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剑》 前言 在新派武侠小说中,佳篇力作可谓甚多。而我惟独喜爱金庸先生作品,实已至“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地步。 金庸先生知识渊博,阅历深广,想象丰富,文笔流畅。在其武侠作品中,写武林争斗,有如天马行空,引人入胜;写推理言行,则又悬念重重,扣人心弦;写男女爱情,更是婉转缠绵,可歌可泣,是以有人如是说——抛开金庸先生小说中武侠部分,其余还是一部优秀言情作品。总而言之,金庸先生武侠作品喜剧幽默诙谐,悲剧无奈悲苍,或庄或谐,姿态横生,人世百态,可谓尽收笔下。 在金庸先生武侠作品中,若论我最喜爱的,当属射雕三部曲中之《神雕侠侣》。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喜欢文中人物剑魔独孤求败。独孤大侠“弱冠前使青锋宝剑,三十岁前拥紫薇软剑,四十岁前恃玄铁重剑,四十岁之后用木剑,直到后来无剑”。他一生纵横江湖,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几无抗手。呜呼!独孤大侠求一敌手而不可得,最后诚寂廖难堪,归隐山谷。独孤大侠的风范,实在令人折服。而独孤大侠“以无胜有,以简驭繁,以柔克刚”的剑道,更加让人神往。然而,金庸先生对其着墨甚少,让人有意犹未尽之感。今日,我姑且大胆,从金庸先生作品只言片语中,遥想剑魔独孤求败当年,闲暇之余,凭空杜撰,作此小说,共60余万字,以飨读者诸君,名字就叫《玄铁剑》。 《玄铁剑》反映的是宋高宗时代,宋、金之间复杂的斗争,以及由此引起的武林纷争。它叙述了岳飞第二次北伐这个重大历史事件,尤其展现了汉族人民对入侵的大金侵略者的反抗和斗争,既对杰出人物的优异才干进行了肯定,又对南宋官贪吏占进行鞭鞑。最后,还提出大宋、大金人民能成一家,和睦相处,为何两国却要连年兵刃相争,百姓深受其害这个问题,让读者去掩卷思考。 文中主人公路拾遗,年少之时使青锋宝剑,一套“轻、快、灵”剑法堪称武林一绝;其后,他使紫薇软剑以柔克刚,更让武林人士闻风丧胆;最后,路拾遗偶得奇遇,练成辟易剑法,使玄铁重剑以慢打快,实至“重、大、拙”之境,败尽武林英雄。其经历与独孤大侠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二者是否便是一人?还请读者自行判断。最后,希望拙作不是狗尾续貂,敬请大家喜爱。小说之中如有错误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作者简介:龙也,本名余斌。武汉铁路局某段员工。作品qq群号:28737804] 楔子 中古之世,大尧君临天下。其时,洪水泛滥,民不聊生。大尧眼见于此,心急如焚,遂令大鲧、大禹负责治水。大鲧治水以堙为主。常言道:水来土掩。其实,区区黄土岂能掩住滔滔洪水!结果可想而知——洪水愈聚愈多,导致堤坝崩溃,洪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大鲧治水历时九年,直至大舜接位仍是无功,百姓反受其害。大鲧被大舜窜死。此后,其子大禹接手治水。他总结大鲧治水教训,改用疏导之法。大禹治理江(长江)河(黄河)淮(淮河)济(济水)四渎之时,根据地势高低变化,将洪水由西至东引入大海,治水十三年,水患始息。自此,天下无水,百姓乐业,长江和黄河东流入海,不复西归。 单说万里长江,源于青藏高原,横贯中华腹部,流域甚是广泛。最后,它在长江入海口处汇入东海。长江流经不同地段,皆有不同名称。便如人在一生中有众多名字一般。在四川境内,长江叫作川江。而途经荆州地区,长江叫作荆江。最后,在长江入海口处,它又叫作扬子江。 中古之时,荆江地区是一个江湖难分的水域,名叫“云梦泽”。那云梦泽即今日洞庭湖和江汉湖群的前身,只是面积大了许多。云梦泽位于荆江南岸,南有湘江、资水、沅水、澧水等四水汇入;北有松滋、太平、藕池、调弦等四口与长江相通。最后,云梦泽水在岳阳城陵矶处流入长江。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此时,距大禹治水又过千百年时间,。在云梦湖畔,长江之滨处,便是岳阳城陵矶。在一处山脚之下,坐落一个小小村落。村落民众约摸千名左右。在村落东边,土地平旷,土质肥沃,村民便在此开垦良田百倾。此时,正值春耕时分,但见阡陌交通,纵横俨然,耕作男女,往来其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依山傍水之地,村民自然靠打鱼狩猎为生,其间种些庄稼。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是怡然自乐。 在村边临近云梦泽的一块岩石上,插着一根黑黝黝铁棒,隐然泛着红光。相传,大禹治水曾途经此地。为了消除水患,他特地留下的这根铁棒,作为镇泽之宝。村民将这根铁棒叫作“定水神针”。一直以来,村民均将其视若神明,只敢远观而不敢近亵。每逢岁末年初,村中都会在此举行盛大祭祀—— 一则感谢大禹治水成功,福泽后人;另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让村中有个好的收成。 这日,正值祭祀“定水神针”日子。只见一群汉子正在紧张地忙碌。他们杀猪宰牛,准备这一年一度的祭祀。在汉子旁边不远处,便是云梦泽。村中妇人也未闲着,她们正在泽边忙着洗刷祭祀器具。此时,只有村中孩童最是无赖。只见他们三五成群,在附近玩耍嘻戏。其喧嚣之声甚是吵闹,就连岩边卧晒太阳的一只大犬,也不堪其烦,极不情愿从地上爬起,走到远方僻静之处,继续晒着太阳,其间还不时抬头张望,怕那些孩童过来。此倒应了一句常言:“七八九,嫌死狗”。转眼之间,那些孩童又跑进人群,在其中来去穿梭,叫喊追逐,还不时伸手偷拿祭祀食物,但很快被大人们厉声喝止。孩童之中,一位圆头圆脸男童尤其引人注目。其他孩童皆听其差遣,显见便是孩童中的头儿。 在大人连声喝止之后,那位圆头圆脸男童,大着胆子向一位浓眉大眼汉子道:“二叔,今年祭祀后食物还要送与那恶蛟吃么?为啥我们便不能吃上一点儿。”那浓眉大眼汉子“唉”地一声长叹,道:“祭祀后食物当然要送与那恶蛟吃了。今年祭祀的食物本来便少,你们若再偷吃一些,那恶蛟吃不饱了,还不得更加兴风作浪!” 原来,近年在云梦泽中出现一条恶蛟,时常上岸吞噬人丁生畜。村民们苦不堪言。只有将村中生畜置于岸边,让那恶蛟吞噬,以免再受侵扰。今年,本是个风调雨顺之年,若是往年应是过得十分富裕。但因那恶蛟多番骚扰,村中食物竟然仍是短缺。就连那一年一度祭祀“定水神针”活动,也显得捉襟见肘。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歌声。那浓眉大眼汉子听到歌声,眺望云梦泽,也跟着大声吟了起来。那男童甚是诧异,问道:“二叔,您念的什么?”那汉子伸出手来,摸了摸那男童头顶,道:“这是《国风"周南》中一首诗词,说的是麒麟虽有锋利脚趾,坚硬头角,却宽厚仁慈,从不伤人。哎!那恶蛟若似宽厚仁慈的麒麟,那该多好呀!” 此地民风古朴,村民自幼习文断字,往往都能念上一两句诗词。那汉子更是村中饱学之士。他随口吟到《诗经》中诗词,自是毫不奇怪。只不过本是满腔欢喜的赞誉之词,从那汉子口中念出却又有几分忧怨,更有万般无奈。 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声叫道:“不好!辟易来了。”众人数百道目光齐向远处望去。远处泽滩之上,一赤发少年如飞般奔来。那少年身法奇快,转眼便至近前。他在人群之中,有如蝴蝶穿花般地穿梭奔腾,只让人眼花缭乱。那少年突如其来,本让村民惊恐。他又如此这般横冲直撞,村民哪里禁受得住?立时便有东倒西歪。顿时,人群骚乱起来。那少年奔到一头祭祀用的熟牛面前,伸出左手轻轻一举,便将那熟牛举了起来,又见他右手拿住牛腿使劲一扯,便将牛腿整个撕下。那少年将熟牛往地下一扔,旋即抱起一大坛酒,哈哈仰天大笑数声,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酒肉,辟易去也。”随即纵身一跃,跳过人丛,脚不点地般朝云梦泽奔去。那少年脚步好快,不多时便已去远。所有一切,均发生在瞬息之间,直让人瞧得目瞪口呆。 待到村民醒悟过来,祭祀之地已是一片狼籍。望着被那少年扰得乱七八糟祭祀之地,便有几名村妇哭了起来。更有几名青年汉子气愤难禁,他们抄起那宰牛刀具,气呼呼喊道:“罢了!罢了!受到恶蛟欺负,本让人窝囊。今日又受辟易之气,有了这‘云梦二恶’,这日子简直无法过了。今日,我们先找上工算帐,再与那恶蛟拼了!”此言一出,应者云集。村民们纷纷抄起家伙,欲先与辟易拼个死活。“慢着!”只见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厉声喝斥道,“一群大人与小孩斗气,又何苦来着?再说,你们又岂是辟易对手?何必逞那匹夫之勇!”那老者本是村中长者,颇有威望,加上村民对辟易本就十分忌惮,被那老者一通数落,也便不在言语。于是,众人纷纷散开,默默地收拾祭祀之地。那老者望着远方的泽滩,叹了口气,顿足骂道:“可怜可气的小冤家呀!你怎能与那恶蛟一般,危害乡民呢?” 那赤发少年名叫辟易,自幼父母早丧,全靠村民接济才长大成人。上工年幼之时无人管束,经常偷食村民食物,村民见其可怜,也不好多加管束,是故养成诸多恶习。辟易从小天生神力,随着年龄增大,神力更是与日俱增。近年,村中受那恶蛟惊扰,村民生活本已苦不堪言,再无多余食物接济辟易。于是,辟易在饥饿难耐之时,往往便抢夺村民食物。辟易天生神勇,一时之间,村民既也奈之不得。久而久之,辟易与恶蛟一道,被村民称为“云梦二恶”。 此时,辟易已是酒足饭饱, 躺在泽滩之上,美美地睡了一觉。明月如盘,静静地挂在天边,地下如白昼般的亮。辟易刚刚睡醒,正斜靠泽边巨石旁,欣赏湖光山色。一阵微风吹来,挟着泽水轻拍岸畔,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辟易微感一丝凉意,原是腹中又有些饥饿。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定水神针”前祭祀食物。辟易吞吞口水,心道:“食物祭祀完后,与其让与那恶蛟吃了,倒不如让我辟易大饱口福。”想罢,他立即起身,又朝“定水神针”奔去。待到辟易奔到近前,那祭祀场所却是空无一人。原来,近年来被那恶蛟连连惊扰,村民们虔心一片,却未得到半分回报,便 对祭祀一事有些厌倦。今日,又被辟易一番惊扰,更觉有些灰心丧气。是故今年虽举行如此重大祭祀,却也懒得派人值守。辟易见状大喜,叫道:“罢了,罢了,如此得来,倒也不费半点儿功夫。”嚷罢,他取来食物美酒,席地而坐,大快朵颐起来。 日头已上三竿,正值祭祀时间。村民三五成群地从家中走出,纷纷赶往祭祀场所。那老者也在众人搀扶之下,颤悠悠地朝那祭祀场所走去,准备主持祭祀活动。突然,那浓眉大眼汉子惊慌而至,奔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那老者忙不迭问道:“他二叔,你为何如此这般?”那汉子顿足泣道:“三叔公,完了,完了,祭祀食物全完了。”那老者大惊:“二叔,你何出此言?”那汉子愤然道:“若说如何完地!还不是拜辟易那小子所赐!三叔公,您去看后便知。”听得此言,一行人匆忙赶往“定水神针”处。众人行至近前,立时便被眼前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祭祀器物散落一地,食物美酒已被辟易食了十之八九。不但无法进贡恶蛟,只怕就连祭祀活动也无法举行。众人身子均凉了半截,眼见得数日之功毁于一旦,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再看那辟易,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躺在案上呼呼大睡。那浓眉大眼汉子大声问道:“三叔公,您说此事咋办?”“还能咋办?杀了辟易这小子以泄我等心头之恨!”旁边一汉子插嘴言道。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附和起来。更有几人立马上前,就要动手杀了辟易。眼见辟易犯了众怒,那老者不好阻止,只得说道:“罢了!罢了!我看不如这样,便让辟易自生自灭,将他弃置云梦泽畔,喂食那恶蛟去吧!”众人一听,不再有何异议。那老者之话颇是有理,既泄了众人心头之愤,又能让那恶蛟饱食一顿,或许能有片刻安宁。此倒是个一举两得之法。立时,便有数人上得前来,将辟易五花大绑,抬到云梦泽畔,抛到地上。此时,辟易仍是酣睡如泥,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已是日落西山,一轮明月升了上来。此时,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云梦泽面波平浪静。渐渐地,泽上刮起了风。一会儿功夫,风儿愈来愈大。泽水漫过岸畔,浸在辟易身上。辟易轻哼一声,身体扭动数下,这才打破那死一般的寂静。又过一会,一阵大风刮过,卷起层层大浪,扑在辟易身上。辟易一惊,猛然惊醒。他睁开眼来,从地下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被人绑得严实,置身泽畔之上。他低头沉思片刻,忽地明白:“原来村民欲将我喂食恶蛟。”心想至此,辟易顿感心如刀绞,暗道:“想不到村民如此恨我,竟是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快!我辟易虽是玩劣,却也罪不至死。”想到这里,甚感村民十分刻薄。他用力一挣,迸脱绑在身上绳索,正欲一走了之。才走数步,辟易心中暗想:“既然村民如此惧怕恶蛟,还欲将我献与那畜生。今日,我倒要好好与它斗斗,看谁更是厉害。”想罢,他索性停下,坐在岸边,静待恶蛟到来。此时,辟易满脑子想的均是:“我是如何斩了恶蛟,好让村民羞愧,以泄自己心头之忿。” 突然,远方泽面上翻起阵阵巨浪,泽中现出一只怪兽。只见它在水中翻滚数下身躯,募地里怪叫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泽边奔来。刹那间,泽面波涛汹涌。那怪兽奔到岸边,不见岸边食物,顿时有些恼怒,连连咆哮起来,在湖中上下翻腾,便似要寻找个发泄对象。 辟易大吃一惊,只见那怪兽头有斗般大小,身子尚在泽中,不知其长几何?那怪兽看见辟易独坐泽边,颇是奇怪。此时,它腹中甚饥,哪能管得许多!怪兽大吼一声,从水中跃出,跳到泽边,朝辟易狠狠扑来。果真是咆哮如雷,动若闪电! 辟易又是一惊,全然没料到那怪兽行动如此迅捷!他连忙就地一滚,堪堪躲开怪兽闪电般一击。辟易心道:“好家伙,这畜生行动怎地如此迅捷!”他定了定神,仔细打量怪兽。只见怪兽有数丈多长,浑身长满了金色鳞甲,五只巨爪有力抓在泽边岩石之上。所过之处,岩石崩裂。辟易心道:“这畜生难道就是泽中恶蛟?它与那传说中的五爪金龙倒颇为相似。”辟易没有料错,那怪兽正是村民所说恶蛟!(注:那恶蛟是否就是中国古代中传说中的五爪金龙,早已无从考证。笔者认为这可能是远古时代生活的一种猛兽,只不过时至今日,它早已灭绝罢了。) 原来,那恶蛟今日只因在水中睡得久些,错过进食时间,腹中早是饥火难耐。此时,它看见辟易如此壮实,心中不由得大喜,又岂肯错失良机!只见那恶蛟猛地转身,巨尾一甩。刹那间,那条巨尾便如钢鞭般向辟易扫来。辟易心知被那恶蛟扫中,自己焉有命在!说时迟,那时快,他奋身一跃,窜起七尺多高,躲过恶蛟一击。落地之后,辟易就地一滚,滚在一石块之旁,双手举起石块,奋力朝那恶蛟砸去。 那恶蛟“噢”的一声怪叫,扬起巨爪拍向石块。一拍之下,斗大石块顿时四分五裂,乱石穿空。辟易眼见那恶蛟如此厉害,心中暗道:“这畜生如此难缠,看来从正面难近它身前,今日须避开正面才是。”想到这里,辟易奋力一跃,从那恶蛟头上一跃而过,稳稳骑在它的身上。他伸手抓起湖边地上石块,高高举起,狠狠朝恶蛟身上砸去。只听“嘣”地一声,火星迸射,辟易手上石块碎成细块,上身也震得发麻。再看那恶蛟身上,却是毫发无伤。辟易顿时呆了。也大概那恶蛟被砸得有点疼痛,就在辟易一愣之间,它身躯一弓,将辟易抛到空中。待到辟易快要落地,恶蛟巨爪一扬,狠狠朝辟易抓来。辟易在空中缩腹挺胸,使个“鲤鱼打挺”,堪堪躲过恶蛟一击。恶蛟爪锋所过之处,辟易顿觉背上如火燎一般疼痛。原是背上已被恶蛟利爪抓中。那恶蛟仰起身来,又恶狠狠地朝辟易扑去。 辟易一瞥之下,瞧那恶蛟露出喉部,心中暗道:“这恶蛟浑身坚硬无比,难道喉部也刀枪不入么?”想罢,他并拢双拳,朝那恶蛟喉部狠狠击去。辟易突觉双拳一阵剧痛,看那恶蛟,只见它咆哮如雷,四肢乱颤,却仍是毫发无伤。原来,那恶蛟喉下有逆鳞径尺,护佑喉部,辟易怎能将它奈何?相反,那恶蛟逆鳞被人触动,不禁大怒,其势更加凶猛。辟易本想投机取巧击杀恶蛟,不料反倒触怒恶蛟,此倒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就这样,辟易与那恶蛟战在一起。一人一蛟从岸上斗到水里,又从水里斗到岸上。只斗得天昏地暗,星月变色。斗至半夜也未分出胜负。那恶蛟浑身坚韧无比,辟易一时奈之不得,它自是立于不败之地。斗到后来,辟易渐渐守多攻少,再到后来,竟然只有招架之攻,更无还手之力。 突然,恶蛟尾巴奋力向地面一扫,卷起泽边无数石块。那些石块朝着辟易呼啸而来。辟易连忙举手去挡那些石块。就在辟易伸手抵挡之机,那恶蛟却如鬼影般悄然而至,张开血盆大口,朝辟易狠命咬去。辟易奋力后跃。那恶蛟没有得口,突地伸出巨爪,便朝辟易拍去。此时,辟易一跃之后,身子尚在半空,又哪里能躲得过去?他胸口那恶蛟巨爪狠狠拍中。顿时,辟易便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朝那插有“定水神针”的巨岩上飘去,重重地摔在巨岩之上。 那恶蛟狠劲一拍,力道何等强劲!好在辟易甚是机灵,在被恶蛟巨爪拍中之时,身子略往后收,缓了恶蛟巨爪一拍力道。否则,那恶蛟巨爪犹如精钢铁掌,一拍下来,辟易焉有命在! 此前,辟易虽然守多攻少,却丝毫未让恶蛟占得半分便宜。如今,他却让那恶蛟一爪拍中。那恶蛟此次得手不易,自是得理不肯饶人。只见它纵身一跃,立时又扑了上来,竟不给辟易半点喘息之机。此时,辟易已是躲闪不及。眼见那恶蛟一扑之下,甚是迅捷,他心中禁不住叹道:“难道我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么?想不到辟易我英雄了得,却命丧这畜生之口! 那恶蛟欺至辟易身前。辟易本能地往后一仰,双手 着地,触及一硬梆梆物体,这正是那“定水神针”。在此千钧一发时刻,辟易哪里来得及多想?他双手握住那“定水神针”,奋力一拔,将那“定水神针”握在手中,迎着那恶蛟巨爪挥去。只见血光一闪,那恶蛟“噢”地一声惨叫,一只右爪子竟然活生生地被那“定水神针”切断。恶蛟断爪落在泽边,鲜血顿时喷了一地。 那恶蛟吃痛,眼见“神铁”如此锋利无比,顿时有了几分怯意。辟易更是始料不及,他用“神针”去挡那恶蛟巨爪,本是权宜之计,想不到竟一击而中,让那恶蛟受此重创!那恶蛟将头一扭,便要朝泽中逃去。 辟易得手不易,见那恶蛟负伤,便要落荒而逃,又岂肯错此良机。他大叫一声:“畜生,你往哪里逃?”奋力一跃,拦住那恶蛟的去路。于是,一人一蛟又战成一团。起初,辟易手拿“定水神针”,甚感沉重,挥舞起来,也有些生疏。不一会儿功夫,辟易渐渐悟出一些法子,使起“定水神针”,逐渐较为圆滑。只见辟易左搏右击,上拆下挡,“定水神针”所向之处,那恶蛟连连趋避。再到后来,熟能生巧,辟易将“定水神针”使得更加得心应手。 辟易本就天生神勇,他与人打斗之时,虽不谙任何武功,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往往不是攻敌不备,便是攻敌之虚,遇弱不弱,遇强更强,任何平平常常招式由他使将出来,自然而然便生出巨大威力。他这种天赋与生俱来,并非传授与苦练所能获致。至于这些,就连辟易自己也不明所以。他只知与人打斗,自然便有诸般变化,是以罕见对手。如今,辟易“定水神针”在手,再加上他力大无比,当真便是如虎添翼,只杀得那恶蛟疲于奔命。 这一下情势逆转过来,只不过都是忙于奔命,这次却成了恶蛟。忙于奔命虽无甚分别,对象却是大相径庭了。 突然,辟易手持“神针”刺向恶蛟左爪。那恶蛟左爪一抬,想要躲过辟易一击,不料右爪已被“定水神针”斩断,早已无法支撑身躯。那恶蛟只得就地一滚,定水想籍此躲过一击。辟易早已料到此着,立刻欺身上前,伸脚将那恶蛟仰面踩住,双手握住“神针”,狠狠地朝那恶蛟颈部刺去。那恶蛟惨叫一声,顿时一命呜呼。 此时,辟易早已累得精疲力尽,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云梦泽边如雷般地搏斗声,早已将村民惊醒。此时,他们齐聚在那老者家中,惊愕地听着外面动静。大家纷纷猜测,辟易与那恶蛟定在搏斗。只不过众人惧怕恶蛟厉害,均不敢近前观看,更别道去助辟易一臂之力。到了后来,搏斗声渐渐减弱。当太阳从远处泽面一跃而出,天色大亮之时,搏斗之声也悄然无声。村民们这才敢相拥出门,在老者的带领下,来到泽边。 此时,云梦泽边一片狼籍,辟易与那恶蛟却是踪迹全无。那园头园脸男童拍手叫道:“三叔公、二叔,辟易定是与那恶蛟同归于尽,这下可好,我们再也不会被那‘云梦二恶’骚扰了。”那男童话未说完,便被那老者和浓眉大眼汉子厉声喝断:“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还不住口!”那男童吓得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吱声,心中却暗自嘀咕道:“那两恶同归于尽,三叔公与二叔怎地还不高兴?”他哪里知道,人们平时虽厌恶辟易,然却从小看他长大,这份亲情,又怎能轻易割舍?那男童年纪尚小,此间感情,想来未必知道。那么,辟易究竟去了哪里? 此时,辟易已是一人、一舟、一蛟,飘曳在云梦泽上。原来,辟易斩杀恶蛟之后,已是精疲力尽。他轰然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辟易醒来之后,想到村民对己极其厌恶,欲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快,心中暗道:“我在村中横行惯了,村人极其畏我。我还道自己好生英雄了得!想不到……”辟易少年心性,尚且不知荣辱。他见别人见之害怕,便不免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神勇过人,村人尽皆慑服。他又哪里知晓天地如秤,百姓似砣,他的半斤八两,村人早已将其称得毫厘不爽,与其说是对他惧怕,倒不如说是处处让他,不想与他计较。这世间有些事情便是如此,你好事做尽,坏事做绝,定会得到报应,此正所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辟易被村民弃于泽边欲喂食恶蛟便是如此。辟易想到这里,顿时便有些心灰意冷。此时,他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大声叫道:“我要离开此处,愈远愈好!愈快愈好!”他这种想法郁闷在心,又无人倾诉,便如一只负壳蜗牛,步履艰难,痛苦难煞,只有打破壳儿才能轻松。但一时之间,辟易又怎能打破在他心中的这个壳儿? 辟易从泽边拾些木头,扎了一只小舟。将恶蛟尸首抛在小舟之上,带上“定水神针”,将小舟往泽中一推,就地顺势一跃,跳上舟中,离开泽边。 不一会儿功夫,小舟已至泽中。辟易极目远眺。但见云梦泽远吞长江,近衔群山,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本来,辟易对村民将其弃置泽边,欲喂食恶蛟一事,仍是耿耿于怀。现在,他置身于云梦泽上,举目望去,只见万顷大泽银光闪闪,碧波如镜,远方层峦迭峰,郁郁葱葱。眼见如此,辟易心中为之开阔,满腹怨恨顿时烟消云散。他只觉得先前所作所为,也太荒唐,不觉有些无地自容,禁不住低下头来。 辟易低下头来,双眼瞥见那根“神针”,直觉有些异样。他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定水神针”,暮然发现:这哪里是根寻常铁棒!分明就是一柄铁剑。只不过这柄铁剑黑黝黝中泛着红光,虽然毫无异状,却是沉重至极,远较寻常铁剑沉重。上工想到恶蛟表皮虽然坚硬,但铁剑却削之如泥,禁不住暗道:“这柄铁剑看似迟钝,想不到却是如此的锋利。”辟易回想与那恶蛟搏斗情景,想到惊险之处,不由得有些后怕。对能数次死里逃生,他又感到有些欣然。然而,辟易每次忆到精彩之出,又有些欣喜若狂。就在这忧愁欣喜之间,辟易暮然想道:“总是闲着无事,我何不将与那恶蛟搏斗之法总结一下?也好创立一派武功。”当下,辟易挥起铁剑,寻思在水中及岸上运剑顺刺、逆劈、左拆、右挡之法。 时至正午,小舟已从云梦泽中飘至长江,辟易索性乘舟入江,顺江而下。一路之上,辟易渴了便喝江水,饿了便以蛟肉为食,只是全神贯注琢磨使用铁剑之法。如此朝朝暮暮,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一日,小舟突地嘎然而止。辟易抬头一望,原来那小舟已至岸边。只见此地遥山迭翠,远水澄清,奇花绽锦,嫩柳舞金,景色甚是优美。美景之外,更有那高山流水,小桥人家,与故居之处倒颇为相似。辟易心道:“此地依山傍水,甚是清静,倒是绝佳的练功场所。”想到这里,他索性弃舟登岸,在此居住起来,潜心修练武功。 多年以后,在江湖之上,出现一位赤发大侠。他手持一柄黑黝黝的铁剑,斩妖除害,惩恶扬善。一路之上,正可谓所向披靡。江湖上纷纷传言——那铁剑便是大禹留下的“定水神针”,名叫“玄铁宝剑”;那大侠便是辟易。若谁得到玄铁宝剑和辟易剑法,那谁就会天下无敌。久而久之,江湖之上便流传这么一句话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辟易剑法,无敌天下。” 第一回 老叟收徒 时值北宋徽宗年间,在鄂州(今武昌)城外西北方向有处江滩。这日黄昏时分,游人甚少,江畔上喧闹之声渐歇渐止。江滩东面一株大樟树下,坐着一老一少两人。那少年用手撑着下巴,正聚精会神地听老者讲话。 那老者约摸五十岁上下年纪,一袭青衫。他讲了半日,也有些倦了,便收口不再说话。那少年左右无事,将头扭向江心。此时,一抹斜阳如同一枚咸鸭蛋黄般地,静静挂在天角。天空火烧云倒映江中,江水也似火烧一般的红。 少年怔怔望了半晌,突道:“爷爷,前几天您老人家给我讲了白居易的《忆江南》,其中有句‘日出江花红胜火’,说的是红日照映下,江边之花如火一般的红。依孙儿看来,这江花理应解释为江中浪花才是!”老者轻捋长须,微微一笑,点头赞道:“奇儿,你真聪明!此句倒真可这般解释。” 说罢,老者眺望远方,长叹一声道:“奇儿,你可要牢牢记住这如画江山。哎!‘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大宋锦绣河山,只怕不日便遭异族铁骑蹂躏了!”那老者突地说起这些,少年一时之间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望着老者,眼里尽是疑惑。老者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站起身来,拉着少年,缓缓向城内走去。 那老者话儿果没说错!公元1126年八月,金兵大举南侵,铁骑所过之处,宋军莫不溃散。同年九月,金帅粘罕攻破太原,接着挥师东进,与南下翰离不一道,对北宋京师开封形成合围之势。同年十一月,金兵破城。次年四月(靖康二年),金军挟徽、钦二帝,及皇子皇孙、妻女妃嫔、文武大臣三千余人,以及大量金银财宝、图书文物,撤回北方,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靖康之祸”。 据宋书记载,当年“夏四月,庚申朔,大风吹石折木。金人以帝及皇后、皇太子北归。凡车驾,卤簿,皇后以下车辂,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祭器,八宝,九鼎,圭壁,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娼优,府库蓄积,为之一空。辛酉,北风大起,苦寒。”其景悲惨可见一斑。自此,北宋灭亡。 公元1127年五月,大元帅赵构赶至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接受孟皇后诏旨,正式登基,改元建炎,重建赵宋政权,史称南宋。赵构便是宋高宗。南宋小朝庭建立之初,便任命李纲为左相。李纲力主抗金,他被重新起用之后,任命许多有才能将领,并联络北方义兵,展开抗金斗争。岳飞就是其中最著名将领之一。 岳飞二十岁从军,屡立战功。公元1130年,岳飞在牛头山一战中大败金兵,并乘势收复建康(今南京)。其后,岳飞升任通泰镇抚使,更是成为独当一面的抗金将领。公元1134年,岳飞首次北伐,收复襄阳六郡。自古以来“襄阳六郡,地为险要”。南宋若图恢复中原,当此以为基本。岳飞立此大功,被授予节度使。岳家军奉命班师回朝,镇守鄂州(今武昌),负责长江中游防线。 天地人间,如白马过隙,忽然而已。转眼已至南宋高宗年间,地处长江中游重镇鄂州(今武昌)。此时鄂州(今武昌),已是市邑雄富,列肆繁错,极其繁华。不仅城内商贾云集,就连城外南市也连绵数里。其规模之大,与当时名镇临安(今杭州),建康(今南京)相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隐隐然已是一大都会。 鄂州(今武昌)城东,蛇山脚下,有座府第气势颇是宏伟,此正是岳飞节度使府。在岳府斜对面有条里巷,因吡邻岳府,故被叫做将军巷。 在将军巷上,有一少年拖着破鞋,踢哒踢哒迎面走来。那少年约摸十一二岁年纪,留着江南少年常扎的鹁角儿头发。他一路打着呵欠,神态甚是惫懒,全身衣服也是油腻褴褛,满面更是污垢,似是多日里未洗脸了。那少年一路走来,不停与巷边无赖称兄道弟,打着招呼。 此时,天已大亮。巷上人气渐旺,小商小贩逐渐多了起来。突地,一辆马车飞驰过来。那马车来得极快,一名小贩挑着担子,躲闪不及,被马车一带,顿时摔到在地,担中物什散落在地。那少年见状,眼睛一亮,片刻精神许多。他与街边无赖不约而同,似绿头苍蝇般地飞奔过去,纷纷抢了起来。 那小贩从地上爬起,本欲大骂驾车之人,眼见如此,哪里还顾得及骂?立时护住担子,怒声喝道:“你等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东西,难道没有王法么?”说罢,举起扁担,作势要打。那少年等人见状,呼哨一声,又如绿头苍蝇般地四下散去。那少年边逃边回头道:“王法?我还正向人寻呢!” 少年逃到巷角,坐了下来,斜依墙角,晒起了太阳。其时正是阳春三月,太阳照在身上,实让人懒洋洋地。少年本是当地无赖。平日夜里,他必呼朋唤友,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到了白日,却又昏昏入睡,无精打采。此等情形,倒真应了现如今一句话儿——白日文明不精神,夜间精神不文明。只是少年年纪尚小,所作不文明之事只是偷窃而已,除此无他。 少年正欲入睡,突听得几下筝声。他睁眼一瞧,却是一黑衣老者正在巷边架起古筝,弹奏起来。那老者五十上下年纪,一派儒者打扮。只是他衣着甚是破旧,两鬓发白,十指发黑,显是落魄之人。那古筝较平常古筝短了尺许,十数根筝弦颜色各不相同,表面破旧至极,与黑衣老者配在一起,倒也是相得益彰。 只见那黑衣老者东弹西拂,毫无半点章法可言。本来筝音应清雅悠扬才是,但那老者这筝里发出来的声音却十分凄厉,极是难听。那少年眼见如此,心中冷笑道:“好家伙,你行乞也得有些资本,那副烂筝倒也罢了,奏筝功夫竟也如此差劲,真是不知羞耻。” 那少年本想在街角晒着太阳,小息片刻。他被筝声一扰,顿时睡意全无,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他当下站起身来,拾起街边一块石头,冲着那黑衣老者吼道:“老东西,你在这里扰人清静,不就是乱弹琴么?瞧我不砸烂你吃饭家伙!”说罢,那少年举起石头冲到近前,作势便欲砸筝。 黑衣老者仍是闭着眼睛,犹自弹着古筝,对那少年威胁竟是丝毫不加理会。少年本想吓吓黑衣老者,好让他就此退去。眼见那黑衣老者并不吃这套,颇是下不了台。他手举石块,犹豫半天,砸与不砸,实难决断。最后,那少年牙齿一咬,手中石块便要砸向黑衣老者破筝。 突地,他见那古筝十分破旧,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黑衣老者莫不是用破筝诱我去砸,事后好找我扯皮,让我赔他那破筝儿?哈!他妈的,这招儿真是不赖,险些让我上当。好在我绝顶聪明,一眼便瞧了出来!老子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少年平日只要无钱,往往便从家中拿些不值钱物什,走到街上,找个有钱主儿,往他身上一撞。待那东西落在地上,他便拉住那人滚地撒泼,让其赔偿,往往也可诈些银两(注:时至今日,这种做法叫做“碰瓷”。由此看来,诸般狡狯伎俩,骗人把戏,自古至今,概莫能外。)。 这少年瞧出黑衣老者诡计,自觉十分聪明,不禁有些飘然。他虽有些得意,却还冷静。此时,他仍是踌躇万分,心道:“这石块倒是砸与不砸?”眼见古筝尾部有一破洞,那黑衣老者用东西堵住。那少年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暗道:“我便砸他破损之处,呆会如若扯皮也有话儿可说。”心想至此,他大声嚷道:“老东西!你筝上有个破洞,堵着干么?难道不想开窍么?今个儿我就给你开上一窍。”说罢,举起石头,朝那古筝破损处狠狠砸去。 只听“当”地一声,石块砸在古筝之上,那古筝破损之处应声而开。那少年原以为老者会纵身扑上,找他理论不休。不料那黑衣老者仍是我行我素弹个不停。说来甚是奇怪,那古筝 被少年一砸,竟是丝毫未受影响。相反,那筝声顿时抑扬起来,“叮叮咚咚”地十分悦耳,让人听罢不禁神魂为之飞动。少年一怔,呆在那里,一时不知所以。 那黑衣老者忽地睁开眼来,两道精光射向少年。少年不由得打个冷战。黑衣老者冲着那少年点头道:“好小子,我一直冒找到古筝弦外之音,想不到今日被你找出。”那黑衣老者一口鄂洲口音,似乎就是汉阳人氏。他话音未落,抱起古筝,将这少年丢在一边,扬长而去。 那少年赢得有些稀里糊涂,虽见自己大获全胜,却也不再乘胜追击。他回到原处,欲再睡个回笼觉。可是,尽管少年不停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却就是睡意全无。他伸手摸摸口袋,摸出一锭碎银,瞧瞧不远处的丽春阁,暗道:“他妈的,此地睡不踏实,老子便到丽春阁睡去。” 那丽春阁是鄂州有名的妓院。宋时妓院叫做“瓦舍”,或称“瓦子”,取的便是“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意。现今,人们谈起妓院,仍有“勾栏瓦肆”之说。 那少年还未到丽春阁,便听到院中传出阵阵笑声。那笑声娇柔舒服,欢悦动心。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行至近前,正欲进门,却被老鸨一把拦住。那老鸨见他小小年纪,竟欲开房睡觉,甚觉好笑,骂道:“你这小子,小小年龄,竟不学好,也跑到此处鬼混?”那少年笑道:“小爷今个有钱,出来潇洒不成么?你开店还怕大肚汉呀!”那老鸨听罢“嘻嘻”一笑,骂道:“成呀,等你身上毛儿长齐再说。”说罢,三把两下将少年推了出去。 那少年见老鸨小瞧自己,心中又恨又怒,用力咳嗽一声,回头对准丽阁大门吐出一口浓痰,“啪”地一声响,这口浓痰倒吐得既准且狠。 少年虽有些恼怒,却又无法。他口中不停骂道:“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年纪虽小,难道便不成么?不就是一男一女两人,赤裸裸地在那儿摔交。两人摔成一团,均想将对方压在身下。若说还要什么功夫,那就是上面之人要轻功了得,下面之人却要硬气功了得。否则,上面之人岂不是要将下面之人压扁?老子虽然不会轻功,却也是身轻如燕,在上面那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在下面……”那少年身材瘦小,本就是身轻如燕,这点他倒没半点虚言。但他若在下面是否承受得起?一时之间,少年心中颇为踌躇。好在那老鸨已将他拒之门外,他也用不着再操闲心去想:“我在下面是否就被人压瘪?”想到这里,那少年悻悻然走出丽春阁。临出门时,迎面碰上一名妓女,他朝那名妓女胸脯与臀部恶狠狠盯上两眼。 那少年虽混沌未开,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然而他在此场合混迹多年,对那事儿却还是一知半解,但又未必全知。孔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此话对那少年来讲倒应改成“知之为不知,不知为知之”;或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才是。以前,那少年碰见年轻女子还只是瞧瞧她的脸蛋儿。诸如“红扑扑脸颊”、“水汪汪大眼”女子的都会令他陶醉。如今,他欣赏角度悄然发生变化,逐渐发展到专看下三路,比如“丰乳肥臀”一类,较之往日自是务实了许多。 在岳府府内左边,有个小小校场。这日,在校场上,一名使着一对紫金锤的小将,正骑着一匹白马,挥舞着双锤,与一名骑着红马、使着银腊枪的小将缠斗在一起。 那使锤小将兵器虽是沉重,身形却灵活至极。他左闪右躲,在使枪小将枪影夹缝中趋避腾挪。那使枪小将纵然枪法迅捷,却始终未沾着他衣角半分。 那使枪小将枪法其实颇得精要,只见他挥舞长枪,扎、刺、打、挑、拦、搠、架、闭之间,枪尖银光闪闪,枪缨红光点点,真是好一路枪法!在他枪招之中,扎、刺更是了得,这些本是枪法根本,此正谓“棍扫一大片,枪扎一条线”。昔日西蜀大将张飞曾以杀猪谋生,使得一路好刀法。只因他在杀猪之时,悟出刺喉扎蹄之法。在从军之后,张飞索性弃刀改用丈八蛇矛枪,更是威不可挡,勇冠三军,一时成为佳话。 突地,那使小将枪身一抖,枪上红缨抖动,卷起碗大枪花,一招“蛟龙入海”,长枪朝那使锤小将心口“膻中穴”直刺过去。这“膻中穴”乃人身气海,百息之所在,最是重要。那使枪小将这一扎力道劲猛,莫说中上一枪,便是被枪尖撂中,那使锤小将气息只怕也要立时闭塞。这“蛟龙入海”本是不入流的寻常招数,但这一招夹杂点穴功夫,且直刺对方气海,便显出高明来。那使枪小将这一招其认穴之准,力道之劲,端是极其厉害功夫! 那使锤小将见来势劲猛,不敢大意,连忙举锤一挡。岂知那使枪小将此招只是虚招。又见他将枪身一沉,银腊枪便朝那使锤小将腿上直扎过去。那使锤小将反应极快,一纵身,从马背上高高跃起,长枪“嗖”地一声,从他身下扎过。那使锤小将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马背之上。两人斗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是不分胜负。一时之间,校场之上人欢马叫,正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在小校场旁边,有一个三尺来高,数丈见方的朱漆方台。在台上一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位中年将军。此人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白脸隆长,三绺微须,竟是十分儒雅威武。在中年将军两边,还陪坐着几名武将。其间还有一名身着便装的汉子,那便装汉子身材甚是魁梧。教场上两名小将斗得正酣。那使枪小将将长枪使顺,招数灵动,变幻莫测。那使锤小将也不示弱。他身随枪走,虽在马上,趋避进退之中,却也是十分自如。 那便装汉子在旁愈看愈惊,心道:“这二人本是武将。原道岳家功夫虽是兵家绝技,却只不过是战场上的功夫。今日一见,想不到竟然如此厉害,往日倒是小瞧岳家功夫了!”他见两员小将出手不凡,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突然,使银锤小将叫道:“宪弟,你小心了!”说罢,一记“双锤贯顶”,高举双锤,如旋风般地朝那使银腊枪的小将头上砸去。那使枪小将眼见躲闪不及,也不躲闪,大声喝道:“云兄,你也当心了!”话音未落,一记“毒蛇出洞”,银腊枪当真便如毒蛇一般,狠狠扎向对方咽喉。眼见得两人便要同归与尽,台上众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人几乎同时收起兵刃,冲对方一抱拳,道:“承让!”两人剧斗之后,竟然都是面不加红,心不增跳。说罢,两人走到台前,冲台上众人躬身道:“云儿、宪儿让父帅及各位叔父受惊了,敬请您们指教!” 台上一位黑脸将军拍掌赞道:“好!云儿那招‘双锤贯顶’,当真如迅雷不及掩耳。宪儿那招‘毒蛇出洞’也使得极妙,正是置于死地而后生。”说罢,转头对那中年将军道:“大将军,你意下如何?”那中年将军站起身来,突地右手按住胸口,脸现痛苦神色道:“不错!确实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哎!较量武功如此,两军对垒之时又何尝不是?关大侠,你是行家里手,就来指点指点他们武功,如何?”说罢,将头扭向那劲装汉子。 那便装汉子站了起来,道:“岳大将军,你没事么?”那中年将军摇摇头道:“我不碍事。都是些陈年旧伤,不打紧的。”那劲装汉子道:“岳大将军,你多年征战疆场,积劳成疾,还是当心的好!关某听说鄂州城东,有位林姓名医,医术高明,岳大将军何不找他一试?”那中年将军道:“谢谢关大侠关心。那林先生一向仗义疏财,对岳家军颇是照顾。岳某早有登门答谢之意。只是近日岳某军务繁忙,一时无暇。改日有空岳某定当前往。”那劲装汉子道:“关某但请岳大将军小心!” 那便装汉子转头又对两员小将道:“两位小将军的武功极高,别说是在疆场之上,便是当今武林,只怕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过……”那便衣汉子话音一转道:“两位小将军招式实用,临敌经验也甚丰富。只不过 招式中小有破绽,内力尚需提高。今晚有空,咱们切磋一下。不知两位小将军意下如何?”那中年将军一听,大喜道:“关大侠过奖了。云儿、宪儿,还不过来谢过关大侠。” 其实,那两名小将武功虽高,用于战场上冲锋陷阵,固是所向披靡,但以之与武学绝顶高手过招,毕竟略显不足。那便衣汉子言过其实,那中年将军岂能不知?他见便衣汉子晚间要与两位小将切磋,知他要传授武功,焉能不喜?那两位小将欲跪拜谢过。那便衣汉子道:“两名小将军均是武将,练的是马上功夫。而平常武林人士相斗,却尽是步战。两者性质不同,自不能相提并论。然则武学之道,皆出同源。两位小将军与武林高手过招,须当更求变化,不可拘泥成法。岳家功夫在当今武林堪称一绝,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晚间,咱们就切磋一下轻功与内功心法吧。”那劲装汉子说得极是,直听得两名小将不住点头称是。 那中年将军正是鄂州节度使岳飞。使双锤的小将是岳飞长子岳云,使长枪的小将却是岳飞爱婿张宪。那黑脸将领是岳飞手下大将牛皋,那叫作关大侠的便装汉子名叫关中牧,来自北方武林,在武林之中可是大大有名。那关中牧人称“河朔大侠”,在河北、河南一带,一路以“泼风刀法”称雄武林,与浙江“螳螂门”的“螳螂刀法”一起,被武林人士并称“南螳螂、北泼风”。那关中牧内外兼修,武功已至甚高境界。自从岳云与张宪得到关中牧指教后,武功日进,实入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关中牧此番来到鄂州,也是大有来头。自牛头山大捷之后,岳家军乘势收复建康。金兵在江南一地不留一兵一卒。自此,南宋重夺长江咽喉之地,金将完颜兀术自渡江南侵之后,一直心有余悸,不敢轻言再犯南宋。此时,南宋朝庭本应乘胜追击,收复河北、河南大片失地。此时,朝中出现主战、主和两派。主战派首推宰相张浚,主和派代表却是当朝参政知事秦桧。两派相较之下,主和派犹占上风,北伐之事就此搁置起来。北方武林人士均是热血男儿,岂肯甘居金兵铁蹄之下!是以义举此起彼伏。那关中牧此次前来鄂州,便是代表河朔义军,前来联络岳家军,共同抗击金兵。 关中牧与岳飞等人客气一番,向岳飞问道:“岳将军,你我日前商议之事,该当如何?咱们河北、河南武林群雄可等不及了!”岳飞站起身来,双眼眺望北方,缓缓言道:“关大侠,你有所不知!北伐一事,那是何等大事?非圣上恩准不可。然而岳某几次上奏,均被朝庭驳回。岳某一时也无良策。”接着,他语气一转,急促地道:“靖康之耻,至今未雪;臣子之恨,何时能灭?但请关大侠转告河北、河南武林群雄。岳某定当再次上奏,争取早日北伐,直捣黄龙,收复咱大宋大好河山。” 听到岳飞这番慷慨陈词,关中牧顿时热血沸腾,大声言道:“好!咱们河北、河南武林人士便静侯将军佳音。”岳飞朗声道:“关大侠,岳某还有一事相求,但请关大侠转告两河武林群雄。在此期间,一定不可松懈,为他日共讨金贼早作准备。”关中牧朗声答道:“这个自然,那关某明日就赶回河北、河南,联络河朔武林同道,咱们谨遵岳将军台命。”岳飞“哎”地一声,挽留道:“关大侠来趟鄂州极不容易,明日我们不如去黄鹤楼游览,晚间便让岳某在敝府摆上薄酒,也算为关大侠饯行。不知关大侠意下如何?”关中牧冲岳飞抱拳,朗声道:“那关某就先谢过岳将军了。” 鄂州虽地处平原,城内外山头却不老少。其中最著名当数蛇山,蛇山又短又小,与其他名山相比,只能算作孤丘罢了。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蛇山之上最有名的建筑莫过黄鹤楼了。那黄鹤楼位于武昌蛇山黄鹤矶头临江处,因此而得名。关于黄鹤楼来历,各类传说,众说纷纭。最有名的就是这么一个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位姓辛的人家在蛇山之上开了一个小小酒店。有名道士常来吃酒,店主总是热情款待,却不收半文酒钱。那道士心存感激,临别之时,用桔皮在墙上画了一只黄鹤。此后,酒店吃酒食客如若拍手招引,这只黄鹤便会从墙上飞跃下来,翩翩起舞。酒店因此生意兴隆。数年之后,那道士重游蛇山。取出铁笛吹奏起来,那黄鹤听见笛声,展翅飞翔,载着道士穿云飞天,飘然而去。于是,店主人便在此建楼,取名黄鹤楼。从此,白云黄鹤几成鄂州代名,引来无数迁客骚人汇集于此,吟诗作赋。唐人崔颢便在此留下名诗《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州。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其实,黄鹤楼真正始建于三国孙吴黄武二年(公元223年)。据史载:孙权为了抵抗魏国曹操,而在此修建瞭望楼,籍此用来观察对面江边敌情。 第二日大早,蛇山之上,已是热闹至极。不少商贩云集至此,叫卖声此起彼伏。其间一位少年提着篮子,夹在人群之中卖着豌豆。那少年正是那日砸筝少年。 少年眼见游人经过身旁,遇着慈眉善目老妇,便一揉鼻子,满脸鼻涕地挨了上去。老妇悯其可怜,往往掏出银子买上一些。遇着衣着齐整之人,那少年便毫不客气,紧紧拉住不放。那些人等被逼无奈,也只得掏钱买了。少年便又滴溜着眼睛寻找下个目标。此等推销技术,别说当时,便是放置今日恐怕也是首屈一指。 在蛇山上,几名游客正拾级而上。他们一边谈笑着,一边欣赏黄鹤楼那迷人美景。此正是岳飞一行数人。 其时,岳飞在鄂州一带,几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才进蛇山,便有人高声喊道:“岳大将军来了,大家快来看呀!”也有人问道:“大将军旁边是牛将军,那便装汉子是谁?”“那就是从北方来的关中牧关大侠。”旁边有人知道,立即抢着答道。 那少年定睛一瞧关中牧,心道:“这人好大个子!”一路之上,岳飞等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商贩将食物硬塞在岳飞手中,定叫他品尝不可。那卖豆少年看在眼里,心中无比艳羡,暗道:“做人若象岳将军一般,那便多好!最起码手中食物便是食之不尽,再也犯不着冒险,去偷拿别人食物。被人撵得东躲西藏,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更有甚者,被人捉住之后,他妈的还得满地打滚方能脱身。”那少年心想至此,突地“呸”地一声,自言自语道:“你小子地痞无赖一个,也配像岳大将军一般么?” 昔日汉高祖刘帮,还是一名小亭长时,见到秦皇金车玉辇,招摇过市,大发感慨道——大丈夫当如是焉!自此,他便发下重誓将欲取而代之。那少年眼见岳飞备受推崇,心中亦想如同岳飞一般,此倒颇有先贤遗风。只不过不到片刻,他就原形毕露,露出真面目来。他所艳羡的只不过是岳飞手拿食物,而非岳飞风范,当真贻笑大方。 岳飞双眼一瞥,瞧见人丛中那位少年。他见那少年衣着褴褛,心生同情,一招手,将那少年唤到近前,道:“小朋友,你在卖豆么?多少钱一份?”那少年有模有样答道:“二十文钱一份,多买多送。”岳飞道:“我买七份,一共多少钱?” 平日,众人买豆也只是一份两份地买,那少年只会算算简单价钱。那七份豆共要多少钱?一时间,他也算不清楚,只得抱拳道:“大将军,你是大大英雄豪杰,在下平生佩服这个。我看不如这样,今个儿我给你优惠。每份十文钱,一共七十文。就算交个朋友,如何?”岳飞“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给你一锭银子,你说该找我多少?” 那少年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实是算不过来,心中有些发恼,暗自怒道:“姓岳的,我敬你是英雄好汉,给你优惠。你他妈的不识好歹,倒让我难堪!”他抬头瞧瞧岳飞,见岳飞虽面带微笑,却一脸正气,话到嘴边,哪敢出口?那少年憋了半天,才道:“今个儿我 大优惠,全部奉送,一文钱都不要了。”众人一听,尽皆大笑。 岳飞“嘿嘿”一笑,摸摸少年的头,递给他一锭银子,带着众人朝黄鹤楼走去。那少年仍站在那儿恼怒不已,岳飞等人早已走远,进了黄鹤楼中。 此时,关中牧被牛皋逗得“哈哈”大笑。原来,牛皋虽是粗人,口才却是颇佳,本是极其平淡之事,从他口中道来,倒真平添几分精彩。关中牧道:“牛将军,此次鄂州(今武昌)之行,有缘识荆,幸何如之!今日,关某承你盛情。他日你若到河朔,关某定当竭力招待。”牛皋“哈哈”笑道:“关大侠,那牛某便先行谢过。”说话间,众人已上到三楼。 才上三楼,迎面走来几名游客。众人神色古怪,均是一言不发。关中牧双眼一瞥,只见来人脚步沉稳,显是武功甚高,其中一人太阳穴高高隆起。关中牧心中一惊,暗道:“此处怎地一下聚集如此多的高手?” 那名太阳穴高隆游客“嘿嘿”干笑数声,声音甚是刺耳。他行经关中牧身边,肩部一沉,撞向关中牧。关中牧早有防备,见他来势凶猛,连忙暗运内劲。两人撞在一起,均是一震。关中牧脸色一沉,正欲说话。那游客又是一阵干笑,道:“这位爷,小的对您不起。”说罢,也不等关中牧答话,便随其余众人一道,噔噔下楼去了。 待那几名游客下了楼去,关中牧“啊”了一声,冲着岳飞低声道:“岳大将军,适才那几位功夫可是不浅呀!”岳飞微微一笑,道:“关大侠,这个岳某也已瞧出。待会咱们可得小心!”关中牧又道:“岳大将军,咱们兵来将挡,原本也用不着害怕,只不过你旧伤在身,最多只有五六成功力,关某……”牛皋听见高声嚷道:“大将军、关大侠,你们在此地还怕什么?”岳飞与关中牧听罢,便不再多说,只是默默上到楼顶。 那黄鹤楼在长江之边。江面之上轻烟薄雾,更有大小渔船往来其间。众人站在楼顶,极目楚天,顿时心旷神怡。岳飞文韬武略,文采在当时已颇负盛名。此时此刻,眺望江北,江上雾霭层层。他想着朝庭及军中大事,口中不由得大声吟道:“‘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不错,果真如此!当真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呀!”牛皋见状,知道岳飞诗意大发。连忙叫人取来纸笔,对着岳飞嚷道:“大将军,光吟别人诗词有何意思?你也来上一首吧!”岳飞接过纸笔,也不言语,微思片刻,挥毫写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些旧山河,朝天阙。” 写罢,岳飞将笔往桌上一扔,仰天长啸起来。这就是岳飞著名的《满江红》一词。 岳飞登上黄鹤楼后,凭栏远眺,纵目乾坤,俯仰六合,不禁热血沸腾。又加他本就满怀心事,此时江上烟波浩淼,更添抑郁之怀。他在词中写到“怒发冲冠”、“仰天长啸“,又写了“踏破贺兰”、“饥餐胡虏”等,上阕着重抒情,下阕主要言志,既微微咏叹,又抒万斛豪气,那都是再自然不过。 盖金人入侵中原,其实只畏岳家军。故对岳飞而言,“胡虏”、“匈奴”实不足灭,蹋破“贺兰”,直捣黄龙,亦非自夸自欺之大言,倒更显英雄一片碧血丹心。岳飞以此收束全篇,诵之实在令人神往,催人起舞。 再看岳飞的书法,起先倒还中规中矩。只见线条流畅,欹侧势美,笔法方折之间,倒显仟劲清秀。书到后来,岳飞激情难抑,字体也变得或大或小,或简或繁;笔画或俯或仰,或轻或重。岳飞字体由楷到行,由草至狂,写到后来愈来愈快。最后,他写到“朝天阙”三字,更是一笔书成,较其他字大得甚多,寥寥三字,纵横倚斜,颇有石破惊天,风雨大至之感,让人看罢,神情不禁为之一惊。 岳飞这首《满江红》无论文章,还是书法,均不同凡响。只可惜牛皋与关中牧等均是粗人,与诗词书法一窍不通。两人更不是溜须拍马之辈,不会不懂装懂曲迎岳飞。是以岳飞一首好词、一幅好字竟无人喝彩,便好似对牛弹琴一般,不免有些大煞风景。试想,若当其时有上一人击掌叫好,岂不更妙? 突然,楼下倒是传来一声喝彩:“好词、好字!”接着,便有数人走了上来,为首那人边拍巴掌边“桀桀”怪笑道:“岳将军劳苦功高,文才也如此隽永,让人好生佩服。不过,你死到临头,还兀自诗兴大发,当真是做鬼也风流呀!” 来人喝彩声恰逢其时,倒无半点溜须拍马之嫌,楼上众人起先还自纷纷猜想:“来人究竟何人?竟然如此甚解风情?”听到此刻,众人方才听出,来人喝的原是倒彩! 关中牧大喝一声,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你们,怪不得刚才鬼鬼祟祟!”岳飞等人定睛一瞧,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楼中撞见的几名游客。不过此时,每人手中多了兵刃而已。牛皋大声喝道:“你等何人,竟敢对大将军如此无礼!”那人答道:“我是何人,你休多管,今日只要你等性命便罢。”说罢,他右手一挥,喝道:“上!”那几名游客一拥而上,紧紧地将岳飞等人围在当中。为首那名游客一记“破釜沉舟”,挥刀便砍向岳飞咽喉。这一刀又快又狠,分明是想立时取了岳飞性命。 关中牧大喝一声:“好刀法,不过要取岳大将军性命,还要问我关某手中大刀,看它是否答应?”当下,他挥动大刀,斜飞过去,大刀挥出,架住那人大刀。关中牧身材虽然高大,身手却着实迅捷。只见他几乎同时左掌击向那刺客右膀,将他大刀掠向一边,右手大刀接着一记“开山裂石”,挟着劲风,砍向那刺客胸口,刀尖微斜,直指那为首刺客胸口“膻中穴”。这一招架、掠、砍、点四式一气呵成,中间全无半点变招痕迹。那人心里一惊,暗道:“这关中牧功夫果然厉害!” 关中牧内力混厚,刀法精湛,这一招使出来当真犹如开山裂石一般。那刺客哪敢怠慢!身形一侧,滑到一边,接着反手一勾,将关中牧右腕勾住,这一招正是大擒拿手手法。他将关中牧身形带开,顺势左脚一抬,踢向关中牧肚脐上的“神阙穴”。接着,右手手执大刀一记“螳臂挡车”,朝关中牧左肩砍来。关中牧叫了一声“好”,右手一用劲,一股内劲自丹田涌出,循着上身经脉直达“虎口穴”,虎口处肌肉被内力一激,高高隆起,将那刺客勾手弹开,瞬间化解那刺客大擒拿手。关中牧右手大刀顺势一记“风云突变”,将那为首刺客大刀格住。左手食指轻点那刺客左足足底“涌泉穴”。“涌泉穴”在足心正中,如若点中整条腿均会麻痹。那刺客不敢大意,当即撤足收腿。那“涌泉穴”倒也罢了,“膻中”、“神阙”两穴,都是人体任脉中的两大要穴,平常武师知之甚少。便是知晓者,也弄不清两穴究竟在人体何处。两人认穴之准,功力之高,实是堪称劲敌。 关中牧和那为首刺客各退一步,细细打量对方。关中牧道:“阁下可是‘螳螂门’中人么?”那为首刺客冷笑数声,也不答话,纵身又跃了上来。关中牧道:“好!人人均道‘南螳螂,北泼风’。今日,我倒要看看哪个更是厉害!”说罢,他纵身向前,与那名为首刺客便斗在一起。众人也纷纷寻着对手,战成一团。 岳飞这边除了牛皋与关中牧两人之外,还带有数名护卫。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也就四五人而已,却均是有备而来,个个武功高强。不一会儿功夫,岳飞这边便有两名护卫被砍翻在地。 在这几名刺客之中,一名使短斧刺客武功十分怪异。只见此人挥舞短斧,只用数招,又将另一名护卫砍翻在地。又见那人纵身一跃,跳到岳飞身前,喝道:“岳大 将军,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如何?”说罢,他短斧高高举起,一招“力劈华山”,短斧挟着疾风,直奔岳飞脑门。 岳飞挥剑一挡,只听“当”的一声,顿感虎口发麻,不由得退了两步。他心中一惊,暗道:“此人是谁?怎地如此了得!”原来,那人不仅武功高强,神力更是惊人。 强敌当前,岳飞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屏气敛神,横剑守住门户。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手中大斧顺势一抹,一记“顺水推舟”,短斧顺势划向岳飞颈部。岳飞一低头,躲过对方一击。就这样,两人战在一起,斗了十几回合,岳飞便被对手逼到楼角一侧。此时,那人大声喝道:“姓岳的,这回再看你往哪逃?”挥动短斧,朝岳飞拦腰砍去。 岳飞正欲举剑,突地胸口一疼,两道鲜血从嘴角流出,脸色犹如金纸一般,痛得他双目紧闭。原来,岳飞本来就有旧伤,此时陡遇强敌,强运内劲,一时岔了真气。只听“啪“地”一声,岳飞长剑落地,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 那人大喜,怒喝一声,随即出招。他这一招势在必得,短斧出时,响声大作,端是吓人! 眼见岳飞就要命丧那人斧下,关中牧、牛皋等人被人缠住,自顾不暇,谁也无法分身去救。不由得大惊。突然,那使短斧的刺客一个趔趄,顿时滑倒在地。他低头一瞧,地上尽是豌豆。不知何时,那卖豆少年已悄至楼上。 原来,游客见楼内有人打斗,吓得四下逃散。那少年人小胆大,听得楼上丁冬作响,颇为好奇,寻着声音便来到楼上。 平日,那少年见得多的只是街头巷尾泼皮打架,要不就是江湖艺人走街窜巷的卖艺,哪见过此等打斗?起初,他见众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倒有些稀奇。看到最后,见众人尽是性命相博,不由得胆战心惊,俯身在地,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那少年见岳飞危险,心道:“岳大将军护国佑民,可是大大忠臣,正如书中所言,他乃秦琼秦叔宝是也。如此一来,这使斧人定是黑脸奸人!”心想至此,他虽有些害怕,却仍大着胆子,将篮中豌豆尽数泼出。 此时,他眼见使斧刺客中招,心中欢喜,暗自忖道:“你他妈的,你纵有三头六臂,还不是中了老子妙招。”他在高兴之余,至于此招是否胜之不武,是否又是歪打正着?这一些都懒得去想。 那使斧刺客身形极快,但见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又举起短斧朝岳飞砍去。这一切只不过瞬息之间,岳飞哪里躲闪得及?突然,那使短斧刺客感到背后一股疾风,却是关中牧的大刀不期而至。 原来,就在那使短斧刺客摔倒之时,关中牧手中大刀一挥,一招“风起云涌”,向那为首刺客急攻过去。那“风起云涌”看似一招,却暗藏诸般变化。霎那间,关中牧手中大刀真如大风卷起阵阵乌云一般,向那为首刺客直扑过去。那为首刺客见来势厉害,难以抵挡,向后跃退三步,横刀自保。 关中牧要的便是他不再纠缠。他一个“鹞子翻身”,跃到那使短斧刺客背后,挥刀砍向对方肩部,正是一招“围魏救赵”。那是武学中极其高明打法,攻的便是敌人要害。 那为首刺客见良机稍纵即失,顿时大怒,瞪了少年一眼,大声喝道:“叫你多事。”接着,他左手一扬,一阵疾风扑向少年。那少年突感腰间“京门穴”一麻,低头一瞧,一根银针赫然刺在腰间,立时麻痒难当,摔倒在地。那“京门穴”在人身最末一根肋骨尾端,最是敏感,那少年哪里忍受得住?他吓得“唉呀”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连滚带爬地向楼下逃去。 那使短斧刺客猛地扭身,叫了一声:“好!”挥斧将关中牧大刀格开。就在这一瞬间,为首那名刺客又纵身扑上,与关中牧缠在一起。与此同时,岳飞从楼角里跳了出来,那使斧刺客哪里给岳飞喘息之机,纵身跃上。只见他招招竟全是杀招。 此时,牛皋被另一名刺客缠着,早已是自顾不暇。为首那名刺客更是不会让关中牧再能脱身,好分身去救岳飞。岳飞见状,双眼一闭,心中暗自叹道:“想不到我岳飞壮志未酬,今日却会命丧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石块夹着劲风直奔使斧刺客头部。那刺客见石子来势劲猛,不敢大意,举起短斧一挡,将那石块格开。石块击在短斧之上,顿时四分五裂。那使短斧刺客突觉短斧一挫,石沫从脸边划过,将脸上划出道道血丝。他心中大惊,暗道:“小小石块竟有如此劲力,掷石之人内力何等了得!不知是何方高人?” 猛听得前方树林传出一声厉啸,只震得众人耳膜一麻。只见一个黑影从楼外扑将过来。其时,旭日斜照,那黑影滑行空中,便如一只轻飘飘的大纸鸢,悠然飞翔而下,在红日映照下,姿势优美飘洒。楼内众人不分敌友,瞧到此处,尽皆忍不住均震天价般喝起彩来。 那人身形看似轻飘飘,忽悠悠,却来得极快,转眼便至近前。那使短斧刺客起先也自叫好不迭,此时方才醒悟。忙从地上抓起一柄长枪,“嗖”地掷向黑衣老者。那黑衣老者身在空中,身子离众人约有丈余,他左脚在右脚背上一点,身形顿时拔起三尺来高,那长枪“嗖”地一声,从他脚下飞过,远远落在楼下。 那黑衣老者在空中一个筋斗,重又扑来。起先他来势本急,这次却更是快了,当真快如鹰隼,一阵劲风掠过,便至那使斧刺客近前。那黑衣老者挥掌击向那使短斧刺客脸部。那使短斧刺客来不及挥斧抵挡,只得举起右手与那黑衣老者对了一掌。顿时,那使短斧感到胸口一闷,“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此时,那黑衣老者、岳飞和关中牧几乎同时“咦”了一声。忽听楼下人声鼎沸,却是岳云、张宪带着将士赶了过来。 原来,黄鹤楼处本就有岳家军驻守,那几名刺客一闹,早有游客报与山下驻军。那为首刺客眼见对方援兵愈来愈多,心知今日之事定难得手。他打个呼哨,大声喊道:“姓岳的,今天算你命大。弟兄们!风紧,扯乎!” 那黑衣老者一个斜步,插了上去,“嘻嘻”笑道:“人都来了,怎么也得坐坐呀!就这么慌着走么?”那为首刺客道:“你是……”那黑衣老者不等他说完,挥起一掌击了过去。虽是谈笑间随便击出,却挟着阵阵劲风。那为首刺客不敢大意,当下挥舞单刀,直劈过来。刀影闪闪,直将黑衣老者裹在中间。黑衣老者左一闪,右一躲,在刀影中一一避过。为首刺客连出数招,始终未沾黑衣老者一片衣角,心下骇然。那黑衣老者连出数招,也被为首刺客避过。他不禁大赞一声:“好!” 为首刺客见久战不下,心中有些发毛,暗道:“鄂州一带是岳飞地盘,倘若如此久拖下去,我们只怕难以脱身。”那高手过招,最忌的便是心浮气燥。那为首刺客如此一来,立时险象环生。两人缠斗间,只听关中牧一声惊呼:“岳大将军,你怎么啦?”众人扭头一瞧,岳飞已是昏倒在地。 黑衣老者一个退步,奔到岳飞身前,双掌抵住岳飞背心,急运真气,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众刺客趁此机会,奔到楼栏处纷纷纵身跃下。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约莫过了一碗茶功夫,岳飞脸色逐渐红润起来,鼻中也有了均匀呼吸。黑衣老者这才收功撤掌。他见众刺客已经离去,笑道:“曲终人散了,我还留在这里作么事?岳大将军,日后你可要小心!”接着,纵身一跃,也从楼顶跳了下去,随着几个起伏,便跃进附近树林之中。当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实是匪夷所思。 那黑衣人究竟是谁?武功竟是如此高强!牛皋、关中牧等人纷纷猜测。只有岳飞独自一人低头不语。刚才就在黑衣人与那刺客对掌之时,他便发现那人似曾相识,但究竟在何处曾经相识?一时之间,岳飞竟无从想起。 关中牧突道:“那黑衣人武功真是高不可测呀!当今武林, 谁的武功会如此高强呢?莫非……”说道此处,关中牧欲言又止。刚才黑衣人与刺客动手之际,岳飞、关中牧和黑衣人同时发出“咦”地一声。岳飞惊的是黑衣人似曾相识,关中牧却惊的是那人武功高强。关中牧与那使短斧刺客交过手,知他武功甚强。那黑衣人竟然在一招之间,便将他击退。武功之高,实在让人惊叹。那么,黑衣人又为何惊呼?这点众人却无从分晓。 这些刺客又是何许人也?众人也正自猜测,却是毫无头绪。岳飞抗击金兵,在朝庭内外声望颇高,实难想出何人欲将他置于死地。关中牧道:“岳大将军,你与浙江‘螳螂门’有何过节?”岳飞道:“关大侠,岳某一生纵横疆场,杀的都是金人敌寇,怎地与江湖中人发生过节?”关中牧道:“适才关某与那为首刺客交手,那人竟是浙江‘螳螂门’高手。浙江‘螳螂门’为何刺杀将军,真是奇哉怪哉。不管如何,还请大将军今后小心才是!”岳飞答应一声,双目远眺前方,沉思片刻,若有所思地道:“刚才我们交手之时,那少年似乎受伤。此时,不知他是否无恙?”当即,他吩咐岳云传令下去,如果发现那少年,立即将他带往岳府。 关中牧听罢一楞,心中暗道:“难怪岳家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得民心者得天下!今日闻听此言,岳大将军爱民之心可见一斑。”那些刺客如此一搅,众人游兴全无,便下楼回到岳府。 当夜,岳飞等人回到府中,内堂设宴,为关中牧践行。众人都是历经大浪之人,日间那事早已抛之脑后,一行人等水酒随意,尽在自然,直至深夜,众人这才尽兴,宴终人散。 第二日清早,关中牧告别岳飞,起程赶赴河北,准备联络黄河两岸群雄,以便岳家军北伐之时能里应外合。岳飞等人依依不舍,将关中牧直送到鄂州城外。 端午将至,城外南市较之往日热闹许多。这日,时近正午,往来人群川流不息。其中便有那日少年。只见他正在闹市中穿来穿去,有如泥鳅般地。不时从身边小贩担中拿些物什,藏于衣中。 不一会功夫,那少年几个衣兜便装满了东西。他眼见战果颇丰,也就见好就收,不再贪多,仿佛知晓“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这个道理。那少年出了人群,驻足在街边望望,便往前走去。转过一弯,赫然就是一间茶馆,他便信步走了进去。 这间茶馆在当地小有名气,生意颇是兴隆。那少年进到茶馆,随意找个位置坐下,也不叫茶,只是静静听起书来。那少年甚是无赖,虽说不上如雷贯耳,在此地却是颇负盛名。茶馆小二知他本性,只要他不做出格之事,便不赶他出去。那少年在此也不生事。如此一来,双方均是相安无事。 此时,台上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说书。那说书先生约摸五十上下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已洗得褪成蓝灰色。他正讲前朝开国史事,说的是李元霸大战宇文成都那段,只听他将醒木在案上一拍,开口讲道:“话说那李元霸年纪虽小,却是力大无比……”他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甚是动听。 那少年甚好听书,平日只要无事,便混进茶馆听书。此时,台上说书先生说得眉飞色舞,台下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那少年自不例外。当听到李元霸神勇无敌,心中异常神往。 那少年正聚精会神听书,忽听旁边一年轻茶客大声叹道:“前朝真是英雄辈出,本朝却是人才凋零,真是天不长眼!否则,若有李元霸这般人物,我朝又哪能遭那金人蹂躏。”