,厚达四五尺之多。由于地势极高,天池终年隐匿于云雾之中,只有夏季少数几天才露真容,此时水波如镜,山崖峭壁倒映其中,端的是秀美绝伦。 此时是十月天气,这白头山已是连降了数场大雪,将周遭山峰覆盖的严严实实。全江铭一路之上心急如焚,接连骑毙了三匹快马,恨不得一日便赶到天池,好抢在阮佩儿的前头,寻到千年何首乌。这一日,全江铭连夜赶路,及至到了白头山脚下,天光已大亮。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烧饼吃了两个,又吃了两捧雪,便向山顶攀去。行了一程,忽闻犬吠之声,全江铭远远望去,但见洁白的山坡之上,有一个人影疾驰而下,前面五六个黑点急速滚动,显然便是那狂吠之犬。全江铭见状心中大疑,寻思:“何人有如此高的轻功,纵是当世轻功最好的阮佩儿怕也是绝难做到,莫非是阮佩儿另邀了高手已抢先得手?”心中正疑惑不定,对方已是到了近前,六只猎犬围定全江铭狂吠不停。全江铭定睛观瞧,见那人身材长大,三旬光景,头戴豹匹帽,身穿虎皮衣,带一张弓,插一壶箭,背后斜背一柄钢叉,颏下是一圈络腮胡子,脚下踏一双滑雪板,端的是威风凛凛,十分雄壮。全江铭心中喝彩道:“好一条大汉!” 那汉子上下打量全江铭,喝道:“你这厮何方人氏,到这白头山做甚?” 全江铭唱个喏说道:“小可江南人氏,姓全名江铭,到这白头山实是不得已,要为病人采摘草药。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那汉子道:“我便是这山中猎户,没有大名,因我滑雪本事了得,周遭一带山民都唤我雪上飞鸿。你忒也的胆大,不知这大雪封山,寻常人等上不得山么?” 全江铭道:“哥哥滑雪功夫果然了得,我便叫你雪大哥吧!兄弟久居江南,实不知这雪山的厉害,还望哥哥指点一二。” 雪上飞鸿道:“我祖上也是南朝人,在这白头山已历三代,周遭一带都是女真人,饶是他们也不敢在封山之后上山采药。这白头山自九月起便大雪纷纷,行人若不知就里闯了上去,不是迷路饿死,就是被风暴卷进山谷之中,绝难存活。以我之见,兄弟莫若下山,到我的山棚里居住数月,等到来年五月风停雪消,再上山不迟。” 全江铭道:“莫说是数月,就是两三日也等不得,只望雪大哥指点上山路径。” 雪上飞鸿道:“不知兄弟要采甚么草药,若是哥哥家中有的,拿走也就是了,省得上山冒险。” 全江铭道:“多谢哥哥的好意,只是兄弟要采摘的非是寻常草药,只是要那千年何首乌。” “甚么,千年何首乌?”雪上飞鸿睁大了眼盯着全江铭,吃惊地说道:“我在这居住三十余年,翻山越岭多次寻找,几乎将白头山翻了个遍,也未见过千年何首乌的影子。” 全江铭眉头微皱,说道:“莫非这白头山没有这千年何首乌么?” 雪上飞鸿抬头仰望山顶,长叹一声说道:“也不是这般说法,就是那白头山主峰白头峰临天池那一面,高百余丈,更兼崖壁陡峭,便如刀切一般,迄今为止还无人上得去。那千年何首乌定然在那崖壁之上。” 全江铭喜道:“如此甚好,便请哥哥指点路径。” 雪上飞鸿满脸疑惑地看着全江铭,过了半晌方才吃吃说道:“周遭一带还无人敢在封山后攀上白头峰,你、你真要上去么?” 全江铭点了点头,毅然说道:“纵然危险万分,今日也要上到峰顶。哥哥上去过么?” 雪上飞鸿道:“惭愧,三年前隆冬时分我去过一次,可还未到峰顶,便遇到了暴风雪,多亏我躲避及时,方才逃脱性命,那峰顶自是不敢上去。唉,兄弟不知,这白头山山腰一带是茫茫林海,暴风雪甚少,可离山顶越近,树木便越是稀少,坡度陡峭,气候越是寒冷,山顶终年积雪,绝无高大树木,仅有地衣、苔藓,并无可食果物、野兽,常年大风呼呼,便要立足也是难事。若是翻到白头峰另一面,除非是神仙。唉,难,难,难!” 全江铭闻言哈哈大笑,笑声远远传去,在这林海里荡起阵阵回声,继而神情肃穆,缓缓说道:“今日我若采不到千年何首乌,当葬身于这林海之中!” 雪上飞鸿睁大双睛吃吃地看着全江铭,好半晌方才说道:“那好,我就引你一程路。只是你我同行,这滑雪板便用不得了。” 全江铭哈哈笑道:“雪大哥只管前行就是了,越快越好,等我跟不上时,你再放慢脚步。” 雪上飞鸿满脸不信之色,也不再说甚么,口中打个呼哨,那六只猎狗便撒欢般地向前奔跑。雪上飞鸿手中雪杖轻点,轻飘飘向前驰去。全江铭施展“飞雪凝霜”紧紧跟在后面。雪上飞鸿行了一程,见全江铭仍跟在后面,不由俯下身子加快速度,便如一道青烟一般在雪原上急掠而过。全江铭心中赞道:“好身手,在这雪原之上远距离滑行,我可不是他的对手。”雪上飞鸿回转身,见全江铭始终距自己不过有十余步远近,心中惊道:“这位全兄弟不知是甚么来历,光用两只脚滑行之快便不在我之下,真是惭愧得紧,我这雪上飞鸿的名号只好让与他了。从今以后,我也只好叫甚么‘飞狗’、‘飞兔’方才合适。”念及此,心中对全江铭已是佩服有加,只道他是山神现身。 如此行了一程,天空中丹云密布,朔风渐起,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雪上飞鸿登时叫苦不迭,说道:“全兄弟,这可如何是好,今日须是万万上去不得!”全江铭沉声道:“雪大哥指点路径与我,这就下山去罢!”雪上飞鸿见全江铭无回转之意,苦笑一声说道:“那我就再送你一程。”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已是可以隐隐约约望见白头峰峰顶。大雪飞舞,寒气愈发逼人。雪上飞鸿止住脚步,说道:“这便是白头峰,翻过峰顶,百余丈下面就是天池。上面已无路可寻,这大雪纷飞的天气,我是万万上去不得,全兄弟千万当心。”全江铭双拳一拱,说道:“多谢雪大哥引路,兄弟感激不尽。风雪愈来愈紧,雪大哥赶紧下山去吧,咱们会后有期!” 雪上飞鸿抖抖身上的雪花,面露敬佩之色,说道:“我看全兄弟不是凡人,定有山神庇佑。当地传说,那千年何首乌便在崖壁之上,全兄弟采摘之时,须要万分谨慎小心。”说着取出一对匕首,又道:“全兄弟带上这对匕首,或许用得上。”全江铭见这对匕首约七寸长短,虽不是宝物,却也是锋利无比,赞一声“好匕首”,便放进行囊里。雪上飞鸿又掏出酒葫芦说道:“这葫芦里还有半截酒,全兄弟喝了去去寒气。”全江铭接过葫芦一饮而尽,说道:“兄弟晓得了,雪大哥这就请回吧!”雪上飞鸿道:“雪愈来愈紧,我不敢在这里多所停留,不然,我便连山也下不去了。全兄弟保重,保重!” 雪上飞鸿转身自去了。此时,狂风呼啸,发出吱吱的声音,那雪一阵紧似一阵,愈下愈密。全江铭仰面向上望去,但见玉龙飞舞,五丈以外便已看不甚清,原本隐约可见的峰顶也不知哪里去了。全江铭提一口真气,纵身向上跃去,及至向上攀登了四五十丈,山势更为陡峭,仅凭双足已是难以前进半步,当下手脚并用,缓缓向上攀登。饶是如此,离峰顶愈近,风雪愈大,直似要将人掀下去一般。全江铭使出铁板桥的功夫,身体紧紧贴住岩石,双手插进尺许深的雪里,脚尖踏住凸兀的石头,一步步向上移去。又过了小半个时 辰,堪堪已到了峰顶下面,便听上面狂风呼啸愈发厉害,大块大块的雪团劈头砸来,其风雪来势之猛,比下面又不知大了几倍。全江铭定了定神,双手扣住岩石,用力一纵,便翻上了峰顶。就在堪堪落地之时,狂风挟着雪团呼啸而至,便要将他掀将下去。在这生死关头,全江铭施展千斤坠的功夫,堪堪稳住了身体。此时他的玄阳神功已是发挥到了极致,好在这股狂风瞬间便已过去,若是再狂吹半刻,饶是他功力深厚,也定将抵抗不住,势必被刮下山峰,葬身谷底。 趁着风势稍缓,全江铭急忙俯下身子,寻思道:“这上山便是如此艰难,要下到崖壁之上不知又是何等凶险。须是待风雪变小后方可下去。若非如此,自己送了性命不打紧,可晴儿也必将因此送命。”念及此,全江铭寻了一处低窪之处,用积雪垒起一圈雪墙,便去取随身携带的烧饼。一摸之下,那系在腰间的食袋却不哪里去了。全江铭轻声笑道:“这贼老天也来和我作对,也罢,只好饿一顿了。”不想烧饼也罢,此时他的肚子却咕咕叫唤起来。全江铭掬起一捧雪攥成雪团,自笑道:“这雪馒头也能充饥。”吃了三四个雪团,口中已是冰凉冰凉的,当下不敢再吃,便盘膝坐下,闭目运起功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那雪已是下的小了,风势也缓了许多。全江铭睁开双睛,顿觉神清气爽,只是腹中仍觉饥饿。他走到对面崖壁,探身向下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崖壁深达百余丈,几乎是直上直下,崖壁上积雪甚少,想是过于陡峭之故,存有积雪之处,不是地衣、苔藓,便是突兀的岩石。全江铭心中暗道:“如此险峻的崖壁,全无着力之处,便是猴子也不能攀援,这可如何是好?”他寻思多时,忽地想起雪上飞鸿的那对匕首,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寻思道:“须是用这对匕首交替插进崖壁,便可下得去了。天可怜见,若不是遇到雪大哥,得他送给这对匕首,我武功再高,到此也是无用武之地。” 此时,山风渐渐停了,那雪也变成稀稀疏疏的雪花,这高山之上变得静悄悄的。全江铭正欲下崖,忽闻崖下隐隐约约传来人声,还夹杂着咚咚声响,心中惊道:“莫非是阮佩儿到了?”当下不敢怠慢,双手各执一把匕首,侧转身向崖下攀去。他武功虽高,可似这等攀援,却也快不得半分。向下攀了三十余丈,忽听下面有人喊道:“上面是江铭哥哥么?”这声音熟悉之极,不是阮佩儿又是何人?全江铭怒道:“阮佩儿,你来这里作甚!”侧转身向下看去,只见十余丈处,生出一团灌木,在这崖壁之上甚是醒目。阮佩儿也是双手各执一把匕首,离这团灌木已是甚近,不过五丈距离。阮佩儿咯咯笑道:“江铭哥哥,那千年何首乌就在这团灌木里,我已看到它的叶子,你却快我不得,咯咯咯咯……我将它毁了如何?” 全江铭心中大急,知道阮佩儿说得出便做得到,若是将它毁了,晴儿的性命便无人能救。情急之下,全江铭大喝一声:“你敢!”一个鹞子翻身,脚上头下,疾速向那团灌木扑去。此时他当真险到了极点,若是那团灌木连根脱落,他便会坠落崖下,武功再强也定会摔得粉身碎骨。阮佩儿冷笑一声,手上用力,身子腾空跃起,已是抢在全江铭前面,扑进了那团灌木里,手中的匕首顺势一翻一搅,已将那棵千年何首乌握在手里。就在这时,全江铭也已飞至,在尚未踏住那团灌木之时,手中的匕首在崖壁上连插数下,延缓了下坠之势,身子便轻飘飘落在灌木里。他轻舒一口气,见这团灌木生长在一块磨盘大小的岩石之上,二人站在上面,已是显得拥挤,若有第三人便绝无立足之地。全江铭下意识地向后靠去,却是冷冰冰崖壁。 阮佩儿冷冷说道:“你想离我远点儿么?除非你就此跳下去。”二人身体甚近,呼吸之声清晰可闻。一时间二人不知说甚么是好,彼此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阮佩儿喃喃说道:“江铭哥哥,……我真愿意时光停滞,咱们……就这么厮守那有多好!”全江铭哼了一声不去理她,把头扭向一旁。阮佩儿柔声道:“江铭哥哥,我知道你内心喜欢我,只不过说不出口罢了!” 全江铭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是自作多情。” 阮佩儿咯咯笑道:“我的全大侠,你敢说心中没有我么?你要是恨我,就一掌将我打下崖去!咯咯咯咯……” 全江铭怒道:“你不要逼我!”阮佩儿秀眉一扬,说道:“我逼你?这倒奇了,全大侠客与我这个妖女挤在这小小的岩石之上,耳鬓厮磨,若是让外人瞧见,岂不坠了你的名头!哼,你走呀,我又没有拦着你!” 全江铭道:“佩儿,你把千年何首乌给我,我便离去。” 阮佩儿睁大了双眼盯着全江铭,过了一会儿,竟是泪水盈盈,吃吃说道:“你、你只想要千年何首乌去救张雨晴,心中一丝一念都没有我么?” 全江铭道:“佩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是契丹公主,咱俩是不可能的!” 阮佩儿颤声道:“那……那我要不是契丹公主呢?” 全江铭双眉紧戚,大声道:“我全江铭堂堂大宋子民,宁可头断血流,也决不会贪图富贵,做契丹人的东床驸马,佩儿,你死了这个心吧!” 阮佩儿冷笑道:“全江铭,你为甚顾左右而言它,不敢正面回答?我再问你最后一句,我要不是契丹公主,你又当如何?男子汉大丈夫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要你给个痛快回答!” “哈哈哈哈!”全江铭一阵大笑,铿锵说道:“耶律婉佩,既然如此,我也就告诉你最后一句,我全江铭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我的心里只有晴儿一个人!”说话之际,脑海中浮现出张雨晴的面容,只见张雨晴满头白发,面如老妪,却是泪水盈盈地望着自己,当下心潮起伏,大声吟道: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全江铭吟罢,知道如此以来,已是将阮佩儿推到绝路,那千年何首乌在她手里,若想要过来已是万难,自己若要强夺何首乌,虽可得手,但阮佩儿是一烈性女子,武功又高,势必与自己同归于尽,终归无济于事。如此以来,那“棒打鸳鸯白了头”之毒便无法可解,晴儿的性命自然难保。念及此,心中一阵酸楚,不由放声狂笑。 阮佩儿听得呆了,晓得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就此破灭了,顿觉天昏地暗,大脑一阵晕眩,身子一晃,竟是靠在了全江铭的身上。全江铭一把将她推开,喝斥道:“你这个妖女,离我远些!”恼怒之时,竟忘了在这小小岩石之上,要让对方退后半步也是不能。阮佩儿万万没想到,全江铭对自己竟是如此绝情,回想往事,心中实是痛楚万分,当下定了定神,惨笑道:“可笑我自作多情,原来我在全大侠眼里也是一个妖女,很好,我就成全了你们这对鸳鸯,咯咯咯咯!”笑声未了,右手一挥,竟将何首乌抛了下去,口中兀自说道:“我将这千年何首乌扔到天池里,看你如何救得张雨晴那个小贱人的性命!”说话之时,身子一翻,手中匕首插着崖壁,竟是下崖去了。 全江铭心中大急,急忙跟了下去,及至下得崖来,但见偌大的天池结成了厚厚的冰层,上面飘拂着淡淡的雾气,阮佩儿已是不见踪影。全江铭四周寻找,只见距岸十余丈之处,厚厚的冰层上有一个桌面大小的窟窿,旁边有一块绸布,上面写着十个血字:“欲求鸳鸯梦,请进此洞寻。”雪地之上留有稀稀疏疏的血迹。全江铭心中明白,这定是阮佩儿割破手指写的血书,寻思道:“眼见得阮佩儿对今日之事早有准备,事先让人凿此冰窟窿,一旦与我说翻,便是情断意绝,真的将何首乌抛进了冰窟窿。 她知我的性格,纵使丢了性命也会入水寻那何首乌。只是在这高寒地带,若是冒险入水,怕是九死一生,自己若是送了性命,晴儿便会无药可治。”念及此,心中怒火升腾,对阮佩儿实是愤恨已极,不由仰天大笑道:“耶律婉佩,你这个歹毒妖女,从今往后我与你势不两立,若是我今日大难不死,我全江铭决不会饶你性命!” 当下解下佩剑放到岸旁,将衣衫束缚停当,吸一口气,便潜入水。那水端的十分冰凉,砭人肌骨。全江铭入水后不敢离洞口远了,只在就近寻找。湖水虽然清澈,但冰层覆盖,水下深处已是漆黑一片,全仗两只手四处寻索。他虽是内功深厚,但在水下摒住呼吸也绝难长久,待到那口气将尽,只得跃出水面。他探出头来,正欲跃上,便觉寒气逼人,不由打了个冷颤。水底虽然寒冷,却比水面温度高出甚多,当下不敢上来,将全身浸泡在水里,只露出嘴大口呼吸。喘息片刻,便又潜进水底。这次他只朝北面寻去,待到看不见洞口暗淡的光线,这才急忙回转,探出水面呼吸空气。 如此这般三次,全江铭仍未发现千年何首乌,心中不由焦急,暗道:“莫非阮佩儿在骗自己,那千年何首乌并未被抛进冰洞之内?”此时他饥饿难忍,寒冷至极,浑身颤个不停,实是无力再下水寻找。此刻他心中清楚,就此罢手,还可保得性命,若是再下水寻找,身体难免冻僵,即使出得水面,无避风御寒之处,怕也是九死一生。他转念又想,只剩下西面尚未寻找,终是不肯甘心。若是寻不得千年何首乌,自己即使回转苍岩山,也救不得晴儿性命。若如此,自己苟活于世,还有甚么意义?念及此,他在洞口歇息了一会儿,猛吸一口气,又潜进水底。这一次他小心翼翼,慢慢向西面寻去,约莫摸索了七八丈远近,右手忽地触到一物,细细抚摸,不是那千年何首乌还是甚么?只是在何首乌上系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当下心中欢喜,高度紧张的大脑便松懈下来,顿觉浑身疲惫不堪,又饥又冷,眼前一阵晕眩。他知道自己体力已经耗尽,稍一放松便会葬身湖底。当下强打精神,急忙向洞口游去,谁知这一次他游的较远,一时间竟找不到洞口的亮光。他武功虽强,可这水下吐纳换气的功夫却是半点不会。他四次下水,全仗着一口真气,这次他入水时间长了,腹中之气将尽,顿觉胸口憋涨,嘴便不由自主张开,一口冰凉湖水登时进入腹中。在这生死关头,全江铭不敢慌乱,双脚一蹬,身子便浮了上来,脊背贴住冰层,凝神四处观瞧,在右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光亮,便强自挣扎游了过去。及至到了洞口,力气已是用尽,大脑已然昏昏沉沉,朦胧之中,奋力向冰面上跃去,待得到了冰层之上,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全江铭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身上有了暖意,朦朦胧胧听人说道:“看样子这厮活了过来。”全江铭心道:“莫非是雪大哥救了我的性命?”心中如此念想,口中便喃喃说道:“多谢雪大哥……”那人闻言哼了一声,说道:“甚么‘雪大哥’、‘雨大哥’,不是我家公主念着旧情,你怕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全江铭一惊,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毛毡,旁边篝火熊熊,发出噼啪声响。篝火旁坐着一条大汉,手拿一根树枝拨弄着炭火,一双凶眼斜睨着自己,正是阮佩儿的十三太保之一——柳十三郎。自己的一身棉衣棉裤在篝火旁一根树枝上挂着。当下掀开毛毡,一翻身坐起来说道:“是你救了我?” 柳十三郎把棉衣裤扔过来,说道:“这棉衣烘得干了,穿上吧!”接着面色一沉,气哼哼说道:“不错,你晕倒在冰面之上,若非公主有令,我可不耐烦救你。哼,我柳十三郎一生只知杀人放火,绝无半分菩萨心肠,今日迫于无奈,救了你这厮性命,实是大违我平生之愿,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他连说三个“气煞我也”,显然是心中忿瞒已极。全江铭知他所言是实,念及又欠了阮佩儿一份人情,心中实不知是何滋味,一时间竟无语可对。只是将那棉衣裤穿上。 柳十三郎往篝火里又加了两块木柴,那火愈发的旺了。过了良久,柳十三郎冷笑一声,说道:“你为何不说话,我家公主救了你的性命,你连个谢字都没有么?哼哼哼,我真不明白,我家公主对你一往情深,数次施恩于你,到头来,你不仅不领情,反倒骂我家公主妖女,你这人呀,我看是空有大侠虚名,实是无情无义之辈,我柳十三郎虽然杀人不眨眼,却也绝不似你这等没有心肝!” 全江铭眉头紧戚,沉声道:“十三郎,此言差矣,我全江铭焉能不知你家公主的心意?只是我与晴儿爱意极深,别人绝难插足。再者说,她是契丹公主,我是大宋子民,本就水火不容,加之她杀害了王敬之一家一十三口,又害死了罗帮主,若不念旧日情分,我早已取她性命!” 柳十三郎一阵冷笑,说道:“哼哼哼,你真迂腐得很。咱们两国交兵死了多少人,在我们契丹人的眼里,你们南朝人统统该死,杀了王敬之一家又算甚么?反过来看,你们南朝人不是这么对待我们么?你们宋兵抓住我们契丹百姓,又何曾饶了他们性命?互为敌国,我不杀尔,尔必杀我!” “哈哈哈哈!”全江铭闻言一阵大笑,正色道:“你这是一派胡言!你们契丹素有吞并我大宋的野心,时至今日,你们还占着幽蓟十六州不还,若非如此,我大宋焉能与你们交兵,又怎能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柳十三郎把嘴一撇,说道:“你南朝懦弱,朝廷腐败,须怪不得我大契丹!” “住口!”全江铭托地跳将起来,双眉倒竖,怒视柳十三郎。 柳十三郎也跳将起来说道:“怎么,你要杀我?” 全江铭大声喝道:“我杀你易如反掌,可今日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会奈何你。你回去转告圣宗皇帝,就说我全江铭有一口气在,就不许契丹踏进我大宋半步!” 柳十三郎思索片刻,说道:“那好,咱们战场上见就是了!我问你,我家公主救了你的性命,你要不要捎话给她?” 全江铭想了想说道:“好,你就转告她,就说我全江铭恩怨分明,她害死了罗帮主,又让晴儿身中剧毒,本是罪无可赦,今日既然救了我的性命,从此旧账便一笔勾销。她若不存侵我大宋念头,我自不会找她的晦气,若是亡我之心不死,再见面时,便是你死我活!” “哼哼,好一个‘恩怨分明’!”柳十三郎讥笑道,继而恨声连连,叹息一声,说道:“公主啊,你的一番好心已是付之东流!短松岗之战,你若在西面布置重兵,这无情无义之人焉能活到今天?可叹啊可叹,那天风雨交加,我十三郎只说了一句‘带人到下面堵截’,你便怒气大发,罚我自残食指。现今回想起来,我的食指断的冤呀!可即使如此,你素日待我恩重如山,我柳十三郎纵使为你送了性命,也绝无一句怨言!”指着地上的一个黄色包裹,又道:“全江铭,这是我家公主给你的,你想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今日是十月十八,你赶回苍岩山时间富富有余。”说罢,一阵冷笑,竟扬长而去。 全江铭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一个红色的大匣子,上面贴一纸条,写着“春光好”三字,心中一阵冷笑,出声骂道:“这里冰天雪地,哪里有甚么‘春光’?我寒冷交加,你竟然还用这物什子取笑于我,真真可恨歹毒。”及至打开匣子,里面又并排放着蓝黄白三个匣子,上面各有一张纸条。蓝色匣子最大,上面写着“诉衷情”三个字。全江铭骂道:“你迫我潜进冰冷的水里,差点没有冻死,这便是‘诉衷情’么?”黄匣子次之,却写着“定风波”三字。全江铭心道:“你迫我入水,又救我性命,这便是‘定风波’么?”白匣子再次之,却是“归自谣”三字。全江 铭一时间不解其意,当下打开蓝色匣子,却是一葫芦酒和一只烧鸡,不见则已,见之腹中更是饥饿难忍,那烧鸡的香味袭来,喉咙登时痒将起来。当下顾不得许多,伸手将那烧鸡扯来只顾吃,左手拿起酒葫芦,用牙咬去塞子,扬脖将酒倒将进去,竟是一气饮了大半,方才缓了口气。没半盏茶时间,这鸡和酒已是进了腹中,虽只六分饱,身上已是有了力气。全江铭用雪揩干净手上油渍,又在篝火上向干,便去开那黄匣子,及至打开看时,里面正是自己千辛万苦打捞上来的那棵千年何首乌,心中不由疑惑不定,寻思道:“这妖女为何没有拿走,莫非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晴儿性命?”再去打开那白色匣子,里面却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全江铭取在手里细看之,瓶上镌刻着七个蝇头小字,却是:“苦尽甘来又逢春。”全江铭心道:“这不是‘棒打鸳鸯白了头’的解药又是甚么?”当下心如潮涌,念想起柳十三郎临行时所说的有关短松岗之战的话语,心中一动,疑惑道:“莫非那日果真是她故意放我们一条生路?” 全江铭缓缓站立起来,在雪地上来回徘徊,桩桩往事叠相在脑海中闪过:徐州道赠玉珮,围红山庄听箫,五ru峰上吟诵雨霖玲,东京郊外赠马,苍岩山送药,樊楼午夜小酌,……无一不显示着佩儿对自己的一片真情。全江铭思之再三,苦笑一声道:“佩儿啊佩儿,我全江铭乃一介武夫,有甚好处,何至于你如此用心!”念及此,心中猛然一动,匣子上所写文字已然明白,原来皆是词牌名,那“春光好”三字是在忆及当年相逢时的情景。全江铭轻声吟道: 蘋叶软,杏花明,画船轻。双浴鸳鸯出绿汀,槕歌声。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 全江铭拿起蓝色匣子,默念“诉衷情”三字,暗道:“当年在五ru峰上,佩儿对自己倾诉真情,后又愤然离去,实是伤透了心。这‘诉衷情’一词定是她当时心情的写照。”思索片刻又吟道: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吟罢又抚摸蓝色匣子寻思道:“她将千年何首乌归还于我,又将这蓝色匣子唤作‘定风波’,实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念及此一拍三唱,吟道: 雁过秋空夜未央,隔窗烟月锁莲塘。往事岂堪容易想,惆怅,故人迢递在潇湘。纵有回文重叠意,谁寄?解鬟临镜泣残妆。沉水香消金鸭冷,愁永,候虫声接杵声长。 全江铭拿起那瓶解药,默默看了半晌,忽儿叹道:“她把这解药送给我,自是表明她实无害晴儿性命之意,这‘归自谣’三字,莫非寓示着她从此当归隐而去?”念及此,心中竟涌出一股惆怅的滋味,盯着那“归自谣”三字大声吟道: 寒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霜月台,伤行色,来朝便是关山隔。 这首“归自谣”是用内力吟诵,自是声响如雷,在这湖面之上远远地传了开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九、英雄争锋2 全江铭下得山来,自是不敢耽搁,及至赶到苍岩山时,已是十一月初六。直到这时,他方自松了口气,心中甚是欢喜,暗道:“虽是晚了一日,却也还算顺利。晴儿若是晓得我不但寻到了千年何首乌,而且还有了解药,不知要多欢喜。这些日子,她心力憔悴,怕是又瘦了许多。孙二叔他们怕也是心急如焚,日夜盼着我归来。” 他上得山来,约行了三四里路,天空纷纷扬扬飘下雪来。全江铭见了欢喜,伸手便去接那雪花,口中兀自笑道:“雪儿雪儿,你在白头山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好在虽然艰辛,却得到了千年何首乌,佩儿还给了我解药。你此时纷纷扬扬,莫非是欢迎么?”话音未落,只听呼啦啦一声,一只乌鸦从头飞过,呱呱叫了两声,便飞得远了。全江铭心中一沉,寻思道:“喜鹊登枝当有贵客临门,这乌鸦怪叫,却甚是奇怪,莫非……”他不敢细想,便大步流星向前奔去。他走的正急,堪堪就到了大青石之处,忽见孙坚、南燕楼四人迎面走来,却不见张雨晴的影子。全江铭急忙唤道:“孙二叔,你们怎么在这?晴儿怎么样?” 孙坚尚未答话,鲁麻胡哭丧着脸抢先说道:“江铭,你来晚了一步,晴儿,她、她……” 全江铭心中疑惑,问道:“鲁三叔,你平时说话直来直去,怎地今日如此吞吞吐吐。你快告诉我,晴儿她到底怎么了?”饶是他素来沉着冷静,此时话音也已发颤。 鲁麻胡垂下头,两只大手放在胸前绞来绞去,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嗨,孙二哥,还是你说吧!” 孙坚叹了口气道:“你走后的第二天,晴儿她便每日在这大青石旁等你归来,每等一天,她便在这大青石上刻一个‘盼’字。到昨天为止,你走了整整三十八天,她便在这大青石上刻了整整三十八个‘盼’字。我们担心她出事,便每日轮流陪着她。可谁知,今日一早起来,她却不见了。我们四处寻找,到现在也没发现她的影子。” 全江铭闻言心里一片慌乱,疾步走到大青石旁,只见那三十八个“盼”字隐隐绰绰,已被雪花覆盖。他双袖挥舞,登时将雪花扫落,那三十八个“盼”字赫然显露出来。他上前一一抚摸,心中痛楚万分。忽地眼前一花,只见张雨晴从那些“盼”字中现了出来,他失口叫道:“晴儿,你别走,我给你带来了千年何首乌,还有解药‘苦尽甘来又逢春’。”张雨晴惨笑道:“晚了,一切都太迟了。十一月初五……唉,既然是‘棒打鸳鸯白了头’,那妖女就不会让咱们‘苦尽甘来又逢春’。铭哥哥,好自珍重,我走了!”全江铭心中大急,高声叫道“晴儿,你别走,你别走!” “江铭,你怎么了?”孙坚扳住全江铭的肩膀说道。 全江铭大汗淋淋,心口突突直跳,定定神说道:“我、我见到晴儿了,可她不愿理我,径自去了。” 孙坚与崔照相视一眼,心中甚是愕然。鲁麻胡瓮声瓮气说道:“她昨日等你不来,想是你与阮佩儿在一起,胡天黑地忘了归期,她自知性命难保,又不愿让你见到死时的惨状,这才悄悄离去,寻一个无人所在,自生自灭。”孙坚慌忙喝道:“你胡说甚么,江铭焉是这种人!” 全江铭苦笑一声道:“不要责怪鲁三叔,这次去白头山,我是见到了阮佩儿,她把解药给我了。” 鲁麻胡嚷道:“我是胡说么?你定与她缠缠绵绵游山玩水,这才耽误了行程!” 崔照道:“江铭,真的如此么?” 全江铭摇摇头道:“一言难尽,我在白头山差点送了性命,阮佩儿现今与我已无任何关系。” 孙坚道:“这是怎么回事?” 全江铭心中暗道:“情况紧急,自己万万不能乱了分寸,我与佩儿之间干干净净,也无须解释甚么。时间耽搁越久,晴儿就越危险。”当下说道:“说来话长,现在我心绪烦乱,这个中情由日后再慢慢说与你们知晓。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晴儿。今日是十一月初六,她还只有两天的性命。”孙坚点点头说道:“江铭说得极是,咱们这就下山去吧!” 众人下得山来,一路打听张雨晴的消息,可直到临近东京,却仍是半点音讯也无。一路之上,南燕楼始终默默无语,满脸忧郁之色。众人知他想念林文君,又无半点消息,便不去打扰他。这一日,鲁麻胡实在忍耐不住,自己竟偷偷笑了起来。崔照疑道:“鲁三哥,你笑甚么?”鲁麻胡指着全江铭和南燕楼笑道:“我笑他俩都将自己的娘子丢了,整天苦苦寻找,却无半点音讯,你说他俩不是‘统兵向前’又是甚么?”崔照笑道:“鲁三哥好久没有滥用成语,兄弟已是寂寞得很。”鲁麻胡把眼一瞪,说道:“我何曾滥用成语,今日说错了么?”崔照哂笑道:“你不仅错了,而是大错特错,什么‘统兵向前’,那叫做‘同病相怜’。”鲁麻胡刚要反驳,孙坚皱着眉头说道:“你二人少要斗嘴,也不看甚么时候!”鲁麻胡与崔照相视一眼,登时噤声。 这一日进了东京,全江铭道:“南大哥,丐帮分布大江南北,消息甚是灵通,咱们去找他们,或许能得到林姐姐和晴儿的消息。”南燕楼神情木纳,过了一会儿方才叹道:“兄弟,哥哥心如枯槁,文君不找也罢,咱们只是询问晴儿的消息。”全江铭道:“哥哥何必灰心丧气,你怎知林姐姐没有想你!”南燕楼呆呆说道:“我知道她是故意躲着我,即使见到她,她不愿理我,我又能怎样?只是已过了十余日,还无晴儿的消息,只怕……唉……”全江铭心中一阵痛楚,念及晴儿不知是死是活,实是满腹惆怅。 众人穿过马行街,迤逦向丐帮分舵行去,正走到天汉州桥处,人丛中忽地钻出一个叫花子,从背后扯住全江铭的衣衫,说道:“全大侠往何处去,少帮主正在寇大人府上等你。”全江铭回头看时,却认得是丐帮东京分舵副香主常乐,便道:“我们正欲寻你,你如何却在这里?”常乐与孙坚等人唱个喏,又道:“敢是为了张姑娘之事?”全江铭道:“正是,你如何得知?”常乐道:“天下各帮各派,属我丐帮消息最是灵通。你们离开苍岩山一路打听张姑娘的消息,丐帮弟子早已告知帮主,便是张姑娘上京中毒,全大侠去白头山寻找千年何首乌等事,少帮主尽皆知晓,现正在寇大人府上等你。全大侠请自去,常乐告辞!” 寇准正与少冲霄在客厅说话,见着全江铭等人,起身迎道:“少侠来得正好,晴儿之事寇某已然知晓,正与少帮主商议此事。请坐,看茶!”等到全江铭等人坐定,少冲霄说道:“全大侠不必心焦,我接到消息后,已飞鸽传令,要大江南北二十三个分舵全力寻找,若是发现张姑娘的行踪,要飞传三根鸡毛信报告与我。”说着从身边笼子里取出一只鸽子,说道:“这只鸽子甚有灵性,唤做‘白衣使者’,今后便是你我传书的信使,你来喂它几粒豆子。”众人见那鸽子通体洁白,并无一丝杂毛,不由暗暗称奇。全江铭从桌上拿起几粒豆子便去为它,那鸽子只吃了一粒,对全江铭咕咕叫了两声。少冲霄将鸽子放回笼里,说道:“它已晓得了你的气息,无论你在何处,它也能寻到你。”全江铭起身谢道:“多谢少帮主!”少冲霄道:“全大侠与丐帮两代交情,也别说甚么谢字。若说要谢,全大侠为我丐帮铲除内奸,救丐帮于危难之时,这份大恩大德,冲霄百死难报万一!”寇准道:“你二人惺惺相惜,如此谢来谢去,倒显得生分。”全江铭和少冲霄齐道:“寇大人说得是。” 寇准抿了口茶,说道:“全少侠可知,金陵李兴周已成了契丹人的驸马?” 全江铭大吃一惊,说道:“此事当真,莫非阮佩儿已嫁给了李兴周?” 孙坚骂道:“这个直娘贼,到底当了汉奸,咱们大闹上京算是白费劲 了。” 鲁麻胡嘿嘿笑道:“江铭,晴儿走了,佩儿也跟了李兴周,你这下可是渔网打水一场空,嘿嘿嘿!” 崔照哂笑道:“甚么渔网打水,是竹篮打水。” 鲁麻胡脖子一挺,嚷道:“你笑我做甚,偏是渔网打水,你待怎地?” 孙坚喝道:“你又胡说甚么,江铭怎能要契丹妖女!” 鲁麻胡不服气地说道:“阮佩儿若不是心里有江铭,为何送来冬虫夏草,救了你的性命?” 孙坚忿忿说道:“我那时正昏迷不醒,但有一分知觉,我宁死也不吃契丹妖女送来的甚么鸟虫鸟草!” 鲁麻胡道:“你吃不吃打甚么紧,我是说阮佩儿对江铭情深意切,这一次她没抢走千年何首乌,还留下了解药,这不是有情又是甚么!” 孙坚怒道:“她纵使有情,江铭也无意!” 鲁麻胡道:“江铭若无意,为甚么不一刀杀了阮佩儿?”众人心里均是一怔:“他说的也是,我们为甚么没有想到这一层?”鲁麻胡见众人不语,面露得意之色,又道:“江铭若是无意,为甚么晴儿只吃阮佩儿的醋,不吃杨月月和林姑娘的醋?” 南燕楼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全江铭见状心里暗道:“南大哥定是要为我辩解,只是提到林姐姐,便触到了心中的痛楚,也就没心思再说甚么。南大哥情感执著,却又在这上面十分懦弱,无端任凭痛苦折磨自己。”忽而念及鲁麻胡所说甚么“江铭若无意,为甚么不一刀杀了阮佩儿”之语,不由心头突突直跳,心中暗自问道:“我真的对佩儿无意么?若是无意,为甚么几次都放过她?又为甚么听到李兴周成了契丹人的驸马,心中顿生惆怅之感?” 他正自胡思乱想,便听寇准唤着自己的名字说道:“全少侠,据杨将军所报,李兴周娶的是义成公主,并不是成硕公主耶律婉佩。”全江铭心中一轻,竟莫名其妙地欢喜起来,脑海中映出阮佩儿吟吟微笑的神情,好似在说:“江铭哥哥,我的心里只有你,你高兴么?”忽然张雨晴走过来,泪水盈盈,神情幽怨,痴痴地望着自己。阮佩儿道:“雨晴姐姐,我不是真心想要你的性命,只是想唬一唬你,让你知难而退。张雨晴痛声叱道:“都是你这个妖女把我害成这样,铭哥哥,你愿意为我报仇么?”说罢便黯然离去。全江铭失口叫道:“晴儿,你不要走!” 众人见了尽皆骇异,孙坚道:“江铭,你怎么了?” 全江铭急忙收束心神,叹息道:“我见着晴儿了,她只是不愿理我。” 众人见全江铭神情朦朦胧胧,脱口叫着张雨晴的名字,心中均道:“他与晴儿情深意厚,若是当真寻不到晴儿,他定会抱恨终生。”寇准观察了许久,心中已是明镜一般,暗自叹道:“全江铭恁般皆好,忧国忧民,以天下之事为己任,当得起大侠二字,只是极重情感,便始终摆不脱耶律婉佩的纠缠。现在大敌当前,他决不能心有旁骛,若是始终与契丹公主掺杂不清,势必影响抗敌大计。”念及此说道:“全少侠,寇某有一句话要说与你知道。那耶律婉佩极工心计,对你施恩种种情由,不过是笼络你的手段,绝非真情实意,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你万万不可当真。”孙坚也道:“寇大人说得极是,你可要三思而行。” 全江铭心中暗道:“你们哪里晓得,佩儿对我实是一片真情实意,绝无一点虚情,怎奈我决不为之所动,已让她心灰意冷,知难而退。从此后,我们再无任何纠葛,这个中情由却是不方便说与你们知晓。”沉思良久说道:“寇大人请放心,在大是大非面前,我绝不会丧失民族气节!” 寇准道:“这我信得过,不知全少侠今后作何打算?” 全江铭道:“我将浪迹天涯,寻找晴儿的消息。少帮主,兄弟有一事相求。” 少冲霄道:“兄弟请讲。” 全江铭道:“林姐姐是南大哥的红颜知己,眼下不知在何处,还望少帮主派属下弟子四处打探,若有消息,请速速飞鸽传书于我。” 少冲霄道:“你所说的林姐姐可是玉面罗刹林文君?” 全江铭道:“正是。” 少冲霄心中颇感奇怪,寻思:“江湖上谁人不知林文君是李兴周的爱侣,怎么成了南燕楼的红颜知己?” 少冲霄正自疑惑不定,南燕楼忽地扑翻身拜道:“少帮主无论如何要帮这个忙,一日寻不见她,兄弟便一日心中不安!” 少冲霄慌忙搀住南燕楼,说道:“南兄弟万万不可如此,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南燕楼道:“少帮主若是不答应,兄弟便跪在这里永不起来!” 少冲霄连忙说道:“南兄弟放心,哥哥遵命就是了!” 南燕楼这才站起来,眼眶已然湿润。 全江铭道:“少帮主不必猜疑,林姐姐实是我辈中人,其中的种种缘由,日后兄弟自会说与少帮主知晓。少帮主,寇大人,江铭心急如焚,一刻也留不住,这就告辞!” 寇准道:“且慢,山重水复,人海茫茫,你到哪里去寻晴儿?依寇某之见,全少侠可前往九华山去见智圆师太,或许有所发现。”全江铭道:“多谢寇大人,江铭也是这般想法,告辞了!” 离开东京之后,全江铭心中愈加沉闷。这一路之上,每日狂饮不止,只是要喝得烂醉方才罢休。孙坚晓得他是借酒浇愁,只是这般喝法难免沉沦,终是于事无补。几次有心劝阻,怎奈张了张口,及至瞧见全江铭满目痛苦之色,心中却又不忍,只得作罢。南燕楼痛失林文君,心情本就坏极,全江铭狂饮烂醉自是正合其意。一路打尖歇息之时,二人也懒得用饭,只是将杯中之物喝将开去。如此过了数日,二人已然变得面容憔悴,却又兀自不知。 这一路之上,既无张雨晴和林文君的消息,也未见丐帮飞鸽传书,全江铭心情愈发沉重,南燕楼更是唉声叹气,默默无语。鲁麻胡本是不耐寂寞之人,一路强自忍耐,几次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这一日黄昏时分,众人到了九华山山脚下。朔风渐起,乌鸦乱飞,周遭竟无一个行人。鲁麻胡见众人只顾走,心中焦躁起来,大声喝道:“不停地走便能寻到晴儿么?须是打了尖再去念慈庵方才是好!”左顾右盼,早望见树丛中挑出一个酒幌。当下喝一声彩,拽开大步奔将过去。人未进屋,已是抢先喝道:“酒家,上十斤牛肉,两坛老酒!” 话音未落,只见酒肆中一人探头探脑,嘻嘻笑道:“谁有这般酒量,与我比试一番如何?”鲁麻胡见那人正是我是谁,不由喜道:“我是谁,这寒冬腊月,你倒是很会享受。”抢将进去,端起酒碗便是一阵狂饮。及至那碗酒喝进腹中,这才看见北牧原和独孤行客,当下一抹唇边酒渍,嘿嘿笑道:“逍遥酒仙、独孤兄弟,你俩也在这?嘿嘿,得罪得罪!”说着举筷去夹盘中牛肉。独孤行客右手一翻,手中筷子倏地夹住鲁麻胡的筷子,怪笑一声说道:“且慢吃肉,我来问你,全江铭那厮呢?”鲁麻胡道:“你寻他做甚?”独孤行客怒声道:“他害死了晴儿,我要杀了他!” “你说甚么,晴儿她……”全江铭大踏步走将进来,也不与北牧原、我是谁二人答话,直奔独孤行客,颤声说道:“独孤兄,你、你有晴儿的消息么?”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冷冷说道:“你不配提晴儿的名字!不是你与那妖女勾勾搭搭,晴儿怎能身中剧毒,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 全江铭长叹一声道:“独孤兄,我已有了解药,也找到了千年何首乌,你若是知道晴儿在哪里,便带我去见她。独孤兄,拜托了!” “哈哈哈哈!”独孤行客一阵冷笑,厉声说道:“我离开苍岩山 后,便去上京找阮佩儿要解药,她讥笑道:‘要解药不难,只是让全江铭来求我。’我盛怒之下,与她厮杀了千余回合,却赢她不得。第二日再去寻她厮杀,已是不见她的踪影。要不来解药,我回转苍岩山也无益处,便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后来我听江湖传言,说是你与她在白头山天池相会,二人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你不仅得到了千年何首乌,她还给了你解药。原来我对此半信半疑,现在才知道,江湖传言果然不假,全大侠盖世豪杰,竟会与契丹妖女勾勾搭搭。可恨,可恨,可恨!”他连说三个“可恨”,实已是恼恨之极。 全江铭道:“独孤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是把解药给我了,可那千年何首乌却是我用性命换来的。甚么‘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纯属子虚乌有,空穴来风。独孤兄,你要相信我!” “哈哈哈!”独孤行客讥笑道:“相信你,我为甚么相信你?全江铭,你这个人好没道理,你既然有了阮佩儿,还缠着晴儿做甚么?” “独孤兄,我对晴儿的感情苍天可表。我只问你,你到底晓得不晓得晴儿的消息,不要因为你对我的误解害了晴儿的性命!”全江铭大声道。 “哼哼哼……害了晴儿的性命?全江铭,晴儿身中剧毒,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至今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每念及此,我就恨不得一刀杀了你!来来来,咱们到近处的小鱼台决一死战,看看是你的双阳剑利,还是我的明月刀快!”冷笑连连,奔出屋去。 全江铭心情本就郁闷难耐,当下长啸一声,破门而出。众人相顾愕然,只见空旷的雪地之上,一前一后两个黑影飞奔滚动。当下众人顾不上饮酒吃肉,随后紧紧跟去 那小鱼台不甚远,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此时月上中天,小鱼台寂静无声。月儿清辉之下,一泓湖水平滑如镜。天虽寒冷,湖面却未结冰。山石树木倒映水中,影影幢幢,朦朦胧胧,愈发显得神秘肃杀。 全江铭伫立岸旁,四处睃望,却是不见独孤行客的影子。正没理会处,忽听对岸仓啷一声响,树丛之中一道银光,亮如明月,周遭的景物顿时看得清楚。只见独孤行客坐在一块大石上,双手拄刀,双眸向对岸冷冷望来。全江铭心中恼道:“独孤行客的性情当真偏激,直是恁地不可理喻。你要厮杀比拼,我就奉陪于你,又当如何!” 心念未已,只见独孤行客左手一扬,似有甚么物什落在湖中央,发出一声轻响。接着又是连响数声,月光之下,只见自湖中央到对岸,泛起了一道白练。 全江铭甚是奇怪,暗道:“这厮搞甚么鬼?”寻思片刻,顿时醒悟,心道:“这厮往水中掷进了十几根树枝,形成了一条水上通道,要以此与我比试轻功。”念及此,不由冷笑,随手折下树枝也向湖中抛去。双阳剑出鞘,周遭登时明亮起来。 二人隔水相望,却是一动不动。月光映照之下,二人便似两尊石雕一般。 众人赶到湖边,但见二人隔岸相望,没有一丝声响,心中均是好生奇怪。鲁麻胡嘿嘿笑道:“天寒地冻,腹中空空,二人反倒有心情比试坐禅的功夫,嘿嘿,可笑啊可笑!”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仍是没有发动。只有那双阳宝剑和明月宝刀隔岸辉映,熠熠闪光,周遭的景物竟是十分明亮。二人心中明白,这水上厮并非比陆地,决无腾挪转寰的余地。兵器相交,不过霎那间之事,一触之间便要回转岸上。 又过了一刻,二人忽地同声长啸,一跃而起,踏着水中那道白练向湖中央疾掠而去。只听当啷啷一阵清响,明月双阳相磕了数十下,湖中央顿时荡起了千百道银光。须臾之间,二人已是又回转原处。 这一招厮并,独孤行客劈出了六十四刀,恰似闪电追风,快捷无伦;全江铭则是还了六十四剑,犹如龙吟虎啸,江海凝光。两般都是千年神器,相磕之下,互不吃亏。 过了片刻,二人又是同时发动,啸声连连。往来数次,但只见湖面上一条白练,两道银光,循环往复,便如穿梭一般。在这湖面之上,若非有数十根树枝作为通道,二人轻功再高,也绝难立足。饶是如此,二人决不敢停留片刻,均是一掠即逝。只听宝刀宝剑相撞之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如此斗了数十个回合,兀自难分高下。独孤行客寻思:“如此缠斗如何是了,莫若使用刀中加掌的功夫,试试他的内力!”全江铭也是这般心思。二人信念既定,刀剑相交之时,均是左掌拍出,各使出了十分力道。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二人在空中连翻了数个筋斗,退回岸上。稍作停息,二人又象离弦之箭一般,向湖中央飞去。这一次二人均使出了十二份力道,双掌相交,便如晴天响了个霹雳一般。独孤行客只觉得气血翻涌,脚尖轻点树枝之时,竟是一个趔趄,几乎跌进湖中。心中不由叹道:“我对他的武功始终不服,可今日看来,他却是高我一分。若是陆地厮杀,千招以外,我定输无疑!罢罢罢,我虽有明月宝刀,却是杀他不得,心中这口恶气当真难出!” 他这里自艾自叹,全江铭心里也是惊异不定。这一掌对下来,他只觉得一条左臂酸麻难耐,寻思道:“独孤行客的功夫当真了得,我的内力虽是高他一分,可他的‘追风刀法’却是不输于我的‘天竺剑法’。我若无双阳宝剑,只怕交手千招以外也只是个平手!”心念未已,忽听独孤行客怪笑一声,竟是飞掠而去。 “独孤兄弟,你去哪里?”北牧原、我是谁疾呼一声,身形晃动,也已不见了影踪。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九、英雄争锋3 鲁麻胡大声叫道:“这场架虎头蛇尾,没趣没趣,还是回酒肆喝酒要紧!”也不理会众人,转身便走。全江铭喝道:“鲁三叔说得极是,南大哥,咱们喝酒去,今日非得一醉方休!”南燕楼神情木讷,默默无语。孙坚与崔照相视一眼,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到了酒肆,酒家正要上门板打烊。鲁麻胡一把推开他,当先走了进去,口中兀自说道:“上甚么鸟门板,怕我等没有银子么?”酒家见他长的凶恶,说话不尴不尬,哪里还敢言语,径自里面去了。鲁麻胡一屁股坐下,嘿嘿笑道:“走得好,省得耳边聒噪。”召唤全江铭道:“江铭,我晓得你心中苦闷,要是在念慈庵寻不到晴儿,嘿嘿,只怕你真的要伤心欲绝。来来来,今日只管喝酒,莫想明日之事!” 全江铭听他说甚么“在念慈庵寻不到晴儿”云云,更加心烦意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鲁麻胡又道:“南兄弟,你也来一碗!”南燕楼低声道:“谢鲁三叔。”自将碗中酒干了。如此喝了七八碗,崔照劝道:“少喝几碗,莫要醉了!”鲁麻胡得意地说道:“老四,你晓得甚么,这叫借酒浇愁愁更愁,喝醉了便鼾鼾大睡,甚么烦恼痛苦全都烟消云散,妙哉,妙哉!”崔照见他胡乱转文,正要驳他,不料全江铭长叹一声,自语道:“喝醉了便鼾鼾大睡,甚么烦恼痛苦全都烟消云散。说得好,说得好!”举起那半坛子酒一阵狂饮,顷刻间已是酒干见底。 孙坚实在忍耐不住,喝道:“江铭,别喝了,你已经醉了!”劈手夺过酒坛放到桌上,双目圆睁,直直地盯着全江铭。 全江铭哈哈笑道:“甚么……哈哈……我就是要一醉方休……南大哥,咱们、咱们再喝、喝……”说话口齿不清,不停地打着酒嗝,显然已是醉了。 孙坚恼道:“你如此狂喝烂饮,就能寻到晴儿了么!” “晴儿,晴儿,她、她在哪……”全江铭精神一振,举足往门外便走,却被那北风卷将起来,酒意上涌,头重脚轻,竟是一跤跌倒在地,却起不来。 孙坚等人赶出来看时,只见全江铭口角流涎,已是鼾鼾大睡。 第二日申牌时分,全江铭方自醒来。此时酒意全消,念及昨日醉酒之事,心中好生懊恼。翻身坐起来,说道:“现在是甚么时分?”孙坚冷冷说道:“你烦恼痛苦全都烟消云散,还要上念慈庵寻晴儿么?”鲁麻胡嘿嘿笑道:“江铭,我再取些酒来,咱们再大喝一场如何?”全江铭霍地站起来,沉声说道:“孙二叔,从即日起,若是寻不到晴儿,我便滴酒不沾。走,咱们上山去!” 众人上得山来,行了一个时辰,那念慈庵已是遥遥在望,树木之中露出琉璃瓦顶,鲁麻胡的喉咙顿时痒痒起来,大声嚷道:“老尼姑能掐会算,晴儿现在何处,一问便知,我去敲她的山门!”大步流星向前奔去,全江铭急忙唤道:“鲁三叔不可鲁莽!” 鲁麻胡哪里肯听,大踏步上前,将众人甩在身后,挥起一双大拳将山门擂的山响,口里兀自叫道:“老尼姑开门,你家姑爷到了!” 那山门吱呀一声打开,敏慧闪身走出来喝道:“你是何人,怎敢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大呼小叫!” 鲁麻胡嘿嘿笑道:“敏慧小师父,是俺老鲁,咱们是亲戚,不认识怎地?” 敏慧把嘴一撇,叱道:“甚么老鹿小鹿,我佛门之地有甚么‘姑爷’?” 鲁麻胡笑道:“我江铭侄儿是你师姐的相好,不是你这念慈庵的姑爷还是甚么?” 全江铭紧走几步,上前合什说道:“敏慧师妹请了,小可全江铭拜见智圆师太,还请通禀则个。” 敏慧道:“原来是全大侠,你这位鲁三叔可是霸道得很!” 全江铭赔礼道:“鲁三叔就是这么个性子,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敏慧师妹原谅!” 敏慧转怒为喜,说道:“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师父她老人家云游去了,现不在庵中。” 全江铭道:“她老人家何时归来?”敏慧道:“她老人家昨日刚走,三五十日怕是不能回转。” 全江铭又道:“那请问敏慧师妹,晴儿可在庵中?”说话之时,心中实是紧张万分,生怕敏慧说出“没有”二字。 敏慧道:“你问的甚是蹊跷,师姐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全江铭心中发颤,便如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般,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强自抑制心神,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多谢敏慧师妹,告辞了!”转身便走。 “且慢!”敏慧说道:“全大侠,你是说师姐不见了么?” 鲁麻胡哼了一声说道:“若是找得见,还来问你做甚!” 敏慧白了他一眼,说道:“全大侠,你把师姐弄丢了一次,多亏师父搭救,她才保住了性命。这一次呀,你若不赶快寻找,只怕再也见不到她的面了!” 全江铭神情木纳,喃喃自语道:“晴儿呀晴儿,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找到!”忽地抬起头来,问道:“敏慧师妹,师太她老人家出门之时,可留下甚么话语?” 敏慧道:“亏得你提醒,不然我倒忘了。”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白色丝帕,递给全江铭说道:“师父临行时交代,说若是你来了,便将此手帕交给你。” 全江铭认得这块丝帕,正是在山西荒野酒肆之时,张雨晴为自己揩汗时的那块。他接过手帕,心中一酸,张雨晴的身影便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慢慢展开手帕,却见手帕中间多了一个“源”字,却是红丝线刺绣,那丝线甚是鲜亮,显然是新近绣成。全江铭看了多时不解,心中只是在想:“智圆师太将晴儿的手帕送于我,显然是已知晴儿出走的消息,只是这个‘源’字是甚么意思?”孙坚等人凑过来看,也皆是不解其意。 全江铭问道:“敏慧师妹,这个‘源’字是谁绣的?” 敏慧道:“自然是师父绣的。” 全江铭道:“那么,这个‘源’字是甚么意思?” 敏慧道:“师付未说,小尼哪里晓得!” 全江铭心中闷闷不乐,知道问也无用,将那丝帕揣在怀中,便拱手告辞。及至到了九华街,天已渐渐黑了下来,鲁麻胡道:“肚子咕咕乱叫,须是先吃饭才好。”正说话间,便听空中哨声响亮,一只鸽子忽喇喇飞了下来,正是那只“白衣使者”。全江铭伸手接住,心中喜道:“定是有晴儿的消息。”急忙摘下信管,取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林文君在九华街。”心中一酸,随即喜道:“南大哥,林姐姐有消息了!”南燕楼一怔,抢过纸条去看,登时流出泪来,喃喃自语道:“君妹,你千万莫走开!”随即大声嚷道:“九华街在哪里,咱们快去找她!”鲁麻胡奇道:“这里便是九华街,好端端你哭甚么?”崔照笑道:“你懂甚么,这是喜泪。”鲁麻胡瓮声瓮气说道:“喜泪也是哭,无端哭哭啼啼有甚么好处!” 南燕楼一把抓住一个行人,大声道:“你见着君妹了么?”他这一抓用力大了,那汉子不会武功,登时痛得叫了起来。南燕楼松开手又道:“你见着君妹了么?”那汉子右手揉着左肩,呲牙咧嘴地说道:“你这厮好不讲理,我可不认识甚么君妹。哎哟,痛死我了!”全江铭道:“这位大爷,我哥哥寻人性急,得罪莫怪。请问,你在这九华街可见到一位喜穿白衣的年轻娘子?”那汉子道:“没见到,你去问别人吧!”南燕楼顿时大急,说道:“你是这九华街人,怎么会没见到?”那汉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没见到便是没见到,你待怎地?我可没时间陪你,还是问别人吧!”冷笑连连,径自去了。南燕楼又连着问了几人,皆说不知,心中不由急躁起来,高声喊道:“君妹,你 在哪里?”过往行人见状甚感奇怪,却是不敢过来,只是远远躲开。 全江铭道扯住他道:“哥哥莫急,咱们去询问杂货铺掌柜,林姐姐若在这九华街住,定然会买些日常用品。”当下快步踅到那铺子近前,唱个喏说道:“老丈请了,小的打问个人。” 那掌柜是个六十余岁的老汉,见全江铭客气,说道:“后生请讲,不知你要寻甚么样人?” 南燕楼慌忙道:“一个喜穿白衣的年轻娘子,还望老丈指点则个。” 那老丈道:“这镇上喜穿白衣的年轻娘子倒是有几个,不知你们寻的是哪一个!” 南燕楼道:“她叫林文君,身材苗条,个子高高的。” 那老丈道:“这倒难住我了,那几个白衣娘子个子都不小,长相上我却是分不甚清。” 全江铭道:“只是找新近才来的,她怕是孤身一人。”那老丈上下打量全江铭等人,欲言又止。全江铭知他心中存有疑问,便道:“老丈不必多疑,那娘子是我等的朋友,只是与我这位南大哥有所误会,这才负气出走,还望老丈指点则个。” 那老丈道:“我祖祖辈辈在这九华街居住,每家每户的人丁我都熟悉。三个月前,这九华街上来了一个小娘子,当真如你所说,身材高高的,总是穿一身白衣,长的貌若天仙一般,只是从未见她笑过,脸上冷冰冰的,眉宇间透着忧郁的神色――” 南燕楼急道:“她、她住在哪里?” 那老丈翻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又不是她的官人,怎地如此性急?” 孙坚陪笑道:“老丈莫恼,实不相瞒,那娘子便是这位南兄弟的相好。” 那老丈吃惊地说道:“当真如此?这位官人端的好福气,怎么肯让那天仙般的人儿流落他乡?” 南燕楼双目含泪,说道:“我心中实是痛楚万分,还望老丈成全则个!” 那老丈叹息道:“难得你如此痴情,我年轻时……” “老东西,你不好好卖货,胡唚甚么?哼,四十多年过去了,还对那个该死的婊子念念不忘么?再说疯话,小心老娘揪你的胡须!里屋传出一个老婆婆的声音,显然是那老丈的浑家。 那老丈登时唬得浑身颤抖,压低声音说道:“唉,不提这个,不提这个……那个娘子买货时,我问过她的姓名,她自称姓林,便住在九华街西头,孤零零的一座竹屋,好找得很。你们快走吧,我要打烊了。”说话之时,兀自缩头缩脑向后张望,神情之间慌张之极。 南燕楼谢过老丈,慌慌张张向西奔去。全江铭等人跟在后面。走了一程,果然见道旁有一座竹屋,并无围墙遮拦。天气寒冷,那窗子自是紧紧闭着,烛光映照之下,窗纸上现出一个女人身影,却是熟悉极了,不是林文君又是何人?南燕楼走到近前,脚步顿时放缓,一颗心怦怦乱跳,痴痴地望着窗上的身影,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心中哽咽道:“君妹,你让我找的好苦……”全江铭见此情景,心中一阵欢喜一阵忧愁,暗自叹道:“南大哥与林姐姐历经磨难,今日始得团聚,正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晴儿生死未卜,又不知现在何方,实是让人放心不下,唉,晴儿呀晴儿,我们何时才能团聚?”触景生情,心中惆怅万分,脚步轻移,悄悄走到一边。鲁麻胡见状正要言语,崔照慌忙掩住他的嘴,左手指指南燕楼,又轻轻摆了摆手。 就在此时,天空中稀稀疏疏飘下了雪花,落在众人身上。过了一会儿,忽听林文君喃喃自语道:“今夜怕是要下雪了……南大哥,你现在哪里……”南燕楼心中慌乱,只是暗暗叫道:“君妹,我就在窗外,我、我能进去么?” 只听林文君轻声叹气道:“关山重重,残月冷落,南大哥,咱们今生怕是无缘得见了……唉,夜漫漫,孤影自怜,路遥遥,肝肠寸断。南大哥,你晓得我心中的苦楚么?我……我……真的好想你……” “君妹,你想煞哥哥了!”南燕楼再也控制不住,大声说道:“君妹,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开门让我进去!”只听屋中啪嗒一声,不知甚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便了无声息。南燕楼啪啪拍着门板,叫道:“君妹,我找得你好苦呀,到今天你还不愿见我么?”语中带悲,声音已然颤抖。 过了一会儿,林文君在屋中叹息道:“我在这孤村之中数月,已是心如枯槁,实不愿再惹情思,你、你走吧!” 南燕楼道:“君妹,你不要骗自己,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我。夜漫漫,孤影自怜,路遥遥,肝肠寸断。君妹,我何尝不是如此,你就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了!” 林文君淡淡说道:“我自悲来我自愁,任凭河水向东流。但得只闻风和雨,孤影自怜无所求。南大哥,你把我忘掉吧,我已习惯这山野恬静的生活。” 南燕楼悲声道:“这是为甚么,为甚么?君妹,你若不开门,我便永远站在外边等待!”只听屋中叹息一声,林文君不再言语,那蜡烛也自熄了。 此时,那雪纷纷扬扬,竟下得紧了,片刻之间,众人身上便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南燕楼站在门前,任凭风雪扑面,像一尊石雕一般动也不动。鲁麻胡实在按耐不住,大步上前,将那门板拍得乱响,大声道:“林姑娘,外面风雪正紧,让我们进去向火也是好的。”林文君在屋中只是不语。鲁麻胡见众人皆不言语,不由焦躁起来,瓮声瓮气说道:“孙二哥、崔四弟,你们也说句话。”孙坚和崔照只是摇手,却不去瞧他。鲁麻胡又道:“这又冷又饿如何忍耐得住?江铭,你和林姑娘最是要好,胡乱劝她几句也是好的。喂,你为甚也不说话,呆呆地望着贼老天,便能把晴儿找回来么?” “晴儿,她……”林文君在屋中一声惊呼。 “啊哈!”鲁麻胡嘿嘿笑道:“林姑娘,我以为你要出家当尼姑,原来你还念着旧情,嘿嘿嘿,不瞒你说,南兄弟为了你,让董槐和‘一月二十一天’打成重伤,一张俊脸上被划了个大大的十字,还险些丢了性命。从此啊,那个‘风流舟荡’的南海一舟变成了‘伤疤一舟’,还恁地一片痴情,可笑呀可笑,嘿嘿嘿,哈哈哈哈……”他自我卖弄,把风流倜傥说成“风流舟荡”,竟是得意之极。 笑声未落,只听哧啦一声蜡烛点燃,便见那门倏地打开,林文君脸色苍白,呆呆地望着南燕楼,一双秀目露出关心之色。南燕楼登时心神荡漾,轻声叫了一声“君妹”,竟是欲言无声,眼眶中含满了泪水。林文君见南燕楼脸颊上果然有两条淡淡的疤痕,心中一阵酸楚,不由落下泪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南燕楼的面颊,痛声道:“燕哥,你伤得如此厉害,为了我值得么?” 这一声“燕哥”登时惹得南燕楼心神激荡。四年来,他心中始终苦苦暗恋林文君,但每次相见,却不敢露出半点口风,只是让爱恋深深地埋在心里,忍受那相思的痛苦。今日重逢,林文君终于开口叫自己燕哥,这不是答应自己还是甚么?当下心荡神摇,猛地握住林文君的手,连声道:“值、值得,值得,值……”激动之下,口齿竟不十分伶俐。过了半晌,他轻轻张开双臂将林文君拥在怀里,动情地说道:“君妹呀君妹,你终于肯叫我燕哥了!你晓得么,为这一天我等的好苦呀!” 林文君柔声道:“燕哥,我不是故意躲避你,我、我……” 南燕楼用手掩住她的嘴,深情地说道:“君妹,你不用说,我理解你的苦衷。天可怜见,咱们再次重逢,从今往后,天上地下,咱们再不分开,你说好么?”心中快活,眼中却流出泪来,滴在林文君衣衫之上。 林文君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南燕楼脸颊上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燕哥,我答应你。” 鲁麻胡拍手笑道:“哎呀,好哇,好哇,你们这对鸳鸯破镜重圆,卿卿我我,倒是快活得很,只是老鲁的肚皮都饿瘪了。林姑娘,先让我们进去向向火,吃点东西也是好的。” 林文君脸一红,笑道:“鲁三叔,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在雪地里冻了半天,快进去吧,我这还有现成的牛肉包子捂在锅里,想是还热呢!” 鲁麻胡吆喝一声道:“快哉,快哉,我先进去吃几个!”身子一晃,抢先走了进去。 这间竹屋不是很大,摆设甚是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倒也干净利索。北墙角便是灶台,笼屉上还是热气腾腾。鲁麻胡抖抖身上的雪,伸出大手便将笼屉掀开,见里面放着三四十个包子,嘿嘿笑了一声,拿起一个便吃,口中还兀自说道:“林姑娘,你感情晓得我们要来,竟预备了这么多包子,嘿嘿,预备酒了么?” 林文君笑道:“我哪里晓得你们要来,只是这天寒地冻,我不愿天天出门,今日便买了几十个包子,准备吃上四五日。要说酒么,我这里可没预备,鲁三叔,你且忍耐一时。”说话之时,将包子捡到竹篮里,分给众人吃。大家饿了多时,竟吃得十分香甜。南燕楼吃了一个,赞道:“君妹,这包子真的味道鲜美,我可要多吃几个!”崔照取笑道:“南兄弟,你当心吃醉了!”鲁麻胡嚷嚷道:“他多吃一个,便欢喜一分,若是咱们再找到了晴儿,俺老鲁可要大醉一场,嘿嘿嘿!” 他一提晴儿,众人心中均是一沉,顿时默默无语。林文君忽地想起,鲁麻胡曾在门外言道:“江铭,你和林姑娘最是要好,胡乱劝她几句也是好的。……呆呆地望着贼老天,便能把晴儿找回来么?”心中寻思道:“江铭兄弟进屋后便一言不发,这可不是他的秉性,莫非晴儿也出走了么?自己只顾高兴,一时间到把这事忘了。”念及此,慌忙问道:“江铭兄弟,晴儿她怎么了?” 全江铭叹息一声,说道:“唉,晴儿她不辞而别,我们苦苦寻她不着。” 南燕楼知他心中痛苦,不愿提及伤心之事,便道:“兄弟,还是让我来说吧!”当下便把如何大闹上京,张雨晴如何中毒,变成了一个白发老妪,全江铭如何到白头山天池寻找千年何首乌,阮佩儿如何赠送解药,张雨晴如何出走,一一细述一遍,说到最后叹息道:“晴儿身中剧毒,实是凶险万分,我们找了月余,仍是没有她的消息,真让人焦虑不安啊!” 林文君听得呆了,一时间不知说甚么是好,思忖良久方才轻声说道:“晴儿吉人天相,上天一定会保佑她平安归来!”全江铭默默无语。林文君又道:“这几个月来,我始终在想甚么是缘分,直到今日与燕哥重逢,我才豁然明白:聚是缘,散是分,聚聚散散是缘分。江铭兄弟,数月未见你消瘦了许多,可要保重身体呀!” 全江铭霍地站起身来,走过去将门打开,风雪呼啸着扑了进来。他站在门口任凭风雪撕扯着自己的衣衫,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过了许久,他凝视着远处,沉声说道:“晴儿啊,无论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到!” 但见那雪一阵紧似一阵,大地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雪中之夜是如此的静谧,只有那风声在不停地呼啸着……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九、英雄争锋4 冬去春来,夏去秋回,大雁从南方飞回北方,又从北方飞向南方,转眼又是初秋季节。全江铭走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没有张雨晴的消息,便连那少冲霄的“白衣使者”也未飞来一次。 这一日,全江铭等人来到了真定。刚进得城来,便听空中隐隐约约传来哨声,全江铭登时精神一振,说道:“是‘白衣天使’!”众人仰面向空中望去,但见天上一个小小的黑点,从南面飞掠而来。南燕楼喜道:“兄弟,少帮主定然有了晴儿的消息。”转瞬间那鸽子已是飞到近前,忽喇喇凌空飞下,落在全江铭手上。全江铭轻轻抚摸那信鸽,心中默默叨念道:“鸽儿呀鸽儿,你是‘白衣使者’,希望你带来的是晴儿平安的消息。”饶是他生性豪放,行事绝不拖泥带水,然毕竟事关重大,心中兀自是忐忑不安,一时间不敢去取那信笺。 林文君知他心情,便笑道:“这‘白衣天使’果然颇有灵性,带来的一定是好消息,我先瞧瞧。”轻轻从竹管中取出信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契丹使者成硕公主耶律婉佩,携国师嵬名浪遇、驸马李兴周,及上官通天、西漠沙不日将到东京,寇大人望你等速速前往,以备不测。”落款是少冲霄。林文君看到“驸马李兴周”五字,心中怒火升腾,脸上登时变了颜色。众人见林文君面带怒气,料定不是甚么好消息,竟不敢开口相问,便是鲁麻胡一向胆大,此时倒也知趣,兀自缄口不语。 全江铭心中一惊,暗自思忖:“信中定然不是甚么好消息!”他强自镇定,沉声道:“林姐姐,是晴儿的消息么?”林文君摇摇头,将信笺递过去,说道:“你自看吧!哼,这个狗贼,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全江铭看罢说道:“孙二叔,不是晴儿的消息。契丹狗贼出使东京,李兴周也在其中,寇大人要咱们速速前往。”南燕楼顿时怒气冲天,大声道:“这个狗贼当了汉奸,还敢出使东京,我去杀了他!”全江铭道:“哥哥不可鲁莽,他现在是使者,咱们不可轻举妄动。此时杀了他,定然惹起两国争端,且忍耐一时。”孙坚道:“江铭说得对,咱们先找客店住下。” 众人沿街行走,忽听一阵嘈杂之声,只见五六十名宋兵手舞兵器,正在驱赶行人,口中大声呵斥道:“闪开闪开,契丹使者到了,不许大声喧哗,违令者斩!”过往行人慌忙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顿时闪出一条路来。过了一会儿,只听马蹄声响,鼓乐喧天,旗幡招展,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了过来。只见三十六名宋兵披红挂彩,手执锣鼓震天价敲响。后面则是一队骑兵,刀枪耀眼,骑的是一色红马。骑兵过去,跟着便是一辆彩车,车轭左右插着两面彩旗,左一面写的是“大契丹威震河朔”七个黄字,右一面则写着“尊使者雨露天下”。李兴周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车前,左顾右盼,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还不时与身旁的嵬名浪遇窃窃私语。彩车后面跟着便是一队契丹的铁甲骑兵。 南燕楼见状登时按耐不住,只觉着血往上涌,低声道:“这个狗贼,我去杀了他!”全江铭攥住他的手腕,说道:“不行,大丈夫能屈能伸,杀他不在这一时!” 就在此时,那彩车的帷幔掀起一角,露出一张俏脸来,正是阮佩儿。只见她秀眉紧锁,双眸透着幽怨的目光。她轻声说了一句,阿福急忙驰到前面唤道:“驸马爷,公主唤你。”李兴周慌的掉转马头来到彩车旁,满脸堆笑,说道:“公主唤我何事?”阮佩儿道:“我有些倦态,今日便在真定歇息了吧!”说罢便将帷幔放了下来。李兴周如奉伦音,大声道:“慕容先生,加快步伐,公主要到驿站歇息。” 话音未落,突然间人丛中飞出三条大汉,手执朴刀向李兴周斫去,口中兀自喝道:“你这个奸贼,还配做武林盟主,先吃我一刀!”全江铭见那三人正是山西名武师钱世英和黑白双英孙绍忠、孙绍林二兄弟,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宝剑掣出,后发而先至,剑尖直指李兴周面门。 李兴周见钱世英三人扑来,哈哈笑道:“尔等找死!”长剑一挥,正欲下杀手,忽见一道银光直奔面门而来,其力道之强劲,实是生平之仅见,不由大惊失色,哪里还敢伤害钱世英三人,急忙滚鞍下马,口中大声喊道:“抓刺客!”全江铭飞身跟进,剑尖指到了李兴周的咽喉,厉声喝道:“别动,动一动要你的狗命!” 这一变故事起仓促,双方均是大出意料之外。若论武功,李兴周虽不是全江铭的对手,可正面厮杀,也能抵挡个三五百招。只是全江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一招得手。李兴周倒在地上自是不敢动弹,口中却硬着头皮说道:“全江铭,我的好兄弟,你若无情无义,便杀了哥哥吧!”全江铭冷笑道:“谁是你的兄弟,你再胡说八道,我便一剑捅你个透明窟窿!”钱世英道:“全大侠,跟这个奸贼客气甚么,让我一刀杀了他!” 上官通天暴喝一声道:“全江铭,你这算甚么英雄?来来来,咱们斗上三百合!”嵬名浪遇微笑道:“上官先生,你莫急,咱们这次出使南朝,便是为了双方修好。他若杀了驸马,呵呵呵,我主定然挥师南下,铁骑所到之处,让他荡然无存,呵呵呵呵!” 阮佩儿走下彩车,斜睨一眼全江铭,冷冷说道:“全江铭,又是你么?” 李兴周叫道:“公主救我性命!” 阮佩儿似是没有听见,淡淡说道:“全江铭,天池一别,我实是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负情薄性之人。哼,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当真要与我作对么?” 全江铭道:“阮佩儿,你害的晴儿身中剧毒,到现在也不知她的下落,我真该杀了你。可你在天池救了我一命,又赠送解药,从此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只要你不心存侵吞大宋之野心,我全江铭便不与你为敌。” 阮佩儿道:“这半年多来,也够你辛苦的。嗨,你憔悴了许多,胡须长长的,也不知剃么?” 孙坚从人丛中挤出来,厉声喝道:“你个妖女,别假惺惺的!江铭,不要上了她的当!” 阮佩儿咯咯笑道:“原来是孙二爷?咯咯咯咯……那位便是玉面罗刹林姑娘吧?见到你的李大哥危险,也不救他么,咯咯咯咯……” 林文君面若寒霜,慢慢走了过去。李兴周慌忙叫道:“文君,救我一救!”林文君啐了他一口,叱道:“你投敌卖国,死有余辜,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南燕楼双睛喷火,大吼道:“江铭,你还犹豫甚么,这般奸贼,留他做甚!” 李兴周忽地长叹一声道:“文君,你当真对我如此无情么?既然如此,我李兴周便死给你看!”引颈便向剑尖撞去。全江铭早有准备,宝剑一撤,探手掴了他个耳光,呵斥道:“卑鄙小人,你今日是契丹使者,晓得我不会杀你,便故意作态给大家看,这般无耻行径,当真禽兽不如。” “咯咯咯……”阮佩儿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讥讽道:“全大侠果然识时务,不肯因小失大,咯咯咯咯……”随即止住笑声,冷冷说道:“料你也不敢公开杀死我大契丹使者。倘若真的如此,国师刚才所言,便决不是虚声恫吓。孰轻孰重,你不会不明白!” “哈哈哈哈!”全江铭也是一阵大笑,铿锵说道:“耶律婉佩,你不用出言恫吓,古人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今日权且记下他这颗狗头。你们若敢进犯大宋,我手中的三尺青锋,便不会寂寞了,哈哈哈哈……”宝剑还鞘,径自和孙坚众人扬长而去。 上官通天怒道:“公主,这厮忒也嚣张,咱们追上去将他们杀了!” 阮佩儿一张粉脸气得变了颜色,冷冷说道:“且让他得意一时,早晚要与他算这笔帐!哼,到了东京,我要让真宗小儿晓得大契丹的利害!” 一路之上,朝廷早已晓谕州县,要盛情款待契丹使者。那一般州县知府自是不敢怠慢,每到一处皆是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便似过大年一般。李兴周一干人等耀武扬威,颐指气使,唯独阮佩儿神情冷漠,每到一处便深居简出,决不参加任何接风酒宴。 这一日离澶州近了。阿福说道:“主人,前面便是黄河,咱们是穿城而过,还是稍作停留?”阮佩儿问道:“过了澶州便离东京不远了么?”阿福道:“这澶州是东京的天然屏障,过了澶州东京便无险可守。”阮佩儿精神一振,说道:“好极了,我要到澶州城头看一看黄河!” 又行了一程,已遥遥望见澶州城墙。就在此时,迎面走来十三四个大汉,个个满面怨恨,身着丧服,抬着一口白茬棺材,挡住了去路。开道的官军见状勃然大怒,大声骂道:“你们这些莽汉,快快闪开,莫要惊了契丹使者!”那些汉子只做没有听见,兀自闯进了队伍之中。李兴周纵马上前喝道:“你们这些宋狗活得不耐烦了,再不闪开,本驸马便将你们一剑一个杀了!”那些汉子放下棺材,忽地嚎啕大哭起来,口中兀自骂道:“我们自来给将死之人送行,关你甚事!”“你这个死鬼,背叛祖宗,认贼作父,死有余辜!”李兴周登时明白,这些人是在指桑骂槐,来寻自己的晦气,当下便要发作,却见那棺材忽地打开,里面白光连闪,两把飞刀疾射出来,径奔自己面门而来。在这电光石火之时,李兴周身子向后一仰,顺势掣出长剑,将那飞刀击落。棺材里跃出一个老者,厉声喝道:“诛杀奸贼,奋勇向前!”那些大汉发一声喊,已是从棺材里取出兵器,合身向李兴周扑来。李兴周见那发令之人,正是梅花拳掌门武雨盛,余者皆不认识,想必不是徒弟便是朋友。当下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想要我的性命,哼哼,真是自不量力!上官先生何在?” 上官通天见武雨盛等人来得蹊跷,便知定是刺客,又见李兴周与他们罗嗦,心中早已焦躁起来,大喝一声道:“反贼找死!”飞身跃起,蒲扇般的一双大手上下飞舞,顿时狂飙汹涌,寒流袭人。武雨盛虽也是一派掌门,却哪里是上官通天的对手,不过七八个回合,脑顶便中了一掌当即身亡。他的弟子更是不堪一击,片刻之间便被上官通天杀得干干净净。 嵬名浪遇见状心道:“一路上遇到的刺客,都是由公主的十三太保和慕容飞等人打发,上官通天和西漠沙始终袖手旁观。这一次李兴周偏生让上官通天出手,显然是二人早有预谋,意在炫耀上官通天的功夫。这老魔头的‘降焰魔尊功’比之在驼梁之时,似是又精进了许多,虽未练到第十八重,却也不过是半分之遥,只怕再过两三个月,他当真会达到炉火纯青,到了那时,他的功夫倒要高我半分。” 李兴周走到彩车前,躬身说道:“公主,那些蟊贼已被打发了!” 阮佩儿道:“很好,一路之上,这是第几拨了?” 李兴周道:“一共七拨。” 阮佩儿道:“想不到南朝官场腐败糜烂,暮气沉沉,大臣多数只知享乐,缺少骨气,而这平民百姓之中反倒是不乏慷慨悲歌之士,像你这样顺天命识时务之人,的确是凤毛麟角。李兴周,我大契丹对你不薄,你可要好自为之” 李兴周诚惶诚恐地说道:“臣李兴周誓死效忠大契丹,决不敢心存二心,还望公主明察。” 阮佩儿淡淡说道:“那就好,启程吧!” 李兴周应了声“是”,躬身退下,心中却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番邦妖女,竟如此羞辱于我。全江铭那厮屡屡与你们作对,你却对他痴心不改,我诚心归顺,好歹是你的姊夫,你反倒对我疑心重重,人前人后直呼我名。哼,总有一日,我要让你晓得我的厉害!” 及至到了澶州城下,只见彩旗招展,鼓乐喧天,城门口聚集了许多宋朝官吏。阮佩儿道:“阿福,告诉国师,让他接待那些狗官,咱们独自去城头观看黄河。哦,让李兴周那厮也去。”阿福上前与嵬名浪遇耳语了几句,嵬名浪遇微笑道:“难得公主有如此雅兴,驸马爷,你就陪公主去吧!”李兴周心中嘀咕道:“这妖女又耍甚么把戏,一定没有好事!”当下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陪阮佩儿登上城头。 这澶州城分南城北城,中间被黄河隔开,站在北城城楼观看黄河是最好不过。阮佩儿依墙而立,猩红斗篷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李兴周随侍身后,自是不敢言语。阮佩儿见那黄河滚滚东流,波涛汹涌,竟看得呆了,心中叹息道:“江铭哥哥就像这黄河水一般,无论我怎么对他,他都无动于衷。哼,他与南朝有血海深仇,却还帮着仇人与我们作对,这是为甚么?”她看了良久,忽地心中恼道:“哼,你既帮着南朝与我大契丹作对,我偏生要把南朝灭了!”转身说道:“李兴周,你知道我叫你观看黄河是何用意么?” 李兴周道:“臣不知。” 阮佩儿道:“你是聪明之人,试着猜上一猜。” 李兴周心中一荡,寻思:“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对我说话,我须要小心应对,切莫惹恼了她才好。”心中又道:“她登澶州城以观黄河,实是想着立马东京汴梁,我只做不知便了,也好讨她欢心。”当下笑道:“公主登高临远,素有大志,臣触景生情,想起王之涣的那首千古绝唱―――登鹳雀楼。”说罢吟道: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咯咯咯咯……”阮佩儿笑道:“李兴周,你果然聪明,咯咯咯咯……若是游山玩水,吟诵此诗道也应景。不过―――”阮佩儿登时脸若寒霜,冷笑道:“黄河虽险,被南朝视为天然屏障,可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条河流而已,我大契丹铁骑骤发,跨过黄河直捣东京汴梁,不过是早晚之事!”说罢吟道: 千古兴亡,百年干戈,谁是英雄?潢河两岸,紫气升腾,现一代天骄!战阵连营,龙旗猎猎,豪气直冲云霄。忆当年太祖神勇,壮志气吞山河。而今试看,风云疾走,更须投鞭飞渡。弹指望断,赵家社稷,直似囊中物。铁骑骤发,踏颇澶渊,横戈立马汴梁。再回首,星移斗转,一统江山! 李兴周心中惊道:“这首词如此霸气,侵宋之意暴露无遗,非一代雄才伟略人主,决然吟诵不出。人道隆绪喜赋诗词,莫非出自他口?”心中疑惑不定,口中却笑着赞道:“想不到公主武艺超群,这吟诵诗词的本领也直追李杜。好词,好词呀!” 阮佩儿心中暗道:“这厮城府果然甚深,日后还须多加提防。国师曾言,这厮居心叵测,归顺我国实是为了借我兵马恢复后周,当真可恶之极!哼,等到荡平南朝,我第一个便杀了你!唉,只可惜我那可怜的姐姐……”当下嫣然笑道:“李兴周,你不必夸我,我可写不出如此气势磅礴的词曲。这首词么,是我皇上哥哥写的,你以为如何?” “气势恢宏,荡气迴肠,比之项羽的垓下歌、刘邦的大风歌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皇上雄才伟略,荡平宋国指日可待!”李兴周连连赞道,心里却在寻思:“夺了宋朝的花花江山,他们还肯让与我么?且与番邦狗贼虚与委蛇,到时见极行事便了!” 过了澶州,一路上安静了许多,再没有遇到刺客。这日午时,阮佩儿一行人到了东京。真宗委派参知政事王钦若为迎宾使,高琼为迎宾副使,将阮佩儿等人迎接到驿馆安歇。到了未时,王钦若自引阮佩儿等人上朝,去拜见真宗。 到了午门,早有太监传出旨来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契丹使者成硕公主、驸马李兴周、国师嵬名浪遇紫宸殿觐见。” 幽云刚登时焦躁起来,大嘴一咧说道:“我等大老远跑来,就为见真宗老儿一面,既然不让 进去,公主,咱们回转吧!”慕容飞冷笑道:“咱们在契丹被待为上宾,何曾受过这等气?南朝皇帝直是如此眼中无人,不懂礼数,咱们回去发兵就是了,和谈个鸟!” 高琼见这些契丹武士自进东京便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心中早已有气,只是碍着自己是迎宾副使,不便发作,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道:“呔,这是甚么地方容得你们撒野,再要鸹噪,便赶了出去!” 阮佩儿冷冷说道:“高将军这般说法,莫不是不欢迎我国前来和谈?” 高琼气的眉毛倒竖,刚要发作,王钦若慌忙扯住他的袖子,说道:“高将军,使不得,别忘了咱们的职责。”转身陪笑道:“成硕公主息怒,高将军一时气话当不得真。” 阮佩儿哼了一声,把脸转过一旁。 王钦若小心说道:“我国乃礼仪之邦,决无蔑视贵国之意。只是贵国使者连带随从卫士三十余人,都去见驾恐怕不大方便,还望成硕公主体谅则个。” 阮佩儿眉毛一扬,咯咯笑道:“王大人这般说法还像个和谈的样子,慕容先生,你们就不要计较了,在这里等着就是。” 柳十三郎道:“公主,你们三人去属下实是放心不下!” 阮佩儿冷笑道:“南朝的皇宫内院又不是龙潭虎穴,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们不必担心。王大人,请前面领路!” 其时宋朝周边各国,契丹最为强盛,双方交战三十余年,大宋兀自败多胜少,王钦若、陈尧叟之辈畏敌如虎,一味主和,一时间主和之声在朝野占了上风。这次契丹主动前来议和,实是正中真宗皇帝下怀,诏令各地州县沿路热情接待,决不可有半分怠慢,又令王钦若和高琼为正副迎宾使,殿前副都指挥使贾拟道负责契丹使者的安全,重视程度可谓是空前绝后。今日虽不是早朝之日,但真宗求和心切,急于把和约签订,以求边关安宁,便诏令文武百官齐聚紫宸殿,恭候契丹使者。 阮佩儿进得殿来,目不斜视,昂首而行,到了阶前,口中说道:“大契丹成硕公主奉吾主圣宗皇帝之命,前来出使贵国,以示罢战修好之意。”身子微躬,竟是长揖不拜。 寇准见状喝道:“你既是使者,为何见了天子不拜?” 阮佩儿傲然说道:“我大契丹威名远播,四方臣服,任人不敢小觑。贵国虽也强大,但与我国相比终归稍逊一筹,吾国主为兄,贵国主为弟。自古至今,焉有兄拜弟之理?” 寇准正欲反驳,陈尧叟慌忙说道:“既然邻邦一心修好,拜与不拜也无甚紧要,寇大人,咱们上国之臣也不必拘泥。”平章事李沆道:“成硕公主,既然贵国一心修好,且呈上国书。”阮佩儿取出国书,自有殿头官呈了上去。 真宗阅罢说道:“宋辽两国交战几十年,兵连祸结,百姓遭殃,贵国主欲罢战修好,朕深感欣慰,每年给些金帛也无不可。只是这关南之地乃祖宗之基业,万万不可割舍。还望尊使者上覆圣宗皇帝,体察朕之苦心。” 阮佩儿道:“关南之地,晋尝畀我,周乃夺我,今不见还,尚待何时?” 王钦若笑道:“今日贵国前来议和,实乃两国一大幸事,非三言两语便能定夺。索地之事,须待从长计议。 “不可,索地之事万万不可!”寇准厉声道:“晋周故事,与我朝无与。贵国如欲议和,请勿再言索地!就是岁求金帛,本也应不许,只是我国皇帝,体恤贵国土地贫瘠,黎民百姓饥寒,心中恻隐,殊属不忍,此乃上国之君怜悯之意,绝非懦弱可欺之态!贵国若真有诚意,须先献还幽蓟之地!” 阮佩儿心中恼怒,寻思:“我前来索地,他倒要索回幽蓟十六州,寇老西着实可恶。若不利言相逼,岂不堕了我国威严!”当下竖起柳眉说道:“不割地,不输款,还议和做甚!本使者这就归国,禀告我国皇帝,战场相见就是了!” 寇准朗声道:“成硕公主,你不必虚声恫吓,贵国若敢轻举妄动,寇某定然奏明皇上,亲率大军杀你个片甲不归!” 阮佩儿怒道:“好,咱就一言为定!国师、驸马,咱们告辞!” 王钦若慌忙说道:“成硕公主息怒,两国议和绝非一蹴而就,便是有些不合之语,也属正常,千万不可因此大动干戈。启禀皇上,两国若因一句话便议和破裂,势必刀兵相见,争战不休,战端一起,耗民伤财,社稷动摇,望陛下三思。” 陈尧叟也出班奏道:“契丹成硕公主前来议和,实是朝廷幸事。寇准出言不逊,百般阻挠,不仅有损朝廷威仪,其实是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愿陛下明察。” 李沆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寇大人乃朝廷忠臣,国家栋梁,万万加罪不得。成硕公主乃契丹使者,千里迢迢前来议和,其诚意可嘉。然,议和休战乃国之大事,草率不得。依臣之见,先请成硕公主驿馆歇息,翌日由臣等细洽议和条款。” 真宗道:“爱卿之言甚合朕意,便请契丹使者驿馆歇息去吧!” 阮佩儿心道:“狗皇帝言语模棱两可,寇老西又臭又硬,索地之事绝无指望,议和便无甚益处,莫若明日归国,奏明皇上哥哥发兵罢了!”转而又思:“如此便走,岂不便宜了宋狗,莫若明日与他们比试武功,将大内卫士打翻几个,也好讨个头彩,灭灭宋狗的锐气!”念及此,朗声说道:“久闻贵国武士手段高强,殿前都指挥使高琼高大人便是天下五大奇人之一,本使者有一个不情之请,愿与贵国武士比试武功,三局定胜负。此请求虽然冒昧,还望陛下恩准!” 寇准闻言,知晓阮佩儿欲在武功上显示威风,明知此事不妥,却也不便插话,便向真宗望去。真宗虽然不会武功,却是好大喜功,心道:“两国之间最好不要交兵,但这两国武士比试却一定好看,若是赢了对方,也好煞煞契丹人的威风,只是不知高琼等大内卫士能否胜过对手。”念及此,忽地想起全江铭,不由突发奇想:“若是全壮士在,契丹武士焉是对手?只是一时间哪里去寻他?”倏忽间,看见寇准在望着自己,寻思道:“王钦若曾奏道:‘寇准与反贼全江铭来往甚密。’此事想来是真,着落在他身上就是了。”当下缓缓说道:“贵使者所言甚好,朕准奏。明日未时在开封府校武场比试,王爱卿,你亲自主持此事,朕要亲自观看。退下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九、英雄争锋5 退朝之后,真宗将寇准和高琼招到文德殿,赐二人坐定,说道:“二位爱卿,你们可知朕单独留下你俩是何用意?” 高琼道:“莫不是为了议和之事?” 寇准道:“契丹议和是假,探听我国虚实是真。若是朝廷退让,答应割让关南之地,他们便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以臣之见,契丹使者今日索地遭到拒绝,当不会再与朝廷洽谈和议条款,比武之后便会回国。臣猜测,陛下招我和高将军是为了比武之事。” 真宗道:“寇爱卿所言极是。泱泱大国被番邦小国如此欺凌,朕心有不甘。朕留你二人,便是为了两国比武。比武虽远不及战场厮杀,却也是关乎国威,万万输不得。” 高琼霍地站起,说道:“契丹狗贼欺人太甚,臣率大内高手与他一博,决不敢堕了朝廷的颜面!” 真宗表情甚是不悦,说道:“爱卿继承了汝父高怀德的遗风,拳脚功夫甚是了得,朕信得过。只是贾拟道以下还有何人是契丹武士的对手?”起身踱到窗前,轻叹一声说道:“唉,若是有他在,朕也就去了这烦心之事。” 寇准心中明了,皇上说得“他”便是指全江铭。他得知契丹使者要来东京的消息后,便让少冲霄飞鸽传书,招全江铭进京,以备不测。全江铭、少冲霄等人现便在寇府,寇准见皇上并未点明,是故不敢多言,当下只是缄口不语。 真宗忽地转身喝道:“寇准,你知罪否?” 寇准跪倒在地,说道:“臣不知所犯何罪。” 真宗厉声道:“你身为朝廷重臣,竟与反贼全江铭来往甚密,把朕蒙在鼓里。去岁春夏之时,你指使全江铭夜闯皇宫,胁迫朕下昭赦免王继忠一家,你以为朕不晓得么!” 高琼拜伏在地,大声道:“此事与寇大人无关,全江铭夜闯皇宫是臣的主意,陛下若要降罪,臣甘愿服刑!” 真宗叱道:“高琼,你以为是开国元勋之后,朕便不能杀你么?朕只问寇准,你休要多言!寇准,你平时伶牙俐齿,今日怎么不说话!” 寇准抬头说道:“启禀陛下,全江铭是伪西蜀大王全师雄之后,益州兵变首领,此中情节陛下已然知晓。只是全江铭乃江湖上侠义之士,在臣等劝说之下,已放弃前嫌,诚心诚意帮朝廷抗击契丹。臣以全家性命担保,全江铭决无反心,请陛下明察。” “臣也愿以全家性命担保!”高琼大声道。 “哈哈!”真宗笑道:“寇爱卿,你终于承认了,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二位爱卿平身。”真宗踅到案后坐下,说道:“朕早知全义士忠心报国,只不知他现在何处。朕命你明日午时前找到全江铭,让他代表朝廷与契丹武士比武。” 寇准拭了把汗说道:“启禀陛下,全义士和丐帮帮主少冲霄,现在臣府中听候陛下传唤。” 真宗轻舒一口气道:“朝野上下都叫你寇老西,果然名不虚传,朕不如此,你也不会说出实话。有全义士在,朕就放心了。寇爱卿,朝廷参加比武的人手,就由你和高爱卿挑选。下去吧!” 寇准和高琼回到府中之时,天已擦黑。全江铭迎出来道:“寇大人,议和如何?”寇准道:“正如你所言,契丹人是前来窥伺我大宋虚实,并非真心议和。他们索地不成,便恼羞成怒,已和朝廷约定明日未时比武,皇上亲自点名要你参加。”高琼道:“全少侠亲自出马,契丹狗贼必败无疑。哎呀,我的肚皮都快饿瘪了,寇安,饭好了么?” 寇安道:“高大人,酒席已备好,就设在暖阁。嘿嘿,知道您要来,寇安专门备了两瓶好酒。” 众人一起到暖阁坐定,三杯酒下肚,寇准道:“咱们就此三杯,吃罢饭还要商议大事,高大炮你就忍了吧!”高琼哈哈笑道:“你寇老西忒也的抠门,连杯水酒都不愿让喝。我也就罢了,全少侠、孙兄弟他们可是稀客。哈哈,今日权且记下这笔欠账,明日赢了契丹狗贼,你可要让我们畅饮一顿。哈哈哈,吃饭吃饭!” 草草吃罢饭,寇准道:“江铭,明日比武事关重大,当前朝野上下主和之声甚嚣尘上,就连皇上也是犹豫不定。这场比武若是输了,王钦若等人大谈主和也就有了理由。来咱们商议商议,咱们这方由谁出场。” 全江铭道:“阮佩儿作为使者想必不会出场,李兴周武功较弱也可排除在外。如此以来,契丹定会派出嵬名浪遇、上官通天和西漠沙三人。这三人武功非同小可,决不能掉以轻心。” 寇准道:“那你看咱们谁出场合适?” 全江铭道:“除了高大人和我,贾拟道————” “不行不行!”高琼连连摇头道:“贾拟道那厮和王钦若一个鼻孔出气,一心要讨好契丹贼子,他要上场我可信不过。若是一瓢大师或是独孤行客在,咱们便胜券在握,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全江铭道:“高大人所言甚是。一瓢大师乃得道高僧,似这等比武较技是不会亲自下场的。独孤行客和北牧原、我是谁又是行踪不定,此刻何处寻去。眼下之计,只有少帮主和南大哥可以担此重任。” 南燕楼道:“非是哥哥推辞,只是事关重大逞强不得。少帮主已得罗老帮主的真传,或可与西老贼一搏。” 全江铭道:“既然如此,只有烦少帮主出场了!” 少冲霄拍案而起,欣然说道:“既然众位看得起在下,我也就当仁不让了,纵使不敌,也要与那西老贼厮杀三百合!” 高琼拍案叫好,赞道:“少帮主英雄气概,不减老叫化子当年之勇。他若地下有灵,也可瞑目了!哈哈,江铭兄弟,你来对付嵬名浪遇,他这个契丹第一高手已然不是你的对手,这场你赢定了。少帮主对付西漠沙想来是个平局。至于上官通天么,二十多年前他便在老高手里讨不了便宜,即使他练了甚么‘降焰魔尊功’,可要想胜过我手中的宝刀,怕也是不太容易。哈哈哈,这场比武咱们是赢定了!” 全江铭见高琼这般轻敌,心中隐隐不安,寻思道:“这场比武若要求个平局便是万幸,也不致丢了大宋的脸面。少冲霄决不是西漠沙的对手,五百招以外定会落败。而上官通天决非昔日可比,他的‘降焰魔尊功’若练到第十八重,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好在他只练到第十七重。即使如此,放眼武林除我之外,怕也只有一瓢大师、嵬名浪遇和阮佩儿三人能与之匹敌。高琼若与他交手,只怕是凶多吉少。”心中担忧,却不便说出来,侧脸向寇准瞅去。 寇准对江湖人物的武功孰高孰低,并不十分清楚,但他人极聪明,从众人口中已推断出十之八九,他见全江铭脸色凝重,便知这场比武实无必胜把握,思忖良久,心生一计,笑道:“敌人虽强,咱们取胜不易,不妨求个平手,也不致堕了脸面。” 孙坚道:“寇大人有何妙计,快讲出来听听。” 寇准微笑道:“江铭,你可知田忌赛马之典故?” “甚么,田鸡赛马?嘿嘿,田鸡便是蛤蟆,哈哈,蛤蟆能跑过快马,定然是一条妙计。诶,我怎么没听说这个典故?”鲁麻胡抢先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恍然醒悟,明白他是把田忌当成“田鸡”了,当下也不去理他。 全江铭道:“寇大人之意,是叫我打第二场,对付上官通天。少帮主打第一场,对付嵬名浪逾。最后由高大人与西漠沙厮杀。” 寇准道:“正是此意。少帮主不妨送给对方一场,只要你赢了上官通天,高大人即使与西漠沙战成平手,咱们也将立于不败之地。” 高琼拍案赞道:“好你个寇老西,怎地想出这般主意。哈哈,二十余年未与西老贼交手,明日倒要与他好好厮 杀一场。” 少冲霄笑道:“妙哉,妙哉,人言寇大人神机妙算,果然不虚。” “不妥不妥!”鲁麻胡瓮声瓮气说道:“寇大人神机妙算,那阮佩儿更是机灵古怪,妙算神机,便是晴儿这般聪明之人,也屡屡败在她的手下,吃尽了苦头。寇大人这条‘田鸡赛马’之计,怕是瞒她不得。她若是让西漠沙打第一场,嵬名浪遇与高大人厮杀,这‘田鸡赛马’么,只怕就成了‘马踏田鸡’!” 高琼哈哈笑道:“鲁三弟,你太小觑我高琼了。普天之下,唯有一瓢大师和全少侠令我心服,余者与我不过是在伯仲之间。嵬名浪遇虽是契丹第一高手,可要想胜了我手中这把宝刀,只怕没那么容易。哈哈哈哈!” 全江铭心中一沉,寻思:“你们哪里晓得嵬名浪遇的厉害,他在少林寺与一瓢大师对了三掌,虽稍逊一分,却只是输在内力。若当真交手,谁输谁赢只怕是个未定之数。”转而又想,这“田忌赛马”之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已至此,也没有好法子可想。念及此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明日不论与谁对阵,江铭自是全力以赴,决不会丢了咱们大宋武林的脸面。高大人,你的五虎断门刀以快见长,可以晚辈之见,你明日若与嵬名浪遇或是上官通天交手,须当藏拙示弱,先稳住阵脚,绝不可一味抢攻。” 高琼心中甚是不快,暗思道:“你一向英雄豪气,怎么今日如此胆怯,倒把我高琼看低了。”他性格直爽,说话从不拐三弯四,当下哈哈笑道:“全少侠不必担忧,那嵬名浪遇和上官通天也没长着三头六臂,高琼决不会输于他们,哈哈哈哈!” 寇准笑道:“高大炮,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辰不早了,大家早些歇息。” 全江铭见高琼如此轻敌,心中怏怏不快。回到寝室,合身歪在榻上,丝毫没有睡意。南燕楼与他同室,却不知哪里去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只听窗外传来南燕楼的说笑声:“君妹,你看这月亮又大又圆,今日是十五么?”林文君柔声道:“燕哥,今日是十六,你糊涂了么?”南燕楼嘿嘿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是高兴得糊涂了。君妹,从今往后,咱们天天都过十五,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你说好么?”林文君压低声音道:“小声些,别把江铭吵醒了。嗐,也不知甚么时候方能找到晴儿!”南燕楼轻叹一声道:“咱们找了多半年光景,丝毫也未发现她的踪迹,便连丐帮也未探听到她的消息,只怕晴儿……唉……” 全江铭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沉,暗道:“南大哥后面四字定是‘凶多吉少’,只是不愿说出罢了。” 又听林文君说道:“我看晴儿不像短命夭折之人,咱们不是找不到她,恐怕是她避而不见。”南燕楼道:“不会,晴儿与江铭爱意深沉,怎么会故意躲着他呢?”林文君叹道:“燕哥,你们男人不会真正懂得女人的心思。在情爱方面,女人是最自私的,她若真心爱一个人,便不会容你有三妻四妾。晴儿外表温柔善良贤惠,实则也是个烈性女子。平时她对江铭与阮佩儿之间的事大度宽容,实则心里痛苦之极,只是不愿意伤害江铭而已。这一次她身中剧毒,而江铭又到期未归,实是伤透了心,这才不辞而别。”南燕楼道:“君妹,你若说晴儿容不得阮佩儿,这我相信。可你若说江铭心里也有阮佩儿,这我绝对不信。江铭曾经说过,他的心里只有晴儿,再也没有别人的位置。”林文君道:“江铭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言出必行,这我丝毫也不怀疑。可是我凭一个女人的直觉,感到他潜意识里实是对阮佩儿有一份情啊,只不过是他自己也未察觉罢了!” 全江铭心里连声说道:“不会,绝对不会,若是有情那也只是兄妹之情。林姐姐,你哪里晓得,我现在与佩儿一丝瓜葛也没有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便是找到晴儿。”他正胡思乱想,便听房门吱呀一声,南燕楼悄悄走了进来,黑暗之中,只听悉悉索索声响,过了一会儿,南燕楼已是入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全江铭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眼前浮现的全是张雨晴的影子。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全江铭仍无睡意,便起身出屋,向后花园走去。 天空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洒下清辉,将花草树木照得清清楚楚。全江铭念及张雨晴生死未卜,心里郁闷之极,轻声叹道:“晴儿呀晴儿,咱们的相爱之路竟是如此艰辛么?这次你离开我,是咱们第三次分别,但愿这一次也像前两次一样,匆匆过去,咱们再相聚首,永不分离!”他掏出张雨晴的白色丝帕慢慢展开,只见那个‘源’字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鲜艳夺目。智圆师太留下这个‘源’字是何意思,他多次琢磨仍是懵懂不清。睹物思人,不由想起张雨晴第一次离开他时留下的那首浪淘沙令,仰天吟道: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吟到最后一字,竟是声音哽咽,泪水盈眶。他自小父母双亡,经历坎坷,在师父的熏陶之下,性格变得刚硬坚强,从不轻易落泪,纵使罗中道死时他也滴泪未落。现在孤身一人,念及张雨晴生死渺茫,不知身在何处,伤心之泪竟是忍耐不住,顿觉头晕目眩,难以自已。 就在这时,静夜之中隐隐约约似有叹息之声,全江铭精神登时一振,脱口叫道:“晴儿,是你么?”他飞身上墙,极目望去,只见耿耿星河,月明如水,哪里有半个人影?他心有不甘,飞身跃下,疾速向前奔去。奔了一程,遥遥望见前面一个人影,心中登时希望大增。又追了一程,那人忽地转身停住,低声喝道:“全江铭,你追我做甚?” 全江铭虽未看的甚清,却从声音听出那人正是独孤行客。心里寻思道:“刚才那声叹息分明是女子声音,自己虽是伤心迷离,却还分辨得出来,绝不似独孤行客故意作态。”继而又想道:“小鱼台一别,至今未听到独孤行客的消息。他今夜到此,莫不是有了晴儿的消息?”念及此心中咚咚乱跳,上前说道:“独孤兄别来无恙,晴儿在哪里?”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你把晴儿弄丢了,却反来问我,真是好没道理!”月光之下,只见独孤行客依旧是反穿羊皮大衣,满脸冷漠,眼睛里透出鄙夷的目光。 全江铭知他对自己误会甚深,苦笑一声道:“独孤兄不要恼我,刚才那叹息之声不是晴儿么, 你把她藏在哪里?” 独孤行客冷笑道:“甚么叹息之声,我怎么没有听到,想是你心中有愧,产生了晴儿叹息的幻觉。哼哼,晴儿出走后,我便四处寻找,可一点消息也无。我今夜至此,便是要向你询问晴儿的消息。可惜呀可惜,晴儿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你不去找她,却还有心情为朝廷争脸面,与契丹狗贼比甚么鸟武。哼哼哼,你当真是大英雄大豪杰,可惜了晴儿对你的一片深情。” 全江铭长叹一声道:“这半年多来,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凡是可寻之处,我都去了,丐帮少帮主也让弟子帮我寻找,可始终没有晴儿的消息。独孤兄,你若是晓得晴儿的消息,千万莫要瞒我!”说罢拱手作揖。 独孤行客侧身闪开,讥讽道:“你这般假惺惺作给谁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你心猿意马,薄幸无情,晴儿也不会遭此大祸。你咎由自取,怪得何人!” 全江铭大声道:“独孤兄,我与阮佩儿之间始终是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你为何始终信不过我!” 话声未已,黑夜之中忽地传来冷笑之声。那笑声充满哀怨,却又清清脆脆,叮叮当当,便似银铃一般。二人不由一怔,齐声脱口说道:“阮佩儿!” 再去细听,那银铃般的笑声竟是去的远了 独孤行客恨声说道: “全江铭,到如今你还与那妖女纠缠不清,我真为晴儿感到痛心!哼,我纵有明月宝刀,却是杀你不得,真真气死我也!” 全江铭猛然惊觉,心道:“明日便是比武之日,阮佩儿夤夜到此,莫不是窥伺我等?”忽地又想:“独孤行客若是参加明日两国比武,大宋当可立于不败之地!”念及此,说道:“独孤兄,明日与我联手比武如何?” 独孤行客桀桀怪笑道:“晴儿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比甚么鸟武,我可没有心情,哼哼……哼哼哼……”继而又道:“晴儿的死活不用你关心!啊哈哈哈……全大英雄,去忙你的大事吧!哈哈哈哈……”笑声未了,独孤行客已是飞纵而去。 “独孤兄,你且慢走!”全江铭急忙唤道,可耿耿星河之下,哪里还有独孤行客的影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看斜阳、泪满恨无穷1 翌日,便是两国比武的正日。