另外一年纪稍大茶客接道:“这位兄弟此言差矣!前朝是英雄辈出,本朝自然也有。”那年轻茶客问道:“这位兄台,本朝有哪些大英雄,你倒是说来听听。”那年长茶客答道:“若说本朝大英雄,岳飞岳大将军当推第一。”说罢,他抬头环顾四周,说道:“诸位,难道岳将军不是一位大英雄么?”那年轻茶客答道:“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岳将军精忠报国,当然是个大大英雄。不过若论武功,岳将军在武林之中,只怕算不得顶尖高手。今日,咱们可只论武林英雄。”听他如此一说,众人均不再言语。 那年长茶客道:“武林之中,有句说法:‘南螳螂,北泼风’。那‘螳螂门’的掌门陆逸夫,与泼风刀的掌门关中牧总算得上武林英雄吧!”那年轻茶客道:“听说陆逸夫在秦相府中做事,一位武林成名人物委身权贵,若说他是英雄人物,在兄弟看来只怕有些牵强。”旁边又有人问:“那秦相爷便是参政知事秦桧么?”那年轻茶客道:“不是他还是谁人?”那问话之人道:“那秦相爷从金营逃脱,当真不易!听说他在金营之时还怒斥金将,当真是刚直不阿。”那年轻茶客“呸”一声道:“那秦桧回来之后,一心求和。想那金营介备森严,岂能如此轻易逃脱?我看其中定有猫腻。”众人听他一说,纷纷议论起来。 旁边另一茶客说道:“兄弟,你此言差异。想我泱泱大宋,人杰地灵,武林之中当然更是英雄辈出。”那年轻茶客见他如此一说,连忙问道:“张兄,你倒说来听听,本朝有哪些英雄?”旁边众茶客也纷纷向他请教。那张姓茶客此时却卖起关子,端起茶杯,揭开杯盖,轻轻啜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却是不肯再露片语。那年轻茶客急道:“张兄,你倒是说呀!今日茶钱我付便是。”听他如此一说,那张姓茶客这才缓缓道:“这几年来,武林之中也出了不少人物,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十年人事几翻新。诸位难道没听说‘武林三老’的故事吗?”说罢,那张姓茶客环顾一周,端起杯来,又喝了口茶。那少年正竖着耳朵听他说话,见他如此要紧不慢,心中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架子还不小呢!”那张姓茶客放下茶杯,接着道:“当今武林杰出人物颇多。武功最高之人当数赖大、张二和简三三位异士。那赖大、简三是何等人也?恕兄弟见识浅薄,也只略知一二。那张二可是大大有名,大伙难道没听说丐帮帮主脏二爷么?”那少年见他在自己骂后,又说了起来,心中暗想:“老子一骂,你便又说,当真是贱得很呀!”仿佛那张姓茶客是在他怒骂之下,方才说出真相。 其时,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众甚多,遍布大江南北。时任帮主脏二爷以“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称雄武林,几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人听那张姓茶客如此一说,纷纷打开话匣。其中一名茶客言道:“怎地不知?丐帮历来是江湖第一大帮,当今帮主脏二爷,莫说他武功出神入化。便是近年他在河朔一代,率领群雄抗击金兵一事,当真让人好生佩服。”那张姓茶客说道:“那脏二爷正是张二!嘿嘿!脏二爷说来还是在下本家。”说罢,他不免有些洋洋得意,显见甚以脏二爷这位本家为荣。茶馆众人个个听得血脉贲张,接口道:“那赖大、简三能与脏二爷张二齐名,想必定是英雄了得。”那张姓茶客道:“这个自然。” 那少年本对李元霸十分佩服,实至五体投地之地。此时,听得众人如此一说,禁不住改弦易辙,又对武林三老崇敬万分,心中暗道:“我若是能拜得这三位前辈为师,岂不是三生有幸。”转念一想,连骂自己道:“你小子何德何能,竟想得此奇遇?”那少年想到这里,便觉索然,“呸”了自己一声,直觉自己痴心妄想。 “师兄,我俩武功盖世,怎地竟没人提起?”茶馆角落有人大声嚷道。众人扭头一瞧,却见茶馆角落坐着两人。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者奇瘦、矮者奇胖,如此天地悬绝,倒是世上少见。众人见两人如此怪异,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两人见状大怒,其中一人喝道:“笑什么笑?当心我俩揍你!”说罢,他一拍桌子,力透桌上,将茶杯震得老高,双目一瞪,两道精光射出,只让人连打冷颤。众人见二人如此凶狠,吓得不敢说话,只是低头喝茶。 那少年正自聚精会神听着众人说话。那两人如此一搅,众人不敢言语,那少年自觉索然 。他虽恼怒二人,但见两人凶恶,却也不敢发作,只是在心里暗自将两人祖宗十八代尽数问候一遍,这才信步走出茶馆。 才出茶馆,那少年便见街边有只野狗觅食。他恼那两名汉子,心中憋得正慌。这时,总算找着发泄对象。他抬起一脚,狠狠踢在那狗屁股之上。那狗吃了一惊,哀叫一声,夹着尾巴落荒而逃。那少年意犹未尽,从街边拾起一根木棍,冲着街角几只鸡大声叫道:“兀这老贼,吃俺一枪!”说罢,挥动木棍朝鸡打去。霎那间,大街之上棍棒齐飞,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那少年追鸡撵狗无果,只得作罢。走出集市,朝郊外走去。他脚步甚快,不多时便已到了一小山村边,再行数百米,找棵大树坐下。他从衣兜里拿出食物,大口吃了起来。吃饱之后,那少年顿时有了倦意,顺势躺在草丛中。不一会儿功夫,便呼呼睡去。阳光透过树叶照在那少年脸上,他脸庞虽然肮脏,却仍是眉清目秀,十分俊俏。 那少年名叫路拾遗,今年刚满十二。路拾遗父母早丧,自幼孤苦伶仃。他姓什名谁无人知晓。众人只因他被人从路边拾到,长大以后又以拾破烂为生,故将他叫作路拾遗。 不知过了多时,路拾遗从睡梦中醒来,抬头一看,已是日落西山。他环顾四周,只见田里还有村民忙碌。其中有人正在田埂沟壑下着娄子,准备捕捉黄鳝。那黄鳝夜间为了捕食交配,喜从田里往来游动。当黄鳝从下有娄子的沟壑游过,往往便钻进娄里。那捕鳝篓子设计甚巧,黄鳝进到里面,便休想出得来。到了第二日清早,下娄之人只用去取娄子即可。一只娄里往往能套住少则五六只,多则十几只黄鳝。 路拾遗见状大喜,暗自忖道:“明早,我若早些赶来捷足先登,岂不能将娄中黄鳝尽数取走。”想到这里,连忙爬起身来,哼着小曲,朝城中走去,欲赶到家中作些准备。 路拾遗回到家中,天已大黑。他家徒四壁,只怕夜不闭户也无人光顾,更无论白日。路拾遗进到屋里,也懒得洗漱,随便吃些东西,收拾好明日所需物什,便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路拾遗在梦乡中,曾有数次梦见喝上鲜美的黄鳝汤,其间也不知笑醒过几次。 第二日天未大亮,路拾遗便已醒来。今日赴宴,虽说是不请自到,还要自己动手,但毕竟美食到口在即,须得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心想至此,路拾遗捧些水来洗了把脸,牵牵衣服,将自己整理一番。忙完这些,他拿起昨夜备好物什,便朝城外赶去。守城的兵士识得路拾遗,也不多加盘查,将他放出城外。 走到半路,路拾遗突地想起:“我来去匆匆,竟未叫小癞子一同前来,这是否有些不讲义气。”他本想回城去叫小癞子,但想到小癞子若要同来,便要分走一份,不免有些不舍,毕竟僧多肉少。路拾遗心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此番前去甚是凶险,还是别让小癞子冒险为妙。话说回来,你既已出城,哪能随便回去?那城门又不是你家开的,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有那么容易么?”刹那间,他便想出十几般理由,诸般理由均是为小癞子着想,显示自己是义薄云天。 想到这里,路拾遗埋头急奔。正行走间,猛一抬头,已到昨日那块田里。他径直走到田埂之上,在两田之间小沟中取出娄子,将其中黄鳝倒于自己袋中,又将娄子还原。路拾遗动作好快,一切不过眨眼间。如此数次之后,路拾遗袋中黄鳝已是不少。他抬头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定了定神,提起袋子,哼着小曲朝山上小庙走去。 眼见大功告成,路拾遗不免有些心花怒放。突然,他仿佛听到数声冷笑,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心想:“不好!此次被人捉住,那是捉贼拿赃,我纵有百口也难狡辩。今日,我定是在劫难逃。”想到这里,路拾遗心中不禁一声长叹:“哎!我未享口福,却要先受皮肉之苦 !” 往日,路拾遗也时常偷起附近村民下的娄子。他将此事美其名曰:起娄子(注:今湖北地区,在某人得到意外横财,往往有“起娄子”一说。“起娄子”一说概源如此,其始作俑者,非路拾遗这位仁兄莫属。)。常言道:久做必犯。时间一长,难免总有失手之时。起先,村民悯其可怜,将他捉住之后,也只是喝斥一番。次数多了,村民不再手下留情,譬如揪揪耳朵打打屁股等等,总会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他定了定神,回头向四周仔细瞧瞧,一颗心儿兀自乱跳,仿佛要离开身体一般,回头瞧了半天,却不见四下有半个人影,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笑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小子也会作贼心虚呀!”他平日脸皮甚厚,今日之事亦非首次,早就练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领。他今日突觉慌乱,自己也颇感诧异,只觉得此事透着诸多古怪,转念又想:“老子做贼心虚,虽说荒唐,却也是情有可原。” 路拾遗正深思间,忽听到背后又是一声冷笑。这次他可听得清清楚楚,大叫一声“哎呀”,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强打精神发足便朝山上奔去。他一路狂奔数十丈,这才驻足回头,却不见有人追来,低声道:“还好!没人,可吓死我啦。” 上到山上,进了庙中,路拾遗取出刀具,将黄鳝剖杀洗静,置于锅中。又到庙外四周寻些柴草,开始点火熬制黄鳝汤。不一会儿功夫,庙中便弥满黄鳝香味。眼见大功告成,他不由得心花怒放,吞了吞口水,将从附近菜地顺手摘下香葱,剐成小段,便欲放置锅中。 突然,庙外传来数声鸡鸣。路拾遗听见大喜,暗道:“老子运气当真是好,竟然有鸡送上门来。如此一来,今日龙凤宴想不吃都不成。哎呀呀!黄蟮呀黄蟮,你方吃罢它登场,我这就捉只鸡儿来陪你,叫你黄泉路上不寂寞。也不枉我今日虚惊一场!”想罢,路拾遗哼着小调,踢达踢达的走出庙外,四下寻找那鸡。只见他绕着小屋转了数圈,却连鸡毛也未寻着半根。路拾遗心中不禁十分地纳闷,边走边嘀咕道:“我道这荒山野岭中,怎会有鸡呢?原是自己听错。” 回到庙中,黄鳝汤连锅尽皆不翼而飞。路拾遗大吃一惊,拼命拍着胸脯,捏着耳朵宽慰自己道:“莫怕,莫怕!你是看花眼睛。”可无论他如何使劲眨着双眼,庙中就是空无一物。路拾遗顿足叫道:“哎呀呀!我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平日听书甚多,举手投足间,总模仿说书先生。此时,路拾遗语带拖音,倒也算是惟妙惟肖,所差只是说书先生用醒木在案上重重的一击,好在他曾经顿足,也算弥补这微小缺陷。 这下,路拾遗忽地明白——原来,背后人声、庙外鸡声,自己原本便没听错,倒真是有人背后捣鬼!只是黄鳝汤如何失去,自己竟然茫然不觉,那倒奇了。路拾遗想到到口美食被人盗走,仿佛是攒了整冬的柴火一下被人烧光,心中焉能不气!自是发誓要将那人寻出。他纵身奔出庙外,放眼望去,满目苍翠,四下里都绿油油的。别说小庙里外,就连整个山头也未见半个人影。路拾遗一时无法,只好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回到城中,已是晌午。路拾遗懒得闲逛,径自回家。路拾遗本来家徒四壁,出门时便未锁门。他推开房门,才进屋里,便见一黑衣老者,四脚朝天躺在床上。路拾遗被人偷走黄鳝,心中正自恼怒,眼见有人在自己府中如此放肆,更是大怒。他快步上前推醒黑衣老者,大声斥道:“你是何人?到我府上来做什么?”那黑衣老者睁开眼睛,斜看路拾遗,道:“你好大忘性,难道不认识我么?”说罢,将身一翻,又呼呼睡去。原来,那黑衣老者正是那日在街角弹筝之人。 路拾遗见状,心中大恐,暗道:“ 这黑衣老者果是骗子,只是不知那日为何不与我扯皮,却定要等到今日方才寻上门来。他妈的,真是奇哉怪哉。不过,过了那村,便没那店。今日,你在老子这儿能讨得半点便宜,那是休想。”路拾 遗内心早已拿定主意——待会与那黑衣老者死不认帐。他言念及此,心下稍安,只是静待那黑衣老者先行出招,自己其后见机行事。 路拾遗突感腹中微热,原是肚饿。清晨起床,他至今粒米未进,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路拾遗连忙从家中找些食物,准备随便吃点充饥。谁知他刚将食物放好,那黑衣老者从床上爬起,拿起桌上食物便吃,竟然毫不客气。路拾遗呆在一旁,眼见那黑衣老者如此无理,心中虽是气愤,也不作声,只是微微冷笑,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将那黑衣老者尽快赶走!” 路拾遗随眼一瞥,瞧见桌边板凳。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趁那黑衣老者不备,将凳脚从板凳中抽出,虚搁在板凳之下。然后迅速抢坐旁边另条板凳,就等那黑衣老者上当。 那黑衣老者吃罢食物,捧着杯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竟是毫无察觉。路拾遗本道那黑衣老者定会摔个四脚朝天。却不料那黑衣老者犹如稳坐泰山般地,并未摔倒。他心中甚是奇怪,不由得呆立半晌。路拾遗平日设此机关,曾经摔人无数,迄今还未失手。那黑衣老者竟然避过,倒让他始料不及。 那黑衣老者站起离开,路拾遗立刻抢坐上去,欲看究竟为何?只听他“哎呀”一声,四脚朝天,摔在地上。顿时,路拾遗满眼金星直冒。回头再看那黑衣老者,正坐在另条板凳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道:“好小子,瞧不出你年龄不大,还挺沉的!竟然将板凳压垮,真是可惜这条板凳。今后你可得多留点儿神,稳稳当当地。” 路拾遗从地上爬起,并不吱声,拍拍身上泥土,心中暗道:“今日真他妈邪门,莫非撞见鬼了?”此时,那黑衣老者又道:“来,你摔疼了,还是过来坐这条板凳吧。”说罢,起身让座。路拾遗从地上爬起,想也未想,一屁股又坐在那条板凳上。哪知又听见“哎哟”一声,路拾遗又次摔在地上。若说与刚才那摔有何区别,只是轻重而已,这次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那条板凳平日甚是牢固,路拾遗做梦也未料到它会垮掉,是以第二次坐上之时,心中毫无防备。这一摔之下,岂有不重之理?那黑衣老者站在一旁,拍手叫道:“好!猛张飞吓破夏侯胆,小朋友坐垮两板凳。” 路拾遗大怒,骂道:“你这老小子,也太无礼,怎地这般作弄我!摔得我好疼。”他心中倒是不明,前后不到转身功夫,那黑衣老者怎地做的手脚? 那黑衣老者笑道:“你偷拿别人黄鳝便可,我作弄你一两次就不成么?”路拾遗听罢,脑海灵光一闪,暮然明白,心中叫道:“原来,这黑衣老者便是偷黄鳝汤之人。我砸破他的古筝,他偷走我的黄鳝汤,这叫有仇必报,又叫冤家路窄!不过如此甚好。今日,咱们便作个彻底了断!”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你赔我黄鳝汤来。”说罢,他便朝黑衣老者扑去。 起先,路拾遗对黑衣老者不甚了解,还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他心中暗道:“说书先生常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既知那黑衣老者来历,也算是知己知彼。接下便应如说书先生所言那般先发制人。此时,我若再不动手,更待何时?”他所学甚少,腹中一点东西全是从茶馆听书而来,若说那说书先生是他启蒙老师,自是毫不为错。是以他动起手来,也全按书中所言套路行事。路拾遗知晓对手底牌,立时毫不客气。 那黑衣老者侧身一让,路拾遗从他身边冲过,险些撞在墙上。也亏路拾遗机警,眼见不妙,立时收脚,这才没撞到墙上。他收脚太急,上身不稳,便又重重摔在地上。路拾遗心中大怒,从地上跳起,冲至黑衣老者身前,抓住黑衣老者右手,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下去。那黑衣老者颇感意外,“咦”地一声,并拢左手拇指和食指,伸进路拾遗嘴中。就在路拾遗闭嘴之时,那黑衣老者左手拇指与食指突地分开,撑住路拾遗嘴巴。路拾遗咬不下去,又脱不开来,犹如鱼儿咬住钩儿一般。 一时之间,路拾遗欲咬不成,欲罢不能,又是诧异,又是愤怒,小脸涨得通红,脸上神情古怪至极。 那黑衣老者见路拾遗吃足苦头,笑道:“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地张口咬人。”说罢,他右手捏住路拾遗双脥,将手指从路拾遗嘴中抽去。路拾遗深吸口气,恶狠狠道:“是呀!‘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小人,当然可以咬你,这有何错?话又说回来了,我是大人,咬你便不成么?我这还不是动口,你他妈的以为是动手呀!” 路拾遗自幼在鄂州街头长大,早就练成绝佳口才。平日只要抓住对方些许破绽,譬如对方一不小心碰着自己,他便怒斥对方有意,待到对方辩解自己不是,他又会说那自是故意,这有意无意故意之间,早把对方搅得晕头转向,一等对方点头,他便拉住对方理论不休。至于“白马非马,黑狗是狗”之说,他更是辨析甚精,早已到了“无理辩三分,有理夺天下”之境。那黑衣老者见他如此狡辩,也不生气,乐呵呵笑道:“瞧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倒是蛮能言善辩的。” 路拾遗见那黑衣老者与他不停嘻笑,更是恼怒,大声嚷道:“今日,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来,来,来!咱们定要分个高下。”嚷罢,低头撞向那黑衣老者。突地,他胸口一阵剧痛,犹如针挑刀挖一般。他禁不住疼痛,“哎呀”大叫一声,立足不稳,眼见要仰跌下去。 那黑衣老者右臂抄去,将他抱在怀里,笑道:“怎么,你没力气了么?我看今日咱俩算了,成不?”说罢,他伸出左手朝路拾遗背上一拍。立时,路拾遗疼痛减了几分。路拾遗恨他轻薄,用力一挣,但被他紧紧搂住,却哪里挣扎得脱! 路拾遗人极聪明,眼见那黑衣老者如此厉害,心道:“这黑衣老者定非凡人,今日若再与他相斗下去,只怕难得讨到好处。再说,我身上还有伤痛,不如与他和好,老子这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到这里,忙从地上爬起,大声道:“好!咱们就化干戈为玉帛。不过,你求和在先,可得纳表献降。” 那日路拾遗在黄鹤楼中身中银针。每日子午时分,胸口便会一阵剧痛。这几日来,疼痛更是剧烈。他眼见黑衣老者轻拍之下,身上疼痛便消了许多,心知那黑衣老者有些本领,是以向那黑衣老者示好,想让他医治自己伤痛。他年少气傲,虽想求和,却仍要面子。 那黑衣老者也不计较,一揖倒地笑道:“行!小的给大王请安,不知大王有何吩咐?”路拾遗大摇大摆地坐下道:“那你便将我身上伤痛除去,如何?”那黑衣老者笑道:“你小子倒会满天要价。不过,我可从不轻易给外人疗伤,除非……”路拾遗一听大急,道:“除非什么?”那黑衣老者道:“除非你将我认作爷爷,或是拜我为师。” 路拾遗心头一沉,怒道:“你他妈求和还带条件?”黑衣老者也不生气,道:“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咱们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欲去。路拾遗大慌,道:“你等等,咱们再商量成不?”那黑衣老者道:“行,怎么不行?我漫天要价,你尽管就地还钱。这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待生意成交后,我保证给你疗伤。” 路拾遗一听,心中叫苦不迭,暗道:“我这伤痛岂能再拖?你他妈的这分明是趁火打劫。”转念又想:“若将他认作爷爷,我矮他两辈。若拜他为师,他仍高我一辈。他妈的,这桩生意不管如何,老子都是亏本。两个比较起来,似乎拜他为师吃亏少些。”心想至此,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嘴上虽如此说,却在心中不停盘算:“他妈的,这是权宜之计。老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黑衣老者“哈哈”大笑道:“不错,你人极聪明,正合我意。”说罢,那黑衣老者伸手将路拾遗从地上扶起。 鄂州一带武风颇盛。路拾遗生性好动,对习武之事本就神往。只是自幼孤苦伶仃,旁人对他也不 理睬,是故一直未寻着师父。今日,他虽拜那黑衣老者为师,心中有些不愿,但见那黑衣老者身手不凡,暗自忖道:“管他武艺是否高强,老子先拜他为师,治好身上伤痛再说。过河拆桥,那自是后话。说不得,老子也象常山赵子龙一般,在你个师门里七进七出,杀你个人仰马翻,反你个唏里哗啦!”路拾遗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些许狡笑。他正沉思间,突听那黑衣老者道:“你若拜我为师,那可不易,须得应我两个条件。” 路拾遗听罢,笑嘻嘻道:“师父,莫说两个条件,便是二十件事情我也依你。”那黑衣老者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随口乱说。这便是第一个条件,你可依得?”路拾遗一吐舌头,道:“我知道了,今后不再乱许诺言。那么第二个条件呢?”那黑衣老者道;“今后你可不许乱拿别人东西,这个你可依得。”路拾遗心中怒道:“呸!你当我天生便是贼胚子么?老子还不是万不得已。话又说回,你说的是不得乱拿,我有条不紊地拿不成么?”心中想着,他口里却忙答道:“师父,我以人格担保,今后绝不乱拿别人东西。”那黑衣老者笑道:“你小小年纪,便坑蒙拐骗,那有什么人格?你胸脯拍得再响,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不能轻易信你。”路拾遗使劲眨眨眼睛,不再吭声。 黑衣老者见路拾遗应允自己,道:“好,我便收你为徒。拾遗,你既入我门来,就应知道我们是何门派。我派名叫高山流水派。创派祖师爷名叫俞伯牙,这个你可要记牢。改日我再带你去拜祖师爷爷。”路拾遗笑道:“高山流水派,这名字倒是好听得很。”眼见黑衣老者横了自己一眼,连忙将头一低,不再吱声。 又过一碗茶功夫,路拾遗忍不住问:“师父,你说改日带我去拜祖师爷爷。到底什么时候?”贱三爷“扑哧”一笑,道:“他老人家是春秋时期人氏,早就驾鹤仙去。怎能还活到现在?”路拾遗又问:“那别人问我师父是谁,我又如何回答?”那黑衣老者知他想问自己姓名,答道:“你便说是汉阳来的贱三爷。”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贱三爷”一词,在鄂州一带可不是什么好话,有骂人之嫌。听得此言,路拾遗心道:“这个名字可是不雅。”他见那黑衣老者嘻嘻哈哈,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是真是假。只是心中暗下决心——若有机会,那是非反出师门不可。 其实,那黑衣老者真的就叫贱三爷,这点可是如假包换。只是他本名并非贱三爷,因其举止十分乖张,颇让人难以接受,是故叫作贱三爷。久而久之,真名倒被人忘得干净。 贱三爷让路拾遗在床上坐下,自己在后盘腿而坐。他伸出右手,手指在路拾遗身上轻点数下,又将双掌贴在路拾遗背后“至阳穴”上。这穴道在第七脊椎之下,是人体督脉大穴。贱三爷双掌掌力微吐,路拾遗便觉一股热气涌入体内,浑身上下,竟是说不出的舒服。不一会儿功夫,路拾遗头上冒出一阵轻烟,浑身顿时轻松许多,脸色也红润起来。只听贱三爷道:“那陆逸夫的子午寒冰银针果然厉害,幸亏你未中他最毒的那种。否则,今日你焉有命在?你这小子,老夫收你为徒,半份见面礼也未收到。为你疗伤,一条老命却丢了十之八九,实是亏本至极!” 贱三爷为路拾遗运功疗伤,内力确实消耗不少。此时,他虽在说笑,脸上肌肉僵硬,笑得极其勉强。当下盘膝坐在床畔椅上,缓缓吐纳运气。路拾遗见他说得如此认真,不敢疑作有假,吓得坐在床上,半天也未吱声,只是心中暗道:“这老小子对我为何如此之好?到时我还反出师门么?” 原来,那日贱三爷在将军巷中弹琴,却是有心之举。他将烂尾琴破洞堵上,故意让它五音不齐,为的便是觅个有缘之人,好收他为徒。可惜他在巷中弹了半日,却是弹者有心,听者无意,来往之人均未听出他弦外有音。这也怪不得众人,世人只道古筝完好才能奏出和谐之音,又岂知他这古筝却是另辟蹊径。所以,当路拾遗举起石块砸开筝上破洞,他便认定路拾遗极具慧眼。一时之间,贱三爷见猎心喜,便紧紧跟着路拾遗,想收他为徒,又哪管路拾遗当时是误打误撞。 常言道:明师出高徒。时人只知弟子择名师而从之,那是天经地义之举。又岂能知晓明师更是选择弟子。往往明师一遇可造之材,那便喜不自胜,犹如觅得千年奇宝一般。明师与高徒两者那是缺一不可,此倒符合今日辩证观点。 贱三爷正是黄鹤楼上救岳飞的黑衣人。那日,贱三爷一路尾随路拾遗,知他在黄鹤楼上受了暗器之伤。他又见岳飞性命危急,于是出手相救,之后便又紧追路拾遗不舍。贱三爷在黄鹤楼中,救了岳飞性命一事,路拾遗那是毫不知晓。 贱三爷又道:“拾遗,你的毒伤甚重,一时半会岂能医好?为师还得配些草药为你驱毒。再说,你若想学武,这里也不是练功之处。我看不如这样,你就收拾一下,随为师去乡下罢!”路拾遗在城里呆得久了,早就想换个地方玩玩。他听贱三爷如此一说,早已喜不自胜,立即动手收拾东西。待到东西收拾完毕,他突地想起:“我这一去,是否要与小癞子告别?唉!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小癞子相见。最好让师父也将小癞子收为弟子。如若这样,我入门在先,这个师兄可是当定了。”心想至此,路拾遗忙将心事说出。他话未说一半,便遭贱三爷连珠炮般地呵斥:“你以为我这‘高山流水派’如菜园门一般,人人都想进来?你那些狐朋狗友,不去告别倒也罢了!”贱三爷本可恩准路拾遗去与小癞子告别。他盛怒之下,将此事也一并否决。路拾遗一时无法,只得默默收拾行李,准备随贱三爷一道,到乡下疗伤练功。 第二回 少年舞剑 高山流水派创派祖师是楚人俞伯牙。俞伯牙不但音乐造诣非凡,武功更是卓绝。当年,俞伯牙常在江北龟山修练武功。他习武之余,经常弹琴自娱。后来,俞伯牙在此遇着钟子期。俞伯牙弹琴模拟高山,钟子期说浣琴声有如巍峨泰山;俞伯牙操琴描述流水,钟子期说琴声好比滔滔长江。钟子期如此谙熟琴声,实让俞伯牙叹服不已。自此,他视钟子期为知音,二人结为至交。其后不久,钟子期不幸病故,俞伯牙为此伤心不已。他在钟子期坟前弹奏一曲《高山流水》,表示哀悼。俞伯牙深感知音自此难觅,一曲奏完,便断弦而去,终身不再弹琴。从此,俞伯牙潜心习练武功,并创建高山流水一派。今汉阳古琴台便是“伯牙弹琴遇子期”遗址,汉阳近郊有个“琴断口”,据说便是当年伯牙破琴绝弦之地。俞伯牙为人清高,择徒甚严。那“高山流水”一派也有个古怪规矩,每一代都是单传,门丁不旺。是以它这一派武功虽高,世人却是知晓甚少。 次日清晨,贱三爷与路拾遗师徒二人早早起床,从鄂州城内出发,乘船渡江,来到汉阳。两人转至龟山脚下,便见一雄关屹立。此关名叫铁门关。 铁门关始建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其时吴魏相恃,用兵汉阳(古称沔口),东吴便设关于此。铁门关背倚龟山,俯控长江,雄峻险固,易守难攻,历来均为兵家必争之地。唐代以后,铁门关始才成为商贾通道。此时,宋金交兵,其势如同吴魏相争,便又有驻军把守。 经过铁门关,再行三五里地,便是贱三爷所居村庄。该村在汉阳琴断口处,名叫钟家村。 两人进村后,径直回家。贱三爷屋子在村中山腰之上。屋子左边不远处有片桃林,其时已近五月天时,城内桃花早已败尽,此地处在城郊,林中桃花却仍是绽放。桃花一簇簇,一团团地,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路拾遗起先一直郁郁寡欢,此时见状大喜,叫道:“师父,此处真好。”说罢,一时高兴,不由得翻了个斤斗。贱三爷骂道:“算你小子识得风景!不过,你也不至于如此得意忘形吧。”贱三爷哪里知道,这回他可是大错特错。路拾遗眼见桃花盛放,喜不自胜,那是想到马上便有桃儿可吃。在他心中却丝毫未被风景所醉。 当晚,师徒二人简单洗漱,各自上床休息,一夜倒是无事。 次日清晨,路拾遗正睡得香甜,突觉双耳一阵疼痛。他睁眼一瞧,只见贱三爷伸手拧住自己耳朵,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道:“你睡得好香!梦里又遇见何等好事?笑的那么大声。赶快起来疗伤吧!” 路拾遗听说疗伤,不敢怠慢,连忙洗漱完毕,来到院中。他见贱三爷坐在院中等候,上前给贱三爷请了个安,便站在一边,静待贱三爷吩咐。 贱三爷道:“拾遗,你先将碗中汤药喝下。”路拾遗低头一瞧,只见旁边桌上放着一碗汤药,正冒着腾腾热气。路拾遗也不多问,捧起药汤一饮而尽。原来,一大清早,趁路拾遗熟睡之机,贱三爷便独自上山,采些医治毒伤的草药,熬制了这碗药汤。 见路拾遗喝完药汤,贱三爷又象昨日一样,给路拾遗疗起伤来。一股真气经“至阳穴”进入路拾遗体内,循着七经八脉走着,路拾遗只觉全身懒洋洋地如沐春风,周身毛孔似有蒸气不停冒出,说不出地舒畅。过了一会,路拾遗忽觉得自己好似又置身温泉里面,心中大奇,却懒得睁眼,犹自闭目享受。又过一会,突觉得天空下起一阵热雨,“稀稀泠泠”地将他吓了一跳。他睁眼一瞧,却见贱三爷大汗淋淋站在身前,骂道:“为你料伤,老子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却在这里独自享受!” 路拾遗仔细一瞧,贱三爷浑身上下湿透,跟自己一般无二,两人就象从水中捞出一般。当下不敢做声。 接下来几日,贱三爷在路拾遗喝完药汤后,都要为他运功疗伤。如此数日后,路拾遗的毒伤已被医好十之八九,余下只等身子慢慢恢复。 约摸七日后,贱三爷把路拾遗叫出,将他带到村外桃林中,道:“拾遗,你的毒伤已愈。从今日起,为师便教你练习武功。武学之道,重在基础。正所谓:不积硅步,何以至千里。如今,为师便教你一些武学基础。” 说完,贱三爷将所教武功演示一遍。路拾遗生性好动,听说今日便要练习武功,心中大喜。待他瞧完贱三爷所教武功,又不由得大失所望。贱三爷所教武功,只是武林中常见功夫,诸如:马步、弓步、歇步和虚步等基本步法,以及一些勾、掌、拳等基本手法。此等招数,路拾遗在鄂州见得多了,心道:“瞧那老家伙疗伤本领,似乎武功不赖!今日怎地尽教些寻常东西?莫非倒真是草包?哎,说不得!这儿可是他的地盘,老子初来驾到,理应客随主便。他妈的,他的地盘自当由他做主,老子今日暂且依他一次。”想到这里,他心中虽有些失望,却不再言语。待贱三爷教完,路拾遗便呆在一边,无精打采练了起来。 一连十余日,每日里路拾遗都在依着贱三爷吩咐,练那些武功。他心里本就极不情愿练,时间一长,更觉枯燥。最后几日,他心中更是将贱三爷骂了无数遍,心中暗自寻思:“路拾遗呀!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老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分明想误人子弟!你该出手就应出手,找个机会反出师门吧!” 这日,路拾遗又在桃林中练功。他对那些武功不感兴趣,练习起来自然应付。不到一柱香功夫,便被贱三爷呵斥数次。眼见天色已晚,贱三爷便不再勉强,令他收拾东西回村。 连日以来,路拾遗在贱三爷处碰得一鼻子灰。此时,他正灰头灰脸地跟在贱三爷身后朝村中走去。两人未进村中,村中一条大黄狗摇着尾巴,跑到路拾遗身边。那狗平日跟着路拾遗,总能吃些骨头,讨得几分好处。今日,它见路拾遗从村外回来,立即围着路拾遗不停打圈,籍此讨好路拾遗。路拾遗心情很糟,见那狗儿围着自己转个不停,更是大烦。他一抬脚,将那狗儿踢个趔趄。那狗儿从地上爬起,恼羞成怒,冲着路拾遗一通大吠。路拾遗也不示弱,甚至有些恼怒,大声骂道:“你他妈的,平日老子待你不薄,今日你却如此翻脸不认人,只怕连老子姓什么都不知道。”贱三爷见状笑道:“拾遗,你倒说说那老子姓什么?”路拾遗想也未想,答道:“老子当然姓路。”贱三爷哈哈一笑,道:“它老子姓狗,怎地又姓路了?”路拾遗一时语塞,竟无话可答。 此时,那狗仍是大吠不止,路拾遗与贱三爷斗口失利,转头将满腔怒火对准那只狗儿。他见那只狗儿仍是狂吠,认定自己若不出口,只怕那狗儿以为他是胆怯,说不定日后还要跳到他身上拉屎拉尿。当下,路拾遗立马还击,对着狗儿大骂起来,道:“你这畜生,还敢对我大吠大叫,难道还想挨揍么?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老子今个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说罢,他拾起路边石块,作势欲砸那狗儿。盛怒之下,路拾遗也管不得自己到底姓狗还是姓路。那狗儿岂怕他的威胁?仍是大吠不止。如此一来,一人一狗在村中吵得不亦乐乎。 夜里,路拾遗躺在床上,想起日间种种之事,心中自是忿忿不已,暗道:“这老家伙欺负我倒也罢了,连那狗儿如今也六亲不认。这日子没法过了!简直没法过了!”他心中打定主意,明日设法反出师门。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得意,心道:“老子曾说过要反出师们。今日,我说道做到,倒也是言出必行!”他本想明日该如何行事,可突觉眼皮一沉,仿佛两块巨石挂在眼皮之上,想要睁开眼睛都难。他身子朝墙里一侧,便呼呼沉睡过去。 第二日,路拾遗起床,在屋里屋外转了半日,也未见贱三爷踪影,心中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此时,我不反出师门,更待何时?”想罢,他连忙奔回房中,收拾些细软,藏于腋下,走出房外,便慢吞吞 朝村外走出。 快出村外,迎面走来一个三十来岁村妇。那村妇大声嚷道:“拾遗,你慌慌忙忙地干嘛?怎地见人不搭理。”路拾遗来村中虽只短短十来天,却整日里胡乱窜门,与村人早已混得乱熟。但他此次出村,哪敢让外人知晓?是以见到那村妇也没打声招呼。他眼见村妇大声嚷嚷,更是不敢吭声。 那村妇见路拾遗没有理他,嘴里低声嘟囔道:“这孩子,见人也不打招呼,真不知礼数。”路拾遗低着头,装着没听见似的朝前走去,脚步却快了许多。 一出村外,路拾遗拔脚急奔,一回气里行了五六里地,直累得气喘吁吁。他见离村已远,贱三爷说什么也难以追上,索性坐在地上休息片刻。 路拾遗从包袱中掏出一件衣服,擦尽脸上汗水,心中骂道:“那老东西,真是冤家,老子就是逃走,也要吃上这些苦头。”骂罢,他抬头四处望望。这不瞧则已,一瞧他心中大吃一惊!不由得张大嘴巴呆在那儿。只见前面转弯处一棵树下,坐着一个老者,正躺在地上埋头大睡。这人不是贱三爷还是谁人? 路拾遗心中暗自叫苦,道:“他好的,说他冤家,当真不假。竟在此地又碰见了他。”此时,他心中一百个后悔,悔不该将贱三爷骂作冤家,不然又如何如此路窄? 路拾遗心中暗想:“我这次逃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让这老东西有所察觉,今后焉有机会?唉!说不得,今日只好退了回去,以后另觅良机。老子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心中想定,路拾遗沿着原路悄悄返回。 行到半路,忽听得流水潺潺,更见一条岔道伴着溪水只通古琴台方向。路拾遗心中大喜,道:“我怎地如此糊涂,竟忘了这条小道。”连忙折身走上小道,直奔江边。 行了不到一柱香功夫,眼见长江近在眼前,路拾遗大喜。他虽累极,却仍是强打精神,三步并着两步朝前赶去。上了江堤,他深吸口气,纵声叫了起来,但随即止声。原来,贱三爷正坐在堤上,笑嘻嘻地望着路拾遗。这叫他如何叫得出来?路拾遗心中不停暗叫:“苦也,苦也!”这贱三爷惹他不得,又躲他不掉,倒真让路拾遗苦恼万分。 路拾遗一时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他心想今日只有晓之以情,向贱三爷讲明苦衷,自己在此地如何人生地不熟,又哪能安居乐业,练习武功?这拜师习艺一事只好作罢,还是让他老人家另请高明。贱三爷收自己为徒,那是看得起自己,自己当然感激涕零。不过,自己虽心存感激,却是实难从命。否则,自己如此心不在焉,将来也只能是有辱师门,吃亏的还是贱三爷。路拾遗只盼一席话儿能将贱三爷说得心软,将他就此放回鄂州。 他满肚子打的如意算盘,不料刚刚出口,便被贱三爷一口回绝。贱三爷一把将他抓住,喝令他立即回村。路拾遗心中大急,道:“师父,你放徒儿回去。徒儿逢年过节必备上美酒,另加上各色糕点,来村中孝顺您老人家。咱们还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原来,他见动之以情不成,立即改成诱之以利,想籍此打动贱三爷。 贱三爷哈哈一笑,道:“你他妈的,当老子是傻瓜吗?老子便是不放你回去,你这一年三节又少得了么?放你回去,那自是大大亏本。”说到此处,贱三爷伸出左手,食指、中指不停摆弄,口中不停念道:“三下五除二,三七二十一,不成不成,老子做的小本生意,本小利薄,这桩生意可亏空不起。你还是随我回去吧。” 路拾遗听罢,心头火起,一把甩开贱三爷右手,恶狠狠道:“你死拉硬拽地将我弄到这里,到底居心何在?今日,你不放我回去,我定与你拼了。”说罢,一低头,径自撞向贱三爷。 只听“哎呀”一声,贱三爷应声倒地。路拾遗见机会难得,撒腿便跑。他才跑出数步,禁不住回头看了贱三爷一眼。他见贱三爷躺在地上不动,暗道不好,心想:“莫非师父就此被我撞死?”想到人死后会化做厉鬼,心中大惊,更怕贱三爷未死会将自己拖了回去,恨不得脚上再生出一对翅膀,好就此远走高飞。才跑数步,他想到贱三爷平日对自己的诸般好处,一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路拾遗心想:“师父平日待我甚好,只怕就算化成厉鬼,他也不会加害于我。他若是未死,要将我拖回钟家村,我一概遵命便是。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将他扔在这里不管。”想到这儿,他一步步缓缓走了回去。 走到近前,他瞧见贱三爷仍是一动不动,心中大惊,奔到近前,用手在贱三爷鼻子探探,贱三爷哪里还有进气?路拾遗几次与贱三爷动手,都未讨着半分便宜。今日,他与贱三爷动手也是迫不得以。他晓之以情、诱之以利诸般法子均已不灵,只好动之以武,好迫使贱三爷就范。不料今日竟轻易得手,更让路拾遗万料不到的是,那贱三爷竟被他撞死过去。 路拾遗立时大悲,大声泣道:“师父呀师父!我对你动手,也是一时无奈,谁叫你老人家不放我回去。师父,你放心,我虽不能为你养老,却要为你送终。每年清明、七月半,我定要在你坟上烧些纸钱。你老人家放心去吧!” 突听一声大笑,贱三爷坐了起来。路拾遗大惊,只道是贱三爷借尸还魂,来向他索命。他正欲扭头就跑,背后一只手将他牢牢抓住。路拾遗奋力一挣,却哪里挣扎得脱? 路拾遗大叫一声,正欲跪地求饶,忽觉抓住自己的手十分温暖,心道:“这手这般暖和,不像传说中厉鬼之手那么冰冷,莫非……”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抬头一瞧,却见贱三爷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觉大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没死么?”贱三爷笑骂道:“我死那会这么简单!你愈是咒我早死,我愈是长命百年。”路拾遗喜急连道:“师父,徒儿不敢。”“哼!算你小子良心不坏。”贱三爷笑骂道。当下,师徒二人回到钟家村中。 十余天后,贱三爷对路拾遗道:“拾遗,你已练了这么多日,不知武功有何进展?让为师看看如何?”路拾遗道:“师父,你每日叫我练这些东西,不知究竟有何用处?”贱三爷笑道:“小子,你此言差矣!这些均是各派武学基础,学会了可是大有裨益。不信,你试试便知。”说罢,贱三爷吩咐路拾遗随意出招。 这十余日里,路拾遗均在练贱三爷那些功夫,心中早已烦闷至极,心中暗道:“这些天来,你教了老子什么功夫?又叫老子拿什么打你?今日,老子向你动粗,只怕还要动些往日老本。”他对贱三爷早就恼怒,总想让贱三爷出丑。此时,他闻听此言,心中自是求之不得。只听路拾遗大喊道:“那你可当心了!”左脚一抬,使出吃奶力气,便朝贱三爷下阴踢来。他恼怒贱三爷乱教武功,出脚竟是毫不留情,用的可是在鄂州时常用绝招。他这些日子都在练习武功,多少有些长进。这一腿较之平日迅捷许多。贱三爷大叫一声“好!”路拾遗见贱三爷身子一沉,右脚朝前一摆,心中暗道:“这分明便是仆步,又有什么厉害?老子今日定让你出尽丑儿!”那知路拾遗还未想完,只听“扑通”一声,身子早已摔在地上。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贱三爷将他击到的正是那个仆步。 原来,贱三爷将身一沉,便躲过路拾遗狠命一击。他右脚脚尖到处,正好踢中路拾遗右腿。路拾遗立足不稳,哪能不四脚朝天,摔倒在地?这个简单仆步,竟也能守中带攻,生出如此妙用,一时之间,路拾遗不由得呆了。路拾遗以前与人斗殴,常用此招袭人,几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成为他几大护身绝招之一。今日,此招在贱三爷面前,竟是不堪一击,路拾遗不觉对贱三爷心生几分敬佩。他从地上爬起,心中奇道:“咦!这老小子倒还真有些本领,莫非以前我错怪他了?” 贱三爷瞧见路拾遗正自发呆,笑了笑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么?倘若不服,你大可再来试试? ”路拾遗眼见此时无法制服贱三爷,心道:“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一个坑里怎能连跌两跤?说什么我都不能再试。”他心中想到这里,连忙笑道:“服气,服气!师父,徒儿服得五体投地。这再试一事不提也罢。”想到这些简单地步法,竟能生出如此妙用,他不禁心花怒放,暗道:“以前我倘若学会这些功夫,与那街边泼皮打架,便不会吃那些冤枉亏了。” 往日,路拾遗在鄂州城内与人斗殴,常常输多赢少。他虽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却是愈战愈勇。然而,打架输得太多,毕竟不是十分光彩之事。路拾遗想到今日有此良机,可以练好武功,日后再找那些泼皮打架,那定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雪前耻。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大喜,早将反出师门一事抛之脑后,练起武来,自是不似往日那般懒散。 转眼间,又过了十余日。这日清早,贱三爷把路拾遗叫到身边。没等贱三爷说话,路拾遗笑嘻嘻问道:“师父,今日你又要考拾遗么?你老人家真是五日一小考,十日一大考呀!”贱三爷嗔目啧道:“就你小子多言!若再多说,为师定让你再尝竹笋炒肉味道。”路拾遗一听,忙道摇手道:“师父,拾遗谨听您的吩咐,不说便是。” 前些时间,每当路拾遗练功偷懒,贱三爷便用竹条打他屁股。路拾遗将此举叫作“竹笋炒肉”。见路拾遗不再言语,贱三爷正色道:“拾遗,从今日开始,为师便教你本门拳法。此套拳法名叫高山流水拳,是本门拳法精华,你可要好生练习,不得有半点偷懒。” 说罢,贱三爷便将拳法给路拾遗演示一遍。此套拳法名叫“高山流水拳”,果然是拳如其名。只见贱三爷足踏八卦,步行九宫,劈、削、推、砍、粘、缠、撞、带全有,攻守兼备;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尽藏,刚柔并济。拳法好生了得!一套“高山流水拳”打将下来,当真是气如高山,行如流水,直让路拾遗瞧得目瞪口呆,心中已是叫了无数个“好”。 贱三爷详细地将拳法要诀说了一遍,便嘱咐路拾遗自行练习。 路拾遗拉开架式,照着贱三爷姿势,便在草地上练了起来。他人极聪明,贱三爷一套拳法使完,他已学会了一半。待贱三爷详述拳法要决时,他又将要领牢牢记住。遇到不清之处,他便依葫芦画瓢,打起拳来倒也有模似样。贱三爷等他练完,又指点一二。只是这套拳法极其深奥,路拾遗要领虽是领会,一时之间,融会贯通却也不易。再练数遍,路拾遗这套“高山流水拳”已颇为神似,引得贱三爷连声赞道:“好!你这小子,真是孺子可教也!”一席话,直说得路拾遗有些得意。 贱三爷见路拾遗面露喜色,话锋一转道:“你这套拳法虽使得不错,却也是形是神非。比如刚才那招‘流水有情’,精要处便是一个‘情’字,要使得婉转多情一些。你使得太过狠辣,哪有半点情意?再如其后那招‘高山无义’,本是亢奋凌厉招数,要使得威不可挡,你却力道太弱。这两招一刚一柔,倘若得其精要,连在一起使出,那是厉害至极!”说罢,贱三爷将路拾遗留在院中自行琢磨练习,自己回屋休息去了。 此后半天时间,路拾遗将这套拳法练来练去。不知为何,他虽勤奋练习,却并没多大长进。晚饭过后,路拾遗便早早上床休息。第二日里,他再照贱三爷所教法门练习,不觉之间,身手较前日快捷许多。路拾遗大喜不止,忙奔去告知贱三爷。哪知贱三爷听罢并无嘉许之意,只是淡淡一笑,道:“这点成绩你便沾沾自喜,将来怎地能成大器?”路拾遗本想得到贱三爷夸奖,见贱三爷如此一说,心中甚是失望,愤然想道:“我再苦练两日,那时定有长足进步,到时看你有何说道。”岂料,在接下来数日里,路拾遗练功虽是勤奋,却并无多大长进。直到练了一月以后,一套“高山流水拳”才初有小成。 夏去秋来,路拾遗练习“高山流水拳”,已是半年有余。在这半年时间,路拾遗练功颇为勤奋,他人又聪明,如此一来,武功倒是精进不少。在这半年时间里,贱三爷对路拾遗严加管教,再加上他练功练得勤奋,自然也就没有闲时惹事生非,师徒两人相处得倒也无事。 眼看中秋将至。这日,贱三爷将路拾遗叫到身边,道:“拾遗,今日为师有事外出半日。你在家中可要勤练武功,不得有半点偷懒。”路拾遗听到师父有事外出,不由大喜,心道:“真是天赐良机!”贱三爷眼见得路拾遗双眼冒光,心知他不怀好意,连声警告道:“这几日里,你老是盯着那只子鸡,心中是否在打什么算盘?为师可有言在先,在中秋之夜,我要用它款待朋友,你可不要打错主意。” 路拾遗心思被贱三爷一下点破,颇为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师父放心,拾遗定当看好那鸡。我在鸡在,鸡亡我亡。师父,你这下总该放心吧!”贱三爷笑道:“你用不着看好那鸡,只须看好自己便可。”路拾遗急道:“师父,你老人家倘若信不过拾遗,那尽可将那鸡带在身边就是。”贱三爷骂道:“你小子,尽出些馊主意!我外出办事,怎能将鸡带在身边?” 贱三爷见路拾遗不再言语,又吩咐道:“拾遗,为师床下那瓶东西,你可万万动它不得。那是为师灭鼠毒药,喝了可会要你小命!”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暗道:“连些日来,这儿并未闹鼠,师父房间怎会有鼠药?”他心中虽是怀疑,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只是如捣蒜般地连连点头,用手使劲拍拍胸脯,大声道:“师父,您敬请放心,拾遗决不碰它便是。”贱三爷见一切吩咐完毕,这才放心离去。 这一次,贱三爷可是撒了个弥天大谎!他屋中之物不是一瓶鼠药,而是一瓶上等美酒。连日来贱三爷每逢喝酒,总要背着路拾遗,以防他知晓偷喝。是以时至今日,路拾遗仍不知晓贱三爷家中藏有美酒。这师徒二人互相猜忌,确实世间少有!贱三爷此举倒也情有可原。路拾遗平日总爱偷吃偷喝,象他这般“小人”,贱三爷家藏美酒,不防他又防谁个?此事不让路拾遗知晓,那是“防小人不防君子”,实是无可厚非之举。 待贱三爷走后,路拾遗起先还照他吩咐,练习武功。时间一长,他便觉枯燥起来,猛地想起贱三爷床下之物,颇是好奇,心道:“师父床下之物,当真就是毒药吗?”他好奇心起,便懒得再去练习武功,径直走到贱三爷房中,从床下取出那瓶东西。 打开一闻,路拾遗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贱三爷所说那瓶毒药,竟是一瓶上好美酒。路拾遗自言自语道:“师父呀师父,你老人家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路拾遗自幼生在鄂州城内,见识颇广。“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这十毒之中,只因年纪尚小,“嫖、抽”二事还未曾染指,其他诸事几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贱三爷不说倒还罢了,说出来后怎能骗过路拾遗? 路拾遗见贱三爷如此,心中甚是气愤,暗道:“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师父如此这般不信任于我,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当下,他跑到院中,捉住那只子鸡,三下五除二将它宰杀,又从屋外树上摘些板栗,做了一道子鸡烧板栗,就着那瓶美酒,痛痛快快地大吃起来,边吃边大声呼道:“过瘾,真是过瘾!” 酒足饭饱之后,路拾遗躺在床上,心中暗想:“倘若师父将事情和盘托出,这鸡与酒我是吃与不吃?”他心中想了数遍,也未拿定主意,此事也真是让他有些为难,只好自慰道:“好在鸡、酒早已到了腹中。此事不想也罢!”此时,他突觉眼皮上犹挂千斤重物,一时间难以睁开,将身子一歪,顿时呼呼睡去。 傍晚时分,贱三爷哼着小曲,从村外回来。他眼见路拾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顿感不妙。他跑到屋外寻找那只子鸡,又回到屋中寻找那瓶美酒,一切哪里还有踪影?贱三爷气极, 一把将路拾遗从床上扯起,厉声问道:“你这小子,我让你看的那只鸡呢?还有我房中的那瓶酒呢?” 路拾遗揉揉眼睛,怔怔望了贱三爷片刻,这才言道:“师父,徒儿无用,你责罚我吧!”贱三爷连声道:“你倒说说,这究竟是什么回事?”路拾遗道:“师父,您老走后,我一直照您吩咐看好那鸡。不料突地跑出一只黄鼠狼来,转眼间便将那鸡叨走。徒儿曾向师父许下诺言:鸡在人在,鸡亡人亡。眼见有辱师命,也就不想活了。只好从房中取出那瓶毒药,一饮而尽,想一死了之。之后,徒儿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望师父恕罪。”说罢,路拾遗顿了顿,诧异问道,“师父,你说什么?那是酒么?你不是说那是毒药的吗?怪不得徒儿没死。”一席话,只说得贱三爷哭笑不得。此时,他心中有万千个后悔,悔不该收路拾遗为徒。 晚饭时间,贱三爷仍坐在屋中生着闷气。忽听得“砰砰”几下敲门声,他心知定是路拾遗无疑,将头朝里一扭,不去理会。路拾遗托着一盘食物从屋外走进,“嘻嬉”笑道:“师父,您请用餐。”说罢,弯腰伸手,做出请状。贱三爷没好气地斜眼一瞧。他一瞧之下,盘中食物竟是子鸡烧板栗,旁边还有半瓶美酒。眼见如此,他不由得气消几分,连忙站来。路拾遗边捶贱三爷肩膀,边嘻皮笑脸道:“师父,您快坐下。徒儿可是与你有福同享呀!咦,您不是不理拾遗的吗?”贱三爷听罢骂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记得老子。起先不理你,那是因为你吃了我鸡,是无稽(鸡)之谈。现在么……老子看见你拿鸡进来,我是见机(鸡)行事!” 就在此时,一轮明月高挂空中,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秋虫在“啾啾”鸣叫。月下窗前,贱三爷师徒两人,推杯换盏,吆五喝六,正吃得不亦乐乎。倾刻间,两人如风转残席般地,将盘中食物一扫而尽。 第二日早上,贱三爷还在呼呼大睡,突觉耳根一紧,睁眼一瞧,却是路拾遗正揪着他的耳朵。只听得路拾遗道:“师父,常言道:教不严,师之惰。怪不得我武功稀松平常,原来却是你这懒师父教的。”贱三爷一楞,若有所思地道:“你若是那懒鬼教的,武功又怎会稀松平常?”路拾遗听罢,甚是奇怪,连忙问道:“师父,你说什么?”贱三爷不再回答,左顾右盼道:“拾遗,今日你将我所授武功尽数练习一遍。不错,严师出高徒。你可当心了,倘若练不好,我可又要请你吃竹笋炒肉了。” 路拾遗听罢,心中不禁暗自叫苦,道:“昨日,我吃了师父子鸡与酒。今日里他便想要打击报复!这可如何是好?”眼睛一瞥,瞧见贱三爷正取出烟丝卷烟。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暗自忖道:“我何不将房中玉鼻烟壶送与师父。”想到这里,路拾遗不免有些心疼,但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日只有如此,才能度过眼前难关。” 那玉鼻烟壶还是路拾遗在鄂州(今武昌)时,从小癞子家中所盗。路拾遗将它视作珍宝,一直随身携带。他年纪尚小,虽还不吸烟,却一直认定抽烟是种享受。路拾遗闲暇之余常想:“将来我长大之后,躺在椅上,瞧着满院儿孙,再用那玉鼻烟壶抽着烟儿,岂不是十分逍遥快活?哼!我现在不抽那玩意,可不是一辈子不抽。留着这玉鼻烟壶,这便叫做有备无患。”今日,想到要将那玉鼻烟壶拱手相送贱三爷,心中不免有些不舍。但一想到将玉鼻烟壶送给师父,便可逃过一劫,心中又不由得暗喜,道:“我当初倒真有先见之明,这可真是有备无患。” 心想至此,路拾遗忙道:“师父,中秋将至,徒儿想送师父一件礼物。”贱三爷道:“你小子向来抠门,今日送我一块猪肉,只怕他日要从我这儿牵走一头猪。这礼物我不要也罢!为师心领就是。”路拾遗忙诉苦道:“师父,你老人家可是大大冤枉我了。今日,我这礼物送得可是真心实意。”说罢,他一溜烟跑到房中,取来玉鼻烟壶,双手递与贱三爷。贱三爷瞧见玉鼻烟壶,眼睛不觉放出亮光,却仍是不紧不慢道:“什么玩意儿,你是在河对面买的么?” 那钟家村在汉水河边,江对面有条街,名字虽然不详,却是专卖次品,光顾的也尽是贩夫走卒。路拾遗一听贱三爷如此说道,不禁大叫冤枉,道:“师父,这可是件宝贝。您老若是不要,徒儿也不勉强。”说罢,他拿起玉鼻烟壶便欲回房。贱三爷连忙起身,一把抢过玉鼻烟壶,拿在手中不停把玩,连声赞道:“好东西!如此说来,师父倒真是冤枉你了。”路拾遗道:“师父,今日你可不能随意打骂徒儿。”贱三爷道:“叫化子还有三天年呢!这过年过节的,只要你好好习武,我打你作甚?”说罢,他取出一袋烟叶,置于玉鼻烟壶中,躺在椅中,眯着双眼,吞云吐雾起来。一阵轻烟从贱三爷鼻中口里喷出,倒真是十分的逍遥快活,直瞧得路拾遗艳羡不已。 路拾遗见状大喜,心中暗道:“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此话当真不假!今日,师父收了我的玉鼻烟壶,对我态度自是转了个大弯。”见贱三爷态度有了可喜变化,路拾遗顿感有恃无恐。一时之间,练起武来难免有些松懈。突然,他屁股一阵巨痛,扭头一瞧,却见贱三爷拿着一根竹条,站在背后,恶狠狠盯着自己,喝道:“小子,别看我收了你的玉鼻烟壶,你就放肆起来。你偷起懒来,我照打不误。”路拾遗眼见贱三爷软硬不吃,心中大悔,悔不该将玉鼻烟壶送与贱三爷。但那泼出去的水焉能收得回去?一时无法,他只得强打精神认真习武。 路拾遗送出玉鼻烟壶,却挨了顿打,心中自然忿忿不已,心中暗道:“原以为周郎妙计安天下,哪晓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哼!你是师父,我打不还手,还不能还口么?这哑巴亏我可不能白吃!”他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向着贱三爷问道:“师父,您说倘若有人胆敢打你徒弟,您该当如何?” 贱三爷与路拾遗二人生活数载,两人相互知根知底。路拾遗尾巴一翘,贱三爷便可瞧出他是拉屎还是撒尿。他见路拾遗如此说道,立时厉声喝道:“谁人这么大胆,竟敢欺负我的徒儿!拾遗,你快快说出。他若用竹条打你屁股,我就用巴掌狠打他徒儿小脸!借一还十,绝不马虎!”接着,他不停催问那人是谁。瞧见贱三爷凶狠模样,路拾遗一听之后,哪敢再说下去!心中只觉得似哑巴吃汤圆一般——有苦难说。 又练了两三个时辰,贱三爷道:“拾遗,今日便到此为止。晚上你到我房中来,为师有事找你。” 路拾遗听罢,顿时满心欢喜,心中猜测道:“师父定是又要教我一套武功,不知是何武功?”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又有些奇怪:“今日,师父为何却要在夜间教我武功?”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路拾遗快步来到贱三爷房中。只见贱三爷拿出一本书来,道:“拾遗呀!从今日起,为师便教你的一些孔孟之道吧。”眼见路拾遗神色失望,贱三爷道:“你别小瞧这些,此虽孔孟之道,对你武功精进,却是大有裨益。古人有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说的便是这个道理。”路拾遗虽有些怀疑,却也不敢多言。只得耐起性子坐下,跟着贱三爷学了起来。如此一来,路拾遗白天习武,夜间习文,又是大半年有余。 寒往暑来。`这日,蝉声才落,蛙鸣又起,天渐渐沉了下来,又过一会,天色全黑。正值炎暑天气,天虽大黑,却仍是十分的热。钟家村外,小池塘边,一老一少二人正在乘凉。只见那老者手摇蒲扇,边扇风儿,边与旁边草地上少年说着话儿。那老者说话不紧不慢,那少年卧在草地上,翘着腿儿,吃着莲蓬,也是有一茬无一茬搭着话儿。 那少年突地道:“师父,那‘人之初,性本善’说的是何意思?”那老者扇了一下风道:“这句话是说人刚出生,其本性均是善良,人的习性也都差不多。只是后来所处环境不同,所受教育相异, 心性这才有了千差万别。”那少年道:“哎!师父,我明白了!接下来的‘苟不教,性乃迁’意思是说,如果不进行教育,原本善良本性就会发生变化。”那老者点头道:“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儿。”那少年接着道:“师父,‘昔孟母,择邻处’说的也是环境对人成长影响甚大。” 这老少二人正是贱三爷与路拾遗师徒俩人。前些时日,贱三爷教了路拾遗《三字经》。此时,这师徒二人正在讨论个中学问。路拾遗师从贱三爷已是一年有余。这一年来,路拾遗跟随贱三爷学了不少东西。现如今已将《三字经》背得乱熟,实已至“小学终,至四书”之境。至于二十篇《论语》、七篇《孟子》也是略知一二。他虽不知其意,好在记性甚佳,将这些文章强行记住,倒也不难。 又过片刻,路拾遗道:“师父,徒儿见你房中还有《诗》、《书》、《礼》、《易》、《乐》、《春秋》,这就是《三字经》中所说六经吧?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教我?”贱三爷笑道:“好你小子,还未学会走,便想着跑了!《三字经》中不是说了,‘《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么?你《大学》、《中庸》尚且不会,怎地能学这些?”路拾遗听罢,不再做声。过了片刻,师徒二人不再乘凉,各自回房歇息。 过了数日,贱三爷把路拾遗叫到院中,道:“拾遗,你随为师习武已是一年有余,不知你武功进展如何?今日,为师陪你练练如何?”其时,路拾遗研习“高山流水拳”已近一年,早已是熟练无比。在练功之余,他每日里总想寻个对手,也好试试拳脚如何了得。但放眼望去,在这小村之中,老弱者居多,又怎能寻着对手?路拾遗生性张扬,如今功夫在身,却无处显摆,这便犹如锦衣夜行,怎不叫他郁闷万分?听得贱三爷之言,他知道贱三爷要陪自己练习武功,顿时满心欢喜,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好生表现一番。 路拾遗冲着贱三爷抱拳道:“师父,那拾遗就向你老人家请教!”说罢,他双拳一挥,一记“高山抚琴”,便朝贱三爷胸部袭去。其间,路拾遗右手食指轻舒,直点贱三爷胸口“膻中穴”。这一招竟夹杂点穴功夫,当真又快又狠。贱三爷叫了一声“好!”,一记“行如流水”,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躲过路拾遗一击。路拾遗快步跟上,又一记“琴琶合鸣”,左手成掌划了个圈,挥向贱三爷脸部,右手执拳,击向贱三爷小腹。路拾遗这招左轻右重,尽含刚柔,同时发出,端是无比厉害!路拾遗心想:“师父,这招看你如何应对?”哪知贱三爷仍是一记“行如流水”,向后一退,避开路拾遗那招“琴琶合鸣”。路拾遗眼见两招不中,心中颇为毛燥。又一记“流水潺潺”,向贱三爷急速攻击,这一招其势更猛,看来他是势在必得。贱三爷仍是一记“行如流水”,轻松避开路拾遗闪电一击。 贱三爷三招虽匀是“行如流水”,每招却均有不同变化。路拾遗见三招击出,连贱三爷衣角也未沾上半分,不免颇为失望。就在这一瞬之间,贱三爷叫道:“拾遗,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挡我一招。”说罢,依葫芦画瓢,也是一记“高山抚琴”,攻向路拾遗。此时,路拾遗正在懊恼之际,而贱三爷这招又快又猛,路拾遗哪里还躲得过去!胸口一麻,原是“膻中穴”已被贱三爷击中。顿时,路拾遗向后一仰,摔倒在地。 贱三爷快步向前,一把将路拾遗扶起,笑道:“拾遗,武学之道,除了实力之外,还要讲求智谋。昨日为师给你讲了《左传》。《左传》有云:一而再,再而歇,三而衰!说的虽是行军打仗应一鼓作气,否则容易挫伤锐气。其实,武学之中亦不例外,对手在与你过招之时,在数招不中之后,定然急燥。此时,正是自己反击对方的大好时机。你看,今日为师将你击到不正是如此么?”路拾遗听得贱三爷如此一说,想到适才点滴之事,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暗道:“书中所言果然有些道理!难怪师父要我多多读书。” 至此以后,路拾遗对贱三爷不再有丝毫怀疑,练习武功来较之以前勤奋许多。至于择机反出师门一事,他早已望之脑后。有时,路拾遗偶然想起,也立刻自我解嘲道:“我不反师门算不得忘本。那孟获七反诸葛亮,最后还不是归顺了么?我路拾遗虽是响当当的汉子,却也未必强过孟获。”想到这里,他心中也就释然。其后,路拾遗又学会了本门剑法“高山流水剑”。 转眼间,路拾遗随贱三爷习武已近两年。贱三爷本就荒诞不羁,哪能教出正经徒弟?不过,路拾遗在贱三爷调教之下,虽说不上脱胎换骨,却不再是昔日满口秽言的懵懂小子。 这日,贱三爷把路拾遗叫到屋内,取出一幅画像,挂在堂上。路拾遗抬头仔细一望,见画中人是一中年男子。那人须长三尺,面如冠玉,人品极是文雅。顿时,他心中生出许多好感。路拾遗为人向来随便,即便如此,他仍是嘻嘻哈哈笑道:“师父,这人长得真俊,我还道是名女子。今日,你将他画像挂在堂上,是要唱大戏么?”贱三爷横他一眼,神色严肃地道:“拾遗,这便是祖师爷爷。你休得满口胡言,还不快快下拜。”路拾遗心中一惊,暗道:“原来,这就是名传千古的俞伯牙前辈呀!”他见那人神态俨然,不由得跪了下去,猛叩三个响头,道:“晚辈路拾遗给祖师爷爷叩头。”路拾遗平日给人叩头,往往是不得已而为之,实非自愿之举。叩头之时,也就难免打些折扣。此次叩头却未偷工减料,实是生平第一次。 见路拾遗头叩得认真,贱三爷点点头道:“不错,从今日开始,为师便教你本门内功心法,你以前所学,如若没有本门内功相佐,也属枉然。今日,你修习本门内功,日后望你勤加练习。”按照常理,路拾遗在入门之时,便应拜本门祖师爷爷,修习本门内功。贱三爷反其道而行之,却是无奈之举。 那“高山流水派”择徒甚严。这些年来,贱三爷四处奔走,就是想寻个有缘之人收为徒弟。可惜机缘难逢,聪明的本性不好;性格好的却又悟性不足。这才在将军巷上架起古筝,以便觅个有缘之人。那日路拾遗在巷上误打误撞,正好砸在古筝破处,那是天意巧合。贱三爷见他举止轻薄,在入门时便留个心眼,未曾让他拜祖师爷爷。此举是再考验路拾遗。倘若他恶习难改,贱三爷就会将他逐出师门。到了那时,就算路拾遗学了高山流水一派武功,若无内功相佐,那也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时至今日,贱三爷请出祖师爷爷,让路拾遗叩拜,他才真正算是高山流水派门下弟子。 那高山流水派内功乃俞伯牙所创。只见贱三爷从箱中拿出一本书来,路拾遗一瞧,这书书页发黄,封皮更是陈旧,一看便知有些年头。贱三爷道:“拾遗,这便是祖师爷爷留下来的内功心法,名叫《山水心经》,你好好读读吧!” 路拾遗躬身接过一瞧,书面写有《山水心经》四字。他翻开一瞧,只见前面皆是练功图象,这些图象或坐或卧,或侧或立,活现前胸,或见后背。每幅图上均有不同颜色细线标注穴道、经络及练功法决,一共是一百零八幅图象。其后是一段文字,路拾遗仔细一瞧,只见上面如此写道:“天地之间乃人。夫人者,犹皮囊也。人体之中,有气运之。夫气者,乃人之根本,气神则定若。执气之道,以御血脉,则虚而不屈,动而愈出,绵绵若存,用之不竭,气息不止,没身不殆也!”此时,路拾遗已随贱三爷习武两年有余,颇有武功根底。贱三爷虽未正而八经地教他内功,闲暇之余也略授一二。路拾遗内功有些根基,自然识得好坏。他见《山水心经》字字珠玉,不觉对俞伯牙更是佩服。待他看到后来,心中愈看愈惊。整篇《山水心经》看罢,那是对俞伯牙佩服五体投地,不禁叹道:“祖师爷爷真是学究天人。” 贱三爷吩咐路拾遗盘腿坐下,便教他如何五心向上,如何眼观鼻,鼻观心,如何虚其心,实 其腹,守静致虚极,归元求通络。接下来,贱三爷又将《山水心经》所叙详细教给路拾遗,教他如何将真气自丹田由天枢、太乙、梁门、神封、神藏诸穴,通过曲池、大陵、阳豁等运自掌心,再教他如何将这股真气吞吐、盘旋、挥洒、控纵等,诸般法门一一教完。路拾遗便照贱三爷吩咐,将其练了一遍。顿时,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浑身上下无数毛孔,尽皆通透无比。 这日,贱三爷把路拾遗叫至身边,道:“拾遗,这几日你练功颇为辛苦。明日为师带你去赶集,一则劳逸结合,另则寒冬将至,咱们也好备些物品过冬。你今日不须练功,只把毛驴喂饱即可。”路拾遗大喜,心道:“今日,师父才是真正平易近人。”当下,他兴冲冲地去喂毛驴。那毛驴跟路拾遗已有时日,见路拾遗来喂它,兴奋得“哞哞”乱叫。看着毛驴吃着草料,路拾遗猛地想起:“明日我和师父到底是谁骑毛驴?此事定要向师父问个明白。” 吃罢晚饭,路拾遗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贱三爷一听,啧道:“这还用多问。‘尊师重道’,那是天理,自然便是为师骑那毛驴。小子,我看你日前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了!”路拾遗一听,心中大急。平日均是他占人便宜,今日又岂肯吃如此大亏!当即便与贱三爷争辩起来。 整个晚上,贱三爷师徒二人都在为谁骑毛驴争论不休。这师徒而人常常为鸡毛蒜皮事儿争辩,一争便是半日。今日,两人均认为自己理占十分,逮着如此机会,那更是要辩出个一二。不过,既然他二人均觉有理,这场争论自是难分胜负。最后,两人一致决定——谁也不骑毛驴,两人牵着毛驴步行赶集。 第二日大早,贱三爷早早叫醒路拾遗。两人牵着毛驴,朝着集镇方向赶去。贱三爷师徒二人昨日争吵一夜,颇伤和气,至今仍未和解。一路之上,两人均是互不搭理对方。 两人走了约摸两里来地,迎面碰见几名青年汉子。众人瞧见这师徒两人牵着毛驴赶路,顿时嘻笑起来。其中一人大声叫道:“这二人莫非有些痴呆,怎地牵着毛驴走路?难道他们不知毛驴可以骑吗?”众人随声附和一通,接着哄笑起来。贱三爷见状,望望路拾遗,道:“拾遗,看来为师不能陪你走路了!”说着,他翻身跨上毛驴,伸手朝驴屁股拍了一下。那毛驴一声嘶叫,一溜烟似的朝前跑去。路拾遗一时无法,只得打起精神,用贱三爷所教轻功使劲追赶。一路之上,瞧见贱三爷骑驴得意模样,路拾遗心中后悔不迭。他只悔当时迟了半分,这才让贱三爷抢了先机。 又走了三四里来地,师徒两人迎面碰见一个年老妇人。