未时未到,小校场已然热闹起来,贾拟道率大内卫士将小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小校场是朝廷招募武状元的考试所在,便设在开封府衙之内。东一排厢房日常驻扎厢兵,西一排厢房则放置各种兵器,南端设一木楼,唤做“英武楼”,通常是主考官员观看之处。英武楼两侧分东西放着两排椅子,供两国武士歇息。 高琼率全江铭、少冲霄等人进入场地,见阮佩儿等人坐在西一排椅子上,便去东一排椅子上坐定。时间不大,王钦若便来取比武人员的名帖。高琼道:“王大人,你可知契丹是何人出场?”王钦若冷笑道:“高大人,你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双方的帖子各锁在一个匣子里,比武开始之前,便是我这主考官也不得打开。你来问我,我又问谁去?”盯着全江铭和少冲霄大刺刺问道:“你俩谁是那益州兵变的贼酋全江铭?”全江铭听他问得蹊跷,便懒洋洋说道:“小可便是全江铭,还亏得王大人记得。”王钦若见他答得不尴不尬,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好你个反贼,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是大刺刺的?我看你这厮浑身反骨,一世也不得发迹。来人,将反贼全江铭拿下!”身后跟着两个卫士,正是江义德和双端方。二人应了一声,上前跨了一步。全江铭稳坐不动,凛然喝道:“谁敢!”江双二人吃过全江铭的苦头,见状登时作声不得,只是看着高琼。王钦若知道江双二人是高琼的属下,高琼不点头,他二人便不敢动手。当下气急败坏地说道:“高大人,你将这反贼带进场内是何用意,莫非是要刺王杀驾?” 高琼一向瞧不起王钦若,是以并不插话,只是要他的难堪。此时见王钦若出言不逊,便把双眼一瞪,说道:“王大人,我高琼世代忠良,靠的是一刀一枪战场厮杀,才挣得都指挥使这个头衔。不像有的人无甚本事,专靠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过活。实话告诉你,全大侠是皇上钦点的比武人选,你要拘捕他,须有皇上的御旨才行!” 王钦若倒吸一口凉气,寻思道:“去年秋,皇上下诏赦免全江铭,我好生不解,原来是高琼与这厮勾结,蒙蔽了皇上。”继而又思:“高琼乃一介武夫,如何说得动皇上,想来必是寇准巧言令色,以边关动荡,朝廷急需用人为由,诱骗皇上下了那道赦免圣旨。贾拟道曾言,去年全江铭这厮夜闯皇宫,胁迫皇上下旨赦免了王继忠一家和郝思文。以此看来,此事定与寇准和高琼有关。哼哼,好你个寇老西,你不一心辅佐皇上,反而与乱臣贼子勾勾搭搭,莫不是有反心么?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且让你们得意一时,我要不把你扳倒,王字便倒着写!”心里恨声连连,脸上却不动声色,嘿嘿笑道:“即是皇上钦点的,高大人好自为之吧!”一摇三晃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真宗在李沆、寇准等文武官员的簇拥之下登上英武楼,对王钦若说道:“王爱卿,开始吧!”王钦若躬身领旨,转身朗声道:“契丹大宋乃是邻国,却因种种误会连年争战不休。此次契丹成硕公主为议和使者出使我国,我真宗皇帝深感欣慰,特恩准成硕公主之请求,举办今日两国武士切磋交流大会。臣王钦若奉陛下旨意,忝为比武主持。双方各出三人,比武名单封在金匣之内,现当众开启,以示公允。现比武开始,第一场比武,契丹国师嵬名浪遇对大宋壮士少冲霄。” 少冲霄站起身来,低声笑道:“果然不出寇大人之所料。”高琼得意地说道:“都说耶律婉佩诡计多端,可与寇老西相比,还是嫩了许多。少帮主,尽量与嵬名老贼多周旋几个回合,别让这厮赢得太容易。” 少冲霄说一声:“放心吧,纵使不敌,也要与他大战五百合!”缓缓走到场中,双手一拱,喝道:“嵬名国师,请进招!” 嵬名浪遇微笑道:少帮主,你师父罗中道侠名远播,英雄了得,若是他与老翁交手,老翁自是不敢小觑。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可惜呀可惜!你不是老翁的对手,就此认输罢了!” 少冲霄念及师父便是死于他手,心中怒火升腾,大喝一声:“老贼,你使诡计害死我师父,亏你还有连面提及此事。纳命来!”打狗棒一晃,径向对方面门点去。嵬名浪遇笑道:“可惜罗中道死得太早,没有机会领教他的打狗棒法。你年轻识浅,这打狗棒法想是也高不到哪去,老翁就用这对肉掌陪你玩玩!”眼见对方的竹棒疾速点来,竟不躲不避,左手轻探,径向棒头抓去。少冲霄心中冷笑,手腕一抖,打狗棒已是变了方向,去点对方的“曲池穴”。嵬名浪遇左掌一翻,招式仍然不变,硬要去抓竹棒。少冲霄这一招有个名堂,叫作“阳关三叠”,击打面门是个幌子,对方若用手来拨打竹棒,竹棒上下翻动,先点对方的“曲池穴”,次点“曲泽穴”,再点“阳池穴”。招数不依常理,变化莫测。若遇寻常人等,那“曲池穴”早被点中,一条胳膊也就废了。可嵬名浪遇武功何等高强,左掌翻了三次,登时将这招“阳关三叠”破了。 少冲霄早知这招虽然深奥,却是奈何不得对方。当下不等这招使老,脚步斜移,竹棒划出一个弧形,径向对方双腿扫去。这一招若是罗中道来使,嵬名浪遇决然不敢硬接。可他欺少冲霄内力不足,右脚脚尖便向竹棒踢去。少冲霄大喝一声“来得好”,力贯棒尖,竹棒便和嵬名浪遇右脚击在一起。嵬名浪遇心存轻视之意,脚上只用了八成功力,只听当的一声,竹棒已被踢向空中。饶是如此,嵬名浪遇右脚顿觉一阵酸麻。少冲霄一个旱地拔葱,早将竹棒接在手里。嵬名浪遇心中一凛,寻思道:“这厮的内力怎地如此浑厚,竟似不在老叫花子之下。”他哪里知道,少冲霄天生神力,已尽得罗中道真传,但凭内力而言,已是不在罗中道之下,只是武学修为和一招一式的运用尚欠火候而已。嵬名浪遇一念之差,差点吃了大亏,别人看不出来,他却心知肚明。当下小觑之心顿时收起,双掌一挫,欺身而进,左掌径向少冲霄胸口拍去。 少冲霄哪肯与他硬拼,身子滴溜一转,避开对方的掌风,哈哈笑道:“嵬名国师,狗爪子子疼了么?”嵬名浪遇心中恼怒,表面却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少帮主果然了得,只是要与老翁放对,却还不是对手!”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已是收起轻视之心。双掌翻动,犹如梨花飘飞;步步进逼,便似波涛汹涌。少冲霄不敢硬接,只是绕场游走,时不时竹棒骤然飞出,去点嵬名浪遇周身大穴。 转瞬间,二人已是厮杀了三百余合,嵬名浪遇虽是占尽了上风,却一时间奈何不得对方。南燕楼见状喜道:“江铭,我原以为少帮主比我高不了多少,此时看来,他的功夫与罗老帮主已是相差无几,我是望尘莫及啊!”全江铭道:“少帮主与罗伯伯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嵬名浪遇若是不心存轻视,开始便用子母乾坤圈,三百招之内,少帮主定当落败。若是这般交手,少帮主可以支持五百招。” 二人说话之时,嵬名浪遇与少冲霄已是又斗了三四十招。激战之中,嵬名浪遇心中大悔,暗道:“五百招之内我若是赢不了对方,岂不让上官通天耻笑?可大话已出,此时再用子母乾坤圈,即使赢了,脸上也无光彩,须是激得这厮与自己硬拼才是。”念及此,微笑道:“少冲霄,老叫花子只教给你这逃命的功夫么?”继而叹息道:“可惜呀可惜,从此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无缘得见喽!” 少冲霄闻言大怒,暗道:“我若一味躲闪,让这厮耻笑事小,堕了师父的名头事大。莫若与他拚上三掌,让他晓得‘降龙十八掌’的厉害!”当下哈哈笑道:“嵬名浪遇,你不必激将于我,你不用子母乾坤圈,五百招内你要赢我也是万难。也罢,咱们今日是比武,不是性命相扑,我就与你对上三掌,看看你的内力能胜我几何!”当下大喝一声,竹棒交于左手,右掌一翻,向对方拍将过去 。他这一掌丝毫不敢托大,竟是用了十二分力道。 嵬名浪遇等的就是这一刻,心中欢喜,嘴上却说道:“你要伸量我的内力,老翁便成全你!”左掌拍出,却是用了十分力道。只听轰的一声,两掌相交,好似平地起了个炸雷。少冲霄身子一晃,连着倒退了三步,只觉得一条胳膊酸痛难忍,寻思道:“这厮似乎未用全力,只使出了十成力道。他若是使出十二分力道,我不知抵挡得住否,且试他一试!”大喝一声道:“来来来,再对一掌!”嵬名浪遇心里哼了一声,暗道:‘这厮不知死活,我这一掌用十二分力道,乘机将他毙了,丐帮就成了乌合之众,也为我大契丹南下扫除一个障碍!”心中杀机陡起,脸上却挂着微笑,说道:“英雄出在少年,佩服!”话说得轻描淡写,右掌已是贯注了十二分真力,轻飘飘向少冲霄拍去。少冲霄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右掌也使出十二分力道迎了上去。这一掌端的非同小可,但听得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真宗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手中的杯子被掌力震落在龙案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王钦若慌忙去捡龙案上的碎片,真宗一摆手道:“不忙,且看他二人谁胜谁负。” 嵬名浪遇身子一晃,见那少冲霄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心里也暗赞对方了得,知道自己若是上前再与他对上一掌,定可要了他的性命。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恃身份,却也鲁莽不得,微微笑道:“少帮主果然神力,咱们还有一掌。” 上官通天见嵬名浪遇不用兵器,心中早已不满,此时又见嵬名浪遇自顾身份,忍不住喝道:“国师,两国比武讲甚么情面!” 鲁麻胡忽地大声道:“说得好,两国比武讲甚么情面!” 上官通天一怔,寻思:“这厮为何顺着我说话?” 孙坚等人也是疑惑不解,刚要喝住他,便听鲁麻胡阴阳怪气问道:“上官先生,你的祖宗是谁?”众人登时省悟,不由哈哈大笑。 “你……”上官通天一时语塞,只恨得牙根疼,却又发作不得,便不去理鲁麻胡,对嵬名浪遇恶狠狠说道:“国师,不是还有一掌么?” 嵬名浪遇心中恼恨上官通天多事,却也不便指责甚么,仍是微笑着说道:“少冲霄,请发掌吧!” 少冲霄被这一掌震得气血翻涌,整条胳膊一时动弹不得,调息了一会儿哈哈笑道:“嵬名浪遇,这一场你赢了!”说罢退到场外。全江铭上前握住他的手,一股真气传了过去,片刻之间,少冲霄已是恢复如初,笑道:“这老贼果然厉害。全大侠,下一场看你的了。” 王钦若在台上说道:“第一场,契丹国师胜。第二场,大宋义士全江铭对契丹武士幽云刚。请二位英雄入场!” 此言一出,孙坚、南燕楼等人尽皆哗然,继而是唉声叹气,摇头不语。鲁麻胡却嘿嘿笑道:“我说甚么,阮佩儿贼嗗溜滑,聪明绝顶,我老鲁不是对手,你们就更加不如。嘿嘿,她料事如神,派一个傻大个上场,令你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一场是不用比了。寇大人呀寇大人,这‘田忌赛马’么。果真变成了‘马踏田鸡’。嘿嘿嘿,哈哈哈!” 全江铭心中气恼:“想不到佩儿会出这般损招,派幽云罡来羞辱于我。事已至此,不用与他多话,三拳两脚将他打翻也就是了!”当下大踏步走到场中,双拳一拱,说道:“进招吧!” 幽云罡在场中将熟铜棍舞得山响,横劈竖砸,显得极是威风,大咧咧说道:“全江铭,你诺大一条汉子,怎地如此慢慢腾腾,好似小脚女人,想是怕了俺手中的铜棍。哈哈,你不用害怕,俺家公主再三叮嘱,说你不是俺的对手,决不可伤了你的性命,你、你……”回转身问道:“公主,下面该说甚么?”见阮佩儿不语,便低头想了想,又道:“哦,想起来了。这样吧,你站着别动,让俺砸你三辊,看是你的头硬,还是俺的棍坚。三棍过后,你的脑袋若是无事,俺便认输。” 全江铭心中明镜似地,晓得幽云罡这一番话是阮佩儿所教,暗地里不知背诵了多少遍,要让这浑人折辱自己。念及此,心中冷笑道:“哼哼,你别得意,我接你三棍又有何妨!”当下爽朗笑道:“幽云罡,你平日说话颠三倒四,怎地今日变成伶牙俐齿,是谁教唆于你?” 幽云罡脱口说道:“公主不让俺告诉你。”众人轰然大笑。幽云罡登时省悟,大嘴一咧,吼道:“全江铭,你别想套俺的话,你只说敢不敢接我三棍,要是害怕。认输就是了!” 全江铭哈哈笑道:“幽云罡,你急甚么,我接你三棍就是了!”倒背双手,气定神闲,面上兀自带着微笑。 “你、你真的让俺砸你三棍?”幽云罡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不信之色。 全江铭朗声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儿戏!”斜目去瞧阮佩儿,嘴角挂着讥讽之色。阮佩儿面如寒霜,眼中透着幽怨目光。 幽云罡半信半疑,说道:“公主说你轻功还算不错,我一棍下去,你自会闪身躲开。她要你……要你甚么……”抓耳挠腮想了想,又道:“是这样,你站着别动,俺围着你的双足划个圈子,你要是出了圈子便是输了!” “划你娘个驴鸟圈子!”鲁麻胡按耐不住,破口大骂道:“幽云罡,你个蒸不烂煮不熟,天下第一号浑人,说话还不如放个臭皮。依我之见,你快把自己一刀杀了,剁成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碎肉,再放上葱姜蒜花椒大料,架上火蒸啊蒸啊,蒸成一碗香喷喷、肥碌碌的红烧肉,再亲手给爷爷端上来,也不枉了你这身臭皮囊。好笑啊好笑,有趣啊有趣,嘿嘿嘿……哈哈哈……” 幽云罡甚是不解,疑惑地问道:“我若把自己杀了,还怎么能做成红烧肉?若是再亲手给你端上去,那就更加不可能。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连连摇头,兀自懵懵懂懂。 “少说,打!”幽云凤见幽云罡如此发傻,不由怒道。幽云罡登时省悟,晓得兄弟意思是不让自己与鲁麻胡纠缠,只是要与全江铭放对。此兄弟二人一胎双胞,弟弟幽云凤说话虽然结巴,常常只说几个字,别人尚未明白,幽云罡却早已心知肚明。当下不去理会鲁麻胡,对全江铭说道:“你自称大英雄,只要你说敢与不敢!” 全江铭心中好笑,说道:“依你就是!” 幽云罡上前围着全江铭,用铜棍划了一个磨盘大的一个圈子,退后两步,喝道:“站好了!”嗡的一声,熟铜棍迎头便砸。全江铭双足不动,身形微侧,将熟铜棍闪了开去。幽云罡一棍未中,大吼一声,又拦腰砸去。全江铭身形纵起,左足在熟铜棍上一点,登时将熟铜棍荡歪,身形下落,恰巧落在圈内。 这两招使出,幽云罡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兀自奈何不得全江铭半根毫毛,众人哄堂大笑,鲁麻胡喝彩道:“好棍法,傻大个,你当得起契丹第一大傻称号,嘿嘿嘿,哈哈哈!”说话阴阳怪气,语带讥讽之意。阮佩儿脸色阴沉,喝道:“退下来,丢人现眼还不够么!”幽云罡虽然性格憨厚,却还有自知之明,呵呵笑道:“全江铭,我可不耐烦与你玩耍,算你赢了!”挺胸腆肚退回本队,一派得意洋洋的样子。 真宗见这一场稀里糊涂,心中不悦,对身旁陪侍的寇准说道:“你是如何排兵布阵,竟让契丹如此戏耍,大宋的脸面都要丢尽了。下一场高琼对上官通天有几成把握?”寇准侧身说道:“只怕在伯仲之间。” 王钦若站起来喝道:“第二场,大宋全江铭胜。第三场,高琼对上官通天!” 孙坚道:“高大人,这一场至关重要,千万小心谨慎。”高琼道:“我与他半斤八两,要想赢我可不那么容易!”全江铭见高琼如此托大,心中甚是担忧,说道:“不要与他对攻,守住门户要紧。”高琼含 糊应道:“放心就是了!”大步走向场中。 上官通天双手一拱,呵呵笑道:“咱们二十余年未见,不知高兄手中金刀可是老喽?” 高琼哼了一声,说道:“杀狗宰鸡,这把金刀还是锋利的很哟!当心你的脖项,莫要让它沾着。” 上官通天桀桀怪笑,一字一句狠巴巴说道:“鹿死谁手,比过方知。进招吧!” 高琼晓得今日之战非比寻常,嘴上一字不让,心中实是不敢有半分小觑之心。当下金刀左右各劈三下,扎下门户,双目炯炯,逼视对方。这一招正是“五虎断门刀”的起手式―――“猛虎扬威”。饶是面对上官通天这样的大魔头,高琼却也不失礼数。 上官通天暗忖道:“自己已将“降焰魔尊功”练到第十八重,再打通最后一个关节便可功德圆满。以此而论,高琼已非对手。可高琼既是“天下五大奇人”,就绝非浪得虚名。若各凭真才实学厮杀,要赢他也得八九百招。今日是两国比武,哪有许多时间厮杀八九百招?若要尽快赢他,须得引他抢攻才是。”主意一定,上官通天左掌横拍出去,这一招并非“降焰魔尊功”,而是他当年赖以成名的绝技―――“六合八法拳”。此拳以六合为体,八法为用。注重转、气、神、意,动作连贯圆活,一气呵成,轻灵沉稳,刚柔相济。搏击之时,以“定静守虚,以静制动;行气集神,制胜之本;圆通策应,反应迅速;往来反后,战术多变;隐现藏机,声东击西;顶悬虚空,先声夺人;化象模仿,志清神敏;骨劲内敛,刚柔制敌”八法为根据。二十余年来,上官通天隐居喜马拉雅山,不仅习得了“降焰魔尊功”、“乐空双运”等邪派至高无上的功夫,便是这“六合八法拳”也已然修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此时使将开来,可谓是今非昔比。 二人一来一往厮杀了四五十招,上官通天走马灯似地将高琼围定,双拳使得虎虎生风,左一招劈挂横掌,右一招连环勾拳,闪躲跳跃,挨肩挤靠,擒拿短打,吞吐浮沉,将那“六合八法拳”使得淋漓尽致。高琼舞动金刀,见招拆招,守住门户。如此又过了三四十招,高琼寻思:“这厮的‘六合八法拳’精进了许多,可也胜我不得。皆言他的‘降焰魔尊功’如何厉害,为何不敢用将出来,莫非其中有诈?”当下喝道:“上官老贼,你的‘六合八法拳’胜我不得,且看你的‘降焰魔尊功’如何!” 上官通天狂笑道:“高大炮,你要见识‘降焰魔尊功’么?”话音未了,左掌骤然拍出,顿时寒飙匝地,冷气森森。高琼不由打了个寒噤。上官通天桀桀笑道:“晓得厉害了么?”高琼喝道:“你这邪魔外道的功夫唬别人可以,我高琼可不惧!”上官通天讥笑道:“高大炮,不是我小看于你,我这‘降焰魔尊功’么,当今武林,怕只有全江铭和一瓢秃驴可以与之抗衡,你么……呵呵,……”冷笑连连,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高琼勃然大怒,寻思道:“我若不攻将出去,倒让这厮小觑了!”当下飞身跃起,金刀凌空劈下。上官通天要的就是他攻将出来,心中窃喜,脸上却丝毫不露。脚步斜移,侧身避开。高琼一招得手,决不容情,那把金刀使将开来,虎虎生风,一刀紧似一刀,一招快过一招。当真是迅捷绝伦,威猛无比,只见一片金光将上官通天裹在中间。 到了此时,孙坚方松了一口气,说道:“高大人真是宝刀不老,这场是不会输了!”南燕楼也喜道:“江铭兄弟,咱们的担心是多余了。”全江铭面带忧色,低声道:“这是上官通天的诱敌之计,不出百招,高大人定然落败。”孙坚和南雁楼甚是不解,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就在这时,场中的形势大变。上官通天突然大喝一声,左手疾速探出,在金刀刀背上弹了一下。这正是“隔物传功”的本事,高琼登时觉得金刀冰凉矶手,疾忙侧身闪步,金刀横削,左掌顺势反拍出去,却是后发先至。这一招有个名堂,唤做“猛虎剪尾”,正是败中求胜的招数。上官通天咦了一声,想不到高琼变招如此迅速。当下不敢硬接,沉肩缩腹,避开了对方的左掌,右掌探出,当的一声弹开了金刀。这一弹比先前增加了二分力道,那寒气顺着刀身向上疾走,高琼的一条右臂便似泡进了冰水里一般,已然变得僵硬。高琼心中大惊,晓得再斗下去必败无疑。当下把心一横,暴喝一声,合身扑上,使出了绝命杀招―――“五虎同搏”。只见那把金刀翻翻滚滚,从上中下左右五个方位搠将进来,刀尖金光四射,嗤嗤响声不断。这把金刀一时间化作了五只吊睛白额大虫,扑、噬、掀、剪,将上官通天困在中间。 孙坚、南燕楼等人轰然叫好,鲁麻胡的喝彩之声尤为响亮。对面阮佩儿冷笑道:“找死!”话音未了,只见上官通天在刀光之中运用“乐空双运”的轻身功夫,或趋或避,身形像一条游蛇一般飘来荡去,那金刀贴身而过,险是极险,却半点奈何他不得。趋避之时,上官通天双手疾探,竟是在刀脊上连点五下。高琼半个身子顿时僵硬,手中金刀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高琼心知不妙,硬撑着一口真气向后跃去。到了此时,上官通天杀心一起,哪里容他脱逃,当下大吼一声,身形飞起,双掌一起齐出,已是使出了第十七重“降焰魔尊功”。众人见了齐声惊呼,要救他已然不及。高琼把眼一闭,心中叫道:“我命休矣!”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见一条人影急掠而至,双掌推出,与上官通天一双蒲扇般大手对在一起。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顿时周遭空气便似冷凝了一般。真宗、寇准等一干不会武功之人,饶是坐在台上,离场中尚有七八丈远近,也被那冷气迫的打了个寒噤。真宗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观瞧,见那出手相救之人正是全江铭,口中不由发出一声轻呼。 全江铭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轻飘飘落在地上。上官通天则连退了三四步,方自站稳了身子,心中不由惊道:“这厮硬生生接了我一掌,竟似无事一般。若如此,我即使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怕也胜不了他!”他心中兀自惊惧,全江铭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全江铭这一掌使出了十二分功力,却兀自沾不得半点便宜,只觉得遍体冰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运功三周,这才将寒气驱除。俯身去看高琼,只见高琼面如金纸,浑身颤个不停。全江铭俯身握住他的右手,一股玄天真气缓缓输了进去。过了一会,高琼这才止住颤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阮佩儿轻移莲步,走到场中,冲王钦若厉声喝道:“王大人,快宣布比武结果!”说话之时,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不耐烦。 王钦若哪里见过如此凶险场面,这一掌震得他耳聋发聩,一时间未缓过神来,听得阮佩儿厉声高喝,不由打了个冷颤,慌忙说道:“第、第三场、场,上官通天胜,今日两国比武,胜方……大宋……不不,契丹……契丹……”王钦若心中发慌,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阮佩儿不等他说完,径直走到全江铭跟前,冷冰冰说道:“全江铭,今日未能让你大展身手,心中甚是不服,是不是?”不等全江铭说话,又道:“那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三日后午时,我在嵩山五**顶等你,咱俩决一雌雄,你敢与不敢?” 阮佩儿说话声音不大,却是从丹田发出,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百余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二人。全江铭心中寻思:“这场了断是早晚之事,答应她就是了!”当下哈哈笑道:“有何不敢,三日后五**上见就是了。哈哈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看斜阳、泪满恨无穷2 五**是少室山的主峰,怪石嶙峋,山势陡峭。当年“禅宗初祖”达摩面壁九年,便是在这五**之上。 这一日时近正午,一轮秋阳渐渐移向中天,万道金光映射峰顶,云雾罡风皆已散去,五**愈发显得突兀险峭。全江铭拾阶而上,眼看峰顶近了,心中自是感叹,寻思:“两年前上五**是踽踽独行,无意间救了佩儿,却不知那是她设下的圈套。这一次上五**却是由一瓢大师等人相伴,要与佩儿厮杀比拼!” 众人踅过一个山窪,忽听峰顶传来凄婉的箫声。那箫声如泣如诉,众人听了心中均是一沉,晓得是阮佩儿吹奏。一瓢大师道:“阿弥陀佛,耶律施主已在峰顶等候,咱们这就上去吧!”全江铭点点头,昂首走在前面。及至上得峰来,只见阮佩儿临崖伫立,依然是一身红妆,身披猩红斗篷,只是那斗篷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羽毛,显得极为尊贵华雍。阿福和十三太保分列两旁,见到全江铭等人上来,个个怒目横视,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箫声戛然而止,阮佩儿瞥了一眼全江铭,冷冷说道:“全大侠客,你来的时间丝毫不差半分,难得难得!呀,你心里没有赢的把握,竟然请德高望重的一瓢大和尚前来助拳,小女子真是荣幸之至。大和尚,别来无恙?” 一瓢大师双眉耸动,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佛慈悲,老衲乃出家之人,怎会涉及江湖恩怨?老衲今日前来,是要化解你二人的恩怨。” 阮佩儿咯咯笑道:“原来如此,咯咯咯……大和尚不愧是得道高僧,小女子本不该驳你的面皮,只是全江铭这厮实在是无情薄幸,今日若不惩戒他,难消我心中之恨!大和尚,你来得巧极,今日我二人生死相搏,由你裁决胜负那是再好不过。咯咯咯……”一瓢大师正欲再言,阮佩儿把脸一变,玉手一摆,说道:“大和尚,你毋庸再言!全江铭,你若是怕了,便当着众人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性命!” 全江铭脸色凝重,沉声道:“阮佩儿,你自信赢得了我么?一瓢大师,多谢你心存仁慈,我与她之间的恩怨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比武厮杀是早晚之事。阮佩儿,你自管划出道来,我全江铭接着就是了!” 阮佩儿哼了一声,侧身向一瓢大师问道:“大和尚,你是前辈高人,可晓得欧阳天抒,当年以哪几样绝技称雄武林?” 一瓢大师道:“我比单思明道长小着一辈,无缘得见道长的尊容。可也晓得,单思明道长当年以轻功、内功、剑术享誉武林。” 阮佩儿嘴一撇:“说得不错。全江铭,欧阳天抒的三项绝技你已得到了真传,咱们今日就一一比来,好让你心服口服,如何?” 全江铭心中暗想:“她为甚么一再提及师父的名讳?”思忖良久,仍不得其解,转而又想:“既然她提出要比试这三项绝技,我答应她就是了,绝不能堕了师门的名头!”当下豪迈地说道:“阮佩儿,就依着你,你说如何比法?” “且慢!”孙坚上前拦道:“江铭,这个小妖女素来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咱们吃她的苦头还少么?” 柳十三郎跨前一步,气哼哼说道:“孙二爷,你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今日说话如此不知好歹!” 孙坚昂首说道:“我孙坚堂堂中原好汉,一向泾渭分明,对人行人道,对狗行狗道,决不与你们这些契丹狗贼同流合污!” 柳十三郎气的两颊颤动,哇哇叫道:“亏你也敢自称‘好汉’?我看你不过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哼哼,你现在能东走西逛,强壮如初,全都拜我家公主之恩赐。若非我家公主从宫中盗出鲜活冬虫夏草救你性命,时至今日,恐怕你还像一具僵尸一般卧在榻上。这件事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你这个中原‘好汉’怎么会忘得干干净净?” 众人心中明白,若没有阮佩儿,安哺之虽可保住孙坚性命,却不能让他站立起来。柳十三郎此时提及此事,虽有要挟之嫌,却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鲁麻胡抚摩脑后勺,大嘴鼓了鼓,想要反驳一番,一时间哪里想得出甚么好词,却又不肯甘心,只好嘿嘿笑道:“柳十三郎,你这厮狠巴巴的,提这事做甚?我二哥一向恩怨分明,嘴上不说,心中可是着实记的。嘿嘿,二哥,我说的对么?” 孙坚忽地大叫一声,右手倒转朴刀,径向左臂砍去。众人尚未看清,那条左臂已是齐肩而断,咔嚓一声落在地上。全江铭急忙上前点住孙坚左肩要穴,将血止住,痛声道:“孙二叔,你这是为甚?”孙坚仰天惨笑,恨声连连:“为人行人道,与狗行狗道。我那时若是清醒一分,宁可死也不受狗贼的恩惠。哈哈哈……小妖女,这条臂膀给你,从此后,这件事休得再提!” 阮佩儿冷笑一声,将脸颊侧向一旁,满脸不屑一顾的样子。 柳十三郎看了一眼阮佩儿,忽地上前朝孙坚拜倒,大声说道:“孙二爷,咱们虽是敌国,可你这份英雄气概,我柳十三郎却是由衷地佩服!”以头磕地,撞的咚咚山响,额头登时鲜血汩汩。 一瓢大师掏出一粒小还丹塞进孙坚嘴里,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孙居士为国断臂之壮举,实是当年慧可二祖断臂求法之写照。壮哉,善哉!”南燕楼撕下衣衫,将孙坚伤口包扎停当,扶他坐下。 全江铭心中痛楚,大声说道:“阮佩儿,不论你有何伎俩,今日我都奉陪,动手吧!” 阮佩儿把头一歪,咯咯笑道:“你这厮虽然无情无义,却还不失英雄气魄,咯咯咯……”想了一想说道:“那好,咱们就先比试轻功。”走到崖旁又道:“全江铭,若是比试奔跑,短时间内你不如我,可你气力悠长,长距离追逐,我们或可打个平手,难分高下。可今日咱们是性命相搏,只有胜负,没有平手,要比就要比的凶险。这崖下石壁上有一株松树枝桠,咱们从峰顶跃下,不许用双手攀附,谁若落在枝桠之上不被跌下,便是胜者。” 众人俯身向那崖下望去,但见三十余丈处崖壁上生出一株松树枝桠,约有拇指粗细,心中均是暗道:“轻功再好之人从峰顶坠下,也绝难在上面立足,纵使单思明道长重生,也决然做不到。这哪里是比试轻功,分明是性命相赌。”全江铭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思忖良久,摇摇头说道:“不用比了,我认输就是!” “且慢!”林文君冷笑道:“耶律婉佩,你这个赌法真是歹毒得很。不过你再怎样刁钻使滑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你既然想得出来,就一定能做到,否则,哼哼,我看只能是个平局!” “咯咯咯咯……”阮佩儿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继而面如寒霜,一字一句说道:“林姐姐心思缜密,对人毫不留情,不愧是玉面罗刹。你尽可放心,我要让全江铭这厮输得心服口服!”说罢,解下猩红斗篷,纵身跳将下去。众人大吃一惊,只顾向崖下望去,心里均是在想:“她这是要自杀么?”只见阮佩儿将斗篷举在头顶,那五颜六色的羽毛皆都张了开来,登时减缓了下坠之势,片刻之间,已是轻轻落在枝桠之上。阮佩儿在枝桠上荡了几下,忽地凌空跃起,攀援上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明知她事先早有准备,难免有取巧之嫌,可下坠之时并未用手攀附,也不算违了规矩。鲁麻胡嘿嘿笑道:“阮佩儿,这般匪夷所思的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嘿嘿嘿……” 阮佩儿道:“多谢鲁三爷夸奖。法子虽好,却是凶险得很,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崖底。只是形格势禁,不得不冒险一搏!”右手一指全江铭又道:“这场比试你服也不服?” 全江铭昂然说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早已认输,何必再问!你只说下一场如何比法。” 阮佩儿咯咯笑道:“好极了,一瓢 大和尚,你来见证,从此后,欧阳天抒轻功独步武林的名头算是没了,咯咯咯咯……” 一瓢大师愕然道:“这与思明道长有何关系?” 全江铭大怒:“咱俩比试,你为何一再辱及我的恩师?” 阮佩儿淡淡说道:“不要问那么多,我再领教欧阳天抒的成名兵器双阳宝剑!” 全江铭心中怒火升腾,暗道:“你侮辱我也就罢了,却一再辱及师门,这一仗我决不留情!”掣出宝剑,左手虚指,宝剑平推出去,到了中途,倏地收住剑势,这一招正是“天竺剑法”的起手式,唤做“平湖秋月”。 阮佩儿冷笑一声,讥讽道:“真不愧是欧阳天抒的弟子,那轻身功夫学不到家,这假仁假意的道学功夫倒是学得实足。全江铭,别假惺惺故作大度,我可不领情,咱们今日是性命相搏,出手之时绝不容情!”那个“情”字刚一出口,玉箫骤然点出,一道白光闪过,径奔全江铭面门而来。这一招来得突兀,饶是全江铭早有戒备,却也没有想到,阮佩儿说话之际便即动手。当下来不及细想,脑袋微微一侧,宝剑便去削对方的玉箫。阮佩儿冷笑一声,在剑箫相交之际,手腕一翻,玉箫贴着剑脊向全江铭右手砸去。 阮佩儿这一招唤做“注目乌江水滔滔”,虽也是起手式,却是一招两用,意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说话迷惑敌人,然后突施辣手,端的是诡异无比。杜鹃当年败在欧阳天抒剑下之后,便隐居白头山天池,潜心钻研克敌之术,经过几十年苦练,终于创出了这套“玉箫二十四式”,专门破解欧阳天抒的“风云九剑”。她晓得欧阳天抒极为自负,与人过招之时,一向以强者自居,决不抢先出招。即使迫不得已首先发招,第一招定是使用没有攻击性的起手式,决不会失了礼数。针对这一弱点,杜鹃将“玉箫二十四式”的第一招分作一招两式,第一式大开大阖,似是正面攻击,待对方用剑来格时,第二式骤然发出,顺势去砸对方右手虎口。这一招阮佩儿演练了千万次,当下使出,满心以为全江铭若不撤剑,也定然向后跃去,她的后续招数便可连珠发出,即使不能将对方击败,也可立即占了上风。不料全江铭不退反进,宝剑一翻一绞,登时将玉箫荡开少许,左手疾探,径去点对方的“巨厥穴”。这一变化令阮佩儿始料不及,当下来不及细想,一个鹞子翻身,向后跃去,堪堪避开了对方的一击,心中只是在问:“他这一招怎么不似‘风云九剑’? 殊不知世事沧桑,变化无常。这“天竺剑法”虽源于“风云九剑”,但其剑意却是天壤之别,便是一招一式也增加了许多变化。欧阳天抒初入江湖时年轻气盛,争强好斗,他的“风云九剑”是大开大阖,杀气极重,出手之时绝不容情,每一招都能治人死地。经过与杜鹃的那场情变后,他隐居杭州天竺山,思前想后,感慨良多,却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实是爱着杜鹃,思念之情日复一日。几年之后,他将“风云九剑”改为“天竺剑法”,以寄托自己对杜鹃的思念之情。这“天竺剑法”与“风云九剑”相比,虽然仍是九招,但每招却增加了九个变化,一招一式锋芒收敛,细腻奥妙,端的是天下攻守兼备的最佳剑法。他哪里晓得,正是他无意间的改变,方才使得杜鹃创造的“玉箫二十四式”,六十余年后没有成为“天竺剑法”的克星。 阮佩儿凝神细想,暗忖:“是了,他这‘天竺剑法’既是脱胎于‘风云九剑’,自然会有所变化,但武学之道万变不离其宗,我只须与他抢攻就是了!”当下玉箫一挥,欺身再上,一招“遥望霸王别姬时”,左掌挟着真力遥遥拍出,玉箫左指右划,骤然点出,径奔全江铭肋下“天突”、“左商曲”、“血囊”三穴。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可贴身之时,却是动似脱兔,快似闪电,当真是突兀之极。全江铭见她来的凶猛,也不与她抢攻,脚踏“飞雪凝霜”,斜刺里闪了开去。阮佩儿见了心中冷笑,身形一晃,也不见怎么动作,已是挡住了对方去路。全江铭便似凑上去一般。阮佩儿轻舒粉臂,一招“天涯梦断皆缥缈”顺势使出,劈头向全江铭“百会穴”抓去。这一招若是抓实,不管你武功多么高强,也当真会“天涯梦断皆缥缈”,立刻身归那世去了!全江铭大吃一惊,当下来不及细想,使出铁板桥功夫,身子向后一仰,便如箭矢一般疾射出去。双方一攻一守,当真快似雷霆,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全江铭脚跟尚未站稳,阮佩儿已是如影随形到了近前,那根玉箫便似一条灵蛇一般,上下翻飞,指东打西,忽点忽刺,忽劈忽砍;左掌忽伸忽缩,寻瑕抵隙,招招不离对方周身要穴。全江铭一时被对方抢了先机,当下施展“飞雪凝霜”,左拐右趋,与之周旋。如此这般厮杀了四五十招,无论全江铭如何趋避,阮佩儿身形一飘一晃,总是抢在他的前面,全江铭倒直似送上去一般。阮佩儿身法脚步与全江铭一般无异,只是更为飘忽诡秘。全江铭心中暗暗惊讶:“我这‘飞雪凝霜’身法是师门不传之秘,她缘何晓得?莫非她的师门与我有甚渊源?”当下问道:“阮佩儿,你的师父到底是谁?你为何也会这‘飞雪凝霜’?”阮佩儿身形片刻不停,冷笑道:“全江铭,你这‘飞雪凝霜’在我的眼里不过是小儿玩的把戏,你却奉之为天下最上乘的趋避功夫,真是可笑啊可笑!”全江铭听她说得蹊跷,寻思道:“既然她晓得‘飞雪凝霜’的奥妙,我便不可再使。不然岂不受制于她?”阮佩儿又冷笑道:“小子听好,我这轻身功夫唤做‘飞火流星,比你那甚么‘飞雪凝霜’如何?”全江铭心中疑惑:“两种轻身功夫实则同出一辙,只是她那名称古怪,取那火化雪,星耀霜之意。如此厮杀下去,我处处受制于她,必败无疑。我且只守不攻,且看她‘玉箫二十四式’如何奥妙!” “天竺剑法”与“风云九剑”相比,杀伐之势稍有不及,可防守威力却大大增加,若是施展开来,只守不攻,纵使阮佩儿、上官通天和嵬名浪遇三人联手,三百招内也可自保无虞。当下全江铭宝剑抡开,只见银光闪闪,舞得滴水不漏。 阮佩儿见了心中冷笑,身形骤然一变,忽高忽低,忽东忽西,围住全江铭周身飘忽不定。 南燕楼越看越奇,暗自惊道:“阮佩儿的身法怎么如鬼魅一般,若不是亲眼所见,绝难相信世上竟有这等诡秘的轻身功夫。”侧转身去看一瓢大师,只见一瓢大师双目微合,手拈佛珠,口中兀自诵个不停,脸上呈现担忧之色。林文君握住南燕楼的手,四目相对,心中都是一般心思:“这是鬼,不是人!”鲁麻胡忽地身子打了个冷颤,脱口说道:“鬼魅缠身,鬼魅缠身!”孙坚怒道:“甚么鬼魅缠身,她本来就是个妖女!”嘴上如此说,心中实是惊惧不已。 阮佩儿围定全江铭,身形飘来荡去,似风吹柳絮,水送浮萍,脚下决不停留片刻;玉箫点刺劈砍,白光闪烁,犹如飞火流星一般。如此厮杀了一百余招,全江铭只守不攻,只是仔细察看阮佩儿的一招一式。这一百余招当真是空前激烈,妙招纷呈,令人目不暇接。但只见场中,一个攻的如雷鸣闪电,迅捷无比,恰似一只鹰隼,盘旋曲折,扑击搏杀,一时间占尽了上风;一个守的门户严谨,沉稳缜密,像一只洱海孤舟,在波涛冲击之下荡来荡去,却总能够化凶险于须臾之间。 如此又斗了三十余招,全江铭已将阮佩儿的招数看得清了,可心中却愈发觉得蹊跷,寻思道:“怎么这‘玉箫二十四式’直似‘风云九剑’的克星一般?我若运用‘风云九剑’与之厮杀,此时怕是败了。嗯,师父怕是早已发现‘风云九剑’攻强守弱,这才增加了许多变化,改为‘天竺剑法’。”他哪里知道,当年欧阳天抒自知自己锋芒太盛,这才伤了杜鹃的心,痛定思痛,遍采西湖诸景,将自己对杜鹃的一片柔情揉进了‘风云九剑 ’。这内心深处的痛楚,单思明至死未吐露一字,全江铭哪里能够晓得? 就在这时,阮佩儿一招“自古多少痴情泪”,身形飘忽无方,玉箫点点戳戳扑将进来。全江铭既然已看清对方的招数,便不再只守不攻。当下长啸一声,竟欺身而进,宝剑斜移,一牵一引,荡开了对方的玉箫,左手骈指如戟,径去点阮佩儿的“听会穴”。阮佩儿见了心中喜道:“你终于攻出来了!”她抢攻了一百三十余招,虽是占了上风,却始终伤不得对方一丝一毫。她心中明白,全江铭气力悠长,如此这般只守不攻,气力上已是占了便宜,待到自己力气不支之时,对方若是转守为攻,自己定然落败。此时全江铭抢了出来,阮佩儿心中窃喜,故作不敌,身形一晃一飘,躲了开去。全江铭一招得手,宝剑晃动,登时荡起千百个光环,将阮佩儿裹在中间。这一招“柳浪闻莺”端的厉害!宝剑刺出之时,顿时剑气大盛,剑尖发出嗤嗤声响,吐露出百千条青芒。阮佩儿识得厉害,不与他正面交锋,娇躯扭动,便如蜻蜓点水一般,一晃即逝。饶是如此,这招“柳浪闻莺”的九个变化端的是鬼神莫测,无论无论阮佩儿飘到哪里,那宝剑围成的光圈,始终将她裹在中间;那嗤嗤声响便如千百只黄莺在她身周飞来飞去,啼个不停! 南燕楼曾经与阮佩儿交过手,晓得对方的利害,可此时见了场中厮杀,不由心中暗叹:“想不到阮佩儿的手段如此诡异高明,与我交手时实是让了三分。江铭若不倾尽全力,这场厮杀当真胜负难料!” 及至到了此时,南燕楼那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林文君说道:“阮佩儿虽然厉害,可与江铭相比还是差着半分。这场厮杀江铭赢定了!”林文君轻声道:“我被江湖好汉称作玉面罗刹,轻功自是不弱,可见了阮佩儿这等诡秘身法,我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江湖上要论轻功,她是第一人了!” 激战之中,阮佩儿东趋西避,却始终摆不脱全江铭的缠绕,心中登时怒火大盛,银牙一咬,一招“那堪今日雨潇潇”,一个陀螺疾转,玉箫扇形扫出,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玉箫已是和剑脊相撞了四五十下。接着招数一变,身形骤然飞起,身子宛如一朵红云向全江铭扑将过来,玉箫凌空击出,发出嗤嗤声响。这一招“雨打秋叶万木萧”是挟着内力击出,端的不同凡响,但只见白光点点从空而降,寒气森森更增秋色。全江铭见此招来的凶猛,不由豪气顿生,大喝一声:“来得好!”宝剑一翻一绞,又是一阵乱响,顿时白光散尽,二人均是鹞子翻身,向后纵出。兵刃数次相撞,阮佩儿手法巧妙之极,那玉箫竟是不与宝剑剑刃相磕,宝剑虽利,却也奈何不得玉箫半分。 二人如此这般翻翻滚滚,你来我往,堪堪厮杀了近千招,但见那轮秋阳渐渐西移,崖边的那棵古松在余辉的映射下,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唯恐漏过了一招一式,心中均是在想:“这般顶尖高手的厮杀,一生也难得遇到一次。” 到了此时,阮佩儿已是倾尽了全力,直累的酥胸喘吁,秀发散乱下来,被汗水贴在面颊上,兀自沾不得半点便宜。而对方虽然也是汗水淋淋,但一招一式之间仍是沉稳有力,丝毫未露败象。阮佩儿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道:“再厮杀下去,终究难逃一败。莫若拼死一搏,或许还有胜机!”念及此,忽然问道:“全江铭,你心中对我真的半分情感也无么?”全江铭甚是奇怪:“如此紧张厮杀,她为何有此一问?”当下未加思索,斩钉截铁地说道:“阮佩儿,我们之间已无半分瓜葛,何必多此一问!”阮佩儿身形一转,凄惨笑道:“痴心终被薄幸累,自古如此,罢罢罢!”不躲不避,胸膛向对方剑尖撞去,玉箫倒转,竟是反点自己印堂。这一招突兀怪异,却是唤做“乌江断肠终须了”,便是为了迷惑敌人。全江铭哪里晓得个中因由,大叫一声:“不可如此!”宝剑疾撤,左手探出,径去夺阮佩儿手中玉箫。阮佩儿心中窃喜:“你终于着了我的道!”故作脚下不稳,劈头撞将过来,玉箫竟是来点对方的“结喉穴”。 这一招与上一招合起来便唤做:“乌江断肠终须了,红颜一怒斩无情。”是“玉箫二十四式”的绝命杀招,端的是诡秘无比,匪夷所思!杜鹃当年已料到,这套箫法尽管可以克制“风云九剑”,却未必能制欧阳天抒于死地,这才增加了这两招怪异的招数,以求出其不意,置之死地而后生。 全江铭心存仁慈,一时间着了对方的道。此时二人相距不过尺许,要想躲避已是不及。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全江铭的高强手段便显出了威力!只见他身形后仰,玉箫贴着面门划过;宝剑顺势去削对方的右臂。这一招凶险万分,却是正合“徼眇一剑”之理。阮佩儿万万没想到,全江铭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绝命杀招化于无形!眼看对方的宝剑斫向自己的右臂,阮佩儿哪里还顾得上伤敌,脚下轻点,身行疾速向后飞去,饶是如此,只听刷的一声,右臂衣袖已被削去一截。她退得极快,及至站稳身形,那衣袖的残片还兀自在空中飘飘荡荡。 这几招端的快似闪电,疾如流星,众人大多没有看得清楚。阮佩儿冷汗淋淋,一颗心兀自咚咚跳个不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全江铭双睛逼视着阮佩儿喝道:“你还要再斗么!”阮佩儿大脑急转,寻思:“这最后一招是甚么剑法,端的是无迹无痕,神鬼莫测!他一剑定可削掉我的右臂,却故意偏出两分,江铭哥哥心中当真还有我么?”念及此心中一酸,眼眶已然湿润。当下定定心神,歪着头想了片刻,说道:“不用再比了,这一场你赢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看斜阳、泪满恨无穷3 一瓢大师双目张开,赞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果然大量。江湖上能与全少侠厮杀千招不败,不过三四人而已,你直到一千零一招方才输了一招,在当今武林中已是罕有。依老衲之见,你二人各胜一场,再比下去,难免有所伤害,莫若就此罢手。女施主意下如何?” 阮佩儿闻言咯咯大笑,继而脸色一变,冷冷说道:“大和尚说得轻巧,倒似吃了灯芯草一般。我今日与这薄幸之人是生死相搏,胜负未分,绝不能就此罢手!” 全江铭铿锵说道:“阮佩儿,你素来诡计多端,下一场是甚么刁钻古怪的比法,直言就是,我全江铭一准奉陪!” 阮佩儿冷冰冰说道:“你始终是如此自负,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哼,我来问你,若是斗计策,你是我的对手么?” 全江铭道:“甘拜下风。” 阮佩儿道:“你还算识趣。我要赢你便要赢得堂堂正正,让你心服口服,我纵使输了,也可死而无憾!”说话之时,已是泪眶盈盈。继而问道:“全江铭,你那最后一招不在‘天竺剑法’之内,唤做甚么名字?” 全江铭道:“不错,这一招是恩师晚年所创,唤做‘徼眇一剑’。” 阮佩儿喃喃自语道:“‘徼眇一剑’、‘徼眇一剑’……无招无式,化于无形……”思索片刻,又冷冷说道:“咱们最后一场比试,我要试试你那玄阳神功有无长进!我这里有一首‘乌江断肠曲’吹给你听,你可以用古琴合奏,也可以啸声抗衡。”言罢,玉箫沾唇,顿时箫声响起,撼人心魄。 全江铭顿感心头暖洋洋的,好似来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只见那乌江之水缓缓向东流去。听了一会儿,不由困意大发,竟欲睡去。全江铭急忙收束心神,寻思道:“她这首‘乌江断肠曲’含着极厉害的内功,若不运功相抗,怕是难以抵御。”继而又思道:“她言语之中意欲让我用琴与她合奏,莫不是她还对我心存幻想?”念及此,脑海中忽地泛出张雨晴的影子,秀目中露出幽怨的神色,似是在说:“她把我害成这样,你不杀了她为我报仇,还要与她卿卿我我琴箫合奏么?”全江铭心中顿生愧疚之意,心中暗自叫道:“全江铭呀全江铭,她是敌国公主,又把晴儿害的人不人鬼不鬼,至今生死茫茫,你不思杀了她为晴儿报仇,反倒昏天黑地胡思乱想,说出去岂不叫江湖好汉耻笑!”转而又想:“我若是杀她,真的下得去手么?” 阮佩儿的箫声忽地一转,顿时曲调悲哀,音律凄惨,当真是黯然神伤,如泣如诉,令人心神大乱。南燕楼等人退后数丈,席地而坐,各自运功相抗。一瓢大师双目微合,神色自若,双手捻动佛珠,口中默诵经文。全江铭饶是内功已达炉火纯青,听了这悲哀的箫声,也觉得心绪不宁,烦躁难耐。自己离阮佩儿不过丈余,若不运功反击,只怕要受到伤害。当下引颈长啸,与之相抗。 二人站在崖边,一个玉箫高奏,声音凄凄惨惨,似一条灵蛇在空中噬来咬去;一个运功长啸,声音高亢激烈,正似一条巨龙在空中翻腾飞跃。两般声音在空中翻翻滚滚,纠缠在一起。一会儿这箫声渐吹渐低,被啸声盖了过去,却又化作细细悠丝,刺人耳鼓;一会儿这箫声又占了上风,啸声变得低沉苍凉。 这场内力比试实是凶险万分,一旦较上了劲,任谁都不敢有半分松懈。二人比拚了半盏茶光景,全江铭面色凝重,头上冒出了热腾腾白气。阮佩儿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好似被水洗过了一般。此时,那轮夕阳已落在山后,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全江铭和阮佩儿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只有少数几人可以与之匹敌,二人的两股内力纠缠在一起,当真是惊世骇俗,威力无比。众人虽是坐得远远的,但仍然被这强劲的内力压迫的心神不宁,孙坚、鲁麻胡、崔照,以及十三太保中的多数人众不得不用衣衫塞住耳朵。南燕楼、林文君、柳大郎和柳十三郎则是苦苦运功相抗。只有一瓢大师仍是面色沉稳,双目微合,似是入定了一般。 二人如此又比拚了半盏茶光景,全江铭的啸声已是渐渐占了上风,将那箫声裹在中间。阮佩儿心中暗暗叫苦,寻思道:“自己若输了这场,如何对得起师父?”思前想后,暗叫一声:“罢了!”把心一横,竟是咬破嘴唇,使出了“香消玉陨断肠功”,鲜血顺着箫管淌了下来。顿时箫声大变,尖利刻薄,撕心裂肺,直似鬼哭狼嚎一般,冲破了全江铭啸声的围裹。全江铭登时感到压力倍增,心中惊道:“佩儿的内力为甚瞬间大增!莫非她也会‘天魔解体大法’?” “天魔解体大法”是邪派增加内力的一种功夫,在生死关头,咬破舌尖吐出鲜血,功力便会增加一倍以上,以求与敌人同归于尽。但这种功夫一经使用,便绝无生还可能。阮佩儿运用的这种功夫唤做“香消玉陨断肠功”,与“天魔解体大法”有很大区别。当年杜鹃隐居天池创出了“玉箫神功”、“乌江断肠曲”和“玉箫二十四式”,但还是没有绝对把握击败欧阳天抒。经过苦思冥想,从笪一篁的“天魔解体大法”受到了启发。笪一篁是第一邪派高手,曾经苦苦暗恋杜鹃。为了讨杜鹃欢心,笪一篁不遗余力地讲述自己的功夫。提到这“天魔解体大法”,笪一篁曾道:“小鹃,这‘天魔解体大法’乃是生死大法,虽能伤了敌人,自己也绝无幸还之理。我与欧阳天抒厮杀多次,兀自赢不了他,却也不敢用这‘天魔解体大法’。这不是真实功夫,而是魔法。”杜鹃想了数日,念及以后找欧阳天抒报仇的必然是徒弟佩儿,自己实不忍害了她的性命,便将笪一篁的修炼法子加以改变,由咬破舌尖改为咬破嘴唇,威力自然是降低了许多,却不致伤了自己性命。