那妇人见此,对路拾遗颇是心疼。她用手指着贱三爷鼻子,便是一通数落道:“你这老者倒会享受。只是如此这般,你就不怕累着孩子吗?简直便是为老不尊。”那妇人一席话,说得贱三爷有些难堪。路拾遗听罢大喜,趁贱三爷一楞之间,一把将贱三爷从驴背上拉下。只见他翻身上驴,冲着老妇道了声谢,用鞭一抽驴背,那驴倒似脱僵野马一般,朝前飞奔而去。眼见道旁两边树木纷纷向后倒去,路拾遗大呼“痛快”。想瞧瞧贱三爷此时是何模样,一回头,贱三爷却是不即不离,紧紧跟在后面。 转过一座山,师徒两人来到一座村旁。一位老者正晒着太阳,打着盹儿。他眼见此景,不由得摇头叹道:“唉!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现在孩子越来越不成话了。自己骑着毛驴,却让老人走路,还懂得敬重老人么?”贱三爷一听,立即要将路拾遗拉下驴背。路拾遗上得驴来,岂肯轻易下去,正可谓上驴容易下驴难。贱三爷眼见无法将路拾遗拉下驴背,只得道:“你不下来,我只好上去喽。”言罢,他翻身一跃,跳上驴背。那驴负重多时,本已有些吃力。此时身上又多一人,哪里还吃得消?立即被压得摇摆起来。见贱三爷师徒两人均不愿下来,只好共同骑着那头毛驴,朝集上赶去。那驴不堪两人重负,一路之上,被两人压得歪歪斜斜,勉强朝前走去。 两人骑驴未出村庄,一名妇人见状大声喝斥道:“你二人还是人么?难道畜生就无性命?两人将驴压成如此,还不知道下来!”贱三爷师徒二人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那驴早已精筋疲力,“轰”地一声,倒在地上。将贱三爷师徒二人掀倒在地,那妇人啐道:“活该!真是报应。”骂罢,扭身离去。贱三爷笑道:“拾遗,你我不骑驴不成,合伙骑驴更是不成,何况这驴累得都站不起来了,这下如何是好?看来,这回只好驴骑你我了,赶快与我抬驴吧。” 中午时分集市,本来十分寂静。突然有人大叫:“看呀!有两人抬着驴子赶集!真是奇哉怪哉!”此言一出,立即引来观众无数,将抬驴之人围得水泄不通。这二人正是贱三爷师徒二人。众人将贱三爷师徒二人围在中间,看个不停,纷纷猜测:“这两人为何有驴不骑,反倒要抬驴赶集?”最后,有人识得贱三爷,笑道:“这有何稀奇,此人便是汉阳来的贱三爷嘛!”众人一听,齐声大笑道:“贱三爷果然是贱,怪不得要叫贱三爷的。那么,那少年又是何人?为何帮他抬驴?”旁边有人答道:“哪还用问,肯定是小贱三爷嘛!”说罢,那人冲着路拾遗道:“喂!伙计,你倒是恶奢地抬呀!”众人尽皆大笑。路拾遗脸皮虽厚,也禁不住众人如此评头论足。此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直钻了下去。(注:恶奢乃是鄂州地区方言,在《武汉方言词典》里意为:尽量地,极度地。现有人写作:窝撕。不知何典何故。不过,笔者认为用恶色一词更佳。色,指脸相,恶色即是凶相毕露,恼着脸,垮着脸,恶狠狠地往死里搞,很形象。也符合书面语里的“恶言恶语”一词。) 黄昏时分,贱三爷师徒二人抬着驴,摇摇晃晃地回到村中。抬了一整日驴,路拾遗已是累得精疲力竭。进到屋中,他便扑到床上,大声叫道:“今日,真是累死我了!师父,今后这等美差拾遗再也不去。”贱三爷见状道:“拾遗,你还不回房去练内功心法!”路拾遗一听,甚觉有理。他赶紧回到房中,盘腿而坐,依照心经所叙练起来。连接这么练了数次,第次都有一股暖气流入脑中,而身上酸疼便稍有减轻。他惊奇之下,也不暇去想其中原因,只是照练。不一会儿功夫,路拾遗便觉得浑身舒坦,疲劳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路拾遗禁不住心道:“祖师爷的法子真是灵验。” 以后日子,路拾遗只要练功累了,就照着贱三爷所教运气数遍。不知不觉间,他的内力突飞猛进。 这一日,贱三爷将路拾遗叫到身边,道:“拾遗,你练了这些时功夫,到底有何体会?”路拾遗道:“师父,徒儿练功这些时日,与师父相较起来,总觉得差些什么。似徒儿这般英雄人物,练起本门功夫,那应是更潇洒自如才是。但……”话音未落,贱三爷板脸喝道:“你这小子,当真厚颜无耻,胆大之极!你是说师父是个糟老头么?”说罢,伸出拳头,作势欲打。路拾遗“嘻嘻”一笑,也不躲避。 贱三爷道:“拾遗,你知道这是为何么?”路拾遗道:“师父,徒儿愿听其详。”贱三爷道:“这都是你还未练本门轻功所致。今日,师父便教你这些。” “本门轻功,重在运气,顺其自然,存想全身……”贱三爷慢慢念道。接着,他又一句句的解释,教路拾遗上跃时如何气沉丹田,如何等到真气上升,双腿才能微曲,将身体弹起,又是怎样放松肌肉等。一切交代完毕,路拾遗依法照做,身子当真缓慢上升。他心中大喜,叫道:“师父,我行了!”他这一说话,便泄了真气,话音未落,随即摔到,顿时摔个狗啃泥。好在他初次练习,跃起不高,全身摔得虽是隐隐作痛,却未受伤。否则,跃得愈高,那跌得只会更重! 贱三爷笑道:“你小子,走还未学会,就想着跑了?你想开口说话,那得先调匀内息才行 。”路拾遗道:“师父,怎样调匀内息,你快教我!”贱三爷道:“怎样调匀内息!这个简单,你一遍遍地练习就是。” 接着,贱三爷又教路拾遗如何在空中转折,又如何横窜纵跃。路拾遗对轻功之术神往已久,虽知道这高深功夫非一日之功,却也不再多说,只是埋头苦练。 过了数月,路拾遗轻功终有成效。起先他在飞跃之时,还时时在意运气。他一跃之下,也就只有丈余,连跃数次便要停下换气。到了后来,他体内真气愈来愈顺,宛如自然呼吸一般,根本不须存想。路拾遗气息一顺,直觉的身轻力足,腾跃之时,那自是越跃越远,愈飞愈高,在空中说上几句话儿自是小菜一碟。直到后来,路拾遗在空中便象御风飞行一般。 路拾遗生性聪明,这聪明之人也有致命弱点,便是贪多求全。俞伯牙学究天人,所涉甚广,琴棋书画、医扑星相、工艺杂学、贸迁种植之术,几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各位试想,这些每一项均是大费心血时日之事,单说弹琴或书画一项,往往便会耗去人生大半精力。一些日子,路拾遗将注意力尽皆放在“高山流水派”其他技艺上,不免荒疏了武功。贱三爷瞧在眼里,找个机会对路拾遗道:“拾遗,你应以武为主,兼学别样。琴棋书画一学,只能偶尔为之。否则,本门上乘武功说什么也是学不会的。”贱三爷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猛地路拾遗惊醒。他心中暗道:“师父所言极是!我是有些本末倒置了。”自此,路拾遗练习武功更是勤奋。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转眼又是三年,这一年春天,百花争艳,百鸟争鸣,万物尽显生机。江南虽是阳春三月,天气渐暖,东北之地会宁府,却仍是春寒料峭,寒气逼人。那会宁府正是大金京城,如今叫作上京。此时,大金立国不久,虽是政通人和,却乃百废待兴,是以上京规模甚是简陋,万万及不上南宋都城临安。 上京城中央方圆数里地,便是大金皇宫。宫内东侧有座大殿,殿外匾额之上用女真文字写着三个大字:“乾元殿”。在大殿之内,居中龙椅之上铺就绣了金龙的黄色绸缎。龙座之上坐着一人。只见此人方面大耳,双目炯炯有神,满身透着精悍之气,这便是金熙宗完颜亶。这金熙宗完颜亶祖父名叫完颜阿骨打,历史上称作金太祖。那大金国名,便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所起。金太祖曾说:“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于是国号大金,改元收国。 大宋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金天会二年。其时,金大将粘罕已故,另一大将挞懒又被被完颜兀术所杀。完颜兀术大权尽握,便上书金熙宗完颜亶撤除伪齐皇帝刘豫封号,改封蜀王。那完颜兀术极具谋略,深得金熙宗完颜亶宠信。此时,他已官至都元帅(注:都元帅是大金最高军事机构元帅府长官,其下设左、右副元帅,左、右监军等高级军事指挥官。其地位相当于南宋枢密院使),享受上朝免拜不名,赐金券书,领三省事,尊宠之隆,当朝第一。 此时,大殿之内,金熙宗正与大臣议事。在御座东西两侧,各有四个座位。每座均铺就紫缎。其上各坐一人,均是锦衣豪服,气派非凡。这些大臣均是大金王公贵族。 此时,只听金熙宗完颜亶向其中一人道:“四皇叔,你误会朕了。朕居高位,怎敢忘记祖宗遗训。那吞并南朝一事,朕一直念念不忘。此番大金按兵不动,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想我大金开国不久,虽说灭辽破宋,犹如催枯拉朽一般,但国力毕竟还不强盛。那南宋地大物博,虽说高宗赵构昏庸无能,但大宋乃百足之虫,僵而不死。灭宋一事绝非一日之功,假以时日,我大金日渐强盛,而南宋每况愈下。如此一来,此涨彼消。待到日后,我大金练成精兵,有十足破敌把握,朕定当恃机而动,挥师南下,一统大宋江山。” 与金熙宗完颜亶说话之人正是完颜兀术。原来,完颜兀术上次南侵失败,心有不甘。他眼见金熙宗完颜亶毫无南侵动静,在今日议政之时,便忍不住又旧事重提,谈起南侵之事。他听到金熙宗完颜亶如此一说,顿时豁然开朗,躬身道:“皇上圣明,如此高瞻远瞩,那是臣等万万不及。” 只听金熙宗完颜亶扭头对另一人道:“六皇叔,太宗年间咱们让那秦桧回到南宋充当奸细。今日,此计果然奏效。那秦桧已官至参政知事,深得大宋皇帝赵构宠幸。近日,还代南宋与咱们签定和约,不仅让咱们大占便宜,还给咱们赢得数年时间。”被金熙宗完颜亶称为六皇叔之人名叫完颜宗贤。此时,完颜宗贤已官至盖天大王。完颜宗贤躬身道:“回皇上,那赵构只怕没有收复失地之心,咱们大金只管准备就是。”完颜兀术“哦”地一声,道:“六弟,你此话怎讲?”完颜宗贤道:“皇兄请想,南宋狗皇帝倘若收复失土,那徽、钦两个皇帝一旦回去,高宗皇帝他又作什么呀?”金熙宗完颜亶及殿上众人一听,均是不停地点头,齐赞完颜宗贤言之有理。 原来,公元1130年秋,金军南侵失败后,金太宗完颜晟召集文武大臣共商大计。鉴于靠武力难以征服南宋,决定改变策略,使用离间之计,以“以和议佐政战,以越诱叛党”,派秦桧充当奸细,打入南宋朝庭。自宋高宗即位以来,多次遣使与金国乞和却音讯杳然。秦桧南归之后,便递上《与挞懒求和书》,表示愿为宋金议和牵线搭桥。宋高宗赵见此,高兴得几乎睡不着觉,马上提拨他为参知政事,全盘负责与金议和之事。金熙宗即位后,除“军事违者,从宜处之”外,其余事无大小,一依旧制。是以金史上评价金太宗时称“虽功成于天会间,而规模运为应自此始”。 完颜宗贤接着道:“那秦桧回宋充当奸细一事,全仗先皇圣明。托皇上洪福,此事才办得如此顺利。”金熙宗完颜亶听罢,不再多说,又对众人道:“咱们可得时时紧盯南朝,看他们有什么内变。一旦南宋有了内变,那时咱们再大兵南下,便可事半功倍。要是他们内部好好地,咱们派兵攻打,功效自是大为减小。”完颜兀术躬身应道:“是,理当如此。”金熙宗完颜亶道:“君子重义,小人贪财,自古以来,都是一般。南人贪财,卑鄙无耻之徒甚多,你命人不惜财宝,多多收买便是。此等事情史书上记载可多呢!” 那完颜兀术听罢,转头对完颜宗贤笑道:“皇弟,皇上日里万机,仍是每日研读汉书。此时,皇上只怕已将《史记》读个乱熟,咱们作臣子的可得向皇上多学点。”完颜宗贤答道:“皇兄所言即是!不过皇上读起书来,犹如快马加鞭,咱们做臣子的只怕是驷马难追呀!”完颜兀术道:“便是驷马难追,咱们也得追呀!否则,岂不是落得更远?” 金熙宗完颜晟点头道:“是呀!两位皇叔说得极对!汉人曾说过:读史可以明智。细细咀嚼起来,此话当真不假。咱们许多治国之策便是学史而来的。”完颜宗贤和完颜兀术连声称是,道:“皇上圣明,这就叫做‘前车之辙,后车之鉴’。” 又听金熙宗完颜亶道:“汉人书中所叙之事当真蕴涵至理。前日,先生便给我讲了‘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说的是两个桃子让三位勇士去争,最后用不着自己动手,这三人就会自相残杀。你说处理事情岂不是事半功倍?汉书中也曾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及“卞庄刺虎”的故事,说的都是这个道理。先皇立那刘豫为大齐皇帝,恐怕便是从这几则故事中受到启发,目的就是想以汉制汉,让汉人内斗,互相削弱实力。想不到那汉人果然中计,互相残杀起来。我们只待他们力气消耗殆尽,那时我大金挥师南下,并吞南宋土地,岂不易如反掌?”众王公大臣连声赞道:“皇上圣明英断,如此深谋远虑,远非臣子所及。”金熙宗完颜亶道:“如今,汉人互斗,元气大伤。再加上刘豫这厮尾大不掉,咱们可不能养虎为患。是故 日前朕准四皇叔之奏,下令撤掉他的藩号。这也叫‘此一时,彼一时’也。” 说罢,金熙宗完颜亶长叹一声,道:“当年,我大金挥师南下,在孔子故乡曲阜,曾放火烧了孔庙,如此之举,今日想来甚是可笑。朕为此深有悔意。今后,你等可要多读汉书,切莫再做如此荒唐之举。”当下众王公大臣躬身道:“是。” 完颜宗贤上前一步,道:“皇上,当年我大金火烧孔庙,此举皇上也不必太过歉意,臣请皇上下旨,重新修建孔庙,并免孔家后人三年杂税便是。”金熙宗完颜亶道:“六皇叔,你言之有理。此事就劳你酌情办理吧!” 金熙宗完颜亶又道:“汉人书中确有安邦治国的至理,只不过汉人读书,读得太死,不会活用罢了。正所谓活人死读书,把人读死,活人读死书,却把人读活。汉人虽读书,却用来吟诗作赋,完全不知道治国安邦。”完颜兀术道:“皇上,这个臣明白,汉人整日寻欢作乐,这便叫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金熙宗完颜亶赞道:“四皇叔,这些日来你的学问可大有长进,看来也读了不少汉书吧!”完颜兀术笑道:“皇上率先垂范,如此勤奋,做臣子的岂敢偷懒。”金熙宗完颜亶哈哈一笑,道:“咱们学汉人,学什么都好,可不能学他们溜须拍马。南宋衰落,坏就坏在做臣子的专们溜须拍马。” 其时,大金立国之初,对汉人文化的确倍加抵触。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曾经焚书坑儒。大金南侵大宋,也曾作出火烧孔庙之举,只不过秦始皇怕的是读书人明白事理太多,不便统治。而金人却视汉人文化为异端,大加不敬。两者举措虽是相同,初衷却是相差甚远。到了后来,汉金混居后,金人渐渐接受汉人文化。至金熙宗完颜亶后,更是提倡尊孔读经。自此,金人以汉为师,国力更是大增。 金熙宗完颜亶接着又道:“那南宋皇帝醉生梦死,百姓民不聊生。咱们将来得了大宋江山,可要好好善待大宋百姓。” 完颜宗贤道:“皇上未得南宋江山,已是念念不忘百姓,这番心意,必得上天眷顾,百神护佑。”完颜兀术也上前一步道:“皇上,前番大军南征失利,败因很多。那南宋武林群雄,不停骚扰大军,便是我大金败因之一。如今河北武林仍是不肯臣服,大军驻扎于彼,深受其扰。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剪除这些武林群豪。”金熙宗完颜亶道:“四皇叔,你所言极是!朕记得以前哈赤儿曾行刺岳飞,不就是大宋武林异人搅局,这才功亏一筹。” 在金熙宗身后,一直站着一名身着黄褂的劲装武士。此时,他闻听金熙宗之言,忙道:“皇上,臣弟子有负圣上所托,真是罪该万死!”金熙宗“哎”地一声道:“瑞总管,此事也怨不得他。咱们不提也罢!”原来,当年在黄鹤楼上使短斧刺客正是瑞丰大弟子,名叫哈赤儿。 金熙宗又对完颜兀术道:“四皇叔,你究竟有何主意,只管说出便是。”完颜兀术道:“臣向圣上举荐一人,此人武功惊世骇俗。在我大金秣兵厉马之际,便请他来帮助,先行扫平中原武林。待到那时,皇上再去取那大宋江山岂不是易如反掌。”金熙宗完颜亶闻听此言,颔首喜道:“皇叔,他究在何处,赶快向朕引见。”完颜兀术道:“皇上,他叫金弹子,早就在宫外候着呢!还有一人也是不世奇才,他与金弹子一道只等皇上下旨宣见。”金熙宗完颜亶急对内侍道:“传朕旨意,速宣金弹子与那人进殿见朕。” 内侍遵旨,出殿去宣完颜兀术所荐之人。此时,金熙宗完颜亶扭头对瑞丰言道:“瑞总管,这回你可遇到同道中人了。”瑞丰见金熙宗完颜亶与他说话,立即躬身道:“皇上,如今沽名钓誉之徒甚多,但愿此人如完颜元帅所言。”言外之意,对完颜兀术推荐之人颇不以为然。 不到片刻功夫,从殿外进来两人。只见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相貌甚丑。另一人身材一般,却身着辽服,手中还拿着一根马鞭。 完颜兀术对那两人道:“这便是咱们大金皇上,还不赶快过来参见。”两人立即拜伏在地,口呼:“臣等参见万岁,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两人参见完毕,金熙宗完颜亶道:“四皇叔,这两人均有何本事?快跟朕说说!”完颜兀术躬身道:“皇上,这儿可不是献技之所。臣斗胆敢请皇上屈移圣驾,到殿外观看众人献技。”当下,金熙宗完颜亶准奏,一行人等来到殿外广场。 完颜兀术道:“皇上,容臣让他们给皇上一一献技。”说罢,他冲着那身着辽服者道:“你就遛圈马给皇上瞧瞧。”那人答应一声。早有人牵来一匹马来。众人一瞧,只见那马通体雪白,竟无一根杂毛,龙颈豹径,四只蹄子不停在地上轻击,似乎早已按奈不住,等着献技一般。众人见那马如此神武,都禁不住暗自叫好起来。那身着辽服者一个鹞子翻身,跳到马背,双腿一夹马肚。那马竖立长嘶,拔蹄绝尘而去。只听马蹄之声甚是急促,转眼不见踪影。稍过片刻,又闻蹄声急促,却是那人骑马急奔而来。这校场方圆数里,那人骑马只用片刻,便纵马跑完,当真是骑术了得!忽见那人将僵绳一带,将马儿拐进旁边一梅花阵中。那梅花阵设在大内,本是皇上阅兵所用。那人竟在此练起马来。说也奇怪,那马在梅花阵中发足急奔,却未碰到一桩。只见那马出蹄轻盈,纵跃自如。适才那人在校场之上狂奔倒也罢了,在梅花阵中急奔,竟也如平地一般,这功夫当真了得!金熙宗完颜亶首先大叫一声:“好!”那身着辽服者意犹未尽,突地策马一跃,那马跳到梅花桩上,四蹄踩在桩上,发出极有节奏之声,宛如四只木棍在四面鼓上敲打。那人马合一,在桩上翻腾跳跃,又如一美貌女子在跳舞一般。那人策马在桩上奔走,倒如比常人在平地遛马还要轻松!众人哪见过如此骑术,均是叹为观止,嘴里不停啧啧称赞。 金熙宗冲着完颜兀术道:“这人骑术如此精湛。我大金国善骑之人甚多,却未有及得此人的。如若让此人教练骑兵,我大金骑兵岂不是纵横天下。四皇叔,此人是谁?”完颜兀术道:“回皇上,此人便是辽人萧无恤。这萧无恤极善养马、训马。皇上还记得当年大金征战大辽之时,大辽有队金甲铁马甚是厉害吗?”金熙宗完颜亶道:“四皇叔,你不说倒罢,一说朕还真地想起,那辽人金甲铁马当真厉害无比!倘若假以时日,那辽国金甲铁马形成气候,大金再与大辽争斗,孰胜孰负,那倒真地难说呢!”完颜兀术道:“那辽人金甲铁马便是这位萧无恤先生训练所致。”金熙宗完颜亶闻听大喜,冲着萧无恤道:“萧先生,倘若有金甲铁马,我大金灭大宋,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不知萧先生是否愿意为朕出力,与朕一道共创伟业?”萧无恤立时伏倒在地,朗声道:“回皇上,创建金甲铁马,纵横驰骋疆场,是臣生平夙愿,臣愿效犬马之劳!臣愿皇上早日实现宏愿!” 大辽地处北域,以游牧为生,族人均善骑射,这萧无恤更是个中高手。他除精通骑射外,更是善于养马训马。大金灭辽之后,萧无恤无处可归,而他本人除此之外,身无长物,为人又恃才傲物,与常人落落难合,是以一直流落民间,穷困僚倒。完颜兀术遇见他后,便将他召入府中,这萧无恤生平宏志便是组建金甲铁马,他壮志未酬,心有不甘,再加上流落民间,受尽人情冷暖,更难施展才华,扬名立万。那完颜兀术待他不薄,他便知恩投报,虽明知大金与大辽有亡国之恨,却仍是死心蹋地跟着完颜兀术,早已忘了金辽世仇。 金熙宗完颜亶大喜,道:“萧无恤听旨。”萧无恤仍是跪伏在地,朗声道:“臣萧无恤接旨。”金熙宗完颜亶朗声道:“朕便封你为司马少监,全权负责训练金甲铁马一事。”萧无恤伏地九叩,道:“臣萧无恤谢主龙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金熙宗道:“四皇叔,你所荐之人果真了得!想必这位金 弹子先生武功定是高强。”完颜兀术一笑,道:“回皇上,这个自然。” 瑞丰一直站在金熙宗身后。他闻听此言,心中更是不服,上前道:“完颜王爷,瑞某倒想领教领教金弹子功夫。”瑞丰武功甚高,其时已是大金第一勇士。他为人本来自负,长久以来遇不着对手,更是目空一切。完颜兀术乃金国重臣,权倾当朝。众人对之均是恭敬有加。这瑞丰自恃才高,虽不敢当面顶撞,却不象众人一般恭顺。起初他听说金弹子武功高强,便远远冷冷地打量着他,脸上尽显不服之色。那时他慑于完颜兀术权威,还不敢有何异议?这时,他听完颜兀术如此一说,再也忍耐不住。 完颜兀术微笑道:“哎!瑞将军,休要动怒,大家今后同殿为臣,何必分个高低上下?”瑞丰道:“完颜王爷说得极是。”嘴上虽是如此说来,心中却更是不服。那金弹子眼见完颜兀术与瑞丰对话,只是微笑不语。 瑞丰见金弹子沉默不语,以为他心中胆怯,冲着完颜兀术道:“完颜王爷,世上多有滥竽充数之人,只怕未必能办成什么大事。”说罢,斜眼又望着金弹子。金弹子默默站在那儿,仍是不动半点声色。瑞丰眼见这金弹子不语,再加上他又是完颜兀术带来之人,心中暗道:“这打狗还得看看主人,得给完颜王爷留点面子。”想到这里,也不在多说。 众人正说话间,忽听得树上鸦声徒起。众人抬头一瞧,却是一只乌鸦在树上聒燥不止。其时,世人皆认为乌鸦乃不祥之兆。金熙宗完颜亶纵论国事,谈兴正浓,眼见如此,眉头不觉一皱。只见瑞丰上前一步道:“皇上,这树上鸦儿聒躁讨厌,让臣将它射了下来,好让皇上耳根落个清静。”说罢,他右手一挥,一枚金钱镖便向树上乌鹊射去,哪知金钱镖射到乌鸦身边,不知为何忽地一偏,竟没打中。 瑞丰金钱镖功夫十分了得,以至镖无虚发之境。他眼见竟没射中,颇为诧异,手一扬,挥镖再射。这次众人瞧得清楚,金钱镖射到乌鸦身前,却见一粒石块飞到,将金钱镖碰歪。众人寻着石子飞来方向望去,那石块来向正是金弹子所在之处。只是在场之人虽多,却无一人瞧出金弹子是如何将石子发出。金弹子所发石块后发先至,若论暗器功夫,自是已胜瑞丰一筹。 瑞丰武功较场上众人高强,已是看出金弹子在他发镖之时,右脚微动,将脚边石子踢起。他心中不由得一惊,暗道:“常人用手发出暗器,能有这般准头都是不易,这金弹子用脚踢出石子,竟有此般力度与准头,当真不易!”转念又想:“他暗器功夫厉害,未见得手上就有什么活儿,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心想至此,当即大怒道:“金弹子,你竟敢射落我的金钱镖。来,来!咱俩比划比划。”说罢,他右手一挥成掌,有如钢刀一般,挟带疾风,向银弹子砍来。那瑞丰瞧在完颜兀术面子,一再容忍金弹子。此时,金弹子率先发难,他自是求之不得,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金弹子仍是一笑,侧步向左,已是避开瑞丰一击,道:“瑞将军,皇上有好生之德。今日,便饶那鸦儿如何?如若瑞将军生气,我便让那鸦儿捉住,让你处置就是。” 瑞丰见他如此一说,心道:“这鸦儿漫天飞奔,又不是没长翅膀,怎地由你随便捉去?若将它射伤,再行捉住倒也不难。可你有言在先,却不能伤它半分,我今日倒要看你如何将那鸦儿捉住?”当下,他大声叫道:“好!只要你捉住鸦儿,我便继往不咎。”金弹子笑道:“瑞将军,那咱们一言为定!” 说时迟,那时快!金弹子纵身一跃,便朝那乌鸦飞去。那金弹子一跃之下身形颇慢,毫无奇异之处。瑞丰瞧在眼里,心里却是大吃一惊。原来,瑞丰见他双膝不弯,竟能纵身跃起,心道:“这金弹子功夫果真了得,单是这身轻功,我便远远不及。”那树上乌鸦见金弹子扑来,焉有不飞之理?就在它正欲展翅之时,金弹子一扬掌,一股掌风突至,挡住它的去路。那乌鸦去路受阻,只得掉头侧飞。 此时,金弹子站在树梢之上,树梢丝毫不动。常人只道人立树梢,身形犹如蜻蜓点水般地在空中上下起伏,此等轻功才是上乘,是以见此倒也罢了。瑞丰见状却是大吃一惊,心道:“在树梢上随风起伏,身形虽是潇洒,却也不是太难。这金弹子站在树梢纹丝不动,这才是绝顶轻功!”只见金弹子离那乌鸦约一丈来远。双掌不停飞舞。那乌鸦如何飞滚翻扑,始终就是飞不出他双掌掌力织成网子。众人有的虽不懂武功,但见金弹子武功如此神奇,无不大声喝彩。那瑞丰只瞧得目瞪口呆,心道:“这金弹子轻功了得倒还罢了,这隔空击物的掌力,真是世上罕见。” 不一会儿功夫,那只乌鸦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突听金弹子轻喝一声:“还不过来。”掌力微吸,竟将乌鸦吸在掌中。待那乌鸦落在掌中,这才纵身一跃,从树上缓缓落下。待金弹子离开树梢时,那树梢竟仍未动半分。 金弹子落地之后,双眼瞧着瑞丰,见他默默不语,微微一笑,走到瑞丰身前,将乌鸦递上,道:“瑞将军,这鸦儿便交与你处理。”瑞丰见金弹子武功如此厉害,哪敢还有异议。他接过乌鸦,往空中一抛,哈哈一笑,道:“金弹子先生,适才瑞某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金弹子哈哈一笑,道:“瑞总管,咱们今后同殿为臣,还要见外么?金弹子今后仰仗你的地方多着呢!”那乌鸦死里逃生,在空中叽叽扑腾数下,这才振翅飞去。 金人以游猎为生,极其崇尚武功,对豪杰之士更是佩服。那瑞丰眼见金弹子武功高强,本就心服,又见金弹子并不恃才傲物,待己更是客气,哪里还会与他计较?当下,两人双手握在一起,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金弹子这门功夫叫做 “般龙若蛇功”,说的是刚劲如龙,阴柔似蛇。那“般龙若蛇功”的确是门极其厉害武功。据说,它创派祖师乃是一个西藏高僧,虽说是一套武功,其实分为两套。一套是至阳武功,叫作“般龙功”;另一套则是至阴武功,叫做“若蛇功”。这两套武功入门均十分浅易,纵是愚钝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年时间便能登堂入室。但到后来,这门功夫却是愈来愈是难练。再到最后关头,就如同逆水行舟一般,稍有不慎,反倒不仅反退。就算有恒心、有毅力及有天资者,往往也须得五六十年光景才能练成一门功夫,是故这“般龙若蛇功”一门人才辈出,然却甚少有人完全练成。将其中两门练成者,更是屈指可数。这‘般龙若蛇功’创派至今已有百年,除创派祖师之外,只有三十年前有位云南大理卧龙寺僧人练成两门武功。不过,那僧人年过八旬方才练成神功,自是喜不自胜。哪知乐极生悲,他老人家就在练成当日喜极而亡,实让人令人扼腕叹息。而这金弹子却是个不世奇才,潜修苦学,精进奇快,难能可贵的便是,金弹子更是阴阳兼学,齐头并进。此时,他才四十多岁,已将“般龙若蛇功”两门武功均已练成。如今,他虽不能说后无来着,只怕也是前无古人了。 金熙宗完颜亶久有扫南灭宋之心,今日连得两名奇人异士,禁不住龙颜大悦,遂命在宫内大张筵席,设宴款待群雄。 第三回 故地重游 在钟家村外桃花林之中,有一老一少两位剑客正在比试剑法。只见两人以快对快,双方出剑均是快如闪电。两人双剑交击之声,“叮叮当当”便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转眼间,两人已斗了一百余招。 那老者剑法凌厉,呼呼生风,那少年蹿高纵低,身法灵活。突地,那老者招式一变,身形更加快了。只见他挥动长剑,四面八方都是人影,或虚或实,真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乱舞一般。那老者神态本来极是猥琐,此时在人形剑影之中,却是姿态飘逸,宛若翩翩起舞一般,整个人也宛如一俏郎君般。那少年顿时眼花缭乱,只得守紧门户,用心抵御。 突然,那老者大喝一声:“着!”接着,人影暮地分开。原来,那少年剑客衣角已被老者快剑削去一块。这一老一少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贱三爷师徒二人。此时,路拾遗已满十七岁,身材较以前高了许多,已是个俊秀少年了,非复往日初入高山流水派时孩童模样。 只听贱三爷道:“拾遗,当今武林高手如云,剑派众多。各派剑法均有独到之处。本门剑法虽不敢妄自尊大,但若单论一个快字,纵观当今武林各大剑派,只怕也无出其有了。” 其时,大宋武林各大剑派讲究的便是“轻、快、灵”。“高山流水派”剑法更是其中之最。贱三爷如此谈论本门剑法,自是毫不夸张。若说言不副实,那便是“高山流水派”除了讲究“轻、快、灵”外,更讲究一个“雅”字。“轻、快、灵”倒还罢了,那个“雅”字,说的是出手务需优雅,气度闲逸。在轻描淡写之间克敌制胜,这才功夫到家。若是出手狠辣,不免落了下乘,配不上“高山流水”高雅之名。这个“雅”字说起来简单,练起来却是最难。 接着,贱三爷又正色道:“拾遗,剑乃百兵之祖,最为难学。夫剑神者,一须人品正,二须师古法,三须兵器佳。你所学剑法乃祖师爷所创,在当今武林可是一等一的好剑法。”说罢,他将手中的长剑递给路拾遗。路拾遗不敢马虎,躬身接过长剑。贱三爷道:“这柄青锋宝剑,乃精钢所制,凌厉刚猛,无坚不催,乃是剑中利器。练就神奇剑法,你三者之中已居其二,余下就看你小子的人品了。”路拾遗笑道:“师父,徒儿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品呀!”贱三爷骂道:“你小子就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可要告诉你了,你学好本门武功,那可是非一日之功。”路拾遗笑道:“师父,这个徒儿明白。荀子在《劝学》中,曾经作了这个比喻。‘蟹有八跪而二螯’,却是不学无术,最后只能寄居蛇穴。蚯蚓‘无爪之利,筋骨之强’,却能脚塌实地,最后也能“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反而有了自己府第。究其原因就是:螃蟹‘用心躁也’;蚯蚓‘用心一也’。”贱三爷见路拾遗咬文嚼字,虽是有些油腔滑调,却也说得形象生动,不觉点头赞道:“你这小子,这几年来书倒未读进狗肚子里。”路拾遗见师父夸奖自己,忙道:“师父,你此言差异!拾遗与您老人家相比,那是不可同日而语。总之,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吃的盐只怕比拾遗吃的饭还多。”贱三爷捋了一下胡须,颔首笑道:“这个自然!”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路拾遗平日无事,总要给贱三爷献上几顶高帽。今日,他一时词穷,急中生智,竟用盐的摄入量用来比喻,虽有些粗糙,却也十分贴切,直让贱三爷受用无穷。 贱三爷陶醉片刻,立又正色道:“拾遗,剑乃百兵之祖,以之行善,其善无穷;以之行恶,其恶亦无穷。你若仗剑行恶,那可是天理难容。”路拾遗见贱三爷脸色严峻,不敢马虎。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师父放心,拾遗不敢望记您老人家的嘱咐。” 见路拾遗答允自己,贱三爷脸色方才缓和,道:“你武功初成,所需的只是火候,为师所能教的恐怕也只有这么多了。”路拾遗道:“师父,你说我派剑法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剑法,青锋宝剑又是剑中利器,你这徒儿人品虽不是一等一的人品,再是不济,打个折扣也还是出类拔萃的。嘿嘿!师父,那么我将来岂不是厉害至极了。”贱三爷道:“拾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门剑法虽说厉害,但江湖之中最厉害的剑法却是辟易剑法。”“辟易剑法,那是何种剑法,能胜过本门剑法。”路拾遗急忙问道。贱三爷道:“这辟易剑法是何等剑法,为师也不得而知,只是江湖上传言: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辟易剑法,无敌天下。想必是厉害至极!”路拾遗听罢,不屑道:“江湖谣传甚多,只怕算不得数。”贱三爷道:“至于是否真有其事,为师也不太明白。只是此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他日你行走江湖可得留意。” 贱三爷沉吟片刻,眼眺远方又道:“这些年来,时事多变,我大宋只怕又是危在旦夕。”路拾遗道:“师父,岳大将军如此厉害,我大宋又地大物博,怎地还受金贼欺凌?”贱三爷道:“拾遗,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两国相争,相比的岂止良将财力这几项?”路拾遗道:“师父,这个徒儿知道。书上曾说,两国相争,除了良将利兵之外,谋士策略等等也甚重要。只不过归根到底,最后还是取决于皇上。”贱三爷道:“此言不假,早在数十年前,宋、辽、金并立。其时,辽国国力最强,大金国力次之,大宋国力最弱。此时,当务之急便是大宋应联金抗辽,但也只能抗而不击,互相牵制 ,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这才是良策。”路拾遗不解道:“师父,为何抗而不击,这个我可不明白。”贱三爷道:“拾遗,你仔细想想,一旦大金灭了大辽,宋金又成对立之势,依照国力来看,大宋又岂不成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叫着一招失策,万盘皆输。”路拾遗点头道:“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不过,如此上策,那大宋皇帝为何弃之不用?”贱三爷道:“所以才有如此说法——治国之道,不在良将,而在明君。” 贱三爷又道:“不过,这纵横捭阖之事,原本不易。便好比战国时期,苏秦合纵连横六国,共同抗秦。这个策略后被张仪采用远交近攻之策瓦解。其时,就依苏秦之策,灭秦之后,六国只怕迟早也会互相残杀。”路拾遗听罢甚是奇怪,问道:“师父,你此言怎讲?六国合纵连横,共同抗秦,岂不就是上上之策吗?他们又怎地自毁长城?”贱三爷答道:“拾遗,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六国合力而战,以天下地图案之,六国之地十倍于秦,六国民众又是十倍于秦。六国并力攻秦,秦国岂能不破?你再细想,六国灭秦之后,六国之中,谁能担保不会出现另一秦国。如此周而复始,天下岂不更乱。所以,六国理应合纵连横,抗而不击。然则言易行难。六国各怀心思,如此平衡甚是脆弱,是以秦王采用张仪远交近攻之策,顷刻之间,便将六国合纵连横土崩瓦解。”路拾遗人虽聪明,但必竟还是个懵懂少年,贱三爷这番高谈阔论,他岂能明白?当下,只是将贱三爷所言牢牢记住。 贱三爷话锋突然一转,道:“拾遗,明日,你就下山去,给为师办件事情,也好增些江湖阅历。”路拾遗听罢忙道:“师父有事,弟子代其劳。师父,你请吩咐便是。”贱三爷道:“如今我大宋江山危在旦夕,全靠岳大将军奋力抵抗,然则当朝参政知事秦桧却卖国求荣。你到杭州秦府之中,去搜些证据。若真有其事,将其昭告天下,也算是为国家尽些綿薄之力。”路拾遗道:“那秦桧难道真的与金人勾结么?”贱三爷道:“为师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这也正是你此行目的。”路拾遗躬身嘻笑道:“师父放心,拾遗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贱三爷骂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正经。”骂毕,他便详细教路拾遗该如何去做。 贱三爷那次在黄鹤楼中救了岳飞一命。他与那使短斧的刺客对了一掌,曾发出“咦”地一声。原来,贱三爷发现此人武功不但极高,而且路数怪异,好象来自金国。自此,贱三爷便怀疑秦桧与金 人勾结。 当下,两人回村吃饭。饭后,路拾遗见贱三爷正在泡茶,忙道:“师父,徒儿明日就要远行。今日就让我来给你泡茶吧!”说罢,他抢过茶杯,便要沏茶。贱三爷“噢”地一声,连忙伸手拦住,道:“拾遗,这可使不得。你没听说侍候茶水便像侍候美人一般么?岂能让旁人沾手!”边说边将烧沸的泉水徐徐倒入杯中。 路拾遗定睛一瞧,只见茶叶在水中泡开,婀娜多姿,飘逸淡雅,当真便如美人一般。他不禁笑道:“师父,徒儿随你已有五年了,连师娘半个影儿也未见着。你竟拿茶叶比作美人,想象如此丰富,徒儿可真的是甘拜下风!”贱三爷笑道:“放屁!为师没吃过猪肉,还未见过猪走路么?你怎么如此说道!”路拾遗一吐舌头,“嘿嘿”一笑,便不再作声。 原来,贱三爷喝茶甚是讲究。每逢夏月荷花初开之时,他将茶叶用布裹好,置于花心,晚放晓收。如此这般,一个夏天倒制了不少好茶。每当喝茶之时,他取出少许,用沸泉泡之,闻之沁人心脾,喝之香韵尤绝。 第二日,路拾遗收拾行囊,准备起程。在这五年之中,两人虽时常有些磕碰,但贱三爷一直倾心传授武功,与路拾遗情同父子。今日一别,虽说日后还有相见机会,但两仍是依依不舍,欲将他一直送到来到江边。贱三爷师徒两人行经铁门关处,路拾遗突见路边一上立着一块石碑,走近一瞧,碑上竟无一字,奇道:“师父,这碑怎地无字,这究竟何意?”贱三爷道:“此碑是为纪念大禹治水所立。相传,禹乘四载,随山刊木,导水于此。他疏凿排决,这才成此江汉朝宗之势。依为师所见,此碑无字恐怕是说大禹治水,功过是非,自由让后人评说。”说话间,师徒二人已到江边。贱三爷将路拾遗送上了船,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分手。 船至古琴台处,此处江腾汉汇。路拾遗极目楚天,只见汉水长江交界处,长江之水浑浊无比,汉江之水却甚是清澈。一时之间,路拾遗触景生情,心中不由得想道:“倘若真如师父所言,岳大将军精忠报国,秦桧卖国求荣。嘿嘿!那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恰如这长江之水一般,可谓是泾渭分明呀!”这时,轻舟划进长江。路拾遗心中一动,暗道:“我离开鄂州已有数载。也不知这几年城中有何变化?今日不如先到鄂州(今武昌)盘桓几日,也好会会故人。”心想至此,路拾遗大声叫道:“船家,先将我渡到对面,如何?。”待到船家点头答应。那叶轻舟载着路拾遗,朝对岸缓缓驶去。 鄂州城外,东南数里之遥,有处开阔地带,名叫卓刀泉。相传,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关羽曾率军途经此地。其时军中缺水,将士干渴难耐。有谋士献计道:“关将军何不模仿曹操,让将士望梅止渴?”关羽听罢,甚是不屑,傲然道:“我关羽乃堂堂大丈夫,岂能学那曹贼。”当即,关羽策马扬鞭,奔到一处。此时,关羽跨下赤兔马直立长嘶。关羽左手拉住缰绳,右手高举青龙偃月刀,大喝一声,刀柄往地一辍。顿时,天迸地裂,泉水从地下沽沽而出。大军因此解了干渴之困,三军顿此为之雀跃欢呼。后人为了纪念关羽卓泉之功,便将此地叫作卓刀泉。 鄂州城外卓刀泉处,便是岳家军驻扎之地。这日,岳飞正在校场之上操练三军。在校场之旁大看台上,坐着一位二十五六岁上下年纪的男子。此人身着锦衣,皮肤白净。一看便是个养尊处优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新科状元、参政知事秦桧之子秦熺。 秦熺此番来到鄂州,就是作为钦差大臣,代高宗赵构皇帝犒赏三军。在秦熺旁边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人身材瘦长,一派儒者打扮,正是金人哈迷蚩。他却拌作秦熺随从,跟在秦熺左右。他宋话讲得极好,在岳营中又极少张扬,是以岳飞等人竟毫无察觉。在哈迷蚩旁边坐着一名二十五六岁上下汉子,神色甚是剽悍。此人乃秦熺贴身保镖,名叫海天阔,却是秦府总管陆逸夫大弟子。那海天阔深得陆逸夫真传,是以这次秦熺来到鄂州(今武昌),秦桧特地从陆逸夫那里将他要来,跟随秦熺左右。 岳飞见秦熺坐定,一抱拳道:“钦差大人,三军准备妥当,是否即刻检阅?”秦熺不慌不忙地道:“唉!岳大将军不必着急,待秦某看看再说。”说罢,他眼睛一扫,瞧见岳飞身后一高一矮两员武士。这两人手中各执一根熟铜棍,只是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者瘦高,矮者矮胖,站在一起相映成趣,让人忍俊不禁。秦熺平日跋扈惯了,眼见两人生得如此怪异,哪管那多,禁不住“扑哧”一笑。那瘦高汉子见状,不禁大怒道:“你这小子,笑个什么!想吃我一棍么?” 宋人最注重的是主客相敬之礼,秦熺举动固然十分轻浮,那瘦高汉子口出粗言,行为也实是不敬之至。岳家军众将士卒,见此无不愕然。众人虽恼秦熺,但想到秦熺是个钦差大臣,那瘦高汉子如此说他,毕竟不妥,心中均替那瘦高汉子捏把汗。 岳飞眼见秦熺嘻笑二人,虽也觉有些不妥,又见那位瘦高汉子出言不逊,心中大惊,连声喝止道:“张保,休得无礼,还不过来参见钦差大臣秦大人。”那瘦高汉子见岳飞发话,不敢再说,答应一声,嘟嘟囔囔上前给秦熺请了个安。 待那瘦高汉子参见完毕,岳飞赶紧道:“钦差大人,此人是个粗人,还望大人海量,不必与他计较。”那矮胖汉子闻得此言,突地插口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我师兄确是粗人。”说罢,他转头对那瘦高汉子道:“师兄,这回你该认了自己就是粗人吧?大将军可都说了。”那瘦高汉子闻听此言,也不生气,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矮胖汉子甚是奇怪,连忙问道:“师兄,你笑个什么?”那瘦高汉子道:“师弟,你又矮又胖,武功又低。你不是粗人,哪个又是?这粗人二字,师兄我可是愧不敢当呀!” 那矮胖者个子奇矮,身材又胖,从外形上看,倒是个十足的粗人。他病者嫉医,本就恨别人说“矮胖”二字。今日,那瘦高竟然当着众人之面讥笑于他怎能不让他恼怒?那矮胖汉子大声道:“好!你敢耻笑于我。今日,我俩就大战三百回合,看谁比谁的武功高,你看如何?”那瘦高汉子应声道:“比就比,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那瘦高者名叫张保,矮胖者名叫王横,正是几年前路拾遗在茶馆所见二人。那张保、王横,本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均擅长一套太祖棍法。相传,北宋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是个马上皇帝,使得一套好棍法。宋太祖赵匡胤凭此棍法,东征西讨,终于打下大宋这锦绣江山。后来,宋太祖赵匡胤的棍法流落民间,被江湖中人加以锤炼加工,终于变成现如今的太祖棍法。 张保、王横性格憨直,又因兵荒马乱,难以为生,只好落草为寇。前段时间,二人因路见不平,犯下命案,被鄂州知府抓获,本应判个斩立决。岳飞怜其武功高强,从鄂州知府那里求情。最后,张保、王横被从轻发落。两人感激岳飞救命之恩,出狱之后,便投靠岳飞,愿终身侍岳飞为主。这两人生性憨直,又互不服气,常打嘴上官司。今日,两人又犯起倔来,竟不分场合,斗得个不亦乐乎! 秦熺眼见两人甚是无礼,心中早就颇为不快,只是碍着岳飞面子,不便发作。他眼见两人争执起来,只觉有机可乘。他眉头一皱,开口便道:“两位英雄,武功都是大大高强,秦某平日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但是常言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俩总会有个高下之分,不知两位英雄意下如何?”张保连声赞道:“瞧你刚才冒冒失失,还道你是楞头小子。你这句话说得不错,原是我误会你了。张保在这里有礼了。”说罢朝秦熺深深一揖。秦熺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这样。你二人就较量一场,看谁武功更是厉害,如何?”张保、王横一拍巴掌,连声赞道:“这个主意甚妙!还是钦差大人有法子。人人都说钦差大人是个草 包,我看未必!” 秦熺见张保、王横争吵,知他俩都是粗人,心道:“这俩浑人一旦相斗起来,只怕真要斗个你死我活。今日我出言挑拨,只怕两人不得善终,正好出了我心中恶气!”当下,他便出言挑拨。岳家军众将士见此,对二人脾性心知肚明。众人见秦熺如此挑拨,更是愤然变色。也是秦熺心胸甚窄,张保、王横虽对他无礼,却也罪不至死。他心肠狠辣,出手便要两人斗个你死我活。最是可笑的就算那张保、王横本是粗人,还不自认,在不知不觉中便中了秦禧的圈套。 那王横道:“师兄,那你我再斗一次,如何?”张保道:“师弟,你说较量就较量,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了?”说罢,他摆出架式,将手中熟铜棍当胸一横。那熟铜棍鹅蛋般粗细,张保当胸一横,竟将铜棍舞象竹条一样来回晃动。张保大喝一声,一记“泰山压顶”,便向王横当头砸去。这一招势挟劲风,甚是威猛。那王横叫道:“妙极!”说罢,他也不躲闪,伸手也将铜棍一摆,直点向张保胸口。张保连忙撤棍,身形一闪,已奔到王横右边。那知王横早料到此着,突地撩腿,飞腿便朝他肋部踢去。张保大叫一声“好!”几乎同时将身子一矮。那张保本便瘦高,哪知他突然间一矮身,倒似七八岁顽童一般高矮。众人微微一惊,见二人头脑虽是不清,功夫却端是厉害无比,不禁暗自叫起好来。 岳飞厉声喝道:“张保、王横,你二人在棍棒之上争斗至今,也未分出胜负,今日又如何能分出胜负?还不住手!”张保、王横虽是粗人,却对岳飞眼听计从。他俩听岳飞如此一说,连忙住手,两人同时问道:“请问主公有何高见?”岳飞道:“我看不如这样,今日我策马检验二军,你们便跟在后面,谁能跟上,谁便厉害。你们意下如何?”张保、王横抱拳朗声道:“小人听主公吩咐便是!”岳飞道:“如此说来,还不快快跟来!”一扬鞭,那马儿便如飞般地向校场奔出。 那张保、王横是师出同门,武功本在伯仲之间。秦熺原想让两人力拼,就如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正好出出自己心中怨气。岳飞何等英明!那张保、王横是个地道的粗人,不识破秦熺的奸计。他却早已瞧出秦熺伎俩,是故立即出言制止,让两人互较脚力。 岳飞跨下坐骑乃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名叫白龙马。那马长得龙背鸟颈,骨壮精健。只见岳飞一提马绳,那白龙马不待岳飞扬鞭,便长嘶一声,拔蹄向前奔去。当真是嘶叫如雷,奔跑似风。众人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健,马亦雄健,均忍不住齐声叫好。只听张横、王保互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两人拖着熟铜棍,朝岳飞追去。就这样,三人一马在校场上如飞奔着,三军顿时呐喊起来,为两人助威。不到一柱香功夫,三人一马已绕着校场转了二十多圈。 突然,岳飞“吁”地一声,那马儿骤然停住。那白龙马本来奔跑迅速,远远望去,其影就如一条白线一般。此时,它突地停住,动静之间,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只听岳飞道:“张保、王横,咱们今日就到这里吧!”就在那说话功夫之间,张保已冲到马前,而王横却立在马后,张保喜极,大声笑道:“哈哈,师弟,今日你可是输了。”王横怒道:“不行,我听了主公吩咐,先停了脚步,咱们再来比过。”于是,这两人便在校场之上,又大声争吵起来。见两人争执不下,岳飞笑道:“张保、王横,你两人也不必再争执了。今日一比,结果是马前张保、马后王横。我看这正是武林中一段佳话呢。”张保、王横一听,均大笑不止。两人笑毕,朗声道:“这个名字不错,甚是好听,多谢主公赐名。”场中众将见此,纷纷上前道贺。至此,“马前张保、马后王横”的大名便在武林中传了开去。 秦熺眼见奸计并未能得逞,心中虽恼,却不动声色,上前贺道:“早听说岳大将军帐下勇将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秦某在此恭喜大将军了!请大将军下令阅兵吧!”岳飞朗声道:“是!岳某请秦大人到帅台就坐。” 秦熺等人上到帅台坐下。只见岳飞旌旗一展,忽听得联珠般地几声炮响。刹那间,从校场外冲出一队人马,这队人马来得勿勿,此前竟没半点征兆。这队人马约马兵五千,步兵一万,但听得铁甲铿锵,数万只铁蹄击在地上,其势甚是威猛。岳飞手执旌旗挥动数下,这一大队人马顿时分成八个中队,分别由岳云、张宪、牛皋等将军带领。宋军将士在校场上急奔。又见岳飞手执旌旗,上下挥动数下,每个中队又分成八个小队,如此一来,八个中队便纵横排列成六十四个小队。大小队之间互换迅速,大小阵之间相互联络。另外,在大队人马之外,还有二十四队游骑,在外机动策引大阵,整个阵势外圆内方,这正是诸葛亮遗留下来的五候八阵图。所谓八阵,是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为名的八个战斗队列,分别处于坎、艮、震、巽、离、坤、兑、乾八个方位。八卦图形歌诀有云:“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副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短”,八卦含义甚广,天地万物,几是无所不包。平日弄懂一二,便可求神占卦,驱风避险,岳飞熟知八卦,又精于兵法,将八卦用于战阵之中,确实厉害无比。 台上众人望下一瞧,只见整个阵势旌旗鲜明,号令严肃,首尾相接,园运自如。但听得铿铿锵锵,兵甲之声不绝于耳,阵中一队队人马纵横驰骋,纷纷占住各处冲要之地。站在高台,居高临下望将出去。只见东南、东、东北三面人头攒动,尽是军士。一阵白雾笼罩过来,哪里又见得着尽头。 哈迷蚩坐在秦熺旁边,越看越惊,不禁心道:“都说岳飞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日,若我大金精兵南侵之时,只怕难以对付。” 那秦熺却是公子哥儿,哪懂得排兵布阵的诸般变化。若说起风花雪月之事,那他定是有万分精神,给你说出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来,当真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让他看排兵布阵之法,怎地不让他厌倦。虽然哈迷蚩在此前给他讲了如何观看阵势变化的诸多方法,待到观看阵势时,却任凭他如何睁大眼睛,也未看出究竟。 看到此处,秦熺禁不住打了个呵欠,道:“岳大将军,我看今日就到此罢。”岳飞道:“岳某谨听大人吩咐。”说罢,岳飞传令收兵。只见岳飞高举旌旗过顶,左右摇摆两下,只听得几声锣响,大军便如潮水般地悄然退去,瞬间便没了踪影。整队人马来去匆匆,井然有序。哈赤儿眼见如此,心中禁不住赞道:“这岳家军当真厉害,正如孙子兵法中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功者,动于九天之上。” 当下,岳飞将秦熺等人送回城内驿馆。当夜,秦熺在驿馆内大摆宴席,自是一阵寻欢作乐。 那日路拾遗乘船渡江,约莫一个时辰,小船已到对岸。路拾遗离船上岸,径自来到鄂州城内。他延着台阶拾级而上,走到山腰忽见一名少女迎面走来。路拾遗眼睁睁直看着那名少女。那少女面色一红,低下了头。他在钟家村待了数年,见来见去就只有那么些人,瞧见那少女羞涩模样,忍不住心中一动,暗道:“这鄂州(今武昌)城内女子,较之村中的三妮、梅香岂止强过数倍?那当真犹如熟透了的苹果,该长的都长了。哈!也倒象一篇妙文,体裁丰满至极,嘿嘿!当中两重点也较突出。只是……只是比起丽春院的姑娘,那是逊色许多!” 路拾遗正暇思乱想间,忽听得一老妇大声喊道:“阿莲,客人等着上茶呢,你可得快点儿。”那少女却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起来。从路拾遗身边经过,传来一阵阵少女体香,叫路拾遗吸着鼻子一通好闻。他心中觉得直打出娘肚以来,当属此香最是好闻。路拾遗本欲举手与那姑娘打个招呼,那姑娘如飞般跑走,他只有干举着手儿,傻站在那儿。好在他脸皮甚厚,遇着这点打击浑不在意,一 耸肩,便继续朝前走去。 路拾遗上到蛇山。他站在蛇山之颠,眺望城内风景,不免生出诸般感慨,只觉鄂州(武昌)较之往日更加繁荣。路拾遗随贱三爷到乡下习武,一晃已是五年有余。在这五年之中,早已物是人非。蛇山风景美丽如旧,而他却已变成一个身怀武功的翩翩少年。 路拾遗望见山腰那座六角亭,不禁想起儿时情形,心中暗道:“以前,我与小癞子等人经常在此玩耍。如今也不知小癞子近况如何?”路拾遗正沉思间,突见山腰六角亭中走进两人。一人身着锦衣,一看便知是个富家公子;另一人却衣着简陋,看似那锦衣公子府中门客。那锦衣公子对那人却是恭敬有加,直让路拾遗惊诧不已。 路拾遗正奇怪间,鼻中忽然闻到阵阵香味。他将鼻歙抽动数下,立时闻出身旁十数丈外醉仙楼正在煨汤。孔子云:食、色性也。此话当真没错!现在的汤香就如同适才少女体香一般,只让路拾遗情不自禁。他闻着那香味,心中猜想那汤煨得只怕有了七八成熟。路拾遗心道:“老子往日无钱,只能白白闻香。今日兜中有钱,正好去醉仙楼喝汤,解解肚中馋虫。” 原来,鄂州(今武昌)人酷爱喝汤。这醉仙楼煨汤手艺更是冠绝全城,几至家喻户晓! 大家可别小瞧煨汤,这门技艺说起来简简单单,实则需要顶上功夫!煨汤讲究“听、闻、望”。开炉之后,人便不能离开厨房,一要听汤烧开之时沸腾声,二要闻锅里飘出香味,三要看汤水煨到何等成色,再据此判断炉火大小、时间。煨汤选料也很重要,比如鸡汤,每一锅汤均必须以放养土鸡作料,土鸡嫩老不一,老鸡则要多煨,子鸡尾火则稍短。 路拾遗又在山顶站了一会,估计醉仙楼那锅汤已经煨好,这才朝醉仙楼走去。 这醉仙楼离黄鹤楼不远,紧邻长江。从酒楼门口远眺长江,只见江面轻烟薄雾,几十艘渔船往来其间。江对面龟山与之相对。路拾遗放眼望去,顿觉心旷神怡。其时正当夏日,江风扑面而来,夹杂阵阵水气,更是让人有说不出的舒服。 路拾遗走进醉仙楼,上楼拣个僻静位子坐下,早有店中小二迎了上来。那小二甚是热情,老远就叫道:“这位小爷,您要点什么?小店的煨汤可是一绝。”路拾遗心中骂道:“你他妈的,昔日老子就是在你门口站上一时三刻,你也是不允。今日老子倒成了爷了。嘿嘿!老子又没长出个三头六臂来,怎地一下就变了脸色,变得如此热情起来?难怪人人都说有钱就是大爷!此话看来当真不假。”心想至此,他要了一碗莲藕煨排骨,又随意叫了几份菜。那店小二唱了个诺,朝楼下高声喊道:“楼上雅座莲藕煨排骨一份……” 路拾遗坐在楼上,静等酒菜上来。他闲得无聊,将头扭向窗外。忽见山下一人如飞奔来。那人身形极快!犹如一只大鸟,足不点般地几个起落便到山腰。路拾遗瞧那人身形方向,似是朝刚才那六角亭方向。不一会儿功夫,那人便来到山顶,果然进到亭中。 路拾遗远远望见那人跪地行礼,似乎说些什么,心道:“此人功夫之高,实乃罕见。看来,他若不是武林成名人物,便是一方豪杰。怎地对亭中二人如此恭敬?那锦衣人究竟何人,他身边那着布衣者又是何人?” 此时,店小二将酒菜送上。路拾遗也懒得多想,举起酒杯,自酌自饮起来。那店小二将酒菜送上,扭头走到东南角一桌旁,道:“客官,你二位还要点什么?”路拾遗扭头瞧去,只见那两人桌上酒菜均是空空如也,显是早就吃完。那两人也不理会店小二,只是左顾而言其他。店小二无法,只得退回,边走边道:“你二人吃酒吃了半天,都象你二人这样,只怕我们醉仙楼早就关张了!”路拾遗心中好笑,暗道:“瞧这二人吃法,只怕都是想吃白食,互相指望着对方付帐。” 当下,他也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喝酒。过了片刻,只听两人中有一人道:“王兄,小弟近日手头紧张,今日这酒钱你先垫付,改日小弟还请你如何?”那王姓食客诧异道:“咦!张二弟,不是你说请我的么?”张姓食客笑道:“王兄,看来你喝醉了,我什么时候说请你了?”他话音未落,哪知王姓食客将身子一歪,真地伏在桌上睡了起来,任凭他如何大呼小叫,王姓食客均不理会。张姓食客怒声骂道:“你他妈的会装醉,老子难道就不会么?”说罢,将身子往前一拱,就此趴在桌上,还自“呼呼”发出如雷般地鼾声。那张姓食客装醉形声俱佳,确比王姓食客略胜一筹。 两人虽是小声对话,路拾遗内功精湛,听的却是一清二楚,暗自笑道:“这二人果真是吃白食的。嘿嘿!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就在此时,忽地楼下有人大声叫道:“快走,王豹那小子来了。”楼上有几名酒客听得此言,也顾不上吃酒,匆忙结帐而去。路拾遗回头瞧瞧那二人,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二人还不快去!”就在路拾遗心想间,那两人真的同时爬起,闪电般朝楼下奔去,好像与路拾遗在演双簧似的。那店小二早有防备,一把将二人拉住不放。二人挣脱不得,一时无法,只得各自从怀中掏出银子,交给小二,连忙夺路而逃,也不管酒钱付了双份。其实,也该两人倒霉,早被店小二盯住,其他酒楼食客,还未结帐便慌乱而去的又何止一二?酒楼掌柜急得顿足直叫,又哪能将他们唤得回来? 路拾遗心道:“这王豹究竟是何等人物,当地人竟如此怕他。那两名赖帐食客宁愿付双份酒钱,也要早些脱身而去。”他正沉思间,掌柜跑到路拾遗近前,道:“这位客官,你老还不快走。这王豹是当朝参政知事秦大人内侄,在此一向横行霸道,你我可是招惹不起。”路拾遗心里一凛,暗道:“我正要到临安去找秦桧,想不到在此竟碰到他的内侄,正好瞧瞧他是何方神圣?百姓竟如此怕他!” 路拾遗数杯酒下肚,已有些醉意,他借着酒劲,眯着眼睛道:“美景当前,须放歌纵酒才是。我酒还未喝好,怎地就扫兴而去。”那掌柜见他醉了,不觉又有些好笑,急道:“客官,你快些走吧,酒钱不用你付,我请你如何?”任凭那掌柜如何催促,路拾遗就是不理。 正在掌柜催促间,忽听得玉佩撞击声响,几名青衣健仆拥着两个锦衣少年上到楼来,正是王豹等人。王豹乃鄂州都作院监(注:都作院负责为朝庭大军制造弓、弩箭等兵器,相当于今日部属兵工厂)王世凡之子。王家仗着与秦府关系,在鄂州横行乡里,连岳飞等人也要让他几分。 王豹上到酒楼,见路拾遗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喝酒,心中颇为诧异。王豹在鄂州骄横惯了,平日人们见他犹如老鼠见猫一般。他眼见路拾遗对他不理不睬,顿时恼了,大声骂道:“今日大爷在此喝酒,闲杂人等不许打扰。这小子竟敢在此打扰大爷清兴,真是不知好歹。来人,将这小子给我赶将下去。”王家家丁一听,立刻便有人上来去拉路拾遗。 路拾遗眼睛一瞥,醉眼朦胧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不让我喝酒,还不让开?”他一俯身,拉着桌脚不肯松手,那名家丁一拉之下,竟未拉动。 王豹笑道:“原来是个酒鬼,劲儿倒是不小。”其余几名家丁见状,赶上前去帮忙。路拾遗脚下使劲,使了个“千斤坠”,便犹如钉在地上一般,那几名家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仍是纹丝不动。王豹顿时怒了:“你们这些蠢材,拉他做什么?只管给我狠狠打呀!”听罢此言,一名家丁挥拳便朝路拾遗击来。 路拾遗故作惊慌,道:“几位仁兄,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怎地动起手来?”身子往后一跌,正巧躲过那名家丁一击,身形极是狼狈。王豹起初见路拾遗不慌不忙,又几人拉他不动,还道他是身负绝技、藏而不露之人,倒不敢怠慢。此时,见他在此咬文嚼字,知他是个迂腐秀才,不禁大声骂道:“好小 子!你死到临头,还在这儿卖弄学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给我往死里打!” 又一名家丁挥拳上来。路拾遗装作甚是害怕,身子一俯,躲过那人拳头,左手顺势一个“顺水推舟”,将那家丁推到一边。那家丁收手不及,一拳打在王豹身边一公子身上,王豹大怒:“不长眼的东西,我让你打那酒鬼,你打张公子干嘛?”王豹话未说完,左脸却挨上一巴掌,这一巴掌甚重,直打得王豹眼泪直流。他顿时恼了,抬起一脚,将一名家丁踢飞。 原来,另一名家丁从后击了路拾遗一掌,路拾遗一招“沾衣十八滚”,将力道尽数卸去,随着内力一吐,那家丁抵挡不住,手掌改变方向,夹着劲风,击在王豹脸上。王豹正在大呼小叫,岂料那家丁杀到中途,突然变向,他猝不及防,是以这一掌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路拾遗“哈哈”大笑起来,学着王豹腔调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怎地连王公子也打了。如此狗咬狗来,倒让小爷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那几名家丁却犹如丈二和尚一般,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们使劲眨着眼睛,心中均是暗道:“今日可是邪门,怎地尽是指东打西,难道真地未长眼睛么?” 王豹大怒,上前一步,抄起桌上酒壶,用力砸向路拾遗。路拾遗大叫一声道:“别浪费我的酒!”左足一抬,将酒壶踢起。那酒壶在空中改变方向,路拾遗双足一点,身子如飞燕掠波,倏地斜飞过去,口一张,将酒壶衔在嘴里。此时,他身子已处在窗台之上。只见路拾遗右足朝窗上一点,又轻飘飘地落了回来。 那王豹此时再傻,也看出路拾遗绝非常人,喊道:“这小子有点邪门,大伙儿一齐上,我就不信他双拳能敌四手。”众家丁听得此言,一拥而上,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通乱响。王豹定眼一看,众家丁早已摔在地上,不停地哼哈。王豹眼见情形不对,暗自叫声“不妙”,撒腿便溜。 王豹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众人见他家势大,都是有理也要让他三分。他与人动手,更是从未遇着对手,有时遇见趋炎附势之徒,他一拳还未过去,就早已跌倒在地,起身还直夸王豹内力高强至极。王豹的几斤几两,王世凡如何不知?是以常对他说些“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之类话儿,算是敲敲边鼓。王豹听得多了,也就听进一二。王世凡那句“三十六计,逃为上计”,更让他牢记在心,视做经典名言。 王豹正要搬出兵家法宝,溜之大吉之时,突觉后背一凉。他回头一瞧,却是路拾遗手执长剑,抵住他的后背。顿时,他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能迈出脚步? 旁边张姓公子厉声喝道:“大胆奴才,还不赶快放了王公子。”路拾遗将手中青锋宝剑一挥。剑锋掠过,早将那张公子帽子削掉。吓得他呆在那儿,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路拾遗不再装醉,大声道:“王公子,今日老子在此喝酒,正好没有下酒菜。你来了可是正好。”王豹平日虽是骄横,却是个欺软怕硬之徒。他闻听此言,连道:“这位少侠,你没有下酒菜请尽管点,我请你便是。王某平日敬重的英雄好汉,敢问少侠尊姓大名?”一时之间,王豹恭维之言便如长江之水般,滔滔不绝地送了上来。 王豹平日在鄂州城内飞扬跋扈,平常人等见之惟恐避之不及,身边又尽是纨绔子弟,他哪里见过真正地英雄好汉?路拾遗如此神勇,在他心中便犹如天神一般。他拼命恭维路拾遗,虽是万不得已,大有拍马屁之实,却也实是发自内腑。 路拾遗“哈哈”笑道:“老子尊姓大名,岂能说与你听,这便叫做天机不可泄露。不过,难得公子如此大方。今日你既然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手腕一抖,青锋宝剑闪过,只听“嗤”地一声,将王豹左耳齐齐切下。众人失声大叫,只见断耳处血如泉涌,王豹顿时昏死过去。 路拾遗冲着众人朗声道:“今日,我就用他这顺风用作下酒之菜。他日,你等再鱼肉乡亲,这便是下场!”余下众人早已呆了,战战兢兢傻站那儿,都觉得有股凉气直抵背后,双腿不停颤抖叩地,只敲得楼面咯咯吱吱地响。此时,众人均都互相张望,心中暗想:“此人如此厉害,只盼今日饶过我等。只是他日他若……”心中既盼路拾遗此刻说话算数,又愿他将来说话算不得数。如此既恨又怕,当真是矛盾至极! 眼见路拾遗如此神勇,自是无人敢上得前来。路拾遗笑道:“你们向来有福同享,有祸同当。酒肉一起吃,刀剑一起挨。此时还不离去,是否也想象王豹一般吃上老子一剑?”说罢,路拾遗将手中长剑一抖,青锋宝剑“嗡嗡”作响,吓得众人连连后退,突地扭头便跑,只恨爹妈少生几腿,神态极其狼狈。路拾遗见罢,“哈哈”大笑数声,从窗口一跃而下,飘然而去。 钦差大臣驿馆内。秦熺、哈迷蚩与王世凡等人正在喝酒寻欢。王世凡道:“熺儿,你今日怎么与哈军师跑上蛇山去了,害得舅舅到处派人找你!”原来,路拾遗在蛇山上所见之人是秦熺与哈迷蚩。那哈迷蚩正是金国大军师,他此番来此却是寻找一人,顺便窥查一下宋朝动静。 秦熺道:“舅父大人,此去蛇山无他,只是哈军师让熺儿陪他出去转转,寻找一人罢了。”王世凡道:“熺儿,哈军师所寻之人找到了么?这鄂州可是我们王家天下,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秦熺道:“多谢舅父大人关心,此事甚是机密,还是愈少人知道为妙!”王世凡一听,便不再多问,又道:“熺儿,你来鄂州犒赏三军,此事非同寻常,只怕朝庭又生变故了。”秦熺道:“舅父大人,你有所不知。那张浚等人一直贼心不死,每次力谏皇上,总是要求北伐,皇上似乎是心有所动了。”哈迷蚩点头道:“前几日,我在岳营中看那岳家军训练有素,只怕已是作好准备。”秦熺媚笑道:“哈军师也无需太过多心,家父那边自有安排。“ 原来,淮西大将刘光世因治军不严,被太学院编修胡铨参奏皇上,宋高宗赵构为此大怒,下命将其撤职查办,并欲将所属人马调拨岳飞统领。朝庭上下均认为收复中原良机已到,纷纷要求北伐金国,收复中原河山。 突然,王府师爷闯了进来,快步走到王世凡近前,附在他耳边轻语数句。王世凡听罢大惊,一拍桌子道:“谁人如此大胆?” 秦熺连忙问道:“舅父大人,什么事情竟让你老人家如此动怒?”王世凡道:“熺儿,刚才师爷来报,豹儿在醉仙楼酒家被人割去左耳。”当下,将详情细说了一遍。 秦熺听罢更是大怒,一掀桌子道:“我刚到鄂州(今武昌),表弟就被人割去左耳,这分明就是杀鸡吓猴,真是岂有此理!”他盛怒之下,将王豹与自己比作鸡猴。此时,也顾不得是否恰当,当下吩咐师爷,拿着自己名帖去鄂州知府报案。鄂州知府接到秦熺名帖,自是不敢怠慢,立即满城贴出布告,极力缉拿路拾遗。 在醉仙酒楼上,路拾遗削去王豹一只左耳,便知王家不会善罢甘休。他匆匆赶回客栈,收拾行李,结帐之后,便朝城外赶去。 此时,街道之上,飞天盖地贴满捉拿路拾遗的布告。路拾遗一见,赶紧低下头来,边走边想:“此次回到鄂州,本想去找找小癞子,看看这家伙有什么长进?今日在此闯下如此大祸,看来此事得暂且放到以后,以免给他惹下什么麻烦。哎!但愿不要误了师父所嘱之事。” 路拾遗正沉思间。突然,有人在他背后一拍。他大吃一惊,心道:“王家狗腿子动作好快!”这念头在心中过如闪电,随即猛一回头,左手抓住那人右臂肘心“曲池穴”,右手握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扭。那人右臂被他拿住,动弹不得,只是口中不停轻叫道:“伙计!你可轻点。拾遗,你不认识我么?你他妈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吗?” 路拾遗低头仔细一瞧,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 念叨着的小癞子。路拾遗见状大喜,连忙伸手将他一把抱住,大叫道:“小癞头,真的是你,可吓了我一跳。”小癞头将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道:“拾遗,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快随我来吧!”说罢,小癞子领着路拾遗,在小巷里东转西走,朝自己住处赶去。 两人来到小癞头住处。路拾遗举目张望,与儿时相较,此处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墙角屋顶尽是尘埃,较之往日破落许多。路拾遗问道:“小癞子,令尊与令堂两位大人呢,他们还好吗?”小癞子苦笑道:“拾遗,兄弟我现在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原来,这几年间,小癞头双亲先后故去。那小癞子本性虽然不坏,却是个好吃懒做之人,又极不善持家。是故本是极殷实之家,在他父母故去几年,家道渐渐中落。