正是杜鹃当年这一改变,才不致今日送了阮佩儿性命。 这其中情由,全江铭如何晓得!但觉那箫声愈吹愈高,似是千百条灵蛇啸叫狂舞,直压的全江铭喘不过气来。到了此时,全江铭纵然想罢手也是不能,只得运功相抗,苦苦支撑,啸声变得愈发的低沉有力。如此支撑了一会儿,阮佩儿再次咬破嘴唇,鲜血汩汩涌出,那支玉箫已变得血红血红,大红衣衫也被鲜血浸透。箫声再变,力道又强了二分,便似惊涛拍岸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众人被这凶悍的箫声所迫,已是退至十数丈之外,只有一瓢大师兀自坐在原处,口中诵个不停。 全江铭在箫声的冲击之下,身形摇摇晃晃,已是站立不住,当下盘膝坐下,默诵道:“心无滞塞,无为而为。剑无常势,化于无形。”这是“徼眇一剑”口诀,他反复默诵,渐渐进入了勿忘我境界,对那箫声已是听而不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箫声渐吹渐低,忽地戛然而止。全江铭睁眼瞧去,只见阮佩儿脸色苍白,身上鲜血淋淋,那支玉箫依然放在唇边,双眼直勾勾盯着远方,便似一尊玉雕一般。过了片刻,阮佩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喘息道:“你……你赢了……” 全江铭缓缓站立起来,满脸关切之色,说道:“你……你没事吧?” 阮佩儿神情委顿,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死我活关你甚事……你……你可以称心如意了……” 全江铭愕然问道:“我如意甚么?” 阮佩儿淡淡笑道:“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不说你永远不会知道。咯咯咯……”声音嘶哑,远没有往日响亮,却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一瓢大师过来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虽然输了,回去后要大病一场,可性命无碍,倒也可喜可贺。老衲这三粒小还丹固本培原,治疗内伤颇有效力,女施主不妨一用。” 阮佩儿冷冷说道:“多谢大和尚好意,我还死不了。柳十三郎,咱们走!” 十三太保过来要搀扶阮佩儿,阮佩儿说一声“不必”,慢慢站 起身来,缓缓向山下走去。走了数十步远,忽地回头说道:“全江铭,我告诉你一件事,我那‘棒打鸳鸯白了头’毒性虽烈,却要不了人的性命,张雨晴那个贱人死不了。” 全江铭怒道:“这么说,你那两月期限纯是唬人,只是要逼迫晴儿离开我?” 阮佩儿道:“也不尽然。两个月内用了我的解药,她自然恢复如初。过了两个月,我的解药也就没用了。唉,可惜她青春妙龄,那满头白发却要伴她终身了。她极爱惜自己的容颜,怎肯让你见她白发苍苍的模样。只怕呀,哼哼,果真是棒打鸳鸯,此后你们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全江铭心中伤痛,刚要发作,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铭哥哥,不要听信她的胡言乱语!”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张雨晴从树丛中闪将出来,依旧是那身绿衫,满头乌发已是恢复如初。全江铭又惊又喜,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怔怔地望着张雨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张雨晴微微笑道:“不认识我了么……”全江铭定了定神,心中只是在想:“这不是幻觉,不是幻觉……她就是我苦思冥想的晴儿,是上天把她送了回来,绝不能让她再离我而去……”当下跃将过去,双臂将张雨晴拥在怀里,欢快地说道:“晴儿,真的是你么?”张雨晴叫了一声“铭哥哥”,声音哽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阮佩儿见张雨晴完好如初,又当着众人之面,卿卿我我,亲亲热热,不由气得一番出世,二番涅槃,顿时怒气大盛,喝道:“小贱人,你施展甚么妖术,将自己又变了回来?” 张雨晴松开全江铭,笑盈盈说道:“上天见你手段毒辣,实在看不过眼去,这才派天使救了我一命。还让我转告于你,若不放下屠刀,早晚必遭雷劈!” 阮佩儿怒道:“少要弄巧卖乖,只恨我心慈手软,让金公阳去了一味要命的毒药,你这才侥幸逃得性命。早知今日之事,我将那‘棒打鸳鸯白了头’变成‘棒打鸳鸯送了命’也就是了!” 张雨晴反唇相讥道:“好一个心慈手软,谁人肯信?你不敢害死我,不过是对铭哥哥还心存幻想。你把我变成丑陋不堪的白发老妪,就是想迫使我离开铭哥哥,你好趁虚而入。这个主意确实巧妙,可惜呀可惜,铭哥哥是真男子大丈夫,对你这契丹妖女不屑一顾,到头来你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阮佩儿气得浑身乱颤,恨不得扑过去将张雨晴撕成碎片,怎奈大战之后,元气已是大伤,那口真气恁地提不起来,喘息了一会儿,厉声说道:“今日且由你占据嘴上便宜,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不过你们听好,月余之后,我自会亲率二十万铁骑杀将过来。咱们走!”冷笑连连,径自下山去了。 待阮佩儿等人走远,全江铭握住张雨晴的手,动情地说道:“晴儿啊晴儿,这些日子你躲到哪里去了,我们找得你好苦!” 林文君笑道:“好你个全大侠,见了晴儿妹子就变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把我们都撇在一边。” 全江铭松开张雨晴的手,哈哈笑道:“林姐姐,你和南大哥不也是这样么,怎么反过来说我?” 张雨晴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上前拉住林文君的手,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微微笑道:“林姐姐休要取笑妹妹,我只问你,为甚么到了苍岩山也不来见妹妹一面,径自飘然而去。我倒没甚么,只是呀……害的南大哥整日愁眉不展,你也不心疼么?”林文君先不回答,故作惊讶状只是上下打量张雨晴。张雨晴甩开林文君的手,嗔道:“姐姐打量我做甚,我又不是南大哥,有甚么好看的?” 南燕楼对全江铭笑道:“江铭兄弟,你和晴儿别后重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怎么晴儿反倒扯起我和君妹,这倒和以前的性情不大一样。” 林文君笑道:“若是说有甚么不一样,依我看呀,晴儿比以前更美貌,说话更加得理不让人。” 张雨晴噗嗤笑道:“我可比不上姐姐,人家只说了一句,你非要还上三句,一点也不知让着妹妹。” 鲁麻胡等了许久插不上话,早已忍耐不住,忽然嘿嘿笑道:“要说有甚么不一样,依我看呀,这伶牙俐齿的本领倒是赶上阮佩儿了。江铭,你说若是斗嘴,她俩谁更胜一筹?”他拿腔捏调,一字一句竟是学着林文君的声音,神情得意,兀自嘿嘿笑个不止。 张雨晴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冷笑道:“鲁三叔,你不说也罢,在他的心中我样样都不如那个妖女。” 孙坚过来说道:“晴儿莫生气,那个妖女心如蛇蝎,江铭怎么会喜欢她!” 张雨晴这时才注意到孙坚左袖空空荡荡,衣襟上尽是鲜血,不由花容失色,吃吃说道:“孙、孙二叔,你这……” 孙坚爽朗一笑,说道:“我自己断臂,便是为了不受那个妖女的恩惠。哈哈,晴儿,这大半年江铭为了寻你,走遍了大江南北,你千万莫冤枉了他!” 张雨晴深情地看着全江铭,喃喃说道:“铭哥哥,我只是不愿听那妖女的名字……” 全江铭笑道:“你我心心相印,也不用多说一字。只是这大半年你躲到哪里去了,遇到了甚么奇遇,我们都想听听。” 张雨晴轻叹一声,说道:“说来话长。铭哥哥,你听说过桃花源么?” 众人甚是惊讶,齐声道:“莫不是陶渊明记载的那个桃花源?” 张雨晴点头道:“正是。” 众人心中顿生向往之意,只是寻思:“莫非世上真有甚么‘世外桃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看斜阳、泪满恨无穷4 世人晓得桃花源之名,皆是由南北朝大诗人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而来。其时距陶渊明死去已有五百七十七年,这期间多少文人墨客按图索骥,去寻这世外桃源,只因文中有“武陵”二字,便把这武陵一带翻了个遍,却无一不是入深山而空归。时光匆匆,星移斗转,人们便把这桃花源当作陶老先生的虚构之笔,渐渐淡忘了。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心插柳柳成荫,渊明先生笔下的世外桃源,却让张雨晴无意间撞了进去。 那一日,张雨晴眼见全江铭未能如期而归,自叹难逃一死,伤心之下,便悄然离开望桥村。出走之时,天光刚刚放亮,放眼望去,但见大雪飞扬,山山岭岭皆是银装素裹。她对生命已然绝望,行踪便无定止,只是在崇山峻岭中向南穿行。到了申牌时分,她约莫走出了六七十里路,却见大山之中奔涌出一条河流,河面不是很阔,约莫五六丈宽窄,其狭窄处仅容一船通行。河床被陡峭的山崖紧紧裹住,那河水清澈见底,流的甚急。此时虽是天寒地冻季节,说来也奇,那水面并不结冰。 张雨晴从山崖盘桓下来,径直奔到河边。她口中渴的正紧,便伸手掬起一捧河水,轻轻饮了几口。河水入喉,顿觉凉爽甘甜,精神不由一振。她穿山越岭奔走了几十里,料得孙坚等人万难寻到这里,心中为之一宽。转而又思自己只有一两天的性命,此后与全江铭再也不得相见,心中登时愁绪汹涌,郁结于胸。她坐在河边瞅着河水呆呆地发愣,实不知哪里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及至看到河水中倒映出一个白发老妪的影子,自己秀丽的面容,乌黑的秀发从此不在,心中实是凄凉悲切,万念俱灰,再也不愿见到全江铭等人。 张雨晴期期艾艾,伤心了好一会儿,见那河边拴着一只木舟,仅容两三人乘坐,便纵身跃了上去,轻划舟楫,溯流而上。行了一程,那河向东南弯曲,已是变得愈发狭窄,两岸山崖悬空,罩在河面之上,便似一道闸门一般。张雨晴又行了数里,眼前豁然一亮,河面又变得开阔起来。当下弃舟登岸,举目望去,但见白雪皑皑,雪树银花,奇峰险径,层层叠叠,拔地擎天,雄伟壮观;回首东眺,又是秀峰逶迤,仙人玉立。张雨晴见了心中感叹道:“这是甚么去处,景色如此美不胜收!” 此时那雪小了许多,却仍是纷纷扬扬,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一条山路曲曲弯弯向南拐去。张雨晴信步前行,走了一程,却见两座危崖联袂,山势峥嵘,陡壁相夹成一条狭长的梯道。入口处不足一丈,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向上望去,仅存一线。张雨晴心中惊道:“这不是‘一线天’又是甚么?”行了约莫五十余丈,张雨晴方才走了出来,只见西侧崖口飞瀑泻落,雪舞玉溅;崖沿汩汩泉水滴溅石上,如蒙蒙细雨。转身向对面看去,只见雾霭缥缈,一座馒头状山峰隐现沉浮。到了此处,张雨晴顿觉脚下烟波滚滚,头顶穹庐微开。梯自崖巅上,云从鞋底浮。当真是“登跻犹未半,身已在蓬岛”。那满腹忧愁似是去了大半。 张雨晴登上崖顶,见那西侧山崖岩石缝隙中,有一株古山榆树,枝杈虬曲,老态龙钟,似是伸出手来迎迓游客。张雨晴折东向北,迎面是一块小山般的巨石,雪花掩盖之下,隐约露出字迹。张雨晴心中甚是奇怪,长袖一挥,内力发出,登时拂去了积雪。那岩石却是红、黄、白、黑几色,犹如孔雀开屏。岩石正中刻着一篇文字,那字体入石三分,苍劲有力。篇头镌刻着“桃花源记”四个大字。想是年代久远,字迹剥落,不十分清楚。张雨晴见了大惊,急忙细细读去,不是那陶渊明所写的那篇《桃花源记》又是甚么?那文中下面缀着一行小字: 余晚年遍游山川江河,偶至此地,心中赞叹上天鬼斧神工,赐此世外桃源,故作此“桃花源记”。恐世人按图索骥,扰秦人之恬静,故隐去嶂石岩之名,伪之武陵人也。 张雨晴心中疑惑不定,寻思:“这里原来唤做嶂石岩么?为甚不见加亮先生文中所述桃林?莫不是后人将‘桃花源记’镌刻于此,以假乱真?须是寻山民一问,方知端的!”当下折东,沿陡崖小径登上山梁,举目四望,豁然开朗,俯瞰脚下,虽是沟壑纵横,却也不乏平坦之处。但见远处枝枝桠桠,似是一片林子。及至走到近前,却是好大一片松林。正欲走将进去,却听后面有人喊道:“老婆婆等一等!”张雨晴踅转身看时,只见一个矮汉健步飞奔而来,约莫四十上下,身高不足四尺,头发散乱披在肩后,却是茂密乌黑,皮肤细腻白皙,两颊透着红光,额头上束着一根发带,背后驮着小山般一捆木柴。转瞬间那人已是到了近前,放下柴垛施礼道:“老婆婆哪里人家,缘何独自一人到这嶂石岩来?”张雨晴见那汉子装束古怪,不似宋人打扮,心中蹊跷,还礼道:“小女身中剧毒,性命只在这一两天之间,实是要寻一个长眠之地。” 那汉子闻言大嘴张开,一时间竟合不拢来。过了片刻方才说道:“你自称小女,声音又是这般细嫩响亮,直似一个年轻少女,却又恁地白发苍苍,模样倒似八旬老妪,这是为何?” 张雨晴叹息道:“这个中情由说来话长,不问也罢。我只问你,你这山里人家真的是秦人后裔么?” 那汉子道:“祖上避秦时之乱,世居此地,也不知过了几代几辈,从未离开嶂石岩半步。请问……现今是何代何世?”他见张雨晴声音年轻,容貌老态,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 张雨晴道:“小女姓张名雨晴,大叔如何称呼?” 那汉子道:“敝姓司马,单名一个修字。今年六十有八。” 张雨晴道:“自秦时至今,已历汉、晋、隋、唐,现今已是宋朝,距秦时千余年了。司马大爷莫非一点不知?” 司马修摇摇头道:“千百年来,除了陶潜公,外人从未到过这嶂石岩,我一村之人如何晓得?”继而疑惑地看着张雨晴,又问道:“你、你今年高寿?” 张雨晴惨笑道:“我身中剧毒变得像一个八十老妪,难怪司马大爷有此一问。实不相瞒,小女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哦,司马大爷面相如此年轻,倒像个四旬之人,这是为何?” 司马修呵呵笑道:“张姑娘不知,我这山中有一乳泉,极是神灵,合村老小但凡有病,便汲泉饮用,无不痊愈。说来甚是奇怪,长期饮用此泉,合村老小个个皮肤细腻,老者无一白发。张姑娘误入嶂石岩,想来也是缘分,且请宽心住下,不愁不能恢复如初。” 张雨晴心中叹道:“你哪里晓得,明日便是我性命的最后一日,你那泉水虽是灵验,却怎能解我身上剧毒?”又寻思道:“这里山清水秀,葬身此地也可无憾了。五百余年前,加亮公误入此山,写下了流芳千古的‘桃花源记’。五百余年后,我误入此山,虽不能全身离去,却将这凡胎肉躯留在这里,也算是千古唯一了!”念及此,便点头答应。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天黑了下来。二人穿过松林,迤逦而行,约莫走了半顿饭功夫,只见前面黑影幢幢,竟是一座座石房。那村里人闻讯纷纷赶来,长者进屋与张雨晴闲话,孩童不敢进来,自在门口张望。司马修孤身一人,开伙甚是简单,自有邻家大嫂帮忙,设酒杀鸡招待。此时虽是寒冬时分,村里家家户户均不生火,屋里也不十分冷。合村人从未见过外人,却是好客热情,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与张雨晴闲话了半宿方才散去。 翌日丹云散尽,好一个晴天。司马修引着张雨晴向西踏去。张雨晴既知今日自己大限将到,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一路欣赏嶂石岩的诸般景色,倒也怡然自得。但见雪后日出,光彩夺目,红岩雪岭,相互辉映,分外妖娆。冬雾飘荡,凝结枝头,千岩万壑处处“玉菊”,树树“梨花”,那树挂晶莹剔透,端的是千姿百态。悬崖绝壁之间, 冰柱倒垂,恰似利剑银刀,又似珠帘高挂。 行了一程,司马修引张雨晴来到一个岩洞口,说道:“这便是‘石乳龙泉’,姑娘只须饮用此水数日,便可白发变黑,面容细腻如旧。”那岩洞高六丈六尺,阔两丈六尺,洞口两侧对称长着两株参天楸树,枝连枝,根连根,行状甚是奇特。司马修俯身拜了三拜,虔诚说道:“根娃、珍妮二位神仙,请赐神水,庇佑张姑娘变成黑发之人。”张雨晴心中奇怪,刚要发问,司马修已是走了进去。张雨晴后面跟着,见那岩洞不十分深,不过三丈有余,洞顶倒垂的钟乳石,似人体躯干,上部突出,左右对称,比例匀称,极似女人丰满的乳房,端的是形态逼真,维肖维妙。更令人惊异的是,细流自**涓涓淌出,便似两股乳液一般。 司马修道:“姑娘请饮此水。”走了一阵山路,张雨晴口渴得紧,俯身过去,只是饮个不停,只觉泉水细腻,甘甜可口。司马修笑道:“够了够了,又不是今日饮了明日便没有。”张雨晴抹了一把唇边水渍,伸了伸舌头笑道:“我走遍大江南北,哪里的水也不如此泉甘甜。你们终日饮此泉水,倒似神仙一般。”司马修摇摇头道:“此泉细如丝线,哪里够合村人饮用。再者说此泉珍贵神奇,若不是为了治病,我等万万舍不得滥用。” 顿了顿又道:“你晓得么,这乳泉有一段动人的传说。”他神情肃穆,凝视着涓涓溪流娓娓讲道: “先祖初到此地时,这乳泉原是一股旺泉。多少年代里,泉水长流不断,滋润着这里的土地,养育着我们一村人。过了许多年后,这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山妖,霸占了泉水。那时村里有一户人家,一母一子,还收养了邻家一个没爹没娘的姑娘。少年叫根娃,姑娘叫珍妮。娘儿仨刨山种地,养蚕缫丝,日子过得倒也快活。根娃、珍妮两小无猜,年岁渐长,感情愈深。母亲和乡亲们就商量着为他俩定了终身。就在成婚的这天夜里,山妖突然到村里寻找美女,责令村人把珍妮送上山去。村里人疼爱珍妮,便拿了镢头、柴斧守在村里,准备和山妖搏斗。山妖不敢进村抢人,就堵泉断水。几天过去了,村里水源断绝,日子难熬,但村民谁也不屈服。根娃、珍妮二人目睹大家受罪,就上山掘泉。此时,山妖扑上来抢人。根娃与山妖扭作一团。珍妮手握斧头上前相助,但人妖扭打在一起,怕伤了根娃,便下不得手。可眼看根娃要被山妖推下崖去,珍妮心急如焚,冲上前去,抱住山妖连扭带咬,他俩和山妖一起摔下山崖。山妖死了,村里太平了。但根娃、珍妮也死了。母亲到山上找孩子们,人不见,泉水也不知在哪儿。她呼唤着两个孩子的名字来到崖下,一边哭泣,一边用手挖泉。由于劳累和伤心,挖着挖着便死在岩洞中。天长日久,就变成了这石头。泉水从母亲的两乳房上流了出来,一直流到如今。这洞口的两株楸树同根相连,便是根娃、珍妮两人生前未能结成夫妻,死后变成树木结为连理。” 司马修停顿住了,双手轻抚乳泉,眼睛里噙着泪花。张雨晴默默无语,她被根娃、珍妮二人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感动了,想到自己的命运,心中一阵酸楚,默默念叨:“根娃和珍妮生不同床,死后却能变成连理树,长相厮守。可我呢,今日葬身此地,铭哥哥要寻我的墓地也是万难。”念及此,泪珠便如那乳泉一般流了出来。 司马修见状甚是奇怪,问道:“张姑娘,你这是为甚?” 张雨晴寻思:“我自己痛苦也就罢了,何必让人担忧。”勉强笑道:“你这段传说实在令人感动,难怪你们将这乳泉奉为神明。” 司马修听她语中似有不信之意,便道:“张姑娘,你且安心住下,若这乳泉不能让你恢复如初,我司马修给你磕三个响头!” 张雨晴见他误会了自己,慌忙说道:“司马大爷何必如此,小女绝无不信之意。” 司马修说声“那就好”,自引张雨晴回转村中。 到了黑夜,张雨晴兀自不敢入睡,默默等待死神降临。可眼看子夜已过,自己周身并无异状,不由寻思:“过了子时,这六十天已满,为甚么自己并无死亡的征兆?莫非天可怜见,还要延长一日自己的性命么?”到了寅牌时分,她困意涌了上来,两只眼恁地眨个不停,便顾不上那死死活活,昏然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转。司马修直道她乏累不堪,也不在意,自是引她饮那乳泉。到了晚上,张雨晴倒头便睡,索性不去想那六十日大限。如此过了月余,张雨晴只觉身上并无异状,也就渐渐放下心来。每日里除了去饮那乳泉,便是和村里人闲话。那村民甚是直爽热情,待她如亲人一般,各家各户轮流宴请,绝无厌烦之意。 转瞬间,冬去春来,已是进入三月下旬,那满山桃花林枝头绽放,粉黛绿叶,落英缤纷,煞是好看。张雨晴那满头白发渐渐变成了青丝,脸颊也变得细腻起来。 这一日,司马修引张雨晴饮罢乳泉,盯着她的头发呵呵笑道:“张姑娘,你的头发已是半黑半白,你还不相信这乳泉的神效么?” 张雨晴莞尔笑道:“司马大爷取笑了,这乳泉呀,非但能让人返老还童,还能解毒祛病。” 司马修道:“能解毒么,这我到不知。” 张雨晴叹道:“你这嶂石岩一村人真是纯朴善良。我为何误入此地,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们无一人问及,当真是坦坦荡荡,爱心连连。” 司马修道:“这世上原本无好人与坏人之分,我们只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张雨晴道:“实不相瞒,我本是江湖儿女,得罪了仇家,身中那‘棒打鸳鸯白了头’之毒,这才白了头发,性命也只有六十天。可如今过了百余日,我仍然是安然无恙,想那剧毒已然解去,这全拜乳泉之赐,心中更是感激司马大爷一村人万分。唉,若不是心中有所挂念,我真想终老此山。” 司马修见她眉宇间有淡淡忧愁之色,便说道:“古人云:‘施恩不图报’,张姑娘何必挂怀于心。再饮乳泉两三月,你便会恢复如初,且请宽心住下。这嶂石岩诸般景色,你已游了大半。今日我便引你去登黄庵垴,那可是嶂石岩第一高峰。” 张雨晴道:“全听司马大爷安排。” 当下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向顶栈攀去。沿路只见林木葱郁,绿草如茵,山花烂漫。二人经小天梯,婉转攀援,及至行了一程,只见山崖陡峭,只有斜斜的一条小径,除此再无路可行。张雨晴心中纳罕。司马修道:“从此上去便是顶峰。哦,我山里人上去惯了,自称这为大天梯。我来带你上去。”张雨晴笑道:“司马大爷自管引路,山崖虽陡却也难不住我。”司马修面露不信之色,却不言语,只是向上攀去。及至到了峰顶,司马修怔怔看着张雨晴,说道:“张姑娘如此身手,莫不是仙女下凡?”张雨晴淡淡说道:“我这点本领算甚么,若是他……”说话之际,脑海中泛出全江铭的身影,不由欲言又止,轻叹一声。司马修一怔,只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问,呵呵笑道:“我一村人众,若是谁有烦恼之事,便到这黄垴庵观光一回,不快之事也就随风散去。张姑娘,你放眼望去,瞧这景色如何?” 几个月来,张雨晴心情极坏,纵使那黑发一日日多了起来,却也难驱走她满怀忧愁,一腔悲愤。日常与村人闲话,也只是强颜欢笑,不忍拂了众人的好意,那心中的苦楚却是半分也未吐露。此时置身山巅之上,顿有顶天立地之感,胸怀宽阔了许多,心中感叹:“在这群山峻岭之中,自己显得是多么渺小。当真是人生如过眼烟云,昨日晨露。自己既然去了剧毒,眼见便能恢复如初,心中还装着许多仇恨做甚么?”四周唆望,但见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山桃花昂首怒放,恰似万朵雪花点缀山间,又 似白云翻滚载沉载浮。张雨晴寻思道:“怪不得加亮先生将这嶂石岩称作桃花源,这满山的山桃花竞相吐艳,洁白如雪,当真是人间仙境。我若不是身中剧毒,绝望出走,也绝难寻到这般好去处。我若与铭哥哥携手此山,不是如神仙眷属般快活么!”念及全江铭,张雨晴一个芳心怦怦跳了起来,脸颊露出了红晕。 司马修见状摇头晃脑吟道:“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惶惶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仗而耕耘。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张雨晴一怔,随即明白司马修看破了自己的心事,当下学司马修的样子摇头晃脑吟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遊。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司马修呵呵大笑,赞道:“张姑娘冰雪聪明,如此下山去寻你那铭哥哥,我也可放心了,呵呵呵呵!” 张雨晴疑道:“司马大爷如何晓得我铭哥哥?” 司马修开怀笑道:“原本白日无觅处,可惜梦中道天机。你睡梦之中,多次叨念甚么铭哥哥,呵呵呵呵!哦,那个‘妖女’阮佩儿又是谁?为何对她如此恨之入骨?莫非是她害的你么?” 张雨晴点点头说道:“不错,她是契丹公主,最是狡诈毒辣。” 司马修道:“她之所以害你,只怕是为了你的铭哥哥。” 张雨晴疑道:“你不出桃花源半步,怎么晓得?” 司马修狡黠笑道:“这情爱之事最是自私,爱之深,恨亦深,自古使然,再过千年只怕也是如此。” “不错,爱之深,恨亦深,情爱之事最是自私……”张雨晴慢步走到崖边,喃喃自语道。过了一会儿,忽地转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司马大爷,我这就下山去!” 司马修道:“你是担心你的铭哥哥被阮佩儿抢去么?”张雨晴默默无语。司马修又道:“你的铭哥哥若是爱你,就决不会因你出走而移情别恋。他若是对你爱意不深,你就是出现在他的面前又有甚么用处。” 张雨晴颤声道:“那妖女狡诈诡异,又最善作伪,我怕铭哥哥一时糊涂中了她的圈套。” 司马修道:“他若是一时‘糊涂’,便投入她人怀里,这样的人还值得爱么?以我看呀,你这次出走,正是对他的考验。即使你离开了桃花源,也不要急着与他见面,最好是暗中察看。他若是变了心,你就悄然离去,回到嶂石岩。”司马修顿了顿又道:“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费尽心机也无济于事。你身上的毒虽然去的净了,可要恢复如初,还至少要百余日,你且安心住下吧!”张雨晴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向山下走去。 时光荏苒,转瞬间又过了三个月,已是到了炎炎盛夏。张雨晴每日去饮乳泉,原来的白发已是变成满头青丝,皮肤也变得细腻光亮。这一日,张雨晴饮罢乳泉,方出得洞来,忽地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张雨晴叫道:“司马大爷,咱们进洞避雨吧!”司马修呵呵笑道:“这叫‘山脚雨’,咱们正处在雨边上,山上是晴的。” 二人向上走了一程,那雨果然没了。张雨晴回头望去,但见脚下雨雾蒙蒙,座座山峰时隐时现,如海中仙岛;身边则波涛滚滚,似万马奔腾。张雨晴看得呆了,叹息道:“可怜加亮先生的‘桃花源记’篇幅短小,不足撰写这嶂石岩诸般美景。”司马修道:“非也,据先祖言讲,陶潜公在嶂石岩停留不过一日,只浏览了满山的山桃花,兴致所至,当场挥毫泼墨写下‘桃花源记’。先祖爱其文采,便将‘桃花源记’镌刻于彩屏石上。”张雨晴道:“铭哥哥文采武功俱臻上乘,若是他见到那幅碑记,定会诗兴大发。”司马修道:“你没有一日不念想你的铭哥哥,是不是想下山去?”张雨晴点点头。司马修道:“你已经完全好了,今日且歇息一日,明日便下山去吧!” 全村人众闻之张雨晴将要离去的消息,当晚齐聚司马修家中,饮之夤夜方散。翌日,晨曦初现,彩霞满天,满山红光,绚丽多彩。合村众人将张雨晴送至河边,司马修道:“张姑娘,全村山民从未出过嶂石岩半步,祖上规矩我等不便破坏。只得送到这里,张姑娘一路保重!”张雨晴登上小舟,挥泪告别众人。走出了好远,仍见合村众人频频招手,依依之情竟是如此之深。张雨晴泪水如雨,默默叨念道:“了却江湖恩仇事,定当归隐桃花源。” 张雨晴讲到这里,众人皆是无限神往,嗟叹不已。南燕楼感慨地说道:“只道那桃花源是陶渊明凭空虚构,不承想却真有其地。晴儿,等到空暇之时,你可要引我们游玩一回。” 全江铭道:“这嶂石岩果真是人间仙境么?待到大事一了,边关战事消停了,咱们便携手前往,隐居于此。”说罢取出张雨晴的那块白色丝帕,感慨道:“智圆师太真乃神人,她早已知晴儿是在桃花源,却不明说。她绣的这个‘源’字实是在指点于我。这个‘源’字么,自然是指桃花源,又是在暗示我,缘分不到自然难以相见。可笑我愚蠢懵懂,到了今日方才明白。” 张雨晴接过丝帕,深情地盯着那个“源”字,过了半晌方才痴痴地说道:“师父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我,可惜我不能侍候在她老人家左右。” 南燕楼笑道:“晴儿莫急,智圆师太说过要为你们主婚。等边关事了,咱们就去杭州你义父家等她老人家。” 张雨晴看看林文君,微微笑道:“林姐姐,南大哥嘴上不说,心里已是急着要与你成婚,你高兴么?” 林文君咯咯笑道:“好你个晴儿,嘴上就是不肯吃一点亏。江铭兄弟,你也不管她么?” 全江铭笑道:“林姐姐,你与晴儿嘴巴都不肯饶人,我与南大哥如何说得过你们,哈哈哈哈……”说着开怀大笑,显然心情极佳。 鲁麻胡唆来望去,半天插不上话,心里早就按耐不住,抢着笑道:“江铭,你一直愁眉不展,怎么今日笑随眼开(笑逐颜开)?嘿嘿,我早就说过,晴儿脑袋大,智谋多,吉人自有天相,寻她做甚?你们偏生不听,寻了多少苦吃,岂不是坐满字符(作茧自缚)。嘿嘿嘿嘿……” 众人听他白字连篇,也不去理他。孙坚道:“晴儿,这大半年来,我们为你担惊受怕,四下里苦苦寻找,却是半点信息也无。江铭是条硬汉子,平日里遇到天大的事也不流泪,可你出走之后,我却见他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鲁麻胡又慌忙嘿嘿笑道:“这便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嘿嘿,古人有千金买笑,晴儿可是出走买哭,有趣有趣!哎呀呀,二哥,江铭何时落泪了,我怎地没见?喂,江铭,你真的哭过,莫不是二哥编出来的?”鲁麻胡瞪大眼珠盯着全江铭,满脸不信之色。 张雨晴握着全江铭的手,柔声道:“铭哥哥,这是你平生第一次哭么?真是难为你了!” 全江铭笑道:“只要能寻到你,我流几滴眼泪又有甚么!” 鲁麻胡见状大叫一声:“这般有趣之事没见着,真是气死我也,气死我也,气死我也!”他捶足顿胸,满脸懊丧之色。忽地连声说道:“不对不对,这事透着蹊跷。二哥,咱们一起吃一起睡,偏生我就没见着,奇怪奇怪!” 孙坚哂笑道:“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说个明白,你怕是要问到天亮。在开封府比武的前一夜,你睡得像死猪一样,我到外面出恭,却见江铭在后花园长吁短叹,自言自语,声音已是哽咽。” 鲁麻胡垂头丧气,嘟囔道:“原来如此,俺老鲁直是如此没有眼福……” 全江铭听到“开封府”三字,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晴儿,几天前在寇大人府墙 外叹息之人果真是你么?” 张雨晴轻叹一声,说道:“是的。我离开嶂石岩的第三天,在真定府遇到了独孤大哥,他也在四处打探我的消息。我问你的行踪,他说你就在真定。那天,契丹使者正从真定经过,我们在人丛中果然见到了你们,独孤大哥要上前招呼你,被我拉住了。我……”说到这戛然而止。 全江铭眉头微戚说道:“大半年未见,你是对我放心不下,要看我见了阮佩儿有何举动,是么?这一路之上,你一直跟着我们到了东京。在寇府墙外,见我潸然落泪,引得你发出叹息之声,却又飘然而去,让独孤行客将我引开。晴儿呀晴儿,这多半年来,我伤心欲绝,你却还是对我疑神疑鬼,放心不下,你真的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无么?” 张雨晴泪水盈盈,哽咽道:“与那妖女相比,我真的……真的没有信心。若不是独孤大哥劝我,今日、今日我也不敢上崖与你相见……” 全江铭道:“独孤行客呢?他为甚么没有上来?” 张雨晴道:“他说契丹出使大宋,便是大战的前兆。他已连夜赶往广信军去会杨延昭将军。” 话音未了,便听夜空中一阵哨响,“白衣使者”忽喇喇落了下来。南燕楼道:“少帮主一定是有紧急情报。”全江铭见那信封上贴着三根鸡毛,心中一凛,三两下打开,借着那月光读道:“萧太后和隆绪已到幽州,二十万铁骑随时待发。见信速赶往广信军。” 孙坚怒道:“那妖女诡计多端,以比武为名绊住你,却让李兴周等人先行回去准备南侵,这般歹毒行径着实可恨。有朝一日落到我的手里,非杀了她不可!” 全江铭双眉倒竖,仰天长啸一声,厉声道:“契丹狗贼忒也的猖狂,欺咱大宋无人么!咱们连夜下山,去杀他个人仰马翻,方显得咱大宋好汉的手段!” 一瓢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既然边关紧急,老衲也不方便留你了。你们先行一步,老衲回寺稍作安排,随后便来!” 全江铭道:“孙二叔身体不便,就留在贵寺,拜托大师好生照料。” 一瓢大师道:“少侠放心,……” 孙坚不等一瓢大师说完,双眼圆睁,抢先说道:“谁也不要阻我,只要能杀得一两个契丹贼子,我这一腔热血,哼哼,洒在疆场也就是了!”众人相视一眼,晓得阻拦不住,也只好作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一、霜风劲、铁马晓嘶营壁冷1 众人下得山来,端的是急如星火,恨不得飞到广信军。在路非止一日,赶到广信军时,已是九月十八。只见城头枪刀林立,旗帜鲜明,城门已然紧紧关闭。杨延昭闻得消息,亲自和副将郝思武及少冲霄、独孤行客、北牧原、我是谁到城门迎接。 众人寒暄了几句,郝思武躬身拜谢道:“多谢全大侠搭救之恩。自打开封府牢狱出来,寇大人告诉我,你冒死觐见皇上,这才救了我的性命。我四处打听,始终没有大侠的讯息,不承想在这里得以相见,请受末将一拜!”全江铭笑道:“郝将军为国杀敌,功劳至伟,不必如此多礼。哦,你如何到了这里?”郝思武轻叹道:“我虽然免遭一死,可朝廷被王钦若之辈所蒙蔽,始终没有给我安排职司。半年前,寇大人举荐我到了杨将军这里,我这才有了用武之地。”杨延昭道:“在这小小的广信军做个副将,只是委屈了你。”郝思武道:“将军差矣,只要能上阵杀敌,末将心愿足矣!” 众人来至府衙客厅坐定,杨延昭道:“全大侠来的正是时候,据细作探报,契丹后日就要攻城。” 全江铭道:“萧太后和隆绪也到了幽州,此消息可是真的?” 少冲霄道:“这两个狗男女已到了十余日,要亲率大军南下。” 全江铭道:“如此看来,契丹人这次不是要骚扰边关,而是要大举南侵,志在必得。这广信军和安肃军地处边塞要冲,契丹怕是要先攻克这两处所在。杨将军,这两处各有多少兵马?” 杨延昭道:“安肃军是魏能魏将军把守,我与他各有五千余人。” 全江铭又道:“少帮主,江湖好汉来了多少?” 少冲霄道:“各路英豪已经来四百九十八名,加上你们七位,计是五百零五条好汉。再加上丐帮二袋以上弟子六百人,共有好手一千一百余人。” 全江铭道:“契丹人怕是要分两路攻城。少帮主,你分一半人连夜赶往安肃军,去助魏将军一臂之力。我与其他好汉助杨将军守城。” 少冲霄道:“正是这般主意。全大侠,今日各路英豪齐聚遂城(广信军),当真是难得得很,我意今夜开一个英雄大会,三山五岳的好汉举杯痛饮,歃血为盟,齐心抗敌!” 我是谁抢先叫一声“好”,嘻笑道:“有酒有肉,喝够吃够,有趣有趣!” 鲁麻胡不甘示弱,伸着脖子嘿嘿笑道:“好主意,好计策,古人云:酒壮悚人胆,肉餐英雄色。嘿嘿嘿,哈哈哈!”他只是要在话头上盖过我是谁,至于是“英雄胆”还是“悚人胆”便全然不知所云。声音响亮,笑声连连,张目游望,神情甚是得意。 全江铭抚案而起,喝一声彩,笑道:“壮哉!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去和天下英雄痛饮几杯!独孤兄,多谢你照顾晴儿,一会儿我可要敬你几杯!” 独孤行客怪笑一声说道:“江铭兄弟,与你喝几杯无妨,只是别喝多了,不然晴儿也许又要失踪了!” 张雨晴噗哧一声笑道:“独孤大哥休要取笑,当心一会儿喝醉了!” 少冲霄笑道:“晴儿的嘴还是如此厉害,以后全大侠可有苦头吃了!哈哈哈!” 杨延昭把手一摆,说道:“众好汉已在大厅等候,全大侠请!”挽着全江铭的手当先出了客厅。众人鱼贯跟在后面。 大厅里人声鼎沸,聚满了三山五岳的好汉。高高矮矮胖胖瘦瘦,有的袒胸而坐,有的蹲在椅子上,个个揎衣捋袖,谈的煞是尽兴。全江铭睃眼望去,见有终南山全真教天机道长、青城派掌门吴一子、华山派掌门司马南、恒山派掌门惠静师太、湘西土家拳掌门史灵飞、峨嵋派掌门陈仲阳等一派掌门,以及黑白双英孙绍忠、孙绍林和山西名武师钱世英等,余者大多不识,便走过去一一见礼。 “各路英豪,大家静一静!”少冲霄开口说道,也不见如何作势,那声音极是雄壮,立刻将众人嘈杂之声盖了过去。少冲霄担任帮主不过年余,在座的好汉大多不知他的真实功夫,听了他这一声吆喝,心中均是一凛:“单凭内力而言,他与罗中道怕是相差无几。”少冲霄等众人静了下来,又道:“契丹大兵压境,大宋危如累卵,咱们江湖好汉岂能坐视不管!今日这场千人英雄大会不为别的,只是要歃血危盟,共抗强敌。俗话说: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咱们这就推举一位好汉,作为咱们的领头大哥,主持今日英雄大会,不知诸位好汉意下如何?” 全江铭道:“少帮主说得甚是,咱们不争名不为利,只是要为咱大宋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我推举少林寺方丈一瓢大师。” 天机道长道:“一瓢大师一向主持正义,只可惜他今日未来。” “阿弥陀佛!”话音未落,便听大厅外传来吟诵之声,随即一瓢大师走了进来,身后是本空大师和十八名罗汉弟子。一瓢大师道:“老衲被一些琐事缠身,路上紧赶快行,还是落在全少侠后面。” 少冲霄喜道:“大师来得正是时候,我与众人商量,要推选一位好汉主持今日的英雄大会。” 一瓢大师道:“善哉善哉,以老衲之见,全少侠一向与契丹周旋,侠名远播,便是武功之道,老衲也自愧不如,如此俊彦,这英雄大会的领头大哥么,自是非他莫属。” 全江铭道:“大师何必自谦,晚辈年轻识浅,怎当得起如此重任?还是请大师不辞辛苦,主持大局。” 一瓢大师微笑道:“你刚才说得好,咱们不争名不为利,只是要为咱大宋百姓抛头颅洒热血。难道少侠不愿多付出辛苦么?” 天机道长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赞成一瓢大师的说法。” 史灵飞站起来威风凛凛地说道:“全大侠的人品武功我信得过,就是你了!”他双眼已盲,戴了一副黑色眼罩,手中则多了一根杆棒,作为辨认路径之物。 吴一子大声道:“全大侠,我以前对你还有所误会,怀疑那杭州血案是你做的。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服了,你当得起大侠二字。来遂城的路上,我们青城、峨眉、华山、恒山四大门派便商议妥当,要推举你当咱们抗敌的领头大哥。”司马南、慧静、陈仲阳齐声说道:“全大侠莫要推辞!” 全江铭沉吟道:“这……”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桀桀怪笑道:“全江铭,你行事光明磊落,豪迈大方,我这才认你这兄弟,怎地今日大敌当前,你反倒推三阻四,充起大尾巴鹰?莫非你还念着耶律婉佩那个妖女?若如此,我独孤行客可要小看你了!” “哈哈哈哈!”全江铭闻言大笑,欣然说道:“独孤兄,你不用激将于我,这杀敌为国,我自是义不容辞!既然众位英雄如此看重全某,我全江铭遵命就是了!不过我有一言在先!” 独孤行客道:“你直说就是了!” 全江铭仓啷掣出宝剑,咔嚓一声削去书案一角,厉声说道:“既然歃血为盟,同心抗敌,便不得临阵退缩。谁若不遵号令,当如此桌!有不愿歃血为盟者,可以就此退去!”双目炯炯,直直盯着众人。 “愿遵号令,保国为民。上阵杀敌,决不退缩!”千余人齐声高喊,声如雷鸣,直震的大厅窗棂嗡嗡作响。 全江铭把手一挥,喝道:“那好,取酒来!”罗虬应一声“得令”,双手较力,擎着一缸白酒放到大厅中央。全江铭走到缸前,用宝剑刺破中指,那血一滴滴溶进酒里。一瓢大师、少冲霄等人以序刺破中指,那一大缸酒登时变得血红血红。罗虬举起大缸,每人桌前斟满一碗。全江铭双手将那碗血酒举过头顶,慷慨说道:“皇天在上,我等众人皆是江湖行侠之士,逢此国难当头,强敌压境,义当奋勇上前 ,抵抗贼寇。我等歃血为盟,共举大义,饥餐胡虏肉,渴饮契丹血。上阵杀贼子,决不言退却!”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随即饮罢,齐声高喊:“饥餐胡虏肉,渴饮契丹血。上阵杀贼子,决不言退却!” 就在这时,忽听屋顶西北角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叮叮当当,清脆响亮,众人的高喊之声兀自盖她不过。众人心中一凛,张雨晴脸色苍白,脱口说道:“是耶律婉佩那个妖女!”只听阮佩儿咯咯笑道:“甚么狗熊大会,不过是螳螂挡车自取其辱!咯咯咯……”众人听阮佩儿说话之时,似是在屋顶绕了个圈子,“甚么狗熊大会”一句是在西北角所说,“不过是”三字似是在东北角,“螳臂挡车”四字则是到了东南角,说“自取其辱”四字时已是到了西南角,那咯咯咯的笑声则是回到西北角发出。 这座大屋极阔,周遭有三十余丈,说话之际便飘忽一遭,这般轻身功夫当真是匪夷所思。鲁麻胡道:“她不是人是鬼!”全江铭与独孤行客相视一眼,心中均是一般心思:“她的轻功似是又进了一步,当今武林无人能比。”二人倏地从窗户跃出,及至到了屋顶,哪里还有阮佩儿的影子?只见皎皎月光之下,一张白纸荡荡悠悠落在屋顶,显然是阮佩儿临走时留下的。全江铭取过来借着月光看时,只见上面写道:“铁骑所至,无人可敌。城破之日,洗劫一空。何去何从,望尔思之!”独孤行客怒道:“妖女忒也的猖狂,我这便去与她厮併三百合!”全江铭沉声道:“独孤兄休得焦躁,她正是要咱们心烦意乱。大战当前,须要沉着冷静,且莫自乱阵脚。” “铭哥哥说得对”张雨晴上到屋顶说道:“那妖女夤夜到此,一来是要激怒咱们,二来是要将咱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我猜测,契丹一定是兵分两路,正在向遂城和安肃军连夜逼近,天亮之时就要攻城,要攻咱们个出其不意。”全江铭道:“我也在思虑此事。看来后日攻城之说,不过是契丹人散布的烟幕。”张雨晴又道:“铭哥哥,事不宜迟,咱们应该分拨人手,连夜赶到安肃军,支援魏能将军。”全江铭点点头,说了个“好”字,飞身跃下屋顶。 三人走进大厅,全江铭将杨延昭叫到一旁,低声道:“杨将军,契丹人等不到后日了,只怕是连夜进兵,天亮就要攻城。我这就分派人手支援魏将军,请将军连夜升帐,重新部署遂城的防务。”杨延昭道:“好,我这去动员阖城百姓相助守城。”说罢匆匆去了。 全江铭转身大声道:“诸位好汉,大战迫在眉睫,这英雄大会就开到这里。少帮主,你与一瓢大师、天机道长,以及青城、峨眉、恒山、华山四大门派的弟子速速赶往安肃军,协助魏能将军守城。其他好汉留在遂城。”少冲霄道:“全大侠,你这里人手是否单薄了些,我让罗香主率三百名丐帮弟子留在这里,你看如何?”全江铭道:“那也好,且记敌强我弱,千万不可与之正面交锋,多准备滚木擂石,固守城池要紧。军情急迫,片刻耽误不得,这就去吧!”少冲霄双手一拱,说道:“全大侠多多保重!咱们走!”率领众人去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一、霜风劲、铁马晓嘶营壁冷2 广信军位于保州西北,安肃军则在保州东北,两地相距百余里,距幽州最近,实是契丹长驱直入,侵犯大宋的两道重要关隘。两国交战数十年,契丹不敢深入腹地,实是害怕这两地断其归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杨延昭是再明了不过。自从担任这广信军团练使以后,他将城墙加高了丈余,护城河拓深三尺,城墙上滚木擂石常备不懈,又训练三千民兵帮助守城,将这小小的广信军加筑的当真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全江铭送走少冲霄等人,便和众人向北门奔去。大街上人来人往,乱乱糟糟,灯笼火把照的天空如同白昼。街坊屋舍里不时传来孩童的啼哭之声。众人登上北门城墙,只见杨延昭稳稳坐在石墩之上,面沉似水,好似思索着甚么。张雨晴对全江铭道:“铭哥哥,杨将军不愧是名门之后,大敌当前,还是如此沉得住气,当真难得!”杨延昭站起来笑道:“有全大侠率领众好汉相助,还有你这女诸葛出谋划策,我心里当然坦然得很!”张雨晴道:“我这点雕虫小技对付鲁三叔最是管用,若是指挥打仗,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鲁麻胡瓮声瓮气说道:“晴儿,杨将军夸你一句女诸葛,你就觉得自己脑袋大了么?为甚么你与阮佩儿交锋总是屡屡落在下风?嘿嘿,这一次你若是让这遂城固若金塘(固若金汤),俺老鲁就心服口服。” “是么?”张雨晴微微笑道:“杨将军,以小女之见,这城门休要关闭,大开着就是了。” 杨延昭道:“张姑娘是要唱一出空城计么?” 我是谁抢先说道:“我晓得,晴儿是要与阮佩儿玩捉迷藏,有趣有趣!” 张雨晴不去理他,担忧地说道:“这空城计只有诸葛孔明敢用,小女可无此胆量。我料想那妖女心狠手辣,此次攻城不仅要打咱们个出其不意,只怕……只怕要驱赶咱们大宋百姓做头阵,让咱们投鼠忌器。” 独孤行客道:“若真的如此,咱们更应关闭城门,可不能着了妖女的道。” 南燕楼也道:“城门打开,这遂城还有何险可守?” “不妥不妥!”全江铭朗声说道:“咱们抗击契丹,便是为了不让大宋百姓遭受狗贼欺凌,若是眼看百姓送命不救,咱们于心何忍!晴儿说得对,大开城门,放百姓进城!” 钱世英惊道:“如此不正中了敌人的诡计,这遂城如何守得住?” 全江铭道:“杨将军,我率众好汉于城外十里处埋伏,一旦敌兵过来,我们便杀将过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掩护百姓退进城里。” 杨延昭道:“如此虽好,却是万分凶险。” 张雨晴道:“不妨事,杨将军可派人在大道两侧树木稠密之处,多设旗帜,以为疑兵。” 南燕楼道:“只怕瞒不过阮佩儿。” 张雨晴道:“驱赶百姓的定是先头部队,阮佩儿不在其内。等到阮佩儿知晓,咱们已全数退进城里。” 全江铭道:“事不宜迟,杨将军,我们这就去了!” 当下,全江铭引众好汉自去出城,走了约莫十里,见大道右侧是一座土岗,上面稀稀疏疏长着几百棵垂柳。全江铭喝一声采,说道:“好一处掩身之地!”令众人散开躲藏。 过了一个多时辰,东方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周遭的景致也看得分明起来。鲁麻胡耐不住寂寞,说道:“狗贼怎么还不来?晴儿,这回你可算错了。”张雨晴微笑道:“稍安勿躁,片刻之间便见分晓。”鲁麻胡听了半信半疑,大嘴张了张,满脸不信之色。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马蹄之声。那声音渐近渐响,听得愈发分明,马蹄声便如狂风暴雨一般,竟是有几千骑之多,马蹄声中夹杂着孩童的哭声。全江铭探身望去,见北边尘土大作,前面有千余名大宋百姓哭喊着奔跑过来,后面是契丹骑兵恣意追杀,耀武扬威,却又逼得不是很近。眼见是要将百姓赶往遂城。全江铭心中怒火升腾,待到百姓过去,爆喝一声道:“奋勇上前,戮杀贼子!”宝剑一挥,身形疾射出去。众好汉发一声喊,从土岗跃下,截住敌兵的去路。这几百条好汉虽然人少,却是个个身怀绝技,犹如几百只大虫,兵器上下翻飞,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契丹兵登时大乱,纷纷下后退去。便是这么一缓,那大宋百姓已是去得远了。 契丹兵领队的先锋官不是别人,正是李兴周。得到前面禀报,李兴周吃了一惊,急忙纵马上前,见对方领头的正是自己的死敌全江铭,不由心中大怒,寻思道:“这厮屡屡与我作对,这次又来坏我的好事,真真可恨!”当下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在空中晃动,厉声喝道:“全江铭,天兵到此,还不投降!”五千铁骑见状一分为二,从东西两侧潮水般裹去。上官通天和西漠沙斜视一眼,大吼一声,一齐向全江铭扑去。 张雨晴见敌兵向两侧涌动,说道“铭哥哥,百姓已去得远了,咱们速撤,不要让敌人形成合围之势。”全江铭道:“你们先走,独孤兄,咱二人斗一斗上官通天和西漠沙!”独孤行客怪笑一声说道:“双阳明月,神器合壁,砍杀贼虏,以为祭物!”张雨晴晓得情况危急,说一声“不要与敌人缠斗”,引众好汉先去了。 上官通天喝道:“哪里走!”双掌一挫,右掌拍出,顿时寒流汹涌。全江铭哈哈笑道:“爷爷身上正热,难得你送来凉风,我便试试你的‘降焰魔尊功’有无长进,哈哈哈!”剑交左手,右掌挥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便如晴天响了个霹雳,二人同时向后退了三步。全江铭顿觉一条右臂便似浸泡在冰水里一般,心中惊道:“这厮的‘降焰魔尊功’精进了不少,似是要达到最高境界。我若与他对掌硬拼,只怕要落在下风。”他这里心中吃惊,上官通天心里更是惊骇不已,寻思:“我这‘降焰魔尊功’还差最后一个关节便可功德圆满,达到第十八重,这厮与我对了一掌,竟似无事人一般,只怕我练到第十八重,也未必奈何了他。哼,今日五千铁骑合围,他插翅难逃,只须缠住他,不怕他逃得性命!”心里这般寻思,便不再急于进攻,只是围着全江铭周身游走,不时发出一掌,截住对方的去路。 独孤行客见西漠沙扑来,桀桀笑道:“西老贼,你自来送死,可怨不得我!”宝刀抖动,似斫似刺,说话间已是指到对方的面门。这一招“潜流涌动”看似不经意,实是不动则已,动则快如闪电。西漠沙晓得宝刀的历害,心中已然处处提防,表面却故作不知,待到对方宝刀刺到,身形微侧,左掌疾探,径向刀背拍去。右手长剑斜刺,去点对方的“水分穴”。这招“鬼灵出洞”当真匪夷所思,令人防不胜防。独孤行客冷笑连连,脚步斜移,宝刀一翻一绞,便听仓啷啷一阵乱响,登时将西漠沙手中长剑斫了七八个口子。不等对方身形站稳,独孤行客口中呵呵连声,宝刀疾闪,一招“山崩海啸”,径向西漠沙劈将过去。但见刀风飒飒,令人眼花缭乱;嗤嗤声响,青芒乱飞。西漠沙晓得厉害,不去硬接,身子急速向后退去。他退了六十四步,独孤行客也劈了六十四刀。这一招当真是动如脱兔,快如雷霆。 此时,那五千铁骑已形成合围之势,马上骑兵个个张弓搭箭,指向垓心,只等李兴周一声号令,便要众箭齐发。