路拾遗眼见如此,顿时微觉鼻子发酸,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路拾遗与小癞子自小意气相投,两人同流合污,倒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那时,他二人整日绑在一起,将所居之处弄得乌烟瘴气,人人见到他们,只怕都得皱上几分眉头。 倘若说他二人均是十分义气,互以对方为重,此话又言过其实。常言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路拾遗与小癞子关系大概如此。在那几年里,两人始终是在打打合合状态之中。常常因为一言不合,两人就各自抄起家伙大打出手,翻脸便如风儿翻书一般。有时,周围之人见两人打得红眼,生怕闹出个人命官司,连忙上前劝架。但劝架之人还未赶上前来,两人却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常常弄得旁人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只是不住摇头叹息。 此时,路拾遗刚刚坐定,小癞头递上杯水,道:“拾遗,前几年你他妈怎地招呼不打便走了?定是捞着什么好处,就被窝里放屁——独吞了,是不是的?”路拾遗见小癞子脸色不悦,语气之中更带责怪。他连将当年情形简略说了一番。小癞头听罢,只是不住点头,口中“啧啧”不停,大叹奇哉怪哉。 小癞子又道:“拾遗,那王豹之事定是你做的,是吧?”路拾遗道:“小癞子,你我兄弟多年,我岂敢骗你!大丈夫敢做敢为。不错,此事是我做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他那嚣张劲儿。”小癞子道:“那日,我一看官府布告上的画像,心中便猜着几分。你他妈的这几年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胆大包天。”路拾遗“嘻嘻”笑道:“小癞子,我他妈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易。” 小癞子往床上一躺,道:“拾遗,现在外面风声可紧,你还是先在我这儿避避风头再说。待到日后风声松了,我再将你送出城外。你看如何?”路拾遗道:“小癞子,兄弟这次闯下的可是掉脑袋的祸,搞不好就会连累于你,那可万万不行!”小癞子见路拾遗拒绝自己,心中十分不悦,怒道:“你他妈的不识抬举,推三阻四的,你以为我会去告发么?”路拾遗见他动怒,“嘻嘻”笑道:“你小子这么多年来,只怕也没多大长进,以前这事还干得还少?今日说不定还真的会去告发。”小癞子一听,气得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路拾遗。 路拾遗见小癞子生气,也不在意,只是左顾而言其他道:“小癞子,你他妈这么多年来还在偷鸡摸狗吗?”小癞子听罢,不无好气地怒声道:“你小子简直就是明知故问。老子连自家东西都偷,那毛病还改得掉么?”路拾遗笑道:“小癞子,你还未忘记那晚之事么?”小癞子骂道:“你他妈的,我去我府上偷盗。这事千古奇谈,我还能忘记?” 原来,在两人小的时候,路拾遗本是无赖,这小癞子自也不是好鸟。两人凑在一起,顺便还干些不要本钱的买卖。那时,倘若东家少了什么,西家缺了什么,只要去找他俩,此事十之八九没错。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附近人家屡屡被盗,众人自是防备有加。一时之间,两人实难再寻找到下手目标。一日,路拾遗突发奇想:“那小癞子家里富有,若到他家行窃,可是轻车熟路,倒也省了白日踩点诸多麻烦。”心想至此,路拾遗大喜,连忙将此计说与小癞子听。若是常人,那自会气得七窍生烟。小癞子听罢,却不生气,竟是满口答应下来。小癞子气量如此之大,路拾遗为之叹服,当时便竖起拇指,大赞小癞子大义灭亲。 路拾遗听罢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忽地想起一事,笑道:“小癞子,那晚你没命跑个什么?是作贼心虚么?”小癞子怒道:“我跑?我到自家,还怕个什么?明明是你小子先跑的,我才随你罢了。” 原来那日,两人在小癞子家中正自行窃,路拾遗突地拔腿就跑。小癞子见路拾遗奔出,岂会片刻犹豫?拔腿便随路拾遗一道冲出。顷刻之间,两人宛如离弦之箭奔出老远。跑了片刻,两人不见有何危险,方知是场误会,相互责怪那是必不可少。在返回小癞子家中前,两人商定,用绳将手互绑一起,以防对方先跑。如此一来,两人串在一起,就如一根绳上两只蚂蚱一般。 小癞子道:“拾遗,那玉鼻烟壶呢?你那日定要拿去,害得我挨了老爷子一顿好打。你他妈的不是不知,我那老爷子下手可黑呢!老子至今身上还痛。”路拾遗连忙站起,作揖地道:“小癞子,那日我可对你不起了!那玉鼻烟壶我早已送给师父。你倘若还在生气,我让你打还几下,如何?”他见小癞子高举右手,脸儿一板,连声道:“你小子可轻点,否则老子跟你没完没了?”小癞子道:“我出手不重,那还算什么出气!老子今个非重不可!”话虽如此,右手却轻轻落在路拾遗脸颊之上。 路拾遗与小癞子说到这些,不觉好笑。俩人相视一笑,刚才那些不快之事,倾刻间便烟消云散。接着,两人又说了许多童年之事,直到屋外三更梆响,这才同床而睡。 天未大亮,路拾遗便已醒来。他轻声起来,拿起包袱,悄悄走出屋外,朝城门赶去。原来,上晚睡前,路拾遗便已拿定主意。他见自己此番闯祸甚大,不愿累及小癞子,是以趁小癞子熟睡之时悄然离去。 未近城门,他便听到两位路人正在低声议论。只听其中一人道:“不知那位少侠是否落入王家手中。”另一人回道:“老兄,你别操心!少侠定没落入王家手中。”那人奇道:“兄弟,你莫宽慰我了,这王家在鄂州(今武昌)横行霸道。如今吃此大亏,岂能善罢甘休?昨日,少侠为我等出此恶气,真是大快人心。只是少侠为此惹出麻烦,我等爱莫能助,那才真是揪心。”那年纪稍轻者道:“老兄,做兄弟的可不是宽慰你。你瞧这满城戒备森严,到处尽是王家走狗。若是少侠落入他们手中,你说还会如此大动干戈么?”那年长者大喜,道:“如此甚好,只怕那少侠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呢!哎……” 路拾遗听见此话,知晓他们在议论自己。他扭头朝城门一瞧,只此城门之旁尽贴画像。守城军兵仔细检查往来行人。城门附近站着几名劲装汉子,更是左顾右盼。路拾遗眼见如此,心中盘算道:“这城门今日只怕是难以出去。”想到这里,路拾遗连忙折身往城里走去。 路拾遗低头急走。刚转过一弯,迎面便碰上一群王府家丁。这些家丁簇拥一人。此人步伐矫健,一看便是武功高强之人。路拾遗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蛇山上所见之人——陆逸夫大弟子海天阔。路拾遗心中暗道:“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竟在此处碰上他们。”他不愿多事,瞧见路边有个小摊,连忙坐下,要碗小吃,低头吃了起来。 路拾遗正埋头吃间,却见眼前突现一对人脚,抬头一瞧,原是海天阔站在近前。海天阔伸手在路拾遗肩上一拍,冷冷笑道:“朋友,你还装个什么?识相的便随我回去吧!” 原来,路拾遗朝城门走去,早有王府家丁发现,只是众人恐其武功了得,不敢轻易下手,连忙回去报知海天阔。此时,海天阔正好 赶到,将路拾遗堵在这里。 海天阔一句话还未说完,路拾遗突然站起,右手对准海天阔“气俞穴”一点,跟着左手一掌“开山劈水”,径自击向他的胸膛,这两招快如闪电。海天阔未料到路拾遗出招竟如此迅捷。他连忙侧身一让,堪堪躲过路拾遗右手一指、左手一掌。海天阔忽觉胸口一痛,原来就在他侧身躲避之时,胸口已被路拾遗左手掌风扫中。也算海天阔身手敏捷,微敢不妙,顿时身往左侧。否则,胸口被路拾遗势大力沉的一掌击中,只怕不死也得重伤!海天阔连忙退了数步,将真气在体内运了一圈,胸口麻痛这才消失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路拾遗早已抽出青锋宝剑。他一招“高山流水”,便向海天阔当胸刺去。海天阔侧身向左,路拾遗青锋宝剑刺空。海天阔抽出大刀,回手便是一招“螳螂飞天”。海天阔虽被路拾遗扫中胸口,仍是隐隐作痛。但这一招却是守中有攻,端是厉害无比。 路拾遗纵身一跃,大刀从他脚下划过。待他落到地上,一个“虎纵步”,闪开正面,又往前踏上一步,已到海天阔右肩之侧,左手拢指点向海天阔右腋肋骨之下“中府穴”,右手执剑刺向海天阔咽喉。海天阔低喝一声:“好!”侧身分掌,左手刀状下劈,一招“错弹琵琶”,朝路拾遗左腕击去,右手执刀,一记“螳螂觅食”,格开路拾遗一剑。俩人均是以快打快,转眼之间,便拆了七、八招。 旁边王府家丁大叫道:“大伙齐上,紧紧缠住他。今个就算治不住他,还怕累不死他吗?”说罢,众人一涌而上,将路拾遗围在中间。路拾遗眼见海天阔是个劲敌,自己与他相斗,只怕百招之外难分胜负。到时鹿死谁手尚且未知,只怕自己说不定输多赢少。他见这些家丁一拥而上,心中顿时急了,暗道:“倘若被他们缠住,今日恐怕难以脱身。”若论单打独斗,路拾遗与海天阔武功在伯仲之间,在百招之内还可敌住。此时,他心气一浮,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败象尽显。 海天阔见路拾遗手忙脚乱,心中大喜。大刀一挥,攻得更是急了。突然,海天阔一记“螳螂展翅”,挥刀便朝路拾遗颈部击来。路拾遗低头一闪,整个脑部大穴尽数露了出来,海天阔要的便是此刻,接着左掌一记“螳螂手”,便朝路拾遗后脑拍去。这海天阔的这招“螳螂手”,专袭人体周身大穴。他在此招上沉浸多年,是极其厉害的杀着。此时,路拾遗正低头躲避海天阔右手大刀,海天阔左手这招“螳螂手”又如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待到路拾遗发现,哪有时间躲避! 突地,一只羽箭挟着风声,朝海天阔后背“至阳穴”激射而来,羽箭势道威猛无比。那发箭之人臂力甚强,准头又准,竟是攻敌必自救。那海天阔若将路拾遗毙与掌下,自己也必命丧箭下。此时,他哪敢拿自己性命相博,连忙将身一侧,那羽箭从他肋下划过,射入旁边一株大树树干之中,羽身没入树干大半,留下的半截尾羽不停颤动,直如心惊胆战一般。海天阔惊出一身冷汗。路拾遗是何等精明,就在这稍纵即逝之机,纵身一跃,跳上旁边一堵围墙,头也不回,向下跳去。路拾遗奔行奇快,片刻间便跃上纵下。众人纷纷发射暗器,不是打在墙上,就是被路拾遗躲过。等海天阔纵上围墙,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哪见路拾遗踪影? 路拾遗跃过围墙,跳进小巷,拼命朝前奔去。转过一弯,突见前面有人拦着。他心中一惊,暗暗叫苦不迭:“他妈的,老子今日命犯煞星,出行不利。这后有追兵,前有拦者,叫我如何是好?”这念头只在他脑中飞快转过,右掌便陡然推出,击向那人胸口。那人举臂一挡,口中发出“咦”地一声。两人俱是臂酸心惊,各自暗赞对方了得。 路拾遗更是大惊,心道:“怎地这鄂州(今武昌)城内尽是高手?”他定眼一瞧,此人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甚是魁梧,却是岳飞之子岳云。 路拾遗自小在鄂州长大,自是识得岳云。当即举剑护胸,道:“岳少将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你也搅这趟浑水么?”岳云“哈哈”一笑,道:“这位少侠,你休得多言,快随我来。”说罢,伸手去拉路拾遗。两人双手一握之时,路拾遗连运内劲相抗,却不料岳云手上软绵无力。他心知岳云并无恶意,忙收力不发。路拾遗内力吐发自如,原想岳云毫无察觉,那知岳云扭头朝他一笑,心中显是知道。两人在小巷之中转了几弯。岳云将路拾遗带到一座宅子门前,推门便走了进去,旋即将门关上。 屋内奔了出一人,路拾遗定睛一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宪。当年,路拾遗年少之时,在鄂州(今武昌)还是个小混混时,岳云与张宪便已名震天下。只是那时他个无名之辈,岳云、张宪哪里识得了他? 岳云扬扬手中弓箭,抱拳道:“请问这位少侠尊姓大名?何以识得岳云?”路拾遗看见岳云手中弓箭,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刚才那箭又急又猛,也只有军中高手才有这等本事。”心想至此,连忙道:“刚才那箭想必是岳少将军所射!在下错怪你了,还请少将军不要见怪。在下名叫路拾遗,岳少将军名满天下,实可谓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呀!至于兄弟我么?呵呵……还是不说倒罢!”路拾遗为人极好面子。当年,他在鄂州只是个小混混,混得就似象龟孙子一般。他“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愿在外人面前提及过去种种糗事,是以嘻嘻哈哈说了几句搪塞过去。岳云、张宪听罢,心想武林异士避讳太多,便不再多问。 岳云又道:“路少侠,你削去王豹那小子耳朵,真是大快人心。只是秦熺正在在鄂州(今武昌),王家更不会善罢甘休。如今,通向城外各条道路已被秦熺派人封锁,从陆路实难离开鄂州。路少侠不如从水路离开鄂州。你如若混进码头。这两日江上便有一货船要到临安。船上龙老板与我甚熟。待会我修书一封,就让他将你带出鄂州。不知路少侠意下如何?”路拾遗抱抱拳,道:“那拾遗就叨拢岳少将军了。”岳云道:“好说!如此一来只好委屈少侠。还请少侠扮作码头脚夫。”路拾遗心中暗道:“码头脚夫又怎样?没他们你他妈的只有吃西北风了!”他心中虽然不忿,脸上却不露声色,“嘻嘻”笑道:“码头脚夫么?如此甚好。岳少将军,路某本是无赖一个。这回扮作码头脚夫,只怕还是高抬路某呢!”岳云听罢一楞,心道:“此人说话如此荒诞不羁,倒似无赖一个。”好在岳云见多识广,知道江湖异人往往放荡不羁,也不计较。路拾遗在不经意间被岳云认着江湖异人,此倒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当下,岳云带路拾遗进屋换衣。不一会儿功夫,路拾遗便从房间走出。他自小便在鄂州街边长大,三教九流见得多了。此时,装作个码头脚夫,倒是十分相象。张宪见罢,“扑哧”一下,道:“云兄,那秦熺就算火眼金睛,只怕也认不出来路少侠了。”岳云也是一笑,应道:“宪弟,你此言差矣!路少侠若想混进码头,还得这个东西相助。”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什,向路拾遗递去。 路拾遗接过那物什一看。只见它长约八九寸,一端儿尖尖,另一端却是平头。其状倒如一把无柄匕首,又像衙门堂审用的令牌。 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问道:“岳少将军,这是什么?”岳云道:“路少侠,此物名叫‘欢喜’。你别瞧它模样甚怪,码头脚夫出入码头,可全仗着它。另外,它还可用作计数用呢。”路拾遗笑道:“难道它比皇帝御牌还要管用么?”岳云正色道:“它怎能比上皇上御牌!皇上御牌又怎能作计数之用?” 原来,宋时码头之上,脚夫将货物从岸上扛到船舱或从船舱卸到岸上。在搬运途中,均是少人监管,全凭这“欢喜”计算往返趟数。(注:古时在鄂州(今武昌)码头,确有“欢喜”一物。其时,脚夫在扛货之时便领上一根“欢喜”。倘若是双手扛贷,便将“欢喜”衔在嘴里,哼 着号子。到达目的地后交上“欢喜”验收。在完工之后,货主便清点“欢喜”计酬。) 路拾遗接过‘欢喜’,笑道:“若再有了此物,我混入码头确实不难。岳少将军和张少将军,在下可是多谢了。”至此,路拾遗方才明白,岳云与张宪此次均是有备而来,决非偶然之举。他心存感激,言语之中不复先前那么随意。 原来,岳云和张宪听说那王豹被人割去耳朵,心知定是江湖异人所为。那王家在鄂州横行霸道,岳云、张宪一直愤怒,然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有人出头惩治了王豹,两人心中自是高兴。想到王家势力颇大,秦熺又在鄂州,此事定难善罢甘休。两人商量妥当,便四处寻找路拾遗,准备助他出城。今日,岳云见王府家丁匆匆朝城门赶去,心中纳闷,便悄悄尾随其后。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他恰巧瞧见路拾遗遇险,是以立即出手相救。 岳云道:“路少侠,时辰不早,我们就此告辞。今晚你就在此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帮你混进码头,如何?”路拾遗答应一声,便将岳、张二人送出门外。回到屋中,路拾遗胡乱吃点岳云备下食物,倒头便睡。 第二日清早,岳云赶到路拾遗住处。两人寒喧片刻,岳云道:“路少侠,张贤弟今日要事缠身,不能远送。他让我向你问好。”路拾遗“呵”地一声,道:“岳少将军,你此言差矣!路某此番出城,又不是光明正大之举,何必劳师动众?”岳云听罢,哈哈一笑,不再作声。他随手递上一件包裹,道:“路少侠,这些盘缠你就留在路上用吧!只是银两不多,略表我二人心意而已。” 路拾遗见岳云事无巨细,均为自己考虑周祥。他心存感激,一把拉住岳云手,喏声道:“岳少将军,你待我真好!说来惭愧,我却有事瞒着你,真是对你不住。”当下,将自己如何在鄂州街头长大,又如何被贱三爷收为徒弟,极简略地说了。虽是长话短说,却也并无隐瞒,对自己种种坏事,也不文过饰非。 岳云听后,又惊又喜,道:“路少侠,原来你就是黄鹤楼中那位少年。当年,你出手相救家父,家父可是时常念叨着你呢!只是到处寻你不着。想不到今日咱们在此相逢,真是谢天谢地。你吉人天相,还好无甚大碍。否则,叫我岳家心何以安?路少侠,你这人十分直爽,正是我辈中人。你我一见如故,咱们结为金兰兄弟如何?”路拾遗喜道:“小弟求之不得。”两人叙了年岁,岳云比路拾遗大了六岁,自然是兄长了。当下,两人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蛇山脚下那处江边,有处码头。此时,一群脚夫正在紧张忙碌着。只见一个身着麻衣背心的少年正扛着一袋货物上到货船。那少年扭头环顾四周,瞧见每名苦力或是手中,或是嘴上皆有一根‘欢喜’,正吃力地搬运着货物。船头平板上坐着一锦衣男子,体形肥胖,似乎便是货主。那少年眼见脚夫神色痛苦,又见货主神态悠然,心中暗道:“他妈的,这些脚夫虽然有着欢喜,内心又哪有一丝欢喜?只怕最欢喜的要数码头上这些老板了。” 少年将货物抛到船上,也不下船,径直朝那货主走去。船上伙计见他如此大胆,喝止道:“你是何人?不去搬运货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少年笑道:“伙计,我可是岳少将军让来的。谁是龙老板?”船上伙计一听他亮出岳云名头,不敢大意,赶紧请出龙老板,正是船头那位锦衣男子。待龙老板走到跟前,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上去。 那少年正是路拾遗,他凭着岳云给他的‘欢喜’,一路躲过秦熺等人重重追查,到了船上。龙老板见他是岳云朋友,自是不敢怠慢,更不敢多问。只待货物装满,便一声令下开船。那船家高声答应一声,便去扬帆。路拾遗站在船上,众人将他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心,不停地嘘寒问暖.他心中禁不住暗道:“他妈的,我这算不算是狗仗人势?” 那货船正欲扬帆启锚,突听岸上有人大声叫道:“船家,稍等片刻,载我一程如何?”那声音甚是脆亮,路拾遗精神为之一震。众人举目往岸上瞧去,只见岸边一少年如飞般奔来。 那船家不敢擅自做主,扭头向龙老板问道:“客官,等那少年么?”龙老板正要说话,路拾遗忽然插嘴道:“船家,俗话说:有缘修得同船渡!一路之上,我们几人也是寂寞。你就载那少年一程吧!”那船家受龙老板之雇,虽听路拾遗如此一说,却仍不敢做主,扭头又瞧着龙老板。那龙老板本来不愿载人,但见路拾遗答允,也不好驳他面子,只是默不做声。那船家见龙老板默许,静静等那少年上得船来,这才发船。 片刻功夫,那船便驶入江心。远远望去,江边一丛丛花树倒映江中,美奂绝伦,仿佛一副长轴画卷挂在夹江两岸。 那少年上到船来,便朝船家作揖道谢。那船家笑指路拾遗和龙老板,道:“这位相公,你可别先谢我,要谢便谢龙老板和路少侠吧。”那少年依言向龙老板和路拾遗道谢。当他谢路拾遗之时,目光在路拾遗身上停留片刻。路拾遗被那少年直盯盯瞧着,颇感不好意思,连忙将头扭到一边。他见那少年明眸郜齿,眉清目秀,心中禁不住想道:“这少年长得怎地如此俊俏?倒象个娘儿一般,只怕丽春院的那些姑娘也远远不如。” 那少年有冲着路拾遗与龙老板二人一作揖,道:“鄙人姓金,单名一个陵字,不知二位兄长如何称呼?”路拾遗和龙老板各自道出自己的名字,那少年道:“今日多谢二位兄长载我一程。千里同舟,乃天谴与两位兄台相会,实小弟之幸也!我看不如这样,舟次无聊,兄弟我今日做东,便叫船家做些酒菜,便请二位兄长一醉方休,也算答谢。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 路拾遗眼见少年生得俊俏,为人又如此豪爽,顿生好感,便不再推辞,只是心中暗道:“老子就爱成人之美。你要摆阔,老子成全你便是。”心想至此,他口中却客气道:“金兄弟,在下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让金兄弟破费了。”那龙老板本是商人,更是重利轻义。他眼见有酒肉吃喝,哪里还会推辞半分?于是,金陵便吩咐船家做些酒菜。那货船才从鄂州(今武昌)出发,早已备好各种食物。不一会儿功夫,船家便将酒菜备好送了上来。 货船在长江之上顺流而下。三人坐在船头之上,一边欣赏江边美景,一边吃着酒菜,倒是逍遥自在。 龙老板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一路走南闯北,见识颇广。他说起各地风土人情,各处风味小吃,自是侃侃而谈,眉飞色舞,只听得路拾遗和金陵二人十分痴迷。 龙老板本是浙江临安人氏。江浙一带原本对吃喝甚是讲究。那龙老板一通乱侃之后,自然便谈到吃喝二字上。他说了一通,忽地叹了口气,道:“咱们江南,美味佳肴真是不少。别说那酒与菜了,单说是饭前小吃便不老少。那四干果、四鲜果,咱就不说,单是两咸酸、四密饯两位可否听说过?”路拾遗心道:“老子连四干果、四鲜果都未听说呢!”他对这些当就是真闻所未闻。 见路拾遗与金陵均摇了摇头,龙老板道:“那两咸酸便是砌香樱桃和姜丝话梅。至于那四密饯么,便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路拾遗与金陵两人听说单是小吃竟有如此众多讲究,不由得呆了。 龙老板见两人听得目瞪口呆,不免有些得意,继续言道:“至于吃的么,那可更多了,象什么花炊鹌子、炒鸭掌、鹿肚江瑶、爆鸡舌、鸳鸯煎牛筋、姜醋金银蹄。这还是些寻常菜肴,至于那些名贵菜肴我便不再说了。” 龙老板见路拾遗与岳云关系非同一般,一路之上,他对路拾遗倒是客客气气。此时,正值酒酣之际,他便有些忘乎所以,说起话来便少有顾忌。龙老板说到此处,心中得意,仰天大笑起来。 路拾遗年少心盛, 不免有些争强好胜。他听到此处,心中拂然。那鄂州乃华中重地,各种风味小吃也是不少。路拾遗年少之时贪嘴,虽是孤苦伶仃,却也总创造条件去吃。更何况他人极聪明,便算从未吃过猪肉,也还曾看过猪走路的,对鄂州风味小吃自是如数家珍。他听到此处,也不生气,只是懒懒地道:“龙兄,你说的那些佳肴,恕兄弟口福甚浅,均未吃过。不过,咱们鄂州本地佳肴,做兄弟的倒是吃得不老少。” 龙老板“噢”地一声,问道:“此地有何佳肴?兄弟你倒说说,做哥哥的愿听其详。”路拾遗道:“清蒸鳊鱼、莲藕煨汤这些名闻天下,兄弟自不多说。那清炒洪山菜苔、葱爆野田鸡、红烧鲫鱼说起来都让人流口水。至于小吃,别的不说,只说那桂花绿豆砣砣粑。每逢正月十五,各家用桂花、绿豆调和一起,外表裹以米粉,作成塔状。再往那文火中蒸熟。啧啧!那才是好吃。”龙老板见他说得如此内行,不由得收起小觑之心。 金陵虽听龙老板乱吹,却很少答话,倒是有句无句地与路拾遗搭着话儿。他几杯酒下肚,两脸绯红,便有些醉态。路拾遗瞧在眼里,心道:“这少年出手颇为豪爽,却是如此不胜酒力。”看在眼里,路拾遗便不再劝他喝酒。 此时,货船正在翠山绿水中缓缓行驶。只见金陵眺望远方,缓缓言道:“龙兄、路兄,远山近水,烟雨朦胧,岂能无酒乎,又岂能无诗乎!让兄弟给大家吟上一首诗如何?”路拾遗见他醉态可掬,颇觉好笑,道:“金兄弟,你喝醉了。”金陵也不理会,站起身来,蹒跚走到船头,大声吟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他吟的正是唐代诗人王维的《少年行》,说的是两个志趣相投的朋友系马柳边,开怀畅饮。那金陵虽搭龙老板顺风之船,一路之上,对龙老板却是不冷不热,又岂会将他视为无话不谈的知己!路拾遗在钟家村中曾学过此诗,听得金陵言下之意,竟将自己当作无话不谈的好友,顿时呆了。 金陵吟到此处,望着沿岸美景,大叹一声,道:“可惜呀可惜!江山如此多娇,却是明珠暗投。”龙老板见金陵如此一说,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止道:“金兄弟,咱们今日可只说风月,不谈国事。”路拾遗心中却道:“此人年纪轻轻,却是如此有见地,更难得是敢作敢为。”顿时,对那少年又有了几分亲近。此时,已是月近中天,三人喝到尽兴,各自回房歇息。 路拾遗躺在床上,回想白天之事,直觉奇事颇多。一时之间,他竟毫无倦意。起身踱出舱外。就在此时,只见一轮皎月高挂天空,浊流滚滚而下,气象万千。路拾遗眼见如此,不免逸兴大发,从怀中取出笛子,抑扬顿挫地吹了起来。 那高山流水派创派祖师俞伯牙本是音乐大师,历代传人音乐造诣颇深。路拾遗在钟家村练过吹笛,笛艺自不例外。只见他横笛短吹,突音突出,颤音清脆。起先笛声还是悠悠扬扬,吹到后来,笛声渐渐高亢起来。一改先前婉转多情,变得铿锵豪放,阵阵笛声,更有如钢音铁符一般,十分笛声,只有三分与月光夜景浑为一体,余下七分却啸成剑气。路拾遗正吹到得意之处,忽听背后有人高声喝采:“好笛声!”他微微一惊,收笛回头,月光下却见金陵站在身后。 路拾遗笑道:“金兄弟,我这笛声鸥鸦遭折,甚是难听。应是唐突清静,作践耳目才是!倒让金兄弟见笑了。”金陵“哎”地一声,道:“路大哥,你过谦了。听罢你这笛声,兄弟我可说是三月不知肉味。古人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只怕形容的便是路大哥这般笛声。”路拾遗笑道:“金兄弟,你过奖了。” 金陵道:“路大哥,恕兄弟冒昧。兄弟想斗胆请大哥吹上一曲,我就和着笛声,唱上一曲。不只兄台意下如何?”路拾遗闲得无聊,一听大喜,道:“难得兄弟有此雅兴!行,我便吹上一曲‘虞美人’,如何?”说罢,路拾遗举起笛子,笛声响起,试了几下音,他又停了一会,换了片笛膜,又试了几下音,便吹了起来。 这“虞美人”是后唐主李煜所作。南唐被北宋所灭,李煜伤心亡国之痛,作词写下这首“虞美人”。相传,宋太宗赵光义正是看罢《虞美人》一词,才对李煜动了杀机,将其赐酒毒死。那李煜治国虽是一塌糊涂,却是个风流才子,写得一首好诗词。这“虞美人”写得婉转多情,可谓是家喻户晓。金陵随着笛声,摇手按拍轻唱起来。路拾遗笛声悠扬婉转,金陵的歌声便浅吟低唱;路拾遗的笛声激昂铿锵,金陵的歌声便随之高了起来。两人一唱一和,虽是初次配合,却仍是天衣无缝。一曲唱罢,两人意犹未尽,又唱上几曲。 几曲唱罢,金陵眼见路拾遗身负长剑,又道:“路大哥,你笛子吹得如此之好,又身负长剑,想必剑法更是了得。兄弟还有个不情之请,实望路大哥一展剑技,好让兄弟大饱眼福,如何?”说罢,双手一拢,深深作了一揖。路拾遗本想推辞,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个“不”字。当下拔出长剑,道:“金兄弟,你这是赶着鸭子上架,硬叫我出丑。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你别取笑!”路拾遗本是个口无遮拦,出口成“脏”之人,但在金陵面前,却不自禁地文皱许多,不复象原先那么粗言粗语。 路拾遗左手捏个剑决,右手青锋宝剑挺出,剑走龙蛇,白光如虹,将一套高山流水剑展了开来。月光之下,但见青锋宝剑闪烁生辉。起先,金陵还可看见路拾遗的身形剑影。再到后来,路拾遗剑法愈来愈快,他只觉剑光闪闪,一团白光翻来滚去,已分不出哪是人影,哪是剑影。突地,路拾遗身形一顿,剑法也随之慢了下来,只见青锋宝剑左挥右舞,却似挂上重物一般,往前移动半分,也显得十分吃力。要知当今剑法,讲究的均是轻快灵敏,路拾遗这一套剑法舞到最后,剑法如此之慢,竟与如当今剑法有些格格不入。 路拾遗一套高山流水剑法练完,收剑直立。金陵拍掌赞道:“好剑法!当真是轻快凝重。轻快时如流水无迹,让人眼花缭乱;凝重时如高山巍峙,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剑法中快中有慢,慢中有快,快到极处便是慢了,好剑法呀好剑法!”路拾遗笑道:“金兄弟过奖了!”金陵将手一摆,又道:“路大哥,兄弟说的可是实话。不过,恕兄弟直言,我以为路大哥剑法高明之处倒是那个‘慢’字。” 路拾遗一楞,问道:“金兄弟,我这套剑法已快见长。不知你为何口出此言?在下愿听其详!”金陵道:“轻快灵敏倒也罢了!只要下了功夫,谁个不能熟能生巧,生出诸般变化?这世上不是有句话儿叫‘举重若轻’吗?武功到此境界当真厉害。不过,随着功力渐深,做到如此也不是什么难事。“举轻若重”却要比它高出许多!我看这套剑法隐约有此境界。只是路大哥行似神非,还未得其中精要。”金陵这番话若被常人听到,恐怕要被耻笑。路拾遗一听,心中却是一惊。金陵适才所言,几乎直点高山流水派剑法精义,跟贱三爷所言倒是如出一辙。路拾遗不禁心道:“这少年是谁?怎地如此有见地?只是如何才能举轻若重?”那举重若轻之说倒易理解,举轻若重实让路拾遗着实费解。他想了片刻,毫无头绪,便懒得去想。就在在不觉之间,路拾遗与金陵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天上繁星闪烁,除了江中阵阵波涛外,更无别的声息,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以后一连数日,路拾遗均与金陵一起切磋文治武功,路拾遗吹笛,金陵便和着笛声唱起曲儿;路拾遗舞剑,舞到精彩之处,金陵便评上数句。金陵武功虽然不高,却是极有见地,往往一言便能切中要害,实让路拾遗获益非浅,更让他对金陵佩服不已。 这日,船到一处。那船家将船停稳,向众人道:“龙老板、路少侠和金少侠,我到岸上买些日用之物,三位 也要上岸么?”那龙老板毕竟年纪大些,早就没了少年心性,更何况担心船上货物,怕被人偷盗,更加不会弃船上岸。路拾遗和金陵在水中漂了数日,已是倍感无聊。听那船家如此一说,两人早已欢呼雀跃。当下,与龙老板打个招呼,两人结伴到了岸上。 路拾遗与金陵向东走了三里来地,便至镇上。两人打听之下,方知此地名叫下街。下街位置虽不大,却甚是热闹。街边商铺林立,各色物等一应俱全。 两人转了片刻,来到一个尽卖小吃之地,金陵笑道:“路大哥,我说老远怎地闻到香味,原来此地竟是小吃之地。”路拾遗笑道:“金兄弟,我是属狗的,原道鼻子最灵。想不到你的鼻子比我还灵。”当下,两人找个位置坐下,敞开肚皮,大吃起来。吃饱之后,路拾遗和金陵又在街上转了半日,各自买些必需物什。路拾遗另买些当地特产,欲回船送给龙老板。 两人到了船上,路拾遗将礼物送给龙老板。龙老板接过礼物,顿时喜笑颜开,连声言谢。此时,船家起锚续航,路拾遗和金陵站在船头,欣赏夹岸江景。 就在船靠岸边之时,龙老板见路拾遗与金陵离船而去,心中担心货物,不敢有半分大意,便一直守在船头。他一边读《春秋》,一边看守货物。此时,他见船已离岸,心情随之放松,立时有些倦了,将身子一靠,睡在躺椅之上呼呼睡去。那本《春秋》搁在一边。一阵江风吹来,书页被吹得呼呼作响。 金陵见此情景,道:“路大哥,我出副上联,你来对下联如何?”路拾遗道:“金兄弟请便。”金陵指了指龙老板,道:“我便以龙老板此人词景作联。”说罢,金陵朗声吟道: “少老头,睡躺椅,从冬至夏读《春秋》。” 路拾遗自幼学文习武。那俞伯牙学究天人,不但音乐造诣惊人,武功和文采亦深。路拾遗跟随贱三爷五年间,《四书》、《五经》背得乱熟,算是文武兼备。只是金陵将此情此景,尽藏联中。“少”与“老”、“睡”与“躺”相对倒还容易,那后半句却暗藏春、夏、秋、东四季。路拾遗搜藏刮肚,绞尽脑汁,也未理出半分头绪。他无法之下,冲着金陵一鞠躬道:“金兄弟,为兄甘拜下风,实在对不出下联来,你还是说出来吧!”金陵见路拾遗对不上来,笑道:“路大哥,其实你就是下联呀!你可听好了。”说罢,他轻声吟道: “大小子,上下街,由南到北买‘东西’。” 路拾遗听罢,细细一品。那“少老头”对“大小子”、“睡躺椅”对“上下街”,对得天衣无缝,后半句更是暗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与春、夏、秋、冬四季相对。上下联平仄相对,甚是工整。他不禁大声赞道:“金兄弟,好联!为兄甘拜下风就是!”接着,路拾遗还了一联。金陵思索片刻,便对了出来。路拾遗见金陵才思敏捷,心中极是佩服。 又过了数日,这日正是八月十五。晚上,路拾遗、金陵与龙老板又坐在一起饮酒赏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龙老板本与路拾遗和金陵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与二人客气一番,便早早告辞。路拾遗与金陵也不挽留,两人继续对酒当歌。 此时,金陵坐在船头高谈阔论。他说的尽是琴棋书画之事。路拾遗听他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不禁大为折服。他师父贱三爷是个饱学之士,路拾遗随他习艺数年,见识自是不小。只不过金陵常识似乎不在贱三爷之下,路拾遗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心道:“这少年年纪轻轻,想不到学识竟这么高!”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货船静静地在江中滑行。江水檫过船梆,发出“沙沙”的声音。金陵忽道:“路大哥,中秋之夜,本应猜猜灯谜。今夜,兄弟借着江灯渔火,便出几道谜面,你来猜猜如何?”路拾遗笑道:“金兄弟请便!不过,倘若在下猜不出来,还请你不要见笑才是。” 路拾遗知道金陵学识渊博,才思敏捷。连日以来,自己与他斗智,均是输多赢少,其才远非自己所及。是以他先将话儿说在前面,以免金陵耻笑。 金陵听罢,微微一笑,道:“路大哥过谦了!我出的谜面便是‘错杀蔡瑁、张允’。请路大哥猜一四字成语。”路拾遗一听,金陵是以三国时期一个典故作谜。相传,曹操率领八十三万大军进攻东吴,但东吴以长江作为天堑,拒守曹军。曹操军中多是北方人,不习水性。曹操请来刘表降将蔡瑁、张允教习水军。周瑜得知之后,便利用群英会上,蒋干盗书之机,巧施反间计,让曹操斩杀了蔡瑁、张允。其时,曹操刚命人将蔡、张推出帐外斩首,已豁然醒悟中了周瑜之计。待他正欲喝止,却是为时已晚。路拾遗想到这里,心中早已有了谜底,笑道:“金兄弟,我知道了,是‘操之过急’。你说是也不是。” 金陵一拍手道:“不错,曹操斩了蔡瑁、张允,立时明白中了周瑜之计,只是后悔已是来不及了。不是‘操之过急’,又是什么?”路拾遗见金陵才高八斗,自己提的问题,他均能对答如流。他心想至此,立即有了主意,道:“金兄弟,我也出一个谜面,你来猜猜如何?”接着,他不等金陵做声,便抢着道:“我这谜面是‘问君能有几多愁’。请金兄也猜一四字成语。”这正是两人那晚所唱李煜《虞美人》中一句诗词。金陵低下头来,轻声言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哦!我知道了,是‘对答如流’,对么?”路拾遗赞道:“金兄弟,你真是聪明,在下实在佩服!” 路拾遗如此一夸,金陵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脸色一红,低下了头。路拾遗见此,心中一动,忽道:“金兄弟,你我如此投缘,咱们结为金兰之义好么?” 那日,路拾遗与岳云结为异姓兄弟,他见岳云英气逼人,不由得心为之折,便处处效仿岳云。今日,他见金陵才貌双全,顿时引为知己,心中所想便脱口而出。至于金陵是否答应等等,他一概抛之脑后。 路拾遗见金陵仍是低头不语,忙道:“金兄弟,你如若不愿,就算路某唐突,收回就是。”心中却道:“这金兄弟什么都好,就是他妈的太过扭捏,倒象个女人似的。”路拾遗正沉思间,金陵“哎”了一声,抬头叫道:“大哥!”路拾遗忽然之间,听见有人叫他“大哥”,不禁一呆,随即抢上一步,紧紧拉着金陵手道:“小兄弟,咱们今后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金陵道:“这个自然!”说罢,将手从路拾遗手中抽出。路拾遗一捏之间,只觉得金陵双手柔软无骨,更是一呆。他见金陵将手抽出,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的手儿象个女人之手,性格怎地更象?做哥哥的摸你一下有什么打紧的?”路拾遗这一席话,直说得金陵脸儿更红,几是红到耳根。 路拾遗又道:“小兄弟,做哥哥的还有一位义兄。说起这位义兄,可是大大有名,小兄弟你定是识得,他就是岳大将军公子岳云。咱们结义也将他算上,如何?”金陵听罢,只是懒懒地道:“大哥,你平日为人精明,今日做事却有些呆气。我与你结义,怎能也将别人结拜在内?再说,你与小弟情投意合,那岳家公子未必也是。做兄弟的可是高攀不起,我看还是算了吧。”路拾遗听罢只是一楞。 岳云年纪虽轻,却是名震天下。要是常人听说能与岳云攀上干系,那定是喜不自胜。金陵对岳云却颇不以为然,此倒让路拾遗始料不及,更觉得这位小兄弟处处透着精灵古怪。但见金陵只愿与自己结义,他心中更是感激不尽。 路拾遗见金陵如此一说,也不勉强,当下不在多说什么。突然之间结为异姓兄弟,两人心中均是十分高兴。 不知不觉之间已过二十多天。这些日来,路拾遗与金陵言语投机,已无话不谈。这日,船到安徽境地。路拾遗见两岸奇峰耸立,幽谷纵横,向龙老板问道:“龙兄,敢问此地何处?”龙老板道:“此地名叫安庆,已属安徽境内,离黄山 不远。”两人对话之间,突听背后金陵言道:“龙兄、大哥,小弟今日在此别过。” 路拾遗惊道:“小兄弟,你怎地在这下船?”。金陵道:“大哥,小弟本就要到安庆。今日船已至此,当然就要与你告别。”路拾遗一听,连骂自己糊涂。他与金陵相处甚欢,一直未问金陵要到何处。此时,他突听金陵下船,一时方寸大乱,口中喏喏偌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龙老板连忙叫船家靠岸停船。路拾遗一直将金陵送到离岸五里来地,这才依依不舍话别。金陵走出十数步,回头一望,仍见路拾遗呆立那儿,挥手笑道:“大哥,你请回吧!咱们日后还有相见之日。”路拾遗高声道:“小兄弟,你可保重!”等到金陵身形在前方转弯处消失,,路拾遗这才转过身来,只身回到船上。 他回到船上,船家起锚续航。这些时日来,路拾遗与金陵整日厮守一起。此时,金陵人去船空。路拾遗徘徊船上,只觉金陵清声脆音无不历历在耳,只想得他心摇神驰,意酣魂醉,这一番缠绵感觉,竟是自娘肚出来从未有过。他禁不住心道:“古人云:‘白头如故,倾盖之交。’难道说的就是我和小兄弟么?”一时之间,路拾遗倍感无聊,转身走进舱内,躺到床上。他翻来覆去,哪里又睡得着觉? 三日之后,船到瓜州。路拾遗原本想在镇江下船,借此游览镇江三山,然后顺京杭运河再到杭州。此时,他与龙老板话不投机,心道:“小兄弟已经离去,我在船上呆着也是无聊。此处已离杭州不远,不如就此下船,沿途也好寻些名胜古迹。”当下,路拾遗谢别龙老板。他下得船来,向路人问清方向,径直朝杭州奔去。 第四回 临安奇遇 “江南好,风景旧曾諳。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以上两首词名叫《忆江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晚年名作。白居易曾在江南杭州为官,这两首词便是回忆江南及杭州景物,每词虽只二十七字,即便在小令中,篇幅也算是短,然白居易却极富情感,将江南及杭州美景描写得淋漓尽致,可谓是词短情长。 上首二十七字,写出了江南“日出江花”和“春来江水”两处最美之景;下首更将“浙江潮”与“月中桂”两处典型杭州美景写进词里。短短五六十字,江南及杭州美景便跃然纸上,实在是脍炙人口。是以游览江南及杭州游客众多,每每颂起当地美景,所伴的便是此词。 路拾遗那日弃船登岸后,一路之上,四处寻幽访古,倒是逍遥自在。这日,他来到临安府地界。其时,虽过中秋,天气仍是炎热。路拾遗已行了半天,一轮白日当顶照着,他的额头背上都出了汗,身子粘乎乎地甚是难受。只是愈近杭州,景色愈是美不胜收,倒让路拾遗舍不得停下脚步。 转过一道弯,杭州城便近在眼前。路拾遗举目远远望去,只见杭州城墙因地势起伏,顺湖塘迂回,心中禁不住赞道:“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今日一见,杭州风景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世人只道杭州风景美绝天下,想不到城墙竟也修得这般的美。” 杭州本是天下名镇,此时又是南宋朝庭都会,自是更加繁华热闹。离城门还有数里,路旁已是商贾云集。路拾遗被眼前美景吸引,一路左顾右盼,行动甚是迟缓。约莫用了半日功夫,他才靠近城门。 突然,他脚下绊住一个东西,原是一只猫儿窜了出来。路拾遗低头一瞧,只见那只猫儿正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觉轻笑起来。但见那猫儿浑身雪白,双眼如琥珀一般。它见路拾遗盯着自己,立时摇尾摆臀,“喵喵”轻叫,甚是可爱。 路拾遗眼见如此,忍不住俯下身来,正欲伸手抚摸一下。突地,从斜里窜出一个汉子,厉声喝道:“小子,这只猫儿可是大爷先见着的,当然属于大爷我的,你摸它干什么?还不赶快住手!”路拾遗闻听此言,心中一愣。就在他一愣之间,那汉子俯身抱起猫儿,飞一般地跑了。 路拾遗望着那汉子离去背影,甚是纳闷,心道:“人道杭州是礼仪之地,人人知书达礼。此人如此粗俗,莫说不及……,只怕还不及蛮荒野地之人。”他心中气恼那人无理,一句“不及老子”差点脱口而出。他与金陵相处甚久,为他儒雅风范折服,平日里不再粗话连篇。那人如此无理,率先开骂,路拾遗自是求之不得,正欲张嘴还骂对方,那人闪得极快,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路拾遗正愤然间,只听道旁一老者摇了摇头,道:“哎!现如今满世界均是些趋言附势之徒,真是世风不古呀。”路拾遗大惑不解,心道:“那人抢一只猫儿,说几句唐突之言,虽不礼貌,却又怎地与趋炎附势拉上干系?”他只觉得杭州城处处透着古怪,本欲向那老者问个究竟,那老者已是蹒跚而去。 路拾遗进了城内,城内更是繁华。只见处处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竟驻,花轿争流。街边高柜巨铺,尽陈奇货异物;茶坊酒肆,竟皆华服珠履。真是花光满路,金翠耀目。只把路拾遗看得眼花缭乱。他正看得专注,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议论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什么。 他好奇心起,连忙走进一看,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观看布告。路拾遗甚爱热闹,眼见如此,又怎能放过?他立即挤进人群观看。见那布告却是一张“寻猫启事”。路拾遗定睛一瞧,此布告竟是官府所发。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暗自嘀咕道:“这丢失之猫即便是只御猫,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吧。”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纳闷。 只听身旁一书生模样的人忿然道:“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别多。如今这年月,一只猫儿竟比人还金贵!”另一人附和道:“本来就是。前几日,城东王二媳妇失踪,报与官府。官府竟一推了之。想不到,为了秦桧府中一只猫儿,官府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路拾遗站在旁边听了片刻,总算弄清个中原委。原来,参政知事秦桧府中丢失一只狮猫。那只狮猫本是秦桧夫人王氏心爱宠物。为此,王氏竟到临安府里寻找。临安府尹本就有心巴结,秦家找上门来,自然求之不得。当下,临安府出动大量人马,四处寻找,并在全城贴满蛳猫画像,对提供线索之人悬以重赏。一时间,杭州城内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更有趋炎附势、利欲醺心之徒,为了讨好秦氏家族,千方百计,到处寻找猫儿,想籍此接近秦家。 路拾遗心道:“师父说那秦桧是个大大奸臣。今日里,他家人为了一只猫儿,竟烦官府大动干戈。窥一斑而见全豹。如此看来,此言倒真不假。”当下,路拾遗心中暗自盘算:“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明日夜里再闯秦府。” 路拾遗随便找家客栈,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路拾遗早早便醒。吃罢早饭,他在店中转来转去,甚感无聊,心中不禁暗道:“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日白天无事,不如到秦府四周走走。”想到这里,路拾遗立即起身出门,向小二问清秦府方位。此时,秦家在京城势大,从外地进京找秦府之人甚多,是以那店小二毫不奇怪。当下,那店小二便告诉路拾遗如何到那秦府。 路拾遗出了客栈,便依小二所言,朝秦府走去。他刚走百步,迎面一辆马车飞奔而来。路拾遗见那马车奔得如此急匆,心中甚是奇怪,暗道:“一大早上,到底有何急事?这马车竟奔得如此匆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留起神来。 那马车奔到近前约一丈来远,路拾遗忽地听到一声猫叫。他寻声看去,那猫声竟发自马车之中。他想到昨日所见所闻,不由得更加留神。那马车行至近前,路拾遗暗运内功,力至掌间,挥手一招“隔空摄物”,掌风所到之处,顿将马车门帘吹开一角。路拾遗内功此时颇到境界,这一掌又恰倒好处,是以车中之人毫无察觉。 路拾遗斜眼扫向车中,一瞥之下,只见车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其中,那女子怀中正抱着一猫。路拾遗目力甚佳,记性又好,早已瞧出正是秦府丢失狮猫。“这两人究竟是何人?秦府狮猫为何竟在他们手中?”路拾遗心中更是好奇。当下,他转过身来,不再去秦府方向,只是运起轻功,悄悄地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奔出城外,沿着大道急奔一柱香功夫,在一岔道处右拐,又行了片刻,行到一庭院前停住。车中两人下得车来,朝左右看了看,敲开院门,随即走了进去。瞧那两人身形步法,显是武功不若。路拾遗当下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两人发现。 路拾遗走到墙边,见四下无人注意,一纵身跳上墙头,跃入院内。他在院中蛇伏鼠行,窜到一小山之旁,躲伏下去,藉着假山,察看院中情形,院中了无一人。正当他四下打量之时,突听得前面房中有人说话,便悄声潜了过去,俯在窗下。 只听室内一男一女正在交谈。那女的笑道:“谢师兄,这回咱们将秦家狮猫盗来,不把王氏那妇人气死才怪。”那谢姓汉子闷声道:“关师妹,王氏那妇人日子不好过,咱们日子又何尝好过。”那关姓女子奇道:“谢师兄,你此话怎讲?”那谢姓汉子道:“你瞧,狮猫这般娇贵,整日要吃蟹肉,真是难得伺候!” 路拾遗心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秦家狮猫更是精贵!你二人去盗它,自是活找罪受!”他站起身来,透过窗缝朝屋内看去。屋内之人正是刚才在马车中二人。只见那谢姓汉子身材魁梧,怀中抱着猫儿不停抖着,宛若怀抱着婴儿一般。路拾遗见那谢姓汉子相貌粗莽,怀中抱着小猫,神态极是滑稽,不由得“扑哧” 一笑。他刚笑出声来,便暮地警醒,连忙用手抚住嘴巴,心中兀自后悔不迭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人家怀抱猫儿干你何事?你要笑个什么。当真要笑,你便到无人之处笑上个三日三夜便是!”心中怒极,不由得暗自大骂自己起来。 屋内之人耳力甚强,顿时听到路拾遗笑声。他俩几乎同时大喝一声道:“谁?”喝罢,两人抄起兵刃,推开窗户,一前一后纵身跃到院中。 路拾遗笑出声后,便早有准备。此时,他正在院中候着二人。他上下仔细打量两人,只见那谢姓汉子大约二十岁上下,脸庞黝黑,身材魁梧。那关姓少女与自己年纪相仿,椭圆脸蛋,脑后梳了个抓髻,模样竟是十分俊俏。只见她身着蓝布衣裙,虽是粗布衣裳,却是十分干净。 那少女双眼尤其动人,白眼黑珠之间,定如清水,闪若夜星,犹似会说话一般。此时,她睁大双眼,兀自紧盯路拾遗,好象在问:“你是何人?” 那谢姓的男子一声暴喝,道:“好你个奸贼,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甘做秦府爪牙。今日,小爷定叫你进得来,出不去。”说罢,他容不得路拾遗解释,一舞大刀,纵身跃起,一记“大漠秋月”,便向路拾遗狠狠砍了过来。 那谢姓汉子一窜之际,小腹间门户洞开。路拾遗格剑一挡,左手食指点向那谢姓汉子小腹“下脘穴”。那谢姓汉子在空中大声叫道:“好!”他急忙收腹挺胸,一记“弯弓射月”,跃到一旁。那谢姓汉子适才一招过于轻敌,险被路拾遗抓住破绽。他见路拾遗十分厉害,不敢大意,立即打起精神,又冲了上去。两人瞬间又战在一起。 此时,路拾遗年纪虽轻,高山流水剑法却已小成。那谢姓汉子武功不弱,一柄大刀刀法甚高,显是高人所传。只不过那谢姓汉子还未领悟刀法高明之处,与路拾遗相斗,便显得捉襟见肘。不一会儿功夫,路拾遗已杀得那谢姓汉子手忙脚乱。谢姓汉子大惊,尽力挥动大刀相抗。小院中剑气纵横,刀劲飞舞,便以有无数迅雷疾风相互冲撞激荡。斗了一会,谢姓汉子只觉得对方剑法愈来愈快,内力更是越来越强,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牵住。他心中即惊且怕。 关姓女子见师兄落在下风,心中甚是诧异,暗道:“此人年纪轻轻,与我不相上下,武功竟如此了得,也不知是何人门下?”眼见谢姓汉子就要落败,那关姓女子正待上前助他。却听路拾遗大叫一声:“还不撒刀!”长剑到处,已刺中那谢姓汉子手腕。只听“当”地一声,顿时,谢姓汉子手中大刀落在地上。 关姓女子大惊,娇喝一声,挥刀纵身跃了上去。路拾遗一记“仙人指路”,挥剑将她手中大刀格开。接着,左掌一记“顺水推舟”,朝关姓女子胸前击去。谢姓汉子站在一旁,见此情形,怒声喝道:“好你个下流胚子!”路拾遗这一招又快又急,关姓女子猝不及防,只觉胸脯一热,原是胸口已被路拾遗手掌触到。顿时,关姓女子脸儿羞得通红。 路拾遗在钟家村随贱三爷练武,整日里尽与贱三爷过招,心中全无男女之分。是以与关姓女子动手,右手将对方单刀拨开,左手顺势便推了出去,这些全是惯性使然,并无半点歹意。他平日虽然嘻嘻哈哈,却不是无耻之徒,图的只是嘴上快活。谢姓汉子对他责骂有加,实是冤枉之至。 就在谢姓汉子一喝之时,路拾遗已然警醒。他只觉得手触之处极是柔软,如同手触馒头一般。他顿感不妙,连忙收手,却哪里收得及?路拾遗见关姓女子低头不语,连忙道:“这位姑娘,在下无意触犯玉体,还望见谅?”关姓女子听他如此一说,脸儿羞得更红。路拾遗站在近前,一阵轻风吹来,他鼻中闻到一阵淡淡幽香,心中不禁为之一荡。 谢姓汉子见他如此厉害,大叫道:“无耻鼠辈,你要怎样?”说罢,他随即斜跨一步,将关姓女子手紧紧拉住,道:“师妹,你怕是不怕?”此时,姓关女子又羞又怕,却咬着牙道:“师兄,我不怕。”她话虽如此,却语带颤音,显见十分害怕。谢姓汉子道:“那咱们两人齐上,与这淫贼拼了!” 路拾遗听罢哈哈笑道:“是敌是友尚未分清,是福是祸怎能知晓?又怎能与人拼个你死我活?兄台错了,在下与那秦府毫无干系。倘若硬要扯上干系,兄弟我倒想去寻他们晦气。” 两人闻得此言,先是一愣,接着大喜,抱拳道:“原来少侠不是秦府走狗,那可太好了。请问少侠高姓大名。”路拾遗抱拳还礼,道:“兄弟名叫路拾遗,不知兄台与这位姐姐怎地称呼?” 谢姓汉子道:“我叫谢归元,这是我师妹,名叫关睢。敝师乃是河朔大侠关中牧。”路拾遗抱拳道:“不知关姑娘与关大侠如何称呼?”那关姓姑娘犹自忸怩不止,谢归元道:“家师正是关师妹爹爹。” 路拾遗“嘻嘻”一笑,道:“嗯,关睢!好名字。‘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名字,当真是好名字!”他嘴上虽如此说道,心里却暗自嘀咕:“当年,在黄鹤楼上,我与关大侠曾有一面之缘。想不到他貌似粗鲁,给女儿起的名字却是文雅。”那关睢听路拾遗如此一说,顿时脸儿红了,啧道:“路大哥,你休要取笑别人。”路拾遗正待答话,他眼睛一瞥,瞧见谢归元正怒目而视,便又笑道:“关姑娘,我可没说错。”关睢心道:“这路大哥说话可是颠三倒四,越来越怪。我又如何说他错了?” 原来,谢归元暗恋眼前这个师妹甚久。他见路拾遗出言调笑,心中有些气恼,便嗔目瞪着路拾遗。好在他此时年纪尚轻,还未长出胡子。如若不然 ,那他定要对路拾遗吹胡瞪眼了。路拾遗一瞥之下,瞧见谢归元瞪着自己,立即猜着几分,心中暗道:“原来这汉子暗恋自己师妹。这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是什么?”于是,路拾遗随口说上一句。关睢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是以颇是奇怪。 路拾遗站在院中,仔细打量这个宅子。这座宅子虽是不大,却甚精巧,显见主人身份颇高。路拾遗心道:“这两人来自河北,怎地在此有如此豪宅。”谢归元见路拾遗东张西望,哪知他的心事?他口中连忙嚷道:“路少侠,你在乱看什么?”他心中恼怒路拾遗适才言语不逊,此时仍是语带不敬。路拾遗微微一笑,也不做声。关雎毕竟是姑娘儿家,心思较之谢归元缜密多了。她见路拾遗左右张望,便知晓他心中所想,忙道:“路少侠,此是钱家老宅。那钱王爷与家父乃是旧交。他老人家听说我们来到京城,便将宅子借与我们暂住。”路拾遗心道:“我道主人是谁,原来是当今钱老王爷,这便难怪!” 原来,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在做皇帝之前,中原大地先后出现五代十国,地方诸侯更是数不胜数。这钱王的祖先钱缪曾在江浙一代称王。江浙一代民风虽然尚文,国力却是雄富。宋太祖赵匡胤若想武力征服,原本不易。好在钱缪后人钱椒心存慈念,不愿百姓遭受刀光之苦,主动向宋太祖纳表献降。宋太祖赵匡胤念其仁心一片,在一统中原后,便将其封为王爷,世袭爵位。 在百家姓中,人们常说“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其实,此种排序便始于宋代。赵姓是当朝皇姓,排在首位理所当然。那钱姓少之甚少,并不是什么大姓,却位列其二。此倒让人颇是费解。据说,编排百家姓之人正是江浙文人。此人感激钱王免去百姓兵灾之苦。于是,他便将钱姓排在第二。此种排法更得到宋太祖赵匡胤御准,可见钱家其时颇是荣耀。 关雎道:“路大哥,你到临安干什么?”路拾遗见他俩不是外人,便将此行目的详叙一遍。关雎听罢,道:“那秦府经咱们师兄妹一闹,这几日戒备甚严,路大哥不妨过几日再去。路大哥。你在京城也无落脚之处,便与我们住在一起,如何?。”路拾遗本爱热闹,听关雎一说,也不推辞,当下应道:“关姑娘如此 好客,路某谨此谢过。” 关睢道:“路大哥,你别客气,咱们也是借花献佛。要谢你便谢钱老王爷吧。”路拾遗笑道:“常言道:难得糊涂。这钱老王爷便是个难得的糊涂王爷。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与武林中人还有来往。他老人家在哪?我可要当面谢过!”原来,钱老王爷平日就爱吟诗作赋,对朝中大事一向懒得搭理,人称“糊涂王爷”。 关雎道:“路大哥,钱老王爷平日呆在城里,很少至此。以后你在谢他老人家吧!不过,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着呢!我若说钱老王爷与大将军有杀子之恨,你是信也不信?”路拾遗听罢一惊,道:“关姑娘,我当然不信!不过,既然你如此一说,那定是真有其事。关姑娘,你可知晓事情原委么?”关雎笑道:“路大哥,想不到你好奇心竟也如此之重。”路拾遗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路某本是俗人一个,自是不能例外。” 关睢道:“听爹爹讲,当年岳大将军还在老元帅宗泽帐下,因其武艺高超,屡立战功,颇得宗老元帅器重。小钱王甚不服气,屡屡刁难岳将军。更有甚者,他竟邀人在营外暗算岳大将军,岳大将军因此还差点丧命。”路拾遗听到此处,心道:“他妈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小钱王当真该死!” 路拾遗尚在鄂州之时,与街边泼皮打架,双方无论胜负,都要给对方留足面子。常言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这世界说大挺大,说小也小。他日总若是狭路相逢之时,便有周旋余地。小钱王做事不留余地,没按常理出牌,难怪招致路拾遗嬉笑。 关雎接着道:“岳大将军吉人天相。此时,正好有一个江湖异人途经此地。他眼见小钱王手段毒辣,便暗中出手相救,岳大将军这才逃过此劫。不过,岳大将军一时失手,竟将小钱王挑落马下。小钱王顿时坠马丧命。” 路拾遗“哦”地一声,道:“关姑娘,钱家如此势大,岂肯善罢甘休?”关睢道:“好在钱王气量甚大,颇有先人遗风。这小钱王理亏在先,而岳大将军又屡立战功,年少有为,乃国家栋梁也。老钱王也就没有深究。” 原来,钱家世代以文传家,老钱王之子小钱王却自幼爱武。老钱王痛爱儿子,便不横加干涉。小钱王自小在蜜罐中长大,早养成妄自尊大恶习。他长大之后,老钱王便让他投军宗泽帐下。钱家是世袭王爷,宗泽不敢怠慢,便让他在军中做个粮草监官。这本是个军中闲职。 岳飞在宗泽帐下屡建奇功,上下均是赞不绝口。小钱王却瞧着岳飞不怎么顺眼,处处设法为难岳飞。岳飞瞧在宗泽与老钱王面上,一直忍气吞声,处处忍让。小钱王自幼习武,自认武功高强。他经常与人动手切磋武艺。诸君试想,小钱王爷位高爵厚,常人与之比武,又岂敢认真?那定是出工而不出力,只求敷衍一下小钱王。这小钱王与人较艺,每次均是只攻不守,早是立于不败之地。更有甚者,有些阿谀奉承之徒,为讨他的欢心,通常在他手脚还未击到身上,便应声倒地。躺在地上,他们还要滚上几滚,摔得个鼻青脸肿,呻吟半天也不爬起,正好显示小钱王武功高强。事后,还不停竖着拇指大夸小钱王,说些他拳脚厉害至极,拳脚未上自己身上,劲风便将自己击倒等等。这些本是奉承之言,不能当真。偏这小钱王又无自知之明,还真地当自己无敌天下。岳飞武功高强,众人皆是佩服,小钱王更是心中不满。 这日,小钱王非要与岳飞比试武功。岳飞眼见推辞不掉,只得应付一下。岳飞年少气盛,又不会阿腴奉承。两人相较武功,岳飞斗得性气,十数招后,便将小钱王击到在地。其后数次,小钱王再找岳飞比试。岳飞均找理由搪塞,高高悬起免战之牌。小钱王只道那日岳飞侥幸取胜。此时,他见岳飞如此怕他,更是深信不疑。 小钱王一直寻找机会。一日,他趁岳飞出营办事,竟在途中拦截岳飞,定要与岳飞一较高下。小钱王乃纨绔子弟,学的尽是花拳绣腿,岂能是岳飞对手?他见难以战胜岳飞,突施鬼计,用石灰迷住岳飞眼睛,想趁岳飞双眼被迷之机,突下杀手,置岳飞于死地。就在此时,突有过路侠客出手相救,岳飞才躲过杀着。用石灰迷人眼睛等招数乃下三滥招数,向来为武林之士不耻。小钱王竟用此招害人,倒让岳飞气从胆生,将手中长枪一挥。小钱王正好撞着岳飞枪口,坠马而亡,也算是命中该绝。 正所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亡。岳飞无意之间杀死小钱王,自是难逃干系!常言道: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乃人生三大不幸事。老钱王老年丧子,更是万分悲痛。好在他气量颇大,与岳飞虽有杀子之仇,却也不再深究。自此,他对岳飞避而不见,只是暗地相助。 路拾遗闻听此事,心中不禁感慨万分。那只丝猫本来关在笼中。此时,它忽地窜了出来。谢归元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路拾遗笑骂道:“好个畜生,你还想私奔么?”关雎为难道:“路大哥,这只丝猫究竟怎么办?”路拾遗道:“我看不如这样。这几日里,只好委屈谢大哥了!将来咱们再给它找个门当户对人家。”关雎与谢归元一听,尽皆大笑起来。 待两人笑声止住,路拾遗道:“谢大哥、关姑娘,你们到临安来做什么?”关雎道:“路大哥,我们此次来到这里,并无他事,是奉爹爹之命来寻……”关雎话未说完,谢归元赶紧止道:“关师妹!”说罢,他用转身手挠头对着路拾遗,道:“路少侠,我们师兄妹来此也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临安美景罢了。” 路拾遗一听,心中笑道:“他妈的,还算你老实。你千里迢迢来此赏景。换作别人我还相信。谢归元你能有此雅兴?打死老子也是不信!”关雎啧道:“谢师兄,路大哥也不是外人,说说有什么打紧!”接着道:“路大哥,你听说过玄铁剑么?” 路拾遗心里一惊,暗道:“难道当真真有此剑?”他心中虽如此在想,表面却不露声色,摇头道:“关姑娘,玄铁剑是什么?它在哪儿?”关雎道:“听爹爹说,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好象便在秦桧府中。至于其他我也说不清楚。”路拾遗笑道:“关姑娘,你这说得已够清楚。我说你们怎敢擅闯秦府,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心中却在沉思:“秦府总管陆逸夫武功了得,怎会让他们来去自如?”他心中奇怪,却不多问。 临安城内北面,有条笔直大道,直通西湖东侧。大道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此时,太阳照在琉璃瓦上,更显得金碧辉煌,令人目为之眩。此正是大宋皇宫。 在皇宫侍卫房临里,坐着十几位当班侍卫,正聚在一起说着话儿。只见左首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道:“关老夫子,你说那新来总管龙锐武功当真厉害吗?”那关姓汉子是山东偃月刀门下高手。他听罢懒洋洋地道:“俺管他武仪艺如何?又不是俺想当大内总管!”说罢,斜眼睥睨着屋角一位汉子。那汉子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矮胖。他听到此话也不着恼,仍是静静坐在那儿。那四十上下汉子是湖南长沙铁剪门的王英杰,他接过话又道:“那龙锐出自‘五禽门’,想必武功了得!”“这个未必!”一名精瘦汉子大声道, “‘五禽门’虽说名头很响,那龙锐却是籍籍无名之辈。我只听说是杨贵妃表兄呢!说不定凭的也是裙带关系。诸位听说他协助司马指挥使杨祈中大人负责今科选拔武状元一事么?”那精瘦汉子说罢,不待众人回答,低头自顾自地笑道:“呵呵!那表兄妹说得清楚么?只怕……”他话音未落,王英杰连声道:“刘四,你小子昨日只怕又喝多了。你在这里风言风语,龙总管听到倒也罢了,若是被皇上知晓……。哎!你湖北江夏双枪堂可要遭秧。”众人一听,尽皆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关老夫子突道:“听说圣上对贵妃娘娘极是宠爱,还特地赐柳树姓杨呢!”王英杰道:“这些都是以讹传讹之事,岂能作真?” 刘四道:“那龙锐今后只怕要平步青云了。”王英杰笑道:“刘四,你小子羡慕,让你爹爹再给你生个妹妹呀!”刘四挠挠头道:“我倒是想呀!只怕来不及了。”众侍卫一听,满堂哄笑起来。屋角那名三十岁上下的汉子一直默不作声。此时,他忽地言道:“朝庭好几年未开武科,今年怎地选起武状元了?”众人听罢,均觉有理,却都说不出原由。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忽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众人抬头一瞧,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汉子,方面大耳,形貌英俊。正是大内总管龙锐。那龙锐是“五禽门”新近掌门。“五禽门”乃华佗所创,所谓“五禽”,就是“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 “五禽门”在当今武林名头虽响,那龙锐却是无甚名气。“五禽门”素不与官府往来,龙锐突地到了大内,还被提为大内总管,倒让不少人大跌眼睛。 王英杰见罢,忙上前道:“龙总管,您可来啦!弟兄们可都盼着呢。听说总管大人负责今年武科。我那兄弟正好赴考,届时还要仰仗龙总管眷顾才是!”龙锐“哈哈”一笑,道:“王兄,龙某只是个副职呀!”王英杰道:“杨大人不懂武林之事,一切只怕还要大人您做主呀!”龙锐“恩”地一声,道:“王大人,若能方便令弟,龙某自然竭力而为。我需要你老兄帮忙的地方也多着呢!”王英杰大喜,道:“龙总管,你对此还不太熟悉,请让属下给您介绍。”龙锐举目一望,见大内高手尽皆在此,十之八九倒是不识,笑道:“那今日就叨扰老兄你了!” 王英杰给龙锐一一介绍。那大内之中倒有不少当今武林一等一的好手,刚才讲话的是有山东偃月刀的关老夫子和有湖北江夏双枪堂的刘四。王英杰又指着屋脚那位三十来岁汉子道:“龙总管,这位秦老弟可是大大有名。说起秦平乐你可能不识,说起‘擒龙鞭’你定知晓。”龙锐一听,惊道:“山西秦家寨的‘秦家七十二路’鞭法天下闻名,‘擒龙鞭’秦平乐是秦家寨第一高手。兄弟就是再孤陋寡闻,那也是听说过的。只是虽是久仰,却一直无缘见面。今日在此遇见秦大侠,还有各路英雄,龙某真是三生有幸!龙某这里有礼了。”说罢,双拳拢起,向众人一揖到地。众人连忙还礼,只有那秦平乐仍是坐着不动,鼻孔朝天,双眼斜望着龙锐。龙锐见此,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理会。 王英杰见状,连忙打起圆场道:“今日,各位正好聚齐,就不如让小弟作东。咱们喝他个一醉方休,再赌他几把如何?”众人一听,齐声叫好。龙锐道:“那就让王兄破费了!” 宫中酒菜均是现成,有与御善房交情甚好的侍卫拿着银子,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将酒菜备齐。众人举起酒杯,齐贺龙锐走马上任,说的无非都是龙锐武功如何了得,日后还请他多多照顾等等。尽是些套着交情的话儿。秦平乐坐在一边,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山东偃月刀关老夫子知他不服龙锐,将他拉倒一旁小声道:“秦兄弟,做哥哥的知道你的心思。大伙都是场面上的朋友,聚在一起,那是为了求财,可不是为了求气。你就主动一点,与龙总管喝上一杯交情酒吧!”秦平乐连喝数杯闷酒,已有些醉意。此时,他借着酒劲大声道:“我秦某是何等人也!能看他人脸色行事么?龙锐是谁,要我与他套交情?” 关老夫子将秦平乐拉到一旁,怕的就是让龙锐知道。哪知秦平乐大声嚷嚷之下,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关老夫子一楞,见众人回头望着自己,龙锐自不例外,双手连搓,连声道:“这秦兄弟什么都好,就是不胜酒力。他一喝醉,那满口都是胡言乱语,作不得数的。来,来!做哥哥的再敬大家一杯。秦兄弟,你就歇上一歇,待会再喝如何?”众人连忙举杯,正欲再喝。 那知秦平乐突地言道:“关大哥,你这是为小弟好。小弟岂能不知。只是秦某英雄一世,就是不能看他人脸色行事!”