李兴周见场中形势,一时难分高下,心中暗道:“如此拖延下去,那几百个南朝狗男女怕是要进了遂城,杨延昭那厮便无甚么忌讳。莫若放箭,将全江铭和独孤行客乱箭射死,至于上官通天和西漠沙的性命也顾不得了!”梁渊见李兴周似是犹豫不定,低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良机稍纵即逝,成败在一念之间。请公子速速定夺!”李兴周道:“现在是用人之际,上官通天和西漠沙死于乱箭之众岂不可惜?”梁渊道:“那就将他二人召回。”李兴周点 点头,大声喝道:“上官先生,你二人休要与他乱斗,速速撤到门旗之下。”上官通天顿时醒悟,喝一声“咱们走!”二人疾速向后撤去。 全江铭见他二人不败自撤,晓得李兴周要将他二人乱箭射死,哈哈笑道:“独孤兄,咱们也该走了!”李兴周狞笑道:“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放箭!”二人飞身跃起,刀剑拨打雕翎,双足点着契丹士兵的头飞驰而去。 李兴周大怒,喝道:“双足再快,也赛不过我的铁骑!”追了二三里光景,梁渊慌忙说道:“快传令停下!”李兴周道:“这是为何?”梁渊道:“你看大道两侧的树丛之中,隐约现出旗幡,必有伏兵。咱们贸然追击,敌人若从两侧杀出,全军危矣!”上官通天道:“你就是生性多疑,纵有伏兵咱也不惧!”李兴周急忙传令停下,说道:“兵法云:用兵不可弄险。上官先生,你带一队兵马前去察看,千万小心。”上官通天心中好大不服,却也不便再说甚么,怏怏不乐地带人去了。及至到了近前,只见树丛之间挂着几十面旗子,在晨风中飘来飘去,哪里有宋兵的影子?当下摘下两面,气冲冲回到大队,劈头向梁渊扔去,喝道:“这就是你说的伏兵,贻误战机,你该当何罪!”西漠沙做好做歹笑眯眯劝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踢。梁兄弟也是一片好意,上官兄息怒息怒!” 李兴周见上官通天颐指气使,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骂道:“你这哪里是指责梁渊,明明是羞辱于我。哼,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晓得我的厉害!”当下不动声色,打个哈哈说道:“上官先生经验老道,晚辈服了!不过他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打破城池易如反掌,定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上官通天恨声连连,说道:“还未攻城便先输了一阵,折了五百余人,真是气煞我也!”梁渊冷冷说道:“事已至此,恼有何用?一会儿让上官先生大显身手也就是了。公子,兵贵神速,料那百姓走得缓慢,咱们速速杀将过去,兴许还追得上!” “咱们走!”李兴周双脚一磕马镫,那马托刺刺向前奔去。五千铁骑随后跟上,一阵急驰,当真是枪刀流水急,军马撮风行,及至奔到距城墙百余丈处,已是望见那千余名百姓到了护城河边上,堪堪便要入城。李兴周画戟一指,厉声喝道:“杀将过去,绝不能让他们入城!” 上官通天大吼一声,当先扑了过去。后面千余名骑兵紧紧跟上,登时杀声阵阵,尘土飞扬。及至追到护城河边上,大部分百姓已经入城。全江铭转身喝道:“来得好!”威风凛凛,怒目而视,便要率众好汉与敌人放对。杨延昭在城头说道:“退进城来,不要与之厮杀!放箭!”城头五百名弓箭手早已准备多时,此时箭矢齐发,犹如雨下,契丹兵顿时倒下了三五百人,余者纷纷向后退去。上官通天暴怒连连,挥掌击毙了七八人,兀自吆喝不住。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回去。 李兴周勃然大怒,喝令士兵准备云梯攻城。梁渊劝道:“公子切莫焦躁,还是等公主率大队人马来到,再作商议。”李兴周叹道:“这次南侵,皇上和太后是御驾亲征,志在必得。耶律奴瓜是左军先锋,去攻安肃军,我挂印右军先锋来取广信军,若是让那厮取了头功,我还怎能取信于皇上和太后?”上官通天哼了一声,说道:“阮佩儿那小丫头虽是计谋百变,定下这‘驱羊诱虎’之计,昨夜又潜入城中扰乱敌人的视线,以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计策虽好,可叹咱们的‘小诸葛’却是阿斗扶不上墙,贻误了战机。若是连这小小的广信军也攻不下,还说甚么图复大业,便是我的脸面也无光彩!”仰面朝天,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梁渊不动声色,缓缓说道:“这么说,上官先生是要率先攻城了?”上官通天傲然说道:“你们怕全江铭,我可不怕。老夫愿亲率士兵攻城!”梁渊赞道:“上官先生果然英雄!”李兴周双手一拱,说道:“多谢上官先生,小可亲自擂鼓为上官先生助威!” 上官通天呵呵笑道:“西老弟,咱们一鼓作气拿下这鸟城,便是头功一件。”西漠沙眯着眼说道:“咱们哥俩还分彼此么,我后面跟着就是了。”当下二人率两千余人齐声呐喊,向北门攻去。李兴周揎衣捋袖擂响了战鼓。契丹兵见主将亲自擂鼓,顿时士气大振,前一排士兵手举盾牌作为屏障,瞬间已是过了护城河,架起云梯便向城上爬去。 杨延昭面如止水,喝令宋兵放箭。顿时箭如雨发,契丹兵伤了二三百人。这些契丹兵乃是皮室军中挑选出来的勇士,个个悍勇善战。前面一拨倒下,后面跟着便上,当真如潮水一般。如此攻了二三次,却无一人爬上城头,不是被弓箭射死,便是被滚木擂石砸伤。契丹兵顿生惧色。上官通天挥掌劈死两人,大吼一声,亲冒疾矢向城头纵去。众兵士见他如此,哪里还敢怠慢,紧随其后,蜂拥而上。上官通天何等武功,滚木擂石如何阻的住他!片刻之间,上官通天和河西漠沙已是登上城头,二人大发神威,打翻了几十名宋兵,登时契丹兵涌上来三四百名。掩护契丹兵上城。 全江铭仗剑喝道:“贼子休得猖狂!”合身扑上去与上官通天战在一起。独孤行客怪叫一声,挡住了西漠沙。二人被缠住,那些契丹兵便无屏障可依,哪里是北牧原这些江湖好汉的对手,片刻之间被杀得干干净净。后续上城的兵士也被杨延昭指挥手下打了下去。上官通天眼见寡不敌众,吆喝一声,和西漠沙缒城而去。 这番攻城,先后死伤千余人,大败亏输。上官通天气得哇哇大叫,李兴周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上官先生不必恼怒。且等大军到了再作商议。”说话间,只见大道上尘土飞扬,旗幡招展。李兴周晓得是阮佩儿到了,慌忙上前迎接。 阮佩儿见李兴周等人灰头土脸,神情沮丧,晓得是遭了败绩,便故作不知,说道:“李先锋,战事如何?” 李兴周诚惶诚恐,躬身说道:“启禀公主,末将中途遭到全江铭率一帮江湖草寇截杀,救百姓进得城去,那‘驱羊诱虎’之计便行不通。末将率众三番攻城,虽是登上城头,却未能站住脚跟。这一战损失兵士一千五百人,请公主治罪!” 阮佩儿寻思:“这厮虽然城府甚深,刚才所言料来不虚。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也不便责怪于他。哼,我那‘驱羊诱虎’之计何等巧妙,杨延昭、全江铭未必能识得。定是那小贱人张雨晴坏我的好事。”当下冷笑一声,说道:“你敢坏我的好事,有朝一日定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李兴周心中一凛,暗道:“你若将我军法从事,我这里先反了去!”手按剑柄,眼睛斜睨着阮佩儿。 阮佩儿见状眼珠一转,盈盈笑道:“你紧张做甚,我是在骂张雨晴那个小贱人,你多心甚么?量这小小的广信军也坚守不了几日,攻掠据守岂有长胜之理,你不必沮丧。” 李兴周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多谢公主。” 梁渊道:“广信军虽是弹丸之地,可杨延昭骁勇善战,更兼有全江铭等贼寇相助,公主实是大意不得。” 阮佩儿笑道:“梁先生素有小诸葛之名,依你之间,要攻下广信军该用何计?” 梁渊道:“广信军、安肃军虽小,却是易守难攻。纵然打破城池,也需时日。如此以来,南朝便可赢得时间调兵遣将,实是于我军不利。兵法云:兵贵神速。依微臣之见,咱们二十万铁骑不可纠缠于此,应该长驱直入,直捣东京汴梁。东京城破,当可擒拿真宗,定然朝野恐慌,群龙无首,各州县不难平矣。” 李兴周也道:“此乃擒贼先擒首之计,还望公主三思。” 阮佩儿寻思:“这梁渊果然颇有计谋,只是大军已将广信、安肃两地围困,若避而不攻,岂不叫南朝耻笑?”沉吟片刻说道:“梁先生 所言不错,只是两城扼我咽喉,若直捣东京受挫,我二十万大军当无归路。此次行军部署乃皇上哥哥与太后所定,我等无权改变。梁先生不必再言。先令大军扎下营帐,午后再行攻城。” 李兴周等不敢再言,指挥大军安营下寨。到了未牌时分,中军击鼓升帐,各路将官齐聚中军大帐。阮佩儿正襟危坐,说道:“这次皇上御驾亲征,众将官务必齐心协力,奋勇上前,若有不听号令,懈怠退却者,休怪本公主翻脸无情!”众人齐声说道:“愿听公主号令!”阮佩儿表情严峻,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又道:“杨延昭那厮依仗全江铭众贼寇相助,想固守待援,我偏不让他如愿。今日便给他来个‘四面开花’,咱们兵分四路,同时攻打东、西、南、北四座城门,让他们自顾不暇。李兴周听令!”李兴周躬身道:“末将在。”阮佩儿道:“你率本部人马攻打北门。”李兴周接了令箭退下。阮佩儿道:“达姑鲁将军,你率本部军马攻打南门。”达姑鲁是皮室军中的猛将,一向与回鹘交战,攻城拔寨无往不胜,与宋兵却未曾交过手,这次南下未曾当上先锋,心中实是看不上李兴周。当下接过令箭,瞥了一眼李兴周,满脸傲然之色,大声说道:“得令!末将死也要死在城上,决不让公主蒙羞!”李兴周把脸转过一边,故作不知。阮佩儿又道:“耶律余睹你攻打西门,床古儿率本部军马攻打东门。此战务必要一鼓作气,决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先攻上城池者,官升三级,赐万户侯。未时三刻一起攻城,你们去吧!”众将官接令退了下去,自去准备。 李兴周等人回到大帐,湛光忿忿说道:“达姑鲁那厮可恨之极,竟不把公子爷放在眼里。”上官通天把嘴一撇,说道:“你们恼怒有甚用,有本事抢先攻进城去!”李兴周忽地双手一揖,说道:“此番攻城全要仰仗二位先生,还望成全则个。”西漠沙笑眯眯说道:“咱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上官通天道:“咱们总须要先攻进成去,绝不能让达姑鲁抢了先机。哼,达姑鲁那厮忒也的无理,总有一天我要将他杀了!”李兴周赞道:“二位先生如此壮哉,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准备去吧!” 到了未时三刻,阮佩儿一声令下,顿时号炮连天,战鼓齐鸣。四路大军架起云梯,直扑城头而去。那达姑鲁当真骁勇,将上衣脱去,前胸后背长满了黑毛。他手持狼牙棒,怪叫一声,率领自己的五百名亲兵卫队,抢先登城。这五百名亲兵跟随他南征北战,不知打了多少场恶仗,每个人身上都有三四处伤疤。此时见主将亲冒疾矢,自是个个不甘落后,嗷嗷怪叫,纷纷向城上爬去。 守在南门的正是副将郝思武,罗虬和阳海天率三百名丐帮弟子相助。郝思武见契丹兵蜂拥而上,大声喝道:“给我打!”登时箭如雨发,滚木擂石砸了下去。这般阵仗达姑鲁不知见过多少,哪里放在眼里,狼牙棒拨打雕翎,瞬间已是上到城墙一半。郝思武见状喝道:“放石灰包!”这石灰包乃是用纸包成,砸在身上虽是伤不得敌人,却是专毁眼睛。契丹兵不知其理,竟是用兵器拨打,纸张破裂,石灰溅射出来,登时灼伤了眼睛。契丹兵疼得嗷嗷大叫,纷纷退了回去。罗虬哈哈笑道:“郝将军,你这石灰包打狗法端的巧妙,哈哈哈!” 达姑鲁见受伤的兵士有二百余人,个个眼睛红肿,泪水四溢,忙下令用清水冲洗。饶是如此,这些兵士已然不堪再战。就在这时,十三太保如飞赶来,柳大郎说道:“达姑鲁将军,战事如何?”达姑鲁气冲冲说道:“宋狗不敢真刀真枪厮杀,用石灰包伤人,先折了一阵。”柳十三郎道:“公主怕你这里不顺,叫我们十三兄弟相助与你。”达姑鲁道:“多谢公主好意。李兴周那厮是否得手?”柳大郎道:“他也折了一阵,伤了七八百兄弟。公主说,她留在北门,意在引杨延昭和全江铭,好让你这里抢先得手。”达姑鲁叹口气说道:“我何尝不想抢先攻进城去,只是宋狗的手段实在卑鄙,如何破解这石灰包一时还无法子。”柳大郎笑道:“想必公主已有对策,临行时公主送给我两个锦囊,咱们打开瞧瞧。”当下取出第一个锦囊,上面写着四字:“到后即开。”柳大郎开囊看了计策,说道:“公主说,那石灰包伤不得人,咱们只须蒙住眼睛,仗着听风辨器的本领,便能攻上城去。”达姑鲁欣然跃起,说道:“公主果然计策高明,这般简单的法子我却没想到。”狼牙棒一挥,喝道:“这一战务必攻进城去,谁要退后,定斩不饶!攻城!” 这一次,达姑鲁投入了三千人,沿城墙周遭三四十丈,齐声呐喊,蜂拥而上。达姑鲁、十三太保和二百余亲兵布条蒙眼,率先攻在前面。郝思武冷笑道:“你防了石灰包,须防不了滚烫的开水。”守在南门的宋军有千余人,民兵两千人,更兼城内百姓主动参战,在城下架起了几百口大锅,那水烧得滚沸,一桶桶运到城上。契丹兵一心攻城,哪里想到这般法子。那滚沸之水从天而降,顿时烫得嗷嗷大叫,从云梯上摔了下去。达姑鲁和十三太保饶是武功高强,却也难防这滚沸之水,好在见机的快,未曾受得大伤。达姑鲁气得哇哇大叫,一把撕下左臂上被烫得死皮,吼道:“接着上,我就不信攻不下来!” 柳大郎道:“将军莫急。公主还有一个锦囊。”达姑鲁急道:“快说快说!”柳大郎便将锦囊拆开,读道:“若遇沸水,盾牌挡之。”达姑鲁哈哈笑道:“咱们手举盾牌,那沸水便奈何不得咱们。哈哈哈!” 此时已是秋阳西下之时,达姑鲁整顿军马,又向城头扑去。 罗虬见契丹兵用盾牌护顶,骂道:“这些腌臜泼才竟能想出这般鬼点子!”郝思武道:“那就让他们尝尝铁耙犁的厉害!”这铁耙犁是杨延昭根据百姓犁地用的木耙犁改制而成,生铁作框,耙齿全是一根根铁刺,每个重达百余斤。若是从城头掷下,力贯千斤,绝难抵挡。当下梆子声响,上千个铁耙犁从天而降,那盾牌如何挡得住,顿时砸的契丹兵士鬼哭狼嚎,纷纷跌了下去。达姑鲁大怒,吼叫一声:“给我再上,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这个鸟城!”率先登上云梯。十三太保紧随其后。契丹兵士登时士气大振,犹如蚂蚁一般向城头爬去。 郝思五冷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放铁耙犁!”达姑鲁上到半空,见那铁耙犁砸了下来,怒吼一声,恰似晴天响了个霹雳,双膀一较力,手中的狼牙棒竟将那铁耙犁挑到身后。城下是密密麻麻的契丹士兵,那铁耙犁飞下,来不及躲闪,顿时伤了十余人。达姑鲁攻城心切,也顾不得许多,如此接连挑飞了一十八个铁耙犁,已是堪堪接近城头,吼叫一声,翻身而上,狼牙棒一阵乱扫,顿时搠翻了十几名宋兵。罗虬心中大急,骂一声“直娘贼”,狼牙棒搂头便砸。达姑鲁是契丹著名的勇士,单就力气而言,堪称契丹第一。当下狼牙棒向上一撩,嘿嘿冷笑道:“你也配使狼牙棒!”两棒相交,便听砰的一声巨响,达姑鲁身形只是晃了一晃,双臂微感酸麻。而罗虬则倒退了七八步,手中的狼牙棒几乎把持不住。达姑鲁站在城头,威风凛凛,十三太保乘机率领契丹兵士蜂拥而上。罗虬叫道:“郝将军,你守住其他地方,我缠住这厮。阳大哥,你结打狗阵挡住这帮狗贼!”罗虬手下的这三百名丐帮弟子,是从各个分舵挑选出来的,个个身手不凡。饶是如此,却也挡不住十三太保。柳十三郎桀桀怪笑,脚步一晃一移,闯进了打狗阵。柳大郎打个唿哨,十二太保相继跟了进去。这十三个人便似十三条大虫,晃动手中兵器,直似砍瓜切菜一般。打狗阵登时被冲得七零八落。阳海天暴喝一声“我与你们拼了!”晃动朴刀,合身向柳十三郎扑去。柳十三郎冷笑连连,脚步斜移,腰刀嗖的劈了出去,登时将阳海天那颗头颅剁了下来。 罗虬见状心中疼痛,大叫一声:“阳大哥,我来与你报仇!” 舞动狼牙棒向柳十三郎冲去。怎奈那达姑鲁力大棒沉,竖劈横扫,罗虬已是自身难保,如何冲得过去!这么缓了一缓,契丹兵已是上来八九百人,城头眼看就要失守。达姑鲁哈哈大笑道:“十三郎,你们下去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就此此时,只听宋兵喊道:“全大侠来了!”柳十三郎正要去开城门,却见全江铭和钱世英、孙绍忠、孙绍林四人飞身赶来。柳十三郎喝道:“全江铭,此处城头已破,快快投降!”罗虬叫道:“全大侠,这厮杀了阳海天大哥,决不可放过他!”全江铭心中大怒,也不搭话,宝剑一晃,使出“天竺剑法”的绝妙招数“雷峰夕照”,顿时银光闪闪,宝剑化作千百道利刃,将十三太保裹在中间。十三太保见识过全江铭的手段,哪里去敢硬接,只是舞动兵器护住周身。怎奈全江铭心痛阳海天之死,出手之时绝不留情,这一招竟是用了十二份力道,十三太保如何抵挡得住?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光散去,十三太保顿时躺下了五个,剩余的八人也全都挂彩。达姑鲁大怒,大踏步走将过来,喝道:“宋狗吃我一棒!”挥动狼牙棒劈头砸将下来。全江铭心中冷笑,踏动“飞雪凝霜”,身形一飘一晃,已是到了对方身后,宝剑骤然刺出,自是后心进去,前心出来,鲜血便似喷泉般射出,达姑鲁长大的身躯扑通倒在地上,一双大眼瞪得滚圆,兀自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的。 柳大郎、柳十三郎剩余的八个太保见势不妙,纷纷缒城而去。主将一死,十三太保又逃之夭夭,契丹兵士顿时大乱。全江铭厉声喝道:“杀戮贼寇,一个不留!”宋兵人多,又是士气大振,几个人围住一个契丹兵,便如砍瓜切菜一般,片刻之间,已将上城的契丹兵士杀得干干净净。 此时天已大黑下来,秋风吹来,竟是挟着血腥之气。这一仗宋军死伤八九百人,契丹丢下了一千五百具尸首。火把照耀之下,只见城上城下死尸累累,当真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达姑鲁部下见主帅已死,不敢再留在南门,便徐徐撤回大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一、霜风劲、铁马晓嘶营壁冷3 全江铭回转北门,杨延昭道:“南门情况如何?”全江铭道:“敌人攻了数次,均未得逞,达姑鲁已然阵亡,阮佩儿的十三太保死了五人。现今已经退了。杨延昭放声大笑道:“全大侠,那达姑鲁可是契丹第一员猛将,攻城拔寨所向无敌,威震西域,不想今日却葬身在广信军,哈哈,这可是朝廷的福音呀!今晚我要大摆庆功宴,酬谢诸位好汉。” 鲁麻胡嘿嘿笑道:“契丹狗贼今日可是赔了孩子又折兵,大败亏输,全都滚回大营了,嘿嘿!”我是谁嘻嘻笑道:“甚么‘赔了孩子又折兵’,那叫做赔了婆娘又折兵,鲁兄弟好学问,嘻嘻嘻!”鲁麻胡黑着脸说道:“我偏说赔了孩子又折兵,你待怎地!”大嘴一噘,满脸不快之色。我是谁凑过去,伸出小指在鲁麻胡脸颊上刮了两下,嘻嘻笑道:“有趣有趣,你一生气这张大黑脸就更黑了。嘻嘻嘻,一会儿有喝酒大宴,咱俩痛痛快快喝几杯如何?”鲁麻胡把脸扭过一旁,气的呼哧呼哧喘着大气,不愿理他。 众人无心看他二人斗气,全江铭痛声道:“咱们今日虽然大胜,可丐帮金陵分舵副香主阳海天哥哥被柳十三郎杀死了,尸首分家,死状很惨。”孙坚抚着短臂怒道:“又是这个柳十三郎,你杀了他么?”全江铭摇摇头道:“我杀了柳七郎等五人,可惜这厮见机的快,缒城而去。”独孤行客怪笑道:“这厮是那妖女的爱将,他如何舍得!”张雨晴微笑道:“独孤大哥,你又错怪铭哥哥了。这次五#峰之会,铭哥哥将那妖女打败,没有留一点情面。”独孤行客讥笑道:“没有留一点情面么,为甚没有将那妖女杀了?” 我是谁嘻笑道:“这叫含情永永(脉脉),藕断丝连。嘻嘻嘻。”鲁麻胡噗哧笑出声来,瓮声瓮气说道:“我是谁,喝酒你是行家,可这咬文嚼字,在我老鲁面前却由不得你。甚么‘含情永永’,那叫含情麦麦(脉脉)。你白字连连,还要装作文雅,怕是要殆(贻)笑大方喽!嘿嘿嘿,哈哈哈!”他自身白字连连,却兀自还要占据上风,这一番指正虽是错字连篇,却又浑然不知,见我是谁一时语塞,自认为大占上风,不由意气风发,神情顾盼,得意之极,一张大黑脸上泛出红光来 “呔,这是甚么时候,容不得你胡闹!”孙坚厉声喝道。鲁麻胡见孙坚满脸怒气,顿时作声不得。 南燕楼道:“独孤兄,比武之约,须得遵从江湖规矩,纵使面对十恶不赦之人,咱们侠义之人也不可失了礼数。”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我可不是侠客,若是遇到那妖女,一刀杀了就是了!全江铭,你当着众人之面说清楚,是不是对那妖女还心存幻想?” 全江铭哈哈一笑,朗声说道:“独孤兄,你是怕我对不起晴儿,是么?”独孤行客哼了一声,脸上冷冰冰的。全江铭又道:“你大可放心,我与晴儿情深似海,心中再也装不下别人。再者说,阮佩儿是咱们大宋的公敌,你饶不得她,我更饶不得她!” 杨延昭笑道:“独孤兄弟,全大侠的为人你还信不过么?哈哈,大敌当前,咱们可不能伤了和气。众好汉厮杀了一天,又饥又渴,下城去痛饮一场,也好早早休息,准备明日厮杀。” 众人来到府衙大厅坐定,鸡鸭鱼肉流水般送了上来。鲁麻胡叫一声“好香啊!”抢先夺过一只烧鸡,只是一阵大嚼。我是谁也不甘示弱,捧起一坛酒,三五下扯开泥皮,咚咚咚一阵狂饮。及至烧鸡下肚,老酒喝了半坛,二人方松了一口气,相视大笑。北牧原正襟危坐,慢调丝语说道:“别人尚未动箸,你二人却痛哉快哉,丝毫没有礼数。”我是谁转而四顾,见众人面前摆满了美酒佳肴,却无一人喝酒吃菜,顿觉好大没趣,嘻嘻笑道:“这酒味道不错,你也喝一口。”将半坛酒递了过去。北牧原口中说道:“这如何使得!”却又耐不住酒香的诱惑,鼻子耸动,眼见是垂涎欲滴。林文君见状哂笑道:“北老前辈,你号称逍遥酒仙,恁地扭扭捏捏,可是不大爽快。想喝便喝,何必犹犹豫豫。”张雨晴微微一笑,上前斟满一碗,说道:“小女敬前辈一碗!”北牧原慌忙接了过来,说道:“既是小姑娘相敬,我也就顾不得礼数了!”举起碗一饮而尽。喝的慌张,那酒有一小半洒在衣襟上面。众人见了哄堂大笑。 就在此时,杨延昭和全江铭携手走了进来。杨延昭道:“众位好汉,我们刚接到少帮主飞鸽传书,请全大侠介绍详情。”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全江铭道:“攻打安肃军的契丹贼子,死伤了三千余人,咱们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只是在敌人攻城初始,他们中了‘驱羊诱虎’之计,为掩护百姓进城,青城派掌门吴一子、湘西土家拳掌门史灵飞、丐帮东京分舵香主常乐等三十八位好汉壮烈殉国。守城的将士也死伤一千五百余人。”众人顿时群情激愤,纷纷说道:“咱们这就杀将过去,为死者报仇!” 钱世英霍地站立起来,颤声问道:“全大侠,吴一子当真战死了么?”他与吴一子是莫逆之交,自然有此一问。全江铭道:“这信中写得不十分详细,只是说双方交战空前惨烈,契丹贼子由嵬名浪遇、牛头马面等高手引领,三次攻上城头,三次被打了回去。最后一次,敌寇分别攻陷了北门和东门,青城、峨眉、华山、恒山四大掌门率弟子守在东门,正遇嵬名浪遇。激战至中,吴掌门被嵬名浪遇的子母乾坤圈击中,当场身亡,其他三位掌门也都受伤,多亏一瓢大师率少林弟子赶到,这才将敌人赶下城头。”众人心中惊道:“吴一子等四大掌门的功夫,虽比不上天下五大奇人,却也相差不远,四人联手竟敌不住嵬名浪遇,可见嵬名浪遇的功夫当真是惊世骇俗。”钱世英放声大哭,将碗中酒慢慢洒在地上,悲声说道:“吴兄弟,哥哥自愧技不如人,杀不得嵬名老贼,只有多杀几个契丹狗贼,以慰你在天之灵!” 等众人静了下来,全江铭与杨延昭低语几句,大声说道:“众位弟兄,咱们只喝三碗,告慰殉国的英雄好汉。吃罢饭早早歇息,准备明日的激战!”众人此时已无心思饮酒,草草吃罢饭,便匆匆离去。 到了第二日,太阳刚升起一丈高,环城周遭又是号炮连天,战鼓阵阵。契丹兵士如蚁般向城头攻去。这一日,双方交战六次,死伤五千余人,尸首已将护城河填平。如此相持了三五日,契丹军固是死伤累累,可城中守军也是伤亡过半,只剩下两千余人,协助守城的江湖好汉战死百人,剩余之人也大半挂彩。鲁麻胡左肩中了一箭,裹扎停当,兀自不肯退下,口中只是不停地骂娘。合成百姓晓得城池一旦攻破,定然遭受洗劫,便齐心协力相助宋军守城。 到了第六日,直到午时,远远望去,契丹大营是一片安静,决无攻城迹象。全江铭心中甚是奇怪,对张雨晴说道:“他们耍甚么把戏?”张雨晴看了多时,也是颇感迷惘。到了黑夜,只见繁星点点,晴云秋月,周遭城外竟是寂静无声。二人从南门转至北门,远远地听见鲁麻胡与我是谁的嬉笑之声。走到近处,却见他二人揎衣捋袖,掷筛子赌酒。二人中间摆着几十个酒碗。北牧原坐在旁边,笑容怒放,手中捧着那个油腻不堪的大酒葫芦,看得津津有味。 全江铭无心理会,往远处走了几步,手扶女儿墙向远处望去,只见契丹大营远近火把有十里厚薄,裹得铁桶相似。看了多时,却见刁斗之下一条火龙来回盘旋,连绵不断。张雨晴自语道:“夜间扎营下寨,除巡逻外,火把不可轻动。这十里连营,火把竟如长龙一般来回游动,这可犯了兵家大忌。那妖女计谋过人,深通谋略,如此常识怎会不知?”全江铭也道:“真是好生奇怪,莫不是契丹大营有变?” 二人正自猜疑不定,忽听鲁麻胡嘿嘿笑道:“我是谁,你可是老鼠打洞,输倒窟窿里了。我就来个蚂蚁搬家,这酒么―――都归我 喝喽!嘿嘿嘿,哈哈哈!”我是谁跳将起来,大声嚷道:“甚么蚂蚁搬家,酒都让你喝了,我不干,我不干,你玩赖!”探手抢过一碗酒,嘻嘻笑道:“我这叫老鼠挖地洞,偷你的酒喝。嘻嘻嘻!”常人赌酒,是输者喝酒,他二人却是赢者便分一碗酒。北牧原拉着长声说道:“妙哉妙哉,既是老鼠打洞,我这酒仙也凑凑热闹。”伸手抄起一碗便喝,嘴里兀自叫着:“好酒,好酒!” “老鼠打洞……老鼠打洞……”张雨晴盯着契丹大营那条来回盘旋的火龙,喃喃自语道。全江铭笑道:“晴儿,甚么老鼠打洞?那是鲁三叔他们行令赌酒,莫非你也想过去凑凑热闹?” “不对,我明白了!”张雨晴大声说道:“你刚才说,契丹大营有变,看来果真如此。” 全江铭疑惑地望着张雨晴,说道:“老鼠打洞,老鼠打洞……你是说……”全江铭想了一想,忽地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契丹人是故意停止攻城,他们在连夜挖一条地下通道,一直通进城里,好杀咱们个措手不及!” 张雨晴冷笑道:“不错,这妖女打的就是这般主意。哼,咱们将计就计,给她来个‘水淹耗子’!” 全江铭道:“事情紧急,咱们这就去找杨将军。” 二人到了将军府衙,杨延昭和郝思武正在书房商议军情。杨延昭道:“你俩来得正好,快快请坐,我正要派人去寻你们。” 张雨晴笑道:“是为了契丹军停止攻城一事么?” 杨延昭和郝思武相视愕然,齐声道:“你如何晓得?” 张雨晴抿嘴笑道:“小女胡乱猜测,谁知一猜便中。二位将军如何看待这一变故?” 杨延昭摇摇头道:“我二人商议半晌,百思不得其解。” 张雨晴道:“我二人刚才观察敌营,发现敌营中火把连绵不断,来回盘旋,不知究为何故。后听鲁三叔说到‘老鼠打洞’四字,我才恍然醒悟,思忖敌人定是要挖一条地洞潜进城里。” 杨延昭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似此怎生奈何?” 全江铭笑道:“晴儿已想出对策,她要给敌人来个‘水淹耗子’。” 郝思武疑道:“狗贼们钻在地下,咱们如何得知他们从哪里出来?” 张雨晴道:“这个不难,地下打洞,必有声响。咱们四下派出士兵,用竹筒沿城墙根处伏地细听,有声响处便是敌人的地洞出口。等那洞口打开,咱们用水灌之,当可淹死贼寇。” 杨郝二人抚掌喝采道:“好计策!”郝思武想起沸水泼浇攻城敌兵之术,噗哧笑出声来,又说道:“咱们架起数百口大锅围在周遭,将滚沸之水倒将进去,那洞内的契丹狗贼,不被烫死也被淹死。” 杨延昭道:“就是这般主意,郝将军,你传令下去,命兵士沿城昼夜监听。”郝思武应声去了。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唿哨之声,“白衣使者”忽喇喇飞了进来。全江铭急忙取下鸡毛信观看,说道:“少帮主说,围困安肃军敌军也停止了进攻,问咱们这里情况如何。”张雨晴道:“那就把咱们观察的情况和采取的计策告诉他们,让他们加以戒备。”全江铭从书案上取出纸墨笔砚,草草写就,塞进哨管里,说道:“‘白衣天使’,快快飞去,不要误了大事。”张雨晴抚摸着“白衣天使”的羽毛,深情地说道:“它就是‘白衣天使’么?”全江铭点头道:“正是。这种双程信鸽本来就少,这‘白衣天使’么,更是罕见的具有灵性。”说罢,把手松开,那鸽子忽喇喇飞了去。 郝思武出了府衙,派出三百名精干兵士,手执竹筒沿着城墙跟四下探听,昼夜不停。直到了第三日日暮时分,士兵来报,说西门墙根隐隐约约听到了咚咚响声。郝思武急忙来到将军府衙,杨延昭正与全江铭、张雨晴、独孤行客等人闲话。郝思武大步进来,呵呵笑道:“张姑娘,你真是神机妙算,契丹贼子果真挖了地洞。只不知为何绕弯子到了西门?” 张雨晴抿嘴笑道:“那妖女过于精明,为了避开咱们的视线,宁可多费一日功夫,绕道西门。” 独孤行客道:“你们打甚么哑谜?” 张雨晴笑道:“我们在说老鼠打洞,鲁三叔最是清楚。” 鲁麻胡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甚么‘老鼠打洞’,我可不晓得!” 全江铭和张雨晴相顾莞尔,只是盯着鲁麻胡大笑。 鲁麻胡登时急道:“你们笑我做甚!” 南燕楼和林文君齐声笑道:“快说出来,甚么‘老鼠打洞’,莫把鲁三叔急坏了!” 全江铭正要解释,张雨晴用手捂住他的嘴,故作神密地笑道:“休得说出来,我最欢喜看鲁三叔着急的模样。” 鲁麻胡噘着大嘴,把脸转过一旁,嘟嘟囔囔说道:“不说就不说,我偏不着急。”脸虽是侧向一旁,眼睛却偷偷向张雨晴瞟去。 杨延昭哈哈笑道:“鲁三爷莫要生气,我来告诉你。”当下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鲁麻胡顿时精神大振,嘿嘿笑道:“晴儿,你虽然精明,若不是我先说出‘老鼠打洞’,谅你也猜不出来。嘿嘿,感情这里还有我老鲁的功劳。哈哈哈!” 众人出了府衙,直奔西门。张雨晴用竹管听了听,那咚咚之声听得愈发清楚,直起身说道:“是这里了,快架锅烧水。” 郝思武令兵士架起三百口大锅,点燃柴火,那火熊熊燃烧起来。时间不大,锅里之水已是鼎沸翻滚,冒出了腾腾热气。全江铭等众好汉手执利刃守在地下响声之处,只等洞口打开,戳杀番兵。 又过了一会,只听轰的一声,响声之处坍塌下了下井盖般大小一块,三五个番兵缩头缩脑地钻出洞口。全江铭大喝一声,与独孤行客一起出手,那番兵的头颅登时被削了下来。后面跟随的众人见那三五个打头的士兵忽然间没了头颅,顿时惊慌起来,晓得对方有了准备,欲要后退,可那地洞之下挤满了契丹士兵,一时间哪里退得回去! 杨延昭喝道:“往里灌水!”几百名宋军精壮大汉手提盛满沸水的铁桶,犹如走马灯一般,一桶桶滚沸之水浇了下去,地洞内哎哟之声登时响成一片。及至那三百口铁锅里的水用尽,洞口热气升腾,里面已是渐渐悄无声息。想是那洞内的契丹士兵大半已被烫死。 杨延昭令士兵先将人尿猪粪灌了进去,再填进碎石土块将洞口夯实,自和全江铭等人回转府衙。 翌日晨,杨延昭匆匆来到全江铭寝室,唤道:“全大侠醒来!”全江铭一骨碌坐了起来,说道:“契丹兵又开始攻城了么?”杨延昭道:“敌军拔寨都起,不知是何用意,咱们快去看看。”二人匆匆赶到北门,登上城头看时,只见契丹大队人马已经远去,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寨栏,锅灶中的残火还兀自冒着青烟。看了良久,全江铭忽地想起,契丹招驸马时,耶律奴瓜曾言,大军所发,绕过诸州县,直逼东京。寻思道:“敌人围困广信、安肃两城,久攻不下,莫非是醒过味来,果真直接去取东京汴梁?”沉吟良久说道:“杨将军,敌兵忽然撤围,怕是要直接攻取东京。” “不错,敌人正是此意。”张雨晴与独孤行客等人登上城头说道。 杨延昭眉头紧锁,说道:“如此东京危矣!” 张雨晴道:“杨将军不必担忧。我料契丹此次必败。兵法云:兵不弄险。敌人孤军深入,虽可逞一时之威,但朝廷若派一支精兵截其粮道,四方勤王之师又齐聚东京,如此敌必败,我必胜矣!” 杨延昭苦笑一声道:“计策虽妙,朝廷未必采纳。你哪里晓得,咱们边关将士久与敌人周旋,大小数百仗,虽是输输赢赢,却并未挫了锐气。 可朝廷之中,那些权贵可是畏敌如虎。如若敌军逼近东京,定然朝野震动,是战是和,只怕是众说纷纭。如此自乱阵脚,还有甚么胜仗可言!可叹太祖皇帝一根杆棒打下四百座军州,令契丹不敢小觑。时至今日,却如此被契丹狗贼欺负,杨某心中之气实是难平。” 张雨晴道:“将军所虑甚是。可朝中自有寇大人在,主和派焉能占了上风!” 杨延昭道:“王钦若、陈尧叟之辈势力浩大,又深得皇上宠爱,只怕寇相独木难支。” “全大侠,”杨延昭忽地扑翻身拜倒,说道:“当此危难之际,杨某替大宋百姓求你一件事情,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 众人心中愕然,均不知杨延昭何以如此。全江铭慌忙搀扶杨延昭道:“将军这是做甚,万事皆好商量,快快起来!” 杨延昭昂头说道:“只是要你答应,不然,杨某决不起来!” 全江铭哈哈笑道:“咱们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弟兄,无论甚么事,我都应允,决无返顾!” 杨延昭一跃而起,欣然说道:“那好,我料寇大人也未必说得动皇上御驾亲征,由你出面,不愁皇上不答应。”郝思武抚掌笑道:“去年全大侠夜入皇宫,劝皇上饶了末将的性命。这次故技重施,要拯救大宋百姓于水火之中,全大侠此举当真是利民利国,功在千秋!” “好极好极,江铭此番逼宫,不由那老儿不答应!杨将军、郝将军,你二人的主意果然不错,嘿嘿嘿,哈哈哈!”鲁麻胡摇头晃脑,得意之极。 杨郝二人闻言登时脸色大变,二人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纵使战死疆场也决怨言。可这“逼宫”二字实是犯了谋逆大罪,虽是从鲁麻胡口中说出,却是因自己而起,此事若是让朝廷知晓,定然会被满门抄斩,一世英名也就付之东流。又思之,全江铭本与朝廷有仇,若是一言不合,将皇上杀了,自己更是万罪难恕了。念及此,二人不由汗流浃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三,你胡唚甚么,快闭住你的鸟嘴!”孙坚厉声喝道。鲁麻胡见状晓得自己说话不妥,对孙坚又有三分惧怕,伸了伸脖子不敢作声。 全江铭心中明白,杨郝二人上阵杀敌,可谓是豪气万丈,可对懦弱的朝廷愚忠不二,却显得英雄气短。念及此,暗道:“这官场之上,尔虞我诈,阴险邪恶,忠贞之士活得如此艰难,当真是可悲可叹!寇准虽是一代名相,可要劝说真宗御驾亲征,却也不敢逼迫太紧。少不得我自去东京走一遭,行那‘逼宫’之事,不怕真宗不答应。”当下豪迈说道:“二位将军且请放心,我这就收拾行装前往东京,奏请皇上出兵抗敌!” 杨延昭见他说话宽转,提到皇上口气还算恭敬,这才心中稍安,说道:“也不急在一时,午时我给你们饯行。”全江铭道:“时间紧迫,哪里有许多客套。独孤兄----------------------———”全江铭转身对独孤行客说道:“这里的众位好汉都交与你了。请代我转告少帮主,若是东京战事一起,还望众位好汉急赶过去。”独孤行客点点头算是应允。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一、霜风劲、铁马晓嘶营壁冷4 全江铭、张雨晴一行七人,离开广信军,快马加鞭向南驰去。一路之上,只见村村起火,户户啼哭,大路两侧增加了许多坟丘。到了申牌时分,已远远望见契丹大军的后队。七人虽是心中怒火升腾,恨不得杀将进去,怎奈敌兵势大,绵延二三十里,自是鲁莽不得。当下绕道而行,经高阳,过祁州,天亮之时,已是到了真定。寻一家客店,胡乱歇息了两个时辰,便又匆匆上路。如此疾驰狂奔了七八日,已是到了东京。 进得城来,只见市井之中,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依旧繁华如故。来往行人,嬉笑从容,皆显悠然自得之色,竟不知那契丹已大兵压境。张雨晴叹道:“昨夜风寒摧碧树,依旧烟笼十里堤。大战将至,这东京竟一丝戒备也无。”全江铭默然无语,径直奔寇府而去。 及至到了寇府,却见大门紧闭。鲁麻胡奇道:“这青天白日,两扇鸟门关着做甚!寇老西莫不是又在家中饮博?”上前擂起双拳便砸,咚咚响声传了开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方听里面传来悉悉索索响声,寇安慢腾腾说道:“甚么人,大白天如此敲门?”鲁麻胡瓮声瓮气说道:“你家起火了,快开门!”脚步声戛然而止,寇安不耐烦地说道:“别费心了,老爷身体不爽,今日不见客,快走吧!”鲁麻胡还欲调侃,全江铭摆手止住他,大声说道:“寇安,我是全江铭,有急事要见寇大人。”脚步声腾腾响起,寇安慌忙打开门,说道:“不知是全相公,老爷正在暖阁等你呢!” 张雨晴噗嗤笑道:“寇相真是好耐性,边关起火,他不知晓么?”寇安回转身说道:“老爷昨晚就接到边关急报,说是契丹大军正向东京逼来。说来蹊跷得很,自昨日起,老爷便让我紧闭大门,说是除了全相公,凡是来客一概挡驾。这不,午时已过,已来了三拨大臣,都被挡在了门外。” 进了后花园,便听暖阁之中传来嬉笑之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伯伯又输了,快喝了这杯!”全江铭心中一怔,暗道:“这不是仲淹贤弟么?”心念未已,却听寇准呵呵笑道:“且等一等,有贵客到了。全少侠,快进来喝一杯!”范仲淹喜道:“是我大哥么?”纱门吱呀一声开启,范仲淹抢将出来,笑道:“大哥,一别经年,想杀兄弟了!”说着翻身便拜。全江铭笑道:“你不在书院读书,却有闲心到这里饮博,哈哈哈!”伸手一抄,范仲淹便拜不下去。 当下范仲淹与众人一一见礼,及至到了林文君跟前,范仲淹瞅瞅南燕楼嘻嘻笑道:“这位白衣姐姐是谁,南大哥也不引见么?”南燕楼登时脸孔红红,只是嘿嘿傻笑。林文君笑道:“小女林文君,小哥可是那个人小志大的范仲淹么?”范仲淹忽地正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南大哥不再唉声叹气,林姐姐也不再望穿秋水,当真可喜可贺!”故意摇头晃脑,一脸正相,却又忍俊不止,噗哧笑出声来。 众人说说笑笑进了暖阁。寇准举杯说道:“我二人饮博甚是单调,快坐下陪我喝上几杯!” 孙坚眉头紧皱,说道:“契丹铁骑已逼近东京,寇相莫非不知么?” 寇准呵呵笑道:“纵使铁骑千万,也难挡我饮博!”言语之间,极是镇定自若。 全江铭欣然说道:“寇大人果真有此雅兴,咱们便陪你饮博一番!”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口中连连赞道:“这坛汾酒当在百年之上,好酒,好酒。此时饮上三杯,更增豪气!”自斟自饮,已是三杯酒下肚。 寇准击掌赞道:“悠悠我心,谁人可知。壮士豪迈,对酒当歌。” “好一个‘壮士豪迈,对酒当歌。’”张雨晴赞道:“一个是当朝一相,镇定自若,一个是当世大侠。临危不惧,,二人联手,定可力挽狂澜,何惧契丹贼子!” 寇准呵呵笑道:“晴儿姑娘只燕归来,当真可喜可贺。你我同饮一杯如何?” 张雨晴吟吟笑道:“小女先干为敬!”这百年汾酒当真了得,张雨晴一杯酒下肚,面颊已现红晕。 寇准又道:“晴儿,有你这女中诸葛相助,何愁番贼不灭!” 张雨晴道:“休要赞我。你闭门饮博,可是已有破敌之策?” 寇准笑道:“寇某视贼寇如同草齑,昨日已调令诸路勤王之师齐聚澶州,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只是……” “只是要说服皇上御驾亲征么?”张雨晴吟吟笑道。 寇准一怔,随即呵呵笑道:“晴儿姑娘冰雪聪明,一猜便中,寇某佩服。” 张雨晴道:“寇大人拒不见客,是否已想出说服皇上的计策?” 寇准轻叹一声,说道:“边关急报,一夕五至,可叹朝中一班文官畏敌如虎,主和派甚嚣尘上,皇上兀自拿不定主意。我欲劝皇上御驾亲征,可王钦若、陈尧叟这班佞臣定会百般阻挠。莫若躲在家中,先让他们闹去。待得皇上宣我入朝,再据理力谏。嗐……只怕如此也难说服皇上。这关键时刻么……”说着目光闪动,凝视全江铭。 全江铭心中明白,慨然说道:“若真宗存滋疑之心,今夜我当再次潜入皇宫,晓之厉害,不怕其心不坚。” 寇准起身拜道:“如此乃朝庭之大幸,退敌之后,皇上定然对少侠感激不尽。全少侠,请受寇某一拜!” 全江铭侧身闪开,朗声道:“我全江铭是为了天下百姓,寇大人不必谢我!” 寇准晓得全江铭虽然放弃了报仇之念,可对朝廷仍是心存芥蒂,冒险进宫,相助朝廷抗敌,实是为了大宋百姓。当下不便多言,举杯说道:“那好,众位壮士,咱们同饮一杯!” 三杯酒饮罢,范仲淹说道:“哥哥有所不知,寇伯伯闭门饮博也是无奈之举。” 张雨晴道:“朝中自乱,多说无益。彼无主见,方有可乘。” 寇准赞道:“晴儿姑娘心思缜密,寇某心中所念所想一点瞒你不得。” 范仲淹笑道:“哥哥率江湖好汉,助杨魏二将军守城,令敌兵久攻不下,不得以绕城而过。这段佳话京城人人皆知,无不赞哥哥英雄了得,称两地为铜梁门,铁遂城。敌军一路之上攻保州不下,又转攻瀛洲,被李延渥大人设巧计击退。” 全江铭抚掌赞道:“李大人乃一介文士,竟能击退契丹铁骑,真是英雄了得!”举杯一饮而尽,口中连呼“痛快”! 范仲淹也喝了一杯,又道:“寇伯伯接到战报,入内奏道:‘虏兵东侵西扰,无非是恐吓我朝,我岂受他恐吓么?请速练师命将,扼守要害,与他决一雌雄!’圣上口虽答应,心中却是迟疑。其后接到莫州都部署石普奏章,报称契丹遣使议和,又附故将王继忠密表,内言:‘臣孤军失援,至为所虏,求死不得,勉强偷生。今特劝契丹议和修好,各息兵争,聊报皇恩。’” 全江铭感慨道:“当日我剑下留情,王继忠声称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果不负我。如此看来,他也是一条汉子。哦,兄弟请接着讲。” 范仲淹又道:“圣上接到奏章,并不让寇伯伯晓得,径自派曹利用前去议和。契丹此番南侵,只在求得土地,曹大人却也硬气,割地输款一概不允。萧太后恼怒万分,下令拔寨再进,攻陷德清军,直逼澶州而来。消息传到朝廷,顿时大乱,主和派已占了上风。寇伯伯无奈之下,自昨日起,便闭门与我饮博,来客一概不见。实则是一门心思等着哥哥,可谓是望眼欲穿啊!” 全江铭听得浑身燥热,解开衣襟,说道:“寇大人,我这就进宫,务必劝说真宗御驾亲征。” 寇准道:“这青天白日如何去得,还是寇某见过圣上再作定夺!咱们且饮酒,只怕一会儿便有圣旨到。” 话音未落,寇安进来说道:“老爷,毕士安毕相 爷奉旨驾到。”寇准道:“你们自饮酒,我去接旨。”匆匆到书房换上朝服,径直来到前院。毕士安宣旨已毕,埋怨道:“寇大人,你好不晓事。契丹已攻陷德清军,进逼澶州。陛下召群臣计议,唯独不见你来。三次派人催你,你又不至,却躲在家中饮博。陛下龙颜大怒,这才派我亲自宣旨召你入宫。”寇准故作惶恐状,说道:“都是这班家人误事,寇某实不知此事。” 二人上轿,迤逦转过朱雀大街,径奔皇宫而去。到了文德殿外,毕士安说道:“陛下心情不悦,你说话行事务必小心。”寇准道:“请问毕大人,王钦若、陈尧叟二人是何意见?”毕士安怒道:“不提也罢,群臣中主和派占了多数。你晓得,王钦若系临江人,他劝陛下驾幸金陵。陈尧叟系阆州人,又请驾幸成都。这二人各怀鬼胎,全然不顾社稷安危,只求获得陛下的恩宠。你可要据理力争,万万不可答应。” 寇准颔首应允,昂然迈上台阶。小成子奏道:“寇准、毕士安见驾!”真宗正等得心烦,说道:“叫他们进来!”二人进门拜倒在地,高声呼道:“臣,寇准、毕士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真宗道:“起来吧,赐座。”及至二人坐下,真宗缓缓说道:“虏兵已至澶州,朕心甚忧,闻卿却闲暇,在家中饮博自乐,莫非已得退敌良策?” 寇准从容答道:“陛下如信臣言,不过五日,便可退敌。”真宗转惊为喜道:“卿有何妙计?”寇准沉声道:“莫如御驾亲征!”真宗默然无语,沉吟良久,叹息道:“敌势甚盛,朕亲征亦未必得胜。现有人奏请,或谓宜幸金陵,或谓宜幸成都,卿以为可行否?” 寇准心中冷笑,寻思:“王陈二贼果然有移都之说,不将此路堵死,皇上之心焉能坚否?”当下朗声道:“何人为陛下画此策?臣意请先斩此人,取血衅鼓,然后北伐!试想陛下神武,将臣协和,若御驾亲征,我军士气大振,敌当自遁。否则出奇挠敌,坚守挠敌,勤王之师四至,可操胜算。奈何弃宗庙社稷,转幸楚蜀,大驾一移,人心崩溃,虏骑长驱深入,江山还可保么?” 真宗闻言,尚是沉吟。 毕士安起身奏道:“准言甚是,请陛下俯允!” 真宗沉吟道:“若等勤王之师到来,只怕虏骑已过了黄河。” 寇准躬身奏道:“臣有一事,还望陛下恕罪。”真宗道:“朕赦你无罪,快快讲来。”寇准道:“臣三日前已得到边关急报,晓得契丹已直逼东京而来。军情紧急,臣未奏请陛下,已传檄各路急发勤王之师,至迟三日内便可齐聚澶州。又晓谕杨延昭、魏能、李延渥三人,各率本城兵马截断虏骑粮道。如此敌军无粮,不攻自乱。陛下御驾亲征,当可大获全胜!” 真宗喜道:“爱卿真乃朝廷股肱之臣,三军有你统帅,朕无忧矣。” 寇准与毕士安相视一眼,心中均喜道:“皇上答应御驾亲征,何愁贼寇不灭!”寇准微笑道:“多谢陛下。既然如此,臣这就退下,去筹办御驾亲征之事。” 真宗忽然说道:“且慢,兹事体大,容朕三思,明日早朝再作定论。退下吧!” 二人尽皆愕然,当下不敢再言,躬身叩拜,自出文德殿去了。 真宗回转寝宫,吩咐小成子道:“朕身体欠爽,凡文武大臣一概不见,你也退下。”小成子泡了杯茶放到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他心情郁闷,自思登基以来,四方战事不断,契丹尤其欺人太甚,屡屡进犯边关,这次竟然长驱直入来夺东京。他呷了口茶,觉得那茶水滚烫,一口吐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儿,思之寇准干练精明,已调动勤王之师,三日内便可齐聚澶州,不由精神一振,霍地站立起来,寻思道:“我中国乃泱泱大国,何惧契丹?若聚齐倾国兵马,与之决战澶州城下,何愁番贼不灭?”雄心勃发,顿觉自己便是一代英主,跃马挺枪,驰骋疆场,让契丹签订城下之盟,臣服中国,此后可保基业百年平安。念及此精神振奋,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兴奋之下,不由摘下墙上悬挂的龙泉宝剑,掣剑出鞘,胡乱舞了起来。 他自幼长在深宫,虽然也曾习过三招两式,可毕竟不是马上皇帝,与太祖、太宗相比,自是差之太远。舞了一会儿,顿觉腰酸背疼,口中直喘粗气。忽地想起太祖皇帝何等威猛,手下有慕容延钊、高怀德、张琼、潘美、石守信一干大将,个个如狼似虎,勇猛无比,却也奈何不得契丹半分。目下虽有四十三万禁军,却是久未战阵,能征善战之士不过寥寥几人,怎能抵敌契丹虎狼之师?想到此节,登时沮丧万分,那踌躇之志顷刻间化为乌有。思之再三,只是觉得,这御驾亲征实是凶险万分,若是大战溃败,自己难免被擒,性命焉能有否?念及此,浑身大汗淋淋,一颗心扑扑直跳。 愣了半晌,不由唉叹一声,慢慢走到窗前,打开窗扉,寒风拂面,不由打了个冷颤。只见那轮太阳,渐去渐远,余辉映在树木之上,斑斓点点,兀自耀人眼目。真宗感到一阵晕眩,慌忙将窗闭上。踅至案前,扑通坐在龙椅上,心乱如麻,大脑所思所想,已不知所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屋里已黑了下来。 小成子未经传唤,不敢进去燃着蜡烛。正没理会处,高琼急匆匆赶来,说道:“公公快快禀报,高琼有要事拜见皇上。” 小成子斜睨了高琼一眼,懒洋洋说道:“圣上有旨,今日任谁不见。” 高琼眉头紧皱,说道:“高某有紧急军情禀报,误了事可不是耍的。” 小成子把眼一翻,冷笑道:“高大人好不晓事,你的事难道比圣上的龙体康安还重要么?” 高琼登时火冒三丈,劈胸揪住小成子,厉声道:“你个阉人,再与我推三阻四,我便一掌毙了你!” 小成子吓得脸色大变,慌忙说道:“将军休怒,我这就去禀报。若是圣上不见,须怪不得我。” 高琼松开手喝道:“休得罗嗦,快去快去!”小成子不敢再言语,轻手轻脚走到殿门前,躬身轻声说道:“启禀陛下,高琼高将军求见。” 过了半晌,只听真宗不耐烦地说道:“朕身体不爽,让他跪安吧!” 小成子心中得意,歪着头说道:“怎么样?将军这就请回吧!” 高琼紧皱眉头,说道:“事关社稷安危,你再去禀报则个。” 小成子把脸一搭拉,不高兴地说道:“皇上心情不好,将军就不要再等了。” 高琼脖子一挺,执坳地说道:“陛下若是不见,我便长跪不起。”小成子知他性情,也只好由他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高琼实在忍耐不住,忽地大声说道:“陛下,契丹狗贼已是打到澶州,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再要犹豫,社稷危矣!” 真宗在屋中冷笑一声,呵斥道:“高琼,你忒也胆大,竟敢逼朕亲征,莫非要造反么?” 高琼以头碰地,咚咚作响,登时鲜血淋淋,诚恳说道:“臣世代忠良,对陛下绝无二心。心中念想,只是顾及社稷安危,望陛下明察。” 真宗轻叹一声,说道:“你一门忠烈,朕心甚慰。只是御驾亲征事关重大,还要容朕三思,明日早朝自会有个说法,你跪安吧!” 高琼还想说甚么,终是不敢开口,摇摇头独自去了。 过了半盏茶光景,王钦若慢悠悠走了进来。小成子上前低声道:“王大人,你怎地这时才来,却让高琼抢了个先。好在陛下心情不好,让他吃了闭门羹。待会儿拜见陛下,你说话行事却要谨慎。” 王钦若冷笑道:“这个高大炮,只晓得逞匹夫之勇,哪里顾及皇上的安危!”从袖中取出一只手镯,笑眯眯又道:“小公公先收着,还望通禀则个。” 小成子见那手镯晶莹剔透,眼见是上好的玉石,不由喜道:“总让大人破费,小人如何敢当。” 王钦若道:“区区拙物,不成敬意。公公日夜侍候陛下,辛苦得很。改日下官还要置办薄酒,宴请小公公,届时千万不要推辞。” 小成子接过手镯,呲牙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大人请稍候,小人这就去禀报陛下。”转身奏道:“启禀陛下,王钦若大人求见。” 真宗道:“朕不是说过了么,任何人不见。” 小成子柔声说道:“陛下这半晌不吃不喝,小的心焦得很。王大人在外恭候多时,陛下与他闲话一会也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真宗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小成子冲王钦若一笑,先进去燃着蜡烛,又换了一杯新茶,躬身退下。王钦若随后进去拜道:“臣,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宗道:“爱卿平身,你有何事,说吧!” 王钦若说一声“谢万岁”,起身说道:“悉闻陛下一下午不吃不喝,臣实是心中焦虑万分。臣恳请陛下用膳,保重龙体。”话音诚恳,眼眶中涌出了泪水。 真宗心中感动,暗自叹道:“王钦若才干不如寇准,对朕可谓是忠心耿耿,体贴入微,这份真情当真难得!”感叹半晌,说道:“契丹大军逼近,朕日夜不安,是战是和还是避让,朕一时难以决断。王爱卿,你意下如何?” 王钦若诚惶诚恐道:“关乎社稷大事,一切全凭陛下作主,为臣不敢轻言。” 真宗心中不快,责备道:“今日早朝,你与陈尧叟力主迁都,为何现在说话吞吞吐吐?” 王钦若叹息一声道:“唉……既然陛下见责,臣只得剖心竭力,直抒己见。契丹铁骑一路疾进,当真是势如破竹。陛下若留在东京,万一城池打破,后果不堪设想。臣提出驾幸金陵,便是要陛下远离刀兵,绝非是臣懦弱畏敌。臣愿率留守军民,与契丹决一死战,城池若破,臣愿一死来报陛下隆遇之恩。可有人却不理解,说臣畏敌如虎,还奏请陛下将我斩首。唉……世态炎凉,人心叵测,臣还夫复何言!”摇头低首,叹声连连,满脸忿瞒之色。 真宗心中自道:“寇准行事忒也霸道,王钦若也是一片好意,他却要将人家斩首,怪不得王钦若今日说话小心翼翼。若如此,今后何人还敢与朕说真心之语?”忽地又思:“寇准向朕进言不过半日,王钦若何以知晓?莫非是小成子传的消息?当真如此,朕的一举一动岂不在王钦若掌握之中?”转而又思:“王钦若此举虽然不妥,却也是一片忠心,想的是与朕分忧,也不便过多责备。”微微一笑说道:“你消息灵通得很啊!” 王钦若慌忙叩拜在地,说道:“臣心中所想所念,只是求陛下龙体安泰,心情愉悦,绝无其他邪念,望陛下明察!” “起来吧,朕不怪你!”真宗语态平缓,甚是和蔼可亲。王钦若道:“谢主隆恩!”站立起来,双腿兀自颤个不停。真宗打了个哈欠,说道:“朕累了,你跪安吧!王钦若不敢再说甚么,躬身退了出去。 案上的蜡烛已燃了半截,忽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屋里骤黑又明。小成子在外面说道:“陛下,二更天了。”真宗哦了一声,念及敌军势大,心里惶惑不安。左思右想,不由轻声叹道:“祖宗基业莫非就毁在朕的手中么?” 他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屋外传来金刃撞击之声,小成子惊呼一声:“你……你是全大侠……”房门开启,全江铭昂然走了进来。几十名卫士紧缀其后,手中的兵器明亮耀眼,却不敢踏进房门半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一、霜风劲、铁马晓嘶营壁冷5 真宗心里咚咚直跳,强自镇静道:“全壮士夤夜至此,何事求朕?” 全江铭哈哈笑道:“全某一介草民,浪迹江湖,风餐露宿,不求功名,不贪利禄,哪里用得着当今天子的恩赐?哈哈哈,我今日来此,是为了大宋百姓的生死安危,也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陛下不欢迎么?”双目炯炯闪亮,透出一股凛然正气。 真宗不敢直视,将脸转过一旁,寻思:“他口气如此之大,莫不是为了抗敌之事?朕兀自拿不定主意,且听他如何说法。”当下强颜笑道:“全壮士乃当今豪杰,朕正要求教于你,赐座。”起身离案,亲自将凳子搬至案旁。当今天子亲自置座,可是闻所未闻之事,门外的众卫士看得呆了。真宗又喝道:“你们全都退下,朕要与全壮士秉烛夜谈。小成子,上茶!” 小成子慌忙换了一壶新茶,斟满两杯。真宗呷了一口,呸地一声吐了出来,斥道:“全壮士是朕的贵客,怎么用寻常茶叶。快去换过,要用上好的雨前铁观音。”小成子应声去了。 全江铭道:“陛下若把这般心思用在抗敌之上,何愁贼寇不灭!” 真宗脸颊顿现红晕,说道:“朕茶饭不思,满心念想的就是此事。” 全江铭道:“是战、是和还是避让,陛下是否已然定夺?” 真宗叹息道:“众大臣意见不一,有的主战,有的主和,还有的劝朕驾幸金陵或是成都。朕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望全壮士教朕。”说罢,忽然心中惊觉:“这厮莫不是寇准派来的说客,要逼朕御驾亲征?” 全江铭端起新换的茶,呷了一口,漫不经意地说道:“金陵虎踞龙盘,有长江天险可守;成都千里沃塞,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二处皆是弥灾避祸之地,全某心颐久矣,好地方,好计策,妙哉,妙哉!”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手又自斟一杯。 真宗不由愕然,心中好大不解:“这厮为甚与王钦若、陈尧叟说法一致?”思之寇准所言:“转幸楚蜀,大驾一移,人心崩溃,虏骑长驱深入,江山还可保么?”不由默然无语,思之良久说道:“朕实不忍将这半壁江山送给契丹,让朕之子民遭受铁骑之戮。” 全江铭冷笑道:“虽去了北方疆土,尚有江南之地,如此可避一时刀兵之险,忍辱偷生一时,苟且存活一世。陛下与历朝历代人主相比,汉高祖、唐太宗自然难望其项背,本朝太祖太宗也是难及一二,倒是比亡国之君南唐后主略强少许。百姓死活自是不屑顾及,躲在小楼吟诗诵词,或可成为一代亡国诗人也说不定。” 这一番话讥讽连连,说的真宗心中气恼,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无语可答。思忖良久,真宗啪的一拍龙案,恼道:“大胆狂徒,你敢羞辱于朕!”这一拍用力过大,疼的真宗直皱眉头。 全江铭双目如电,直视真宗,沉声说道:“全某这三言两语就说得陛下心痛了么?若这半壁江山沦陷敌手,陛下又当如何?”顿了一顿又道:“陛下身为人主,不思如何抗敌,反倒听信奸佞之言,要躲往楚蜀之地,以求苟安,传言出去,岂不让天下人心寒!再者说,契丹狗贼定会得陇望蜀,待得北方之地少定,又是铁骑骤发,挥鞭南下,届时还有陛下的栖身之地么!” 真宗心头大震,登时大汗淋淋,一跤跌坐在龙椅上,神情甚是沮丧。这般话语,朝中大臣无人敢说,纵使寇准、高琼、毕士安一班铮臣也决不敢如此直言。真宗思前想后,感慨万分,心中已然明白,驾幸楚蜀之地,乃误国误民之举,决不可行。只是若要御驾亲征,却又凶险万分,遇到契丹敢死之士,自己焉有命在?瞧着全江铭英姿勃发的神态,心中喜道:“由他护驾,何惧契丹武士!”转而又思:“他与我朝历代仇恨,焉能护驾于我?”念及此,顿觉丧气,手中举着茶杯只是轻啜,及至杯中早已见底,竟是茫然无知。 全江铭见真宗脸色忽喜忽忧,知他兀自犹豫不定,慨然说道:“全某久与契丹周旋,那隆绪、萧太后不过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之辈。若是陛下御驾亲征,定然士气大振,上下欢腾,何惧契丹贼子!全某临来东京之时,已与杨延昭、魏能二位将军约定,大军交锋,他二人将亲率其部断贼粮道,截其归路。契丹若闻粮道被断,必然军心大乱,斗志全无,如此澶州一战,我军定可大获全胜。”说话之间,全江铭见真宗满脸喜色,只是眼角一带尚存一丝忧虑,又道:“陛下若是御驾亲征,全某将率江湖好汉护驾助阵,确保陛下安危!” 真宗闻言大喜,举起茶杯,欣然说道:“全壮士字字珠玑,令朕不啻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壮士肯为朝廷效力,实乃大宋之洪福也。来,干了这杯!”及至杯到唇边,方知杯中无茶。他自午时便未用膳,此时已近子夜,心中忧烦尽去,顿觉腹中饥饿,开口叫道:“小成子,朕要用膳。”小成子心中大喜,口中只念阿弥陀佛,那美味佳肴自是流水般送了上来。真宗举杯说道:“全壮士,陪朕干了此杯!” “且慢!”全江铭说道:“有一事须要说得明白!” “壮士但说无妨。”真宗笑吟吟说道。 “我全江铭答应护驾亲征,绝非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大宋百姓!” 真宗心中一愕,寻思道:“到头来这厮还是不肯为朕所用。且等战事平稳,早晚将你除去!”心中恼怒,表面却丝毫不露,仍是笑吟吟说道:“壮士一心为民,朕好生敬佩。朕已下定决心,要与契丹番寇决一死战!” “陛下若肯如此,全某先代天下百姓谢过了!”全江铭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壮哉!”真宗饮罢,掣出龙泉宝剑,又道:“谁再谈驾幸之事,当如此案!”宝剑挥下,将龙案削去一角。 二人饮酒之间,尽说征战之事。如此饮了十几杯。全江铭见真宗决心已定,起身说道:“全某不耐烦如此慢饮,换大杯满饮一盏,小可自当告辞!”真宗晓得留他不住,唤小成子换过大杯,将酒斟满。全江铭朗声说道:“愿陛下言而有信,不可拿天下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举杯一饮而尽,径自去了。 翌日早朝,三下静鞭敲响,两班文武列于金阶之下。真宗在龙椅上坐定,百官拜罢,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寇准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契丹铁骑已逼近澶州,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王钦若闻言慌忙闪出班朝,正要启奏,真宗喝道:“你休得再言,甚么驾幸楚蜀之地,难道要置祖宗家业于不顾么?姑且退后,休得妄言!”王钦若默默无语,退在一边。真宗又道:“朕决心一下,就此下诏亲征!” 阁门祗侯曹利用出班奏道:“虏骑内侵,天雄军最为重镇,万一陷没,河朔皆成虏境,请陛下简择大臣,出守为要。”真宗道:“众卿以为何人可使?”寇准答道:“莫若参政王钦若。”王钦若退列班朝,已气得面红耳赤,忽听寇准荐他出守,不由得脸色变青,慌忙趋至座前,正欲跪奏,寇准抢先说道:“主上亲征,臣子不得辞难,现我已保荐参政,出守天雄军,参政应即谢主隆恩,领敕启行。”王钦若恼道:“寇相是否留守东京?”寇准慨然道:“我自当为王前驱,怎敢自安?”王钦若尚欲再辩,真宗也开口道:“王爱卿应善体朕意,为国分忧,朕命你判天雄军,兼都部署,卿其勿辞!”王钦若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再说,只得叩首受敕。 真宗见无人再奏,宣旨道:“雍王元份,朕命你留守东京。寇爱卿,朕命你负责亲征事宜,今日准备,明日启行。 越日巳牌时分,只听三声炮响,真宗御驾亲征,驾发京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武宁节度使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各将帅护驾前行。 出得城来,适值天气严寒,朔风凛冽,旷野之中滴水成冰,非是皇宫可比。真宗坐在龙辇中,仍是感到寒气逼人,不由将衣襟裹紧。小成子见状心中一酸,急忙取出貂帽毳裘,说道:“天寒地冻,恳请陛下更衣。”真宗摇首道:“臣下都苦寒,朕亦何得用此?”自有身旁侍卫将此事传了出去,众将士闻谕,各自感激,顿时勇气倍增,天气虽冷,却是皆如挟纩。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二、知是梦、已曲终人远1 真宗下诏亲征,浩浩荡荡出城之时,全江铭、南燕楼七人,已在大内卫士江义德、古端方引领下到了澶州北城。守城主将乃是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继隆部将张环。江义德带有寇准和高琼的手书,张环阅罢,睁大双眼盯着全江铭上下端详。 江义德和古端方皆是御前一等侍卫,官居四品,比张环还高了一级,见张环不参不拜,心中已然恼怒,又见其直视全江铭,眼中露出不信之色,二人脸面更不是颜色,江义德呵斥道:“胆大张环,见了本官不参不拜也就罢了,竟敢对全大侠如此无礼!”古端方也冷笑道:“寇相和高大人的亲笔手书你也敢怀疑么?”江古二人是全江铭的手下败将,数次交手,对全江铭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环不去理会二人,开口说道:“你……你真是天涯客全大侠么?” 全江铭道:“全江铭也没有三头六臂,小可值得冒充他么?” 张环沉声说道:“全大侠行侠仗义,为国为民,端的是咱们大宋第一条好汉,非但末将敬仰之至,便是这澶州城六岁小儿也晓得他的大名。传闻他率江湖好汉助杨魏二将军守城,怎地这澶州城也冒出个全大侠?虽有寇相手书,末将心中疑惑不定,实是不敢相信。” “哈哈哈哈!”全江铭一阵大笑,继而正色说道:“惭愧,全某何德何能,竟让百姓如此赞誉。张将军,小可正是全江铭!” 张环倒退两步,忽地双拳一拱,说道:“全大侠,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全大侠海函!” 鲁麻胡胸脯一挺,嘿嘿笑道:“你晓得全大侠,可知道鲁麻胡鲁三爷的名头么?”张环想了一想,摇头说道:“末将不知。只听说全大侠的红颜知己叫张雨晴,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巾帼英雄。还有一个南海一舟南燕楼,与全大侠形影不离。”张雨晴与南燕楼相视一笑,鲁麻胡却甚是丧气,低头不语。 众人寒暄已毕,随张环登上北门。遥遥望见契丹大营驻扎在十里以外,绵延逶迤,竟不知有多少人马。 全江铭道:“张将军,可与敌兵交手否?” 张环道:“这两日只有小股敌军哨探,大队人马尚未攻城。” 孙坚忿忿说道:“那妖女又耍甚么诡计?” 张环一愕,问道:“甚么妖女?” 南燕楼道:“孙二叔是指契丹的成硕公主耶律婉佩。” 张环哦了一声,说道:“久闻成硕公主手段高强,更兼智谋过人,是契丹第一位巾帼英雄。” 鲁麻胡拍手笑道:“张将军说得好,江铭是大宋第一条好汉,阮佩儿是契丹第一位巾帼英雄,两个第一高手相会澶州,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嘿嘿嘿,哈哈哈!” 孙坚喝道:“你胡扯甚么?少说两句,口里就淡出鸟来了么!”声音严厉,充满了愤恨之情。张环看了不解,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张雨晴低头细思,忽地说道:“兵临城下,引而不发,是在等朝廷派人议和。”想了一想,又道:“铭哥哥,真宗今日御驾亲征,料那妖女已得了消息,定会抢先发制,午时前后便见分晓,咱们须要做好准备。” 张环道:“张女侠放心,末将早已准备就绪,只等着与契丹贼子厮杀!”转身又道:“全大侠,我这环城之上已备下床子弩,弩有机,机一触动,百矢齐发,比寻常弓箭厉害得多!”手抚床子弩,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全江铭见那床子弩行状甚是奇特,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此时已近午时,张环正欲请众人去府衙用饭,却见北面远远地荡起尘埃,竟是遮天蔽日。瞭望的军士喊道:“将军,敌兵来了!” 说话之间,契丹兵已然看得清楚,约有五千余人。张环喝道:“准备迎敌!”过了半盏茶光景,敌兵已到了离城百余丈之处,齐齐收住阵脚。马上一员黄袍大将,正是契丹统军顺国王萧挞览,身后跟着十二员战将。全江铭见了,心中不由恨道:“这厮镇守幽州,不知杀了我大宋多少百姓,须是先杀了他,敌人定然军心大乱,然后方可破敌。只是这厮离城太远,寻常手段伤他不得!” 全江铭正寻思时,那萧挞览舞刀跃马,竟逼至三十余丈之处,仰面喝道:“城上守将听着,早早献出城池,可免你等不死!”全江铭从女儿墙后闪出身子,哈哈笑道:“萧挞览,别来无恙!”萧挞览闻言大吃一惊,心中暗道:“这厮恁地到了澶州,今日却是不便得手。”他乃是契丹一代名将,征战无数,端的是处变不惊,大声喝道:“全江铭,你一人之力,焉能挡住我契丹二十万铁骑,来日打破城池,定将你碎尸万段!”当下喝令撤军。 张环已派人禀报李继隆,此时见契丹兵意欲遁去,便等不得李继隆回话,喝令士兵捻动床子弩,机动箭发,接连射去,顿时伤了三百余契丹兵士。全江铭见那床子弩虽是厉害,却是伤不得萧挞览半分,不由大怒,劈手夺过一张弓,搭上箭,轻舒猿臂,当真是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觑了个真真切切,径向萧挞览射去。这一枝箭上用上了玄阳神功,其力道之强,端的非同小可。萧挞览闻得弓箭声响,欲要躲避,已然不及,当下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应声坠下马来。那十二员战将大惊失色,抢起萧挞览尸首,向北逃去。 张环见状精神大振,喝彩道:“大侠真乃神力!”当下打开城门,麾兵杀出。主帅阵亡,契丹兵士大乱,争先恐后逃命,惶惶若丧家之犬。全江铭、南燕楼七人当先杀入敌阵,便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契丹五千兵马已是去了大半,剩余两千人早已去得远了。当下张环下令收兵,留下五百人打扫战场,将敌军所弃旗帜、兵器尽数搬进城去。 到了下午申牌时分,全江铭得知御驾已到澶州南城,却迟迟不见过河,心中料到真宗又生滋疑,便一人匆匆来到南城,去见寇准。 寇准正与高琼在屋中闲话,见全江铭匆匆而至,起身迎道:“少侠射杀契丹统军,当属头功一件,圣上闻之甚喜。”高琼大声说道:“寇老西呀寇老西,这都甚么时候,你还耍弯弯绕。全少侠,这圣上到了南城,竟不敢渡过黄河,亲临北城,我心中焦躁得很,你快想个法子!”全江铭道:“我正为此事而来,皇上是惧怕敌军势大么?” 寇准踱了两步,抬头说道:“不错。圣上走到中途,又有人进言刀兵凶险,不如往幸金陵。圣上不免犹豫起来。我与高大人冒死跪奏,这才麾兵复进。及至到了澶州南城,圣上遥见河北一带,敌营垒垒,似星罗棋布一般,便不肯再进半步,传旨静觇敌势,再决进止。我与高大人正自商议如何劝得圣上过河,你来得巧极,咱们这就一起同去。”全江铭欣然应允。 当下三人趋至驾前,真宗正心慌意乱,兀自没理会处,见了全江铭不由喜笑颜开,说道:“萧挞览在边关强悍了十数年,无人可敌,壮士一到澶州,便将其射杀,当真是神勇无敌,为朝廷立下了头功。朕要重重的赏你,壮士想要甚么,开口就是,朕一概应允。” 全江铭淡淡说道:“此言当真?” 真宗忙不迭说道:“朕一言九鼎,岂能儿戏?金银珠宝高官名利,壮士直管开口。”全江铭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铿铿锵锵,回肠荡气。真宗不由愕然,眉宇间露出不快之意。高琼见状大急,寻思:“咱们来面见皇上为甚么,是叫你说服皇上。你这般狂笑岂不惹皇上恼怒?”侧转脸去看寇准,却见寇准双目微合,脸上平静之极。高琼正没理会处,却听全江铭淡淡说道:“草民视那功名利禄如粪土,但求陛下一事。” 真宗心中虽然不悦,脸上却挂着微笑,正了正身子,缓缓说道:“壮士立了如此大功,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朕也答应。” 全江铭慨然道:“小可只要陛下即可过河!”真宗顿时愕然,默默无语。全江铭又道:“守城军兵闻得陛下御驾亲征,无不欢呼雀跃,士气大振,方才一仗,斩获两千余敌,契丹已然丧气。陛下若此时渡过黄河,定当震慑敌军,破敌当在朝夕之间!” 寇准见真宗尚自犹豫,进而奏道:“陛下若再不过河,敌气难慑,人心益危,怎能取威决胜?现在王超领着劲兵,驻扎中山,可扼敌喉,李继隆、石保吉,东西列阵,可制敌左右肘,杨延昭、魏能二将已断敌粮道,李延渥、高继勋、石普等四方镇将,相率来援,还怕甚么契丹,逗留不进?”高琼也道:“臣愿保驾前行,决可无虑!” 真宗目视全江铭,缓缓说道:“壮士可有胜敌把握?” 全江铭昂然说道:“全某视契丹铁骑如若草芥。我临来东京之时,已相约五百余江湖好汉前来助战,料想今日便到。陛下不可再迟疑,小可这就护驾过河。陛下,启程吧!”声音雄壮,甚是威严。 真宗无奈说道:“那就依众位爱卿。” 寇准大喜,当下传下旨去,麾军渡河,进抵澶州北城。全江铭手按宝剑,护卫真宗登上敌楼。远近将士,望见御盖,踊跃鼓舞,齐呼万岁,声闻数十里。真宗临城而立,闻得欢呼之声,心中感慨,默默叨告:“朕求祖宗庇佑,众将士努力,一役胜敌,保江山社稷百年无虞。若是上天眷佑,朕定当泰山封禅,仰答天庥。” 心念未已,遥见契丹大营一阵大乱,正不知发生何事,那大营之中涌出几百条大汉,各执兵器,径向澶州城奔来。过了片刻,约有七八千契丹骑兵随后追出。那些大汉虽是步行,却是脚程极快,行走如飞,转瞬间已是近了三五里地。城上众将见了面面相觑,不知那些大汉是敌是友,全江铭忽然叫道:“那不是少冲霄和独孤行客么?”鲁麻胡也叫道:“还有我是谁和老酒鬼。哎哟,我是谁手里舞的似是一面旗子。”真宗道:“全壮士,这些壮汉是甚么人?”全江铭道:“正是与我助守广信、安肃二城的江湖好汉。” 说话间,契丹铁骑已然追上。少冲霄振臂一呼:“杀退狗贼,再行入城!”众好汉齐声呐喊,翻身扑将过去,顿时将奔在前面的几十名契丹骑兵打下马来。怎奈敌人势大,片刻间,已将众好汉裹在中间。 全江铭心中大急,正欲说话,寇准已开口道:“启禀陛下,请诏下将士,痛击贼寇!”真宗道:“军事悉已付卿,卿替朕调度便了。”寇准转身喝道:“高将军听令,你与全少侠带五千人马,正面杀敌救人。张将军带一支人马侧翼接应。”高琼、张环二人接令下城,开启城门,两支人马齐声呐喊,杀出城去。 厮杀之处离城不过三里,高张两支军马一前一后,骤然杀出,当真是枪刀流水急,军马撮风行,片刻之间已是杀入敌阵。契丹领军元帅正是耶律奴瓜,眼见宋兵来势凶猛,料想取胜不得,当即喝令后队变前队,急速向回撤去。张环率部也已赶到,两支人马一兜一绞,截住了敌人一个尾巴,约有一千余人,团团围在一起,却无一人下马投降。那些江湖好汉杀的兴起,哪里按耐得住,怒吼连连,枪刀齐举,将那千余敌军杀得干干净净。再看耶律奴瓜已去得远了。 真宗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脱口赞道:“这些壮士勇猛强悍,真乃虎狼之人也!”寇准笑道:“陛下洪福齐天,有这些江湖好汉相助,何愁贼子不灭!”真宗道:“有此等壮士相助,朕心甚慰。寇爱卿,传朕旨意,赐御酒千坛,犒赏三军。”说罢自往行宫去了。 众好汉入得城来,寇准与高琼耳语几句,高琼点头去了。寇准拱手说道:“众位好汉相助朝廷抗敌,下官这里谢过了!”全江铭将众好汉一一引见,第一位便是一瓢大师。寇准双目炯炯放光,说道:“久闻大师清名,如雷贯耳,只是天高地远,不得相见。昔年有少林十八棍僧,助唐主世民平乱之佳话,今日大师率众弟子为国驱除虏寇,这般壮举当胜从前,下官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一瓢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保国为民,甚合佛法,老衲虽是出家之人,焉能落于人后。”无机道长呵呵笑道:“一个是当世第一高僧,一个是当朝第一名相,再加上当今第一大侠,齐聚澶州城头,笑谈当今之事,纵论抗敌大计,这般佳话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贫道有幸见证,自是荣幸之至。”寇准拱手说道:“仙长是全真教高贤,下官仰慕得很!” 无机道长正欲还礼,忽听有人冷笑连连,声音铿铿锵锵,极是刺耳。众人不由一怔,循声望去,却见独孤行客双手倒背,脸扭向一旁,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身旁站着一个后生,身材瘦小,眉清目秀,眉宇间露着淡淡的忧郁之色。众人见了皆是不识。 全江铭上前扳住独孤行客的肩膀,笑道:“独孤兄,寇大人对哥哥极是欣赏,几次失之交臂,我这便与你引见。” 寇准呵呵笑道:“这便是独行客么?你与全少侠皆是少年俊彦,我可要与你喝上几杯!” 独孤行客懒洋洋说道:“我百无聊赖,可高攀不上。” 寇准道:“少侠屡次助朝廷抗敌,这般豪情当真是义薄云天!” 独孤行客把眼一翻,说道:“我杀人可不是为了朝廷,只是兴致所至,见那契丹人可恨,顺手宰杀几个而已。”那后生扯了一下独孤行客的衣襟,俯耳不知说了几句甚么,独孤行客点点头,桀桀笑道:“寇大人,在下不耐烦听顺心话,有好酒便拿出来。” 寇准笑道:“英雄自古多豪情,会须当饮三百杯。这酒么早已备下。”转身大声喝道:“陛下有旨,众好汉杀敌有功,每人赐御酒一坛。” 众人顿时兴高采烈,在城头席地而坐,有人将御酒送了上来。我是谁嘻嘻笑道:“皇帝老儿还算懂事,这御酒非同寻常,我先尝一口。”鲁麻胡大声道:“我是谁,你披着那破旗子做甚?莫若铺在地上,咱老鲁的屁股就不甚凉了。”我是谁把嘴一噘,说道:“甚么破旗子,我这是从契丹大营抢来的,可以做上好的裹脚布,焉肯铺在地上!”三把两把将那旗子塞进怀里,双手捂住,生怕鲁麻胡抢去。众人见了好笑,也不理会,三三两两席地而坐,吆三喝四,只管饮将起来。 寇准再去寻独孤行客,却不知哪里去了。张雨晴道:“寇大人不必介意,独孤大哥外冷内热,就是这般性情。”少冲霄哈哈笑道:“寇相能劝得皇上御驾亲征,这份功劳不小,我先敬你一杯!”寇准道:“少帮主有所不知,若不是全少侠夤夜入宫,寇某纵使有三头六臂怕也是劝不动圣上。来,下官敬众英雄一杯!” 三巡酒罢,张雨晴忽道:“铭哥哥,独孤大哥身旁的那后生蹊跷得很,似乎与他甚是亲密。只是独孤大哥性情孤僻,朋友极少,与他交好之人咱们无一不知,可没听说他有这样一个朋友。那后生你识得么?” 全江铭想了一想说道:“那后生极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冲霄道:“参加英雄大会的诸位好汉之中,肯定没有此人。那后生只怕是中途加入也说不定。” 全江铭道:“南大哥,林姐姐,你们二人在江湖上认得人多,见过那后生么?” 二人均道:“端的不知此人是谁。” 寇准道:“那后生下官没见过,可他极似寇某的一个故人。” 张雨晴道:“你是指杨凤杰伯伯?” 寇准道:“晴儿姑娘真是好记性,那后生这般装束长相,与杨凤杰大哥年轻时象得很哟,只不过秀气了许多。” 张雨晴惊呼一声,说道:“我晓得了,她一定是月月妹子!” 全江铭以手加额,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自 打杀了施飞龙之后,我只顾想着抗敌之事,反倒把月月忘了。不知她这一年是怎么过的?”神情黯然,话中充满了自责之意。 寇准感叹道:“二十三年前,他在京城保镖,曾与罗帮主来过敝宅几次,划拳行令,何等快活,谁想现今二位英雄皆已作古。悲兮,叹乎,世事沧桑,万事难料,人生当真如白马过隙。来,为西去的二位老友干一杯!”话语苍凉,真情切切,举杯一饮而尽。 全江铭心中一酸,只是在想:“杨伯伯去世以后,月月一人孤苦伶仃是怎么过的?自己作为大哥,却没有去照顾她、呵护她,对得起在天的杨伯伯么?”念及此起身说道:“我去寻月月一遭。”张雨晴道:“我也去。”二人在群豪中找来找去,却未发现月月的身影,就是独孤行客也不知去了哪里。张雨晴道:“铭哥哥,跟我来!”径直走到北牧原跟前,说道:“前辈可知月月去了哪里?”北牧原呷了一口酒,只说了“月月么”三字,我是谁慌忙抢过话头,说道::“说不得,说不得!”北牧原微微笑道:“对不起小姑娘,月月不想见你们,我二人都发了毒誓,当真说不得!”孙坚和崔照齐声道:“月月也到了这澶州城了么,咱们喝了半年酒,为甚么不说与我们晓得!”北牧原和我是谁闭紧嘴巴,摇头不语。 鲁麻胡跳将起来,喝道:“甚么说不得?既然是说不得,你二人就定是见到了月月。哼哼,好你个该死的老酒鬼,蒸不熟煮不烂的臭叫化子,快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剁成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碎肉,再放上葱姜蒜花椒大料,架上火蒸啊蒸啊,蒸成一碗香喷喷、肥碌碌的红烧肉,再亲手给鲁三爷端上来。不然的话,我老鲁就抢过你们的酒碗,从此断了你们的酒路!” 二人顿觉云山雾罩,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北牧原不解地说道:“既是把自己杀了,还如何再剁成肉块?鲁兄弟,你这话说得不通!”我是谁嘻嘻笑道:“岂止是不通,而是大大的不通。脑袋都没了,还能亲手给你端上这红烧肉么?”继而想到甚么“抢过酒碗……断了酒路……”云云,登时满脸沮丧,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北牧原道:“不说就没酒喝。”我是谁也道:“说了也没酒喝。”二人长吁短叹,摇摇头齐声道:“如此怎生是好?” 全江铭心中叹道:“月月真的不想见我么?”心中惆怅,转身便走。张雨晴紧走几步说道:“天有天意,人有人缘,月月妹子有独孤行客照顾,你还不放心么?这一两日便有大战,咱们且去和寇大人商议对策。”全江铭闻言精神一振,心中阴霾去了一半。 二人回到原处,只见寇准正与少冲霄、南燕楼、林文君掷骰子饮博。寇准道:“那后生是月月么?”全江铭道:“正是月月,她与独孤行客在一处。”寇准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就好,凤杰兄可以安心了。来,你也掷一把。” 全江铭接过骰子,正与掷出,却见曹利用慢步走来,说道:“寇相镇定得很啊!”寇准沉声说道:“饮博如同打仗,不镇定如何能赢!曹大人是圣上派来查看下官的行踪么?”曹利用忙道:“不敢。只是寇相在此饮博,圣上早已知晓。”寇准不动声色,说道:“圣上如何说?”曹利用道:“圣上闻之大喜,说道:‘准如此从容,朕可无忧了!’卑职到此,只想传达圣意,别无他念。寇相只管饮博,卑职告辞了。” 见那曹利用走了,少冲霄怒道:“这厮忒也无礼,竟敢窥伺大人。” 寇准道:“曹利用虽然势利,对朝廷却忠心耿耿,寇某不怪他。哦,高大人也该回来了。” 张雨晴道:“寇相是在等王继忠的消息么?” 寇准一愕,说道:“晴儿姑娘聪明过人,老夫的心思须瞒你不得。” 张雨晴笑吟吟说道:“大敌当前,寇相身负万仞压力,却只字不提御敌之策,反倒有闲情逸志饮博,除了故示镇定,不是在等消息又是甚么?进城之时,你与高大人俯耳低语,必定是让高大人派人去王继忠处打探消息,我说的对么?” 寇准呵呵笑道:“你才思缜密,料到了之一、之二,可这之三么……” 全江铭笑道:“这之三么,就是让高大人联络四方勤王之师,要与契丹狗贼决一死战!” 张雨晴拍手笑道:“我与铭哥哥合力,可顶得上一个寇相么?” 寇准赞道:“你二人可谓是珠联璧合,天生地造的……”忽而想到他二人尚未成亲,自己身为长辈,实不宜开这样的玩笑,那“一对”两字便戛然而止。 林文君却接过话头说道:“天生地造的一对,是么?” 南燕楼也笑道:“这叫做:身无彩霞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正说笑间,高琼匆匆踅来,低声道:“寇相,王继忠密报。”寇准接过书信看罢,冷笑一声说道:“贼子果然沉不住气,军中只有十天粮草,明日午时要倾巢出动,来攻我澶州城。哦,四方镇将联络如何?”高琼道:“石普、李延渥、王超、高继勋所部,已经到达澶州城两侧,只等寇相军令。杨延昭、魏能、李延渥正星夜赶来,明日巳牌时分当可赶到。”寇准呵呵笑道:“寇某略施小计,让他片甲无归!”说罢,掂着两个指头又道:“只须如此如此,……”众人齐呼妙计。张雨晴也学寇准的样子,掂着两个指头,说道:“再须这般这般……”寇准喝采道:“好主意,如此当可天衣无缝,一战可定!”南燕楼道:“阮佩儿虽是机敏过人,却也敌不过寇相与晴儿联手。” 全江铭听他提到阮佩儿,心中一沉,寻思道:“明日战场相见,我真能狠心杀死佩儿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二、知是梦、已曲终人远2 就在寇准与全江铭、张雨晴等人商议计策之时,契丹中军大帐之内也是灯火通明。众将官已然散去,准备明日厮杀之事。萧太后则与隆绪留下阮佩儿、嵬名浪遇、李兴周及耶律奴瓜四人。 隆绪开口说道:“朕留下你等,是想听听真实想法。明日一战,当真有必胜把握么?”李兴周心中暗道:“明日怕是凶多吉少,可此时顾不得许多,你们皆倾国厮杀,谁胜谁负都会大伤元气,我便好伺机行事。”他心中如是想,可决不敢贸然说出,便作出低头细思的样子。耶律奴瓜见众人不语,便道:“启禀陛下,依末将之见,有太后睿智,陛下神勇,明日之战,当可大获全胜!”隆绪面若止水,向李兴周问道:“你身为先锋,有甚想法?”李兴周躬身说道:“大军一路所向披靡,攻破数座城池,我军心大振,敌必然慌乱。明日之战,臣愿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以死报效吾主隆恩!”话语慷慨激昂,信誓旦旦,却对胜负只字不提。隆绪又问嵬名浪遇道:“国师以为如何?”嵬名浪遇欠身答道:“军中只有十天粮草,萧挞览统军又已阵亡,人人夺气。老翁意在求和不求战。”隆绪轻轻点头,见阮佩儿神情肃穆,眉宇间透着忧伤之色,轻声问道:“佩儿为何一言不发,莫不是身体欠爽?” 阮佩儿此时的心情当真是乱如麻团。五#峰一战,自己连败两场,师父临终留下的第一个心愿就此破灭了。谁知这还不算,那日竟阴差阳错,张雨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且又恢复如初。看到全江铭喜悦万分的样子,她晓得,此生此世自己对全江铭抱有的最后一线希望,在这一刻间已是彻底化为乌有。此时她的心变得冰冷冰冷的,爱意随风飘去,心中所念所想只有一个“杀”字。下得山来,一路狂奔疾驰,恨不得顷刻间飞到南京,率领二十万铁骑将那宋人杀得干干净净。铁骑骤发,不知洗劫了多少村落,望着那大宋男女临死前眼中露出的仇恨目光,她忽而思道:“如此杀戮洗劫,恁地能换回江铭哥哥的心么?”及至逼近澶州,她只觉得神思恍惚,身体倦态,终日躲在大帐之中,呆呆地发愣。几个月前,她登上澶州城头,观黄河吟诗诵词,欲要投鞭飞渡,立马东京那般豪气,已是荡然无存,心中只是在想:“得不到江铭哥哥,此生还有甚么乐趣!” 萧太后见阮佩儿呆呆发愣,心中不悦,呵斥道:“皇帝问你话,为何不答?”阮佩儿淡淡说道:“大战军令已下,还商议甚么,发兵就是!”萧太后柳眉倒竖,厉声道:“佩儿说得是。皇帝,前几日宋使前来,不割地,不输款,还有甚么和约可议?不如就此进兵罢!”萧太后懿旨即下,隆绪不敢再提议和二字,只得说道:“众位爱卿退下吧,准备明日厮杀!” 阮佩儿回到自己军帐,阿福迎上来道:“老奴做了参汤,主人喝了再歇息吧!” 阮佩儿沉默半晌,柔声说道:“阿福,你今年六十有八,侍候我们师徒二人有三十年了吧?” 阿福道:“到明年开春,就整整三十一年。” 阮佩儿轻叹一声,说道:“三十一年了,你忠心耿耿,真是难得的很呀!”说着敛纴万福。 阿福慌忙拜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道:“主人如此大礼,折杀老奴了。老奴侍候主人不周,当真罪该万死!” 阮佩儿取出一个绿色匣子,说道:“起来吧!这里是师门的武功秘籍,还有师父的一些遗物,你须要妥善保管。你带着它连夜赶回白头山天池,这明日大战么……” 阿福不待阮佩儿说毕,竟以头磕地,泣道:“主人莫要赶走阿福,阿福死也不离开主人半步!”说时老泪横流,额头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阮佩儿心中一酸,秀目已然湿润。 阿福道:“全江铭那厮既然薄幸无情,主人你就忘了他吧!” 阮佩儿喃喃自语道:“忘了他……忘了他……”声音哽咽,泪如泉涌。继而叹息一声,又道:“你不走也好,有一件事你须要记得,明日我若有甚么不测,不需你向任何人寻仇。只须就地将我烧成骨灰,埋在师父的身旁。唉,红颜薄命,我也怪不得谁!” 阿福心中悲怆,一时间不知说甚么是好。 此时正是夤夜时分,大营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巡逻士兵呵斥之声,虽是连营十里,却也听得分明。过了一会儿,忽然传来阵阵嚎叫之声。这声音时而凄凄切切,似哭似笑;时而歇斯底里,又似鬼哭狼嚎;一会儿又只闻呼哧呼哧喘息之声。这声音端的撕心裂肺,折腾了一盏茶光景,方自渐渐止息。 饶是阿福一生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可这声音兀自让他心惊,脱口说道:“这是上官通天的声音,发生了甚么事?我去瞅瞅。” “休要管他,这老魔头一向自负得很,这一次么,怕是让李兴周耍了。”阮佩儿淡淡说道。看阿福不解的样子,阮佩儿又道:“师父当年述及各大门派的功夫时,曾言道:‘西藏密宗有一门惊世骇俗的武功,唤做‘降焰魔尊功’,须是有正宗内功相辅,方能达到第十八重。否则,终归难逃走火入魔。’这老魔头一心要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竟委身于李兴周,要换取李家的内功心法。李兴周乃势利小人,焉肯助上官通天练成这绝世武功?只怕是将内功心法紧要处改动几句,如此便可要了上官通天的性命。这几日,上官通天闭门不出,就是要打通最后关节,饶是他天赋过人,最后还是难逃走火入魔的命运。” “这么说,上官通天今晚就此死了么?” 阮佩儿想了一想,说道:“还不至如此,听刚才的声音,这老魔头显然是已到了第十八重的最后关节,走火入魔的征兆便开始显露。他一觉不对,便即收手。虽然今晚送不了性命,只怕日后与人动手之时,还是难逃走火入魔的厄运。” 阿福忿忿说道:“这李兴周忒也的可恨,上官通天既然助他图复大业,他为甚么还要害上官通天?” 阮佩儿冷笑道:“你以为上官通天是甘心辅佐李兴周么?他是为了骗取李家的内功心法,一旦大功告成,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李兴周。”她顿了顿又道:“李兴周更不是甚么好鸟,这厮城府极深,归顺咱们是假,要借咱们之手图复大业才是真。一旦成了气候,便要与咱们大契丹反目成仇。这厮的狼子野心,我早已知晓,只不过时机不到,不便揭穿罢了!唉……只可惜我那可怜的姐姐……” 阿福听得呆了,过了半晌方才说道:“这么说,上官通天还差一个关节,就要大功告成了么?如此他岂不成了天下第一人?” “也不见得,江铭哥哥就……”她无意间提到全江铭,心中顿觉悲哀,声音戛然而止。 阿福不敢插话,只是用铁夹子拨弄炭火,那盆中木炭噼啪作响,燃的愈发旺了。 帐外寒风凛冽,一片冰天雪地,这帐内却被炭火燃的暖烘烘的。阮佩儿想到明日大战,心头涌起阵阵寒意,起身打开衣匣,取出一身红色外装。阿福疑道:“主人,你……”阮佩儿深情说道:“这身衣衫,是我第一次见到江铭哥哥时穿的,三……三年了,我始终舍不得穿它……唉……”阿福道:“主、主人明日要穿它么?”阮佩儿将那衣衫细细抚摸,半晌方自叹息道:“衣儿啊衣儿,相逢时穿你,永别时还是穿你,只有你从不怨我、恨我……”说罢轻声吟道: 寒水碧, 江上何人吹玉笛, 扁舟远送潇湘客。 芦花千里霜月台, 伤行色, 来朝便是关山隔。 阿福不甚识字,对这首“归自谣”自是半点不懂,可对“相逢”、“永别”云云,心中焉能不解其意?他记性甚好,默默听了半晌,已是记在心中,颤声说道 :“主人,对这种负心汉子,忘了他就是了。” 阮佩儿起身踱了几步,喃喃自语道:“夜深了,该歇息了。明日……明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二、知是梦、已曲终人远3 翌日,大雾弥漫,又是一个冻云暗淡天气,直到午时,大雾方才渐渐散去。契丹大营寨栏打开,众兵士蜂拥而出,波浪般向澶州城涌来,远远望去,犹如黑云压城一般。当先六队番兵人马,又号哨路,又号压阵,每队各有五百,左设三队,右设三队,衣甲鲜明,其势甚锐。次后大队盖地而来,前军尽是皂纛旗,李兴周骑在马上,手中挺一柄方天画戟,甚是耀武扬威。梁渊、湛光、向河团团跟定。及至迫近澶州城三十余丈处,众兵士齐齐收住阵脚。李兴周画戟一举,军中闪出一条通道,阮佩儿、嵬名浪遇并骑走在前面,耶律奴瓜、上官通天、西漠沙及一班武士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三十六员战将。 阮佩儿引众将到了军前,只见澶州城头旗幡散乱,并无兵士守把,城门大开,吊桥搭在濠边,大街空旷,尽收眼底,只有几个老兵清扫街道。李兴周疑道:“公主,城内为何冷冷清清,寇准要与咱们唱一出空城计么?”耶律奴瓜哈哈大笑,说道:“甚么空城计?以我看,南朝无人,不得已用了寇准,他乃是一介文官,如何指挥的千军万马。咱们还等甚么,杀进城去,俘获真宗小儿,南朝也就不战自降。”阮佩儿冷笑道:“你们忒也小觑了寇准,他虽是文官,不能上阵厮杀,却是当朝一相,智谋过人,胆识超群,非是寻常人等可比。更兼有全江铭、张雨晴一干人等相助,万万不可大意!”顿了顿又道:“张雨晴那小贱人系将门之后,诡计多端,与寇准出谋划策,来与我唱这出空城计,须是瞒不过我的眼睛。你们看,城头虽无守兵,可那城墙之下却隐隐呈现杀气。我料他定是故意示弱,赚咱们进城,那时伏兵骤然杀出,咱们岂不大败亏输?”李兴周道:“我们总不能按兵不动,何时攻城才是?”阮佩儿道:“两军交兵,斗智为上,斗勇次之。咱们静观待变,须臾之间便有变化!” 话音未落,但听炮声隆隆,号角连天,城头之上顿时枪刀林立,旗帜鲜明,涌出了不知多少大宋兵士。耶律奴瓜、李兴周等人登时面面相觑,心里均道:“若是莽撞进城,我等焉有命在?”阮佩儿面如寒霜,喝道:“大军后撤五里!”契丹兵端的训练有素,触变不惊,两端自有弓箭手射住阵脚,大军徐徐移动,退至空旷之处,扎住阵脚。 寇准挥军杀出,逼近敌军,强弓硬弩射住阵脚。高琼一马当先,挺亮银枪喝道:“叵耐贼子,无端侵我疆土,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阮佩儿盈盈笑道:“高将军,你虽是将门之后,刀马娴熟,本公主久仰得很。只是你头脑简单,无计无谋,不是我的对手,只叫寇准出来见我。”上官通天讥笑道:“高琼,上次一掌未要你的性命,还想再吃我一掌么?”西漠沙、向河等人轰然大笑。高琼不去理会,哈哈笑道:“耶律婉佩,若是寇相出面,你等狗贼还能活否?”右手一挥,顿时鼓声震天,寇准与全江铭、张雨晴等人来到前列。寇准面带微笑,右手轻抚颏下胡须,朗声说道:“成硕公主,别来无恙?” 阮佩儿笑道:“寇大人,久闻你干练精明,谋略过人,是南朝擎天碧玉柱,架海紫金梁。然,南朝气数已尽,我大契丹威震四海,以你一人之力焉能力挽狂澜?”本公主劝你献出城池,归降我主,以你的才干,当不失封王封侯。如若不然,城池打破,定然洗劫一空!” 寇准呵呵大笑,举鞭一指,说道:“我寇准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但叫三寸气在,你休想跨过黄河一步!本相也劝你一句,及早写降书,纳顺表,归还我幽云十六州,契丹尚有国在。如若不然,只消本相一声令下,让你二十万铁骑顿时灰飞烟灭!” 阮佩儿气得脸色苍白,回头喝道:“上官先生安在,去将寇准的头颅割下来?”上官通天早已按耐不住,暴喝一声,正欲出战,只听全江铭哈哈笑道:“耶律婉佩,你们孤军深入,中了寇相的十面埋伏之计,已然在劫难逃!”上官通天跃马而出,大声吼道:“全江铭,休得危言耸听,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合!” 寇准仰天长笑,马鞭在空中摇了三下,宋军中登时发出三声炮响。紧接着,东南方向鼓声震地,喊杀喧天,早飞出一彪军马,都打着蓝旗。当先一员骁将,正是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继隆,领着两万军马,呐喊杀来。阮佩儿冷笑连连,令大将兀颜延庆当先迎敌。谁料西南方向鼓声大作,又早飞出一队人马,打的都是青旗,领军将官却是武宁节度使石保吉。阮佩儿忙令大将肖扬前去迎敌。李兴周见状惊道:“公主,咱们莫要真的中了十面埋伏。”阮佩儿呵叱道:“慌甚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两路人马皆是从东京而来,寇准故意兵分三路,以扰视线。”话音未落,只听东西两面喊声大震,探子报道:“正东、正西各有两路人马杀到。”阮佩儿顿时脸色大变,料想今日大事不妙,当下急忙喝令撤军。 寇准见敌军向北退去,马鞭一指,大军齐声呐喊,迎面杀将过去。番兵被这七路大军一冲,早四分五落。阮佩儿喝道:“国师,北面尚无敌兵,你速撤回大寨,护卫太后、皇上。我且与宋狗周旋一阵。”嵬名浪遇道:“大营尚有五万兵马守住寨栏,宋狗决然攻不进去。老翁只是担心公主,若有不测,老翁还有何脸面去见皇上、太后。”耶律奴瓜道:“咱们有十五万大军,怕甚么,莫若与宋狗拼个鱼死亡破!”阮佩儿叹息道:“你哪里知道,我一时大意,中了这十面埋伏之计,这十五万大军么……唉,只怕是凶多吉少。国师你速回转大营,护着皇上、太后回上京去吧!要想征服这中原之地,实是万难。快去,快去!”耶律奴瓜咦了一声,说道:“李兴周一伙哪里去了?”众人这才发现,乱军之中,已然不见李兴周等人的踪影。嵬名浪遇不无担忧地说道:“公主,这乱军之中,须要提防李兴周、上官通天之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昨夜这厮嚎叫数声,虽是已显走火入魔之征兆,可他那‘降焰魔尊功’已练到第十八重,还有最后一个关节就会大功告成。此时的上官通天是今非昔比,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公主千万当心!”阮佩儿道:“我自有分寸,你快快去吧!”嵬名浪遇无奈,只得引慕容飞、金公阳等人去了。 阮佩儿引着手下人马且战且退,向西面突去。正行之间,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接住了厮杀。那队军马皆打红旗,领军大将却是莫州都部署石普。石普在马上喝道:“狗贼,待走哪里去,早来受死!”大刀一抡,直杀入军中来。肖扬拍马上前,挺手中槊接住厮杀。二人斗不到数合,肖扬气力不加,却待要走,被石普大喝一声,慌了手脚,早着了一刀,砍翻于马下。耶律奴瓜大怒,正欲上前交战,左面一带又飞出一队人马,打的都是黑旗,马上一员大将却是高继勋。阮佩儿喝令休得恋战,夺路而走,向北面突去。行了一程,却见宋兵渐渐稀少,阮佩儿忽地咯咯笑个不停,只是往日笑声叮叮当当,宛如银铃一般,今日笑声里却含着几分苦涩。耶律奴瓜道:“公主为何大笑?”阮佩儿道:“甚么十面埋伏?宋兵实际只有七路人马,却要虚声恫吓。这般主意定是那小贱人的主张。若是我排兵布阵,定然在此处设伏,若如此我等插翅难逃。” 话音未落,只听连珠炮响,左一带白旗招展,右一带黄旗飘扬,中路则是绿旗猎猎,三路人马齐齐杀将过来。契丹兵士顿时唬得面面相觑,魂飞魄散。耶律奴瓜怒道:“宋狗欺人太甚,兀颜将军,你去抵住左路敌兵,乌利安将军,你挡住右路贼兵,我迎着中路杀他一阵,公主率大军可向东面突围。”抡刀拍马,率部迎了上去。那白旗队里头领正是魏能,黄旗队里主帅却是李延渥,绿旗队里领军将官是杨延昭。这三路人马等待多时,端的是养精蓄锐,这一杀将过来,犹如出水蛟龙,又似下山猛虎,登时将番兵冲得七零八落。兀颜庆与魏能斗了十余合,被魏能手 起斧落,砍于马下。乌利安挺枪去迎右路宋兵,李延渥把手一挥,自有宋将上来接战,战不数合,早被绊马索绊倒,乌利安顿时被砍为肉泥。只有耶律奴瓜奋力抵住杨延昭,一时间杀了个难分难解。阮佩儿叹息一声,引军向东面奔去。慌乱之中,只听得四下里金鼓乱响,炮声连天,不知有多少军马围了过来。阮佩儿拢马上坡看时,只见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宋兵,掉队的契丹兵士被隔成十七八块,兀自苦苦支撑。再查看手下人马,十五万大军还剩下三停,当真是风落云散,东零西乱。阿福道:“主人,顾不得许多了,咱们冲出去吧!”柳大郎、柳十三郎也道:“留得青山在,下次当再来。我们保护你杀将出去!”阮佩儿心中叹道:“我要逃命还用你们保护么?敌兵虽众却也难挡我半分,只是我如此走了,这十五万大军岂不尽成敌虏,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太后和皇上?”正看之时,土坡下转出一簇人马,认得旗号是先锋李兴周。 原来这李兴周见大势已去,便与梁渊商议,向东突去。埋伏在东面的两路宋军正是李继隆部将张环和高阳关副都部署王超。王超自康村怯敌脱逃,自知罪责重大,便重金贿赂王钦若,虽是官降一级,却也保住了性命。这次会战澶州自是不敢怠慢,见那李兴周欲从东面突围,心中暗暗冷笑,喝令兵士将番兵团团围住。上官通天、西漠沙虽是武林高手,怎奈宋兵众多,杀透一重,还有一重,兀自冲不破重围。就在这时,张环又率队杀到,李兴周抵敌不住,只得引着败残军马向回退去。及至见到阮佩儿,李兴周慌忙道:“我四处寻公主不着,原来却在这里。”阮佩儿心中冷笑,寻思:“到了这时还要骗我么?临阵脱逃,贼心昭然若揭,回去后第一个便拿你祭刀!”当下不便指责,柔声说道:“难得驸马一片苦心,咱们且寻思如何突出去。” 此时天色更加暗淡,四面喊声不绝,金鼓乱鸣,正不知有多少宋兵围将过来。阮佩儿急调人马,正欲下坡,迎头一队人马赶来,当先两条好汉正是全江铭和少冲霄,身后跟着那五百名江湖豪杰。这五百名好汉个个身手不凡,一以当十,向垓心杀来。向河和湛光齐声怪叫:“我与你们拼了!”双双扑将过去。全江铭只一闪,向河的朴刀从肋窝里放个过,被全江铭手起剑落,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时死于坡下。湛光痛的大叫一声,发疯般挥刀乱砍。少冲霄竹棒一点一翻,正敲在百汇穴上,湛光扑通跌倒在地,眼见没了性命。李兴周见状眼睛一黑,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竟跌下马来。梁渊慌忙上前扶住李兴周,低声道:“公子,一切以图复大业为重,休管他人,咱们想法突出去。”混乱之中,上官通天却听得真真切切,双眸露出凶光,恶狠狠说道:“他人也包括我么?”梁渊道:“咱们是自己人,你和西先生在前面开路,保护公子杀出去。”上官通天桀桀怪笑道:“说得好听,你们甚么时候把我当作自己人?李兴周,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将内功心法东改西改来骗我,当真该死!”李兴周故作吃惊状,说道:“上官先生,这是从何说起?”上官通天哼了一声,恨声道:“且不与你理论,过了今日,我第一个便杀了你!” 此时,全江铭等人已是杀到了近前。阮佩儿心中凄惨,把银牙一咬,说道:“全江铭,我今日便与你同归于尽!”飞身跃起,玉箫竟向全江铭结喉穴点来。独孤行客挺身接住,心中暗道:“全江铭与你相斗,怕是下不去手。且由我杀了你这妖女!”宝刀一磕,登时将玉箫荡开。阮佩儿呵斥道:“独孤行客,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只与薄幸无情的全江铭厮拼!”少冲霄哈哈大笑,竹棒骤然递出,口中兀自说道:“今日是上阵杀贼,可不讲甚么江湖规矩。