他一席话说出来,倒让关老夫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龙锐微微一笑,道:“秦兄弟真是性情中人,龙某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来,来!龙某敬秦兄弟一杯如何?”说罢,端起两只酒杯,走到秦平乐近前,将左手酒杯递了上去。秦平乐右手拿住龙锐左手,正欲将它推开。哪知龙锐左手滑如游鱼,一推之下竟然滑脱。秦平乐心知不妙,左手连忙递上,想借双手之力将酒杯推出。龙锐左手小手指一挑,正好拂中秦平乐双手“虎口穴”。秦平乐双手一麻,顿时张开,龙锐顺势将酒杯放在他的手中。 龙锐将秦平乐制住,虽说是出其不意,有投机取巧之嫌,但他小指轻挑之下,连点秦平乐两处穴位,却是上乘点穴功夫。这一些只不过在瞬息之间,众人均未瞧清,见秦平乐接过杯子,只道他牛劲过后,想与龙锐修好,均上前打圆场道:“秦兄弟,这就对了!咱们来喝两杯。”秦平乐铁青着脸,忽地从腰间抽出长鞭,大声叫道:“姓龙的,咱们在兵刃上见个真章。”此言一出,只把在场之人吓了一跳,人人心中均想:“这秦平乐平日为人虽是狂傲,却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今日他是怎么了?” 只见秦平乐一记“骄龙戏水”,长鞭“嗖”地一声朝龙锐腰上扫去。山西秦家寨的秦家鞭法在武林中久负盛名,在西北诸省更是罕见对手。秦平乐是秦家寨一等一的好手。他年纪轻轻,便已成名,一向自视甚高。他见龙锐在武林中名头不及自己响亮,却位居大内总管高位,心中一直不服。今日正好找着机会,要与龙锐较量一番。 龙锐见秦平乐长鞭过来,势道又劲又猛,赞了一声“好!”,脚底用劲,一记“虎纵步”,身形蹭起七尺多高。秦平乐长鞭从他脚下扫过,忽地一转,鞭梢回过,朝龙锐当头击来,却是一招“金龙回首”。众人见他这一招使得巧妙,都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喝到一半,突地想起:“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龙总管。”心想至此,连忙住口。 龙锐身在空中无从借力,自是不能躲闪。只见他伸出右手作鸟嘴状顺手一抓,已是抓住鞭梢。秦平乐见他抓住鞭稍,心里一惊,连忙用力一抖,想将龙锐抖脱。一股力道顺着长鞭波形传了过去,当真是又急又劲。龙锐借着那股力道将身子顺势一翻,在空中转了两圈,斜飞出去,稳稳落在地上,手中仍是牢牢握住秦平乐的长鞭不放。 众人眼见龙锐躲得巧妙,也忍不住震天价般喝起彩来。龙锐身为大内总管,而秦平乐只是一名普通侍卫首领,众人喝彩可没那多顾忌,是以较之刚才那是响亮许多。只有平日与秦平乐交好几人,此时禁不住都为他捏了把汗。 秦平乐连忙用力回夺。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手用劲往回猛拉,不料却是纹丝不动,那长鞭尽头缠住的就象是座小山似的。秦平乐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龙锐做鸟嘴状顺势一抓,看似简单却是“五禽门”镇门绝技之一的“鸟衔手”。秦平乐奋起平生之力连运三次劲,想要将龙锐拉过来。但龙锐一只手握在鞭头,随劲变化,秦平乐力道大,他手上力道随之增大。秦平乐始终无法将他拉过。秦平乐将心一横,大喝一声,又是用力一拉。只见龙锐身形一闪,身子扑了过来。秦平乐心中大喜,暗道:“我这一拉之下,就是一头大象也禁受不住。我倒要看你如何抵挡?”心想至此,他心中暗自高兴。突觉面门一黑,原是龙锐身随鞭上,左手如风行电掣般地拍向他的面门。龙锐掌未至,风先到,当真迅猛至极。秦平乐哪里抵挡得住?他只得撒手丢鞭,正待退开。哪知龙锐瞬息间又将鞭还到他手中,撤了回去,“哈哈”大声笑道:“秦兄弟果然好功夫,龙某佩服得很。” 众人见秦平乐用力一夺之下,龙锐身子便靠了过去,只道是秦平乐臂力强劲,将龙锐拉了过去。后面一切均在闪电之间,在场之人大多尚未看清。在场少数几个武功高强之人瞧出眉目,心 中均在暗道:“这龙锐不但武功了得,单是气量也是让人佩服。”众人起先还道龙锐是借着杨贵妃关系,混上大内总管之位,心中皆是不服。此时,见他露出一手功夫,与大内高手秦平乐旗鼓相当,心中不再有何异议。只有秦平乐最是明白,见龙锐已让自己一步,心中不由得十分感激。 当下,众人又接着喝起酒来。龙锐见秦平乐既不喝酒,也不说话,知他还为刚才之事耿耿于怀。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道:“秦兄弟,今后咱们同殿为臣,作哥哥的还要仰仗你了!”秦平乐连忙端起酒杯,道:“龙总管气量宏大,小弟适才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小弟敬你一杯才是。”众人见他俩和好,更是不再顾忌,大声嚷嚷,相互取笑,喝得极是痛快。 秦府丢了狮猫,早将杭州城里外翻遍。路拾遗、谢归元与关雎见风声甚紧,只得整日呆在钱宅之中,不敢外出。一连几日里,路拾遗在园中转个不停。钱府这座园子规模不大,约莫十几亩地。但园中不论假山水池、曲径回廊,还是扁额碑刻、花木字画,均是独具匠心,精雕细作。路拾遗走在园中,但见处处迭山造水,借景生情,既得自然之美,又收幽深之效;假山堆叠,微风拂水之间,有真山之势,更饶生动之姿。他心中暗自赞叹道:“江南人文荟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起初数日,路拾遗被园中美景所醉,还能呆在园中。他本是个生性好动之人,凡事只有三分热度,时间一长,早就烦了。 这日,一大早起来,洗刷完毕,他便朝门外走去。关睢见此忙道:“路大哥,你到哪里去?”路拾遗环顾四周,轻声言道:“关姑娘,你小些声,莫让王府下人知道!”说罢,他低声对关雎道:“关姑娘,人人均说临安之美,尽在西湖。来到此地,不到西湖岂不遗憾?今日,我就去游览西湖。”关雎久居北地,对西湖也是久仰。她听路拾遗如此一说,高兴得蹦了起来,道:“路大哥,我也要去。”蹦了数下,关雎忽觉有些失态,赶紧止住,冲着路拾遗一吐舌头,颇是不好意思。两人转到侧门,正巧碰见谢归元。两人无法,只得又叫上谢归元。于是,三人瞒住钱府下人,偷偷溜出府外,直奔西湖而去。 路拾遗生性随便,与河朔男子憨直性格大为不同。关雎与他年纪相若,话语投机,两人倒是一见如故。连日来她便一直缠着路拾遗所话。路拾遗年纪轻轻,正值春心荡漾之时,有美相伴,自是不会拒绝。他虽对关雎无意,但瞧着谢归元整日铁青脸儿,心中愈是有些得意,打定主意要让谢归元尽情吃醋。 今日,关雎听说路拾遗要去西湖,自是吵着要去。谢归元心中一直暗恋关雎,眼见关睢与路拾遗单独外出,心中更是有些酸溜,怎地放得下心?是以路拾遗本想一人溜出钱府,单独游赏西湖,却不曾想却引来关睢与谢归元同行,此倒有些始料不及。此时,他带着关雎与谢归元溜出钱府,心中暗道:“他妈的,这谢归元暗恋师妹,防我就象防贼。此次这么多人外出,别惹出麻烦才好!” 路拾遗打定注意,此番游览西湖,只是随便遛哒一圈,便悄悄回来,日后寻着机会,再独自尽情游玩。谁知他到了西湖,满眼见到的尽是秀美山水,自是流连忘返。关雎与谢归元也是少年心性。三人一发不可收拾,均不能能控制自己?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三人如此乐不思蜀,西湖之美,,由此也可见一斑。关睢来自北方,江南山水秀丽,北地风光怎地能及?一路之上,更是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就在此时,路拾遗、关睢与谢归元漫步在苏堤白堤之上。三人远望湖山深处,但见湖情水意,花容柳态,山峰秀丽,挺拔云表。路拾遗被这美景所醉,禁不住赞道:“人道西湖山水,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倒也不枉此行。”此时,树木阴森,苍峦重叠,烟雨漂渺,竟是不雨而润,不烟而雾。温风如酒一般,直叫三人目酣神畅。到了后来,三人尽皆沉醉于这山水之间。 转过一弯,三人正要上到飞来峰。忽听山侧亭上传来阵阵琴音,夹杂着少女嘻笑之声。路拾遗精通音律,听那弹琴之人手法高明,不觉奇怪。只是那人手法轻柔,他心下纳闷,暗道:“此处竟有如此音律高手,听这抚琴之音,弹琴之人倒似女子。”当下,路拾遗想也没想,将身一侧,便朝亭子走去。关睢与谢归元紧跟其后。 三人快到亭前,路拾遗举目朝亭中望去。只见亭上有男女数人。亭中之人见有人过来,均停止嬉笑。那弹琴之人果是女子,此时她正抚住琴弦,回头看着路拾遗三人。路拾遗正往前走,忽听亭中有人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没见这亭上有人么?”路拾遗三人止住脚步,定睛一瞧。只见亭中有两男三女,那抚琴女子正端坐亭中,两名丫鬟在其身旁站着,身下有只狗儿卧在地上。那女子端庄秀丽,似是大家闺秀。关雎是鹅蛋脸儿,健壮丰满;而那女子却是瓜子脸儿,清雅秀丽,另有一番动人气韵。路拾遗哪见过如此貌美女子,一见之下,竟自呆了。此时,他若是将眼再睁大一点,只怕眼球便要脱眶而出。关睢见亭上之人声色俱厉,言语之中,大有拒客之意,又见那女子甚是美丽,路拾遗盯得目不转睛。她心中甚是不喜。当下,拉住路拾遗衣襟,轻声道:“路大哥,我们还是往别处游玩吧?”此时,那女子身下狗儿忽地窜出,连声吠叫,更有逐客之意。 路拾遗见那女子精晓音律,又是如此貌美,本就有亲近之意,又怎肯轻易离去!只是听亭中男子言语不敬,心生气恼,暗自怒骂道:“主人尚未说话,你等下人竟擅自逐客。倒真是他妈的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他见恶犬吠声连连,正好拿住话儿,当即指槐骂桑地道:“你这狗娘养的,这地方是你的么?当真是狗眼看人低。”那女子起初见路拾遗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只是双颊晕红,心道:“此人如此瞧我,真是好生无理。”此时,她见路拾遗言语粗俗至极,秀眉一皱,啧道:“你怎地如此粗鲁。”路拾遗“嘻嘻”一笑道:“我骂狗儿狗娘养的,难道不对么?未必它还是人养的不成。”那女子见他如此无赖,眉头皱得更紧,说道:“春枝,秋叶,咱们走吧!”说罢,立即起身,朝亭外走去。那两名丫环还要吱声,但见女子如此吩咐,连声答应,抱琴跟着女子走出亭外。她二人走到路拾遗身边,恶狠狠地瞪他一声,便气呼呼离去。当那女子从路拾遗身边经过,他鼻中闻到一股甜甜幽香,这股香气既非佛相前烧的檀香,也不是鱼肉之香,只闻得路拾遗全身通泰,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路拾遗望着那女子身影渐行渐远,心中一阵惆怅。那女子人虽已远去,那倩影却仍在他眼前不停晃动,久挥不去。 关睢与谢归元眼见主仆数人在亭上玩得高兴,自己几人如此一闹,竟让他们败兴而去,甚觉愧疚,但想到男仆出言不逊,实是让人有些着恼,心中也就坦然。谢归元对着路拾遗赞道:“路兄弟,对付这等仗势欺人小人,还是你有办法。”路拾遗笑道:“这个自然!诸葛孔明当年江东舌战群儒,我路拾遗今日亭上舌战群狗,不就如同诸葛孔明一般。”说罢,他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关睢和谢归元虽觉路拾遗有自卖自夸之嫌,却也不与他理论。两人均是“哈哈”一笑。 路拾遗不费多少功夫,便占了亭子。此事若在平时,那可是可喜可贺之事。今日,路拾遗虽大获全胜,不知怎地,嘴上嘻嘻哈哈,心中却全无半点欢悦之情!他“哈哈”笑到后来,一股气接不上来,笑声变调,那声音竟比哭声还要难听。 经过如此一闹,路拾遗等人已无半点游兴,一行三人回到钱府。吃罢晚饭,路拾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是睡不着觉。少年之人好色而慕少艾,乃人之天性,如若不然,老祖宗们也不会留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以及“食、色 ,性也”等诸般名言。平时,在春暖花开之日,夜深人静之时,路拾遗总不免有些心头荡漾,每每幻想男女之事。只是他年少无知,在钟家村那几年,更是专心习武,又鲜见美丽少女,不知女人之美究竟如何,所有想像,自然便是怪诞离奇,莫衷一是。如今,他先见鄂州城内阿莲,又见健美可爱的关雎。只是关雎与谢归元青梅竹马,他也没有多想。直到今日,路拾遗在西湖中瞧见的那位弹琴姑娘,往日所有隐藏内心的诸般情感尽皆暴露,一发不可收拾,也就终究难掩少年好色本性,至今仍是念念不忘那为弹琴女子。 第二日一大早上,路拾遗早早起床,洗濑完毕,便又悄悄溜出钱府,四下闲逛,突闻到空气中夹杂阵阵水气,猛一抬头,竟是临近西湖。他索性便朝西湖走出。走了片刻,不知不觉中来到昨日所到亭子。路拾遗心道:“不知昨日那姑娘是否今日还来?”只听亭中琴声突起,路拾遗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走进偷偷一瞧,亭中弹琴之人正是那位姑娘,只是那姑娘身边只有两名丫环。 路拾遗这回学得乖了,不再贸然进亭,以免唐突佳人。他举目环顾四周,见亭后有座山峰,便施展轻功,向亭后那座山峰奔去。这峰约高五十来丈,峰底至顶皆是石头,石牙横竖错落,似断似堕。峰上本无道路,但路拾遗轻功甚高,一会儿功夫便攀上峰顶。他坐在峰顶,居高临下,亭中那位姑娘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路拾遗闭目欣赏那姑娘弹琴。那姑娘弹的是一曲“凤求凰”,初始琴音婉转,似是一人在远处轻栊慢捻一般。渐渐琴音逐渐高了起来,犹如弹琴人抱着琴儿慢慢走进。路拾遗直觉琴音此起彼伏中,有鸟鸣清泉,数百只鸟儿你鸣我和,互相争风。他心中叹服那姑娘琴艺高超,忍不住睁眼去瞧那姑娘。只是这本是首十分欢悦之曲,但见那姑娘弹琴之时,秀眉微锁,娇美的脸庞更是多了一层凝重风姿,绝世美艳之中,更添了几分庄重。那姑娘本就貌美,琴艺又高,路拾遗瞧到此处,不由得呆了,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那姑娘追到手中。 他忽觉得口中一物流出,伸出一摸,隐约象是口水,忍不住暗骂自己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这小子,怎地如此不堪?难道就没见过美女么?”口中虽然怒骂自己,脚下却情不自禁地从山顶溜下,来到亭中。那姑娘主仆三人见他来到,均是眉头一皱,对他并不理会,仍是弹个不停。 见那姑娘虽不理会自己,却也不再驱逐,路拾遗便在亭中坐下。他随着那姑娘琴声节奏,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击节拍案。他音乐造诣颇深,和着姑娘琴声倒也一板一眼。待那姑娘将一首曲子弹完,路拾遗站了起来,使劲鼓掌赞道:“姑娘琴艺高超,让人听罢,如听仙乐,双耳得聪。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呀!再说,姑娘生得如此美貌,配以美妙琴声,实在让人流连往返,难以自拔。这两位丫鬟姐姐也是生得如此美貌。都是人间少有,人间少有呀!”路拾遗所言发自肺腑,并无半点虚言,只不过他垂涎那姑娘美貌是真,想听那姑娘琴声是假。那女子见路拾遗口中不停絮叨,直觉得他痞气太盛。不过又听他这般倾城备至、无微不至地赞自己美貌,终究十分欢喜。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凡女子,无论美丑,均是喜人夸奖自己美貌。那姑娘主仆三人经路拾遗一夸,虽仍是不搭理路拾遗,却也不再对他横眉冷对,态度自是好了许多。 路拾遗绞尽脑汁,却不曾讨得那位姑娘欢心,心里不禁有些忿忿然,本然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天道酬勤。我只须紧紧缠住这位姑娘,就不怕她不就范。” 以后一连数日,路拾遗均到亭中听那姑娘弹琴。他脸皮甚厚,不论那两位丫鬟如何冷嘲热讽,他自巍然不动。时间一长,那两位丫环说得厌倦,也不再多说什么。其间,听那姑娘弹毕,路拾遗总要恰当好处地评上数句,往往都是一语中的。 这日,那姑娘弹琴完毕,路拾遗正要恭维几句。那姑娘突道:“听你所言,似乎通晓音律。你知道我今日所弹曲名么?”路拾遗听后,心中大喜,心道:“这姑娘今日总算与我说话了。天将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筋骨,此话对极!今日我路拾遗只怕是苦尽甘来了。” 路拾遗实是可怜至极,也大概相思太久,那姑娘与他说上一句,便欣喜若狂至斯。这宛如一个穷小子崇拜一位富人,而那富人对他却不理不睬。一日,富人嫌其挡住去路,大声斥骂让其滚开。穷小子便欣喜若狂,到处奔走相告,说那富人总算与他说话。此情此景,只怕是一般无二。 路拾遗年少之时,就浪迹市井酒肆,早已养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此时,他只盼与那姑娘多说上几句话,能多瞧上那姑娘几眼,便是让那姑娘骂上几句,他也以苦为乐,全当是一种享受。此种精神,实是让人好生佩服。路拾遗见那姑娘喜爱乐理,心道:“要让那姑娘有心情与我说话,只有投其所好。除此之外,只怕难以与她搭上话茬。”路拾遗情知此时除琴以外,再无第二件事能与那姑娘套上近乎。当下,他顺着竿儿直上,道:“姑娘这只曲子,在下原本不知晓曲名。只是姑娘弹得极好,琴音犹如高山流水一般,莫不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那姑娘道:“正是。想不到这首曲子你竟知晓!”路拾遗暗道:“姑奶奶,这首曲子我不知晓,天下只怕就没人知晓了。你不知道老子是那座山上下来的。”原来,那姑娘所弹曲子就是俞伯牙所作《高山流水》。 路拾遗见那姑娘总算搭理自己,当下趁热打铁,道:“姑娘,明日你还到亭中弹琴么?我再来听姐姐弹琴行么?”那姑娘也不作声,只是微微一笑。当下,起身带着那两名丫鬟离去。那两名丫鬟在瞪路拾遗之时,路拾遗毫不示弱地还瞪两眼。 回到钱府,路拾遗心中高兴,忍不住哼起小曲。关雎一日未见路拾遗,又见他如此高兴,心中奇怪,道:“路大哥,你一日跑到哪里去了?咦!你今日交了什么好运,昨日此时还是愁眉苦脸,现在竟是春风满面?”路拾遗心事如何能让关雎知晓?他朝关雎做个鬼脸,心道:“好妹妹,你哥哥今个交上桃花运了!”心想至此,他扬长而去,也不管关雎在身后如何大呼小叫。 这晚,路拾遗躺在床上,满脑子均在胡思乱想。他一会儿想到与那姑娘泛舟湖中,一会儿又想到与那姑娘嬉戏山间。忽然间,那姑娘身影变成了金陵,路拾遗不觉好笑,不觉骂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想那姑娘倒罢了,想我那小兄弟干嘛?小兄弟如果知道此事,那定是要取笑于我。唉!小兄弟当真会笑我么?”路拾遗想到金陵,不禁又想起岳云来。心中不禁奇道:“两人同样都是结义兄弟,为何我对小兄弟感觉与对大哥的完全不一样?”至于对二人感觉为何迥异?路拾遗一时之间,是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他有时还突发奇想:“若是小兄弟是名女子,我该如何?”想到这里,路拾遗自己也觉得好笑,暗骂自己道:“你他妈的想女人是想疯了!小兄弟他是女人么?若他是个女人,你小子在得到那姑娘后,还应该舍‘身’取义!呵呵!这只怕便宜你这小子了。”想到这里,他忽觉头脑一昏,将头一歪,竟自睡了过去。 第二日,路拾遗又到亭中听那姑娘弹琴。待那姑娘弹完,路拾遗便评论起来。那姑娘与他说上几句,便起身告辞。路拾遗心道:“这姑娘是谁?为何每日均在此弹琴?这姑娘总是紧锁眉头,难道有甚不如意事么?”当下,路拾遗拿定主意。今日,他定要弄清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地。待那姑娘收拾琴囊,他便一路尾随。 那姑娘主仆三人出了西湖,便有一架马车在此候着。主仆三人上了马车,朝临安城内奔去。路拾遗心道:“这姑娘如此婉仪大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碧玉,果然家住临安城内。不知她是哪家大户人家千金?”他心中甚是奇怪, 想要弄个明白,一路更是尾追不舍。 马车行至一亭边,那姑娘主仆三人从车中下来,在亭中坐了下来,路拾遗心道:“姑娘人家毕竟体力有限,坐车坐了片刻,竟然累了。”当下,躲在远处一花丛之中,不露半点行踪。 忽听“叮咚”数声,原是那位姑娘调弦之声,路拾遗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姑娘真有雅兴,休息片刻,还要弹琴。”他正思索间,那姑娘悠悠扬扬弹了起来,路拾遗一听,脸上顿感发燥,心道:“这姑娘如此弱不禁风,怎地发现我在尾随?难道她竟身怀武功?” 原来,那姑娘所弹曲子名叫“送客曲”。路拾遗通晓音律,知她暗示自己不要尾随。此时,路拾遗轻功甚高,一般武林人士甚难察觉,这姑娘一路之上,从未回头,竟已察觉,这倒让路拾遗大吃一惊。 路拾遗转念又想:“这姑娘如此弱不禁风,怎地会有武功?也许是凑巧弹上此曲吧!”一时之间,路拾遗均在想:“这姑娘是碰巧奏上此曲,还是已发觉我在跟踪?如若发现我在跟踪,如此一来,我是追与不追?”待他再从花丛中偷看那姑娘,那亭中却无一人。原来,就在路拾遗恍惚之间,那姑娘主仆三人早已乘车离去。 那姑娘确实发现路拾遗尾随。她在亭中弹的那曲,自然不是巧合。此时,那姑娘主仆三人正在车上谈笑。她们见路拾遗不再尾随,春枝“嘻”地一笑,道:“小姐,那无赖真的不再尾随。”那姑娘啧道:“春枝,叫你多留口德,却总不听。不要无赖无赖的叫着,实在让人觉得不雅。”秋叶道:“小姐,那日在亭中那人口无摭拦,今日又悄悄追随,不是无赖又是什么?”那姑娘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 主仆三人又行了片刻,春枝与秋叶本是多言之人。此时,她俩忍耐不住,问道:“小姐,你说那人不是无赖,他当真能听懂你的琴声么?”那姑娘道:“这人不但听懂琴声,还是个中高手,武功更是不弱。真不知他是何人?” 待到路拾遗回到钱府,已是正午。一进府门,关睢便迎了上来,急道:“路大哥,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到处寻找,可急死我了。”路拾遗一怔,眼见关睢眼角含着泪花,当真便是雨带梨花,楚楚可怜。一时之间,他竟无语应对。其时,他满腹心思,又怎能说与关睢?此时,他心中暗道:“那姑娘美貌如花,其实,关姑娘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心中暗自骂道:“呸!路拾遗你这小子,还未吃到饭里,你又看在锅里,真不是东西。嘿嘿!我看你就算是个东西,只怕也是个乌龟王八蛋。”原来,他心中恼极自己得陇望蜀,怒骂自己不是东西之时,又不禁想到他乃堂堂男子,本就不是东西。否则,他若是东西,又是何种东西?一时之间,他觉得这一句骂得不太深刻,有玩弄斤两之嫌,是以在后补上一句。 关雎突地道:“路大哥,你近日来去匆匆,莫非有了意中人么?”路拾遗心里一惊,暗道:“姑娘家当真心细,竟然……”心想至此,路拾遗忙“哈哈”笑道:“关姑娘,你可是问我有意中人么?实不相瞒,我早就有意中人了。”听得此言,关睢顿时有些失望,酸溜溜地问道:“那你的意中人是谁?现在又在何处?”路拾遗笑道:“我的意中人是谁,现在又在何处?我可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关雎啧道:“路大哥,你尽骗人。” 路拾遗一笑,道:“关姑娘,我怎敢骗你!我可是隐隐约约记得,在我三岁那年,我生命中第一个朝思暮想的女人便出现了。她可是咱家旁边麻脸西施刘桂花。”关睢本来板着俏脸,听到此话,禁不住笑道:“你总是没有正经。原是三岁时便有意中人。难怪别人都说从小看大,三岁管老的。”路拾遗哈哈一笑,道:“关姑娘,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对她确实朝思暮想。不过,那可不是情有独钟。若说那是情有独钟,我钟的也是她店里的棉花糖。那时,我朝思暮想的便是,她若是我的母亲,我可是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再不必靠装哭抹泪,甚至满地打滚的卑劣手段行骗于人了。”关睢笑道:“路大哥,你那时可是一点儿男子汉的骨气也没有啊!”路拾遗立时赞道:“关姑娘,对也,对也!你可是大对特对也。我那时一生肥肉,连骨头都摸不着,确实没有半点骨气。”关雎听罢“扑哧”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路拾遗敷衍关睢数句,便钻进房间。他躺在床上,依稀记得那姑娘其后弹了一曲,心中一动,想道:“那姑娘弹奏的便是《明日君再来》,这难道是暗示我明日再到亭中去么?”当下,他打定主意,不管如何,明日再到亭中去试上一试。 第二日一大早上,路拾遗便早早起床.他怕碰见关睢,轻轻洗漱完毕,便从钱府后门悄悄溜了亭中,路拾遗远远便听到琴声,正是那姑娘在亭中演奏,心道:“那姑娘琴意果真如我想的那样。”他心中大喜,加快脚步,转眼便到亭中。 那姑娘见路拾遗如约而至,微微一笑,道:“你来了。”便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弹琴。路拾遗对那姑娘早已心仪。此时,那女子嫣然一笑,更是貌美如花,路拾遗顿时呆了,只觉得腿上发软,面色潮红。 路拾遗定定精神,道:“姑娘琴声相邀,路某怎敢贱约。”那女子道:“你这人可是奇怪,脚长在你身上,你要来便来,想去便去,怎地又说是我相邀?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路拾遗嘻嘻一笑,也不言语。 那女子手指轻拢,缓缓弹起琴来。路拾遗一听,她弹的又是《高山流水》。只见那女子轻拢慢捻之间,琴声抑扬顿挫,飘了出来。路拾遗凝神倾听,如醉如痴,心道:“我何不用笛子与她合奏一曲?”当下,取出笛子,随着那女子琴声吹了起来。一时之间,琴声悠扬,笛声嘹亮,风吟鸾吹也难喻其美。 一曲奏完,那女子轻轻一笑,道:“你笛子吹得不错。”路拾遗道:“哪里!哪里!比起姑娘的琴声,路某却是小巫见大巫。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呀!”那女子莞尔一笑,道:“你不必太过谦虚。小女子姓什么不足言道,你叫我阿淮便是。”那女子将小名告诉路拾遗,可见已不将他当作外人。路拾遗一听大喜,道:“阿淮,我名字叫作路拾遗。” 那女子听罢一笑:“君子路不拾遗,你却是路拾遗,怎地如此俗气?不过这名字看似俗气,俗到极处也便不俗了。”路拾遗笑道:“多谢姑娘夸奖。” 自从那日见到这位姑娘,她多是紧锁眉头。此时,她与路拾遗笑谈不停,路拾遗心道:“这姑娘前些日子为何总是紧锁眉头,不知有何心事?不过,这姑娘笑起来可是好看。“ 阿淮眼见路拾遗发呆,哪里知道他的心事,好奇问道:“拾遗,你在想什么?”路拾遗一怔,猝不及防地道:“阿淮,我在想你笑起来真的好看。” 姑娘一听,脸色一板,道:“你这人太不正经,我不与你多说了。”她起身收琴,便要离去。路拾遗心道:“姑奶奶,你脸色怎么说变就变,真是难得招呼。”心象至此,他连忙说道:“阿淮,你别误会,我可说的全是真心话,并无杂念。再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只不过拾遗不是君子罢了。”大凡女子,均喜听赞美之言,这阿淮又何尝不是如此?当下,她“扑哧”一笑,道:“你当然不是君子,否则,怎地不去追你的关关睢鸠。” 路拾遗听罢一愣,心道:“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怎地知道关睢?”转念又想:“她说的可是关关雎鸠,未必就是关姑娘。哎呀!这难道又是巧合?”当下,他心中犹如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一般,只觉得诸般巧合确实太多,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那姑娘眼见路拾遗心事重重,当下也不再多说,微微一笑,道:“拾遗,我要回去了。明日我还到此,咱们再见罢。”当下,两人在亭中一别。路拾遗知道阿淮不想让他跟随。当下,先走出亭子,扬长而出。 那姑娘竟主动出言相邀,倒让路拾遗兴奋异常。他在回钱府路上,心中均在暗道:“常言道:烈女怕缠夫。老子一连缠着这位姑娘几日,今日她果然有些心动,竟然主动邀我。如此看来,此话倒也不假。” 第二日,那姑娘来到亭中,却见亭中空无一人。路拾遗竟未如约而至,这倒让那姑娘大感意外,她心中不由得心中一怔。那姑娘本是不喜形于色之人。当下,也不理会,取出古琴,又弹奏起来。 路拾遗今日贱约,的确让那姑娘始料不及。此时,她心绪颇乱,竟一连弹错几个音符。她索性不再弹琴,坐在亭上,手衬下额,望着亭外怔怔发起呆来。心中总是禁不住在想:“那拾遗究竟何事?今日竟未再到亭中。”她平日恼怒路拾遗粗鲁,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不料,今日路拾遗未到亭里,她心中却忍不住思念起来。 此时,路拾遗正坐在钱府小院之中,跷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晒着太阳。他突地听到园中树上传来鸟鸣之声。路拾遗定眼一瞧,却是一雄一雌两只黄鹂。雌鸟在前绕树飞行,雄鸟在后紧追不舍。追逐片刻,雌鸟有些累了,便落在树上,雄鸟则停在附近。那雄鸟停了片刻,又再飞起,朝雌鸟扑出。那雌鸟起身逃避。如此数次之后,待那雌鸟又再落定,那雄鸟却不复再追。那雌鸟眼见如此,反倒一蹦一跳来到雄鸟身边,与它交头接耳起来。就这样,两只鸟儿一唱一和,对鸣起来。只听鸣声清脆,音韵和谐,颇为悦耳。对鸣片刻,那雄鸟又朝雌鸟身边飞去,雌鸟眼见雄鸟便要附身而上,立即展翅飞走,周而复始,与雄鸟游戏起来。 路拾遗见此情景,心中一动,道:“这人不就如鸟儿一般么!我起先猛追阿淮,她确是不冷不热。一连穷追上阿淮数日,她就心有所动。今日,我突放一下她的鸽子,只怕此时她心中如猫挠爪一般,更加痒痒神了。老子这招名叫‘欲擒故纵’。师父呀师父,你总说读书可助武功精进。其实,这书本中的道理,又岂止只用在武功之上。我用来泡妞不也一样吗?哈!这圣贤书当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呀!” 路拾遗所想也是颇有些道理!这便犹如某人吃惯一种食物,平日虽倒不觉得什么,但若他几日不再吃它,便会忍不住记挂起来。路拾遗人极聪明,简直就是诡计多端,个中道理自是明白。是以阿淮今日主动相邀,他却不再赴约。他内心想的便是:“我得让阿淮吃吃相思之苦。那时,我再突然出现,只怕她会欣喜若狂的!”路拾遗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暗暗得意起来! 第五回 龙潭虎穴 以后一连几日,路拾遗均没到亭中听那姑娘弹琴。这日,他一起床,心中便是想道:“我一连几日未去亭中,那姑娘只怕等得急了。嘿嘿!今日,我就出其不意,突地现身,那姑娘不抱着我大呼小叫才怪!”他得意之余,全然没想到那姑娘平日甚是文静,就算对他钟情,也不会做出如此之举。更何况那姑娘是否对路拾遗有意,就连他自己都不知哓。他心中如此所想,只怕全是自作多情之举。 到了西湖,路拾遗直奔亭中。哪知亭中空无一人!那姑娘芳踪如鸿飞冥冥,已然不知所踪。路拾遗大吃一惊。那姑娘今日不在亭中,真倒让他始料不及!他来到西湖,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淮不在亭中,自是游兴全无。在西湖转了片刻,路拾遗便索然回到钱府。 路拾遗回到钱府,迎面碰上关雎。关睢问道:“路大哥,你不是要到秦府盗书么?这几日风头已过,正是动手良机!”路拾遗听罢一惊,心道:“一连几日,我均是想着阿淮姑娘,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哎!这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呀!嘿嘿!老子可不能象那唐明皇一般!”心想至此,路拾遗连忙答道:“关姑娘,烦你将谢师兄请来,咱们商议商议怎样夜闯秦府。你看如何?”关睢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不到片刻功夫,她把谢归元叫到房中。当下,三人聚在一起商议,决定明日夜里就去秦府。 关睢道:“路大哥,此番秦府戒备定然森严。听钱老王爷说,秦府总管陆逸夫更是‘螳螂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上次我们能侥幸全身而退,也不知是何原因?想必他那日不在秦府。你此行凶险万分,就让我与谢师兄陪你去吧!”谢归元道:“是呀,路少侠。我师兄妹二人武功虽低,然常言道:人多势众。我们总能助上路少侠一臂之力。”路拾遗笑道:“陆逸夫的功夫,我少年之时便曾见过,确实厉害至极。你俩说得极对!人多虽然势大,然而目标却也是大么?咱们三人同去,极易被人察觉,如此一来,反倒不好。” 谢归元急道:“路少侠,谢某武功虽差,但毕竟去过秦府,对那儿情况比少侠熟悉,还是让我去吧!”路拾遗一听,心中笑道:“你他妈的,老子去了虽是凶多吉少,却还有回来可能。你去了只怕有去无回,连翻本机会均是没有!那日,真不知道你俩行了什么狗屎运了。但愿老子今晚运气也如你俩一样。不过,你小子虽然酸味十足,却也是条汉子!老子甚是嘉许。嘿嘿!心里表扬你一次!”他心中虽如此想,嘴上却嘻嘻笑道:“谢师兄,你也别争了。我看不如这样,路某武功是比你稍胜一筹,但那也是溜之大吉的功夫。嘿嘿!路某生平最自负还就是这套功夫。我看不如这样。你就让路某先潜入秦府,你与关姑娘就随后在秦府外策应,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关雎与谢归元见路拾遗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 接着,关雎二人将秦府路径细说一遍,教路拾遗如何东弯西绕,怎样南躲北藏,又教他秦府书房所在位置。路拾遗记性极好!一下便将俩人所说记得清清楚楚。 三人在钱府商量半日。忽听府外有人正在高喊:“过来占卦。本人上知一千年,下知五百年,算准了卦资随意,算不准分文不取。”三人均年轻好事,见府外有人高喊算卦,连忙出门观看。原来,算卦之人却是一名瞎子。关睢道:“路大哥,你说这算命先生占卦真的那么准吗?明日我们夜探秦府,不如让那瞎子占上一卦,好吗?”路拾遗道:“关姑娘,那瞎子算得准不准,咱们试试便知?”说罢,三人便请那算命先生停下。 谢归元抢着道:“先生,你算得真的准么?那就请你先行算算,咱们三人之中可有女子?”那算卦先生不慌不忙道:“你们三人之中自然有位姑娘。”谢归元惊道:“先生,你算得真准!那我们三人之中,哪位是姑娘,你也能算出么?”瞎子算命先生道:“哦!这个简单,那位姑娘头上有点零乱呀!” 路拾遗闻听此言,心中暗道:“谢大哥,你可千万别扭头。”原来,当谢归元问那瞎子算命先生三人之中可否有女子之时,路拾遗见他鼻翕抽动数下,知他在嗅空中味道。那瞎子眼睛虽瞎,嗅觉却是十分灵敏,早已嗅到空中有淡淡脂粉香味,便知三人之中必有女子。谢归元问女子身在何处,那瞎子哪里知道?所以,他立即说上一句,好诱谢归元上当。谢归元哪里瞧出此中端倪?那瞎子话一说完,他便扭头朝关睢望去。 就在谢归元一扭头之机,那瞎子辨出关睢所在方向,轻松地指出了关睢。关雎与谢归元大惊,赞道:“先生,你算得真准!那你再算算明日我们是否利行?”路拾遗心中却道:“这瞎子眼睛虽瞎,人却极是聪明。” 其实,大凡算命先生与人算命,无非就是连哄带骗,然后再拈些好话说说,好让人高兴,便可多赚些银两。那瞎子自不例外。他前面两招刚刚用罢,第三招便接踵而至,大道明日如何如何利行。只怕路拾遗三人就是去杀人越货,那也是无往不利。算命先生一番话,只说得关雎与谢归元心花怒放。当下,关雎取出几锭碎银,递到算命先生手中。 中国古代利用周易等等占卦,个中的确有些道理。然而这世间算命先生之中,坑蒙拐骗者却还是居多。此时,路拾遗心中暗想:“老子昔日在鄂州时,还不是利用别人这种心理骗人。这便象你走在大街之上,有人突地道:‘这位少侠,我看你为人豪放,甚讲义气。黑白两道,对你无不敬服。只是个别朋友,对你稍有误会,你说对不?’他话说到如此份上,你他妈的还敢说不!”心想至此,他不禁暗笑关雎二人极是幼稚。 第二日,路拾遗、谢归元与关睢三人整日呆在王府之中,不再外出。在这一日里,路拾遗均在想:“不知阿淮姑娘今日是否到了亭中?”路拾遗本是性急之人,心中有事,便隐藏不住。此时,他犹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在屋里屋外转个不停。关睢见此,哪里猜得到路拾遗心事!还道他今日夜闯秦府,心中有点害怕。 到了中午,三人聚在一起,无非又说些夜里之事。这时,一名王府家丁突地进来,躬身报道:“几位少侠,我家王爷到了!”路拾遗一听,当即站了起来,心道:“早就想见见这位王爷。今日,他来得正好!否则,过了这村,只怕就没这个店了!”路拾遗一生涉险无数,但只不过均是些偷鸡摸狗之事。在他心中,此番夜闯秦府盗书,较之以前那些事情自是凶险许多。 路拾遗三人走到门口相迎。只见一名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男子在几名家丁引导下,穿过天井走了过来。那男子长须锦袍,神态随和。关雎与谢归元连忙上前参见道:“老王爷,关雎和归元未曾远迎,还请见谅!去屋里用茶吧!”那男子正是此间宅子主人钱老王爷。 钱老王爷“哈哈”一笑,将头转向路拾遗,道:“两位免礼!这位就是路少侠吧?”路拾遗赶紧道:“老王爷,您好!在下正是。”他嘴上应着,心中却在暗道:“我们是否将今晚之事说与老王爷听?” 众人进到房中,用茶完毕,便对谈起来。钱老王爷与关雎、谢归元甚熟,不在多问他俩什么。他只是不停向路拾遗问话。路拾遗坐在一旁静听,每逢回话,均是站起,意思是敬重钱老王爷,但内容却尽是些什么“仁慈厚爱,早慕大名”及“久仰!久仰”等等客套话。他一说到正题,边将话儿岔开。路拾遗回答问题极是得体,引得钱老王爷不住夸奖。 关雎见此,道:“老王爷,今晚路大哥只身涉险,要前往秦府盗书呢!”钱老王爷“哦”地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路拾遗无法只得将事情原委细说一遍。 钱老王爷听罢,紧锁眉头思索半天,道:“此事非同小可!那秦桧若如少侠之言,确实里通金国,那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要想将他扳倒,那要证据确凿才是!路少侠,你们计划已定,本王就不再拦阻。你们可要保重!本王代 大宋多谢你们了!”当下,他吩咐下人准备酒席,为路拾遗三人饯行。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路拾遗三人准备妥当,便欲夜闯秦府。钱老王爷将三人送到院中,道:“路少侠、谢少侠与关女侠,本王就将你们送到这里,望你们一路平安,早点归来。”路拾遗、谢归元与关睢三人齐道:“多谢老王爷关心!在下感激不尽。还请老王爷留步不送。” 走出钱府,行了一个时辰,三人进了临安城。路拾遗、关睢与谢归元在城内悄然潜行,直奔秦府。在通往秦府大道之上,三人行了一柱香功夫。又转过一弯,这才远远望见秦府。谢归元、关睢虽然胆大,但想到秦府上次经二人一闹,必定戒备森严,此次去了必定凶险万分,心中不由得胆怯。关睢拉住路拾遗的手,道:“路大哥,你只身潜入秦桧屋中盗书,可要当心呀!”路拾遗道:“关姑娘,你别担心!此次潜入秦府,结果我都知道。不信,我将结果写在你的手上。等到回来之后,咱们再来看看我是否猜对?”说罢,他伸出手指,在关睢手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一”字。 路拾遗写罢,笑道:“关姑娘,你可要记好了。”关睢问道:“路大哥,你写个‘一’字是甚么意思?”路拾遗笑道:“关姑娘,请恕在下无可奉告,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说罢,低声笑了一下。三人已来到秦府大门西侧一条小街里。此处较为偏僻。路拾遗与关雎及谢归元道了个别,只身来到秦府,纵身一跃,跳上秦府西墙,随即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进了秦府,路拾遗伏在墙角,察看院内动静。他观察片刻。他正欲照着关雎与谢归元所说,直奔秦桧书房。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两人边笑边走而来。那两人走到近前,忽又一拐,走到旁边一条道上。路拾遗瞧二人所去方向,似是秦府书房,便悄声跟了过去。 那两人均是青衣小帽,仆役打扮。其中一人道:“王二,秦大人这么晚了,还与陆总管商议事情。你说到底是何要事?”那叫王二的人道:“李麻子,不能打听的事情你别打听。你可小心惹祸上身,知道么?”那叫李麻子的答应一声,随即怨道:“王二,叫你小子别叫我李麻子。你总是不听。现在倒好!整个院里都叫开了!”王二“哈哈”一笑,道:“这怕什么!哎!我说你这麻子可全是骚麻子么?最近我又见你多了不少。你又瞧中府中哪位姑娘了?”秦府极大,路拾遗随二人曲曲折折走了好长时间。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朝前面一间屋子走去。 路拾遗一瞧,那间屋子正是秦桧书房。他心中不由得大喜,暗道:“那瞎子算命先生算得倒还真准,今日果然顺利!”他待那两人出来,便潜身来到窗下,屏住呼吸,附耳一听,只听里面有人道:“主公,陆某师徒二人已将金国贵人交与哈迷蚩。只不过这些日子陆某师徒二人不在相府,让那两名贼人钻了空子,从相府中盗走猫儿。陆某师徒二人实在是惭愧万分。”路拾遗听那人说话语气,便是陆逸夫。忽又听一人道:“陆总管休要自责,你也是分身乏术,本相岂能怪罪?只不过来者究竟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听这语气,说话之人自是秦桧。旁边一人应道:“相爷,您请放心,千仞务必将那两名贼人缉拿归案,交与相爷您来处理。”路拾遗心道:“那人定是路逸夫徒弟。他叫千仞,不知姓什么?”不错,此人正是陆逸夫二弟子,名叫毕千仞。 秦桧又道:“陆总管,近日小姐武功进展如何?”陆逸夫笑道:“小姐天资聪慧,可是个练武奇才。只怕假以时日,我那两个劣徒都会望尘莫及了。”秦桧“哎”地一声道:“姑娘家整天舞刀弄枪成何体统?让她玩玩便是。你这个记名师父可不能当真!”陆逸夫躬身道:“是!这个自然。” 路拾遗躲在窗下,听罢暗想:“原来这陆逸夫还有一名弟子,秦桧的女儿也好习武。嘿嘿!真不知她长得什么样子?呸!姑娘家习武那还不五大三粗的,又能好看到哪儿?” 他正沉思间。忽听秦桧道:“陆总管,皇上今年开科选拔武状元一事,你可曾听说?”陆逸夫心里一惊,道:“主公,外面风传今朝选拔武状元,难道果真有此事?”秦桧一笑,道:“无风不起浪。这事可不是孔穴来风呢!据说负责选拔武状元之人还是大内总管龙锐呢!”他顿顿又道:“陆总管,你说皇上用意何在?” 陆逸夫道:“主公,皇上用意,明眼人一眼便可瞧出。他招武状元是假,借此笼络武林群雄,到时为他所用倒是真的。”他边说边心中暗自嘀咕道:“这龙锐武功极高!五禽门在武林中本就名头响亮。此事若由他负责,将来武林群雄只怕多半要听他号令。如此一来,我“螳螂门”岂不势弱。”秦桧听罢,心中也在暗道:“若是此事成真。高宗皇帝借此笼络武林,将来金军南征那是又多些障碍!”他心想至此,扭头对龙锐言道:“龙总管,这‘率士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士,莫非王臣’。皇上要起用武林群雄那也无可厚非,只是此事由龙锐举持,却是大大不妥。” 陆逸夫心中本有盘算,他见秦桧如此一说,忙道:“主公,此话怎样?”秦桧冷笑数声:“那龙锐身为大内总管,本就压着陆总管,如此一来。只怕将来江湖中哪还有‘螳螂门’地位。”秦桧之言正中陆逸夫要害。他听罢此话,脸色一变,低头不再作声。秦桧干笑数声道:“陆总管,你就甘心让龙锐压住你的风头么?”陆逸夫道:“相爷,你有何吩咐?尽管直说,陆某定当唯您马首是瞻”。秦桧道:“选择武状元一事,咱们不能参预,然则咱们成事不足,败事还是有余的。”龙锐一听大笑,道:“主公,咱们又该如何去办?”秦桧道:“陆总管,你只要冒充其他门派中人,拦路截杀前来应试的武林群雄.如此一来,江湖岂不乱套,这选拔武状元一事又岂不泡汤?”陆逸夫一听,颇为踌躇,心中暗道:“如此一来,我岂不得罪武林群雄?说不定还成为武林公敌呢!这可如何是好?”转念一想道:“这世间之事,岂能十全十美?常言道:大行不拘小让。只要不让龙锐‘五禽门’压过我的‘螳螂门’,就是得罪武林群雄又算什么?”陆逸夫想罢,将牙一咬,道:“主公,陆某听您吩咐便是!” 路拾遗一听,心道:“秦桧这老东西当真厉害。他三言两语便将陆逸夫嫉妒之心挑起。今后,只怕陆逸夫更加要为他卖命了。哎呀!这高宗皇帝选拔武状元一事,如果当真如他俩所说那样,我还真的不能坐视不理,让他们奸计得逞。嘿嘿!老子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接着又暗道:“难怪谢归元与关睢在秦府中能轻易得手,又能轻易脱身而去。原来,那陆逸夫与他弟子均不在秦府。否则,又怎会让两人全身而退!只是陆逸夫所说金国贵人到底是谁?” 路拾遗想罢,用指尖蘸蘸唾沫,朝窗子上轻轻一捅,将窗纸捅破。他探头从破洞往里一瞧。只见屋中正面有一书案,书案旁边有排书架,书架两边各放一对梅花式小几。左边几上摆着文王鼎匙香盒,右边几上摆着一个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书桌旁摆着一张椅子,椅上搭着银红绣花椅搭。椅子两边,也是各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屋中有两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人身着劲装,甚是精练,路拾遗一瞧,心中一惊,暗道:“原来果真是这老小子。”原来,陆逸夫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黄鹤楼刺杀岳飞的为首刺客。另一人身着紫色锦服,双腿奇长,正坐在书桌旁边那张椅上。路拾遗心道:“瞧这人身着紫色锦服,想必定是秦桧,难怪师父平日总叫他秦长脚,双腿果然好长!” 原来,宋代服服饰制度极严,当官者着官服,官服按品阶分紫、绯、绿、青等不同颜色。庶民服装,通常只许穿黑白两种。城里各个行业又有不同着装规定。至于黄袍,当然只许皇帝能穿。路拾遗见那人身穿紫色长袍,显见官品甚高,心中猜定他便是秦桧。 只见秦桧从怀中掏出一 封密信,递与陆逸夫道:“陆总管,此次金国完颜元帅修书一封,让咱们务必阻止岳飞再次北伐,你看如何是好?”陆逸夫接过密信,仔细看了片刻,道:“秦大人,依陆某看来,最近皇上似乎动了北伐之心,这事有点难办。”秦桧道:“岳飞北伐一事,皇上尚未定夺,依秦某看来,皇上仍是不想北伐。只是岳飞等人不停上奏,皇上也是被逼无耐,这才有了北伐之心。不过,就算皇上有了北伐之心,秦某想个办法,拖它个三年五载,倒也不难。”陆逸夫道:“秦大人,你办法多。难怪金国皇上也对您青眼有加。” 路拾遗在屋外听到两人对话,心中愤然道:“难怪师父说秦桧勾结金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密信便是他通敌证据。嘿嘿!老子今天给他来个捉贼拿脏,捉奸拿双。瞧他日后如何抵赖!”想到这里,他心中盘算如何将那密信盗到手中。 心想至此,路拾遗见秦府内外仍是毫无动静,心中甚是奇怪,暗道:“这关雎和谢归元怎地还不动手?”原来,三人在钱府中早已商议。关雎与谢归元留在秦府外面,伺机在秦府里面大闹,借此引开秦府众人,好让路拾遗盗信。 关雎与谢归元躲在街角。约莫一柱香功夫,关雎对谢归元道:“谢师兄,路大哥进入秦府已经很久了。他只怕就等着咱们动手了。咱们这就去吧!”谢归元答应一声,将长剑握在手中。两人转到秦府正门,正欲破门而入。 忽听得背后有人一声冷笑。关雎与谢归元大惊失色,猛一回头,却见一蒙面人正自站在身后。谢归元暗道:“此人悄无声息地就到我俩身后,若是他在后面偷袭一下,我俩焉有命在?”想到这里,他连忙握住大刀,守住门户,怒声喝道:“你是何人?你装神弄鬼地吓人,究竟想要怎样?”那人笑了一声,道:“你们翻墙打洞之人,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关雎与谢归元听罢心里更是大惊,均道:“我们潜身秦府,行踪何等隐秘?这人话里有话,好象全已知晓。他究竟是谁?竟如此了如指掌?”却听谢归元喝道:“师妹,此人如此鬼祟,看来是敌非友。我们可没闲工夫与他罗嗦。并肩子上啊!”说罢,一挥单刀,纵身跃到那人身前,一记“暴风骤雨”,朝那人兜头砍去。 那人见大刀砍来,大叫一声“哎哟!好厉害的刀法。”说罢,他扭头就跑。谢归元见他要跑,喝道:“想跑?有这么容易么?”正欲追赶,关雎叫道:“谢师兄,咱们正事要紧。你就别追了。”谢归元一愣,猛然醒悟,伸手挠了挠头,道:“哟!我差点忘记了。还是师妹聪明!” 关雎身为女子,本就比谢归元心细得多。再加上她站在一旁,瞧两人动手,早已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似乎并无恶意,是以当即喝止谢归元。这也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两人转身又朝秦府奔去,忽听得背后“哒哒”脚步声响,又见那人追了上来。那人口中叫道:“你们等等我呀!”脚上一记“八步赶蝉”,飞身跃到关雎身后,双掌击向关雎后背。关雎大怒,厉声喝道:“怎么?吃柿子专想挑软的拣么?姑娘可不是好惹的!”说罢,她将身子向左一闪,右手单刀顺势横掠。那人在空中不能躲避,右手变掌为指。只见他手如兰花一般,五指依次朝关雎上臂与小臂之交的“曲池穴”点去,姿势曼妙至极。关雎猝不及防,手臂穴位被他连拂数下,当即一麻,单刀脱手而飞。 那人这一出手,站在一旁的谢归元可是大吃一惊,暗道:“这人拂穴功夫当真了得。哎呀!这临安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原道出了个路拾遗倒还罢了,就是眼前这位蒙面人,只怕也比我的功夫高出许多!”当下,他大喝一声道:“好!你来试试我的单刀!”他不愿授人口柄,说自己偷袭,是以出手之前,喝了一声,用以示警。 谢归元纵身扑上,一记“风雨突至”,朝那人胸口袭来。他的武功高出关雎不少。那人见单刀来势凶猛,连忙侧身躲避,口中赞道;“好刀法!”说罢,他窜高纵低,躲了开去。 那人身手极是敏捷。只见他空着双手,与谢归元缠斗,数招之间,竟是不落丝毫下风。谢归元“泼风刀法”已得关中牧真传。他的武功与路拾遗相比虽说尚且不如,却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数十招过后,那人便落到下风,只是他轻功之术高明,每每险象环生之时,都凭着轻功一一躲过。 谢归元杀得性起。突然,他大喝一声,道:“你再挡我这招!”说罢,一计“风卷残云”挥刀朝那人小腿劈去。那人腾身一跃,窜到空中。谢归元早料到如此,跨步上前,单刀掉转,又朝那人小腹砍去。那人在空中躲闪不及,眼见便被砍中。关雎高声大叫:“谢师兄,这人并无恶意,只是想拖着我们。你休要伤他!让他去吧!”谢归元听罢一愣。那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躲了开去,笑道:“谁说我没有恶意?”说罢,他又欺身上来,与谢归元斗在一起。 谢归元好不容易觅得良机,寻到那人一个破绽。此时,机会已逝,哪里还能再来?急得他怒声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不知道我刚才手下留情么?”那人沉默不语,只是小心躲避谢归元单刀。每次眼见不敌,他掉头便跑。谢归元轻功功夫不及他,想要追赶自是万万不能。如若谢归元不追,与关雎朝秦府奔去,那人却又反追过来,将关睢二人紧紧缠住。一时之间,把谢归元气得几近七窍生烟,叫道:“关师妹,路少侠还在秦府等着我俩。咱们不能再拖。对付这种小人,也不必顾忌江湖道义。咱们并肩子上啊!”那人听罢一楞。关雎答应一声,正欲抽刀上前。谁知那人突地对着谢归元道:“你说的可是路拾遗么?”谢归元没好气道:“是又怎地?”那人“咦”地一声,忽然一计“旱地拔葱”,向后纵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直让关雎与谢归元目瞪口呆。 路拾遗正沉思间。突然,秦府后花园有人大叫:“你等何人,竟敢擅闯相府。”只听来人中一名女子笑道:“你们好大忘性,才过几天便不记得了么?”说话之人正是关睢。秦府家丁大惊,道:“你等好大胆子!那日凭着运气,能够轻易跑掉。今日竟还敢自投罗网!” 谢归元“哈哈”大笑道:“那你等就试试如何?”说罢,他单刀一挥,纵了上去。一名家丁挺枪挡住。谢归元将手中大刀一掠,直劈那名家丁颈部。那家丁直觉刀光闪闪。原来,这一刀来得又狠又准。他心中大慌,急忙后退,避了开去。接着,那名家丁大叫道:“此人厉害!咱们几个将他团团围住。其他人快去叫总管大人!”有几人答应一声,扑了上来。另有一人快步向后,奔出花园。 陆逸夫竖耳一听,笑道:“主公,原来是那几个偷猫贼来了!他们来得可是正好,正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我将他们拿下,也让主公您出口恶气。千仞,你跟我来!”说罢,他纵身一跃,跳倒屋外。秦桧连忙打开暗柜,将密信藏好,随后跟到屋外。 谢归元展开“泼风刀法”,刀走轻灵,与几名家丁战在一起,关雎站在旁边掠阵。其中那名使枪家丁武功甚是厉害。他枪法势大力沉,招招暗藏内劲,实非庸手。 谢归元这几日屡遇高手,今日好不容易逮个对手,自是杀得性起!就在此时,关雎忽道:“师兄,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谢归元一惊,道:“师妹,我差点望了!”平日,两人称呼对方均习惯带着姓氏。今日,他们到了秦府,害怕露了行踪,尽皆省去。 谢归元要杀上几名家丁,说不定要费些周折。他倘若要全身而退,却又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一计“大风起兮”,单刀横扫出去,当真犹如狂风突起一般。那几名家丁一惊,连连后退,生怕大刀劈着自己。谢归元要的就是此着,眼见得手,忽地一退,拉着关雎手道:“师妹,快跑!” 待到陆逸夫奔到后花园处,哪有他俩影子? 陆逸夫问道:“那偷猫贼呢?”众家丁齐声道:“陆总管,你真是神勇!那两人见你赶到,急忙逃去。只是这两人去得好快,还未等我等将他俩缠住,他们就溜之大吉了。”这些家丁生怕陆逸夫怪罪,是以开口便道来人是被他的英明吓走。此时,众人心中均想:“嘿嘿!总管大人,你大名鼎鼎,吓走来人,可怨不得我们哟!”陆逸夫听罢,心中却是一凛,叫道:“不好!我们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说罢,他扭身便向书房奔去。 原来,谢归元与关睢夜闯秦府后花园,正是为了吸引秦府众人,好让路拾遗去秦桧书房盗信。他俩眼见秦府上下尽数吸引过来,怎会再多停留片刻?两人挥刀逼退几名家丁,跳出圈外,如飞一般地跑掉。 此时,路拾遗进到屋中,径自冲到秦桧藏信暗柜。秦桧将密信藏在暗柜之中,怎地会想到路拾遗会在暗中偷看,这倒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见路拾遗抽开暗柜,将那封密封取了出来。他朝柜中一看,见还有不少信件,心道:“这些密信中不少定是秦桧通敌证据,我先拿回去再说!”想罢,他从柜中将密封尽数取去,置于怀中。路拾遗在取密信之时,手上触到一盘硬物。他定眼一瞧,那东西卷成一团,外表甚是华丽,却不是书信。路拾遗见状心道:“这秦桧将此物藏在此处,定是个宝贝。今日,这东西便是没用,我也先将它取走再说,也好让那贼子急上一急。”他想到这里,伸手将那盘东西取出,放于怀中。路拾遗正欲离开书房。突然,他忽觉脑后一阵疾风扑来,又听得有人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相府?先吃上我毕千仞一刀!”路拾遗来不及回头,纵身向前一跃,一阵疾风从后脑掠过。回头一看,却是毕千仞手执大刀,站在身后。原来,这毕千仞轻功不及陆逸夫。陆逸夫到了后花园,明白上当之时,他尚在途中。待他得到陆逸夫通知,明白上当之时,反而先回到秦桧书房,将路拾遗堵在房中。 路拾遗抽出青锋宝剑,横剑护在身前,笑道:“我是何人,你休要多管!”话未说罢,忽听得屋外东面有人低声呼啸,跟着西边上有人“啪啪”连续击了数下手掌。屋四周尽是呼喝声:“休要放跑那人!”便在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人,“嘿嘿”冷笑道:“好小子!差点就上了你的当。现在你还逃得脱么?”跟着,秦府家丁尽数赶到,将路拾遗团团围在屋中。 路拾遗见敌人人数如此众多,心中一惊,暗自叫道:“糟糕,糟糕!敌众我寡,对方又有陆逸夫这个高手在此,老子定是难以逃脱。哎!今日,老子只怕是要英名扫地了。”路拾遗初出江湖,在江湖之中哪有半点英名?他一时性急也未细细思考这些。路拾遗心中虽如此之想,脸上却未露出丝毫惧色。他冲着陆逸夫道:“陆总管,今日你们是以多敌少,还是咱们单打独斗。最好你们一齐上,免得埋伏一旁,想对我施以暗算。”路拾遗人极聪明,眼见陆逸夫、毕千仞及众家丁纷纷来到,心道:“单是一个毕千仞便不好对付,那陆逸夫更是厉害无比。我先得拿话把陆逸夫堵住。否则,他若上来,我更是插翅难逃。 陆逸夫是武林成名人物,怎地轻易与路拾遗动手?他听路拾遗如此一说,更加不好意思,冲着毕千仞道:“千仞,你就教训教训这小子!”毕千仞应道:“是,师父。” 毕千仞跟随陆逸夫多年,一路“螳螂刀法”使得乱熟,在年轻一辈中罕见对手。当下,他冲着路拾遗道:“请。” 说罢,他不待路拾遗答话,大刀一挥,一记“螳螂挡车”,挥刀向路拾遗砍来。路拾遗叫了声“好!”身形一挫。躲开毕千仞一击,右手挥起青锋宝剑,一记“流水潺潺”,挺剑便朝毕千仞胯下刺去。 毕千仞心中一凛,暗道:“这小子剑法好快!”当下不敢马虎,全力与路拾遗斗在一起。 路拾遗的高山流水剑法异常轻快,毕千仞的“螳螂刀法”以迅疾著称。两人以快剑对快刀,不到片刻功夫,这两人就斗上二十来招。毕千仞想在秦桧面前逞强,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他眼见与路拾遗久斗不下,心中焦躁起来。当下,他打起精神,一柄大刀舞得更是呼呼生风,刀法愈来愈狠。忽地毕千仞横刀向路拾遗腰间砍来。路拾遗身子后仰,一计“松折高山”,几乎同时,右手青锋宝剑撩向毕千仞下阴。毕千仞并不变招,仍是顺势力砍。眼见路拾遗就要分尸两段。好个路拾遗,丹田一股真气涌出,直达足底“涌泉穴”。那真气经“涌泉穴”奔去,当真又急又劲!只见路拾遗上身不动,下身硬生生地向后移了半尺,躲了开去。毕千仞只觉裆部一凉,原是被路拾遗青锋宝剑刺破。若非路拾遗身子曾向后移了半尺,毕千仞裆下那半斤八两便会少去,今生都只怕都要孑然一身,永难享受天伦之乐了。两人均是惊出一身冷汗。路拾遗见状,心中更是焦躁,心道:“我与他如此缠斗下去那可不行,我得及早脱身才是。” 他想到这里,大喝一声:“好一路‘螳螂刀法’!毕大哥,与你相斗,真是让人酣畅淋漓,流连忘返。只不过你螳螂刀法虽快,我的剑法却不惧你。我便使几路剑法让你瞧瞧。今日,我们就斗上三百回合,决一胜负,你看如何?”说罢,他手中青锋宝剑一紧,一套剑法使得更是快了,好象欲要与毕千仞拼个鱼死网破。毕千仞始料不及,被路拾遗一路快剑逼得退了数步。他边退边想:“你要与我大斗三百回合,我正求之不得。”毕千仞想到这里,当下闭紧门户,小心应对路拾遗的快剑,只求将路拾遗紧紧拖住。 其实,那毕千刃闭紧门户,路拾遗才是求之不得!就在他将毕千仞被逼退数步之时,路拾遗突地跳出圈外,道:“毕大哥,不过,我今日可没空呢!咱们改日再斗如何?”说罢,他后退两步,离秦桧不过一丈,更不转身,左手一扬,一枚透骨钉袭向秦桧。接着,路拾遗也不管那枚透骨钉是否击中,一纵身,便朝墙头跃去。 陆逸夫叫道:“好狡猾的小子,你这就想逃么?”他左手一抄,将路拾遗袭向秦桧那枚透骨钉抄在手中,右手一挥,一枚银针便向路拾遗刺去。路拾遗发钉袭向秦桧,早已心知无望,实是籍此阻拦陆逸夫。他更是吃过银针苦头,识得厉害,不敢大意。他在空中一叠身,躲过银针。接着,他将身形一展,已是跃上墙头,冲着下面众人道:“各位,咱们后会有期,日后诸位若要有空,便到寒舍坐坐,在下定有清茶伺候。哎!秦园虽好!非久居之地,归去来兮!”陆逸夫银针刺空,大感意外,心道:“这小子轻功倒真了得!”毕千仞哪受过如此戏弄?气得“哇哇”大叫数声,一计“螳螂冲天”,跳上墙头,便朝路拾遗扑了上去。路拾遗费劲心计摆脱他的纠缠,哪能轻易又让他缠住!他怪叫一声道:“毕大哥如此客气作甚!请你不要远送。”说罢,他“哈哈”一笑,跳下墙头。待到众人追了出来,路拾遗早已不见踪影。 此时,秦桧是一脸茫然,陆逸夫也是一脸茫然,毕千仞及众家丁更是一脸茫然。众人心中均道:“此人是谁?年纪虽轻,武功却如此之高!” 路拾遗逃出秦府,来到与关睢两人相约见面之处。关睢与谢归元早已在此候着。关睢见路拾遗安然归来,立即迎了上去。路拾遗累极,只是刚才忙于奔命,已然忘记疲劳。此时,他虎口脱险,全身放松,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躯,“轰”地一声摔倒在地。关雎二人大惊,连忙将他扶起,依墙而坐。过了片刻,路拾遗终于缓过气来。他见关雎上下打量自己,知她在瞧自己是否受伤,笑道:“关姑娘,我可没事!”关雎喜极而泣,举袖擦擦眼泪,呜咽道:“路大哥,你真的没事么?”路拾遗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密信朝两人扬扬,道:“我身上可没缺少什么?你们瞧,不禁没少什么,反而多了不少东西呢!”关雎与谢归元见他盗信成功均是喜不自胜。 三 人在回到钱府路上,路拾遗对关雎笑道:“关姑娘,我给你留字呢,你还记得么?你再想想,看我说得准是不准?”关雎一直担心路拾遗安危,眼见路拾遗平安归来,早已将此事望于脑后,听路拾遗一说,这才想起,连忙问道:“路大哥,你这个‘一’字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路拾遗笑道:“谢大哥、关姑娘,我可没说错吧!咱们三人是不是一起平安归来。”关睢奇道:“路大哥,你怎地知道我们无事?你当真能掐会算么?”说罢,她“嘻嘻笑了起来,又道:“你眼睛未瞎,想不到也有瞎子算命先生的本事!”路拾遗笑道:“我哪会神机妙算,我这个‘一’字可是包罗万象呀!”谢归元见关雎对路拾遗太过关心,心中有些醋意,又见路拾遗卖起关子,心中更是不喜。当下,他冷冷道:“路少侠,你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倒是说来听听!”路拾遗也不计较,缓缓说道:“我们此行,结果无非便是四种。其一是我们安全归来;其二是我们全军覆没。我这‘一’字既表明我们能一起回来,又可表示我们三人全军覆没,一起不回。” 关睢一拍巴掌道:“哦!路大哥,我知道了。你这‘一’字还可表示我们三人中有一人能够逃脱。”谢归元插嘴道:“那我们之中能回来两人,那又如何解释?”说罢,斜眼望着路拾遗。他眼见路拾遗立刻便要出丑,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关睢道:“谢师兄,你还不明白,它就表示其中有一人被捉嘛!”接着,她冲着路拾遗道:“路大哥,你可真是聪明。”谢归元被关雎这么一挤兑,不由得挠挠后脑勺,神色颇为尴尬。 路拾遗脸皮虽厚,此时被关雎一夸,却也颇觉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他竟无话可说。顿时,路上鸦雀无声,只有三人脚步踩着枯树叶子发出“沙沙”声响。关雎走在路拾遗旁边,禁不住私下偷偷打量起他。但见路拾遗眉清目秀,神采飞扬,她心中暗想:“想不到他长得还真俊。”想到这里,关雎忽地脸上一红,不禁低下了头来。 路拾遗三人回到钱府,早就有人通报钱老王爷。那钱老王爷一直呆在府中,等候着路拾遗的消息,至今还不曾闭过眼睛。此时,他听到三人均是平安归来,心中大喜,急忙迎了出来。路拾遗一见钱老王爷,便道:“老王爷,托您老人家的福!今日之事当真顺利!”钱老王爷连声道:“几位少侠,先不忙讲了。回厅里吃些东西再说。”几人进到厅里,早有王府下人将备好食物送上。路拾遗三人折腾一夜,已是饿极。三人狼吞虎咽,三把两下便将食物吃尽。 吃罢,路拾遗赶紧将密信从怀中拿出交给钱老王爷。钱老王爷见路拾遗已经得手,心中甚感欣慰,道:“路少侠,有了这些密信,我倒要看看秦桧如何狡辩?不过,你们三人今晚在秦府一闹,这临安城是无法呆了。好在路少侠已经拿到秦桧私通金国证据,明日上朝,我便将它呈给皇上。”路拾遗道:“老王爷,您万万不可!你将密信这么一交,不就表明今晚之事与您有关?万一秦桧那奸贼一时半会扳他不倒,老王爷岂不要受连累?”谢归元也道:“老王爷,路少侠所言极是。”路拾遗道:“老王爷,我看不如这样。明晚我再去皇宫一趟,亲自将密信交与皇上,你看如何?”钱老王爷道:“此事铁证如山,难道还搬不倒秦桧吗?这岂不是没有王法了?”路拾遗道:“老王爷,凡事还是留有余地才是。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钱老王爷摸摸胡须,颔首道:“几位少侠说得有些道理!看来本王只好如此!只是让路少侠辛苦了!”路拾遗道:“老王爷,您不必客气。我看事不宜迟!拾遗今夜就潜入宫中,将那些密信送呈皇上。” 关雎眼见路拾遗接连两夜均要赴险,心中不忍。她心道:“秦府戒备森严,而那皇宫是当今皇上所居之处。其戒备之严,那定是比秦府有过之而无不及。路大哥此番夜闯皇宫,那岂不是凶险万分?”心想至此,她对路拾遗道:“路大哥,你此行皇宫送信,可要万分小心。此事成与不成,那是天意,不可强求。小妹只盼你平安归来!”路拾遗笑道:“关姑娘,那皇宫便是虎穴龙潭,在下也要来去自如。”关雎见路拾遗浑不在意,心中大急,一行泪水夺眶而出。路拾遗大惊,道:“关姑娘,在下平日说笑惯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关雎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听与不听,那可全由你。”路拾遗听罢,不再吱声,心中却道:“这关姑娘平日大大咧咧,今日怎地一反常态,变得如此扭捏?” 原来,关睢久居此地,所触之人均是武林豪杰,北方好汉均是性格率直,不象路拾遗嘻笑不经,聪明善辩。此时,她只觉芳心可可,深情凝凝,一丝柔情,早已是牢牢缠在路拾遗身上。关雎眼见心上人只身赴险,心中焉能不急? 眼见谢归元与钱老王爷不在,关雎悄声问道:“路大哥,你在临安城内还有其它朋友吗?”路拾遗一怔,道:“关姑娘,我初次来到临安,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你们几个,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啊!”关睢听罢,甚是奇怪,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 路拾遗忙道:“关姑娘,有什么奇怪的?”关睢道:“昨日,我与谢师兄去秦府途中,被一蒙面人中途拦截。那人武功甚高,我们被他死搅胡缠,就是脱身不得。后来,当我与谢师兄一提到你的名字,那人竟转身就走。你说不是奇怪吗?” 路拾遗听罢,低头深思片刻,道:“那人不让你们去秦府,听到我的名字又转身而去,而且武功不错。哎!他究竟是谁?我可是在临安一个朋友也没有啊!真是奇哉怪哉!” 皇宫大内侍卫房中。龙锐正与关老夫子及刘四谈着话儿。只听龙锐抬头望望外面,道:“关老夫子,今夜月黑风高,你们值乘保护皇上可得万分小心!不得有什么差错。”刘四听罢,笑道:“龙总管,你请放心。我就是拼上一夜不眨眼睛,也不让一只蚂蚁,一只鸟儿进到皇宫,你看成么?”龙锐“哎”地一声,道:“刘四,你小子万不可大意。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咱们侍侯皇上,那自是凶险得很呀!”关老夫子与刘四均道:“龙总管,你所言极是!” 就在此时,从内堂走出一名太监,说道:“皇上有旨:着大内总管龙锐进见。”