全大侠么,他擒拿投敌卖国的李兴周最是紧要,哈哈哈!”独孤行客和少冲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二人一前一后缠住阮佩儿,顿时险象环生。 全江铭心道:“少帮主所言甚是,今日决不能放过李兴周,免得他日后遗害国家。”此时,大队宋兵纷纷涌了上来,将契丹人马隔成了数十块。全江铭绕场疾走,乱军之中,一时间却寻不见李兴周影子。正在焦急之时,却见西漠沙迎面撞来,张雨晴和杨月月在后面紧紧追赶。全江铭见杨月月恢复了女妆,战场之上也顾不得细问,心里只是在想:“西老贼作恶多端,今日须饶他不得!”当下大喝一声:“西漠沙,拿命来!”宝剑一飘一晃,竟是一招“三潭印月”,银光闪闪,荡起三朵剑花,向西漠沙直飞过去。西漠沙猝不及防,身子向后一仰,一个倒地十八滚躲了开去。饶是如此,宝剑已将他乱蓬蓬的头发削去一块。西漠沙顿觉头皮发凉,心中慌乱,哪里还敢应战?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转身向后纵去。张雨晴和杨月月恰恰赶到,二人娇叱一声:“哪里走!”双剑齐举,分左右向西漠沙刺去。西漠沙心中恼怒,哼了一声,吼道:“两个女娃也要欺负我么!”宝剑一翻,倏地荡开杨月月的长剑,顺势向张雨晴削去。张雨晴冷笑一声,不躲不避,凝碧宝剑刺了过去。西漠沙杀心大盛,蒲扇般大手疾探,径向张雨晴百汇穴抓去。他这“赤焰七毒掌”使出,竟是用了十二份力道,想要一掌将张雨晴击毙。全江铭心中大急,身子像一只大鸟般凌空飞起,一招“雷峰夕照”,宝剑向西漠沙后心刺出。这一招乃是攻敌之必救,要逼迫西漠沙撤掌换招。不料西漠沙恨极张雨晴,竟不顾自己死活,左掌依然径直抓下,口里还兀自怪笑道:“我杀了你!”话音未落。只听他惨叫一声,后心血水如注,直喷出来,一只右手也被削断。却是全江铭后发而先至,宝剑刺中了他的后心,张雨晴顺势削断了他的手臂。这一招当真险到了极点,张雨晴一颗心通通直跳,口中喃喃自语道:“他死了么?”杨月月惊的脸色苍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全江铭一脚踢翻西漠沙的尸首,哈哈笑道:“这叫做恶到头终有报,西老贼,你罪有应得!” 说话之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张雨晴惊呼一声道:“是一瓢大师和上官通天!”全江铭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瓢大师与上官通天相对而立,显然是刚才对了一掌。张雨晴道:“铭哥哥,快去帮一瓢大师!”全江铭摇了摇头,寻思:“两大顶尖高手相斗,一瓢大师只怕不喜我相助。”当下说道:“一瓢大师不会输于上官老贼,咱们快走,还是寻李兴周要紧。”三人东绕西拐,杀了几十名番兵,却仍是不见李兴周的踪影。正没理会处,忽见杨延昭率队迎面奔来,全江铭问道:“见着李兴周那贼子了么?”杨延昭道:“依稀在东南角,你且去那里!”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却是乌云散尽,一勾明月早已升起,战场厮杀场景却是看得分明。全江铭向东南寻了一程,遥遥望见南燕楼、林文君、钱世英及黑白双英兄弟围着李兴周和梁渊厮杀。南燕楼和林文君对李兴周恨之已极,兵刃递出,招招狠辣,却也奈何不得李兴周半分。只见李兴周长剑上下翻飞,格挡对方兵刃,左掌顺时拍出,登时寒流滚滚,迫得南燕楼五人连连后退。李兴周边打边吼道:“林文君,你个没有脸皮的荡妇,竟敢勾引淫夫来与我作对,非杀了你们不可!”激战至中,钱世英从后面杀到,李兴周故作不知,及至钱世英贴近过来,骤然转身,反手一掌,径拍在钱世英“百汇穴”上。钱世英惨叫一声,往后跌倒,眼见是没了性命。李兴周哈哈大笑道:“我叫你们与我作对,哈哈哈!”孙绍忠、孙绍林兄弟与钱世英最是要好,此时心痛犹如刀扎,大吼一声:“我与你拚了!”合身扑了过去。 全江铭此时距厮杀之初尚有十余丈远近,中间又有兵士阻隔,纵然要救也已不及。当下大喝一声,飞身跃起,脚尖点着双方兵士的头飞掠而去,心中寻思道:“这厮的‘降焰魔尊功’也已练到第十六重,比之两年前的上官通天已不在其下。”心念未了,已然到了近前,怒喝一声道:“李兴 周,你死到临头,还要猖狂么?”李兴周见全江铭从天而降,不由大惊失色,以他现在的武功,除了上官通天,最怕的就是全江铭。当下大脑急转,寻思脱身之计。全江铭见他眼神闪烁不定,晓得他要乘机开溜,当下宝剑一指,喝道:“李兴周,你还想走么?”李兴周面带微笑,说道:“江铭兄弟,咱们都与狗朝廷有千般仇恨,你不思报仇,却要与我作对,这是何苦呢?”全江铭大喝一声道:“住口!你为了一己之利,竟然卖国求荣,弃天下人不顾,我饶得了你,可这手中的宝剑饶你不得!你若是还有半分廉耻,便自裁以谢天下,尚可保得全尸!” “哈哈哈哈!”李兴周闻言一阵狂笑,恨声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上不能复国立业,下不能报还世仇,这颗头颅留着还有甚用!全江铭,你既然不讲兄弟情谊,也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你我大战三百合,有本事就将我这颗头颅割去,好去向狗朝廷请功领赏!” “李兴周,你投敌卖国,也配提‘大丈夫’三字么!”林文君呵斥道。 “住口,你个小贱人不守妇道,有甚么资格对我指手划脚?哈哈,南燕楼,想当年我与这个小贱人搂搂抱抱,温存体贴,快活得很啊!呵呵呵,她的肌肤细腻,胸隆腰软,当真是一个尤物,抛弃了她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南燕楼,你可要好好待她,哈哈哈哈!” “卑鄙无耻!”南燕楼和林文君齐声骂道,长剑软鞭一起攻将过去。 “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要谋害亲夫么?”李兴周侧身闪开,口中骂声连连。 “南大哥,林姐姐,你们闪开,我来杀了这个恶贼!”全江铭怒吼一声,一招“断桥残雪”,剑尖发出嗤嗤响声,向李兴周拦腰削去。李兴周正自躲闪南林二人的剑鞭杀招,哪里想到全江铭声到剑到,这一招竟用了十二分力道,当真快似闪电,迅捷无比,再要躲避已然不及。当下身形向后一仰,左手顺势一带,将梁渊扯到身前,只听噗哧一声,血水喷出老高,那梁渊竟被拦腰削成两截。李兴周不敢耽搁,转身便跑。 这一变故,令全江铭始料不及,心中怒火大盛,戟指骂道:“好你个卑鄙无耻的恶贼,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要杀了你!”宝剑一抖,大踏步追将过去。 李兴周此时犹如惊弓之鸟,一溜烟向东狂奔。正自逃命,只听马铃叮当,迎面过来一彪人马,领头大将正是魏能。魏能大喝一声:“狗贼哪里去!”李兴周无心恋战,一个筋斗翻起,竟从魏能头顶飞过,落地之时,长剑翻飞,登时搠翻了两个宋兵。魏能勃然大怒,拨转马头便要追赶。全江铭从后面追了过来,说道:“将军且去杀贼兵,这个狗贼交于我了!”李兴周听到全江铭的声音,惊得魂飞魄散,脚下哪里敢停留片刻,只顾向东奔去。如此奔了一程,二人距离渐渐拉近。李兴周心中暗暗叫苦,晓得自己轻功不如对手,若是被追赶上来,自己焉有命在?奔跑之际,忽听左前方传来娇叱之声,心中喜道:“那不是阮佩儿么?全江铭那厮对这妖女情有独钟,我若将她擒作人质,全江铭岂不投鼠忌器,我便可乘机脱身了!”念及此,循声奔去,远远望见阮佩儿披头散发,汗水淋淋,一根玉箫上下飞舞,与独孤行客、少冲霄、北牧原三人斗得正紧。我是谁、天机道长、孙坚等则与阿福、柳大郎等捉对厮杀。 李兴周见状大喜,一个箭步纵了过去,大喝一声:“公主莫慌,我来助你!”长剑一晃,径向少冲霄刺去。少冲霄喝道:“恶贼前来送死么!”竹棒一伸一缩,去格对方长剑。不料李兴周这一招乃是虚的,身形滴溜一转,已是到了阮佩儿身后,左掌疾探,连点阮佩儿“枕骨”、“尾宫”、“凤池”三处穴道,长剑顺势一横,抵住阮佩儿咽喉,虚声恫吓道:“好你个妖女,竟敢侵我疆土,我先杀了你!”这一变故突兀之极,众人停下打斗,心中只是在想:“这厮要干甚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二、知是梦、已曲终人远4 阮佩儿与独孤行客三人斗了七百八回合,已是强弩之末,实是想不到李兴周会突施暗算。当下心中叫苦不迭,厉声道:“李兴周,我早知你心怀叵测,却想不到是这般卑鄙!” 阿福等人围了过来,齐声喝道:“李兴周,快放了公主,你想以下犯上么!”李兴周哈哈笑道:“不错,我就是要以下犯上。我李兴周堂堂中原武林盟主,委身敌国,去当鸟甚子驸马,就是为了到契丹卧地。哈哈,你们现在明白,已是为时已晚!”眼睛滴溜乱转,却见全江铭向这里奔来,便高声叫道:“江铭兄弟,我替你抓住了契丹成硕公主,她是死是活,全凭你一句话!”说着顺手点了阮佩儿哑穴。 全江铭见状一惊,心中暗道:“这恶贼狗急跳墙,竟挟持佩儿胁迫于我。”当下还剑入鞘,冷笑道:“李兴周,你真个卑鄙无耻,连你的主子也要杀么?”李兴周嘿嘿一笑,说道:“江铭兄弟,你率领江湖好汉抗敌,哥哥混进契丹卧地,咱们一明一暗,可都是为了大宋百姓。这妖女作恶多端,你说我一剑杀了她好么?”面带微笑,竟是得意之极。 说话之时,张雨晴和杨月月也已赶到。张雨晴道:“铭哥哥,不要听他忽唚,她想挟持阮佩儿为人质,好乘机逃命。”林文君怒道:“李兴周,你死到临头还要搭上一条人命么?” “闭嘴,你个贱人不配与我说话!”李兴周满脸怒色,继而长叹一声道:“江铭兄弟,自古红颜多祸水,这妖女虽有沉鱼落雁之容,却是狠如毒蝎,万万留不得,还是一剑杀了吧!” “哈哈哈哈!”全江铭仰天长笑,铿锵说道:“李兴周,你要杀便杀,不用虚张声势。只不过你滥杀无辜,作恶多端,我今日必取你首级,为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 “哈哈哈!”李兴周也是一阵冷笑,昂然说道:“全江铭,你既然为了这妖女非要杀我,我便一命抵一命就是了。只是今日当着天下众位好汉,是非曲直,咱们要说个明白。我李兴周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这‘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八字么,须按不到我的头上!” 全江铭道:“你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我来问你,山西九处总寨主丁大全与你何冤何仇,阴山姜子桑四位好汉与你又有甚么过节,你竟为了一己之利,将他们一一杀死。这‘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八字,冤枉你了么?” 李兴周得意地笑道:“丁大全等人之死与我无关,那都是上官通天所为。” “住口!”全江铭怒不可遏,厉声道:“不是你为了招兵买马,要强占山西九处山寨,丁大全等十一人能含冤而死么?你虽未动手,却是此事的元凶,你还要抵赖么!”李兴周张了张口,却又无言以对,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侧。全江铭又道:“你为了图复后周,竟不择手段,连你的同党也不放过。施飞龙与你为虎作伥,你却嫌他不甚得力,竟然将他废了,强行占据了天龙帮。更可恨者,梁渊两代为你李家卖命,可谓是忠心耿耿,可在性命攸关之际,你竟狠心让他替你送死,真是禽兽不如!” “梁渊生来就是我李家的奴仆,替我而死,那是他的荣幸,这是我的家事,又干你甚事!” “哼,你满口抵赖,却抵不过一个‘理’字!你卖身求荣,投靠敌国,这也是你的家事么?这次契丹南侵,你身为先锋,攻城掠县,杀死了多少大宋百姓,这不是‘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又是甚么!” “哈哈哈哈……”李兴周一阵狂笑,恶狠狠说道:“不错,我就是‘滥杀无辜,作恶多端’,你又怎么样?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谁是我图复大业的绊脚石,我就将谁除掉!嘿嘿,可恨我一时心慈手软,在金陵时没有将你杀死,才铸成今日之大错。”说着,长剑一晃,厉声喝道:“全江铭,你快快躲开,不然我就杀了这妖女!”边说边退,众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纷纷闪到两侧。 “恶贼哪里去!”独孤行客飞身挡住了李兴周的去路,心里寻思道:“留着这妖女,终究对晴儿不利。哼,我杀了她,也好让全江铭不再心猿意马。”当下宝刀一指,桀桀怪笑道:“李兴周,你想逃命,须要先过我这一关。至于这妖女么,我独行客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李兴周心中顿时骇然,晓得独孤行客是杀人魔头,言出必践。念及此心中惧怕,惨笑一声,说道:“罢了,就让我与这妖女同归于尽!”长剑举起,作势欲刺。阮佩儿说不得话,双眸露出幽怨的神情,向全江铭望去。 此刻全江铭心情复杂之极,明知独孤行客、孙坚等人对阮佩儿恨之入骨,自己若不出手阻拦,今日必死无疑。若是出手相救,他们定会说自己对佩儿情有独钟,晴儿也会黯然神伤,只怕要弃我而去。可见到阮佩儿那幽怨的目光,全江铭内心深处涌出一个念想:“坐视不救,抱恨终生!”当下血脉膨胀,正要出言阻拦,却听张雨晴说道:“且慢!独孤大哥,让他们去吧!” “你……”独孤行客双目圆睁,盯着张雨晴恨声道:“你还嫌她害的你不够么?” 张雨晴仰面望着天上的月亮,淡淡说道:“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独孤大哥,我不想让仇恨伴我一生一世,这样我和铭哥哥都不会快活。”说着走过去握住全江铭的手,柔声说道:“铭哥哥,你说是么?”全江铭爽朗一笑,说道:“说得好!”四目相视,已然心有灵犀。 独孤行客哼了一声,还想说甚么,杨月月扯了扯他的衣襟,轻声说道:“大哥,让他们去吧!”独孤行客怪笑一声,摇了摇头,闪在一旁,脸上充满愤怒之色。 李兴周见状,顿时精神大振,得意地笑道:“全江铭,咱们会后有期!放心吧,这妖女么奇货可居,我可舍不得伤她。”挟着阮佩儿便走。 全江铭长啸一声,说道:“李兴周,你放了阮佩儿,我今日饶你一命!” 李兴周冷笑道:“休想,我可信不过你。即使你充英雄言而有信,可其他人呢?哈哈,只要这妖女在我的手里,我才能保的命在。哼哼哼,在这个世上,我可谁也信不过,谁也信不过,谁也信不过!哈哈……哈哈……”说话之时,已是奔出了二三十丈。 张雨晴道:“铭哥哥,咱们跟过去,这恶贼的话可信不得。”南燕楼怒道:“不能让他这样走了!”当下众人远远跟着李兴周,不敢离得太近。 李兴周行了一程,见众人渐远,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他解开阮佩儿的哑穴,狎笑道:“公主,你我拥抱而行,小可当真快活!”阮佩儿叱道:“你个卑鄙无耻的东西,快放开我,闻到你的气息我就恶心。”李兴周哈哈笑道:“我前去比武争驸马,就是为了你,谁想却用耶律婉霞搪塞于我。寄人篱下,也只好忍气吞声。哈哈,上天对我当真不薄,不是这场大战,我也得不到你。来,让我温存一番。”使劲一搂,低头向阮佩儿脸颊凑去。阮佩儿穴道被点,如何挣扎得了?恼怒之中,忽生一计,待李兴周的嘴靠近,张口便咬,竟将李兴周的嘴唇咬下一块。李兴周疼得哇哇大叫,满嘴已是鲜血淋淋。阮佩儿咯咯笑道:“李大将军成了三瓣嘴,还要花言巧语么?”李兴周大怒之下,顺手打了阮佩儿两个嘴巴,口中骂道:“该死的贱人,我一剑杀了你!”阮佩儿嘲笑道:“好哇,你下手呀?胆怯了么?你是害怕全江铭追上来杀了你!” 此时风静月明,田野之上寂静无声,已是离战场远了。李兴周寻思:“全江铭这厮定在后面,还是渡过黄河逃命要紧。”当下不再理会阮佩儿,只是一路疾行。及至到了黄河岸边,四处睃望,但见月光之下,河水漫漫,滚滚东流,远近哪有一条船儿?李兴周看了,心中叫苦不迭,暗道:“这一场大战,只怕宋兵早将船只拢到南岸,船家也都逃命去了,这黄河天险如何过得去?” 正没理会处,忽闻远处传来打斗之声。李兴周心中惊道:“莫不是全江铭追了过来?”胡思乱想间,那打斗声渐渐近了,月光之下,只见人影幢幢,依稀认得是上官通天和一瓢大师边打边走,本空和尚及十八罗汉紧紧跟在后面,却不出手相助。李兴周顿时大喜,奔过去叫道:“上官先生,我来助你!” 上官通天与一瓢大师,从战场之上斗到这黄河岸边,已然有千招以上,兀自是难解难分。激战之中,一瓢大师见那上官通天嗬嗬连声,已然露出走火入魔的征兆,掌力比先前凶猛了许多,不敢与他硬拼,只得且战且走,将门户守得严严实实。上官通天虽是占了上风,却奈何不得对方半分,寻思:“若是李兴周将内功心法真本传授于我,我早已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这秃瓢焉是我的对手!”心中正自焦躁,却见李兴周挟着阮佩儿奔来,一口恶气终于寻到发泄之处。当下弃了一瓢大师,奔到李兴周近前喝道:“好你个狗贼,竟敢用假的内功心法骗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李兴周猛然惊觉,心中只是叫苦道:“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地忘了这老魔头始终想要我的性命!这可真是才脱狼群,又入虎口,我命休矣!”当下大脑急转,寻思脱身之计。 一瓢大师轻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上官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降焰魔尊功’本是霸道之极,你又错用了内功心法,这才加速了你的走火入魔。若心浮气躁,继续与人动手,定然会走火入魔,枉自送了性命。” 上官通天闻言怒火更盛,目露凶光,右手缓缓抬起。 李兴周心中大骇,暗自骂道:“这老秃驴,你还要火上浇油么?”两只眼珠滴溜乱转,满脸堆笑,说道:“上官先生,我李兴周一向待人真诚,怎会欺骗于你?”上官通天咬牙切齿说道:“待人真诚?哼哼哼,你数次欺骗你的盟弟全江铭,对‘玉面罗刹’甜言蜜语,还杀死一心辅佐你的施飞龙,这就叫‘待人真诚’么?别的人也就算了,你竟敢骗到老夫的头上,想让我走火入魔送了性命。你如此作恶,人神共怒,今日饶你不得!” “哼哼哼……”李兴周暗忖今日终是脱身不得,便把心一横,讥笑道:“上官通天,要说作恶多端,我李兴周与你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你一生恶名昭著,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你才是天下第一大恶人,却还来指责于我,当真是可笑之极!” “呵呵呵呵……”上官通天一阵狂笑,说道:“不错,老夫一生杀人无数,这天下第一恶人的名头当之无愧。可我上官通天与你不同,做恶人也要做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绝不似你道貌岸然,虚伪透顶。唏,你想当恶人都不够资格,若说是伪君子,真小人,你李兴周倒是天下第一!呵呵,天下第一小人遇到天下第一恶人,哼哼,还有命在么!呵呵呵呵……”狂笑声中,上官通天一掌拍了过去,竟是用了十分力道。 李兴周万万没想到,上官通天说话之际便即动手。当下再要躲闪已然不及,慌乱之中,李兴周将阮佩儿挡在胸前。只听嘭的一声,上官通天的右掌已是击在阮佩儿的胸口。阮佩儿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晕了过去。李兴周虽是用阮佩儿的身体卸了大半掌力,脚下也兀自站立不住,噔噔噔退了七八步,扑通倒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阮佩儿不敢撒手。 上官通天桀桀怪笑,正要上前再击一掌,忽听一声怒吼:“贼子休敢!”接着一个人影从他头顶飞过,已是挡在他的身前。上官通天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全江铭,不由狂笑道:“全江铭,老夫已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一瓢秃驴已败在我的掌下,再将你击败,我上官通天就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呵呵呵呵……” 全江铭倒背双手,神定气闲,昂然说道:“你习武多年,岂不闻武学浩瀚,永无止境之道理?你狂妄自大,坐井观天,传出去也不怕武林好汉耻笑么!” “耻笑?呵呵,老夫成了天下第一,谁敢耻笑于我?”上官通天说着双手轻抬,骨骼嘎嘎作响。 一瓢大师道:“全少侠,上官施主已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你千万小心。” 全江铭清楚这一战凶险万分,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说不得要用“徼眇一剑”的功夫。当下沉声道:“上官通天,出招罢!” 上官通天双手抬至胸前,浑身功力渐渐凝聚在双手之上,却迟迟不肯拍将出去。他几次与全江铭交手,却奈何不得对方半分,实是对全江铭的玄阳神功心存忌惮,加之在上京厮杀之时,全江铭使出“徼眇一剑”的功夫,竟一招将三大高手迫退,上官通天却不知那是甚么招数。事后潜心钻研,兀自不得破解之法。他自称已练成第十八重“降焰魔尊功”,不过是虚张声势,至于击败一瓢大师云云,更是为了震慑对手,在心理上赢得先机。李兴周给他的内功心法,虽然紧要之处已被篡改,可他仗着深厚的武学修为,对大多谬误之处一一改正,竟将“降焰魔尊功”练到了第十八重,再打通最后一个环节便可功德圆满。可这最后一个环节,他费时三月有余,非但打通不得,这几日还出现了走火入魔的征兆。何谓“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又何谓“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研习再三,实不知所以然。他几次想要问李兴周,可又寻思:“这厮心存不良,如何肯将正确解答说与我知晓?”昨夜他强行修炼,可到了最后关头,竟然走火入魔,多亏他功力深厚,又见机的快,这才躲过一劫。适才他与一瓢大师厮杀,虽是略占上风,却已显走火入魔之兆。此时他面对强敌,心中并无胜算,实是不敢轻易出手。 二人相对,便似两尊雕像一般,身形纹丝不动,便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众人晓得,这是武林顶尖对决,个个摒住呼吸,凝神观瞧。 月光皎洁,清辉洒在黄河岸畔,周遭静谧,只闻河水拍岸之声。 过了一炷香光景,二人仍是一动不动。 “唉……晴儿姐姐,非得厮杀么?” 静夜之中,这叹息之声显得极是响亮,却是杨月月发出。张雨晴低声道:“恶人不除,其祸远矣,你不要担心。” 杨月月忽地往前走了几步,颤声道:“江铭大哥,……” “月月,快退回来!”独孤行客一把拉住杨月月,说道:“他二人交手凶险得很,莫要伤了你。” 全江铭和上官通天互视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竟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二人心中均晓得,高手过招容不得分心半点,一旦出手,便会生死立判,决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二人还是没有动手。周围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 月光缓缓移动,照射在二人身上,在地上拖着两条长长的影子。 “哈哈哈哈……”二人忽地大笑,竟是一同发出,倒似一个声音一般。笑声未了,只听轰的一声,好似平地起了个霹雳,顿时尘土飞扬,众人一时间看不清场中的情景,只觉得寒流滚滚,遍体冰凉,脚下兀自站立不住,不由向后退去。待得尘土散去,却见二人依旧立在原地,只是空中飘飘洒洒落下一丛乱发。这一招突兀之极,快似闪电,众人谁也没有看得清楚,只见全江铭的宝剑还在鞘里,上官通天的乱发却少了一块,心中均暗道:“这一招是全江铭胜了!” 殊不知,全江铭与上官通天对掌之际,顺势使出了“徼眇一剑”的武功绝学,却未能使对方受伤,而自己的一条左臂却似浸在寒冰里一般,运功三转,这才将寒意驱除,心中不由暗暗吃惊道:“这厮若打通了最后一个关节,我充其量不过能与他战成平手。今日若不将他除去,只怕日 后再无人能制。”全江铭正欲出招,却见上官通天双眼圆睁,大嘴张开,嗬嗬连声,嘴角淌出了一缕鲜血。蓦地,上官通天怒吼连连,好似一头发疯的野兽一般,纵身扑将过来,双掌一挫,交相拍出,功力竟比寻常大了一倍。全江铭暗道:“这厮走火入魔了!”当下不敢硬接,施展“飞雪凝霜”,侧身闪开,宝剑去刺对方的“枕骨穴”。上官通天反手一掌荡开宝剑,身形忽地纵起,径向众人扑去,口中嗷嗷叫道:“我要杀了你们这些狗男女!” 独孤行客和少冲霄却在正面,二人刀棒齐举,向上官通天击来。上官通天双掌推出,顿时寒流滚滚,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力量大得出奇。二人抵挡不住,只得向后退去。上官通天仰天狂笑道:“不敢与我交手么?呵呵呵,我的‘降焰魔尊功’大功高成,还有何人是我的对手,我上官通天才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呵呵呵……”说话之间,鼻孔也冒出了鲜血,汩汩淌了下来。 杨月月见了心中不忍,取出手帕走过去说道:“你脸上都是血,擦一擦吧!” “月月快回来,他疯了!”独孤行客叫道。 话音未落,只见上官通天厉声喝道:“你敢取笑我么!”右掌拍出,正击在杨月月胸口。这一掌虽是随意拍出,饶是如此,却也威猛无比。杨月月登时象断了线的风筝,娇小的身躯飞进了黄河之中。上官通天喝一声:“你躲进水里我便杀不得你么?”飞身一纵,向水中扑去。转瞬间,湍急的河水打着漩漩,将二人冲出了十余丈。 “月月……”独孤行客痛的大叫一声,也飞身跃近河里。 月光照耀之下,只见三个黑点沉沉浮浮,已是去的远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二、知是梦、已曲终人远5 全江铭心痛如焚,大吼一声,沿着大堤向东奔去。他脚步虽快,怎及得湍急奔腾的黄河之水。 追了一程,那三个黑点已是看不见了,只得停下脚步,望着汹涌的河水呆呆地发愣。 “铭哥哥,回去吧!”张雨晴随后追来说道。 “杨世伯走了,剩下月月妹子孤苦伶仃,我却没有保护好她,如何对得起杨伯伯在天之灵!”全江铭望着滚滚河水,悲哀地说道。 “你也不必过分担忧,独孤大哥水性极好,由他追赶下去,料来月月无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处置李兴周那厮要紧。” 全江铭猛然一惊,暗道:“佩儿中了‘降焰魔尊功’,性命危在旦夕,当真是片刻耽搁不得!”当下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张雨晴心中明镜似的,晓得全江铭实是挂念阮佩儿,自己却又不便开口明言,心中叹息,默默跟在后面。 及至二人赶了回去,只见南燕楼、林文君等人将李兴周团团围住,我是谁舞着那面旗子,嘻嘻笑道:“李兴周,你还抱着阮佩儿做甚,她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救了你的命么?” 全江铭心中大急,大踏步走将过去,喝道:“李兴周,你将阮佩儿作为人质,我就杀你不得么?” 李兴周声色俱厉地说道:“全江铭,我早已说过,要和这妖女同归于尽,你尽管动手好了。我李兴周若眨一眨眼睛,也不算一条汉子!” 孙坚喝道:“江铭,快动手,还等甚么!” 全江铭缓缓掣出双阳宝剑,心中暗道:“我这一剑出去,虽可杀了李兴周,却也害了佩儿的性命。”心中犹豫,那剑便迟迟刺不出去。 张雨晴心中叹道:“他实是对这妖女割舍不下……”念及此,忽地开口说道:“李兴周,你身后是甚么?” 李兴周冷笑道:“你休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可不上当!” 张雨晴提高嗓音说道:“哎哟,一群鬼魂来索你的命……丁大全、姜子桑你们都来了么?阴山四怪你们死得好惨,你们地下有灵,也晓得李兴周是杀人主凶……” 李兴周身子一抖,颤声道:“住口,休要胡言乱语!” 张雨晴不去理他,学那梁渊的声音说道:“公子,我家两代忠心耿耿,你却为了自己送了我的性命,你就如此狠心么?”忽地话音一转,竟是施飞龙苍凉的声音:“李兴周,李盟主,天龙帮是我经营了二十多年啊,你害了我将他霸去,真是禽兽不如,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声音惟肖惟妙,低沉苍凉,在这荒郊野外的月夜,当真是凄惨惨,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李兴周脸色大变,眼中露出恐惧的目光。张雨晴忽地声音一变,桀桀怪笑道:“李兴周,老夫待你不薄,你竟用假内功心法骗我,害的我走火入魔,哼哼哼,拿命来,呵呵呵……”声音怪戾,双臂箕张,俨然是上官通天的神态。 李兴周一生最怕之人,不是全江铭,而是上官通天。自从将改后的内功心法传给上官通天后,他的心里始终是忐忑不安,无一日不是提心吊胆。他晓得,上官通天性情暴戾,自私自大,绝不似全江铭极重情意,还可欺骗一时。是以明知上官通天已跳进黄河顺流而下,此时决不可在此现身,可听到上官通天的名字,仍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回头张望。 全江铭等的就是这一刻!当下宝剑一抖,迅捷刺出。李兴周听得兵刃破风之声,疾速转头看时,那剑尖已是到了面门,再要躲避已然不及。危急时刻,不由松开阮佩儿,双手去格宝剑。众人尚未看得清楚,只听李兴周大叫一声,双眼已是汩汩冒出血来。全江铭顺手一抄,已将阮佩儿抱在怀里。 这一招正是“徼眇一剑”的功夫。全江铭出剑、救人一气呵成,当真是动如脱兔,快似闪电。李兴周武功虽强,却如何挡得住这雷霆一击!这一剑本可要了李兴周的性命,只不过全江铭在刺向李兴周的刹那间,脑海中闪现出台城结拜时的情景,心中顿起恻隐之心,宝剑一分,收回了七分力道,这才放过了李兴周的性命。 李兴周双眼已盲,强自忍住疼痛,厉声道:“全江铭,我的好兄弟,想不到你的心肠竟是如此歹毒,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住口!”南燕楼怒道:“你投敌卖国,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江铭念你曾是他结拜兄弟,不忍心亲手要你性命。我南燕楼可与你没有这份情意,一剑杀了你,也好告慰死去的冤魂!”上前几步,长剑抵住了李兴周的咽喉。 “等等!”林文君冷冷说道:“李兴周,你死到临头,还要说甚么?” 李兴周惨然一笑,说道:“成者王侯败者寇,我李兴周为图复后周也算尽力了,只不过苍天不佑,也只有一死。忆及一生,丁大全、阴山四怪,以及施飞龙、梁渊,还有一路南下被杀死的百姓,都是因我而死。可我至死不悔,只有对你心中始终歉疚万分。哼哼,我求你一事,念在咱们过去的情份上,你亲手杀了我吧,我不愿让别人弄污我的鲜血!” 南燕楼心中虽恨,却寻思:“这厮始乱终弃,是该让君妹亲手杀了他!”长剑一撤,递给林文君,说道:“君妹,杀了他!”众人目光向林文君瞧去,心中均是在想:“原本该如此。” 林文君接脸色苍白,冷若寒霜,接过长剑走到李兴周近前,缓缓将剑举起。 李兴周低声道:“文君,是你么?死在你手,夫复何憾!”脸颊抽动,双眼中又流出了鲜血。 林文君绰号玉面罗刹,死在她手下的恶人不知有多少,出手之时,从不犹豫半分。可此时此刻,长剑递到李兴周胸前却停住了,踌躇再三,她忽地啐了李兴周一口,淡淡说道:“你好自为之,走吧!”转身走到南燕楼面前,柔声道:“我自悲来我自愁,任凭河水向东流。燕哥,你不怪我么?”南燕楼握住林文君的手,哈哈笑道:“但得只闻风和雨,江湖恩怨一朝休。江铭剑下留情,尽显侠义胸怀。咱们也不能太小气了,君妹,由他去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瓢大师手捻佛珠,走到李兴周近前,诵道:“但凡夫之人,贪著其事。岂不闻,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李兴周脸色茫然,张口说道:“大和尚,甚么空空色色?我双目已盲,万念俱灰,心中空空荡荡,只求一死。” 一瓢大师喝道:“呔,心存死念,何谓空空!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去休,去休!” 李兴周低头自语道:“心存死念,何谓空空……心存死念,何谓空空……”忽地扭头便走,口里兀自诵道:“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口里念诵不止,径自一人去了。 一瓢大师这番话佛理深奥,众人皆都不明其意。而全江铭本有慧根,两年前听时,心中已有所悟,此番再听,觉悟已是又深了一层。心中正自念想,阿福忽地拜倒在地,哽咽道:“全公子,老奴求你救救我家主人!”一颗头磕在地上,咚咚山响。全江铭猛然惊觉:“佩儿身中‘降焰魔尊功’,再要拖延,只怕没得救了!”当下将阮佩儿放在地上,解开她的穴道,四手相握,运起玄阳神功,真力缓缓送了过去。过了半盏茶光景,全江铭只觉阮佩儿体内的那股阴寒之气四处乱窜,已是渗进五脏六腑,自己即使用尽全力,也已无济于事。当下心中叫苦,却不肯就此放手,真力源源不断输将进去。如此过了一盏茶时间,全江铭已是大汗淋淋,头上热气蒸腾,而阮佩儿竟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醒转迹象。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月儿弯弯,被一片薄薄的云彩遮住,显得朦朦胧胧。孙坚看了多时,心中恼怒,却欲言又止,仰 天长叹一声,将头转过一旁。张雨晴此时心情也是复杂之极,虽然她极不情愿全江铭救治阮佩儿,可心中晓得,若阮佩儿就此再不醒来,全江铭定然痛苦万分,只怕一生也不会快乐。踌躇再三,低声对一瓢大师说道:“以铭哥哥一人之力,只怕救不转阮佩儿,还望大师出手相助。” 一瓢大师睁开双目说道:“张姑娘以怨报德,人心宅厚,正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佛理,善哉,善哉。只是她穴道被点,中了上官通天的‘降焰魔尊功’,那寒气早已进入五脏六腑,若是常人早已肝胆俱裂,身归那世。亏得她内功深厚,加之心有牵挂,这才保得一口气在。只是她伤势太重,纵使醒转,也是油灯枯尽,无济于事。” 张雨晴央求道:“即使醒转片刻也是好的。” 一瓢大师轻诵一声:“阿弥陀佛!”慢步走将过去,盘膝坐下,双手抵住阮佩儿后心。 一瓢大师和全江铭二人联手,内力之强当世无人可比。过了片刻,二人两股真力渐渐水**融,顿时将那股寒气压了下去。阮佩儿忽地哦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喘息道:“江铭哥哥,是你救了我么……”一双秀目泛出了欢喜的目光。一瓢大师诵道:“阿弥陀佛!”起身走了开去。 全江铭低声道:“休要讲话,你不会有事。” 阮佩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抱、抱着我……”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全江铭轻轻将她揽在怀里,说道:“这里天寒地冻,咱们且回澶……”忽地想到她身为契丹公主,实是大宋的对头,这澶州如何回的去?当下话语一转,接着道:“咱们寻一家客店,我再为你运功疗伤。” “江铭哥哥……”阮佩儿神情暗淡,说道:“不用费事了,我……我的伤势太重,无法可治……趁着还有口气,我心里有话要说与你听……” 全江铭心中痛楚,晓得阮佩儿的性命就在旦夕之间,若不是一瓢大师相助,她绝不会醒转过来。心中悲哀,脸上却不敢显现出来,说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江铭哥哥,我的心里真的喜欢你……可、可又偏偏处处与你作对,你……晓得这是为甚么……” 全江铭心中一愕,寻思:“莫非她有甚么隐处?” “你别插话,听我说与你听……”阮佩儿喘息了一会儿,又道:“很早以前,江湖上有一个大侠……武功极高,罕逢对手,性格孤傲之极……偏生有一个少女看上了他……一天,二人在乌江相遇……那少女忍、忍耐不住说出了心事……谁知……那位大侠竟讥讽连连,说甚么你要打败我手中双阳宝剑……我就娶你……那少女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便大怒而去,发誓要练成绝世武功打败那位大侠,……让他心甘情愿与自己结为夫妻……自此那少女隐居白头山天池苦练武功……直到……晚年她才创出了四种绝技……一个是玉箫神功,一个是‘玉箫二十四式’,另一个是乌江断肠曲……和飞火流星的轻身功夫……那‘玉箫二十四式’……招招为了克制那位大侠的‘风云九剑’,……飞火流星是要赛过他的飞雪凝霜……乌江断肠曲是要让他、让他晓得乌江肠断……那令人心碎的心境……她暗忖自己的功夫可以胜得过那位大侠,……可惜她……大限已到,这两个心愿就只得留给她的弟子……临终她吩咐道:‘那大侠若是不在人间……你、你就打败他的弟子,然后嫁给他。’她的弟子……不知所嫁之人是甚么样子,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不愿让师父抱憾死去,就……就答应下来……立了毒誓……后来,她闯荡江湖,寻到了那位大侠的传人……相见之时,竟、竟深深地喜欢上了他……”说道这,气喘吁吁,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两颊深现红晕。 全江铭慌忙右手抵住她的后心,一股真气缓缓送了进去,待得阮佩儿平静下来,颤声问道:“那位女前辈可是唤做杜鹃,你、你就是她的弟子?”阮佩儿双目微合,眼角淌出了泪水。到了此时,全江铭已全然明白,阮佩儿果然与自己师门渊源甚深,她之所以纠缠不放,一半原因是为了遵守师命,另一半原因则是对自己出于真情。念及此,心中感叹道:“真的是造化弄人,师父只因争强好胜,性格孤傲,竟然戏弄了杜鹃的情感,最终酿成了悲剧。一个悔恨不迭,郁郁终生;一个心碎肠断,由爱成恨。时光流逝,岁月蹉跎,七十年后,这悲壮一幕又落在我和佩儿身上。师父临终之时,曾言道:‘若遇到杜鹃的传人,千万手下留情,决不可伤了她的性命。’想来实是师父心中大悔,还在念想杜鹃之故。三年多来,佩儿为完成师父的遗愿,殚精竭虑,穷尽才智,却不敢露出半丝口风,直到这临终之时,才说出事情原委,心中的悲苦实是难以想象。”念及此,泪水忍耐不住,扑簌滴了下来,落在阮佩儿脸上。 张雨晴看了心中一颤:“阮佩儿与我苦苦争夺铭哥哥,我隐约觉得有甚原委,却始终想不明白,原来师门渊源,竟是如此离奇曲折。铭哥哥性格坚强,相识以来,无论遇到何等大事,他都从未落过一滴眼泪,可今日竟是泪水洒洒,心中之痛可想而知。”心中难受,实是不忍再看,轻轻转过头去。孙坚原本对阮佩儿恨之已极,到了此时,方知阮佩儿是杜鹃的徒弟,心中感叹:“如此阮佩儿是当真杀不得!” 阮佩儿慢慢睁开眼睛,说道:“江铭哥哥,你哭了……”挣扎着抬起右手,轻轻擦去全江铭脸上的泪珠,又道:“江铭哥哥,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为……我这个……妖女流泪,值么……” 全江铭忽地想起柳十三郎在天池说过的话,问道:“罗帮主之死真的与你无关么?” 阮佩儿郁郁说道:“在你的心里,此事真的……真的很重要么……” 全江铭点点头,说道:“对,非常重要!” 阮佩儿喘息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我本已晓得,可我是……契丹公主……却不便出面阻……阻拦。可为了你……我顾不得这些……只好……给你快马……连夜赶路……或可……或可救得他的性命……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晚了、晚了……后来短松岗……西面……撤走重兵……”喘息连连,已是语不成声。 全江铭心情激荡,心中感叹道:“佩儿身为契丹公主,竟能为敌国着想,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我已心有所属,你这是何苦呢?佩儿呀佩儿,为了我你牺牲的太多太多,以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我空负一身武功,却一点救不得你……”心乱如麻,不敢再想下去。 阮佩儿喘息了一会儿,又道:“江铭哥哥,我……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是契丹公主……你、你……”说到最后,已是细如蚊蝇,听不甚清了。 全江铭呆呆地望着阮佩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江铭哥哥,当年我……给你的玉佩,你若、若愿意,就……拿回去做个念想……” 全江铭默默无语,从阮佩儿身上取下玉佩系在自己腰间。 阮佩儿又喘息道:“我……我求你最后一……一件事,能答应么……” 全江铭默默点头,低声道:“你说吧,无论甚么事我都会帮你做到。” 阮佩儿眼睛泛出喜悦的目光,说道:“能亲我……一下么……” 全江铭望着阮佩儿期待的目光,实不忍拒绝她的请求,思索片刻,弯下头去,轻轻在阮佩儿脸颊上亲了一口。 阮佩儿眼光发亮,脸上尽现红晕,自语道:“……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呼吸急促,微微闭上了双目。过了一会儿,她忽地睁开眼睛,望着天空喃喃说道:“江铭哥哥……你、你看……月儿……月儿从云彩中……出……出来了……” 全江铭抬头望去,只见月牙从淡淡的 云彩中露了出来,看的愈发清晰,心中感叹:“佩儿呀佩儿,你就象这天上的月亮,始终被薄云罩着,让人看不清楚。今日才露出真实面孔,可惜太晚了……”忽觉阮佩儿竟是无声无息,慌忙低头看去,却见她秀目已是轻轻合上,眼角兀自滚出了泪水,月光的清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是那样安详。他心中大急,口中叫着:“佩儿,你别走!”内力缓缓送将过去,可无论他怎样运功,阮佩儿却是再也不能醒转。心中万分痛楚,却兀自不肯撒手,哽咽道:“一瓢大师,你快来,救救佩儿……” 一瓢大师走过来去摸阮佩儿右手脉搏,过了片刻,起身合什道:“阿弥陀佛,了却人间恩怨事,身登极乐是福音。全少侠注意节哀,女施主已溘然西去!” 全江铭不肯相信,捧着阮佩儿的脸庞大声泣道:“佩儿,佩儿,你醒醒,你再看我一眼好么……”声音悲痛,竟是泪如雨下。 阿福双目含泪,扑翻身拜倒在地,牛马猪羊和柳大郎八人紧随其后,放声大哭。这些人无一不是杀人如麻,心肠坚硬,便是送了性命也不肯落一滴眼泪。此时却是泪水洒洒,实是悲痛到了极点。阿福双手将阮佩儿留给他的那个绿色匣子高举过顶,痛声吟道: 寒水碧, 江上何人吹玉笛, 扁舟远送潇湘客。 芦花千里霜月台, 伤行色, 来朝便是关山隔。 他不识字,这首“归自遥”自是半点不懂,但也晓得这首词必与全江铭有关。这首词本是痴心伤感之意,此时他心中愤愤不平,吟将出来,语音非但不准,更谈不上抑扬顿挫,字里行间铿铿锵锵,绝无半点矫揉造作,到似发泄心中愤慨一般。 众人心中一怔,寻思道:“这厮目不识丁,却要吟诗作词,当真奇怪之极!”思前想后,均不明其意。 全江铭却是心头大震:“这不是佩儿在天池留给自己的那首‘归自遥’么?”心中伤痛,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嘀嘀嗒嗒落在阮佩儿身上。迷离之中,全江铭忽地觉得阮佩儿这身红色衣衫极是眼熟,细细观看,却见左领之上绣着一颗黄色小花,心中一阵抽蓄,叹道:“这衣衫是她与我第一次相见时穿的,此后再没穿过,可见她对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多么珍惜!唉……你对我的情意,此生此世我全江铭……”自怨自艾,抱着阮佩儿不肯撒手。 张雨晴走过去轻声道:“铭哥哥,我来为佩儿妹子梳梳头发,也好早点让她入土为安。”林文君也道:“江铭兄弟,事已至此,还要注意节哀。晴儿,我来帮你。”二人为阮佩儿梳洗干净,张雨晴道:“南大哥,你们去掘一个深点的坑。”全江铭道:“还是我亲自来吧!” “你就不必操心了!”阿福满脸悲愤,恨声道:“主人曾留下话,若是她有甚么不测,让我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就埋在老主人身旁,”说罢,抱起阮佩儿的尸体,转身走到离众人十余丈之处轻轻放下,扑翻身拜倒在地,大声哭道:“哎哟哟……主人啊,老主人走了,你也离我而去,老奴活着还有甚么意思!……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睛瞧瞧,这世道怎么如此不公,……啊嘿嘿哟……两位主人心地善良,一片真情,遇到的人为甚么都是没有心肝,畜生不如的东西!……主人啊,你对老奴的恩情,此生此世老奴也报答不完。只有恭恭敬敬将您的骨灰带回天池,葬在老主人身旁……老奴自此陪伴在你们左右,好生侍候。主人啊,老奴这就送您回天池,您可一路走好……走好……”泪水涟涟,已是泣不成声。 全江铭明知阿福指桑骂槐,痛责于己,但自己悲伤实是到了极点,听了阿福这一番痛骂,心中反倒略感轻松。手里抚摸着那块玉佩,任凭泪水在脸上挥洒。 柳大郎等人捡了枯柴,轻轻覆在阮佩儿身上,在地上拜了三拜,这才取出火石燃着。 一瓢大师等少林僧人盘膝而坐,手捻佛珠,口中念起了经文。 那火燃了一盏茶光景,方才渐渐熄灭。阿福脱下自己衣衫铺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主……人……咱们这就回家去……”声音细小,唯恐惊着了阮佩儿一般。双手小心翼翼,轻轻捧起骨灰,不肯漏下一丝一毫。 全江铭躬身拜道:“阿福,烦你带回去好生安葬。此后每年今日,我全江铭定会去亲自祭拜!” 阿福脸色铁青,也不正眼瞧他,双手捧着包裹扭头便走。走出了十余丈,忽地转身冷冷问道:“全江铭,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我阿福作为一个下人有一句话要问你,我家主人与张姑娘,你心中到底喜欢谁多一些?”全江铭还未回答,阿福已是冷笑连连,与十二太保自去了。 全江铭望着阿福远去的身影,一颗心扑扑只跳,心中只是再问:“不错,我到底爱的谁多一点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二十三、天涯何处觅云英 阳春三月,蜂蝶起舞,柔和的春风在田野拂来拂去,惹得人心里暖意盎然。通往杭州的驿道上,有四骑缓缓而行。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少女,左边的穿白,右边的穿绿。后面并骑而行的则是一对少年。四人边走边聊,甚是热闹。稻田里的农夫农妇不由直起腰来好奇地望去,见那少男少女,个个衣衫鲜亮,腰悬长剑。女的直似初绽的桃花,光彩照人;男的便如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农夫农妇看得呆了,心里齐声喝采道:“这是哪里来的奢遮人物,竟是恁地齐整英雄!” 那绿衫少女忽地回头对那骑黑马的少年笑道:“南大哥,马上就到杭州了,这可是你刻骨铭心的地方。林姐姐想好了一首词,说到了西子湖畔就吟给你听。嘻嘻嘻!”那骑黑马的少年脸微微一红,对骑红马的少年说道:“江铭,晴儿一向端庄贤淑,不喜调侃,现在可是愈发的调皮了。你若是纵容不管,只怕结了婚有你的苦头吃。”骑红马的少年爽朗笑道:“晴儿你好生不晓事,你该称林姐姐嫂嫂了,他俩马上就要入洞房,你恁地还是姐姐长姐姐短的,难怪南大哥生你的气。哈哈哈!”那白衫少女把脸一绷,嗔道:“江铭,你要是再口无遮拦,姐姐就不让你们拜天地!”说罢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那些观望的农夫农妇,心中这才明白,那个骑红马的少年,正是澶州之战射杀契丹统军萧挞览的好汉全江铭。此时澶州之战已是过去三个月了,全江铭的名字早已妇孺皆知,传遍了大江南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是全大侠!”众人登时涌到路上,拦住全江铭四人,齐刷刷拜倒在地,口中高呼:“全大侠抗敌救民,保家卫国,请受草民一拜!” 全江铭一怔,林文君取笑道:“江铭兄弟是门缝里吹喇叭―――名声在外,瞧你如何脱身!”全江铭右腿一抬,轻轻下得马来,双手一拱,说道:“小子乃一介武夫,何德何能,敢受如此大礼,乡亲们快快请起,莫要折杀全某!” 众人哪里肯听,拜了三拜方才站起身来。一个白发老丈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全大侠何必自谦!若不是全大侠率领江湖好汉抗击契丹狗贼,说不定咱们江南也就沦陷了。自古来功劳最大莫过抗敌为国,咱们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你就是咱们大宋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全江铭道:“老丈言重了,全某怎当得起这般赞誉!” 那老丈道:“这可不是我一人所言,乃是百姓的心声。”转身高声喝道:“众位乡亲,你们说谁是咱大宋的第一条好汉?”众人齐声高呼:“全大侠!”那老丈神情激动,说道:“全大侠,难得你到了江南,老汉理应代表众人敬你三碗酒,以表寸心。只是在这田地里无酒可寻,回庄去取,又恐误了你的行程,只好以茶代酒了!”一个后生斟了一碗茶,老丈接过来高高举起,说道:“请全大侠满饮此茶,以表众百姓敬仰之意!” 全江铭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丈,心潮涌动,暗道:“我只为抗击契丹尽了绵薄之力,就受到百姓如此拥戴。若是当初我进宫杀了赵恒,百姓还会这般拥戴我么?”