龙锐、关老夫子及刘四等人见那太监出来,早已恭恭敬敬站立。 几人听罢太监传完圣旨,龙锐道:“今夜就辛苦两位了,我去叩见圣上。”关老夫子与刘四道:“龙总管,您可走好!”两人将龙锐送到门外,这才止步。 临近黄昏,路拾遗心知此次夜闯皇宫,定比昨日秦府盗书凶险。他不敢大意,吃罢晚饭,端坐床上,潜运内攻,气走百穴。此时,他内功已颇有境界,内力在周身走上一遭,顿感浑身通泰无比,烦躁之心全无。关雎与谢归元知他今晚夜闯皇宫万分凶险,也不进房打搅。只是近了午夜,众人一起将路拾遗送出府外。路拾遗告别众人,便直向皇宫奔出。到了午夜,路拾遗已来到宫外。他绕到一僻静之处,见四周无人,便从墙外跳入宫中。 路拾遗张目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落脚之处,却是宫中御花园。他举目前望,只见一带翠嶂挡在前面。路拾遗随贱三爷学艺多年,对园林颇有研究。他见此翠嶂,心中暗自赞道:“好山。”只见此嶂数层重叠,用“重峦叠嶂”形容在恰当不过。他再环顾四周,又见周边怪石嶙峋,或似奇兽,或似怪山,石上苔藓斑驳,碧萝掩映,怪石之中微露一条羊肠小道。路拾遗见此,心道:“古人云:曲径通幽。原本便是如此。”他走到这里,也未多想,当即沿着小道,走了过去。 路拾遗出了羊肠小道,便又进了一个花园。此时,时近晚秋,夜间天气已是有些寒冷。别处花木正值凋零,但此处较别处温暖,花木又得花匠精心照料。天气虽是寒冷,却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花木深处耸立一座假山,有一股清流,从假山之上飞泻下来,落入假 山下面一个水池之中。一阵微风吹过,池水荡漾起来,虽是午夜,四周一片寂静,此处却是极具生动之势。 路拾遗悄悄顺着花丛再走得数十步,只见一座宫殿隐约现于前面山坳树杪之间。远远望去,但见飞檐斗壳,红砖金瓦,极其辉煌壮阔。宫殿与周围绿树相映,也让人有安静闲适之感。路拾遗见状,连忙伏身奔上近前,仔细一看,只见宫门之上横匾上写着三个金字“养心殿”。路拾遗来宫中之前,曾听钱老王爷说过,此处正是高宗皇上赵构审阅奏章之所。路拾遗见状大喜,心道:“正好!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哪知得来全不费功夫。” 路拾遗悄声潜了进去,但见殿中了无一人。原来,现在虽是批请奏折的时间,高宗赵构却不在此。路拾遗心道:“早听钱老王爷说过,这高宗皇帝人极风流。此时,他定是在后宫风流快活。只是若大宫殿,让我到哪里寻找?” 路拾遗心中正自疑惑,忽听殿外传来脚步之声。他连忙隐身宫帏之中。不一会儿,从殿外进来两名太监。只听其中一人道:“张公公,皇上今日真的不来了么?”那张姓太监答道:“皇上近日宠幸杨贵妃,怎地还有心思来此?待会咱家拿完东西,还要到太清宫侍候皇上呢。”路拾遗听罢,心想:“这当真是天赐良机,呆会我只要一路跟着这位太监,就可找到高宗皇上。这比在宫中到处乱找强得多了。”见那两位太监取完东西,走出殿外,与殿外几名太监汇合。路拾遗便悄悄跟在张姓太监一行身后。 路拾遗一路尾随,只见众太监高举火把向西而行。大约一碗茶功夫,众人就来到一座宫殿之外。待众太监进到宫里,路拾遗也从墙外跳进宫里,远远望见众太监走进一所大屋。待众太监全部进屋,路拾遗便绕到屋后,俯身贴着窗户,从窗缝中张目向内望去。但见屋中锦绣灿烂,大红缎帐上金线绣着一对大凤凰。迎面一张殷红的帷子掀开,走进一个人来,此人身着龙袍,不是宋高宗赵构还是谁人?路拾遗见状大喜,暗叫:“真是天助我也。” 只见一名妃子起身迎接,这妃子身着绿色锦衣,衣饰甚是华贵。待宋高宗赵构坐定,那妃子转到高宗身前。她面庞正对路拾遗,路拾遗从窗外远远望去,只见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容貌甚是端丽,全身珠光宝气,显见身份极高。路拾遗心想:“这女子想必便是刚才所说杨贵妃了。原想趁着没人,将密信交到皇上手中,今日看来只怕不行。这可如何是好?说不得!只有找个机会冲了进去。”他心中打定主意,也不管是否惊着高宗皇帝。 杨贵妃道:“皇上,马上就要举行武科考试,到时臣妾可是一定要去。”高宗赵构笑道:“贵妃,那武科考试整个就是打打杀杀的,又有什么好看?”杨贵妃道:“这就奇怪了!既然不好看,那皇上为何还要举办什么武科?”高宗赵构望望窗外,停了片刻,道:“哎!有些事情,你女人家怎么懂得?”路拾遗伏在窗外,心道:“你他妈的不就是要笼络天下群雄?不过,你是皇上,办这些事情原本也无可厚非。” 杨贵妃听罢,扯扯高宗赵构衣襟道:“皇上,人家不懂,你就不能告诉我吗?”那杨贵妃人极美丽。此时,她这么一撒娇儿,虽是软语相求,却教高宗赵构难以拒绝。高宗赵构笑道:“好!朕告诉你吧!如今北方武林群雄并起,似乎不将朕放在眼里。朕这次开个武科,就是选些武林人士。如此一来,既对抗衡金国南侵,又可对付那些武林人士,岂不是一举两得。” 路拾遗在窗下一听,大吃一惊,心道:“原来,这高宗皇上心思竟如此歹毒!”心想至此,他暗自将高宗皇上怒骂数下。 路拾遗朝屋中四周一瞧,屋中只有两名侍卫。就在此时,帷子一动,一股疾风吹了进来,讥讽到处,屋中蜡烛忽明忽暗起来。那两名侍卫连忙抢身上前,护住蜡烛。路拾遗见罢,心道:“此时,我再不进去更待何时?”想到这里,他左掌提起,猛力推向窗户,只听“喀嚓”一声,窗户已被击开。他随即从窗外跃入屋中。高宗赵构身边那两名侍卫见状,也顾不得护住蜡烛,两人同时大喝一声,纵身抢上。 两人来不及拨刀,只得同时挡在高宗身前。路拾遗出手如电,瞬间朝其中高个侍卫肋下点去。那侍卫直觉身子一麻,已被路拾遗点住穴位。另一名侍卫抽出单刀,挥刀便朝路拾遗头上砍来。路拾遗将身一侧,斜里迈出两步,离高宗不过三尺,左手伸出,已将高宗赵构脉门拿住,随即左手按住执剑高宗背心“至阳穴”上。 随即,路拾遗右手朝案上一击,顿将案角切去一节。那两名侍卫大惊,一时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大叫:“休要伤着皇上。”路拾遗道:“你们只要不上来,我就不伤着皇上。”那两人连道:“我们不上来就是。” 这二人正是宫中侍卫关老夫子与刘四二人。此时,两人措手不及,让路拾遗将皇上制住,心中均是后悔不迭。悔不该没听龙锐之言,一时大意,让眼前这人得手。 此时,宫中其他侍卫听到动静,早已奔了过来。总管龙锐也在其中。路拾遗见其中几人蠢蠢欲动,“嘻嘻”笑道:“你们不怕,只管上来。”众侍卫见皇帝落入来人手中,一时之间,投鼠忌器,均不敢上来。众侍卫扇形散开,只是远远团团围住高宗和路拾遗二人。 宋高宗赵构被路拾遗抓在手中,心中大惊。他平日威风惯了,此时身处险境,仍是大声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宫,难道不怕朕诛你九族么?”路拾遗装作十分害怕,战战兢兢道:“皇上,你诛我九族,奴才心中万分害怕。只是奴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皇上若想诛灭我九族,那是难上加难!奴才有辱圣恩,真是罪该万死!”他语气虽是颤抖,神色却是嘻嘻哈哈,荒诞至极!路拾遗话音未落,语气突地一转,厉声喝道:“今日我想诛灭皇上,却是十分容易。”那高宗摆惯皇上架式,他被路拾遗抓在手中,仍是大耍威风,那是惯性使然,本想吓吓路拾遗而已。高宗皇帝眼见路拾遗并不吃那套,立即没有主意,慌道:“这位少侠,你且息怒,你有何事,只管说出,朕一定满足。”路拾遗道:“我不但没事求皇上,恰恰相反的是,我还要帮助皇上。”高宗赵构突听路拾遗并无要事求他,想到自己全无本钱与对方谈价,心中不免有几分失望,更有几分慌张。他又听路拾遗有事帮他,知晓路拾遗并无恶意,立即定下神来,清清嗓子道:“英雄既然有事帮朕,快请道来,朕重重有赏。”说罢,他随即坐了下来,心中暗道:“早知此人并无恶意,我又何必惊慌,在贵妃和侍卫面前丢了形象。” 路拾遗长剑一挥,将桌子砍掉一角,怒道:“你这昏君,竟拜奸人秦桧为相,你是知也不知。”宋高宗赵构本见路拾遗并无恶意,刚刚放下心来。不料,他皇上架子还未端足,又见路拾遗发怒,一颗心儿立时又跳到嗓子眼上,大惊道:“英雄息怒,秦大人可是有名忠臣,怎地又是奸相,只怕英雄有所误会了。”此时,高宗赵构坐在椅中,双手搭在椅前案几之上,他心中怕极,全身战战兢兢,双手发抖,十指击在桌面,只敲得桌子嗒嗒嗒直响。他心中禁不住道:“此人是何路数,这脸怎地说变就变,竟比朕的脸变得还快。” 突然,桌下人影一闪,路拾遗吓了一跳,心道:“难道桌下竟还有人埋伏?”他定眼一瞧,却是刘杨贵妃从桌下窜了出来。原来,路拾遗纵身上来便扑向高宗构,两名侍卫也是力保皇上,均将杨贵妃忘记一边。她趁众人一不留神,溜身躲到桌底。此时,路拾遗一挥长剑,将桌角砍掉,她本心中发慌,又听得桌面传来嗒嗒声响,不知是何原由,吓得她慌忙从桌下爬起,窜了出去。 就在路拾遗稍一愣之际,侍卫之中有一人突地窜了出来。那人冲上对着路拾遗胸口便是一掌。路拾遗情急之间,想也未想,伸出右掌一格。哪知此人内力极强!两人 双掌相交,路拾遗只觉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几欲呕吐,左手顿时将高宗赵构松开。那人见路拾遗年纪轻轻,未曾料到他功力如此之强。他与路拾遗对了一掌,也微感胸口发麻,不由得心中一怔。就在他一愣之间,路拾遗忽地一伸手,又把宋高宗赵构抓在手中。赵构大惊,道:“龙总管,你且退下。”此人正是大内总管龙锐。 路拾遗仔细打量来人,只见此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年纪,身材瘦长,听高宗赵构之言,知他便是大内总管龙锐。路拾遗心道:“人人均说大内总管龙锐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路拾遗与龙锐对了一掌,内息逆流,全身乏力。龙锐若是纵身欺上,夺下高宗赵构那是易如反掌。龙锐被高宗赵构一声喝阻,不敢造次,只得又退了下去。 路拾遗怒声喝道:“秦桧原本便是奸贼,说与你听,你也不信。你就看看那奸相与金人的信件吧!”说罢,他将从秦府中盗来的书信一一呈给高宗。高宗接过信件仔细一瞧,脸色顿时变了。心道:“秦桧与金国暗中勾结,我此前也有所怀疑。今日,只是万万想不到的是,那秦桧如此大胆,竟是金国卧底。”原来,秦桧从金国逃回大宋,也有少数大臣怀疑,呈书高宗赵构,不可重用秦桧。秦桧素有忠名,疑他是奸细的大臣也没有真凭实据,一时之间,也奈之不得。 其实,高宗重用秦桧却还另有用意。此时,朝中抗战派居多。众大臣均主张北伐金国,迎回微、钦二帝。此事正好犯了眼前这个高宗皇帝心病。他最担心的便是二帝归来后,自己是否还能做成皇帝。是故高宗赵构就算明白秦桧与金人勾结,却也重用秦桧,籍此打压主战派。只是他没料到秦桧竟是金国卧底。 路拾遗见高宗看完秦桧密件,道:“难道此时皇上还不相信么?”高宗赵构道:“那秦桧乃金国卧底,证据确凿,朕怎能不信?只是秦桧在朝中势大,一时之间,朕也轻易动他不得。还请少侠容朕些许时日。一旦时机成熟,朕一定将秦氏党羽捉拿严惩。”高宗赵构所说之言甚是有理,秦桧在朝中党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惩治一个秦桧原本容易,但倘若如此,在朝中必将引起震动。路拾遗听高宗如此一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道:“你明白这事就好了,我就静待皇上消息。” 那龙锐让路拾遗在自己面前将皇上扣为人质,让自己颜面尽失,又如何甘心?他眼见路拾遗便要出宫。当下,暗动内力,只待路拾遗离开高宗数步,便抢先发难,欲一击而中,将路拾遗擒住,籍此挽回颜面。 路拾遗眼见龙锐蠢蠢欲动,早知他心中所想,笑道:“龙总管,你不是想要救回皇上吗?好!我这就将他交与你。”说罢,他将高宗赵构朝龙锐身边一推。龙锐起先闻听此言,心知路拾遗乃是出言讥讽。他心中怒极,表面却是怒既不敢,然而谢又不甘,正站在那儿沉思。路拾遗这一推又急又重,更让龙锐始料不及。他见赵构重重朝自己扑来,唯恐伤了高宗赵构,连忙伸手将高宗接住。路拾遗趁此机会,奔出殿外,纵身一跃,跃上宫墙之上,随即消失在黑夜之中。 待龙锐追到殿外,路拾遗早已无影无踪。他回到宫中,跪地拜道:“皇上,奴才让皇上受惊,实在是罪该万死!”高宗赵构道:“此人武功高强,来去匆匆,原也怪不得龙总管。只是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如此了得,如将此人搜入麾下,岂不是好!哎!也不知此人是否参加今年武科?”当下,龙锐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路拾遗逃出宫外,直接奔回钱府。众人见他平安归来,尽皆欢喜。他在钱府中呆了数日,见宫中并无动静,甚是纳闷,但心中却想:“那高宗赵构虽不是什么明君,但在这大是大非上定不会有所偏斜。还是给他一些时间吧!只不过他要通过选武一事左右武林,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当下,路拾遗也不着急此事。接下来几日,他每日里只是与关雎、谢归元两人谈功论武,倒也逍遥自在。 这日,一大清早,关雎便来到路拾遗房中,道:“路大哥,我们师兄妹来到临安已有月余,也该回到河北了。路大哥如若无事,不如也到河北玩玩。我们三人结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路拾遗惊道:“关姑娘,你们师兄妹何不等到宫中有了消息,方才回到河北。”关睢道:“这事可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办妥,我们还是回到河北静听佳音吧。” 在关睢进屋之前,路拾遗正躺在床上,想着那阿淮姑娘,寻思怎样才能与阿淮再度相见。他见关雎邀他去河北,怎肯答应?当下,他随口便道:“关姑娘,你们师兄妹的好意,路某谢了。只是路某在此还有许多正事未办。他日若有时间,路某一定到河北拜访二位。”关雎见路拾遗出言拒绝,心中微感失望,道:“路大哥,你等宫中消息,此事是很重要。不过,此处秦桧鹰爪甚多,你可要小心。”关雎眼见马上要与路拾遗分手,心中一酸,泪水便忍不住沽沽而去。路拾遗见关睢对已甚是关心,此时满眼泪水,犹如雨打梨花一般,煞是楚楚可怜。他心中忍不住一动,暗道:“想不到关雎长得竟也这般美貌,我这么多日熟视无睹,真是瞎了眼睛。”他想到关雎对自己情真意切,而自己却背着她私会其他女子。顿时,心中甚为愧疚,生怕关雎瞧出自己心事,连忙将头扭到一边。 他将头扭到一边,心中可没半点闲着。此时,路拾遗又在暗自思道:“关雎如此美貌,又待我不薄。阿淮与关雎均是佳人。哎!那我究竟该选哪个?”一时之间,他心猿意马,颇为踌躇,好似这两位姑娘都非他莫属一般。 第六回 血雨腥风 临安城外西北方向有一座山,山名叫做凤凰山。谷口虽是狭窄,但进到谷中,却一下开阔起来,原是里面别有洞天。沿着青石路行上一个时辰,一座白墙黑瓦的大院便耸立在眼前。院门前有好大一遍梧桐树林,这便是凤凰山庄。庄名因山而得,更是取“不栽梧桐树,引不得凤凰来”之意。庄主名叫王济仁。这王济仁为人极是豪爽。平日有江湖落魄之人到了临安,只要到了他的凤凰山庄,他都尽力接待,临走还赠些盘缠。是以他在江湖之上侠名远播。江湖中人只要听到王济仁三字,无不竖起拇指赞道:“王大侠,人如其名。当真就是济人的活菩萨!”久而久之,他在江湖上便得到“济人王”的称号! 这日,王济仁正坐在厅上喝着茶。这时,一名家丁走到厅口,躬身道:“启禀老爷,河北‘地趟门’陈掌门派人前来下书。”王济仁一听,连忙起身道:“哦!据说那‘地趟门’陈老先生武功颇是了得,只是与我们‘凤凰山庄’素无来往,不知他千里迢迢前来何事?还不快快有请!”说罢,命令下人准备果蔬点心。 过不多时,只听得厅外传来脚步声响。王济仁抬头一瞧,只见一名青年在家丁带领下走了进来。那青年二十上下年纪,生的眉清目秀,甚是英俊。青年走到王济仁近前,一抱拳道:“王师伯,小侄陈近北有礼!家父大人在河北便听到你老人家侠名,只是一直无缘见面。今日,小侄来临安参加科举,特令小侄前来拜访。”说罢,他将一封书信递了上来。 王济仁接过书信看罢,笑道:“呵呵!你‘地趟门’消息好灵!我在临安也只是刚刚听到消息,陈贤侄便只身来到临安。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呀!哈哈!”说罢,他仰天大笑起来。那青年脸上一红,道:“世伯,你休要取笑小侄了。” 王济仁正色道:“陈贤侄,世伯取笑你作甚?常言道: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咱们为国效力,又有什么好笑的?”那青年躬身道:“世伯所言极是!小侄多谢世伯夸奖。” 那青年名叫陈近北,是河北“地趟门”掌门陈天豪公子。那“地趟门”在江湖虽算不上什么大帮派,却在河北一带门徒众多。那掌门陈天豪为人豪爽,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气。 一会儿工夫,下人将果蔬点心送了上来。陈近北一瞧,只见每一件点心都很精细。他随手拿起一块放入嘴中,直觉十分的爽口,不禁暗自赞叹起来。 就在此时,又一名家丁双手捧着一张拜帖进来,道:“老爷,湖南‘神拳无敌’葛老爷子派公子求见!”王济仁笑道:“自十年前一别,这葛老爷子一直杳无音讯。今日,他派公子突然拜访,只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不得!看来还是为了今年的武状元呀!” 说话间,又从厅外走进一人。那人年纪比陈近北略大,正是湖南“神拳无敌”葛震刚之子葛天雄。这“神拳无敌”一门人数不及“地趟门”多,在江湖中名气却是很大。当年,葛震刚凭着一套三十二路神拳,打遍湘江两岸,直让黑白两道闻之色变。 王济仁将陈、葛两人互相介绍。两人各自抱拳道:“久仰,久仰!”三人坐定,宾主交谈起来。陈近北道:“葛兄,小弟武功低微。今后还请多多指教!”葛天雄笑道:“哪里,哪里!你们河北‘地趟门’功夫好不厉害。我远在湖南都已知晓呢!”就在此时,府中宴席准备妥当。当下,王济仁将两人清进客厅,三人分宾主坐下。王家酒菜极是丰富,味道爽口,只吃得葛天雄与陈近北二人腹满肚圆,这才住口。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葛天雄刚刚起床,还未洗漱完毕。陈近北就来到他的房中,笑道:“葛兄,今日咱们佐一无事,你我就结伴到山中游玩如何?”葛天雄道:“陈少侠,你所说正合我意。咱们这就去吧!”说罢,他简单洗漱一下,与陈近北一道到王济仁那儿,一则问个早安,另则欲与他打个招呼。 王济仁一听,笑道:“两位少侠初来此地,均是人生地不熟的。今日早上,小女刚从姑妈家中回来。我看不如这样,就让小女陪二位一起去吧!”说罢,转头对身边丫鬟道:“你去把小姐请出来吧!”那丫鬟答应一声,快步向内堂走去。 过了一会,忽听得环佩丁冬作响,从内堂走出一位少女。她身着淡绿绸衫,约莫十七、八岁,容色清秀,相貌极是端庄。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见罢均是一楞,心中暗道:“想不到王世伯家千金竟是如此美丽!” 王济仁将三人互相介绍。葛天雄与陈近北连忙上前施礼,道:“今日就有劳王世妹了!”那少女忙敛衽回礼,说道:“葛大哥、陈大哥,你二人休要多礼。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两位大哥叫我嫣然就是!” 三人从王府出来,穿过一片树林,沿着小径向上走去。葛天雄与陈近北均是年轻之人,正当血性方刚。两人各自家中家教极严,平日除了练武,便几乎不再做别的事情,更不用说与美同行,游山玩水。两人心中自是高兴。王嫣然平日无兄弟姐妹,虽与丫鬟一起,却毕竟主仆有别。那些丫鬟在她面前恭敬有余,不敢随意嬉笑,是以自小并无玩伴。今日,三人结伴同行,就连葛天雄这种不善言笑之人,话语较平日都多了许多。 一路之上,树上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向二人说道:“好你二人,真是艳福不浅,可得把住机会呀!”陈近北年纪轻些,自比葛天雄顽皮。他学着鸟儿声音,也是“叽叽喳喳”叫着,好象在道:“知道!就你们多嘴。”王嫣然听到,笑道:“陈大哥,你跟鸟儿说什么呢?”陈近北脸上一红,不再吱声。他心中暗道:“这种心事,我怎能让你知道?” 又几个转折,便转到山顶。山上阵阵清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从山顶往下看去,远处山下有一个湖。此时,正值仲秋,满湖尽是荷叶、菱叶。荷叶、菱叶在水上漂浮,一阵风吹来,它们随波逐流,更是生出万般变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春天固然美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入荷花别样红”的夏天也是可爱;然而硕果累累,莲肉饱实的秋天那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望着满湖的红菱绿叶,王嫣然道:“两位大哥,你们若不是赶着参加武科,我就带你们去采摘莲子。你们俩不是江南人,还未采过莲子吧!”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道:“正是。”王嫣然道:“新采摘上来的莲蓬,剥开莲皮,莲肉光洁嫩白。将它送入口中,甘香爽脆,清脆非凡,那才是好吃呢!”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听罢,几乎同时吞了吞口水。 葛天雄叹道:“陈少侠,你说凤凰山风光美么?”陈近北笑道:“葛大哥,我久居北地。那里怎会有如此美景?哎!平常只是听说江南风景优美,想不到竟一美如斯!”说罢,他将头一转,笑吟吟地望着王嫣然。王嫣然知他话里有话,不由得面色一红,低下了头。 山顶之上有一开阔处。三人游得累了,便坐下聊天。王嫣然道:“葛大哥、陈大哥,你们到临安来当真是参加今年武科的么?”葛天雄与陈近北答道:“这个当然。” 王嫣然突地叹口气。葛天雄抬头瞧她一眼,并未做声。陈近北沉不住气,忙问道:“嫣然,你为何叹气?”王嫣然道:“两位大哥,武状元可只有一个。你们中有一个得到,另一个岂不失望?这可如何是好!”陈近北“嘻嘻“一笑,道:“嫣然,你也想得太远了!当今武林高手众多。这武状元可不见得就是姓陈姓葛。葛兄,你说是吗?” 葛天雄正色道:“陈少侠所言极是!就算得不到武状元之职。咱们倘若得到朝廷赏识,能为国家尽份绵薄之力,那也不枉此行!”陈近北拍手赞道:“葛兄讲得极好!”王嫣然笑道:“难得两位哥哥有如此心襟!看来是小妹多虑了。” 陈近北扭头看看山顶,忽道:“葛兄,古人常有山顶论剑之举。咱们今日也附风着雅,在这 凤凰山顶切磋一下武功如何?”王嫣然喜欢热闹,见状忙道:“如此甚好!那我可是大饱眼福了!”葛天雄一笑,道:“既然王小姐都答应了,那么在下也便不能推辞。好!陈少侠,咱们点到为止。”说罢,两人起身来到山顶之中。 陈近北抱拳道:“葛兄,你请!”葛天雄知他尊自己是兄长,不会先行出招,一抱拳回道:“陈兄弟,做哥哥的恭敬不如从命!”说罢,双拳一挥,右拳从高处向左,左拳从低处向右,如风般地向陈近北袭来。这一招势大力猛,正是“神拳无敌”拳中拿手招数“兵分两路”。 原来,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相谈甚欢。“神拳无敌”在江湖中门名头响亮。陈近北的“地趟门”名气虽响,却是因为他们一派在河北一带人多势众之故。葛天雄怕陈近北误会自己小瞧与他,是以一上来便用了本门绝招。但他仍怕陈近北不敌,是以出手只用了八分功力。 陈近北大叫一声:“好!”左脚脚跟支地,身子有如旋风般地一转,葛天雄右拳落空。他左脚抬起,以身体为轴转了大半圈,从后面向葛天雄飞踢过去。葛天雄一惊,暗道:“这一腿来得好快!”就在这闪电之间,他将身子一沉。陈近北右腿“呼”地一声从他头顶扫过,直吓得他一身冷汗。他心中禁不住暗道:“幸亏刚才出招留有余力,否则……” 那河北“地趟们”是地上功夫,最讲究的就是腿法和身体灵活。“地趟门”高手在闪展腾挪之间,一条腿就如同双手一般。是以适才陈近北一出手,便攻个葛天雄出其不意。 又听陈近北叫道:“葛兄,你可小心了!再试试我这招!”说罢,左手往地下一撑,便如一个皮球在地上滚了过来,几在同时,右腿飞出,向葛天雄的胯部踢来,行动迅捷至极!葛天雄不敢大意,连忙抖擞精神,小心应对起来。他右手急伸,朝陈近北右足足底“涌泉穴”点去。陈进北双手往地一撑,复又站起,腾身一跃,窜起一丈多高,朝葛天雄扑了过来。他这两下兔起鹫落,身在空中,右手伸出朝葛天雄急点。他这一下居高临下,指力又劲又急,将葛天雄全身都罩住了。 葛天雄大赞一声:“好!”也不理会,双拳同时上扬,一招“双拳贯耳”向陈近北击去。他这一招虽是“双拳贯耳”,却是改了用法。只见葛天雄左拳击向陈近北小腹“下脘穴”,右拳击向陈近北胸口“膻中穴”,端是厉害无比。 陈近北身在空中,连忙收指,两腿一分,分朝葛天雄双手踢去。葛天雄哪里会让他踢中双拳?将手一受。陈近北双腿顿时落空。 一柱香的功夫,两人便拆了五十余招。两人招数愈来愈快,兀自分不出胜败。突然,葛天雄一拳击出,右拳挟着风声,直击陈近北面门。就在此时,陈进北也是一掌挥出。两人拳掌相接,各自退了数步。陈近北年纪稍轻,功力稍浅,较之葛天雄多退一步。 两人站在地上,互相打量对方。陈近北心道:“想不到葛大哥年纪只长我几岁,功夫竟如此老到!”葛天雄暗道:“原想‘地趟门’只是凭着人多势众,这才在江湖声名显赫。却不料他们这一门还真的有些功夫!”两人均是惺惺相惜,“哈哈”大笑数声,便罢手不斗。 葛天雄道:“陈少侠,你武功高明,做哥哥的甘拜下风了!”陈近北忙道:“葛大哥,你此言差矣!在下在你面前,可是未占着丝毫上风呀!”葛天雄又道:“陈少侠,恕你哥哥直言。在哥哥心里,‘地趟门’的功夫原本并没这么厉害!”陈近北道:“葛大哥有所不知!在下曾拜河南嵩山少林寺枯木大师为师。”葛天雄“哦”地一声,道:“这个难怪!”接着又道:“陈少侠,他日我俩若能携手杀敌,那才不枉今日一番结识。” 王嫣然拍手笑道:“两位大哥打斗真是精彩,今年的武状元,我看非二位莫属!”葛天雄与陈近北笑道:“你取笑我二人么?”王嫣然一吐舌道:“小妹岂敢,岂敢!”王嫣然说话声音极是清甜甘脆,令人一听之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其实,王嫣然相貌虽美,比之路拾遗在西湖中所见姑娘略为不如,但她谈笑之间,总有一股动人气韵。在葛天雄与陈近北眼里,便不逊于绝色美女。此时,葛天雄心想:“我湖南之地也出美女,怎地较王小姐差了许多?”陈近北也在沉思:“北方女子虽是豪爽,却不及嫣然姑娘温柔秀气那样更让人可怜!” 两人均对王嫣然情有独钟,自是将她视为天下第一美人。这就好比一些姿色平平女子,却仍被人视为人间至宝,含在口中怕化,拿在手上怕飞一样。此事倒让常人觉得不可理喻,其实都是随性使然。此时,王嫣然就算是个丑陋盐母,两人情到深处,非要将她当作天仙,你又奈之如何?更何况那王嫣然本就相貌极美,我见尤怜!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夜无休止地从临安绕过,东流入海,不复西归。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临安城外,钱塘江畔,有一酒肆,来往迁客骚人,尽汇于此,或呤诗作赋,或买酒扮醉。 此时,正值黄昏,酒肆之中,只有寥寥数名酒客,一抹夕阳斜照进来,更增几分悠闲之感。 酒客之中,有一绿衣妙龄少女。只见她独坐酒肆靠窗边一桌旁,时而发呆,时而自斟自饮。酒店中喝酒之人本就甚少,有一人便是十分打眼,更何况有一名相貌如此美貌的女子,众酒客不住地回头张望。那女子倒是视而不见。她正饮酒之间,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抬头一瞧,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那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已洗得褪成蓝灰色,却仍是十分干净。众位酒客中有一人识得他,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道:“刘先生,你今日也来喝酒么?请来这儿坐,小的请你喝三杯,如何?”那刘姓老者也不客气,道:“张老弟,做哥哥的就恭敬不如从命!改日我若有了闲钱,定当回请兄弟。”那张姓酒客道:“刘先生如此客气作什?” 那刘姓老者搬到此处定居不过两年。他为人豪爽,乡人若有事相求,他便倾力相助,是以虽才来不久,却是人缘极佳。 两人饮了数杯。那张姓年轻酒客道:“刘先生,你从外地搬来此处,只怕已有两年吧!做兄弟的还不知你是何方人氏?”那刘姓老者道:“做哥哥的原是河南人氏,只因受不了刘豫那狗贼肮脏气儿,这才背井离乡,来到此间。”那张姓酒客道:“那刘豫卖国求荣,当上伪齐皇帝。近来却被大金撤掉,被封齐王。”那刘姓老者道:“如此说来,这倒真与岳大将军用兵如神有关。”张姓酒客十分纳闷,酒店其他人自不另外,均连声问道:“刘先生,这却是怎生说?” 那刘姓老者道:“前些年,岳大将军领兵北伐,抓住金兵奸细。他假装认错人儿,将他认为岳家军探子,命他速与刘豫联系,好早日投降大宋。那金兵奸细被放之后,哪敢耽搁。立即便把此事报与完颜兀术。那刘豫本是粘罕之人,与完颜兀术历来不和。粘罕死后,完颜兀术早便想拔去这颗眼中钉。他得知此事,立即上报大金皇帝,撤了刘豫皇帝番号。这也算作狗咬狗儿。” 众人一听,连忙拍案叫好,那年轻酒客道:“刘先生,你所说之事,我也曾听过。只道是众人恼那刘豫卖国求荣,说说笑话来挤兑他而已,难道竟真有此事?”刘姓老者道:“那还有假的。”那年轻酒客道:“如此说来,倒真是岳大将军用反间计除了刘豫这奸贼。”那刘姓老者道:“张兄弟,你说的千真万确。不过,那金兀术中了岳大将军离间计,只怕大宋皇帝中了金人反间计还仍蒙在鼓中。” 众人一听,忙问:“刘先生,你此话怎讲?”那刘姓老者道:“那奸相秦桧处处求和,不就是金人派到咱们大宋的卧底么?” 那女子一直闷不做声地喝酒,听那刘姓老者如此一说,心里一怔,浑身颤动,酒杯从手中脱落,跌在地上,摔个粉粹。众人不 禁回头瞧她一眼。 那酒肆老板闻听此言,连忙止道:“刘先生,请你在此莫谈国事。”那张姓酒客忿道:“那秦桧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咱们在此议论么?”那酒肆老板道:“张贤弟,你话虽是如此,只是听说秦桧爪牙甚多,大伙还是小心为妙。”众人一听,尽皆哑然。 那妙龄少女叹了口气,从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悄然离去。 她走出酒店,来到江边,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些难道都是真的么?我该怎么办啊?”这位绿衣女子,就是那日在西湖弹琴的阿淮姑娘了。 阿淮不是别人,正是秦桧之女秦淮。前几年,陆逸夫投靠秦府,她一下又迷上武功,弹琴之余,便跟着陆逸夫舞刀弄枪。她自幼聪慧,极得秦桧喜爱,陆逸夫自是不敢怠慢。秦桧将她视着掌上明珠,一向由她性子,也不管是否有失风雅。在不经意的几年间,她倒连就了一身武功。那日,关雎与谢归元在去秦府途中,所遇蒙面之人就是她了。 随着年纪增长,秦淮对秦桧所为略有所闻,一直深感烦恼,是以常在在西湖弹琴解忧。那日,她遇见路拾遗后,不觉留意起来,暗中跟踪几次。她为人谨慎,路拾遗又万料不到秦淮身怀武功,倒是毫无察觉。连日以来,她与路拾遗多次相处,不觉间对他好感起来。她少女情怀,一旦对路拾遗钟情,就有点意乱情迷,别说路拾遗时不时地用言语挑逗,纵然毫无动静,她自己也难以抗拒了。只是路拾遗与父亲是敌非友,总让她心里忐忑不安。 刚才,秦淮在酒店中突听众人议论自己父亲,一时触动心事,不觉长叹起来。此时,她来到无人之处,再也忍耐不住,心口一酸,两滴眼泪夺眶而出,忽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觉得亲情、友情及一腔报国之情交织一起,犹如一团乱麻一般,理不清,剪不断,直让她好生为难! 在通往临安的大道上,几骑快马“哒哒”地向前飞驰。其中,一名少年一马当先,奔在最前。马后几人中一人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叫道:“少爷,您可当心,千万别给摔着。” 那少年一身锦衣,身披罩披风,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剑把上黄色丝条与披风一道,随风飘扬,实是气概非凡。 后面另有一人笑道:“张阿生,你休要担心!少爷年纪虽轻,武功却尽得大当家真传。今年武科举考试,只怕是要一举夺魁,你还怕摔得了他?”那叫张阿生的听到,回头责怪道:“你小子别太大意,这儿比不上河南,可马虎不得啊!”说罢,他一拉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奋力向前跑去。 那少年骑马飞驰片刻,见后面几人愈拉愈远。这才收住缰绳,勒马在一棵树下静静侯着。 其时,这棵树下也坐着几名汉子。那锦衣少年见几人身材魁梧,身负刀剑,猜想他们也是赴考举子,点头问道:“各位,你们也是参加今岁武举的么?在下张一帆有礼了。”他话音未落,那几人中有一人抬起头来,冲他点点头。 张一帆道:“各位兄弟,待会等我同伴到了,小弟作东,咱们一起痛饮几杯,如何?” 那冲张一帆点头之人听罢,冷笑一声,忽地站起,顷刻间扑到他的面前,脸上满是鄙夷不屑之色,道:“嘿嘿!你请我喝酒,只怕我不会去的。”张一帆听罢一楞,心道:“我好意请你们喝酒,你却如此无礼!”当下,他将头一扭 ,不再理会几人。 那人却不甘休,大声叫道:“瞧你样子,只怕会此武功,就让我来教教你的手段。”左掌一起,迎面便向张一帆击来。那人动静之间,突下杀手,倒让张一帆大吃一惊。他赶紧双掌一封,待要运力架住那人左掌。不料那人右掌跟着击去,“砰”地一声,击在张一帆左肩之上。 忽听到远处一个少年失声惊叫:“公子,你没事吧?”那声音正是张阿生所发。原来,那后面几人已经纵身赶来。张阿生见到张一帆被人击中,不禁大惊失色。 张一帆见那人武功极高,开始倒有些紧张,但见自己这边同伴赶到,不免气壮起来。那人这一掌来得极快,却也未用上内力,是以张一帆并未受内伤。 张一帆怒道:“我让你数次,你却不识抬举。你当我们伏牛庄是那么好欺负的么?”说罢,纵身扑上,与那人斗在一起。 两人斗了几招,各自凝了凝神,退了一步,互相打量对方。张一帆见那人身村魁梧,武功着实了得,心中暗惊,道:“这人武功实在高明,不想寻常江湖中人。莫非与我们伏牛庄有什么过节?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时,我就此化解岂不是好?”张一帆年纪虽轻,为人处事却颇为老到。他心想至此,忙道:“阁下是谁?咱们交个朋友好么?”那人冷笑一声,道:“交朋友?那你得问我双掌是否答应。”说罢,他左掌拍出,右掌便疾而至,右掌一收回,左掌便又连环击到。他这几掌,便如几个浪头迭加在一起,一浪推着一浪,威力实在极大。张一帆招架不住,连连退了数步,这才躲过那人招数。 他大吃一惊,喝道:“你们到底何人?”说罢,又退了一步,仔细打量对方。他见对头有五人之众,暗想:“这些人到底是谁?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那人见他沉思,笑道:“你也不用费心思多想,我们是凤凰山庄的人。”张一帆一听,道:“凤凰山庄?那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家叔与贵庄庄主王世伯交情不浅呀!”那人又是一声冷笑:“嘿嘿!那是。不过,你此番进京赶考,却是与我们作对。” 张一帆一听,忙问:“那是为何?”那人道:“你们当了武状元,我们凤凰山庄又当什么?”张一帆面带怒色,正待说话。那人暴喝一声,道:“你就到阴间去当你的武状元吧?嘿嘿!所以你刚才请我喝酒,我就没答应呢!”说罢,他又是一阵怪笑。张一帆大怒,方知对方欲置自己于死地。他大喝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疾冲过去,长剑起处,直向那人心口刺去。 他这一剑来得极快。那人大赞一声:“好!”身子一拔,跃起七尺多高,避开了张一帆的长剑。那人在空中也抽出单刀,右手大刀一挥,便向张一帆面门砍去。张一帆挥剑招架。那人不等他长剑碰到单刀,大刀收回,左掌击向张一帆胸膛。只见他刀掌此起彼伏,快捷无比。 张一帆剑走轻灵,与那人斗在一起。数招一过,竟是迭遇凶险。张阿生等人瞧见,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呼喝一声,上前相助。那人所带几人见状骂道:“好不要脸!想以多打少吗?”说罢,跃出将张阿生等人截住。众人混战一起。 那些人功夫实在高强。此时,张一帆不住地倒退。他的同伴均被对方击倒,只剩下张阿生在苦苦支撑。那人见状,大笑一声,道:“你还死撑什么?拿命来吧!”说罢,单刀一舞,刀法愈来愈狠。突地,他猛力挥掌将张一帆长剑击落在地,接着单刀递上,一刀砍在张一帆胸口之上。这一刀来得极快,张一帆哪里躲闪得及?他大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张阿生大惊,挥刀逼开对手,扑了上来。离那人还有尺许,只听“嗤”地一声,那人回身一指,指力凭空而来,将张阿生单刀荡得飞了出去,接着左掌推出。张阿生眼前一黑,顿时不醒人事。 那人“嘿嘿”怪笑一声,道:“呵!他们都了结了,咱们回去向师父禀报吧!”此人正是陆逸夫二弟子毕千仞。同行之人指着张阿生问道:“毕二哥,此人怎办?”毕千仞“哈哈”仰天大笑片刻,道:“这人?就留他一条小命吧!今后,他的用处可大着呢!”说罢,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第七回 败事有余 在凤凰山庄大厅之上,王济仁父女二人坐在主座,正与葛天雄及陈近北说着话儿。王济仁将茶杯拿起,喝了口茶,又将茶杯轻轻放下,道:“葛贤侄、陈贤侄,马上就要科考了,不知两位准备得如何了?”王嫣然听罢,不等葛陈二人回答,“嘻嘻”一笑,道:“爹!人家早就有备而来,还要等到现在才去准备吗?两位大哥可不是‘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的人呀!您老人家怎地如此说道?”王济仁“哈哈”大笑道:“爹可不是这个意思!”陈近北插嘴道:“嫣然,王世伯的意思我可知晓。”王嫣然笑道:“陈大哥,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陈近北道:“你没听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句话吗?他老人家是叫咱们兄弟俩再加把劲啊!”王嫣然拍手赞道:“行!还是陈大哥聪明。你就好似爹肚里蛔虫一般。” 几人正说着之间。突地,一名家丁跑了进来,道:“启禀庄主,庄外有几人闯了进来!”说罢,他用手指指向庄外,脸上尽显惊惶神色。厅上几人一听,均是一怔。王济仁更是一惊,心道:“来者何人,竟然如此没有规矩?”他正沉思间,只听得门外鞋声嘟嘟,从门外进来七八人。王济仁定眼一瞧,惊声叫道:“铁林兄,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说罢,连忙起身,将手伸了出去,欲与那人拥抱。原来,七八人中为首那人是河南伏牛庄二当家张铁林。只见张铁林红肿眼睛,满脸风尘之色。他一进来便即站住,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王济仁,更不行礼,只是不停冷笑。 王济仁甚感奇怪,心中暗道:“平素江湖中人对我极是尊重,只要老远见到我,都会忙着过来打着招呼。这张铁林与我私交虽说不上甚好,却也有过数面之缘。何以他今日突如其来的登门,脸色也是如此平淡,全无往日那般的热情?” 张铁林道:“嘿嘿!‘济人王’王大侠,你老可还好吗?”王济仁“唉”地一声,道:“铁林兄,我这名号都是江湖人往我脸上贴金,你也这般叫么?真是折杀兄弟了!我看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不必拘于虚礼才是!” 张铁林“呸”地一声,道:“我张铁林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兄弟!”王济仁“哦”地一声道:“铁林兄,此话怎讲?”张铁林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我倒想问问王大侠,近日我侄子张一帆进京赶考,你们凤凰山庄为何却要暗害于他?”王济仁心里一惊,暗道:“他侄子被人暗害了!只是不知这张铁林为何却口出此言,硬说他的侄子是我凤凰山庄所杀?” 葛天雄与陈近北两人一听,也是一楞,各自沉思道:“这几日里,我们均与王世伯呆在一起。他老人家从未离开山庄一步,那人为何说王世伯杀了他的侄子?此事当真奇怪!” 王济仁为人极是圆滑。他被人冤枉之余,也不着恼,只是哈哈一笑道:“铁林兄,看来此事定有误会。你我还是坐下慢慢谈吧”说罢,便叫人安排座位。张铁林见他矢口否认,心中更是气恼,大声道:“好你个王济仁,我今日找上门来,就知你不会认帐。杀死我侄子之人,当时就留下了话来,要我们去找凤凰山庄。嘿嘿!还说什么今年武科状元非凤凰山庄莫属!当真是厚颜无耻!你不知晓天外有天么?” 说罢,他对旁边一青年道:“张阿生,你说说那日情形!”那青年躬身道:“二庄主,那些人当日确实就是您老这么说的?”当下,他将那日情形细说一遍。 原来,张铁林的侄子也是参加今岁武科的举子,在赴临安途中却被人杀害。杀他之人当时留下话来,只要是赴京赶考的举子,就是与凤凰山庄过不去,他们自是赶尽杀绝。 王济仁正在沉思。张铁林大声怒道:“姓王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杀害武林同仁,咱们往日可是全看错你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说着,“呼”地一掌,朝王济仁狠狠劈来。 王济仁正要闪避,忽听得背后风声微动,原是葛天雄在后跃出。他本不愿意不明不白地与张铁林动手,见葛天雄跃出,当下往后一撤,退出一丈以外,静静地看着。 葛天雄见张铁林如此辱骂王济仁,心中虽愤愤不平,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抱拳行礼道:“张老前辈,在下是湖南‘神拳无敌’门下葛天雄。家父在湖南就久仰老前辈大名,总在在下面前提你老人家呢!”张铁林听罢,抱拳回道:“原来你是湖南‘神拳无敌’葛兄公子,我与令尊虽未谋面,却一直神交久已。只是不知贤侄何以与这等小人呆在一起,难道你不怕辱没令尊一世英名么?”葛天雄道:“张老英雄,依在下看来,此事极其复杂。其中定有误会!” 张铁林是个火暴性子,一听之下,勃然大怒道:“嘿嘿!说了半天,你们原是一丘之貉。说说姓王的给了多少好处,难道他让你做今科探花,还是什么乘龙快婿么?” 他话音未落,只听陈近北斥声道:“姓张的,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陈近北暗恋王嫣然甚久,他知葛天雄亦是如此,只是王嫣然一时在两人间难以取舍。他见张铁林如此一说,一则恼他辱没意中之人;另则生怕王嫣然就此下了决心,弃他而去。是以立即驳斥张铁林。葛天雄见张铁林说话愈来愈不着边际,心中也是气恼,暗道:“我敬你是个前辈,你却如此为老不尊。” 张铁林旁边一人怒道:“张二哥,对付这等小人,咱们还有什么话儿可说的!”王济仁扭头一瞧,黯然道:“原来是襄樊‘金钱帮’的刘帮主,难道你也不信我么?”那人答道:“王济仁,这些事情都是铁证如山,叫我等不得不信。前几日,我帮中一位世侄也差点被你暗害。所幸老天有眼,未让你等奸计得逞!只是我那世侄至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嘿嘿!这一切还不是拜你凤凰山庄所赐!” 王济仁心中大悲,他无奈之下,仰天大笑数声,沉声道:“哈哈,想不到你们将这一切都归到我凤凰山庄的头上。”张铁林怒道:“姓王的,你们不动手,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他手掌扬处,呼呼两掌,将凤凰山庄两名家丁击到在地。接着,他随势冲了上来,肘撞拳击,掌劈脚踢之间,又有几名家丁被打落在地。 好在张铁林认定王济仁是主犯,他下手之余,尚有分寸。此时,那些被他击倒家丁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却无性命之忧。 又见张铁林一脚飞起,正与将上来堵截他的家丁踢倒。突地,他只觉背后一阵疾风扑到,百忙之中斜眼一瞧,却是葛天雄纵身扑上。他见这一拳又劲又急,不敢怠慢,当即回掌招架。“扑”地一声,将葛天雄击退两步。张铁林见自己一掌挥出,只将葛天雄逼退两步,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好生了得!”陈进北眼见葛天雄不敌,大声叫道:“葛大哥,我也来了!”说罢,他纵身跃了上来。 “金钱帮”刘帮主怒声道:“怎地?你凤凰山庄想倚所欺少么?”说罢,上前几步,将陈近北截住。 凤凰山庄家丁一见,起声喝道:“这些人不讲理儿,我们也用不着江湖道义。”嚷罢,抄起兵刃,将张铁林二人围在中间。张铁林道:“呵呵!你们想杀人灭口只管上来,罗嗦那多干么?只是此事没有那么容易!兄弟们,咱们也别闲着,大伙儿齐上,与凤凰山庄拼个死活!”众人齐应一声,冲了上来。 双方顿时战成一团。张铁林这边人数虽少,来的都是武功高明之人,正所谓“来着不善,善者不来”。葛天雄与陈近北在年轻一代中,也算做武功杰出之人,但他俩与张铁林二人相较,却还是逊色一些。好在两人均是机警过人,在与张铁林及刘帮主打斗之中,他俩虽是处在下风,一时三刻却也不致落败。那些家丁可就不同。只见张铁林这边一个汉子手持长剑,几招之间边将一名家丁刺倒。就在此时又一名家丁扑上。那汉子骂道:“妈个羔子,你不想活了!”一招“蜻蜓点水”,挺剑从左刺来,那名家丁闪身躲开。那汉子又道: “你还跑得好快!这次你能躲么?”又是一剑刺去。只不过这剑改了方向,从右边击到。果然,那家丁躲避不及,应声而倒。 众人激斗之际,忽听得王济仁大声喝道:“大家住手!都听老夫一言!”他这一声暴喝,犹如平地里响了起一声惊雷,众人均是听得一清二楚。凤凰山庄这边立时住手。张铁林与刘邦主几人也罢手不斗。那汉子杀得性起,挥剑又将一名家丁刺倒。这么一来,立即引起凤凰山庄公愤,众人纷纷嚷道:“庄主,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我们更他们拼了!” 张铁林见自己这边理亏,冲着那汉子厉声喝道:“祁老三,咱们报仇还急这一时三刻么?可不要失了江湖道义。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和姓王的畜生没甚区别?”那汉子答应一声,立即住手,站在一边。 张铁林转头朝王济仁道:“姓王的,你有屁就放!”王嫣然见他不停辱没父亲,心里怒极,斥道:“你才……,真是臭不可闻!”她毕竟是个女儿家,本想说张铁林才是放屁,但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王济仁道:“嫣然,休得对张世伯无理。”说罢,他黯然道:“铁林兄,咱们这样群殴,只会伤及无辜。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今日就单打独斗。倘若兄弟我侥幸赢了,你就给我时日,让我找出真凶;倘若哥哥胜了,我任你处置,如何?” 本来,刚才群殴之时,张铁林这边已经占了上风。他见此时王济仁开出条件,也算是让了自己这边一步。当下,他不再计较,沉声道:“好!我就依你所言,咱们在兵刃上见个高低。”转头对后面人道:“将我大刀取来!”后面之人听到,有一人上来将他单刀递上。 王济仁苦笑道:“铁林兄,咱们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么?”张铁林厉声斥道:“王济仁,你到此时还那么假惺惺干么?”王济仁一时无法,只得随手拿起家丁递过长剑,抱拳道:“那就请铁林兄先行出招。”张铁林沉声道:“好!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单刀一舞,一计“长江秋月”,便向王济仁兜头砍来。他心中恼极王济仁杀他侄子,一上来就是竭尽全力,狂砍乱剁。 王济仁见他如此,心道:“这张铁林也太无理!今日,我若不将他制住,只怕永远也弄不明白事情真相了。哎!也不知能否将他制住?”他的武功本就与张铁林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定把握,是否就能胜张铁林一筹,只是眼前情势紧迫,由不得他在多想。当下,他大声叫道:“铁林兄,王某被逼出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王济仁长剑一挥,举剑将张铁林单刀格开。接着,他左掌递去,朝张铁林胸口击去。只见王济仁左掌递出之时,宽大衣袖鼓风而前,便象一个鼓满风的船帆,其势非同小可。张铁林见状一惊,暗道:“这王济仁功夫果然了得。” 他见王济仁这一掌来势凶猛,不敢大意,连忙侧身一步,让了开去。王济仁一掌拍出,就知晓他要躲避,左掌变掌为指,朝他“肩井穴“点去。他本不想伤害张铁林,是以这一掌变掌为指,想就此点住张铁林穴位。那张铁林功夫也是了得,哪能被王济仁轻易点住?只见他单刀一挥,一记“一夫当关”,挥刀下砍。王济仁连忙将指一收,避了开去。 两人这么一斗,两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本来,两边人马均是相恃而立,互相对望,就宛若斗鸡一般。王济仁与张铁林这么一动手,大厅内剑气纵横,刀光飞舞,象有无数疾风迅雷相互冲撞激荡。众人唯恐刀剑无眼,伤了自己,纷纷避了开去。 斗了一会儿,双方均觉得对方内劲欲来欲强,招法也是变化莫测。心中都是暗道:“今日的这场打斗,只怕是难分胜负了。”忽地,张铁林一掌朝王济仁胸口击去。他这一掌无声无息,待王济仁发觉,想要闪避,已然不及。他只得急运内力,跟着左掌递出。两人双掌击在一起。两人这一掌均用尽全力,只听“嘭”的一声,两人各自后飞一丈开外,摔倒在地。王济仁与张铁林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霎那间,只见厅内石地上洒满一滩滩的鲜血,两人嘴边胸前也都是血。 双方人马均是一阵惊呼!王嫣然扑上前去,抱着王济仁泣道:“爹爹,你怎么了?”王济仁道:“嫣然,我没事。你告诉庄中众人,让他们去吧!”王嫣然转头对张铁林大声嚷道:“你们好狠的心,为什么非将我爹爹逼到这样?”说罢,忍不住大哭起来。张铁林正在运气疗伤,他耳上听到王嫣然如此说,却不敢吱声,生怕泄了真气,以致前功尽弃。 “金钱帮”刘帮主抢着道:“今日事情弄成这样,还不是拜你们凤凰山庄所赐。嘿嘿!张二哥没事便罢,倘若有事,你们罪孽可就深了!” 王济仁支撑着想要站起来,但全身酸软,便是要动一根手指头也是不能。葛天雄瞧瞧王济仁,又瞧瞧张铁林,见他俩受伤极其严重,脱口道:“诸位,我看不如这样。今日,我们就此罢休。你们给我们一些时日,让我们去查找凶手。那时,我们自会给大伙一个交代。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就在此时,张铁林运了好一会儿气,已经较之刚才强了许多。他插口忽道:“好!就依你所言。十日后我们再来,到时看你们凤凰山庄如何说道?倘若那时还交不出凶手,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祁老三,你过来扶我,咱们这就走!”倾刻间,张铁林一行人等去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凤凰山庄众人面面相觑。 双方折腾这久,太阳已近中天。虽然是吃午饭的时间,凤凰山庄上下人等哪有心思去吃。王嫣然道:“爹爹,这十日里我们怎么交得出凶手。”王济仁道:“现在哪还管得了这多,到是交不出凶手,我把命交给他们便了。”言语中便有凄测自伤之意。 陈近北想了想,说道:“王师伯,我看不如这样。这几天里,我和郭大哥四处转转,那凶手既然冒充我凤凰山庄杀人,说不定还会出现。”郭天雄一听,开口赞道:“陈少侠,你这个主意甚妙。”当下,众人决定依计行事。 这日,关雎来到路拾遗房中,道:“路大哥,今日我与谢师兄就要离开临安。咱们后会有期!”路拾遗道:“关姑娘,你们这就走了。你们跟钱老王爷打过招呼了么?”关雎道:“早已打了招呼,这几日老王爷很忙,均不在府中呢!”路拾遗道:“好!我送送你们。”说罢,两人走出门外。 谢归元拿着包袱,早已站在门外候着。他怀中还抱着那只丝猫。路拾遗一见,忽地笑出声来,道:“哎呀!谢师兄,这只丝猫你还没扔掉吗?”关雎道:“路大哥,这只丝猫可精贵呢!怎能随便扔掉?不过,象这种富贵猫我们可伺候不了,将它送与你如何?”路拾遗笑道:“行!既然如此,将来我就给它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说罢,伸手接过那只丝猫。 路拾遗怀抱猫儿,与关雎、谢归元走出府外。早有王府下人将马匹准备妥当。路拾遗道:“关姑娘、谢大哥,我就送你们一程,如何?”谢归元眉头一皱,关雎却面露喜色。路拾遗也不等两人答话,翻身上马,“笃”地一声 ,策马扬鞭朝前奔去。关雎与谢归元紧紧跟在后面。 三人一路向北,渐行渐远,道上遇到武林之士便多了起来。但见此番进京赶考的武举个个衣服鲜明,连兵刃也都十分讲究,竟像是相亲似的。常言道:穷文富武。学武之人多半有些银两,有的更是世家。倘若学武那人品行不端,银两来得更加容易。是以去京城参加武科少年个个衣服讲究。道上相识之人遇见,相互取笑,若是浑不相识,往往怒目而视,将对方当作对手。 路拾遗见罢,心中好笑,暗道:“他妈的,这尽是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他们竟将比武夺魁视作儿戏。嘿嘿!只怕就是当作相亲了!”谢归元眼见离临安已远,道:“路少侠,你送得够远了,还是请回吧!”路拾遗道:“谢大哥,转过前面路口,我就不 送了。”心中却在怒骂:“你当老子是个瘟神,巴不得早点送走。哼!老子偏偏就不让你如意!若不是瞧在关姑娘面上,你就是磕上一百个响头求我送你,我还不会答应呢。”心想至此,前面路口已到,路拾遗道:“关姑娘、谢大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后会有期。”关雎与谢归元抱拳道:“后会有期!”说罢,三人就此分手。路拾遗将头一转,也不管关雎如何依依不舍,骑马扬长而去。 约莫一碗茶功夫,过了一个转弯,路拾遗瞧马儿累了,便让马儿慢慢行走。他正按辔徐行,忽听得马蹄声响,迎面奔来一乘马。马上乘客满脸血污,衣态极是狼狈。后面有几人骑快马紧追不舍。那人回头骂道:“你‘泼风门’怎地如此歹毒,难道这武状元就是你家么?”路拾遗听到心里一惊,暗道:“我刚与关姑娘及谢大哥分手,怎地一下又冒出个‘泼风门’来了?” 他还未想完,后面追赶的人已至,人数有五六人之多。其一人大声嚷道:“你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道行,也想去临安争夺武状元?嘿嘿!老子将你等拦住,杀他个片甲不留,这武状元还不是非我们谢师兄莫属!” 路拾遗更是大奇,暗道:“这些人竟冒冲‘泼风门’行凶,哦!我明白了,他们定是受秦桧与陆逸夫唆使。老子可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他正沉思间,后面几人又紧紧缠住那人,双方打斗起来。 其时,武林门派颇多。路拾遗在钟家村随贱三爷习艺之时,贱三爷常常介绍一些武林门派。常言道:人以群分,物以类俱。武学之道亦是如此。各地拳法虽然不同,但每一地拳法都有相似之处。路拾遗定眼一瞧,见那人闪展腾挪之间,使的尽是鄂州一带功夫,心道:“这人使的是鄂州‘流风镖局’的功夫。嘿嘿!老子当初对他们功夫佩服得很。那时,他们只怕是眼比天高,哪里瞧得起我!现在看来,这只不过都是下三滥的功夫罢了!” 其实,那“流风镖局”的功夫虽不高明,在鄂州一带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镖局大当家程叫天在武林中名头甚响。路拾遗将他们武功贬低,其中夹杂个人恩怨居多,只是出出少年之时所受恶气罢了。 几人斗得正紧,那人在几人夹击之中,已是险象环生。路拾遗心想:“这人是我同乡,那几人又冒冲‘泼风门’行凶。这趟混水我可不能不管。”心想至此,他渐渐靠了上去。 此时,那人使着两柄明晃晃的大刀横砍竖劈,渐渐力气不加,但拚命支持。路拾遗心里一惊,正欲上前相助,忽听得又是一阵马声传来,他抬头一瞧,只见三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坐着两男一女,只听那女的高声叫道:“葛大哥,陈大哥,这儿有人相斗,说不定里面就有凶手。” 那几匹马儿来得极快,转眼便至近前。正是葛天雄、陈近北、王嫣然三人。葛天雄大声叫道:“你们这些汉子,为什么几个人围着一人打?”那几人见有人赶到,不再恋战,齐声忽哨一下,骑上马来,飞奔而去。 三人正欲追赶,那被追杀的汉子忽地挺起双刀,大声叫道:“你们休走!来,来,来老子跟你拚斗三百回合。”葛天雄定眼一瞧,那汉子满身血污,虽是神态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颠狂,显是已经疯癫。他心中暗道:“这人精力耗尽,如此下去定有生命危险。”当下,他欺身直进,伸手去点他腰肋的穴道。 不料那汉子神智虽然昏迷,武功却未失去。只见他右手单刀翻下,直砍葛天雄手指。这一招甚是精巧灵动,葛天雄若不是武功比他高出甚多,险此便给砍中。葛天雄当即左手疾探而出,抓住单刀一夺。那汉子本已筋疲力尽,如何禁受得起?全身一震,立时向葛天雄和身扑了过来,他竟然不顾性命,要和葛天雄拚个同归于尽。 陈近北窜上前来,一把将他抱住。那人大喝一声,忽地不再挣扎。三人凑近一瞧,那人已气绝身亡。 正好这时,迎面又有几名江湖豪客骑马经过,见他们行装打扮,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那些人中有一人识得王嫣然,他对另外几人道:“兄弟,瞧见那妞么?她就是凤凰山庄的大小姐,长得不赖吧?嘿嘿!老子要是做了凤凰山庄的乘龙快婿,这武状元不要也罢!”葛、陈二人正欲呵斥那人,却听另有一人大惊,道:“凤凰山庄?听说他们与‘泼风门’正在截杀进京赶考的武举。大伙瞧他们现在,哎呀!不正是如此么?乖乖龙地龙!咱们可是撞在枪尖上了。大伙儿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愣着赶么?跑呀!”他此言一出,众人再定眼一瞧,见一人躺在地上,葛天雄三人浑身是血,不是杀人又是什么?众人见罢大惊,大声叫道:“不好!凤凰山庄又在截杀武举,不知那‘泼风门’的王八蛋此时躲在哪里?他们极其厉害,咱们还是跑吧!”说罢,几人策马扬鞭,一溜烟地跑了,就犹如看见鬼魅一般。 王嫣然见罢,摇头苦笑道:“想不到这笔帐又算到我们凤凰山庄头上了!”此时,路拾遗疾步走来,陈近北道:“你是何人?难道你不怕我们杀人灭口么?”路拾遗笑道:“我在远处瞧得清清楚楚呢!这人又不是你们杀的。刚才那些杀他人准备嫁祸‘泼风门’,却不料被你们凤凰山撞上,背了黑锅!嘿嘿,你们当真倒霉!” 葛天雄一听,赶紧抱拳问道:“请教少侠高名,将来能否为我们作证?”路拾遗“嘻嘻”一笑,道:“我高名没有,低名可有一个,不知三位愿意听么?”王嫣然眉头一皱,心道:“此人怎地象个无赖?”陈近北不愿与他计较,便道:“那就请教少侠低名!”路拾遗道:“我叫路拾遗,乃鄂州人氏。还想请教三位高姓大名?”三人各自报了姓名,以及事情原委。路拾遗道:“原来是葛大哥、陈大哥,还有王姐姐!拾遗这里有礼了!”王嫣然道:“我与你年纪相仿,你还是叫王姑娘吧。”葛天雄与陈进北都是叫她‘嫣然”,而她只让路拾遗叫她“王姑娘’,显是亲疏有别。 路拾遗道:“我在江湖人微言轻,要想给三位作证,只怕也没人愿意相信呀!”他低头一瞧,眼见那汉子气绝,又自言自语道:“老兄,你千里迢迢赴京赶考,原指望金榜提名。不过,这金榜题名就算落空倒也罢了,还不会丢了性命。你我都是鄂州同乡。常言道:他乡遇故知。这本是人生又一大喜事。想不到你我想见之日,却又是阴阳两隔之时,这真是乐极生悲,呜呼哀哉!来世老兄你千万别在参加什么武举考试了!朝闻道,夕死足矣!你老兄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枉此死,你就安心去吧!” 陈近北与王嫣然二人听他、罗里罗嗦地说了半日,不觉又皱了一下眉头。葛天雄比他二人年纪稍大,性子也沉稳许多,他见路拾遗似乎话里有话,忙道:“路少侠,今年武举为什么不要参加,这其中有何猫腻?” 路拾遗道:“葛大哥,适才听你们所言,你与陈大哥也是今年的武举,对么?”葛、陈二人点头称是。路拾遗道:“你们搅上这趟混水,还不算冤枉至极!想我与‘泼风门’的谢大哥压根儿就没想到参加武举,还不是被人拖下了泥潭?到如今我们被人冤枉,也是灰头灰脸,不好见人呀!” 王嫣然听罢,插嘴道:“想不到‘泼风门’也在被人冤枉。我还以为就只我们凤凰山庄倒霉呢!”路拾遗“嘻嘻”笑道:“王姑娘,你幸灾乐祸了不是?”王嫣然面色一红,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我们都遭人冤枉,得大伙聚在一起,想个法子才是!”路拾遗沉思片刻,道:“我听人说,当今武林,除了武林三老外,能在江湖呼风唤雨的就只‘泼风门’、‘螳螂门’及凤凰山庄等几个门派。这螳螂门的陆逸夫投身权贵,在江湖中遭人非议颇多。真正能扛大旗的门派也只有‘泼风门’与你们凤凰山庄了。想不到这两大门派均糟人陷害。哦!我明白了……” 葛天雄、陈近北及王嫣然几乎同时问道:“路少 侠,你明白什么了?”路拾遗将在秦府所见所闻详尽叙说一遍,道:“那定是秦桧想借机挑起武林争斗。”三人听罢,甚觉有理,不禁大怒,齐声骂道:“那秦桧看似忠臣,想不到竟投敌卖国,还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葛天雄道:“路少侠,既然你是‘泼风门’的朋友,他们也蒙受了这不白之冤。那咱们就是同仇敌忾了!咱们应想个法子,让武林避开这场浩劫才是!”路拾遗道:“陈大哥所言极是!只不过江湖中人对我们误会太深,这个结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陈近北愤愤然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路拾遗道:“陈大哥,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儿!俗话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咱们只要让江湖中人亲眼见到秦桧爪牙杀人,就由不得他们不再相信!”陈近北道:“路少侠,恕在下直言。就是我们要亲见他们杀人,这事都是难上加难,又怎能让江湖朋友瞧见?” 路拾遗“哈哈”一笑:“陈大哥言之有理!想那些人杀人之前,也不会满街贴上布告。”说罢,又是一阵大笑。葛天雄三人心事重重,哪里能笑得出口?路拾遗瞧见三人一脸苦相,心中骂道:“你他妈的,老子说的累死,你们竟不笑一下。难道一点幽默都不知晓么?” 葛天雄道:“路少侠,咱们回凤凰山庄共同商议一下,如何?”路拾遗道:“行!只不过我要回去取些东西。我看不如这样,明日我到凤凰山庄找三位,咱们再来想个法子。” 葛天雄三人道:“那咱们明日不见不散。”当下,那着木棍,在地下划明去凤凰山庄道路。几人又挖个土坑,将那汉子就地埋了,这才分手。 待路拾遗走出数十米,陈近北问道:“葛大哥、嫣然,你说刚才那小子真的有办法么?”王嫣然道:“那小子虚虚实实,十句里倒有五句是假的。哎!真不知该听他那句才好!”葛天雄道:“现在离张二庄主规定时日只有三日了,咱们还未理出半点头绪来。说不得,只好走一步,瞧一步了!” 路拾遗回到王府,将东西收拾好后,与王府下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向钱老王爷表达谢意,便早早上床歇息。第二日一早,他怀抱丝猫,便离开王府,朝凤凰山庄赶去。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一座山前,转过一个山岗,迎面又是一条笔直大道,另有一条岔道斜伸出去。一时之间,路拾遗不知走那条路好,他见前面西首绿树林丛中,有一青墙露出,心想:“正好!我到那儿问问路去。”心想至此,便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奔到近处,路拾遗见那青墙之处,原来是座寺庙,匾额上写的似乎是“觉远寺”三字。他正欲敲门,忽听里面有人说道:“师兄,近日河南伏牛山庄二庄主张铁林到凤凰山庄大闹一场,听说还与王济仁斗了个两败俱伤。只是这几日不见动静,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路拾遗听罢一惊,原来说话之人正是陆逸夫二弟子毕千仞。与他说话那人自然就是陆逸夫大弟子海天阔了。路拾遗不知陆逸夫大弟子是谁。此时,他好奇心起,心道:“我倒要看看陆逸夫大弟子长得是什么样子?”他俯身透过门缝往里一瞧。这不瞧倒罢,一瞧路拾遗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陆逸夫大弟子正是鄂洲城里与他相斗之人。他心里暗道:“怪不得那晚我与毕千仞相斗,就觉得毕千仞武功好生熟悉。现在看来,原来那日在鄂州与我相斗之人,就是是毕千仞的师兄。” 路拾遗见过海天阔与毕千仞两人身手,知道他们中任何一人都是劲敌。当下,他不敢露出任何行踪,只是躲在门外,静观其变。 海天阔道:“师弟,那张铁林那边没有动静,咱们不会赶鸭子上架么?”毕千仞道:“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出来听听就是。”海天阔笑道:“明日,你们继续到五里铺处追杀赶考武举。我再去冒充凤凰山庄之人杀伏牛庄一两个人,到时你还怕张铁林不将凤凰山庄闹翻天?”毕千仞拍手赞道:“师兄,你这主意真高!小弟佩服至极!” 路拾遗站在门外,听到这里心里一惊,道:“这海天阔真不简单!倘若不是教我听到,那凤凰山庄只怕又要倒上八辈子霉了!”就在此时,路拾遗怀中丝猫忽地“喵”地一声。庙内海天阔耳尖,首先听到,大喝一声,道:“谁?”接着两人一前一后,纵了出来,将路拾遗夹在中间。 路拾遗拍拍那丝猫脑袋,骂道:“你小子叫春么?你他妈的早不叫,晚不叫的,偏偏这时候叫,想害死老子呀?” 海天阔一见,怒道:“原来你与偷猫贼竟是一伙。那日我海天阔不在府中,让你小子侥幸逃脱。今日看你如何再逃?”路拾遗笑道:“原来你叫海天阔,这名字好听得很。哎!你竟比你师父还要厉害么?这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海天阔怒道:“你小子放屁!我师父武功博大精深,我不及他老人家一二呢!”路拾遗道:“你师父在府中,我尚能逃脱。你小子若在,我就不能逃了!如此一来,你岂不是胜过你的师父!嘿嘿!” 海天阔大怒,道:“那你今日就来试试,看是否能从我手中逃脱!”说罢,他挥舞大刀,一记“螳螂冲天”,高高跃起,居高临下,朝路拾遗狠狠地扑来。 路拾遗在鄂州曾与他交过手,知晓他武功厉害,不敢大意。他一挺青锋宝剑,一计“小桥流水”,横剑架住海天阔大刀,口中大叫道:“好!我就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左掌一起,便朝海天阔胸口击去。海天阔左手勾状,伸手将路拾遗左掌勾开。不料路拾遗跟着青锋宝剑一抹,挥剑削向海天阔左手。海天阔措手不及,险些被路拾遗得逞。他心中一惊,暗道:“几个月工夫不见,这小子武功好象长进不少。” 几个月前,路拾遗与海天阔相斗,虽是斗个旗鼓相当,但十招之中,海天阔兀自攻了六招。今日,两人上来这么一交手,路拾遗便占些上风,此倒让海天阔始料不及。当下,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路拾遗斗了起来。 “高山流水派”本就是极其厉害的上乘功夫,它每一招均是相互连接,并无多少破绽。