念及此,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张雨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声道:“铭哥哥,昨日之事已如过眼烟云,今日之事方得涅槃重生。快干了这碗茶,莫要冷了百姓的心。”全江铭静静心神,接过茶碗,豪放说道:“老丈之言便是警示之语,小可终身谨记在心,不敢有丝毫懈怠!”言罢,一饮而尽,双手一拱,说道:“多谢众位乡亲厚待,全某告辞了!”那老丈把手一挥,说道:“恭送全大侠!”众人立刻闪出一条路来。 四人上马又行,走出了二三里光景,回头望去,只见那些百姓兀自聚在路上,没有散去之意。全江铭感叹道:“若不是当年罗帮主和杨伯伯晓以大义,劝我放弃世仇,我全江铭说不定便和李兴周走上一条路,想起来实是后怕得很!可叹李兴周武学文采俱是上乘,却落得身败名裂,不知现今流落何方?”张雨晴看了一眼林文君,有意岔开话题,说道:“铭哥哥,义父义母若是晓得咱们来了,只怕要快活死!”全江铭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知她不愿提及李兴周,怕勾起林文君伤心往事,便笑道:“你说的是。林姐姐,王敬之夫妇你没见过,他们可是一对仁心宅厚的老人。” 林文君淡淡笑道:“晴儿,你不必遮遮掩掩,姐姐可不是小气之人。李兴周虽是可恨,但他已然身败名裂,双眼已瞎,我心中之恨也已消了。”侧转身又道:“燕哥,咱们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有了今日的相聚,可见上苍对咱们不薄。甚么仇呀恨呀就让它过去吧,你说好么?”南燕楼两颊耸动,溢满了幸福的笑容,朗声说道:“君妹,有你相伴,我此生足矣。晴儿说得好:‘昨日之事已如过眼烟云,今日之事方得涅槃重生。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全江铭见他二人已彻底从伤心的阴影里解脱出来,心中好生高兴,正要调侃几句,左手不经意间碰到了腰间的玉佩,顿时心头一沉,脑海中映出了阮佩儿的影子。只见她身着那身衣领带黄花的红衫,站在云端咯咯笑道:“江铭哥哥,你这就去杭州完婚么,我从心里祝福你和雨晴姐姐。”笑靥满面,渐渐隐身在白云之中。全江铭顿时大急,脱口叫道:“佩儿,你别走!”额头沁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南燕楼与林文君摇摇头,心中均道:“阮佩儿对他的影响太深了,只怕这一生也摆脱不掉。” 张雨晴掏出手帕,轻轻为他擦去汗珠,柔声道:“铭哥哥,你又想起了她么?”全江铭哦了一声,呼呼喘着粗气,说道:“对不起,我看见佩儿站在云端,含笑为咱俩祝福。” 阮佩儿走后的开始几日,全江铭总是手捧那块玉佩呆呆地发愣。张雨晴晓得他的性格,拿的起放的下,自控力极强,与其劝他,不如让他静静的思考,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是以劝说孙坚三人先走一步,到杭州王敬之家预备嫁娶之事。这三个月来,全江铭已是渐渐恢复如初,谈笑之间从未提过阮佩儿之事,眼神之间,对张雨晴流露出愧疚之意。张雨晴故作不知,对他更加温柔体贴,绝不提有关阮佩儿的任何事情。 此时,张雨晴正想劝说几句,全江铭忽地双眉一挑,朗声道:“人生经得几浮沉,江湖留下寸草心,若把今日比昨日,明日回眸皆烟云。晴儿,咱们快快赶路,义父义母在家里等得心焦了!” 就在全江铭四人匆匆赶路之时,杭州王敬之一家从清早便忙碌开了,三十几个家人忙里忙外,购物采办,插红挂绿,张灯结彩,将诺大的王宅布置的喜庆盎然。王敬之喜得合不拢嘴,跑前跑后,四处指指点点。孙坚见了心里发笑,说道:“王老爷,明日方是正日子,你还是省些力气,且到屋里喝杯茶。”王敬之呵呵笑道:“孙二爷,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是半点不累。”崔照道:“我瞧你呀,是见不到晴儿心中着急。放心吧,江铭做事一向守时,午时准到。”三人说说笑笑踅至屋里,品茗闲话。 正说笑间,鲁麻胡气喘吁吁跑来,嘴里连连嚷道:“来了,来了!” 王敬之慌忙放下茶杯,起身说道:“咱们快去看看。” 王夫人一撩门帘,忙不迭走了出来,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孩子们可来了。” 孙坚和崔照相视而笑,坐着只是喝茶,却不动弹。 王敬之道:“孙二爷,咱们快出去迎迎。” 孙坚笑道:“听他胡唚。” 崔照也道:“三哥嘴中没有实话,理他做甚!” 王敬之疑惑道:“鲁三爷,你是说谁来了?” 鲁麻胡嘿嘿笑道:“谁来了?嘿嘿,自然是我来了,嘿嘿……”抢过崔照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口中兀自说道:“渴杀我了!” 王敬之摇摇 头笑道:“原来是鲁三爷想要茶喝。”王夫人口中连连念佛,踅转身回屋念佛去了。 众人又闲话了半晌,眼看那轮红日跳到了中天,却兀自不见全江铭四人的影子。鲁麻胡焦躁起来,大声嚷道:“咱们开席吧,老鲁的肚皮快要饿瘪了!”孙坚道:“再忍耐一时,说不定路上有甚么事耽搁了。”王敬之道:“鲁三爷要是饿了,先吃些点心填补一下。”鲁麻胡嘟囔道:“现成的大鱼大肉不让吃,吃甚么点心,嘴里岂不淡出鸟来。”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纷纷嚷道:“小姐和娇客到了!” 王敬之慌忙迎了出去,及至到了前院,早已看见全江铭、张雨晴四人正向里面走来。王敬之喜道:“女儿,你们可来了!” 全江铭和张雨晴慌忙上前拜倒,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南燕楼和林文君也上前施礼,说道:“拜见伯父伯母!”王夫人喜得合不拢嘴,拉住林文君的手,说道:“你就是文君姑娘?好,好,真是葱白一般的人儿。”张雨晴轻轻扳住王夫人的肩膀,娇声道:“娘,你见了林姐姐,就不想晴儿了么?”王夫人笑道:“这丫头,说甚么疯话,娘都一样亲,一样亲!” 王敬之呵呵笑道:“女儿,智远师太捎来话儿,说今日晚饭前便到杭州,明日要亲自为你们四人主婚。” 张雨晴脸微微一红,喜道:“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知早来一日,我……” 孙坚取笑道:“你着急成婚么?现在就让你们拜堂如何?”他一向不喜言笑,此时说出戏笑之语,显然是心情极是欢悦。 “开席喽!”鲁麻胡忽地大声叫道,声音嗡嗡作响,顿时将众人的话儿压了下去。 王敬之呵呵笑道:“鲁三爷早就饿了,咱们这就开席。” 张雨晴戏虐道:“鲁三叔在这里一个多月,竟然食不果腹,连说话的气力也小了许多,可悲呀可悲!” 鲁麻胡一抖身上的衣衫,嘿嘿笑道:“王老爷对咱不薄,硬让咱换上这身绫罗绸缎。如今老鲁是‘绸缎裹肤’,可不是甚么‘石不裹肤’,嘿嘿嘿,哈哈哈……” 众人听他又是白字连连,也不理会,鱼贯进入餐厅。王敬之夫妇与张雨晴二人经年未见,此次相聚,明日又是二人新婚大喜之日,众人心情愉悦,这一顿饭自是吃的酣畅淋漓,王敬之更是酩酊大醉,饭后自去午睡。 众人闲暇无事,全江铭道:“南大哥,左右无事,何不乘此机会,到西湖一游?”南燕楼早有此意,笑道:“赶早不赶晚,这就走罢!”鲁麻胡道:“这西湖咱都逛了十八遍,不去也罢!”张雨晴拍手笑道:“那好极了,鲁三叔在家睡觉,也省了许多聒噪,林姐姐,你说是么?”林文君假意道:“如此甚好,咱们寻个彩船,喝酒行令,倒也快活!”众人说说笑笑向外就走,鲁麻胡自觉没趣,只是闷头喝茶。 众人出了门,却不见鲁麻胡跟来。全江铭道:“晴儿,你俩只顾说笑,惹鲁三叔好大不快,我去叫他。”张雨晴吟吟笑道:“铭哥哥,我数三下,保管鲁三叔出来。一……二……”“三”字还未说出来,只见鲁麻胡大踏步赶将出来,口中兀自说道:“晴儿,少了我谁与你斗口,我还是去吧!”众人哈哈大笑,漫步向西湖走去。 三月西湖,端的是景色美不胜收。只见一泓碧水荡漾,万点波光潋滟,堤旁垂柳如茵,湖中彩船飘荡。众人看了一回,空中忽地阴云密布,劈劈啪啪下起雨来。南燕楼道:“且上彩船躲雨。”当先跃上岸边的一只彩船。船家道:“我这彩船只作游览,周遭需三十个铜钱。”南燕楼笑道:“欺我没钱么,只管开去,再备些酒水果子,一发给你就是了。”船家大喜,待得众人上来坐定,那船吱吱呀呀荡了开去。 雨中的西湖别有一番景致,远山近水尽显朦胧之色,那雨点敲打在湖面上,发出唰唰的声响,烟雾弥漫,杨柳低垂,当真是水天一色,景物如画。鲁麻胡抢先饮了一杯,道一声:“好景色!”摇头晃脑,想要说些甚么,却又一时无词。张雨晴哂笑道:“大家休闹,且听鲁三叔即兴吟诗。”林文君故作吃惊状,说道:“鲁三叔这一开口,定然是千古绝唱。”孙坚笑道:“三弟要是能吟诗么,我就能作词。” 鲁麻胡恼道:“二哥,休得小觑于我。” 崔照跟着起哄,故作惊喜状,说道:“三哥,你甚么时候学会吟诗作词,却瞒得我好苦,且吟上一首助助酒兴。” 南燕楼取笑道:“鲁三叔饮酒是高手,这吟诗么想必也差不到哪里。” 全江铭吟了口酒,笑道:“你们让鲁三叔吟诗作词,这不是难为他么,咱们还是喝酒要紧,不要出三叔的丑了。” 鲁麻胡把眼一瞪,怒道:“吟诗有甚么难处,你们吟得我就吟不得么?晴儿,你出个题目,我这就吟一首,也好羞羞你们的面皮。” 张雨晴抬手一指,笑吟吟道:“那好,就以这雨中西湖为题。鲁大诗人,快吟给我们听听。” 鲁麻胡嘟囔道:“吟就吟,怕甚么!吭哧了半晌,忽地说道:“远山还是山,西湖也是湖。……” 张雨晴故意喝采道:“好诗!这远山自然是山,西湖么……当然是湖,鲁三叔才思敏捷,果然不同凡响,这后面两句自然要带出雨字。” 鲁麻胡得意之极,四处睃望,要寻思那应景之句,一时间哪里能够得到。吭哧了半天,忽地蹦出一句:“雨中不见人……”只念了这一句,就憋的青筋暴露,下一句无论如何也对不上来。张雨晴、林文君嘻嘻笑道:“快说,快说!”鲁麻胡恼道:“急甚么,待我想来。”全江铭笑道:“鲁三叔,别犯难了,还是喝酒要紧!”鲁麻胡道:“只差一句,江铭,帮我一帮!”张雨晴拦道:“铭哥哥,不许说,不然罚酒三杯!” 鲁麻胡正没理会处,只听不远处一只彩船上,有人高声吟道:“雨中不见人,风萧船家哭。” 全江铭闻言大惊,寻思道:“鲁三叔这前三句诗不像诗,此人补这最后一句,当真是点晴之笔。何人有如此高文采?”寻声望去,只见烟雨朦胧,那彩船时隐时现,船上之人却是看不甚清。张雨晴心中也是暗暗称奇,低声道:“船家,靠过去!” 话音未落,对面那彩船已是缓缓靠将过来,只见船上之人书生装束,双手倒背,伫立船头。全江铭拱手道:“这位官人才思敏捷,小生好生佩服,可否过船来饮上一杯?”那人转身笑道:“全大侠别来无恙?李延渥这厢有礼了!”全江铭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原来是李大人,你不在瀛洲,却有闲情逸志跑到这里游山玩水,哈哈,他乡遇故人,咱们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李延渥付了船钱,让那船去了,自己踩着踏板过这边船来。他与众人原本熟悉,寒暄几句,便分宾主坐定。全江铭道:“李大人不在瀛洲,怎么到了这里?”李延渥道:“我是月余前到这杭州当了知府,今日无事,一个人出来走走。”张雨晴奇道:“李大人可是澶州之战的功臣,怎么没有升迁,反倒当了杭州知府?”李延渥仰天叹道:“提起澶州之战,当真是一言难尽!”众人听他说得蹊跷,心中好生奇怪。 全江铭道:“澶州一仗,契丹人大伤元气,已是无力再战,要战要和主动权尽在朝廷掌握之中,李大人缘何生气?” 李延渥叹道:“你们有所不知,契丹大败之后,寇相奏请皇上,欲要一鼓作气,收回燕云十六州。嗨嗨嗨,可恨王钦若、陈尧叟之辈,平时畏敌如虎,这时却站出来鼓唇弄舌,劝皇上议和。就在这时,契丹人放回曹利用曹大人,并派使臣韩杞前来议和。那韩杞呈上国书,并言奉国主之命,索回关南之地,即可成盟。” “甚么?狗贼败后还敢如 此猖狂!寇大人定然不会答应!”全江铭怒道。 “不错,寇大人甚是气愤,奏请皇上道:‘陛下若为久安计,须要虏庭称臣,及献还幽蓟地。一切岁币等件,概不许与。那时虏庭畏服,方保百年无事。否则数十年后,他必生异心,仍然来扰中国了。’皇上沉吟半晌说道:‘若如卿言,则非战不可。但胜负究难预料,也须伤之若干兵民,朕心殊不忍。且数十年后,如得子孙英明,自能防御外人,目下且许与和,总教边境如故,不妨将就了事。’王钦若、陈尧叟听悉寇大人尚欲主战,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四下散布流言,说寇大人挟主徼功。寇大人得知,不禁仰天长叹道:‘忠且被谤,尚复何言?’皇上听取了王陈奏案,顿生疑心,便瞒着寇大人派曹利用到敌营议和,并嘱道:‘但叫旧地不失,燕云十六州也就算了,岁帛不妨多给,即使增至百万,亦所不惜。’那日,寇大人听到皇上传召曹利用,便猜到是议和之事,就闯进行宫,要面见皇上陈说利害。却被小成子阻住,说皇上已然睡下,任何人不见。无奈之际,恰逢曹利用出来,寇大人见他神色慌张,心中疑云顿起,再三盘诘,曹利用只得说出实情。寇大人闻言大怒,心中明白此事已是万难阻挡,无奈之下喝道:‘敕旨虽许多给岁币,我意不得过三十万,你若多许,即使皇上允诺,我也要当斩汝首。寇某言出如山,你休后悔!”曹利用素来敬佩寇相为人,便遵寇大人意见与契丹成盟,两国境界如旧,朝廷每岁给契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契丹国主以兄礼事皇上。” 全江铭双眉倒竖,怒道:“可恨奸臣当道,误国误民,定此澶渊之盟。寇大人纵有大志,也只能付之东流,可悲可叹!” 李延渥叹道:“可气之处还在后面。澶州之战咱们大获全胜,朝廷理应论功行赏,但却被那帮奸臣迷惑,该赏的不赏,该罚的不罚,寇大人一干有功之臣竟相继遭贬,真是令人痛心,唉……” “甚么”全江铭惊道:“澶州之战,首功应推寇相,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宋家江山早已沦陷,难道赵恒不明此理么?” “皇上初时对寇大人甚是敬重,不想王钦若对寇大人很之入骨,千方百计加以陷害。一日退朝后,王钦若便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说道:‘陛下敬准,是否因准有社稷功?’皇上点首称是。那王钦若又道:‘澶州一役,陛下不以为耻,乃反目准为功臣,臣实是不解。城下之盟,春秋所耻。澶州亲征,陛下为中国天子,反与外夷作城下盟,难道不是耻辱么?’王钦若见皇上脸已变色,又逼近一层,更申奏道:‘臣有一句浅近的譬喻,譬如赌博,输钱将尽,倾囊为注,这便叫孤注一掷。陛下乃准的孤注,岂不危甚?天幸陛下洪福齐天,才得免败。’自此皇上不喜,竟将寇大人罢免,让他出知陕州。延渥只因与寇大人走得近,便被殃及池鱼,外放到这杭州当了知府。” 此时那雨竟下得紧了,诸般景物已看不甚清。全江铭喟然长叹道:“李大人,全某放弃世仇,一心一意抗辽,实指望朝廷乘此澶渊大捷,一鼓作气收复燕云十六州,使那契丹贼子不敢轻衅事端,自此富国强民,百姓免遭战事之苦。嘿嘿……可谁知,朝廷大胜之后,仍然是不思进取,只是苟且偷生。可悲呀可叹,全某这满腔热情,却随着这澶渊大捷成了痴人说梦!嗨嗨……澶渊梦……澶渊梦……”起身走到船头,将杯中酒轻轻洒进湖中,痛声道:“罗伯伯,你身为丐帮帮主,一生天下为公,抗击契丹。你在天之灵,想得到这一切的一切到头来都是一场梦幻么?”顿了一顿,望着那厚厚的雨帘吟道: 壮志血洒澶渊城, 浊酒笑谈退敌兵。 怎奈烟雨朦胧色, 痴梦到头一场空。 全江铭吟罢转身笑道:“李大人,那朝廷原本黑得很,不提也罢。来,咱们且饮三杯,去去这心中郁闷之气!” 李延渥道:“难怪全大侠连夜隐身而退,连庆功酒宴也不喝一杯,心中所念所想,直是如此洒脱大度,这般豪气延渥难及万一。来,我敬你三杯!”二人推杯换盏,竟一口气干了六杯,全江铭直呼痛快。 鲁麻胡看了眼热,喝道:“这小杯济甚么事,船家,换大碗来!” 张雨晴劝道:“换甚么大碗,小心醉了!” 全江铭哈哈笑道:“晴儿,自此偷得一生闲,会须一饮三百杯。这酒么,不换大碗如何济事!” 南燕楼也笑道:“此后江铭每日陪伴于你,江湖之事已是过眼云烟,该得大碗喝酒才是。” 张雨晴抿嘴笑道:“林姐姐,听南大哥的口气,他可要每天伴你梳妆打扮,这大碗酒不喝是不行了。” 林文君啐道:“你直是如此伶牙俐齿,江铭可有的罪受了!” 众人说说笑笑,喝酒行令,直闹了一个多时辰,那雨竟渐渐停了。李延渥弃舟登岸,自回府衙去了。全江铭一行人意犹未尽,沿岸游逛,不经意间,却来到一处所在,只见绿叶掩映之中,露出琉璃瓦屋脊,隐隐约约闻得诵经之声。及至走到近处,只见那寺庙牌楼之上写着“灵隐寺”三个金色大字。全江铭道:“久闻灵隐寺大名,不想却在这里。”抬足进得寺来,闻得诵经之声是从东厢屋舍发出: ……须菩提!忍辱波罗密,如来说非忍辱波罗密,是名忍辱波罗密。……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瞋恨。…… 全江铭紧走几步,踅到那屋舍近前,心中愈发惊讶,寻思:“这声音缘何如此熟悉?”正胡乱寻思,却听林文君喃喃自语道:“是他……他竟堕入空门了么?”全江铭顿时心头一震,暗自叫道:“这诵经和尚当真是李兴周么?” “阿弥陀佛!”一个老僧口诵佛号走了过来。全江铭上前施礼道:“请问大师,这诵经之人耳音极熟,俗家姓名可是李兴周么?”那老僧合什道:“既入佛门,哪里还有甚么李兴周、张兴周!这僧人法号空空,入这灵隐寺不过月余,现正修习‘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请施主不要打扰他的清修。阿弥陀佛!” 全江铭心中感叹道:“佛家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似李兴周这般大恶人尚能回头,皈依佛门,我等还要纠缠江湖恩恩怨怨么?”念及此,心中豁然开朗,转身向寺外走去。 出得寺来,山风吹拂,送出那诵经之声,依旧听得真真切切: ……是人先世罪孽、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后末世,有受持读诵此经,所得功德、我若具说者,或有人闻,心则狂乱,狐疑不信。…… 全江铭凝神细听,心中随声默念。走了数十步,他忽地沉声说道:“南大哥,我现今方才彻悟,一个剑客最高的境界是甚么。” 南燕楼微微笑道:“此话题实是先父临终前问及。哥哥行走江湖六年,终日苦索,至今仍是懵懂,兄弟且请说来。” 全江铭一字一句说道:“不以杀戮为喜,但得宽恕为本。这剑客的最高境界么,便是‘宽恕’二字。这双阳宝剑今后怕是用不上了!”眼望湖水,脸色平稳之极。 南燕楼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宽恕便是不杀。说得好,说得好!”二人一问一答,话语平和,绝无丝毫杀气。 张雨晴与林文君相视一笑,心中欢悦之极。张雨晴柔声说道:“铭哥哥,心中有佛便有佛,也不必如此执著。” 全江铭微微笑道:“浪迹天涯江湖恶,怎及偷得半生闲。自此心静如止水,一片浮云在山间。”二人心意相通,双手紧握,脸颊露出淡淡的笑 容。 此时,只见那一轮红日厌厌落下山去,只露出半个脸庞,余辉依旧是红光四射,将那西子湖水映照得血红血红…… 正是:一代大侠终彻悟,归隐山林万事空。 又有词牌夜半乐一首,词曰: 巴蜀渔樵闲话,年少疏狂,儿女初弄情。 奈残痕填膺,沁芳围红。 泪雨黯凝,燕云剑吼,千古凄凉不尽。 黯消魂魄,哀箫声无奈伴人行。 泰山峰顶论剑,伤高怀远,星淡月明。 残日下、平生豪气安在? 聚散难期,雨恨云愁,望桥千嶂弄影。 把酒樊楼,恨依依、无物似情浓。 笑傲驼梁,气似奔雷,英雄争锋。 看斜阳泪满恨无穷。 霜风劲、铁马晓嘶营壁冷。 知是梦、已曲终人远,天涯何处觅云英? (全书完)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澶渊梦人物表 全江铭:兴蜀大王全师雄之孙,父全文义,母欧阳婉秋,单思明之徒,绰号“天涯客”。 常三柏:益州敬武镖局副总镖头。 邱师白:川西武师。 张三水:鲸鱼帮头领。 陶鲸:鲸鱼帮帮主 江子风:天龙帮外五堂水龙堂堂主。 林文君:绰号“玉面罗刹”,使软鞭,后和南燕楼结为伉俪。 姜子桑:阴山五怪之首,绰号“神农怪”,使三尺长烟袋锅子。 姚兵天:阴山五怪老二,绰号“鱼见愁”,使精铁钓鱼杆。 池浩秋:阴山五怪老三,绰号“疯魔樵夫”,使一把板斧。 贺九:阴山五怪老四,绰号“见利必得”,使一把金算盘。 南燕楼:绰号“南海一舟”,后和林文君结为伉俪。使剑。 张雨晴:十八岁,宋太祖时殿前都虞候张琼之孙女,父张啸天,母李氏,后和全江铭结为伉俪。曾女拌男装,化名张青,使剑。 李兴周:后周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之孙(李重进系后周太祖郭威外甥),父李梦林,使剑,后成为契丹驸马。家住金陵。 梁渊:李重进手下大将梁鸿之子,辅佐李兴周。 湛光:李重进手下偏将湛敬之子,辅佐李兴周。 向河:李重进手下偏将向美之子,辅佐李兴周。 倪士芳:岭南三魔之首,采花大盗,绰号“岭南一枝梅”,使剑。 巴天虎:岭南三魔老二,采花大盗,绰号“岭南二郎神”,使链子锤。 双连城:岭南三魔老三,采花大盗,绰号“三角兽”,使朴刀。 少冲霄:30岁,罗中道徒弟,后为丐帮帮主。 郑天:淮北郑家庄庄主 吴一子:青城派掌门。 司马南:华山派掌门。 惠静师太:恒山派掌门。 陈仲阳:峨嵋派掌门。 独孤行客:22岁,绰号“百变无常独行客”,“神龙客”魏叔通传人。 清虚道人:天龙帮内四堂青龙堂堂主,使拂尘。 魏老三:天龙帮内四堂金龙堂堂主,使戒刀。 童八妹:天龙帮内四堂银龙堂堂主,使剑。 阿福:六十余岁,耶律琬佩的老仆。 耶律琬佩:汉名阮佩儿,十七岁,契丹成硕公主,杜鹃之徒。 牛头:耶律琬佩手下。 马面:耶律琬佩手下。 猪身:耶律琬佩手下。 羊腿:耶律琬佩手下。 帅川贝:天龙帮内四堂紫龙堂堂主。 韩金宝:南北酒家掌柜,天龙帮帮众。 施飞龙:天龙帮主,善使鹰爪九龙手。 肖二先生:天龙帮总管,惯使阴煞手。 杨月月:杨凤杰之女。 杨凤杰:50多岁,绰号“千手佛”,全江铭世伯。 罗中道:60多岁,丐帮帮主,全江铭世伯,天下五大奇人之一。 张三郎:小柳村绸缎商。 高冲:东京商行行老,40多岁,恶霸,契丹内应。。 郑铁魁:高冲家教头。 史焕章:高冲家教头。 贾拟道:殿前副都指挥使,50多岁,京都第二高手,惯使大力金刚掌。 双端方:大内卫士,使长枪。 江义德:大内卫士,使剑。 小成子:真宗贴身太监。 高琼:50多岁,殿前都指挥使,宋朝名将高怀德之子,京都第一高手,天下五大奇人之一,绰号“神刀王”,使五虎断门刀。 王继忠:殿前都虞候,京都第三高手,使剑。 寇准:参知政事,后为平章事。 寇安:寇准家人。 西漠沙:60多岁,绰号“毒手鬼灵”,天下五大奇人之一,善使七十二路鬼灵剑法和赤焰七毒掌。 童子风:黄河三凶老大。 吕中云;黄河三凶老二。 金道雷:黄河三凶老三。使钢鞭。 夏公辅:60多岁,绰号“我是谁”,罗中道师弟。 隆绪:契丹圣宗皇帝。 萧挞览:40多岁,契丹南院大王。 嵬名浪遇:60多岁,契丹国师,绰号“无极仙翁”,使一对金银子母乾坤圈。 慕容飞:契丹武士。使剑。 金公阳:契丹武士,善使金刀银枪和毒镖。 幽云罡:契丹武士,使熟铜棍。 幽云凤;契丹武士,幽云罡之弟。 北牧原:绰号 “逍遥酒仙”,60多岁,天下五大奇人之一,使龙凤扇子。 蓝禾子:山东峄山山寨三寨主,30多岁,使一根流星锤。 王珍珍:16岁,家居杭州,王敬之爱女。 王敬之:50多岁,杭州富商。 疤刺李:揭阳岭贼人。化名阿成。 胡庸易:郎中。 胡蛮二:揭阳岭贼人。 沈铁鹟:揭阳岭贼人。 智圆:念慈庵主,50多岁,宋朝名相赵普之次女。 一瓢大师:少林寺方丈,70多岁。天下五大奇人之一。 本空大师:少林寺罗汉堂大弟子 一如大师:少林寺罗汉堂首座,60多岁。 一聪大师:达摩堂首座。 一虚大师:掌经堂首座。 孙坚:兴蜀大王全师雄手下大将孙进之子。 单思明:峨眉山卧云观道长,全江铭之师,俗家名欧阳天抒,绰号“风云奇侠”。 清风:卧云观道童。 鲁麻胡:兴蜀大王全世雄手下大将鲁环之子,使朴刀。 崔照:兴蜀大王全世雄手下大将崔瀚之子,使杆棒。 董槐:山东峄山山寨大寨主,40多岁,使一对护手钩。 詹百三:山东峄山山寨二寨主,30多岁,使一柄龙行刀。 范举:大内卫士,使一对判官笔。 彭荃:大内卫士,使剑。 吴振华:徐州知府。 上官通天:大魔头,绰号“赤发追魂手”,练有降焰魔尊功。 天机道长:60多岁,全真派教主。 史灵飞:50多岁,绰号“湘西神虎”,湘西土家拳掌门。 丁大全:50多岁,西北九处山寨总寨主。 宋大维:40多岁,西北九处山寨副总寨主。 常千钟:40多岁,西北九处山寨副总寨主。 武雨盛:50多岁,梅花拳掌门。 钱世英:60多岁,山西名武师。 孙绍忠:30多岁,黑白双英老大。 孙绍林:30多岁,黑白双英老二。 罗虬:30多岁,金陵丐帮分舵香主,罗中道侄子,使狼牙棒。 阳海天:金陵丐帮分舵副香主,使朴刀。 张三:李兴周家丁。 敏慧:念慈庵小道姑 王吴氏:王敬之之妻。 赵瓶:杭州府捕快。 王银:杭州府捕快。 贾庄:绰号贾大胆,良清镇乡民。 薛超:德清县都头。 董岳:德清县都头。 秦大任:淮河帮帮主。 卓达: 淮河帮副帮主 卓通:淮河帮三当家。 王贤:淮南双煞,王敬之侄子,使铁砂掌。 乔忠:淮南双煞。 白正鸿:西夏黑虎门掌门人,回人,使索莱拐。 李延渥:30多岁,瀛州知府。 范仲淹:14岁,学子,全江铭好友。 钟嗣成:丐帮东京分舵香主。 常乐:丐帮东京分舵副香主。 柳大郎:阮佩儿手下十三太保之一。 柳十三郎:十三太保之一。 何武:丐帮二袋弟子。 江小舟:丐帮二袋弟子。 归煌言:丐帮掌钵长老,后叛帮投敌。 周大宝:丐帮大名府分舵香主,后叛帮投敌。 耶律朗台:契丹武士。 徐泽厚:丐帮掌棒长老,归煌言同党。 马进:丐帮传功长老。 罗百龄:丐帮执法长老。 陈三枪:丐帮广信军分舵香主,归煌言同党。 萧燕燕:契丹太后,阮佩儿之母,史称萧太后。 耶律婉霞:阮佩儿姐姐。 耶律奴瓜:契丹元帅。 耶律德昌:契丹南北院枢密使,汉人,原名韩德让。 耶律啰兀:契丹大将。 萧铁詹:契丹将军,使丈五狼羌。 郝思武:王继忠中军。 王超:宋军将军。 桑赞:宋军将军。 欧阳林:王继忠卫队长。 杨延昭:宋广信军团练使,杨业之子,即民间传说的杨六郎 。 麻三婆:郎中,安哺之寄名弟子。 安松阳:自称“安然无恙”,苍岩山隐士。 安哺之:神医,绰号“安然无恙” 安隐晦:安哺之之子。 安无恙:安哺之之孙。 赵恒:宋真宗皇帝。 程颢:天桂山寨主。 苏师极:娘子关寨主。 曾雪林:天龙山寨主。 许图:阳曲山寨主。 万胜:柳树堡大当家。 孙大功:霍山寨主。 郑冠:虎跳涧寨主。 尤大:五岳寨寨主。 锦儿:李兴周侍女。 腊千里:绰号“一月二十一天”,独脚大盗,使端柄紫金锤。 陆城子:王屋山寨主。 李德明:西夏王子,李继迁之子。 乌八:鞑靼首领之子。 雪上飞鸿:白头山猎户。 王钦若:宋朝参知政事。 毕士安:宋朝平章事。 陈尧叟:宋朝参知政事。 达姑鲁:契丹第一猛将。 曹利用:宋阁门祗侯。 李继隆:山南东道节度使。 石保吉:武宁节度使。 张环:李继隆部将,驻守澶州。 兀颜延庆:契丹大将 肖扬:契丹大将。 石普:宋莫州都部署石普 高继勋:宋大将。 乌利安:契丹大将。 (共176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十一星淡月明1 张雨晴上次独赴九华山,是在和心上人生离死别之后,这次则是与情郎联袂同行,心情之高兴则是难以形容。一路之上,众人说说笑笑,唯有孙坚双唇紧闭,一言不发。但他看张雨晴的眼神,似乎不像过去那般充满怨恨。全江铭晓得他性格倔强,也不去与他搭话,只是让他一人静静思考。而张雨晴心中明白,晓得李府大战之后,他们共同经历了生生死死,孙坚对自己的仇恨虽是淡了一些,可若是让他完全接纳自己,还尚需时日。一路上,她对孙坚不言不语,却是小心关照,体贴入微。 他们从马鞍山渡过长江,经巢县,走界碑,过溪口,迤逦数日,到达九华山时,已是深秋季节。此时,山上的树叶已开始由绿转黄,但张雨晴的心里却是春意盎然。众人拾阶而上,走了一个时辰,那念慈庵已是隐约可见。再走片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尼姑迎面走来,合什诵道:“阿弥陀佛,师姐一向可好?诸位大侠,小尼这厢有礼了。知道诸位要来,小尼专门在此恭迎!” 张雨晴喜道:“敏慧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可好?诶,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敏慧说道:“敏慧哪有如此神通,只是师父佛法通天,已预知师姐今日回山,我在这等候已有两个时辰,果然师父所言不假。” 全江铭诸人均是一凛,暗道:“智圆师太果然佛法通玄,竟能预测未来之事。” 敏慧嘻嘻笑道:“师姐,这次你可要把你的铭哥哥拴紧点儿,要不他又跑了,嘻嘻。”张雨晴啐她一口,嗔道:“你小小年纪知道甚么,快领我们去见师父!” 敏慧引着众人,行不上一二里许,只见苍松翠柏,交植左右,中间龟背大路,显出一座山门,题着“念慈庵“三个簸箕大的金字。众人来到方丈,尚未落座,只听一声“阿弥陀佛”,智圆师太从里边走了过来。全江铭等人慌忙上前施礼,张雨晴更是欢呼雀跃,扑身拜倒。智圆师太面带微笑与众人一一见礼。 全江铭感谢道:“师太大慈大悲,救了晴儿一命,晚辈真不知如何感谢师太,天可怜见,今日得见师太尊容,请再受一拜,以表江铭寸许之心!” 智圆双袖一拂拦道:“全少侠也是有慧根之人,如此多礼,焉能脱俗?岂不知,冥冥之中皆有定数,筏渝之舟,往载佛缘之人。全少侠若心中每多一个谢字,便离般若远了一分。心若止水,其静无痕。涟漪泛起,尘缘无垠。”说话之间,斜睨了南燕楼一眼。 鲁麻胡诸人听了犹如身在云端一般,皆都不知所云。而全江铭本有慧根,又是极聪明之人,听了智圆之言,犹如醍醐灌顶,对佛学的理解又进了一分,以手加额道:“师太所言极是,正应了心中有佛便有佛之理,令晚辈茅塞顿开。” 晚霞渐收,山间明月升起,佛阁楼殿都浸在溶溶月色之中。智圆啜了一口清茶,仰观星宿,忽然笑道:“全少侠天生奇才,此生不凡啊!”全江铭心中一动,说道:“晚辈愚鲁之人,恳请师太指点迷津。” 智圆闭目合十,沉思良久道出一句偈语: 遇佩生烦,望桥肠断。临渊扬名,灵隐脱凡。 众人听了均不解其意,全江铭恳切问道:“晚辈迷惑不解,尚请师太解释一二。”智圆微笑不答,过了片刻说道:“全少侠不必细究,以后自会验证。”全江铭知道禅机不可泄漏,能得偈言便是缘分,当下不再追问。 众人谈到二更时分方才安歇。全江铭心情愉快,加之旅途劳累,不过片刻便已鼾声大作。躺在他身旁的南燕楼,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自从他得知林文君与李兴周相爱之后,他就心乱如麻,痛惜林文君所爱非人。在泰山大会上,林文君又为李兴周与他比武,犹如一把利刃,在他那颗本已十分脆弱的心上插了一刀,使他希望林文君回心转意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完全崩溃了。他和全江铭的性格大为不同。全江铭豪放开朗,纵是天大的挫折也不会屈服,一旦下定决心,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正因为如此,全江铭在明白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后,便毅然放弃了报世仇图复大业的念头,全身心和张雨晴相亲相爱。南燕楼性格脆弱,只是把对林文君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让自己忍受这煎熬之痛。可当他看到他送给林文君的那块手帕之后,他那颗已经麻木的心灵,似乎又恢复了一丝生气,重新看到了得到林文君的希望。从那天晚上起,他的心开始颤抖起来,可他性格内向,即使是全江铭,他也不愿透露一丝一毫。一路之上,他默默无语,心里却是潮起潮涌,一会儿是美丽的憧憬,一会儿又自艾自怨。他躺在竹榻上,丝毫没有睡意,一闭上眼睛,便看见林文君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躺了许久,他仍无一丝睡意,不由轻叹一声,翻身起来,走到院里。 月光如水,轻洒在周围的山峰上,使那起伏的峰峦更增神秘之色。而满天繁星却显得淡淡的,时隐时现。南燕楼正自哀怨,忽听身后一声“阿弥陀佛”,智圆师太手捻佛珠说道:“南少侠情孽太重,何必作茧自缚?” 南燕楼一凛,回转身施礼道:“晚辈打扰师太清修,得罪,得罪!” 智圆合什道:“南少侠心事重重,被情孽所困,也是天数使然,在劫难逃。阿弥陀佛。” 南燕楼心中一动,说道:“师太既看破晚辈心事,还请指点迷津!” 智圆微笑道:“人生如梦,一切皆是因缘,只要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南燕楼扑翻身拜倒,说道:“晚辈实是心疲力竭,师太无论如何也要指点一二!” 智圆仰望星空说道:“星空浩渺,深邃无边。牛郎织女,难得相见。情魔缠身,天数使然。时候一到,自有分晓,时候不到,贫尼也是无能为力,阿弥陀佛。”说罢闭目无语。 南燕楼执拗地说道:“师太若是不肯指点迷津,晚辈当长跪此地,直到师太答应。” 智圆思索良久,轻叹一声说道:“南少侠性格脆弱,在此事上却是执拗得很啊!也罢,也罢,起来吧,贫尼也送你一句偈语。”南燕楼慌忙站起,拜谢道:“多谢师太!”智圆轻诵道: 梦中光景醒时真,醒若真时梦亦真。但若人痴梦亦痴,雪夜方识痴梦人。 南燕楼听了苦思不得其解,知道问也无用,只好谢过智圆师太,回房安歇。 众人在念慈庵住了两日,第三日清晨,全江铭诸人便向智圆师太辞行。智圆也不挽留,径自将他们送到庵门外,问道:“全少侠意欲何往?”全江铭答道:“眼下也没甚么紧要之事,我们打算前去杭州,拜谢晴儿的救命恩人王敬之父女,顺便再游览西湖诸景。” 智圆一咦,说道:“莫不是那个富商王敬之施主?” 张雨晴道:“师父猜得不错。弟子来九华山的路上偶染风寒,多亏他们父女照料。这段遭遇弟子忘了对您说。”智圆微笑道:“王施主一家与为师甚熟,王施主每年都要陪他的夫人王吴氏到念慈庵烧香还愿,我与王夫人是老朋友了。你们这次去,一定要代为师问好。哦,珍珍心地善良,天真活泼,为师甚是喜欢。若不是王施主就此一女,为师早就收她为徒了。晴儿,现在边关形势岌岌可危,你们还不宜谈婚论嫁。等到边关战事了结后,你们到王施主府上等我,届时为师给你们主持婚礼。” 智圆话音未落,忽地平地起了一股怪风,便听忽啦啦一声巨响,道旁的一棵大松树上的一根胳膊粗的枝桠竟被刮断,众人见状竟皆愕然。智圆眉头紧皱,手捻佛珠双目微合,默诵片刻说道:“星淡月明,天数使然,非是人力可为。你们到了杭州,若是王施主一家平安无事,请他们到念慈庵住上几日。若是、若是……”智圆摇摇头又道:“唉,快去,快去!” 一路之 上,众人对智圆师太临别所言疑惑不解,鲁麻胡挠挠头皮,噗嗤笑道:“老尼姑说话颠三倒四,故作高深莫测,好似神仙一般,和大殿里那个泥菩萨差不多。有意思有意思,嘻嘻!”又走了一程,张雨晴忽然叫起苦来,说道:“铭哥哥,师父禅机通神,预测之事绝非妄言,我一时糊涂没有想明白,平地怪风刮折松树,莫不是指王伯伯一家有何不测?”全江铭道:“他又不是武林中人,有何不测?你别胡思乱想,咱们加快脚程赶到杭州就是了。”张雨晴和王珍珍情同姐妹,恨不得插翅飞到杭州。众人知她心情,便昼夜兼程,一路疾奔,到得杭州时,已是十一月初六傍晚。 张雨晴只知王敬之一家住在西经坊,具体地址却不知道,只好沿湖打听,寻那王敬之的住处。 若是平时,一到夜晚,杭州便是满街灯火,叫买叫卖人众络绎不绝。但现在已是初冬,只见湖上一片漆黑,竟无一个游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小贩,便向他询问。这小贩常从王敬之商行趸货,倒是知道王敬之家的所在。众人便依着他所言的途径,向王敬之宅邸寻去。 王府是一连三进的大宅,坐落在西经坊中段。全江铭诸人疾奔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即远远望见。奔到近前,只见门口悬挂着的大灯笼中没燃蜡烛,朱漆铜环的大门紧紧关闭,里面好似已然入睡。众人看了均皆呐罕。要知王宅在杭州乃是大家,门口的灯笼应是明亮闪烁才是,再说现在不过一更天,王家也不该如此安静。 众人见此情景顿时紧张起来。全江铭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静夜之中,这几声虽小,却也让人听得真真切切。过了好一阵,院内竟无动静。全江铭又击三下,声音响亮了许多。张雨晴侧耳细听,院内竟无声无息,便放声叫道:“王老伯,珍珍,我是张雨晴,我来看你们,开门呀!”张雨晴又叫数声,里面依然无声无息,众人不由大是奇怪。鲁麻胡不由焦躁起来,说道:“人家睡的已死,你们敲得如此声小,怎能听得见?”分开众人,抡起蒜钵似的拳头上前便砸,那门竟应声而开,原来里面没有上闩。鲁麻胡率先走进,张雨晴高声叫道:“王老伯在家么?”说着走进大厅。 厅中漆黑一片,鲁麻胡瓮声瓮气地叫道:“王员外,你家的东西都让人家偷走了,怎么还不起来?”大厅空旷,隐隐有回声传来,但仍无一人应答。崔照道:“三哥,怎地如此说话?”鲁麻胡气恼地说道:“怎么说?这还是好听的,如此大的动静都听不见,除非是合院老少都是死……”“死”字刚出口便觉不对,急忙以手掩口,那个“人”字便给吞了回去。众人听到这个“死”字均是一惊,心中闪过的都是一般念头:“决不能睡的都如死人一般,一定发生了甚么事情?”张雨晴取出火折连打三次,心中紧张,双手颤抖,那火折闪了三次光亮却无火苗。但一闪即逝的亮光,使众人隐隐约约看到地上躺着一人。南燕楼急忙接过火折晃亮了,见案几上放着躺倒的烛台,便点亮蜡烛,大厅里顿时明亮起来。只见倚墙俯卧着一个仆役装束的老者。孙坚叫道:“这位大爷,你怎么啦?”全江铭俯身将他扶起,借着灯光一瞧,不由“咦”了一声。 这老者已是死了,身体尚温,显然死了时间不长,脸上扭曲变形,呈现一副痛苦的神情。崔照叫道:“这里还有一个,是个女孩儿。”张雨晴转身惊叫道:“珍珍,珍珍,你怎么啦?”那女孩儿正是王珍珍,原本秀脸上布满了恐怖的神色,显然是死前受到了惊吓。张雨晴泪流满面,泣道:“铭哥哥,珍珍妹子被人杀死了!珍珍,姐姐来晚了,你醒醒,你醒醒呀,再睁开眼看姐姐一眼吧!”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众人看了心中大骇,南燕楼举着烛台,走进后堂,只见东一个,西一个,里里外外一共死了十二个人。这些人身上并无血迹,显然是被人用内家真力震断筋脉而死。在场众人久经大敌,残酷之事也见得不少,特别是全江铭和孙坚四人,和官军征杀数次,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富顺监一战,三万弟兄战死大半,可谓是血流成河,但象这般杀死满门的情景,却都是第一次见到,饶是见多识广,也禁不住心头乱跳,犹如鹿撞。全江铭仔细查验,饶是他武学甚博,可这十二个人是被何种功夫杀死,他看了多时,却也是茫然没有头绪。 鲁麻胡忽地叫道:“快来,厨房里还有一个尚未断气。”全江铭急忙赶去,蜡烛照亮之下,只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全江铭把住他的脉门,只觉脉搏尚在跳动,但已是气若游丝,纵使华佗在世也是无济于事。急忙手掌贴住他的后心,一股玄天真气传了过去。那汉子倏地睁开双睛,一看全江铭,眼光中流露出极端恐怖的神色,囁嚅道:“你、你……”便即晕厥过去。全江铭手上加力,真气源源不断地传了过去,那汉子睁开眼睛,流露出怨毒的神情,忽地厉声道:“你好狠毒,杀了一十三条人命还不罢休,还把老爷和夫人掳掠而去。我、我……我就是变成历鬼也不会放、放过你……”这几句话,他是用了最后一口气说出,言毕已是气绝身亡。众人看了骇然,心中均道:“这是第十三条人命!” 崔照在大厅里叫道:“快来,这墙上有字。”众人奔回大厅,在蜡烛照耀下,只见东墙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杀人者,全江铭也!”这几个字是用布蘸着死人的鲜血所写,最后一个感叹号拉得长长的,好似一把利剑。 众人看了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均道:“是谁干此灭绝人性的惨案,竟移祸江东?”南燕楼道:“江铭,看来是有人假冒你的名字做下此案,这王家一十三口的血债,都要写到你的头上了!”全江铭双睛直直地盯着墙上那六个血字,脑门上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脑海里只是来回转着一句话:“是谁要陷害自己?”张雨晴泣道:“铭哥哥,你别着急,此事定会真相大白。”孙坚说道:“听那汉子的口气,王敬之夫妇已被贼人掳走,这里一切且莫移动,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他们夫妇二人。” 全江铭抹去额上的汗珠,淡淡一笑,说道:“贼人想要嫁祸与我,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全江铭岂能受人恐吓?孙二叔说的对,怎们还是先找到王老伯夫妇要紧。” 众人吹灭蜡烛,走出大门,正不知向何处追寻,忽见十几丈处人影一闪,传来一声怪笑。这笑声在这血腥之夜更显得神秘至极,令人毛骨悚然。众人顾不上细想,便向那人追去。那人轻功极好,奔跑之中,竟不时发出怪笑之声,好似故意引诱众人。全江铭哪肯将这眼前唯一线索失去,脚踏“飞雪凝霜”,犹如闪电一般,直向那人扑去。 放眼武林之中,全江铭的轻功已是独步江湖,能与之匹敌的只有独孤行客一人。可令全江铭惊奇的是,前面那人的轻功似乎在他之上,他快那人也快,始终保持着十几丈的距离。全江铭疑惑不定,暗道:“此人轻功高明,看其身段,竟是与夜闯皇宫救晴儿出去的那个黑衣人一般无二。他到底是谁?”心念未已,他已是追至棚南街,拐过一个小巷,那人已是无影无踪。全江铭正自踌躇,便听街旁一间屋内,传来呻吟之声。全江铭喝道:“你躲在屋里做甚,快出来!”屋内呻吟之声嘎然而止。 这时张雨晴等人陆续赶到,南燕楼问道:“那人躲进屋里了?”全江铭道:“那人轻功极好,追到这里便不见他的踪影了。只是这屋里呻吟之人不知是谁,待我进去瞧瞧!”他急于查清此事,仗着神奇武功,一掌将门击开。屋内漆黑一团,他抽出火折点燃,火花闪亮之时,已看清屋内靠墙背对背缚着一对老人,一男一女,嘴里都塞着毛巾。那老者面向着他,看见他走进来,眼光中恐惧万分,好似看到了鬼魅一般,浑身抖如筛糠。 张雨晴紧跟在全江铭后面,火花一闪之间,已看清那老者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王敬之,那老妇 定是他的夫人,心中酸楚,急忙上前说道:“王老伯,小女来迟一步,让您受惊了!”说着和全江铭取出他们口中的毛巾,解开绳索。 王敬之一把推开全江铭,怒道:“姓全的,你不要假惺惺,你杀了珍珍,我们俩也不想活了,你来个痛快的吧!”张雨晴抱住王敬之泣道:“老伯,你这是怎么啦?我是张雨晴,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王敬之恶狠狠说道:“我怎么不认识你,没想到你竟和这贼人是一路的。嗨嗨嗨,珍珍,我的好女儿,你交的姐姐是个贼人呀!观音菩萨你睁开眼吧,我王敬之一家念佛敬佛,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为甚么遭此报应啊!嗨嗨嗨嗨……”说着放声大哭。那王夫人也早已是泣不成声。 张雨晴知道王敬之夫妇误会了全江铭,极力克制悲痛,说道:“老伯,你冷静些,听我说,小女不是贼人,铭哥哥也不是杀害珍珍的凶手,是有贼人冒充他干的!” 王敬之神情愤怒,喝道:“你不要花言巧语骗我,珍珍死了,她再也活不转了。哼,我不听你的鬼话,有种的连我一快杀了吧!” 全江铭极力克制自己,问道:“老伯,那个人穿甚么衣服,长得甚么模样?”王敬之目眦尽裂,说道:“你明知故问,你杀人之时,就是穿这身衣服,黄衫方巾。”全江铭高举火折,往自己脸上一照,温声说道:“老伯,你定定神,仔细看看,那人与我有甚么不同?”王敬之睚眦道:“不用看,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王夫人忽道:“老爷,他和那贼人确实有些不同,那贼人的眼睛略大一些,比他清秀许多,说话的音调也比他细嫩。”张雨晴握住王夫人的手柔声道:“伯母,我叫张雨晴,去年冬天我身染重病,是老伯和珍珍妹子在长江上救了我,侄女是专程来看你们的。”王夫人半信半疑道:“我听珍珍说过你,姑娘,你们和那贼人真不是一伙的?那你们从哪来,为甚么他们刚杀完人,你们就到了?” 张雨晴轻声道:“伯母,我是智圆师太的弟子,我们是从念慈庵来,她老人家还让我向您问好呢,谁知,谁知却发生了这件惨案。我们已经到过府上,发现了贼人的踪迹,便一直追到这里,没有抓住他们,却发现了你们二老。嗐,珍珍妹子好惨啊!”说着泪珠扑漱而落。 王夫人听她提到智圆师太,又对自己二人如此亲热,和那伙强盗凶神恶煞般的嘴脸全然不同,心中的疑惑已是去了大半,便对王敬之道:“老爷,张姑娘说得不像有假,他们真要是那伙强盗,也不会对咱们如此客气。” 王敬之心中也是疑惑不定。他对张雨晴印象极佳,瞧他们言行举止个个正义凛然,和那伙强盗全然不一样。听夫人也是这般说,便道:“张姑娘,不是我疑心,实是那人和全、全义士太象了。哦,他们一共三人,一个冒充全义士,这个、这个自然是假的了,一个自称南燕楼……” “老伯,那个南燕楼是否与我长得一样?南燕楼插话道。 “不一样,那人比你老了许多。”王敬之摇头道。 南燕楼笑道:“老伯,那又是一个冒牌货,我才是真正的南燕楼。哦,还有一个自称甚么?” 王敬之苦笑道:“那一个自称甚么,鲁……哦,鲁麻胡。” “气死我也,气死我也,甚么鸟人,竟敢冒充爷爷的大名。哼,抓住那直娘贼,俺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嗯,这还不解气,要把那直娘贼一刀杀了,再剁成三百六十五块,放在锅里煮啊煮啊,再蒸成一碗红烧肉,让他亲手给爷爷端上来,才方解我心头之恨。哼,嗨嗨!”鲁麻胡气得目眦尽裂,张口大骂。 王敬之看到鲁麻胡长相凶恶,小声嘀咕道:“那、那人倒是和鲁、鲁大爷长得有几分相似,就是说话语气不像,身材也比鲁大爷长大。” 孙坚老于江湖,此时大脑急转,寻思:“这伙强盗定是与江铭不睦,这才用了易容之术,冒充强盗陷害江铭。江湖中与江铭不睦而又熟悉的人,只有李兴周,莫非是李兴周一伙所为?若是如此,在金陵最后一晚偷听的人,定是李兴周一伙无异,他探得了我们的行踪,便一路跟踪,提前一日赶到杭州,寻到王宅杀了这一十三口。自己一行蒙在鼓里,贸然而入,正中他们的圈套。”想到这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时他看到鲁麻胡又要发怒,便说道:“三弟,别发火,贼人既要冒充你,那也挡不住。好在不是冒充你一个人,不然,抓不到那凶手,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好了,王员外、夫人,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还是先回府上,处理后事要紧。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为珍珍报仇!” 王敬之声泪俱下,连声道:“那就多谢了,多谢了!”王夫人双手合什,口中只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众人当下离开棚南街,回到王宅。到了天亮,王敬之派人前去报官,知府当即派赵瓶、王银两个捕快带领一班衙役前来勘查现场。赵瓶王银向左邻右舍和在场人众询问昨夜情况,录下口供。全江铭因墙上留有自己的名姓,自是不敢道出真名,不过是“张三李二”胡乱说一个名字罢了。王敬之奉上白银百两,恳求官府早日破案。赵瓶、王银自知案情严重,倒也不敢怠慢,当下秉明知府发出海捕文书,上面写着缉拿凶犯“全江铭贼众”云云,并派出衙役到各处打探。 这一天,众人跑前跑后,帮王敬之布置灵堂,采办棺椁,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直忙到掌灯时分,方将诸事办妥,这才腾出工夫,聚在一起琢磨那伙贼人的来路。鲁麻胡大声骂道:“直娘贼,有种的站出来真刀真枪的大战三百合,学那缩头乌龟,暗地里嫁祸别人,这般下三滥的行径,只有李兴周干得出来。依俺之见,杀回金陵,揪出李兴周一问便知,也强似在这生闷气!” 众人听他提及李兴周,不由一凛,心中均是这般想法:“有道理,此案莫非真是李兴周干的?”孙坚皱眉道:“江铭,此事果真蹊跷得很,你三叔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昨晚我就想到了这层。”鲁麻胡摇头道:“无礼呀无礼,甚么叫有几分道理,啊?是三分,还是五分?李兴周那厮最是虚情假意,俺早就看出他不是个东西,不是他干的还是谁?俺说的不止几分道理,是十五分道理!” 孙坚知他秉性,也不理会,继续说道:“江铭,我寻思,这伙贼人一是与你有仇,二是对咱们情况极熟,三是掌握了咱们的行踪。说到这,我想起一件事来,咱们离开金陵那晚,你发现有人偷听,追出去查看,又没发现人影,咱们也就没当一回事。现在想起来,恐怕真是有人听去了咱们的行踪,这才一路跟踪,又比咱们提前一日赶到杭州,杀死一十三条人命,又在墙上留字陷害于你。咱们不知所以,贸然而入,正中了人家的圈套。细想起来,这伙贼人莫非真是李兴周他们不成?” 全江铭想了一会,摇头道:“李兴周虽然野心勃勃,但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南燕楼冷笑道:“李兴周是甚么东西,你现在还不清楚吗?他视你作眼中钉肉中刺,是他图复大业的最大障碍。他杀你不成,便要陷害于你,成为中原武林的公敌。哼,他是武林盟主,下令追杀你自是名正言顺。如此以来,使你在江湖上无处容身,无奈之下,只好投靠于他。这样以来,他便扫除了图复大业的最大障碍。唉,恐怕此案已传遍江湖,各大门派都要向你讨个公道了。” 张雨晴说道:“南大哥说得有道理,不过,没有确凿证据,也不能轻易下结论。要想查清此事,咱们必须返回金陵,探查李兴周近日的动静。” 全江铭双眉紧戚,说道:“你们说得对,帮王老伯办完丧事,咱们便马上返回金陵。哼,如果真是李兴周所为,他李府纵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进去将他揪出来 一刀杀了,为珍珍报仇!”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