这便犹如鲁班造屋,百柱千粱,万千榫头连接得毫厘不差;又好比织女裁衣,千针万线,无数接头缝合得天衣无缝。路拾遗起先练习,一则不熟;二则临敌经验不足。这些天来,他一路与人打斗,这套功夫早已熟练无比,临敌经验更是长进不少。俗话说:熟能生巧。是以短短数月,他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 毕千仞瞧在眼里,心道:“这小子诡计多端,武功又高,斗得久了只怕夜长梦多。今日就是以多打少,也要将他留住。”心想至此,他大声喝道:“大师兄,这小子知道太多,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溜走!”说罢,一舞单刀,不等海天阔答应,就加入了战团。 路拾遗的功夫本就与海天阔半斤八两,毕千仞这一加入进来,他立时便吃紧起来。他人极是机警,眼见斗他两人不过,哪会再斗下去?他大声叫道:“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以多打少,好不要脸。” 当下,路拾遗飞挥长剑,连施“流水潺潺”,“高山屹立”等招数,径直向庙外冲去。 海天阔与毕千仞二人虽然夹击路拾遗,但路拾遗这几招招数狠恶。他这一使将出来,竟冲去了一个缺口。 路拾遗几步冲到庙门口,左足跨出了门槛,眼见就要脱身而去。他心中大喜,道:“我说海天阔,你说你不及陆老儿武功一二,此话果真不假。瞧我这就从你手中逃出!”他话音未落,怀中那只丝猫突地窜了出来。路拾遗惊愕之下,不及细想,伸出左手将丝猫抓住。就在这一瞬之间,海天阔与毕千仞又追上来,将他紧紧缠住。 路拾遗左手抱着丝猫,行动不便,局面更是不利至极!他长剑乱舞,突觉背心一凉,险些被毕千仞一刀劈中。 路拾遗左足反踢过去,毕千仞一跃让开。他在退去之时,手中单刀仍不歇着,朝路 拾遗脚掌砍去。路拾遗急忙收腿。就在此时,海天阔右手单刀“呼”地劈来 ,这一刀来得极快!路拾遗左足腾空,还要躲闪毕千仞的单刀,已是分身乏术。海天阔眼见刀尖离路拾遗胸口不到一尺,而路拾遗浑无抵御之意,心中不禁大喜。 突然间,从小庙墙头“呼”地一声,窜下一个人来,势道极快,他一剑直朝海天阔咽喉刺来。海天阔急退,口中叫道:“你……”那人也不答语,就在海天阔与毕千仞一楞之间,拉着路拾遗的手跃上墙头,绝尘而去。 毕千仞见路拾遗脱身而去,正欲追赶。海天阔一把将他拦住,道:“师弟,咱们不用追了。”毕千仞急道:“师兄,那怎么成?那小子听到咱们谈话呢!”海天阔道:“那小子不见得全部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更何况他轻功如此之好,咱们也追他不上呀!”毕千仞道:“师兄,那咱们现在怎办?”海天阔一咬牙,道:“说好的事怎能临时变卦?我看咱们还是依计行事才是!” 那人轻身功夫极佳!路拾遗一向以轻功自负,那人竟丝毫不输与他。路拾遗见已突出重围,海天阔二人再也无法追上,心里不再惊慌。当下,他放开脚步,与那人比了起来。路拾遗这么突然加力,便如一艘吃饱风的帆船顺流而下。顷刻间,他将那人丢出一丈多远。他直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知道已尽全力,也便不再加力。当下,路拾遗停下脚步,回头去瞧那人。 此时,那人也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路拾遗看清那人眉目,心里一惊,道:“啊!原来是你!” 路拾遗刚才慌里慌张,没有看清那人眉目。此时,他举目向那人直视,只见那人美目顾盼流兮,正是阿淮。他怀中丝猫也是一跃而出,扑到阿淮怀中。 路拾遗见状骂道:“好你小子,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阿淮面色一红,低下了头,只是不停用手摸着那只丝猫。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魂思梦想的阿淮。 路拾遗上前一步道:“阿淮,真的是你!你……”他话说到一半,突地住口,心道:“阿淮真的会武功,而且功夫还这么好!她……,她到底是谁?”这一切突如其来,路拾遗直觉一切不可思议,仿佛就在梦中一般。 他定了定神,道:“阿淮,适才那二人是陆逸夫的两名弟子,你认识他们么?”阿淮冷冷道:“你这人说话总是让人莫名其妙,我怎会认识他们?”路拾遗见她说话之时目光闪烁,知她没说真话,心道:“阿淮不愿说,我何必勉强于她?”此时,他只愿多与阿淮多呆一会,其他一切也不愿多想。 过了片刻,路拾遗忽道:“不好!我刚才听到那海天阔与毕千仞谈话,似乎对凤凰山庄不利,我们还是早些赶到那里才是!阿淮,你同我一起去,好么?”阿淮一怔,沉吟一下,道:“行!我陪你去。”当下,两人一路翻山越岭,朝凤凰山壮赶去。 两人到了凤凰山庄,早有家丁进去通报。过了片刻,王嫣然、葛天雄及陈进北出来相迎。路拾遗连将阿淮介绍他们。阿淮从何而来,路拾遗本就知之甚少。此时,他也只字不提。王嫣然问了阿淮年纪,知她小自己两岁,上前一步,拉住阿淮手道:“妹妹,你长的真俊!” 路拾遗“嘿嘿”笑道:“王姑娘,你也别忙着夸讲人了!我与阿淮这次可有要是相告!”葛天雄“哦”地一声道:“路少侠,那你先去厅里用完茶,然后慢慢再说吧!”路拾遗道:“非也,非也!此事可耽误不得,晚了伏牛庄张铁林那边可有凶险!”葛天雄一惊道:“什么凶险?”路拾遗道:“适才我来贵庄,途径一座山庙,好象叫什么‘觉远寺’的,听见海天阔及毕千仞正商议,要如何加害伏牛庄。”王嫣然一声惊讶,道:“啊哟!你……你……快到厅里,我去禀报爹爹。”心里道:“昨日,我们只字未提伏牛庄一事。他既然知晓,那么看来真有此事!他这几句我可得相信!”当下,王嫣然匆匆朝庄内赶去,不敢做片刻停留。 到了厅内,王济仁早已候了多时。葛天雄将路拾遗引见给王济仁,将路拾遗所见略叙一遍。王济仁道:“路少侠,你拔刀相助,王某感激不尽。”路拾遗道:“王世伯,这秦桧陷害伏牛庄及‘泼风门’,在下也是气愤不过。言谢二字您休要再提,在下也是为朋友解难呀!” 几人坐下,王济仁左瞧右瞧,不住地打量路拾遗,路拾遗又将一路遇见之事细致说一遍。王济仁“嘘“地一声,道:“如此一来,倘若让他们奸计得逞,莫说我们与伏牛山结的这个梁子再也解不开了,就是整个武林都是在劫难逃啊!”王嫣然道:“爹爹,那咱们赶快派人去通知伏牛庄及其他武林群雄呀!” 路拾遗坐在一旁,插嘴道:“这伏牛庄及武林群雄倘若真的相信我们所言,只怕也不会生出哪么多的误会了!”王嫣然道:“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么?”路拾遗扭头朝王济仁道:“王世伯,我看不如这样,常言道:捉贼拿赃。我们只有让伏牛山庄那些英雄好汉亲眼目睹此事。那时铁证如山,就不由得他们不信!”王济仁道:“路少侠,你所言极是。只是此事该如何做才是?” 路拾遗道:“在下先前也无法子。今日,遇上海天阔与毕千仞后,倒想到个主意。只是不知行不行得通?”当下,他将心里所想说了一遍,王济仁等人一拍巴掌,道:“路少侠此计甚妙。只是让路少侠冒险,王某实在过意不去!还是让葛贤侄或陈贤侄陪你们去吧!”路拾遗心道:“这两人的功夫我曾见过。两人武功虽说不错,但要胜过海天阔二人,那还是不行。更何况我与阿淮出双入对,本是十分地快活,何必要第三者插足进来?”心想至此,他忙道:“王世伯,我看不必。你内伤未愈,还是让他二人陪你一道吧。” 王济仁听罢一愣,随即一笑,心道:“他既瞧出我身有内伤,自是武功不弱!”他自觉心中担忧多余,于是不再推辞。当下,众人分头行事。 路拾遗向王济仁打听伏牛庄张铁林所居之处。凤凰山庄在临安势力颇大,那伏牛庄众人一举一动尽皆了如指掌。当下,就有人告诉路拾遗具体位置。原来,伏牛庄众人居住在临安城南五里地处,客栈名叫“中原客栈”。那客栈因其名字谐音“中元”,是以赶考举子多居于此。 路拾遗与阿淮告别王济仁等人,便朝“中原客栈”赶去。两人离客栈还有两里来地,忽听得前面有搏斗之声。路拾遗趁机拉住阿淮之手,伏起身子,就着荆棘小丘,悄悄潜了过去。两人越过四个土丘,在一片矮木林中停下。这时,阿淮挣了挣手,却没有挣脱,也就不再挣扎。 他俩透过树木一瞧,却见海天阔正与一人相斗。那人虽处在下风,却全力相博,剑法倒是迅捷。 在海天阔旁边,还站着数人,观看两人相斗。只听海天阔道:“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怪只怪你们参加今岁武举,坏了我们凤凰山庄王庄主的好事!”说罢,他长刀一挥,刀刃突至那人颈部,手上轻送,便想割断他的咽喉。那人武功当真了得,身子往后一仰,海天阔刀刃从他颈部滑过。他随即侧滚在地,一招“遍地开花”,一剑连攻海天阔前、右、后三路。这三处虽不致命,但剑招凌厉狠辣,不死即伤!这时,他知海天阔武功高出自己,是以出手便使出全力。 海天阔“咦”地一声,身子微侧。“唰”地一声,那人一剑不中。这一招本是他拿手绝招。此时,他除十分惊讶之外,更有五分惧怕,知那海天阔武功高出自己不少。他身子滴溜溜打个圈子,卷起一阵尘土,如风般朝海天阔脸上袭来!长剑一挺,趁着海天阔挥袍去拂尘土之机,一剑朝他喉咙刺来。 海天阔突感一阵疾风直奔咽喉!他来不及睁目,一声呼喝,左手一振,从斜面伸出,一把抓住那人右臂,右手大刀高举,直砍他的头顶。 他这一下出手极快,那人想要挣脱 ,却被海天阔紧紧抓住,脱身不得。他情急之下,只得举起左手去格大刀,眼见左手就要被海天阔大刀砍下。 只听“嗖”地一声,一枚石子忽地飞到,那石子来得极快,快若闪电。那石块直奔海天阔手腕,海天阔连忙举刀相格,哪里还来得及?“扑”地一声响,石子击在海天阔手腕之上,直击得他手疼心惊。便在这时,一人突地窜了过来,右手执剑击去,直刺海天阔背心。海天阔向前跨出一步避开,手中大刀暮地转圈,横刀胸前,大喝一声:“你是谁?”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呼呼连刺数剑。那海天阔手腕中石,大刀运转不灵。只听“扑”地一声,左腿已然中剑,腿下一个踉跄,大刀往地上一撑,这才没有摔倒。 海天阔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来人面目。他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是你小子!”此人正是路拾遗。原来,他见海天阔在此处截杀那人,心道:“此人定是伏牛庄人。嘿嘿!这个地方倒是杀人绝佳之地,嫁祸于人也很方便。再过片刻,伏牛庄那边听到动静,其他人倘若赶到这里,见到此人尸首,只怕又得气得七窍生烟。盛怒之下,他们不去找凤凰山庄麻烦才怪!”他见那人形势危急,来不及多想,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扔了出去,随即一跃而出,扑了过来。 海天阔见路拾遗赶到,心想:“这人如此厉害,今日只怕难以讨着便宜。还是先走为妙。”心想至此,他嘴中呼哨一声,众人飞奔而去。 路拾遗也不追赶,还剑入鞘,笑着对那人道:“你伤得不厉害吧!”那人脸色苍白,咬着嘴唇说:“多谢少侠相救!我叫祁老三,请问少侠尊姓大名?”路拾遗“嘻嘻”一笑,也不回答,转身飞奔而去,只留下那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 路拾遗奔到阿淮身边。阿淮虽躲在矮木之后,但两人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好奇问道:“拾遗,你怎么不告诉他事情真相?”路拾遗笑道:“我告诉他,他也不见得相信我呀!咱们还是依计行事!”阿淮答应一声,朝远方看看,道:“也不知王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王济仁带着葛天雄几人来到临安城西五里铺,果然又见一群人正在殴斗。那些人见他们赶到,双方均是一惊。原来,毕千仞正带着一拨人马,伏在此处截杀另一批赶考武举。 武举之中有人识得他们。这几名武举本就应接不暇,又见他们赶到,心中大惊。一人高声叫道:“不好!凤凰山庄来了帮手,咱们可是凶多吉少。” 毕千仞心中更是大惊,暗道:“这凤凰山庄早不来,晚不来,怎地现在到了这儿?” 王济仁也不多说,一挥手道:“咱们快上!”那几名武举大惊。哪知葛天雄冲了上来,截住毕千仞几人缠斗起来,此倒让他们有些始料不及。几人呆在那儿,瞪着眼睛瞧二人搏杀。 葛天雄冲着毕千仞道:“好你小子,竟敢冒充我们凤凰山庄截杀武举。今日,这笔帐咱们可得好好算算!”毕千仞冷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咱们就将你们一起解决,倒省去一个个上门的麻烦!”说罢,带领手下与葛天雄等人斗了起来。 毕千仞单刀一挥,青光闪动,一计“螳螂扑蝉”,大刀砍向葛天雄右肩。葛天雄不等他招数用老,腕斗长剑,剑刺毕千仞右腕。毕千仞叫道:“好!”举刀一架。只听刀剑相交,“嗡嗡”作响!震声未绝,两人便又拆了数招。 葛天雄与毕千仞斗了数招之后,渐渐不敌。王嫣然、陈近北眼见不妙,立即纵身扑上。三人将毕千仞紧紧围住。待到毕千仞这边人马上来帮忙,早被凤凰山庄其他人拦住。 那几名武举甚是奇怪,在一旁交头接耳道:“兄弟,你看其中有何猫腻?”“哥哥,你别问我了,我现在也是云里雾里地,都分不清谁是谁!咱们接下来慢慢看吧!”“对呀!只怕精彩还在后面呢!”另有一人骂道:“精彩?呵呵!你他妈的,你们以为是看戏么?” 毕千仞见王嫣然是名女子,武功较另两人差了许多。他单刀一挥,朝王嫣然狠狠砍去,竟是攻敌之虚。陈近北大叫一声,道:“嫣然,你可小心!”几乎同时,他抢身过去,架开毕千仞单刀。毕千仞这一刀势大力猛,只震得陈近北胸口一疼,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嫣然大惊,道:“陈大哥,你没事么?”毕千仞高举单刀,正欲对陈近北痛下杀手。就在此时,葛天雄一剑刺来。毕千仞不敢大意,回刀自保。 王嫣然见陈近北闷不做声,连将陈近北紧紧扶住,道:“陈大哥,你千万别……,你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可……”她越说越低,陈近北只觉得她说话急中带涩,真是不尽的缠绵婉转,听在耳中更是荡气回肠,不禁神为之夺,魂为之消。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王嫣然大惊,又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此时,陈近北真想就此倒地不起,永远躺在她的怀里。 正当陈近北魂飞魄动之际,忽听得葛天雄大叫一声。原来,他与王嫣然这一住手,毕千仞立即抢了上风。刚才,毕千仞一刀砍去,险些将葛天雄劈中。 陈近北大惊,从王嫣然怀中一跃而起,又朝毕千仞扑去。王嫣然“呀“地一声,这才醒悟过来,心道:“陈大哥与葛大哥武功本在伯仲之间。我道他怎地只敌那人一招?原来……,哎!陈大哥这人真是!”她心中知道陈近北诈伤,只是想在自己怀中多呆一会,脸色一红,愣了一下,复又跟了上去。 两人加入战团,顿又将形势扭转过来。王济仁身有内伤,站在一旁,一直静观这场打斗。他眼见如此,心道:“现在,可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哎!路少侠也该来了!” 中原客栈内,三三两两的武举进进出出。突然,客栈门外人马沓杂,跟着听见店小二道:“公子,你也是参加今岁武科的么?您这边请!”原是又有武举前来投宿。 店小二刚将来人安顿,忽听后院有人粗声粗气骂道:“他妈的!那王济仁真不是东西,居然打起老子主意。”原来,正是祁老三向张铁林说着适才之事。张铁林铁青着脸,嘴唇紧闭,半晌才道:“救你之人究竟是何人?他没说什么吗?”祁老三道:“那人什么话也没说。我见此人年纪虽轻,武功却俊得很呀!” 几个正说话间,忽听得窗外有人“嘻”地一声轻笑,张铁林几人同时喝了一声:“谁!”接着,他们便从房中跃了出来。 众人跃到院外,只见路拾遗与阿淮站在房外,正笑嘻嘻地望着。祁老三惊道:“二当家,救我之人正是此人。不过,这……这姑娘我可不认识!” 张铁林一听,连忙抱拳道:“原来是少侠刚才施以援手,张某多谢了!”路拾遗笑道:“我救这蠢汉,只是让他带路,好让我寻到这里。现在正好,你们都在这里。今日,我就一锅将你们端掉,以免日后让你们有翻本机会。” 路拾遗说罢,手中长剑暮地转了个圈,大喝一声:“着!”手挥青锋宝剑,便朝张铁林胸口刺去。 路拾遗这一招来得突然,张铁林内伤未愈。他见路拾遗嘻笑之间突出杀手,没有防备。情急之中,左脚向后退了一步,身子一侧。路拾遗青锋宝剑从他胁下刺过,将他衣服刺了个破洞。 张铁林大怒道:“你是何人?到这儿来干什么?”。路拾遗道:“我是凤凰山庄的人,你不认识么?”张铁林一呆,道:“果然是王老儿干的好事!” 祁老三等人见罢,不等张铁林招呼,早已拔出家伙,扑了上来。路拾遗长剑一挥,将他们逼开数步,笑道:“你们人多,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各位再会。”说罢,对阿淮道:“阿淮,风紧,大家扯乎呀!”两人掉头朝外奔去。 此刻,伏牛庄一行众人哪肯轻易让他逃脱。齐声呐喊,发足从后面追来。路拾遗轻功高过众人许多。当下,不紧不慢跑着。只听后面人边追边骂:“狗日的,你跑不了!任你逃到天边,老子也要将你追回来剥皮抽筋。大伙儿,分两路 包抄啊!” 阿淮轻身功夫虽高,但内力不足。一碗茶功夫,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后面追他俩的人大喜,道:“那贼丫头跑不动了。咱们快追。”路拾遗一伸左手,抓住阿淮右手奔了起来。此时,路拾遗虽多了一个负担,却仍是奔行如飞。阿淮一边跑着,一边暗道:“这人功夫当真了得!” 奔出十数里,那临安城近在咫尺。路拾遗耳尖,已听到前面乒刃相击之声,叫道:“嘿嘿!咱们到了。”此处正是临安城西五里铺。 此时,王嫣然与陈近北等人正与毕千仞激斗。他们听见动静,忙里偷闲,扭头一瞥之间,见张铁林一行众人所追的正是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王嫣然暗道:“这路拾遗可是真怪,教他前去带人,他却被所带之人追得满天乱飞。”他们被毕千仞几人紧紧缠住,虽是占了上风,却又不能分手去助路拾遗。王济仁一直袖手旁观,但见张铁林追赶路拾遗,生怕上去又有误会,也不敢贸然上前。王嫣然心中暗道:“原以为路拾遗武功高强,想不到却如此不堪?” 几人一心记挂路拾遗安全。忽听得脚步声响,路拾遗从身边一冲而过。经过毕千仞几人身边,还伸手朝他们脸上各击一掌。毕千仞连忙低头,躲了开去。那几人可没他这般功夫,脸上均中了一掌。就在他一停之下,祁老三连声怒骂赶到,挥动长剑,分心便刺。但路拾遗身法甚是敏捷,长剑每每刺到,总是差了些许,无法刺着。路拾遗在人群之中,东钻西钻,顷刻之间在另一头钻出,朝远处奔出。 张铁林几人见王济仁等人与人打斗,均是一愣,道:“好你凤凰山庄,又在这里干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先找那小子算完帐后,再来寻你们晦气。”几人在人丛中乱推胡挤,好不容易出来。他们抬头一望,只见路拾遗站在远处,连连招手。气得他们哇哇大叫:“老子今日不把你剥皮拆骨,誓不为人。”说罢,几人又挺着兵刃疾追过去。 路拾遗待到他们赶了不过数丈,突地短身坐下,祁老三见状大惊,道:“臭小子,老子不杀空手之人,你快快起来,咱们再来打过。”路拾遗“哈哈”一笑,道:“你不杀空手之人,难道就可恩将仇报么?”祁老三一愣,道:“老子平日最重‘义气’二字,怎会恩将仇报?”路拾遗笑道:“刚才,你被海天阔缠住,是谁用石子击中他手腕,助你逃躲的。”祁老三听罢,心中一惊道:“刚才确实是你出手相救。不过,你可是凤凰山庄派来的啊!”路拾遗听罢“哈哈”一笑,道:“我那是骗你们的!我是凤凰山庄派来不假,却不是加害你们。”祁老三一愣,道:“那你今日为何如此戏弄于我们。”路拾遗笑道:“我不戏弄于你们,你们能不停追我么?你们不追我,能看见今日好戏么?你们瞧那边。”说罢,路拾遗用手朝王嫣然那边一指。 说罢,路拾遗用手一指王嫣然那边。祁老三一瞧,奇道:“咦!那几人不是刚才截杀我的人么?他们怎地又与王济仁他们打了起来?”路拾遗道:“对呀!他们就是刚才截杀你之人,也是杀害张大侠贤侄之人。但他们可不是凤凰山庄中人。你们上了秦桧和陆逸夫的当了。”当下,路拾遗又将所知告诉众人。他口才极佳,掌握证据又极其充分,讲到精彩之处更少不得添盐加醋几分。只听得众人血脉喷张,狠不得立时将秦桧及陆逸夫二人粹尸万段。 路拾遗与张铁林几人正说话间,毕千仞所带之人已被纷纷击倒。毕千仞仍作困兽之斗,王嫣然三人将他紧紧围住。但他武功极高,一时之间,几人也奈之不得。路拾遗见罢,赶上前道:“葛大哥、陈大哥、王姑娘,你们打得累了。就将他教给在下吧!”王嫣然道:“路少侠,此人武功极高!你可要小心了。“ 路拾遗笑道:“王姑娘,多谢关心。我与这小子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毕千仞怒道:“路拾遗,你到相府盗书倒也罢了!竟敢三番五次破坏相爷计划。我看你是活腻了!”路拾遗笑道:“胡说!我什么时候破坏你家相爷计划?”毕千仞道:“秦相爷欲街武科之机,让武林互相残杀,你……”他话说一半,猛觉得自己失口,忙收口不说。他话虽说了一半,张铁林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愤然道:“原来是秦桧与陆逸夫这两王八蛋捣鬼。”一时之间,他们尽皆大骂起来。阿淮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 毕千仞怒道:“你奶奶的,老子今天跟你个拚你死我活。”说罢,寒光一闪,他手舞单刀冲将上来,。路拾遗知他要困兽犹斗,青锋宝剑舞成了一团白光,护住了全身。毕千仞大喝一声,忽然间一计“螳螂伏地”,着地滚进单刀向路拾遗砍去。路拾遗一计“八步赶蝉”,窜了起来,回身一剑朝毕千仞部刺去。毕千仞反应极快,左手往地上一撑,一计“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右手单刀向路拾遗砍去。路拾践身未落地,左足在刀背上一借力,挺剑指向毕千仞。毕千仞挥刀格去,“当”地一声,刀剑相交之声震耳欲聋。 两人这一招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只博得在场之人震天价般地喝彩。王嫣然在数丈之外瞧见,暗道:“原来我错怪路拾遗了,他的武功可比我们高多了。” 路拾遗与毕千仞斗得正紧。只见路拾遗剑法飘逸,一缕剑光如流星飘絮,变幻无定;毕千仞刀术沉稳,万重刀影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场武举瞧在眼里,无不汗颜,心道:“曾以为老子天下第一,那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两人中任何一人,武功都要高出我们许多。哎!那少年是谁?年纪小我们许多,武功竟如此厉害!” 路拾遗与毕千仞斗了一百余回合。突然,路拾遗飞腿踢向毕千仞下阴。毕千仞侧身一躲。路拾遗长剑递出,顺势向毕千仞分心便刺。 毕千仞横刀自保。路拾遗大喝一声,左掌突地朝毕千仞胸口击去。这一掌又重又急,毕千仞哪里躲闪得及。只听“扑”地一声,胸口早已中掌。毕千仞惨叫一声,向后飞了出去。 阿淮大惊,上前扶住毕千仞,惊叫道:“你……你怎么了?”众人上前一看,只见毕千仞双目圆睁,满脸惊愕之色,口鼻中却没了气息。张铁林愤然道:“这小子这么快就玩完,真是便宜他了。” 祁老三为人憨直。此时,他走到路拾遗身边,连声道:“路少侠,如此说来,我可要多谢你了。”张铁林更是走到王济仁身边,道:“王兄弟,哥哥我受人蒙弊,险些冤枉你了。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王济仁“哈哈”一笑道:“这都是秦桧那厮使的坏,怎能怪得你呢?”两人握住双手,朝天“哈哈”大笑起来。 葛天雄走到路拾遗身边,道:“路少侠,恕在下直言。少侠武功高强,当今皇上正是用人之时,你何不随我们一起参加科考。说不定就被皇上重用,还可报效国家呢!你以为如何?”路拾遗听罢“嘿嘿”冷笑数声。葛天雄不解道:“路少侠,我说的不对吗?”路拾遗忙道:“葛大哥,你误会了。你说的哪会有错。不过,你以为当今皇上真是招贤纳士,抗击金兵么?”当下,将在宫中所见所闻一一告之。陈近北站在身旁,听罢道:“如此说来,咱们一身武艺,当真是难以报效国家了。”路拾遗道:“非也,非也。当今‘泼风门’关大侠正在江朔一带带领群雄抗击金兵;鄂州岳大将军也是加紧操练,即将北伐。你何不前去投靠他们。”陈近北一听,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去鄂州投奔岳大将军。葛大哥,你呢?”王嫣然忽道:“陈大哥,我随你去。”葛天雄本想与陈近北一道,此时见王嫣然心有所属,便不愿夹在两人中间,忙道:“陈少侠、嫣然,我要直接到河北抗击金兵。” 路拾遗瞧在眼里。他是何等聪明,早知其中原委,心中暗自笑起葛天雄来,忖道:“你他妈的,追姑娘还那么忸忸捏捏。嘿嘿!你明知王姑娘是好东西,还在那儿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躲躲闪闪,生怕被人瞧出。这下倒好,到头来鸡飞蛋打,还 不是一样的灰头灰脸。哎!你错失佳人了啊!” 众武举站在一旁,早已明白事情真相,纷纷言道:“大伙赶快散去,将此事告知其他武举。大伙不上秦桧的当,也别上当今皇上的当了!”其余人答应一声,霎那间作鸟兽散。 王济仁上前对路拾遗道:“路少侠,你的大恩大德,王某莫齿难忘。常言道:大恩不言谢。请问少侠今后怎办?”路拾遗笑道:“我们如此一闹,秦桧奸计自是无法得逞。就是今岁武举只怕也得泡汤。嘿嘿!我要赶回临安去瞧热闹呢!”说罢,他看看地下毕千仞几名随从,对王、张二人道:“两位大侠,这几人只是帮凶,也没有什么大恶。你们就将他们教给我好么?”张铁林道:“路少侠,我听你的吩咐就是。”转头对王济仁道:“王兄弟,今日我要到你那儿讨几杯酒喝,你可以吗?”王济仁“哈哈”大笑道:“别人我是不给,哥哥你么……,那是非给不可了!”两人又是好一阵大笑。当下,众人与路拾遗及阿淮告别,各自散去。 (各位读者:今后第七章更新均接在此处,龙也不再另立回目。《玄铁剑》每日不少于一次更新,敬请留意!作者qq群号28737804) 第八回 紫薇软剑 路拾遗见众人已经离去,转头对阿淮笑道:“阿淮,你最近怎地未去亭中弹琴?害得我那几日就象掉了魂似的。”阿淮见路拾遗如此一说,羞得低头不语。 突地,她失声惊道:“哎呀!他们在偷听我们谈话呢!”路拾遗仔细一看,却是毕千仞所带之人。那几人在刚才打斗中被凤凰山庄众人击倒在地,一直不敢吱声。此时,他们听见路拾遗所讲,心中均道:“嘿!只道这人武功高强,想不到泡妞功夫也是如此了得。他上来就是单刀直入,这等厚脸皮我等可是望尘莫及呀!”他们心有所思,不免忘记身在何处,更有两人忘乎所以,竟自笑出来。 路拾遗见罢,也是一笑,骂道:“他妈的,你们死到临头,还敢偷听老子谈话!”说罢一掌击出,将地面尘土打起老高。 那几人见路拾遗如此神勇,心下骇然,突地爬起,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地下还躺着一人。那人身受重伤,心中虽想逃走,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路拾遗冲着那人道:“咦!我刚才我还听见你们称兄道弟,说什么要有福同享吗?怎地他们跑了,也顾不上你了。嘿嘿!那也怪不得他们,人家说的可是有福同享,可没说有难同当呀!”那人本已重伤,此时见同伴弃他而逃,心中更是一急。如此急痛交加,顿时昏死过去,再也听不到路拾遗与他说话。 路拾遗回头冲着阿淮笑道:“阿淮,这下不好,我们可弄出了人命官司了。你看如何是好?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就将他分尸数段,弃之山谷,你看如何?”他本是开个玩笑,实指望阿淮能随声附和,诸如说些“行!拾遗,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拿装尸袋儿”等等之话。阿淮性格内向,哪能与路拾遗做出你唱我随之举?她一听之下大急,道:“拾遗,你休得胡来。这人只是昏死过去,不要伤他性命。”路拾遗一听此话,心下索然,不禁暗道:“若是关雎在此,只怕就会顺竿而上,与我假戏真做。咱俩人一唱一和,那才是好!” 路拾遗心想至此,更觉无聊,只得将气撒在那人身上。当下,他不顾阿淮阻拦,愤然大怒,道:“好你小子,还敢装死!”说罢,伸出右脚便朝那人踩去。阿淮惊叫道:“拾遗,你可脚下留情,千万别将他踩死!”路拾遗听罢,暗道:“姑奶奶,你怎地如此好骗,把任何事情都当真的。好!我就再骗你一骗!”他想到这里,“嘻嘻”一笑,道:“阿淮,我这一脚可是灵丹妙药,定不会将他踩死!你是信也不信!” 阿淮一脸怀疑,心道:“这拾遗整日疯言疯语,从来没有正经的。他这一脚下去怎能将人踩醒?”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信! 只见路拾遗伸出右脚,朝那人手掌“合谷穴”重重一踩。那人惨叫一声,顿时痛得苏醒过来。路拾遗回头朝阿淮笑道:“阿淮,你看如何?我可没有骗你吧?”阿淮见罢,“扑哧”一笑,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这么治病救人呀!” 那几人虽然跑走,却一直不敢跑远,只是远远站着,不停朝路拾遗这边张望。眼见将众人戏弄够了,路拾遗一招手,指指毕千仞尸首及那人,道:“你们过来,将他们带走吧!”他知若是自己不走,那几人是万万不敢过来。说吧,路拾遗冲着阿淮道:“阿淮,咱们去吧!”阿淮答应一声,斜眼瞧了毕千仞尸首一眼,快步离去。 走了片刻,路拾遗道:“阿淮,后日我就要到河北去了。明日你到亭中,咱们好好叙叙,好吗?”阿淮一惊,道:“好端端的,你到河北去做什么?”路拾遗道:“我在这儿事情已经办完,本想等等结果,哪知并无什么消息,只好不等罢了。我此番远去河北,是赴故人之约。”阿淮“哦”地一下,不再吱声。 临近临安,两人分手。路拾遗不想再去打搅王府,随便找了家客栈,将就歇息一夜。 第二日,路拾遗奔到亭中,一到亭中,亭中空空如也。莫说阿淮不在,整个附近也见到半个人影?路拾遗本想借此机会,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眼见如此,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心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小子简直自作多情,人家姑娘给你阳光,你便如此灿烂,羞是不羞?”当下,路拾遗便将自己怒骂数遍。此时,他只恨自己入错了门派,这才落得个高山有意,流水无情。 路拾遗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心中颇为郁闷,心道:“前些时候,我与阿淮琴笛合鸣,形影相伴,那是何等快活。今日,却是物是人非,自己是形单影只,阿淮不知何处?哎!老天总爱戏弄于人。难怪乎有如此一说:世间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想到这里,他举拳朝自己胸口击去,只想将自己击晕在地,好忘记诸多烦恼。 他忽觉一阵剧痛,原是击在胸口一件硬物之上。路拾遗伸手入怀,将那件硬物拿了出来,正是从秦府中所盗之物。他心中暗道:“这些时候老子忙糊涂了,也没瞧瞧这玩意儿!” 路拾遗将它拿在手中,剥开锦布一瞧,却是一柄盘曲旋绕的软剑。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只见那柄软剑上写着“紫薇软剑”四字。路拾遗心道:“这柄软剑软绵绵地毫不着力,又是如何发劲伤人?”当下,它又将软剑盘起。在这一盘一解之间,路拾遗却找出其中端倪。原来,那软剑中暗藏一个机关,只须轻轻一按,那软剑就会突地绷直,威势倒是不小。路拾遗是少年心性,发现其中奥秘,自是喜不自胜,心道:“这玩意没甚用处,设计倒是精巧。”当下,他不停摆弄紫薇软剑起来。 路拾遗在亭中又坐了一个时辰。此时,已是正午,看来阿淮今日不可能再到亭中,他心中暗道:“阿淮不知为何未来到亭中?哎!前段时间她不也是失踪过么?还不是被我撞见!说不定过了几日,她又会重新现身呢!我看还是先到河北再说。” 路拾遗是个性急之人,心中有事,便放不到一时三刻。但一旦把事情想开,所有烦恼随即烟消云散。他心念及此,顿时坦然许多,不复适才那么抑郁,便悄然起身,奔出西湖。路拾遗出了西湖,向路人问明去河北方向,便一路向北,径自朝河北赶去。 临近黄昏,路拾遗已踏上通往河北官道。他一路匆匆超前赶着,忽见前面一位女子拦住自己去路。他定眼一看之后,目光便再没从那女子身上离开。只见那女子亭亭玉立,模样俊俏,不是阿淮又是谁人? 路拾遗见罢大喜,连忙迎了上去。他紧紧拉住阿淮之手,惊讶道:“阿淮,你今日怎地没去亭中?可急死我了。”心中暗自高兴,忖想:“果然不出老子所料,阿淮真的即刻现身!嘿嘿,她怎地每次都是如此这般出现!” 路拾遗对阿淮情有独钟,实渐至难以自拔地步。他正值青春年少,那阿淮生得又如此美貌。一个是情窦初开,一个是含苞待放,路拾遗不对阿淮朝思暮想,那才是真正怪事。在这段时间,他虽刚与阿淮套上近乎,却又一直若即若离。此等情形,在相思之中,恐怕最是难熬。此时,一般饮食男女,都恨不得日日想见,路拾遗又非常人,自是如此。然而,阿淮一时之间突地芳影杳杳,让路拾遗始料不及,相思之情更是倍增,乃至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他突见阿淮现身眼前,自是喜出望外,言语之中情意自是尽显。此时,路拾遗紧握阿淮双手,只觉阿淮两手小巧滑腻,柔若无骨。自他握上阿淮双手时起,便不愿再松开片刻。 路拾遗握住阿淮双手伊始,犹觉自己身在梦中。握了片刻功夫,他手中有了真实感受,佳人更是近在眼前,方才相信一切就是真的。他惊喜交加之余,直觉得阿淮渐渐靠近自己。一时之间,路拾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忽然,他手上一空,定眼一瞧,原是阿淮将双手从他手中抽出。路拾遗握得正带劲儿,哪肯轻易脱手?他手往前一搭,又将阿淮双手握了起来,仿佛在道:“阿淮,你就让我好好握个够吧!”阿淮面色一红,复又将手从路拾遗手中抽了出来,低头轻声道:“ 拾遗,你不要这样!” 阿淮这一声虽是轻言低语,却犹如半空里响了个霹雳一般。他突地一怔,这才始觉自己有些失态,喏喏道:“阿淮,我……我太想你了。”路拾遗此言一出,阿淮脸儿更是红了,头也低得更很。路拾遗站在阿淮对面,只见她耳朵根部也是红的。 一时之间,路拾遗颇觉不好意思。他站在阿淮对面,抓耳挠腮,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是奇怪,暗道:“老子平日口若悬河,今日这是怎么了?”阿淮瞧在眼里,见他甚是尴尬,插嘴笑道:“拾遗,你干什么,在耍猴么?”路拾遗“嘿嘿”傻笑数声,突道:“阿淮,你还别说,这耍猴卖狗皮膏药之事,小时侯我还真的干过!” 阿淮“哦”地一声,面露惊讶,道:“你真的耍猴卖膏药?我可不信,你又在骗我!”路拾遗正色道:“阿淮,我怎能骗你?当年,我在鄂州,就曾与一位朋友耍猴卖狗皮膏药。那位朋友叫做小癞子。我们耍猴卖膏药本事可高呢!围观之人那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他们送的银两可是不少!嘿嘿!回去之后,小癞子用那些银两还娶了好几房媳妇呢!” 听到此处,阿淮更是一脸不信,道:“真的如此么?那你也娶了几房媳妇?”路拾遗笑道:“我可没娶媳妇。不过,我用他们送的东西,在鄂州盖了好大一栋庄园呢!”阿淮“呀”地叫了一声,将信将疑地道:“哦!拾遗,那你还是一位财主呀!你那儿人可真大方!你耍猴卖膏药本事也真不小!” 路拾遗又挠挠头,“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我卖狗皮膏药时,连伤口都找不到呢!反正就是瞎贴一通。记得有一次,我将别人眼睛误作是两个受伤的伤口呢!那人生起气来真是好凶,他将我撵得满街乱飞,还硬要掀我摊子呢!嘿嘿!至于耍猴么!我拿起棍棒一通乱舞,有时猴儿还未出来,我已将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 阿淮“哈哈”一笑,道:“你瞎说!那别人还会给你银两么?”路拾遗正色道:“阿淮,你可是大大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别人给我的是银两?”阿淮奇道:“你不是说拿回去盖了庄园么?”路拾遗“哈哈”大笑道:“阿淮,他们扔的可都是砖块呀!我拣回去盖庄园还有多的。哪日你成亲之时,我送你一些就是!”阿淮一听,放声大笑起来。路拾遗与她相处多日,唯今日始见她笑得最是开心。至此,阿淮方知路拾遗在开玩笑,笑了片刻,突地脸儿一红,佯作生气道:“拾遗,你拿我开心,我可不理你了!” 路拾遗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也跟着笑道:“阿淮,笑比哭好。你笑起来那才是好看呢!以前,你有何不开心事,说来听听成么?”阿淮听到此言,脸色顿时隐晦起来,低下了头,默不做声。路拾遗见罢,忙道:“阿淮,你不愿说。我不勉强你就是!”心中暗道:“这姑奶奶怎地如此难得伺候?” 当初,路拾遗在穷追阿淮之时,曾用“欲擒故纵”之术,将阿淮凉在西湖一日。不料,阿淮“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这几日也是不见芳踪。这招使将出来,更是让路拾遗牵肠挂肚,万分焦虑。此时,路拾遗想那日情形,心中不停暗自嘀咕,忖道:“唉!这阿淮也是照方抓药了啊!倘若阿淮真是如此,她真是厉害至极!”路拾遗转念一想,又自暗道:“阿淮生性质朴,怎会干出此如此勾当?你他妈的,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此时,他心里只认定是自己“好事做尽,坏事做绝”,才会有此抱应。当下,他使出浑身解数,将阿淮逗得不停大笑。顷刻之间,两人距离拉近许多。 路拾遗表面虽在不停与阿淮嘻笑,心中却暗自忖道:“我那日被海天阔缠住,阿淮便现身救我。今日,我正欲赶往河北,她就拦在前面。当真就是无巧不成书么?阿淮究竟是何等人也?”他见阿淮不肯吐露身世,转念心道:“常言道:君子不强人所难。阿淮不是说我不是君子么?老子这回偏偏做个君子,不问她的身世。” 两人沉默片刻,阿淮突道:“拾遗,你今日真的动身去河北么?”路拾遗道:“阿淮,正是!”阿淮道:“拾遗,你此次赶赴河北,莫不是去找那位关雎姑娘么?”路拾遗笑道:“阿淮,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岂能得陇望蜀?再去找那关雎姑娘。只不过我与他们有约在先,此次只是去河北赴约罢了。”说罢,路拾遗两眼笑嘻嘻地望着阿淮。阿淮淮是何等聪明!路拾遗言外之意她早已听出,脸上又是一红,低下头去。 路拾遗眼睛一瞥,也瞧见阿淮身背包裹,奇道:“阿淮,你身背行囊,也是要到什么地方去么?”阿淮听罢,眼眶顿时红了起来,道:“拾遗,前日爹爹非要给我说门亲事不可。我不愿意,便从家中偷跑出来。现在,我也不知该往何处?”路拾遗一听她家要给阿淮说亲,心中不停暗叫:“苦也!”他又听阿淮不愿这门亲事,不由得大喜起来,道:“阿淮,你真有主见,这门亲事万万答应不得!” 其时,少年男女皆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那阿淮奉父命成亲也未尝不可。此时,路拾遗哪管这些?心中想的尽是:“一旦阿淮答应,老子还又有什么指望?” 他狂喜之下,接着言道:“阿淮,你现在举目无亲。那咱们就同去河北转转,如何?”阿淮低头不语,算是默许。路拾遗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嘿嘿!如此一来,老子与她就似牛郎织女私奔一般么?”他转念想道:“那牛郎织女最终可没落个好下场,老子怎地拿他们作比?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心中恼怒自己心无遮拦,不由暗骂自己数声,又不停安慰自己这是百无禁忌。他生怕阿淮瞧出自己心事,忙将头扭倒一边。当下,路拾遗便与阿淮一道,朝河北赶去。 一连数日,两人风尘仆仆,其间多次错过住宿时间,便在山村野店将就一晚。两人一路餐风露宿,甚是辛苦。路拾遗有佳人相拌,与美同行,却只觉得风光旖妮,风景独好。此时,路拾遗就算日日吃着咸菜,恐怕也能吃出肉的滋味。他哪里还顾得上万分辛苦? 一路之上,路拾遗与阿淮一道,两人时而纵谈国事,时而议论东西。其间,路拾遗偶尔还插浑打科几句。起先,阿淮每次听见这些话儿,都还红着脸儿,轻声责怪路拾遗几句;渐渐地,她听罢不再吱声,只是仍红着脸儿;再倒后来,她脸儿也不红了,有时还恰如其分插上几句,或是娇笑不止。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由此事看来,此言倒不无道理。 阿怀本甚文静,平日极难开怀大笑。路拾遗口才甚好,又对阿淮情有独钟。他见阿淮笑得开心,自此更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要博得佳人欢心。 两人一路向北,渐渐行至信阳。这日,路拾遗与阿淮来到一座小镇。眼见天色已晚,两人便找家客栈歇息。吃罢晚饭,路拾遗又如往日一样,来到阿淮房间。两人天南地北乱侃一通,又将话题转到秦桧身上。阿淮突地问道:“拾遗,你说那参政知事秦大人当真就如外人所言,真是那么可恨么?”路拾遗一愣,心道:“阿淮怎地问起秦桧起来?嘿嘿,她若是想考验我能否分清忠奸,我可包她满意!”他虽是个江湖中人,近一年走南闯北,见识也算颇广。在钟家村学艺几年,贱三爷常常与他谈论国事。在耳闻目染之间,路拾遗对秦桧早已深恶痛绝,他见阿淮问起,立时来了兴致,张口便道:“这秦桧里通外国,当然是个大大奸人。嘿嘿!不瞒你说,秦桧里通外国一事,那可是证据确凿了。”说罢,他将所知情况细说一遍,又道:“想不到秦桧那小子嘴还挺硬,我都将他捉奸在床了。他到现在却还是没事。嘿嘿!难道他敢说是遭人陷害么?” 路拾遗说罢,又将秦桧祖宗十八代尽数骂了个遍。他口才甚好,学识渊博。此时,他又极力想在佳人面前图个表现。他一口气骂了下来,一时三刻,均未重上一句。当真便如长江之水,滔滔不 绝。 路拾遗眼见阿淮毫不吱声,心道:“嘿嘿!阿淮毕竟文静。今日,倘若是关睢在此,我二人一唱一和,那才痛快至极。”他一人如此唱着独角戏,自是甚感乏味,一通大骂之后,又骂片刻,便鸣金收兵不骂。他突地抬头,眼见阿淮脸色苍白,连忙问道:“阿淮,你今日怎么啦?难道不舒服么?”阿淮连忙扭头一边,道:“拾遗,我没什么!可能今日起得太早,受了些风寒。你不用担心,我不打紧的。”当下,不再吱声,扭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清晨,路拾遗睁开眼睛,看见天色大亮。他心中甚是奇怪,倘若平日,阿淮早就催路拾遗起床赶路。那时,路拾遗就会趁机在她面前耍赖,非得阿淮低声软语求他数次,这才装作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慢慢吃着阿淮端过来的早餐。 路拾遗朝门外瞧瞧,房外仍是未见阿淮半分倩影。他心中暗道:“平日里阿淮起得甚早,今日怎地不见声响,难道她也赖起床来?嘿嘿!如此甚好,我再多躺一会。”路拾遗翻过身去,又躺在床上。过了良久,却仍不见阿淮过来,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得缓缓穿衣起床,口中不停嘀咕:“今日,阿淮这是怎么啦?难道日头从西边出来了么?” 路拾遗起床之后,踱步来到阿淮房前,高声喊道:“阿淮,你怎地也赖起床来?快起来吧!”他在门外喊了半天,阿淮房中却无丝毫动静。他心里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只见阿淮床上被子叠得齐整,房间里面却不见阿淮影子。 路拾遗大惊。他瞧见房中桌上有个字筏,顿感不妙,忙将字筏打开一瞧。只见条上字迹隽秀,上面写道:“我名秦淮,乃秦桧之女。我父愧对百姓,受万人所恨。今日与君一别,他日恐难难见。望君珍重,勿以为念。”路拾遗见状大惊,顾不得洗刷,连忙奔到屋外,顺着大路寻找阿淮。 一路之上,路拾遗奋力狂奔,只觉山风刮脸如刀,自知奔行迅捷,但哪里又见得着阿淮倩影?他怕阿淮去了又回,不敢走得太远,只是在客栈四周到处寻找。谁知他转了半日,也未寻着阿淮。他对阿淮“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不容易心想事成,还未高兴太久,那阿淮便又离他而去。这就宛如垂涎一道美味已久,不料刚刚将它捧在手中,还未吃到嘴里,那美味却又不翼而飞!路拾遗怎不气恼沮丧?他一路恍恍惚惚,怅然若失,却又无丝毫办法。路拾遗找了良久无果,只得怏怏不乐回到客栈。 在客栈房中,路拾遗躺在床上,一直竖着耳朵,静听屋外动静。只要屋外有脚步之声响起,他便立时起身,立在门外张望。再到后来,就算是啾啾虫鸣、呼呼风声,也让路拾遗忐忑不安。如此一来,路拾遗坐立两难,索性跑到屋外,找个高处坐下,静静候着阿淮归来。 路拾遗所坐之处地势甚高,周围尽收眼底。他心中盼望阿淮归来,几近望眼欲穿。此时,他口中不停念道:“阿淮呀阿淮,你快点回来。那秦桧再坏,生了你这个女儿,我路拾遗也会让他将功折罪,以前之事既往不咎。”他心中懊恼不止,恨自己昨晚只图嘴巴快活,不会察言观色,以致唐突佳人之父,也让自己受如此折磨。 至此,路拾遗连日来积聚在心中的诸多疑问,现在统统有了答案。他明白在西湖初见阿淮时,她为何郁郁寡欢;明白那日关雎与谢归元去秦府途中所遇之人就是阿淮;也明白那只丝猫为何对阿淮甚是熟悉。他不停责怪自己,道:“路拾遗呀路拾遗,这一切都是如此简单,为何你当初就没明白!难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 路拾遗在高处等了半日,仍是未见阿淮影子。他心中暗想:“我待在这儿静等也不是办法,看来得在附近寻找阿淮才是!哎!阿淮这次失踪,与往日可是大不一样。”想罢,他立即起身,回到客栈取些东西,又吩咐店小二将客房留着,遇到那姑娘回来,定要将她留住。路拾遗一切吩咐完毕,将近几日房钱交了,这才放心离去。 以后一连数日,路拾遗均在客栈四周寻找秦淮。这日,他转到一座小村之旁。此地天气多变,当地便有“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之说。路拾遗来到一座小村。此时,正值盛夏,天气更是无常。路拾遗早上出门之时,天空还是艳阳高照。忽然,一阵乌云过来,狂风突起,暴雨大作,天空下起倾盆大雨。路拾遗多日寻找阿淮不着,心中本已大焦。此时,天公又不作美,他心中更是大忿。霎那间,路拾遗只觉犹如置身云端,飘飘荡荡的,这世间更无他立足之地。路拾遗一边跑着,一边大骂老天。他跑到小村之中,敲开一农户家门,进去躲雨。 这家住着一对老年夫妇。眼见天下大雨,那老妇怨道:“这鬼天气,刚才还晴得好好的,怎地一下就下起雨来了?老二家染好的布怎么晒得好呀?”那老者听罢,“嘿嘿”笑道:“老伴,刚才天睛之时,你还怨老大雨伞卖不出去呢。”那老妇反驳道:“难道不是么?”那老者道:“你对!你还会有错么?不过,倘若天睛之时,你便想老二正好晒布;天雨之时,你便想老大正好卖伞。如此一来,你心情岂不是好!再说,你整日怨天尤人,那老天爷听得见么?”老妇愤然道:“他听得见倒好!只怕是听不见的。”那老者道:“他听不见你在怨他,又何必不停埋怨。” 路拾遗一听,心里猛地一怔。那老者之话语带禅机,犹如当头棒喝一般。路拾遗心道:“看不出来,这山村野夫说话还真有理。他莫非是在说我么?不错,阿淮离我而去,我可以怨老天不公。但他让我认识了阿淮,我也可以感谢他呀!如此看来,凡是朝两方面想,这才想得透彻啊!今日找不到阿淮,我明日再找就是。嘿嘿!天道酬勤。我就不信寻她不着!”路拾遗极有悟性,想到这里,不禁豁然开朗。 度过此道心劫,路拾遗便不再自寻烦恼。他待到雨过天晴,告辞那对夫妇,转身离去。今日,路拾遗虽又是无功而返,却不再着急,踏着轻快步伐,哼着小调,象阵轻风般飘回客栈。 这日,路拾遗又外出寻找阿淮。他走了三五里地,来到一座小镇之上。他刚进小镇,突觉前面几人甚是熟悉,定眼一瞧,却是大内总管龙锐及关老夫子几人。路拾遗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道:“那日,我在宫中大闹一番。这龙锐作为大内总管,让我全身而退,简直丢尽颜面。近日,我又将武科之事搅黄,此事江湖之中早已传遍,老子也是小有名气。只怕这厮对我早就如雷贯耳了。今日,我在此碰见他,只怕他要寻我晦气。呵!说不定他就是寻我来的。”想到这里,路拾遗连忙低头,想躲过龙锐。 那龙锐眼光何等锐利!路拾遗刚一进小镇,他便瞧见。路拾遗所料不错,那龙锐正是为他而来!此时,他见路拾遗想溜,哪肯放过?龙锐立即上前拦住,冷笑道:“路少侠,我正在到处寻你。你东张西望不停,也在寻找什么?”路拾遗寻找什么,又怎能说与龙锐知晓!此时,他什么都不再想,只是暗自思量,此次如何在龙锐面前全身而退。 五禽门是江湖一等一的门派,这龙锐身为五禽门掌门,武功自是高强。龙锐一向自恃才高,目空一切。那日,在宫中却被路拾遗当面截持皇上,后又脱身而去。他是如此自负,此等奇耻大辱,岂能善罢甘休?前段时间,路拾遗将武科之事搅得乱七八糟,引得高宗皇帝甚是震怒,将龙锐狠狠责骂一顿。龙锐早将路拾遗视作眼中之钉,一心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他对路拾遗也是日思夜想,就如同路拾遗想念阿淮一般。此次,他好不容易将路拾遗逮住,又岂能轻易放过路拾遗?心中不禁大喜,忖道:“真是天赐良机! 龙锐道:“路拾遗,你搅乱武科,扰乱朝纲;潜入皇宫,胁持皇上。嘿嘿!这些可都是死罪啊!今日,你不自己了断,难道让我动手么?”路拾遗笑道:“龙前辈,你武功高强,乃武林泰山北斗。你若要取拾遗性命,那只怕是易如 反掌,手到擒来……”路拾遗一口气说了许多,无非就是大夸龙锐如何了得,自己在娘肚里就曾久仰,这才慕名而来这个世上,只求一睹尊容。他话虽肉麻,却一脸虔诚,只说得龙锐捋着胡须,眯着双眼,薰薰然,飘飘然,有如饱醉醇酒。 路拾遗自幼在街边长大,早已连就一套拍马屁的功夫。他随贱三爷习武,常常哄得贱三爷不知天南地北。如今,他对龙锐所说,那只是照本宣科,信手拈来而已。此时,路拾遗只恨并未随身携带锣鼓箫笛。否则,他说罢此话,拿出那此物什,或敲或吹,那才热闹,只怕更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路拾遗又道:“龙总管,路某现在只有束手就擒。还望龙前辈大人大量,将拾遗以前所做之事一笔勾销。”说罢,路拾遗一揖到地,最后一句语带拖音,更是说得悠扬动听。 龙锐正自享受路拾遗马屁之时。不料,路拾遗语调一转,道:“不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话音未落,路拾遗一挺青锋宝剑,一计“行云流水”,朝龙锐咽喉刺去。路拾遗这一剑刺得突然,龙锐始料不及,连忙将头一低。路拾遗清风宝剑“嗖”地一声从他头顶刺过。 龙锐在武林横行惯了,如今身为大内总管,武林黑白两道更是不轻易得罪与他。今日,他受路拾遗愚弄。这口恶气怎能吞下!当即他大喝道:“你如此不识抬举,老夫只好给你颜色看看!”说罢,左手一晃,右手一个“虎爪手”,便朝路拾遗胸口“膻中穴”抓来。 路拾遗一剑不中,转身便逃。哪知龙锐这一抓太快,瞬间已至近前。 这“膻中穴”乃人身气海。路拾遗怎能让他抓中?他左脚一个侧步,向旁边一闪。龙锐右爪从路拾遗胸前划过,一阵疾风扫得路拾遗心口隐隐作痛。路拾遗心道:“这龙锐是五禽门高手,武功果然厉害!刚才这招‘虎爪手’急中带劲,由此便可见一斑。”当即,他手抖青锋宝剑,挽个剑花,一记“高山窈窕”,宝剑“嗖”地一声,朝着龙锐当胸便刺。龙锐大喊道:“好快的剑法!”左手一抬,拇指与食指状如鸟嘴,一记“鸟衔钩”,迅疾点向路拾遗青锋宝剑。路拾遗只觉手腕一麻,青锋宝剑几乎脱手,心中暗赞对方内功好生了得!路拾遗身处险境,仍是不忘调侃龙锐,学着龙锐声调,大身叫道:“好一个鸟嘴,当真是象。”龙锐见他模仿自己说话,气得脸色发青。当下,他也不答话,手上内力更加盛了,竟是一招猛过一招。 路拾遗展开高山流水剑法,与龙锐缠斗一起。两人数招一过,路拾遗竟是迭遇险招。龙锐掌沉力厚,招招暗藏内劲。那“五禽门”武功极是怪异,明明见他自右边袭来,中途不知怎么一转,章锋就到了左边。路拾遗不住倒退,又拆数招,他心念一动,暗道:“常言道:先发制人,后法制于人。我全力攻他,防守自是疏露。不如瞧他如何进攻,我在伺机反击。”他见龙锐挥拳打来,竟自不再慌着进攻,潜心防守起来,间或便刺上一剑。这一下,较之刚才果真轻松许多。 路拾遗武功不弱,但龙锐毕竟年长二十来岁,内力自是强了许多。不到二十余招,路拾遗便险象环生。这龙锐平日很少在江湖行走,自当上大内总管后,凭着一套“五禽拳”,令不少英雄好汉折腰叹服。在江湖之中,一般成名人物,在他手下也只能走上十来余招,实已是罕见敌手。今日,他眼见路拾遗年纪轻轻,便在他手上斗了二十余招,心中不由得大惊,暗道:“这少年出自何派,武功竟是如此高强,假以时日,那还了得!”心想至此,他心中暗下杀机。 那日在宫中,路拾遗胁持高宗皇帝,迫得龙锐不敢动手,而后逃出宫中。一直以来,龙锐均认定路拾遗只是仗着轻功了得。想不到今日一战,倒让他大跌眼睛,一边暗下杀机,一边忖道:“江山有人才出,莫非我真的老了么?” 其实,路拾遗在龙锐手上斗了二十余招,一则是他人极机灵,剑法又快;另则是龙锐开始便心存小瞧之心。这时,龙锐掌力一盛,一套“五禽掌”便如惊涛骇浪一般,朝路拾遗袭来。路拾遗挺剑刺向龙锐,青锋宝剑往往被龙锐掌风一带,往往失去准头。不仅如此,他被龙锐掌风所迫,就连呼吸均变得困难。 此时,路拾遗在龙锐王禽拳中穿来穿去,就如惊涛骇浪之中一叶小舟,时而被卷至浪尖,时而被打入谷底,随时便有倾覆危险。好在路拾遗武功不若,反应极快,每每到凶险之处,总能出些怪招,左一闪,右一躲,在龙锐拳法夹缝中一一避过。 突然,龙锐一记“鹿头角”,朝路拾遗攻去。龙锐这招“鹿头角”,是从小鹿奔跑中演变而来。这一招看似简单,却是厉害至极。那鹿儿在林中狂奔之时,往往鹿角朝前,将前阻挡之物尽数挑开,倒真是无坚不摧。此时,路拾遗身在半空,早已是无法躲闪。龙锐眼见此招即将得手,心中也是一阵窃喜。 眼见路拾遗立刻便要命丧龙锐王禽掌下。说时迟,那时快。龙锐突觉眼前一花,只见一物朝自己颈部袭来,连忙低头一闪,那物从他脸部划过。龙锐顿感火辣辣的甚是疼痛。他连忙伸手一摸,却见满手尽是血迹,定眼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何时,路拾遗手中多了一柄软剑。 关老夫子等人见他稳操胜卷,禁不住欢呼起来。哪知这一下情势突变,众人收口不住,惊叫声中倒夹杂不少喝彩之声。 原来,路拾遗身在半空,眼见龙锐一记“鹿头角”向自己袭来,想要躲避,又哪里躲闪得及!他心中惊慌之余,左手正好触到紫薇软剑,想未多想,取出软剑,用力一抖。平日,路拾遗已将紫薇软剑玩得乱熟。那紫薇软剑被他抖开,如闪电般伸直,便朝龙锐颈部划来。也算龙锐武功高超,见机极快。他眼见一物挟着劲风迎面而来,连忙一计“铁板桥”,仰身后避。如若不然,龙锐只怕早就被软剑划断喉咙,横尸在地。 路拾遗见一招得手,右手执青锋宝剑,左手拿紫薇软剑,一连数招,朝龙锐攻来。龙锐一时之间措手不及,被逼得连退数步。 路拾遗将龙锐逼退数步,旋即一撤身,便如闪电般向后逃去,边逃边叫:“龙前辈,你说取我性命,易如反掌,我却不信,看来你确实吹牛。”龙锐大怒,拨腿便追。关老夫子等人紧随其后。众人起先见龙锐与路拾遗相斗,知道龙锐武功高强,又怕龙锐不喜,还不想上前帮忙;后来,又见路拾遗手中拿着一柄怪异宝剑,更将龙锐刺伤,众人已是力有余耳心不敢;现在,他们见路拾遗扭头逃跑,哪还放过立功讨好良机。当下,众人呐喊一声,齐齐跟在龙锐后面。 路拾遗武功不敌龙锐,若论溜之大吉这门功夫,可比龙锐强得多了。此时,他逃命要紧,更是激发身体潜能,便犹如狗急跳墙一般。龙锐见路拾遗手执软剑,心中不清楚他的底细,倒不敢追得太近。一时之间,他被路拾遗远远抛在后面。龙锐眼见得无法追上,便不再追赶,大声怒骂数句。返身折了回去。 路拾遗逃回客栈,回想刚才与龙锐恶斗,不禁心有余悸。心想:“我只道这紫薇软剑毫无用处。今日,想不到是它救了我的性命。”他取出紫薇软剑,用力一抖,紫薇软剑“呼”地伸直。紫薇软剑盘曲之势突地释放,其势迅捷无比,威不可挡。紫薇软剑挟着余势,犹自来回摆个不停,发出“嗖嗖”之声。路拾遗心道:“这紫薇剑伸直之下如此厉害,怪不得象龙锐这等高手竟也为之所伤。嘿嘿!我起初倒是小瞧它了。我日日苦寻阿淮,左右也是无事,不如就研究如何使这紫薇软剑,也好打发这难熬时日。” 当下,路拾遗走出客栈。他找个无人地方,手持紫薇软剑练将起来。 一连数日,路拾遗闲暇无事,均在僻静之处练习紫薇软剑。这紫薇软剑甚是柔软,毫不着力。路拾遗舞起剑来,甚觉别扭,自是毫无进展。好在他本无聊,心中又想:“古人云:天将大任 与斯人,必将苦其筋骨,劳其肌肤。练剑何尝不是如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只须静心潜修,定能找到诀窍。” 这日,路拾遗又拿出紫薇软剑练了起来。他练了一柱香功夫,剑法仍是毫无进展,不禁心情烦燥,心道:“这紫薇软剑确是剑中精品,但舞将起来,却是毫无用处。难道它只是公子王孙手中把完之物吗?”他心中甚是烦燥,再也懒得练习剑法,信步闲逛起来。不一会工夫,他来到一池塘边坐下。 此时,一名老者正在塘边垂钓。路拾遗闲得无聊,坐在塘边看那老者钓鱼。那老者垂钓功夫极高,没有多久就钓了半娄子鱼。路拾遗见状,不禁想到少年之时,经常偷取农家鳝鱼之事。他忽地童心大发,心中暗道:“今日,我再展往日雄风,将那老者鱼娄中鱼尽数偷去,看他如何应对!”但转念又想:“不行,我曾答应师父,不再干那偷鸡摸狗之事,今日怎能违背誓言?”路拾遗忽地想到师父贱三爷,心中顿时一动,暗想:“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如何?”他想念师父,贱三爷荒涎不经的模样顿浮眼前。路拾遗暗自一笑,心道:“我偷老者鱼儿,到时把些银子便是,想必师父也不会怪罪。”当下,路拾遗大定主意,只是专心盯着老者,静待机会戏弄老者。 突然,那老者水中浮子动了数下,显是有鱼儿吃钩。那老者却不急于提竿,待到浮子猛地全部浸入水中,这才猛地提竿。那路拾遗心道:“古人云:欲取先予。那老者垂钓之术倒暗合武术之道。不过瞧那鱼儿吃钩情形,必定是条大鱼。我倒要看这老者如何将鱼扯起?”只见那老者急提鱼竿,那鱼竿弯成了巨大弧形,接着往上一弹,硬生生将那鱼儿从水中扯起。路拾遗瞧在眼里,心中一动,灵光突闪,猛地大声叫道:“我明白了。”叫罢,他纵身跃起,在空中连翻数个筋斗,落地之后,便朝练剑之处奔出。那老者吓了一跳,怒声骂道:“你这小子,发什么羊角疯了,也不怕吓跑我的鱼儿。”此时,路拾遗早已无影无踪,哪里还听得见? 原来,路拾遗见那老者渔竿如此柔软,竟将一条大鱼钓了上来。他回想前几日紫薇软剑刺伤龙锐一幕,暮地想到:“若想那紫薇软剑发挥无比威力,与敌对招之时,便可利用软剑弯曲,将对手力道尽数卸去;攻敌之时,也可利用其弯曲之时所蓄能量,攻敌出奇不意。”路拾遗想到这些,自是喜不自胜。 路拾遗回到练剑之处,取出紫薇软剑,用力一抖。那软剑在空中来回摆动,发出“呼呼”之声,力道甚是强劲。路拾遗自言自语道:“当年师父常用竹条打我,我甚感疼痛,原来也是一样道理。路拾遗呀路拾遗,这竹笋炒肉滋味,你尝过多次,竟还不知其中奥妙!”那小小竹条,看起来虽毫不起眼,打起人来却甚是疼痛,个中道理当然也是一样。 当下,路拾遗仔细琢磨如何运力驱动紫薇软剑。此时,他内力颇深,已至收发自如地步,人又极其聪明,练起来自不费力。不一会儿功夫,他便悟出诸般使紫薇软剑法子。路拾遗喜不自胜,生怕忘记,又练了几遍,直将所悟之法牢牢记住,这才放心坐下,喝了口水。 路拾遗心道:“这驱动紫薇软剑的法子,我已经找到,下一步就是如何用紫薇软剑去练习高山流水剑法了。”他休息片刻,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站起,拿出紫薇软剑,又用紫薇软剑练起高山流水剑法。 路拾遗所学高山流水剑法,的确是套高明剑法。剑招虽是迅捷了得,却暗合以慢制快,以柔克刚的道理。路拾遗起先不清如何使那紫薇软剑,用紫薇软剑练起高山流水剑来,自是甚为别扭。如今,他悟出使用紫薇软剑剑道,使起高山流水剑剑法,更是酣畅淋漓。以前,路拾遗没有领悟到的剑法要领,使用青锋宝剑无法发挥威力的剑招,在用紫薇宝剑之时,已是尽数发挥出来。其中,路拾遗又悟出不少道理,一套高山流水剑法使将出来,竟比以前厉害了许多。 一连数日,路拾遗都在练习高山流水剑。他用紫薇软剑使起高山流水剑法,已是愈来愈熟练。 这日,路拾遗又将紫薇剑法练了一遍。他练剑完毕,心道:“紫薇软剑虽如此柔弱,使将起来,却比寻常利剑厉害数倍。究其原因,是在对敌之时,不是与对手以硬对硬。往往是先让对手三分,趁对手力衰之时,再趁机反击。如此一来,自是事半功倍。这便是‘将欲夺之,先必予之’的道理。剑术既然如此,掌术又何尝不是如此?在攻敌之时,其一拳竭力击去,还不如先收上半分,然后再去击打对手。那日,我与龙锐斗到后来,改变打法之后,反倒没有先前那般狼狈,不也是这个道理么?” 接下来数日,他练成了紫薇剑法,闲暇无事,又将从剑术中悟出道理转到拳术之中。路拾遗武功本来就高,在年少一辈中,已是首屈一指。如今,路拾遗又摸索出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等诸多道理,武功更是百尺竿头,又上一步。此时,路拾遗身在庐山,不知自己剑术大大增进,以致挤进一流高手行列。 这以柔克刚的功夫,就好象荡秋千一般。秋千从高处荡下,其势自是威不可挡。此时,你硬要去拦阻秋千,那是以硬碰硬的打法,如若他力大无穷,能够拦阻得住,那也无可厚非。若是那人顺其自然,在秋千荡到另一边高处之时,再反施一力。这股力量虽小,却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可把秋千荡得愈来愈高,这便是以柔克刚的原理。武学之道亦是如此,以此与人相斗,自己几乎不出什么力道,而对方却被自己牢牢控制,此消彼涨之后,自己当然大占便宜。然而说易行难,对手出招之时,每一招的力道、快慢均有不同,若想以此之道制人,还得私下勤学苦练才是。 此时,雨过天晴,旭日初照,雪洗过的长空,空气格外清爽。路拾遗悟出新的剑法,又逢天气极好,心情便如这天气一般,由阴转晴,不复前几日那么糟糕。 回到客栈,路拾遗刚进院中,便觉的空气中隐隐透出一股幽幽清香。他几经嗅闻,只觉那股清香,虽比槐花淡,却比兰花浓,些许荷花味,几近菊花香。路拾遗不由得心中一颤,侧目一看,但见院中那盆梅花正自凌寒独放。那枯干虬枝之上,缀着数朵梅花,细看花瓣深处,环环翠绿,丝丝淡红,俊俏出奇,清丽峭拔。 路拾遗与阿淮初住店时,便已看见这盆梅花。那时,他见这盆梅花虽高可齐头,枝丫弯曲,绿叶椭圆,却不见半点蓓蕾,表皮还略显苍老,看上去毫不起眼。引人注目的倒是那只硕大紫砂花盆,壮如古鼎,形如长卷翻开书页,其上镌刻瘦金体铭文,铜划铁钩,颇为得体。那时,路拾遗还曾仔细瞧了花盆上的古诗,只见上面写的是扬万里的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路拾遗见那梅花虽然一般,盆儿却极典雅,还以为是世间沽名钓誉之徒,作的买椟还珠之举,也没多再留意那盆梅花。如今,他想不道这梅花竟凌寒悄然独放,暗送清香,不禁大感意外。 此时,店小二站在一旁,见路拾遗吃惊,笑道:“客官,此梅可是小店镇店之宝,名叫绿萼香雪海。它可是梅中极品,素有梅皇之称呢!” 路拾遗听罢一楞,暗自叹道:“这世间珍奇美物,虽本无数,然却大多俗眼忽略,无知毁弃。此便如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今日这梅花正是如此?紫薇软剑不也是如此么?”他一想差点将紫薇软剑束之高阁,就如同看错这梅皇一般,不觉有些汗颜。 这日,路拾遗练完紫薇剑法,心道:“我这套剑法至此,已是小有成就了。余下只须假以时日了。这段时间,阿淮也无任何消息传来。我本答应关姑娘去河北一趟。现在,我不如赴约前往,”但转念又想:“我这一去,阿淮回来找我怎办?”路拾遗想到阿淮,禁不住又犹豫起来。此时,他自言自语道:“师父,你可给拾遗拿个主意呀!” 一想到贱 三爷,路拾遗心中一惊,心中暗道:“师父常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怎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此时,他心中打定主意,先去河北与群雄相会再说。即便如此,路拾遗心中仍是想道:“哎!好心会有好报,说不定老天怜我一片忠心,会让我在河北碰着阿淮。” 当下,路拾遗动身朝河北赶去。他打定主意,要将阿淮一事抛在脑后。但是,一路之上,无论路拾遗用尽何种办法,满脑子仍尽是阿淮倩影。有时,路拾遗还曾安慰自己道:“路拾遗呀路拾遗,你当思美女,身藏浓血,百年之后,化为白骨。如此一来,你还想着阿淮干甚?”可是,无论路拾遗怎么将秦淮想成脓血白骨,却仍是无法将她望却。 人世之间,情最难堪。这便如一小沙弥从小在山中长大,从未见过女子。老沙弥无论如何告诫,那山下女子就是老虎,将来下山化缘之时要惟恐避之不及。可是,一旦那小沙弥下到山来,看见世间女子,就一定认为世间万物之中,当数这山下老虎最是可爱一般。此皆是人之天性使然,如若不然,圣人孔老夫子又怎会说出“食,色性也”这句话来。爱美之心,人之天性。路拾遗离圣人还差它个十万八千里,又怎会与众不同? 此时,路拾遗不住长叹,道:“哎!一个人在不愿看时可闭上双目,不愿听时可塞住双耳,不愿想时他又当如何?这相思之苦真是难熬!” 第九回 金戈铁马 路拾遗一路向北,行了数日,地上枯草木渐渐多了起来。这时虽是十月天气,但北国却是奇寒。路拾遗再往北走,天空竟飘飘扬扬撒下了雪花,满世界白茫茫的一片。路拾遗找个地方避了风雪,直到第二日中午,雪才止住。路拾遗顶风出去,继续朝北赶去。 一晃已是数月,连日来,路拾遗一边赶路,一边探询阿淮下落。路拾遗虽是个头脑极灵之人,但做事常常优柔寡断,遇上疑难之事,往往患得患失。此时,他虽说想通了一些道理,但有时一想到秦淮,仍是思潮如涌,心乱如麻。这些日来,他一路奔波,又要经受相思煎熬,人较之以前憔悴许多,心性也不复以前那么玩世不恭。这日中午时分,路拾遗来到一座小镇之上。他腹中饥饿,便来到一座酒店里,找个位置坐下,要了一盘牛肉,半斤烧酒,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他正吃得痛快,忽听到旁座有人道:“张兄,你知道淮西大将军刘光世已被皇上撤职查办了么?”那张姓食客一惊,道:“刘光世是高宗皇帝宠将,据说善于用兵,号称无敌大将军,敌军见到他都要望风而逃呢!怎地一下就被撤职了?”先前说话那人将嘴一撇,道:“呵呵!望风而逃四字,说的只怕是他呀!”张姓食客道:“老弟,此话怎讲?”那人就将所知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刘光世奉命镇守淮西。一日,外界风传金军大举南侵,刘光世竟弃城而逃。高宗皇帝大怒,下旨责令枢密院严查。此地远离临安,消息自是闭塞。那人所说之事,路拾遗在南方早已听说。此时,路拾遗心中暗道:“那刘光世竟敢号称无敌大将军。嘿嘿!这世间上,沽名钓誉之徒还真的不少。远的姑且不论,单说水泊粱山那一百单八将中,‘摸着天’杜迁与‘云里金刚’宋万两人。这二人可是梁山上的开山元老。然而在梁山之上,功夫真正好的,绰号大多朴实,像大刀关胜,行者武松……听起来虽是平平常常,武功却是极高!可不象这两位绰号响亮,武功平常!怪不得在梁山泊这帮天罡地煞之中,最早完蛋的便是这两位。这刘光世不正是如此么?” 路拾遗所想不错,刘光世的确徒有虚名。当年,金兵侵犯大宋,在黄天荡被韩世忠击败。完颜兀术逃到建康。刘光世大军部署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正是他率部畏缩不前,不敢出击,以致贻误战机。 路拾遗正沉思间,忽听那人叹道:“刘光世临阵脱逃一事,按照大宋刑律,本应处斩。结果在参政知事秦桧周旋之下,此事却不了了之!”那张姓食客道:“这世间之事,许多就是没有天理,还不是官官相护。咱们管不了许多,来!喝酒!” 接着,两人大口大口喝起酒来,不在做声。路拾遗吃罢,喊来店小二结帐,转身出店,继续向北赶去。 中原大地,黄河岸边。此时,落日斜照,天气渐沉,乌云层叠,天带低垂。大宋与大金两国数十万人马摆开阵势,双方剑张弩拔,正欲决一死雌雄。只见两边大军,一方人高马大,盔甲鲜明;另一边阵容齐整,号令严肃。两支大军在各自主帅号令之下,便犹如两股巨流一般,从相反方向滚滚流来,眼见得便要迎头相撞。 就在双方即将碰头之机,两支大军突地嘎然而上,双方将士一动不动。两边人马距离太近,列在前列的将士几乎可以相互听到对方呼吸。突然,天空之中,电光闪闪,宛若银蛇乱舞;雷声隆隆,仿佛万炮齐发。此时,初升月亮也被吓得不知所踪。地面之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只见宋军主帅岳飞令旗一展,宋军阵势陡然一变,摆出一个诸葛武侯八卦阵。宋军在此阵上训练多时,早已是熟练无比,只见宋军分处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北等四面八方,瞬间便将金军团团围住。 金兵作战虽然勇敢,毕竟于阵法一窍不通。岳飞这套阵法虽源于诸葛亮的五侯八卦阵,但经过岳飞多次演变,厉害之处已远胜于他。中华玄学本就博大精深,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此诸般变化,说来似乎玄妙,却是中国古人从物性之变中悟出的至理。 别的姑且不论,单说丐帮降龙十八掌。象“贝龙在田”、“亢龙有悔”等等,每一招每一式均从《周易》中演变而来。降龙十八掌威力之大,仅凭一人之力,都能惊天地、泣鬼神。这诸葛武候八卦阵是诸葛亮所创。诸葛亮学究天人,横贯古今。岳飞也是个不世奇才。那诸葛武侯八卦阵本就厉害,再经过岳飞多年改进,更是青胜于蓝。金兵哪见过此等阵势?但见岳飞手挥令旗,催动阵法运转数次,金兵早已眼花缭乱,头晕脑胀,分不清南北东西。也算是金兵勇敢,豁出性命拼死抵抗,才能敌住宋军的攻势。 其时,金军攻宋,大小战争几逾百场。一路之上,金军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个中原因,一则大金军力强盛,国力充裕;另一则却是北宋朝庭昏庸无能,自毁长城。可以如此说,北宋山河破灭,并非甲兵不厉,用战不善,实乃自毁长城之故,否则,以当时北宋之地,十数倍于金,北宋子民,百倍于金,又岂能如此不堪一击? 金军主帅完颜兀术站在阵外,看到金兵身处险境,急忙将令旗一招,传令鸣锣收兵。诸葛武候八卦阵虽是厉害,若用同等数量士兵,困住金兵原本极易,但阵中金兵将士数倍于宋军,双方人数相差毕竟太多,想要困住金兵本就很难,又加上金兵垂死挣扎,奋力抵抗,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脱阵而去。 眼见金兵就要逃脱,岳飞手中黄旗一展,令道:“张宪听令。”张宪一催跨下坐骑,奔至岳飞近前,道:“大将军,末将在。”岳飞将令箭掷给张宪,道:“令你速带一万兵马,乘胜追击金军。”张宪答应一声,接过令箭,点齐兵马,率队出营朝金兵追去。 张宪所点兵马皆是宋军精锐,行动当真迅捷了得。不一会儿工夫,宋军便与金军追个马头碰马尾,眼见得就要全歼金兵。突然,空中闪了一个震雳,接着又响了一声巨雷。其时,虽是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接着一个,但此道雷声之响,只震得地动山摇。岳飞在阵中听到雷声,暗道:“今日,怎地响起如此巨雷?莫非是不祥之兆?”岳飞一夹马肚,策马来到旁边山头,手搭凉棚,朝远处一瞧。他不瞧也罢,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啊”地大叫一声,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不知何故,那追赶金兵的宋军与金兵一道,却已是无影无踪。岳飞坐在马上直觉摇摇欲坠。满天黑云将月亮遮得没有一丝光亮,突然一道长长闪光划过,照得四野通明,宛似老天爷也觉得诧异,忽地睁开眼睛想探个究竟一般。岳飞正彷徨间,突感有人在耳边轻呼:“主公,你快醒醒!”岳飞睁眼一瞧,却是张保、王横站在床边,正在轻声呼唤。原来,适才却是岳飞做得黄粱一梦。 窗外,风雨交作雷电闪闪,却是正下着倾盆大雨。岳飞见罢,不禁哑然一笑,道:“张保、王横,本将军无恙,你等退下歇息吧。” 原来,天黑之时,岳飞躺在床上,一边静听屋外风雨之声,一边想着军中诸多事务。连日以来,岳飞颇为劳累。不一会儿工夫,他便进入梦乡。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时之间,岳飞便做了如此一场怪梦。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被恶梦惊醒,岳飞却是睡意全无,他从床上下来,走到书桌旁边,从书架上取出《孙子兵法》仔细读起来。 天亮之后,岳飞将众将招入军帐。岳飞点卯完毕,冲着军中医官道:“林先生,本将军近来巡视军营,发现军中将士腹泻者甚多。这究竟为何,你可知道?”那军医官姓林名成然,正是关中牧当年所荐名医。林成然为岳飞疗伤之后,为岳飞精忠报国之情所染,便毅然投身军中。 林成然听见岳飞问话,赶紧趋身上前,道:“启禀大将军,在下已查明病因。原是立春一过,天气渐暖,食物极其变质,稍有不慎,将士便会上吐下泻。属下已配 制草药,分发各营。不料,用药效果却是不佳。在下正在研究药典,寻找良方,以解军中之忧。” 岳飞摇了摇头,道:“林先生,人之安身之本,在于饮食。常言道:是药三分毒。将士操练本就甚苦,倘若再服药苦多,体质更受影响。你看还有其他办法么?”林成然沉思片刻,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这个道理中医谓之‘败胃’。此时,药疗反方倒不如食疗。大将军,您此言倒给在下提了个醒。在下曾见民间将大米炒糊熬粥,以此治疗腹泻效果甚佳。今日下去之后,在下就用此法一试。”待林成然禀告完毕,军中众将也将自己所辖之事一一禀告岳飞。岳飞将众将所禀事情处理完毕,便让众人退去。 第二日,岳飞正在中军帐中研读《孙子兵法》。林成然掀帐走了进来,兴冲冲道:“大将军,昨日在下熬了药粥,让将士一一分服,其效果然甚佳,军中腹泻将士霍然得愈,好了十之八九。”岳飞点点头,道:“林先生,你立此大功,本将军定有重赏!”林成然道:“大将军过奖!这些均是大将军启发所致,成然何功之有?不过,如此看来,在下以为用饮食代替药疗,此举倒值得提倡。” 岳飞点点头道:“那还请先生多多烦心才是。先生试想,他日我大军北上伐金,将士体质不行,此事焉能成功?”林成然连连点头称是。 岳飞道:“先生,今日我也无事,你就陪我随便聊聊,如何?”林成然道:“大将军吩咐,在下自当遵命。”他见岳飞精神甚好,接着问道:“大将军,前些时候我给你配制的虎骨枸杞酒,你饮后感觉如何?”岳飞道:“这些日来,岳某饮了先生配制药酒,身上旧伤已好了许多,岳某在此还要多谢先生呢!” 林成然婉言道:“大将军休要言谢。林某作为医人,理应替人祛疾健身。况且大将军身上老伤,乃是为了咱们大宋,与金兵年征战所致。” 岳飞年少从军,身经百战,身上多处受伤。自从担任宋军要职,日夜操劳,更是积劳成疾。林成然医术高明,他针对岳飞伤情,特地为岳飞配制一剂虎骨枸杞药酒。岳飞已饮用一些时日,虽未说是药到病除,却较之从前好了许多。 中华医学,博大精深。那疗病医人之术,不仅有草药疗法,还有饮食疗法。这膳食及药酒便属于此。早在周朝,朝庭中有“食医”之职,中医最古老经典著作《黄帝内经》曾记载道:“谷内果菜,食养尽之。”至于酒与药酒,传说夏禹时期便有,据药书记载:“酒为水谷之气,味辛甘,性热,入心,脾经,有畅通血脉、活血去瘀、去风散寒、消冷积,除胃寒、健脾胃之功效。还能引药上行,助药力,振精神”。如果佐制之草药,更能各达其所,相得益彰。由此可见一斑。 这日,岳飞又是早早醒来,草草洗漱,用罢早饭,便直奔中军帐。岳飞在军中点卯完毕,将军中事务一一吩咐后,道:“众位将军,日前,我将诸葛武候八卦阵又重新改进,已让各位将军分兵演练,不知各位进展如何?”牛皋上前一步道:“禀告大将军,我路士兵演练至今,早已熟练无比。此套阵法经过元帅拾漏补缺,更是厉害。只是此套阵法对士兵体力要求颇高,练到后来,军士往往有力不从心之感,以致阵法总会露出些许破绽。”岳云上前道:“大将军,牛将军所言极是!我路阵法操练之时与牛将军颇为相似。” 岳飞点点头,道:“各位将军所言,我也略知一二。据军中大夫所报,乃是军旅生活极苦,士兵营养不足。再加上前些日子,将士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体质更是虚弱所致。”岳飞停下沉思片刻,接着又道:“此时,还是初春,食物充沛,倘若到了冬季,或是到了黄河两岸苦寒之地,那时食物更是短缺。如此一来,岂不更糟!还请诸位将军想个法子,早早解决此事才是。”张宪道:“大将军,纵观历代兵家相争,大军相斗后来,往往便犹如强弩之来,难穿鲁帛!末将曾经细细想来,这些都与军需馈乏,士兵体力透支所致。”岳飞赞道:“宪儿,你所言极是。”当下,传令众将退下思考对策。 兵家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代战争,兵家均极其重视军需供应,切断对方粮草供应,往往便可取得战争胜利。三国志记载:官渡之战,袁强曹弱,曹操一举焚烧袁绍乌巢屯粮,从而取得战争胜利。由此可见,粮草重要可见一斑。 待众将退出,岳飞坐在帐中犹自沉思。忽然,帐门一掀,王横进来道:“主公,城外东湖山庄张员外派人送来帖子,请主公过去一叙。”岳飞接过请帖,道:“张员外对岳家军捐赠颇多,可谓拥军典范。今日,我正好借此机会登门道谢。“当下,他带着张保、王横,点了几名宋兵护卫,骑马出军营,直奔东湖山庄。 东湖,位于鄂州城东。张员外府第东湖山庄,位于东湖东南岸磨山之巅。岳飞一行数人出城门行了十数里地,便到了东湖山庄。岳飞驻守鄂州虽已数年,然却军中事务缠身,一直没有来到磨山。此时,他登临磨山之巅,极目逃望,近处湖光山色,一览无余;远处浩瀚长江,隐约可见。但见一围烟浪之中有几队寒鸦,野木迢迢之里有渔舟点点。岳飞忍不住赞道:“人说西湖景美,犹如西子。这东湖景色也是美不胜收啊!”张保走在岳飞马前,回头道:“主公,你说西湖和东湖哪个更美?”岳飞微微一笑道:“西湖婀娜多姿,东湖悠静怡人,依我看来两湖各有千秋,难分伯仲。”待他们来到山庄,张员外早已侯在山庄门前迎接。 那张员外便见约摸五十上下年纪,容貌颇为儒雅。他见岳飞等人来至山庄门前,冲着岳飞一抱拳,道:“大将军莅临寒舍,让张某蓬壁生辉。张某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岳飞一摆手,道:“张员外此言差矣!岳某今日叨拢贵庄,还请员外不要见怪才是。” 宾主寒喧过后,张员外把岳飞请入厅内。厅内桌上早已摆满酒菜,张员外将岳飞请入上座,举起酒杯,道:“大将军,你精忠报国,可钦可敬,让张某敬你一杯。”岳飞道:“张员外,你过奖了。”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仆人上来,将酒斟满,岳飞举起酒杯,道:“张员外,岳家军承你照顾颇多,请让岳飞借花献佛,敬员外一杯。”张员外躬身道:“不敢!不敢!”两人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张员外道:“大将军,张某今日备得薄酒一壶,小菜数碟,只是略表敬意。不知是否合你口味?”岳飞道:“张员外,你太客气了,我吃得不少了。”说罢,岳飞举起筷子,拈了一块猪肉放入口中,细细嗳来。此肉置于口中,甚有嚼劲,味道也与寻常猪肉不同,他连忙问道:“张员外,这是何种猪肉?怎地味道如此与众不同。”张员外笑道:“大将军问得好!这可是我张家祖传秘制腌肉,每年冬至之日,选上上好猪后座(注:猪臀部靠正后腿处之肉),洒上盐腌渍数日之后,再选上冬日暖日阳之时,晒上数日,脱去水分,放到阴冷通风之处。待到年后食用,口味独特,搁置时间也更长久。”岳飞听到此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张员外,为何能搁置长久,你可知道?”张员外道:“其中原因,张某也不知道。我想大概盐能防腐,再加上晒过之后,肉中水分尽失之故吧!”岳飞沉思片刻,道“张员外言之有理!”说罢,他一抱拳道:“张员外,岳飞今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员外是否答应?”张员外道:“大将军但说无妨。”岳飞道:“员外能否将祖传秘方借岳飞一看。”张员外道:“大将军,你也太过客气了。张某年少之时,家祖父曾在江边对我所过,大宋将有亡国之灾。这些年来,恶梦之所以未能成真,皆因大将军御敌有功。嘿嘿!张某家中所有,大将军看中只管取去便是。”当下,命人取来秘方,交与岳飞。 原来,张员外正是昔日江边那位少年。一晃几十年过去,他由一个懵懂少年,逐渐变成两鬓班白的老者,想到这里。张员外不禁唏嘘 不止。 岳飞看罢如获至宝,情不自禁上前握住张员外手,道:“张员外,有朝一日,岳飞大破金兵,收复河山,你可是立大功一件。”张员外道:“大将军,你太客气了。”心中却甚为纳闷,心道:“我这秘方虽说珍贵,但对行军打仗来说,却也是平常之物,不知大将军为何这般客气?” 待岳飞回到营中,命人传来军中事务长,照张家祖传秘方,腌制猪肉。此时,天气渐热,猪肉经过腌制之后,放置时间果然较平日要长许多。 过了十余日,岳飞命人将腌肉取来,叫来军中众位将领品尝。众人尝后,均是赞不绝口,牛皋更是嘴馋之人,一边嚼着肉块,一边赞道:“大将军,这肉风味极佳。明日,牛皋弄些大鱼也来腌制一下,味道想必也是不错!”岳飞听罢,“哈哈”一笑,道:“牛皋,众人皆说你会吃喝,在这二字之上肯费脑筋。今日听你一说,此话倒是不假。牛皋,所言极是!既然可以腌肉,为何就不能腌鱼?”牛皋道:“大将军,别说腌鱼腌肉,依末将看来,腌制青菜也未尝不可。”岳飞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赞许。 当下,岳飞命人取来鱼肉青菜,腌制起来。众人经过多次摸索,诸如竹笋、豆角等等蔬菜,晒干之后,不但能放置长长,而且体积大大缩小,运输起来自是方便许多。 眼见如此,岳飞大喜,对众人道:“众位将军,前些时候,你等所说之事,总算解决一些。”众人甚是不解,问道:“大将军,你何出此言?”岳飞道:“军中甚苦,将士往往饮食不好,有了不起这些风味独特佳肴,还怕他们不开口味大开吗?他日,我等倘若北伐大金,大军长途奔袭。这腌鱼、腌肉、腌菜放置时间长,体积又小,岂不是解决了军需供应难题。”众人一听,尽皆大喜,方知连日岳飞为何热衷腌制食物一事。牛皋突道:“哎!大将军,我们日日如此准备,不知何时才能北伐。”岳飞道:“牛将军,你此言差矣!何日北伐,那须圣上定夺。”说罢,岳飞抱拳向北,接着言道:“北伐之事虽未确定,我等却要早作准备。只有如此,一旦他日圣意已决,那时我等才能招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牛皋与众人听罢,连连点头称是。 正月十五这日,岳飞与众将领吃罢汤圆,正待前往校场演练阵势。突听军中旗牌官进到帐中,大声报道:“启禀大将军,京城曹公公前来宣旨。”岳飞赶紧带领众将跪地接旨。只见大门一开,从外走进一人。此人白白胖胖,正是前来宣旨的宫中太监曹公公。 只听曹公公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上诏曰。今拨刘光世部所属五万兵马,与岳飞所部兵合一处,由岳飞领率。岳飞接旨后立即拔寨,奔赴黄河,准备北伐中原。钦此!”岳飞听罢,不觉大喜,道:“臣接旨,谢皇上龙恩。”说罢,岳飞站起,从曹公公手里接过圣旨。那曹公公与岳交情颇深。他宣旨完毕后,拉着岳飞之手,笑眯眯道:“大将军,你多年愿望,今日终于得以实现,咱家恭喜你了。” 岳飞道:“都是公公及朝中大臣竭力周旋,此事才如此顺利。”当下,岳飞传令下去,命军中大摆筵席,以示庆贺。 第二日,岳飞先与曹公公一到,率部渡江,前往刘光世所部驻扎之处。他二人一离开军营,宋军立即发营,片刻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行李、辎重各就各位。几万大军北行,竟听不到什么声响。 岳飞拔寨迁营一事在鄂州早已传开,城内乡民虽是不舍,但见岳飞大军调防,均是夹道相送,直至城外十里。 一路之上,岳家军餐风露宿,向淮西进发。行了一月有余,渐渐行进淮西。这日傍晚时分,岳家军终于到了淮西。 一行人等到了刘营,岳飞检阅三军完毕。只见刘光世大军军容不整,士气甚是低落,不觉摇了摇头。曹公公见罢,道:“岳大将军,看来这刘光世所部,今后倒让岳将军颇费脑筋。”岳飞道:“刘光世治军不严,才有今日如此局面。曹公公,此等情行,岳飞心中早有准备。” 第二日,岳飞独自一人在营中巡查。突听前方人声鼎沸,他悄悄走近一瞧,却见一群军士正在吵闹。 只见一名军官对另几人朗声道:“我大宋子民,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事。今日,异族入侵,占我河山,伤我黎民。大丈夫理应齐心协力,以御外侮。是岳飞统率也好,是刘光世统率也罢,这些有何干系?只要他们抗金,我等拥护便是,哪有那多闲事?” 岳飞站在远处,听罢不住点头,心道:“这人见识当真高明!想不到在刘光世营中,竟也有开明之士。” 刘光世手下士兵本是无心从军,众人听那军官一说,立时热血沸腾起来。当下,已有不少士兵站了出来,道:“张将军,我们愿随你一道,追随岳大将军,共同抗击金兵。”那军官朗声道:“好!这才不愧是大宋热血男儿。” 又见一名将军从军士中冲了出来,指着那名军官,大声骂道:“张忠义,刘大将军待你不薄,今日你却另投岳飞,如此反复小人,你是羞也不羞?不过,人各有志。你另投岳飞,那是你的意思,王某可不愿追随与你。今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各奔东西便是。” 原来,先前说话那名军官叫做张忠义。他见那名军官如此一说,怒道:“王将军,你要怎样?”那王姓军官道:“老子今个就卸甲归田,回家抱老婆去。”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那军官在军中地位甚高,此话一出,便有不少士兵随声附和。 张忠义怒道:“王将军,你私自出走,难道要做逃兵不成?”那王姓军官道:“便作逃兵,你又能耐我如何?” 张忠义大怒道:“你要做逃兵,张某便第一个不答应。”说罢,手中长枪一挺,横在那王姓将军面前。 那王姓军官道:“好!那么咱们便在兵刃上见个高低。”说罢,他手中大刀一挥,便朝那张姓将军横砍过来。 张忠义身手灵活,长枪忽地一转,挽个枪花,一招“火烧莲台”,将那王姓军官大刀拨开,接着,枪尖一摆,长枪便向他胯部刺去。 那王姓军官纵身一跃,从长枪上面跳了过去。同时,他手中大刀一晃,便向张忠义颈部砍来。那张姓将军躲闪不及,举枪一格,长枪与大刀碰在一起,顿时溅起几粒火花。那张忠义怒道:“姓王的,咱们昔日同帐为将,今日你真的要性命相博吗?”那王姓军官也不答话,双臂用劲,刀法忽地变得更快,竟似一招快过一招。 岳飞站在远处看了两人拆了十数招,只见那张忠义竟然使得是“杨家枪法”。枪法沉稳有力,而那王姓军官刀法虽猛,却略显呆滞,心道:“不一会儿功夫,这张张忠义便可获胜,看他此后怎做?” 果然,不到半柱香功夫,那王姓军官刀法慢了下来,刀光枪影之中只听得张忠义一声高呼:“姓王的,你怎地如此残毒。”原来,那王姓将军眼见难敌张姓军官,从怀中掏出一枚透骨钉,便向张姓军官面门打来,那张忠义用长枪拨了两枚,另一枚飞来,长枪拨打不急,只得低头闪过,那透骨钉从他面门飞来,隐隐闻到一股血腥之气,那张忠义知他透骨钉含有剧毒,躲过之后,便大声斥责。 那王姓将军道:“咱们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已是势不两立,你多说什么?”说罢,大刀一挥,又扑了过来。 张姓忠义大怒,恨他歹毒,出手便是杀着。拆了数招,那王姓将军左臂便中一枪,“当啷”一声,大刀脱手坠地。那张忠义抢上一步,一枪便刺入王姓军官心窝。那王姓军官惨叫一声,立时丧命。 张忠义长枪一摆,冲着另几个人叫道:“你们哪个还有不服的,这就上来!”其余几人慑于神威,嚅声道:“张将军,我们依你便是,只不过岳元帅是否肯收容咱们。” 岳飞见此,赶紧上前道:“众位将军,当前大敌当前,只要 肯为国出力,岳飞定当重用,还望大家抛弃前嫌才是。” 张忠义识得岳飞,大声叫道:“这便是岳大将军,大家赶快过来参见!”说罢,他率先跪倒在地,朗声道:“岳元帅,张某定当鞍前马后,唯元帅作马首是瞻。”众人纷纷跪倒参见岳飞。 岳飞将众人安抚完毕,这才回到帐中。他回到中军帐,想起张忠义武艺精湛,是个了不得的人才,心中暗道:“那刘光世帐下也有卧虎藏龙之士。只怪他率军无方,才将军营弄得如此不堪。”岳飞想到这里,命人找来刘光世手下一人,问道:“今日,我见到刘光世军中,有一位将军名叫张忠义,此人武功高强。那人究竟如何?”那人道:“大将军,这位张忠义将军,是刘光世手下大将。那刘世风闻金军南侵,望风而逃之,他曾谒力拦阻。据说,就因这个,他被刘光世鞭杖二十。其他的小人也就不太清楚了。”岳飞一听,对他道:“如今,我们兵合一处。你下去给刘光世手下将军通报一下,只要愿意追随岳某抗击金兵,无论以前做过什么,岳某都既往不咎。”那人诺诺退出。当下,岳飞命人传来张忠义。 张忠义到岳飞近前,跪地朗声道:“末将张忠义参见大将军。”岳飞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拉起,道:“张将军,你愿意随岳某一道抗击金兵,我甚感欣慰!今后,咱们可要同仇敌忒,共同杀敌了!”张忠义听罢连连点头,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大丈夫本应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我等早已商议好了,均愿追随大将军挥师北上。”岳飞一听大喜,道:“我与刘光世向来不和,你等可能略知一二。不过请张将军放心,只要大家愿意抗金,就都是自家兄弟。今日,张将军等人愿抛弃前嫌,那更是再好不过。” 那日,秦淮离开路拾遗后,一路迷迷惘惘地向北走来。此时,她心恢意冷,万念俱绝,只觉得这世界虽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地。她在荒山野岭中乱走胡窜,耳边隐约听到路拾遗呼唤声音,却是听而不闻,埋头向前急奔。 直到中午,她累得双腿发软,这才止步,靠在一株大树旁,禁不住泪流满面,心道:“一个是血肉至亲,一个是知己至交。这让我该如何是好?”本来,秦淮在西湖初见路拾遗时,还觉得他痞气太甚,心中犹为反感。但在接下来的交往中,只觉路拾遗虽有些荒诞不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丝毫也不含糊,也是个性情中人。 秦桧里通外国一事,其时世人知之不多,秦淮是他女儿,此事焉能不知?她虽反感父亲此般做法,却又无能为力,心中一直深深自责。那日,她与路拾遗携手搅乱武科之事,乃是生平最快乐之时。她也不知不觉中,一颗心早已紧紧系在路拾遗身上。 此时,秦淮左思右想,只是不停地伤心,暗暗下定决心:“我先忘了路拾遗,从此不再想他!”但想起来容易,却极难做到。每当秦淮一想到路拾遗,想到他那俊美脸庞,荒诞笑容,心中就宛如刀割一般。此时,秦淮独立树边,思潮如涌。她心知自己情网既陷,便一时半会难以自拔,满腹尽是怨恨,一会儿恨自己生错人家,一会儿又恨自己遇错了人;一会儿想到与路拾遗在西湖边琴笛合奏时的情形,一会儿想到幼年在父亲膝上嬉戏玩耍场景。所有这些,均犹如一记闷棍,狠狠打在自己头上。想到这里,秦淮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秦淮在地上坐了半天,这才有了一点力气,缓缓从地上站起,暗道:“不知他现在如何?”突觉胸口一酸,泪水又犹如雨水一般滚落下来,再也无法止住。她在昏沉沉中,又向北行去。 她就这样一路颠簸流离,历尽风霜雨雪之苦,这才到了洛阳。 秦淮在洛阳乍见路拾遗,欢喜得几乎一颗心停了跳动,但立即想到以前种种事情,便又强行忍住。此时,她与路拾遗面对面地怔怔对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路拾遗赶紧道:“阿淮,这些日来可辛苦你了!咱们今后再也不分开了,行么?”秦淮突地止住哭声,双颊绯红,转开了头,道:“拾遗,你今后休要再说这些。”路拾遗惊道:“阿淮,你何出此言?”秦淮急走几步,大声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要离开你,永远不再见你的面!” 路拾遗奔上前去,双手用力扳过秦淮肩头,道:“阿淮,你是秦桧女儿,那又怎样?我不计较就是。”秦淮红着眼睛道:“你不计较,难道天下人都不计较么?”路拾遗朗声道:“那咱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一生一世过两人日子!”秦淮听罢,冷冷笑道:“咱们躲得一时,还能躲得一世么?” 路拾遗听罢一愣,一时无语。秦淮心中暗道:“拾遗搅乱武科,在武林中小有侠名。倘若今后我与他呆在一起,岂不会累及与他?”但一想到就此离去,只怕今生永难相见,去与不去,实难决断。秦淮眼睛一瞥,看见身边牡丹,突地想道:“我这一路浑浑噩噩地来到这里,其实就是知道他要到北方,这才巴巴跟着过来瞧他。哎!今日,我若答应了他,只怕他一辈子要见不得人!” 心想至此,秦淮咬了咬牙,纵身向前奔去。路拾遗紧追数步,边追边喊叫道:“阿淮,你别走啊!咱们再想法子!”秦淮头也不回地道:“拾遗,没有法子的。你别再追了。咱们的事就此完结,你好自珍重!” 路拾遗一怔,想要追赶,心知秦淮去意已决,就是追赶也无作用。他呆呆望着秦淮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暗道:“此地一别,与往日秦淮离去大不相同。今后,我俩只怕再难相见了!”良久良久,路拾遗都是凛立不动。 太阳已近中天,他兀自站立不动。突然间,路拾遗拿出笛子,放在唇边吹奏起来。他吹的曲子正是在西湖边,两人合奏的那首《高山流水》。 起初,路拾遗的笛声并不甚大,倒是抑扬顿挫,煞是好听。他吹了片刻之后,音调渐渐地高了起来,似有无穷烦恼欲向人倾诉,又寻不着对象一般。笛声吹到后来,音调愈来愈高,突地拔个尖儿,就像一丝细丝抛入天际,令人叫绝之余,又有些惊心动魄,不禁为吹笛者捏把冷汗,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就此疯癫。那笛声就这么一直吹了下去,只吹得闻者变色。 路拾遗吹笛伊始,路上行人不少驻足观看,谈笑指点。到了此时,路人大惊,尽皆避让,惟恐避之不及,路拾遗发起疯来,伤及自己。 路拾遗如此狂吹不止,他眼前浮现的尽是秦淮身影。秦淮弃他而去,直让他伤心欲绝。他自知欲望如狂,恨不得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死去最好。 突然间,路拾遗心中一凛,电光火石般地想道:“阿淮之所以如此,不是就怕自己身败名裂。倘若我如此死去,岂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他心中想到这里,不再与自己为难,暗下决心,道:“我定要在江湖中闯出名堂!以此报答阿淮知遇之恩。” 此时,路拾遗想到这些,心态平和下来。其时,众人耳听路拾遗笛声,只道他即刻间便要崩溃。那知他在音调极高之处,此后却又回环转折起来,较之刚才也动听多了。那笛声几转之后,便高一层。每次均是比前节高出些许,便犹如沿着曲径登山,本以为登到山顶,谁知路到尽头后却又是峰回路转,前面小条小路露了出来,只是愈走愈险,愈险愈奇罢了。 路拾遗那笛声吹到紧要处,陡然一落,众人只道他收笛不吹。哪知路拾遗笛声又极力在低处千回百折起来,便如一条飞蛇在高山之中盘旋穿插,顷刻之间,绕山周游了数遍。自此以后,那笛声这才愈来愈低,声音渐渐就听不见了。正当众人以为就此结束,路拾遗笛声突地音调一高,宛若惊雷一般,只让人耳朵缭乱,心惊肉跳。就在众人一惊之间,笛声霍然而止,四周一下万籁俱寂。 第十回 丐帮弟子 关睢与谢归元师兄妹二人离开临安之后,在途中不敢有半点耽搁。两人一路向北,赶回河北。关中牧所居山寨名叫“五马寨”,寨中兵强马壮,在河朔一带势力极大。 回到寨中,两人将在临安所遇之事一一禀告关中牧。关中牧听到路拾遗一事,沉吟片刻,道:“我未在江湖行走只不过一年,想不到江湖之中便冒出这么一位年青高手。此人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之高,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接着,他对关睢与谢归元道:“归元,睢儿,你师兄妹二人可要知耻而后进。否则,那更会被江湖同辈之人甩得更远。从今日起,你二人要在寨中勤练武功,不得擅自外出。”关睢与谢归元见关中牧神色严厉,不敢马虎,两人齐声道:“是!”关中牧道:“这儿无事,你俩去吧!”关睢与谢归元这才退步出屋。两人来到屋外,关睢一伸舌头,冲着屋内作了个鬼脸。 此后一连月余,关睢与谢归元均在寨中勤练武功,不敢有半点马虎。两人年纪轻轻,正是好动之时,便犹如猴子屁股——坐不得一碗茶功夫。先前几日,两人还将关中牧话牢记心中,练起武功倒是中规中矩。到了后来,两人渐渐有些松懈,特别是关雎,练上一个时辰,往往便要休息数个时辰。起先,谢归元休息一会,便将关雎拉起,两人继续练习武功。最后,他也拗不过关雎,只得随波逐流,也跟关雎一道偷起懒来。 这日,关雎道:“谢师兄,这么多天我们都在练习武功。今日,你陪我去山下玩玩如何?”她见谢归元还在犹豫,生气道:“你若是害怕,我一人独去就是!” 谢归元见关雎生起气来,俏脸含春,一颗心早就软了。当下,连声应道:“关师妹,我陪你就是!”两人瞒着关中牧,偷偷从山寨溜出,跑到附近镇中闲逛。 两人闲逛半日,谢归元眼见下山已久,道:“师妹,我们两人离开山寨多时,再不回去,只怕会被师父知晓。”关睢玩兴正浓,那听得进谢归元半点意见,轻声啧道:“师兄,你总这般胆小,若是路大哥在此,就不会如你这般谨慎。”想到路拾遗,关睢心中不禁一荡,暗道:“也不知路大哥近况如何?他究竟赶到河北没有。”一时之间,关雎眼前全是路拾遗身影,玩兴顿时消失殆尽。当下,她便与谢归元往山寨赶去。 两人着急赶回山寨,逢着近道便抄。这时,俩人来到一荒僻之地。突然,谢归元在关睢衣袖上扯了一把,低声道:“师妹,前面有人!”两人当即缩身躲在一荒丘之后。 只听得远处脚步声响,东西和西面均有人来。俩人从荒丘之后探眼相望,只见两边各有十多人。双方渐行渐近,离了十数丈远时,双方停住脚步。东面的人击掌一下,停了一停,又击两下。西边的人也击掌三下,跟着又击两下。于是,双方走到一处,围坐在大坟之前。 众人所坐之处,与关雎与谢归元相距数丈。关雎与谢归元二人生怕来人发觉,也不敢接近,所以来人说话之声听得不太清楚。关睢很想挨近去听,谢归元拉住她衣袖,低声道:“师妹,这些人武功甚高,切勿靠近,以免发觉!” 关睢与谢归元看来人架式,似是江湖帮派集会。谢归元心道:“师父在江湖之中名头甚响,江湖中若有人至此,必下拜贴。今日,瞧他们身手,均非泛泛之辈,怎地在此集合,我们竟然不曾知晓。”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关睢与谢归元断断续续听到“易大哥,……杀金贼……兄弟万分感激。”之话。两人心道:“原来,这些人在此聚集,却是商量抗金之事,如此说来,也是同道中人,不知是何方英雄?”谢归元正沉思间,忘记隐蔽,身子蹭着旁边土块,土块从荒丘上往下坠落发出阵阵声响。 那二十余人听到声响立时散开。其中一人大喊一声:“谁?”只见他双足一点,身子跃起,便向关睢与谢归元藏身之处迅疾扑来。那人身法极快,转瞬之间,便至近前。 谢归元见行踪暴露。当下,左掌一立,右腿忽地便朝那人胸口踢去。那人空中缩腹挺腰,避开谢归元那腿。他右手伸出,急点谢归元左手“曲池穴”。谢归元急忙缩手。 那人想不到谢归无手脚甚快,一点之下竟未点中,不由得“咦”地一声,赞道:“好功夫。” 谢归元十岁便随关中牧练习武功。关中牧“泼风刀法”是武林一绝,是以谢归元武功本是不弱,在两河一带颇有名气。关中牧在两河武林属于“扛大旗”的人物,众人爱屋及乌,对他更是十分客气,均道他年少有为。那谢归元年纪轻轻,未曾遇到什么挫折,加上他人又憨直,不知晓别人说话是真是假,听到了就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不料,在临安之行时,他在路拾遗面前吃了苦头,方才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此,在回到山寨之后,他虽被关雎时时拖着后腿,却也是苦练武功。一来他前有追赶目标,二来他对关中牧甚是敬畏,关中牧之言,不敢有半点违拗。此时,他武功精进,已远胜非昔日可比。 谢归元听那人夸奖自己,心想:“师父常常告诫我们:人敬你一尺,你还人一丈。那人如此夸我,我不能失了礼数。”想到这里,他忙道:“你的功夫也不赖呀!你再来领教我的刀法。”说罢,他抽出大刀,一记“风驰电掣”,便朝那人头上砍去,当即有如狂风闪电一般。那人左脚前迈,右手一掌,便朝谢归元击来。谢归元忽觉呼吸一紧,心中惊道:“此人掌力未至,掌风便如此厉害,内力当真了得。”他连忙纵身跃开,回手一记“风声鹤唳”,大刀削向那人颈部,这一招竟也是守中带攻。那人一低头,躲过谢归元一击。只见他双腿一蹲,左手执掌,右手划圆,随手一掌,如排山倒海一般击向谢归元。谢归元见那人掌势凶猛,不赶硬接,连忙收刀就地一滚,滚在一边,虽是狼狈,却也躲过那人一招。那人掌风掠过谢归元颈部,有如刀削一般。掌力击在地上,将地上尘土扬起甚高。 谢归元见状大惊,心中禁不住暗道:“看此人年纪,也只大我五六岁而已,为何武功竟如此厉害。他比起路拾遗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不到年轻后辈之中,武功高明者大有人在。我以前小看天下英雄,当真便是井底之蛙。” 当下,谢归元也不多想,一记“无风不起浪”,挥刀又攻了上去。谢归元在这招上沉浸多日。此招初看上去虽平淡无奇,其实一招之下却包含数般杀着。适才,他见那人武功甚高,更是不敢大意,是以上手便是全力使出。 那人见状赞了一声:“好刀法!”突然,他一个筋斗,纵身翻了出去。他在翻身之际,随脚一踢,阻住了谢归元攻势。 谢归元跟着又是一招“无风三尺浪”。这一招起式与刚才一模一样,后着却是迥然不同。那人初见谢归元使出此招,心中不免好笑,只道谢归元黔驴技穷。待他突见谢归元后面续招,不禁大吃一惊。他一时准备不足,顿时手忙脚乱。好在他武功高强,倒是临危不乱,闪展腾挪之间,将谢归元那招“无风三尺浪”化解。谢归元这招的确高明,饶是那人武攻厉害,也被逼得一身冷汗。谢归元两招连环使出,想不到在那人面前,竟无多大功效。此种情形,谢归元更是大出意外,不由得“呀”了一声。 两人各退一步,互相打量双方。谢归元看见来人约莫二十五六上下年纪,衣着甚似褴褛,其余人等也是衣衫褴褛,心中一动,道:“阁下与丐帮有何关系。”那人听他一问,道:“兄弟是谁?识得丐帮朋友么?”谢归元道:“家师姓关名中牧,人称‘两河大侠’。日前,他老人家曾接到丐帮帮主脏二爷密信,说是其高徒易少侠要到敝寨。我师兄妹二人一直在此等候易大哥呢?” 那人一听,喜道:“兄弟是谢归元么?在下便是易光义。”说罢,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谢归元双手。 关睢听到这些人均是丐帮弟子,顿时喜形于色, 道:“易大哥,各位兄弟,爹爹在寨中可是日日念叨你们,你们总算来了。” 原来,丐帮为首那人正是丐帮帮主脏二爷高足易光义。易光义奉师父脏二爷之命,在此纠集帮中兄弟,准备到关中牧寨中,听候差遣。不料,他们还未上到寨中,便先与关雎、谢归元干上一仗,此倒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 易光义听见关雎说话,连忙说道:“姑娘,在下听你之言,想必便是关大侠千金关睢了?易光义这厢有礼。”关雎听罢一笑,连忙还礼道:“易大哥,你如此客气作甚?今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易光义道:“关姑娘,正是!”当下,易光义将帮中众人一一向他俩介绍。那丐帮帮主脏二爷与关中牧私交甚好,又知此次关中牧所做之事关系大宋国运,不敢有半点马虎。易光义此番携带之人,竟有两名丐帮九袋长老及五名八袋长老。 关雎与谢归元与众人相见,便将易光义等丐帮弟子带回寨中。此时,关中牧正因关雎与谢归元两人私自下山大发雷霆。众人见他如此震怒,均不敢有半点吱声。就在关中牧命人四处寻找关雎与谢归元之机,山下岗哨奔了进来,跪地禀告道:“启禀寨主,小姐与谢少寨主带着一帮人回到寨中。”关中牧一听,喝道:“还不快命他二人进来见我!”那岗哨连忙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关雎便飞奔进来,道:“爹爹,你猜我给你带回何人?”他见关雎将易光义等丐帮弟子从山下带回,又不禁喜出望外,也不在追究两人私自下山责任。当夜,关中牧在五马寨中设宴款待丐帮群雄。 次日上午,关中牧命人去把易光义叫来。待易光义坐定,关中牧道:“易少侠,令师命你到寨中,共商抗金大计。你看今日金军情势,我们理应如何处理。” 易光义道:“关大侠,当前金军在河南、河北一带势大。依光义看来,我们只有采取游击之术,不可与之力拼。”关中牧点头道:“易少侠言之有理。明日,我准备下山,与其他各路英雄联络一下。一来为岳将军北伐之事早作准备,另来我们也趁机干几件大事,杀杀金贼威风。”易光义道:“关大侠此举甚妙。我丐帮子弟在两河一带已有数万,全部集齐倒也不易,若说聚集万儿八千人数,那倒容易。光义敬请关大侠放心,只要关大侠一声令下,丐帮弟子定当唯关大侠马首是瞻。”关中牧一听大喜,道:“有了丐帮弟子相助,这事就好办多了!” 第二日,关中牧令人准备银两物质,吃过早饭,便带着易光义、关睢及谢归元等二十余人下山。一行人等到河南、河北两省与群雄联络。 转眼一月有余。在这些时日,关中牧先后与河南鸡公山沙寨主、信阳赵大财主联络。众人早就有抗金之心,只是无人牵头,听关中牧一说,均是满口答应。此时,大伙只恨不得立时动手,杀他千儿八百金兵,以挫金兵锐气。 众人离开信阳,行了十多日,又来到洛阳界内。此时,众人正走在一小山之边。忽见前面尘土飞扬,隐隐约约传来金鼓之声。过不多时,这尘土愈扬愈高,更听得铁甲铿锵,大地震动。不多会儿,就见尘雾中几面大旗斜空飞去,上面写着斗大“军”、“威”等字。关中牧大叫道:“不好!有大队金兵经过,大家赶快躲好。”说罢,他立即率领众人躲进路边一丛林之中。众人透过树丛往外一瞧。但见一大队金兵涌了过来,先是一排排步兵列成队伍踏步而前,接着约五千骑兵紧跟其后,马蹄敲打地面,只敲得地动山摇。紧接着那五千金兵之后的是一名金将,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竟是目空一切。谢归元见此,正欲起身冲了出去。关中牧将他一按,怒声喝道:“你要干什么?”谢归元道:“师父,你整日说要抗金,今日不正机会难得么?徒儿先斩了这名金将。”关中牧道:“蠢材,你懂什么?常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哪有如你这般抗金?金军如此势大,你这般贸然出击,不仅犹如飞饿扑火,还要连累自家兄弟。”说罢,紧紧将谢归元按在身下。 那金将旁边还跟着几名金将和几名便装金人,那金将背后大旗赫然写着一个“兆”字。关中牧等人见此心中均道:“原来此人便是金国大将兆赫。”关中牧眼角一瞥,瞧见旁边一便装金人,只见此人手拿短斧,模样似曾相识,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众人见金军如此势大,不敢轻举妄动,伏在树林之中大气也不多出。待到金兵走过,这才从林中跃出。易光义道:“关大侠,均传金人治军甚严。今日一见,金军列队齐整,号令严明,果然名不虚传。”关睢道:“金军如此势大,岳家军只怕不好轻易对付。”听到岳家军数字,关中牧暮然一惊,突然想起,数年前在黄鹤楼上刺杀岳飞的短斧刺客,就是刚才那人。只是数年不见,那短斧刺客显得更加剽悍。想到这里,关中牧沉着声音道:“我道那使短斧金人是谁,又怎生如此面熟!原来,他就是前些年在黄鹤楼刺杀岳大将军的那位刺客。” 说到这儿,关中牧又禁不住“哎呀”一声。众人听到关中牧惊叫,连忙问个究竟。关中牧道:“那金人与秦桧爪牙一道,岂不是说明他们早有勾结?”当下,关中牧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说个明白。众人一听,无不义愤填膺,大骂秦桧无耻。 易光义听罢,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他忽地言道:“关大侠,金人既能派人刺杀岳大将军,我们也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刺杀几名金将,杀杀他们威风。”关中牧道:“易少侠所言极是!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只要杀掉为首几名金将,那金兵锐气就会削弱不少。” 古诗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易光义所想之计确实有理(如今,在现代战争中,也曾有“斩首行动”一说,大概盖源此理)。不过,其时金国猛将如云,不似当时南宋,只有岳飞等几名能征战之人。大金欲侵大宋,其势宛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关中牧等人就算杀了金军几名战将,只怕也只能缓解一时之急,想要制止大金攻宋,那是万不可能。试想,他们若杀了兆赫,还有象什么兆瑞、兆雪、兆丰之类顶上,一样可以领兵侵宋。此举便犹如螳臂挡车,实在难挡大势。 易光义比众人见识高了许多,他话一出口,便想到此节。但见众人情绪高昂,不忍扫了他们兴致。此时,他暗自沉思道:“也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是大丈夫之举。哎!就算为大宋尽自己绵薄之力,能够拖上三年五载也成。说不定到时又生什么变节呢!” 关中牧等人均是粗人,岂能明白此间道理?是以易光义一说,众人均是齐声叫好。当下,众人坐在一起仔细商议。易光义道:“关大侠,金军前军就驻扎在洛阳。那统制兆赫乃金国名将,军功甚高,在金军之中颇有盛名。咱们不妨先拿那兆赫开刀,杀杀金军锐气。”众人又是大声叫好,决定依易光义之计,先去金营刺杀金军将领兆赫。 关中牧道:“易少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若想刺杀兆赫,可得先摸清他起居规律。”易光义道:“关大侠,您所言极对!明日我便与谢兄弟及关姑娘潜进城内。先瞧瞧再说,你看如何?”关中牧道:“易少侠,就按你所言行事。只是有劳易少侠了。”易光义正色道:“关大侠,抗金杀敌,是在下生平夙愿。在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亦不足惜。此等小事又何足道哉。”当下,众人便在小树林中歇息一夜。 第二日清晨,众人吃罢早饭,天还未过辰时。易光义、关雎与谢归元三人便与众人告别,起身朝城中赶去。 中午时分,易光义等三人已至城内。此城叫做宜阳,因离洛阳甚近,城中倒是繁华至极。此时,易光义三人行经一街角之处,忽地闻到阵阵饭菜香味。原来此处是家饭店。关雎闻到酒楼菜香,忍不住吞吞口水,道:“易大哥,咱们刺杀金将兆赫,也不是一时半会之功。常言道:相请不如偶遇。你看, 咱们既途经这家饭馆,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易大哥,你意下如何?”谢归元平日向来以小师妹马首是瞻。此时,他早已腹中饥火难耐,见关雎如此一说,更是连忙附和。易光义微微一笑,算是默许。于是,三人便朝饭馆走去。才进饭店,便听得人声鼎沸。易光义斜眼一瞧,却是几名金兵正围着桌子掷骰子。 其时,金军与汉人杂居甚久,习性与汉人颇为相似,赌博之术自不例外。此时,金军也学起汉人掷起骰子。 易光义三人也不理会,找个靠窗洁净座位坐下。那店小二走到近前,问道:“客官,您几位要点什么?”关睢问道:“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那店小二连忙介绍道:“本店在此可是老字号。别的不说,单是红烧牛肉,便是本镇一绝。远近一百里内一提起来,谁都要大姆指一竖,喉咙咕咕咕直吞馋涎地夸上几句。几位是否来上一份?如若不够,小店拿手的菜肴还有:酒糟鲤鱼、白切羊羔、酱油肘子……”那店小二甚是健谈,他对菜谱又非常熟悉,是以一口气说将出来,倒真是滔滔不绝。他见关雎听得高兴,又将此店来历细说一遍。 易光义此番进城,身负刺杀金将重任。见此,他不觉皱了一下眉头,道:“那就给我们来一份红烧牛肉、白切鸡丁、再来几份小菜。”那店小二甚是识趣,见他不喜,立即收口,连声道:“是,是!”说罢,他拉长声音,冲着厨房大声叫道:“红烧牛肉一份哪!白切鸡丁一份哪……”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易光义心中一动,忙将店小二叫了回来,低声道:“小二哥,你店中生意极好!”说罢,扭头朝那几名金兵瞧瞧,道:“就连金人都常来光顾啊!”那店小二一听,立即又来了精神,双眼放亮地道:“不瞒这位爷,前几日金军都统兆赫还到小店吃饭呢!”易光义“哦”地一声,道:“那兆赫也在城中?”那店小二左顾右盼一下,冲着易光义低声道:“您老可问对人了。那日我送菜之时,正听他们议论,说什么第二日要回洛阳将军府。想必现在他已经离开宜城。”易光义一惊,暗道:“看来,咱们要到洛阳寻兆赫晦气了!”想到这里,他挥手让店小二离去。 那店小二一直喋喋不休。此时,他既离去,易光义三人耳朵这才有得清静。三人正坐等上菜,忽听店内一阵喧哗。易光义三人扭头一瞧,原是一名金人押中大注,其余几名金兵发出惊呼。易光义见那金人掷骰子手法甚是熟练,显是武功不弱,在军中地位肯定不低。他心中暗想:“等会不如就先拿这金狗开刀。”转念又想:“如此一来,只怕打草惊蛇,将来刺杀兆赫更是不易。况且在这酒店之中下手,还要连累店主。说不得,只好暂且先饶了这几名金军性命。”当下,易光义打定主意,见小二将酒菜送了上来,便埋头吃起饭来。 那金人掷骰子时使了巧劲,一连掷了几个豹子。他当闲家押在双上时,便将其尽数卖去,专杀押单的筹码。不一会儿功夫,他便赢了许多银子。其余几名金兵输得急了,又不敢发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喊着店小二上茶。那店小二人虽啰嗦,在金人面前却不敢吱声。但他上茶之时战战兢兢,唯恐惹出乱子。 他愈是怕鬼,那鬼愈是找他。一不小心之间,他将茶水溅在一名金兵身上。那金兵本就心烦,又找不着发泄之处。他见罢顿时恼怒,大声骂道:“你小子怎地不长眼睛?难道不想活了么?”骂罢,他反手一掌,将那店小二打得一个趔趄,跌在易光义身上。易光义伸手一挡,将店小二扶稳。 那店小二站定,虽痛得满头大汗,却连向那金兵道歉。只听他道:“你……你……”他吐词不清,原是门牙已被打落,自然话也说不清楚了。 易光义见金兵如此嚣张,再也忍耐不住,忿而站起,“啪”地一声,右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那名金人输得急了,一直不敢发作。他见易光义拍桌而起,正好找着借口,哪肯轻易放过?他将凳子一脚踢翻,冲着易光义便骂:“你这宋狗,拍桌子干嘛!怎地还不服气么?”那赢了许多银子的金将心情倒是舒畅,生怕两人闹将起来,搅了赌局,连忙笑道:“粘离儿,你小子没赌性,输了就乱发脾气。这小子拍桌子,说不定是眼见老子掷了几下好骰子,正拍案叫绝呢。” 说罢,他随眼打量数下易光义。他见易光义穿着光鲜,心想:“此人倒是有钱主儿,身上定有不少银子。老子待会便将他哄来。嘿嘿!让他与我赌上数把,还怕他袋中银子不尽数改姓?”那金将手风正好,见易光义是个有钱主儿,不由得起了贪念。此时,他心里的如意算盘便是:“今日,老子便让这小子作个冤大头。” 想到这里,他冲着易光义道:“这位老兄,过来陪我们赌几把如何?”易光义虽不太懂得掷骰子,但斜眼看了片刻,其中决窍早已明白。他见金军气焰如此嚣张,早想惩戒一下。但见那金将主动邀请,正好求之不得,便扮着一副笑脸,道:“这位军爷说得倒是,小人正是眼见军爷赌技高超,忍不住拍案叫绝。不瞒军爷,小人也好这玩意儿。嘿嘿!今日,既然军爷相邀,小人就大着胆子陪军爷玩几把吧。” 这些金人在城里横行惯了,宋人见之惟恐躲避不及。他们眼见易光义非但不躲,反而满口应允,心中甚是奇怪。 不过,那些金人也没想得太多。那金将看了关雎一眼,眼见关雎美貌,忍不住调笑道:“这位姑娘是否也来玩几把!嘿嘿!老子赌运正佳,说不准还男女通吃呢!”关雎见那金将说话愈来愈放肆,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便要上前。谢归元一把将她拦住,向四周连使数下眼色。关睢这才强忍住心头怒火,缓缓坐了下来。其余金人连忙让出位子,让易光义与那金将军单挑。 那金将拿起骰子,使劲一摇,待骰子落定,易光义早已听出金将掷了一个单。于是,他取出银子押在单上。那金将将盎子揭开,见骰子果然是个单,笑骂道:“瞧不出,你这小子运气倒还不错!”当下,将桌上银子一拨,赔与易光义。接着,他拿起骰子,又是一摇。 那金将这下使了个手法。易光义瞧他手上用劲,便知他想掷个豹子。当下,取出身上全部银子,重重在桌上一掷,道:“嘿嘿!好事成双。这回我还是压在单上。”那金将“哈哈”一笑,道:“你压上如此多的银子。若是赢了,小爷可赔不起呀!”说着,他揭开盎子,只见盘中赫然便是一个单。那金将眼见如此,不禁大吃一惊。他赌技高明,又暗中使了手法,掷双应是十拿九稳。他听骰子在盅中滚过,便知得手,却不料此次倒事与愿违。关雎见罢,拍手叫道:“愿赌服输!你快赔银子吧!” 那金将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明所以。原来,易光义用银子在桌上一掷,暗用内劲将骰子震翻个面。那金将哪里识得这些,只道自己一时失手,又不肯认输,跳起来骂道:“好你小子,竟敢做手脚耍老千,看老子今日不劈了你。”当下,他抽出大刀,便朝易光义当头砍去。 那金将与易光义赌钱之初,心中早就盘算好了:“今日,老子与你赌钱,那是只赢不输。倘若你小子输了,那可要留下银子;倘若你赢了老子,嘿嘿!只怕连性命也要留下了!”他见易光义赢了自己,当即翻脸起来,欲置易光义于死地。 易光义起初见金兵张狂,还只是想略作惩戒。此时,他见金兵如此草菅人命,再也无法忍耐。他大喝一声,左掌一记“亢龙有悔”,便朝那金人胸口拍去。 易光义对那金将恼怒至极,更想速战速决,是以一上手便是降龙十八掌的功夫。那金人只是寻常武将,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只听他“啊”地一声惨叫,前胸受了易光义厉害至极的一掌,顿时肋骨寸断,脏腑粹裂,口中鲜血狂喷,瞬间便一命呜呼。 易光义心道:“斩草须除根。这当口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当即,他大声叫道:“谢兄弟、关 姑娘,咱们赶紧动手,千万可别留什么活口。”说罢,他右手一拿,抓起一名金兵,跟着左手拍落。那金兵天庭盖粹裂,死于非命。 易光义杀得兴起,更是出手如狂,双手忽拳忽掌,横扫直击,威势直不可挡。但见酒店墙壁之上点点滴滴溅满鲜血,大厅上尽是金兵尸首,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膛破肢断。 关雎与谢归元答应一声。两人手起刀落,也斩杀了几名金人。 那酒店中掌柜、店小二及其余食客见众人在店中动起手来,吓得连忙奔出店外。众人平常见金兵杀人,自是看得多了。此刻,他们见金兵被杀,并且如此惊心动魄,实是生平从所未见。众人心中既喜且怕,都想尽快离开。 顷刻之间,店中金兵尽数被杀。易光义三人不敢久留,闪身便出店门,径自朝城外赶去。 不一会儿功夫,金人被杀的消息便传了开去。待金兵调齐人马,将饭店团团围住时,易光义、关雎与谢归元三人早已出城。 三人回到郊外,将城中之事说与众人听。关中牧见三人旗开得胜,全身归来,心中大是高兴。易光义道:“杀几个金兵喽罗,那算不得什么。过几日咱们去洛阳城将兆赫刺杀,那才解心头之恨。”关中牧道:“易少侠,此次金兵被杀,必定戒备甚严。刺杀兆赫一事,只怕要待日后再说。”易光义连道:“关大侠,你所言极是!光义听您吩咐便是。” 关中牧道:“刺杀兆赫不是一时半会之事,咱们这就赶赴洛阳,瞧瞧情形再说!”众人当即朝洛阳赶去。 宜城离洛阳不远,不几日功夫众人就到了洛阳地界,在离城十余里地的关林找家客店驻了下来。洛阳始建于西周,秦置洛阳县。东周、东汉、三国魏、西晋、隋(炀帝)、唐(武后)、后梁、后唐等九朝均在此建都,乃中国历史名城,七大故都之一。 第二日,关雎早早起来,洗刷完毕,对谢归元道:“谢师兄,关林就在附近,咱们到那里玩玩如何?”谢归元见师妹主动相邀,焉有不应之理?忙道:“行!师妹,我们去跟师父说一下。”关雎啧道:“你什么事情都要跟爹爹说呀!你说了爹爹还能答应么?” 谢归元挠挠头道:“咱们偷偷出去,倘若师父知晓了,那定要责怪我们!”关雎道:“上次我们下山,爹爹后来知晓了,也没有什么呀?”谢归元听罢,“嘿嘿”一笑,道:“这个也是!师妹,就听你的。”关雎道:“咱们叫上易大哥。” 谢归元听罢一怔,面露不喜。他对关雎一往情深,哪愿意有第三人掺和近来?关雎瞧在眼里,心知师兄所想,忙道:“谢师兄,我叫易大哥同去,可没别的想法。他年纪与我们相仿,一起玩玩又能如何?再说,他武功甚高,去了咱们也有个照应啊!“ 谢归元听小师妹如此一说,顿时不好意思,道:“好!关师妹,咱们这就叫易大哥去。”关雎心中却是迷迷糊糊的。此时,她不禁想到路拾遗。谢归元对自己的情意,她心中如何不知?自觉辜负师兄对自己的一番情意,此后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两人来到易光义房间,却见房中空无一人。他们正纳闷间,忽听得屋边小树林里传来声响,走近一瞧,原是易光义在树林中练习“降龙十八掌”掌法。 这“降龙十八掌”是丐帮绝学,虽然招数有限,但每一招威力极大。只见易光义练到后来,左腿微曲,右臂内弯,右掌突地划了圆圈,呼地一声,向外推出,手掌击在面前一棵树上,“啪嚓”一响,那树应声而断。 关雎与谢归元大惊,想不到他这一推之力,居然会有如此劲道。 关雎一边拍掌,一边赞道:“易大哥,好功夫!”易光义回头一笑,道:“谢兄弟、关姑娘,你们来了。嘿嘿!在下献丑了!” 关雎道:“易大哥,你一掌将树击断,只怕我爹爹都做不到呢”易光义微微一笑,道:“这棵树是死的,如果是活人,当然就会退让躲避。掌力再大又能如何?关键要让对方退无可退才是!”谢归元站在一旁,道:“易大哥,对方若是无可避让,你这一招再击出去,那岂不是厉害至极!”易光义听罢,一点头道:“这个自然!” 接着,他又道:“谢兄弟、关姑娘,你们一大早找我何事?”关雎道:“我与谢师兄正准备到关林去玩呢!你去吗?”易光义一听,“哦”地一声,道:“关林!是关公下葬之地么?那可要去看看!”说罢,三人一同去了关林。 关林初建于唐,中轴线上有大殿七间,二殿和三殿各五间,布局极是齐整。正殿居中塑有关羽坐像,两旁侍立着雄赳赳的周仓和气昂昂的关平。三人来到殿后,殿后古柏深处便是关冢,封土高达十二米,气势颇为恢宏,甚是罕见。 易光义三人在关冢前面凭吊完毕。易光义道:“关圣人忠义两全,实是我辈楷模。今日,我到他老人家墓前凭瞻,总算了却多年宿愿!咱们这就回去,免得打扰他老人家清静!”关雎与谢归元答应一声,三人返回客店。 洛阳城内人烟稠密,大街之上青石平铺,市肆繁华。进城朝东走过几条大街,眼前笔直一条大石路。大路尽头耸立着一座府第,原是河南余大财主宅子。那余大财主是当时有名富商,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富可敌国。他在这宅子上自然下了不少功夫。但见宅子气势恢宏,令人目为之眩。自宋金两国交战之后,他便举家迁往临安。此时,兆赫官至金军前军都统。近日,他奉命率兵到了洛阳城。这座府地在洛阳城首屈一指,自是成了兆赫的大将军府。 此时,兆赫正与军中将领哈赤儿等人商议军中大事。原来,那日几名金兵在宜城城内莫名被人刺杀,一直找不到凶手,令兆赫十分震惊。 兆赫道:“哈将军,你传我令,着洛阳府尹着力查办,限三日之内务必缉拿凶手。否则,本将军定将严惩不怠。”哈赤儿答应一声,道:“将军息怒,依末将之见,刺杀军士之人定是大宋武林人士。”兆赫“噢”地一声道:“哈将军,此话怎讲?”哈赤儿道:“我大金军威颇盛,寻常百姓只怕是唯恐避之不及,又岂能与之斗殴?何况那几名军士之中,为首那名军士武功极高,非常人可敌。但他在一招之间,便被人夺去性命。杀他那人武功之高,实乃罕见。末将曾查看那名军士尸体,此人掌力之强,只怕末将也是甘败下风。” 兆赫一惊,道:“哈将军,你武功高强。你既然如此说来,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了。十年前,我大金在粘罕大元帅率领之下,大举南攻大宋,但军中大将接连暴毙,顺行不利,结果无功而返。暴毙的大将之中,便有本将军兄长兆赫。据我大金探子最后查知,这些人均是河朔武林人士所为。”哈赤儿道:“将军所言极是!河朔武林人士一直不肯臣服大金,且暗助大宋抗御我堂堂之师。当年,丐帮帮主脏二爷独守一线天,力抗我大金刺客,使我等刺杀岳飞计谋无法实施,如今想来实在可恶。” 金将兆赫“哦”地一声,不再言语,半晌又道:“这几日,大伙儿可要小心,我也在营中留宿。你下去准备一下。”哈赤儿道:“将军,营中甚苦,只是委屈将军了。”兆赫道:“这个不妨!你去吧。”哈赤儿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关中牧等人在城外躲藏一月有余,眼见金兵已经松懈。这日,易光义来到关中牧房间,道:“关大侠,我听说兆赫近日留宿在金军营内,近来金兵也已经松懈许多。光义想去金营刺杀兆赫,您意下如何?”关中牧沉吟片刻,道:“如此甚好!那就要关睢与归元陪你去吧。”易光义道:“金营防备甚严,人多反而不好。关大侠,还是让光义一人去吧。”关中牧一想也是,道:“那易少侠可要小心,你准备何时动身?”易光义道:“事不宜迟,光义今晚就去。”关中牧道:“好!我祝你平安归来!” 易光义回到房中,上床打坐,调匀呼吸,意沉丹田,将一股内息 在周身百穴运行一周,只觉得从小腹之下,有一股暖息直通上来,这才收功不练。 易光义等到初更时分,这才携带长剑,悄声进城,潜到金军营外。只见一队队金军铁甲骑兵高举火把,来回巡逻,兵强马壮,军威甚盛。易光义眼见金军守卫严密,不敢硬闯,悄步绕到一株小树之后潜伏。待到巡逻士兵经过,他悄悄潜入军营,放眼望去,但见帐篷连连,却不知兆赫居于何处?一时之间,易光义大费踌躇,心想:“今日只有抓到一名士兵逼问,才能知晓兆赫居处。”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欲要抓住一名金军士兵。哪知寻了半天,金军均是一队队地出巡,根本就没有挂单士兵。易光义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在金营如无头苍蝇般乱走。 易光义放轻脚步,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见丝毫端倪,不由得心中着急,转念一想:“刺杀兆赫,事关重大,怎能如此容易?今日一定要沉得住气,今日不成,明日再来,纵然多费周折,那也无妨?”易光义如此一想,心中反倒不急,走得更慢,他在金营之中小心绕了一回,突见前面侍卫更严,心中一喜:“此处莫非便是兆赫所居之地?” 当下,易光义蛇伏鼠行,绕道过去。易光义悄然潜到那顶帐篷之外,伏耳一听,只听里面有人说道:“兆将军,请让呼某敬你一杯。”又听一人应道:“呼将军,你远到而来,咱们这里是苦寒之地,也没有好招待的,不过这里羊肉口味极佳,呼将军不妨多尝点。”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军主将兆赫。 易光义用剑尖挑破帐篷,透过缝隙望里一瞧。只见两名金将席地而坐,两人围着火堆,正在喝酒。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在野外所见兆赫。易光义见此,心中大喜,心道:“真是天道酬勤。今日,总算让我找到兆赫。”此时,篷内灯光忽明忽暗,原是灯油即将耗尽,易光义心中忖道:“待会添油之时,正好是动手良机。”当下,做好准备,只待侍卫添油之时,便要冲进帐内,刺杀兆赫。 那呼姓金将又道:“兆将军,近日军中调动频繁,只怕不日大军便要南征。岳飞这些年来本就枕戈待量,前些日子又与王光世大军兵合一处,只怕此次南侵不太容易。”兆赫接口道:“呼将军,所言不差,完颜兀术已修来书信,命我作好出兵准备。虽说这些年来岳飞也是厉兵秣马,你却不必太过担忧。”那呼姓金将“哦”地一声,道:“将军,此话怎讲?”兆赫道:“听探子来报,那大宋皇帝根本就不打算北伐呢。”那呼姓将军听罢一笑,道:“那咱们到时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了!” 易光义心中一惊,暗道:“金军即将南侵,此事非同小可,我可别操之过急,听听再说。”此时,金军侍卫正在添油,本是刺杀兆赫的大好良机。此时,易光义心中既已打定主意,就不再贸然动手,只是潜心听这两人谈话。 那呼姓金将道:“兆将军,不知此番大金怎样南侵?”兆赫道:“呼将军,不是兆某不告知与你,只是此事太过机密,那是愈少人知道愈好,你就不要多问。” 那呼姓金将听罢不再多问,两人继续喝酒。不过,两人之后话题一转,只是大谈风月之事,绝口不再谈金军南侵。易光义心中暗道:“此时刺杀兆赫等人倒也不难,只不过若想全身而去却十分不易。今日,只好先行离去,将所听之事尽快告诉岳大将军,好让他早作防备。今日,且让这两金狗再多活几日。”当下,易光义屏声敛气退了下来,驰展轻功,悄声离开金营。 第十一回 牛刀小试 兆赫与那呼姓金将两人在饮酒之间,虽随口泄露军中机密,却各自救了自己一命,此事两人倒是始料不及。 易光义回到群雄居住之处,已是半夜时分。他将在金营所闻之事说给关中牧等人听,众人一听,均觉此事事关重大,应立即报与岳飞知晓。关中牧道:“易少侠,此事易早不易迟!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由你辛苦一趟,报与岳大将军知道吧;另一路由我负责,继续联络群雄。你看如何?”易光义道:“关大侠所言极是!”当下,易光义告别群雄,骑着快马,连夜朝岳飞那边赶去。 路拾遗与秦淮分手之后,找家客栈住下,中饭未吃,便埋头睡下。到了晚上,他直觉头昏昏沉沉,似要炸裂一般。他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几日,饿了出去随便吃些东西,每当思念难熬,就坐起回想与秦淮一起的日子。约莫过了十余日,他才恢复常态,结帐完后,便一路风尘仆仆朝北赶去。 这日,他来到一座小村之中,眼见天色已晚,决定在此借宿一夜。他随意叩开一户人家,开门之人是位年纪四十上下男子。路拾遗说明来意,道:“这位大叔,在下鄂州人氏,因急着赶路,错过住店,还请大叔行个方便,让我在此借宿一夜。”那户村民年纪四十上下,甚是好客,见路拾遗要借宿于此,连忙将他请进屋内,命家人准备茶饭。 此村虽不算大,约莫十几户人家,但每家却很殷实。不一会儿功夫,那户人家便将茶饭端到路拾遗面前。那村民道:“客官,荒村野店也没甚好东西,就请你随便吃些填饱肚子。”路拾遗道了声谢,便吃了起来。他连日赶路,心情又是不佳,一直没有吃好。此时,他饿得正极,不一会儿工夫,他便将食物吃尽。 吃罢了饭,路拾遗便与主人聊起天来。那主人甚爱讲话,路拾遗更是性格外向,两人聊得格外投机。这荒村野地,外人来得甚少,那户农家小孩见有生人来此,自是十分兴奋。一直在旁玩耍。突然,那男孩“啊”地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起来。路拾遗大惊,连忙将那小孩抱到床上,手指急点小孩周身几处大穴,又将右掌贴在那男孩后背“至阳穴”上,将一股内力运了进去。片刻功夫,那男孩这才慢慢苏醒过来。 那农户道:“客官,你别在意,我这孩子在胎中受到惊赫,一直有此怪病。我见客官身手不凡,你就行行好吧!将他身上毛病治好。”路拾遗道:“大叔,这病叫做癫痫。今日,我将内力输进他的体内,他近几月应不碍事。不过,此举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若将此病尽数除去,还需用至阴食物滋补调理才是。”那农户道:“你让我到哪里去寻这至阴食物啊!”路拾遗道:“这天下至阴之物本就难寻,岂能轻易寻到。不过,你别担心,世上本无难事,只要你有心寻它,就会寻到。”当下,与那村民告退。他洗刷完毕,回房上床休息。 第二日清晨,路拾遗早早起来,谢过那户农家,便又朝北赶去。那农家感激路拾遗昨晚出手相救,一直将他送出村口五六里地,这才依依不舍话别。 路拾遗一路朝北赶去。中午时分,他来到一地,看到不少农户担着小麦,纷纷朝河边走去,心中甚是奇怪,拉住一位老农问道:“请问老伯,你们担着小麦究竟要往何处?”那位老农道:“这位后生,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我等均是到水轮磨坊去磨小麦。”路拾遗奇怪道:“这北方之地竟也知道利用水力吗?”他心中奇怪,便紧跟老农后面。欲去看个究竟。 他随那老农担着小麦走到一里来地,果见前面河边有一座水轮磨坊。只见叶轮在水力驱动之下,徐徐转动,通过两副纵横交错的齿轮传动,小屋中石磨均匀又缓缓转动,便犹如有人拉磨一般。这套装置就如他当年在江南所见一模一样。 路拾遗叹道:“这水轮磨坊在江南使用也不过数年,想不到这么快竟传来这儿。”那老农抬头看他一眼,道:“这位后生,你有所不知,我等能用上这水轮磨坊,还不是多亏岳大将军!” 路拾遗心道:“这水轮磨坊与岳大将军有何关系?”那老农见他不信,道:“当年,岳大将军领兵北伐,来到此地,见我们用人力磨面,甚是辛苦,便从军中抽去一些士卒,在此建造水轮磨坊。我们这才省去磨面之苦。别说磨面,这水轮还可以用来抽水灌溉呢!”说着,他往远处一指,路拾遗顺着老农手指方向一瞧,果见前面有一水轮,只不过水轮之上布满竹筒,水轮转动之时,便将河水舀出浇在河边一池塘之中。 路拾遗道:“老伯,我知道了,池塘之中定是养鱼,这也是岳大将军教你们的。”那老农道:“你说得不错。哎!只不过今年恐怕收不上鱼来。”路拾遗听罢,甚觉奇怪,急忙问道:“老伯今年风调雨顺,怎地收不上鱼来。”那老农道:“你有所不知。不知何时,这池塘之中出现一只怪兽,专吃池中鱼儿,还从一块池塘跑到另一池塘里,行动甚是迅捷。村人捕捉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嗨!还被它咬伤几人呢!”路拾遗心道:“这是何种怪物,竟然如此厉害。岳大将军在此做了善事多多,惠及乡民。今日,我帮他们将此怪物除去,也好学学大将军典范。”当下,路拾遗冲着老农道:“老伯,休要担心,我帮你们将它除去便是。”那老农道:“后生,你好心我们领了。如此一来,只恐让你受伤,这样只怕不妥。” 路拾遗知他不信自己,也不理会,径自走到塘边,仔细瞧了起来。那老农怕他受伤,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路拾遗站在池塘边瞧了半天,并未瞧出任何端倪,正欲退了下去。突然,塘里池水激起大片涟猗,一条黑乎乎怪物如箭般地在水中游来游去。那老农见状,大惊道:“后生,你瞧!便是那个怪物。”路拾遗拾起土块,用力向怪物掷去,正好击中怪物背部。那怪物疼痛不过,跃出水面,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旋即沉入水底。路拾遗这一掷之下,力道是何等之大,寻常武师定会击得头破血流。那怪物被石块一击之下,只是翻了个身,竟是丝毫未伤。路拾遗眼见如此暗道:“看来,那东西定是皮滑肉厚。” 就在那怪物空中一翻,路拾遗早已认出那只怪物。他心中一笑,暗道:“我道那怪物是什么?原来是条乌鳢。哎!这乌鳢竟比寻常所见大得许多。” 乌鳢性情凶猛,专食鱼虾。在江南一带,当地人将它叫做“豺鱼”,其义便是它如豺狼一般。池塘之中,只要有它,塘中鱼虾几乎全无。只不过寻常乌鳢不过一两斤,最重也不过三四斤。路拾遗所见这条乌鳢个头之大,只怕不下二十斤。它是如此之大,倒是路拾遗生平未见。 路拾遗识出怪物,心中有数,冲着老农道:“老伯,你们休要担心,此事包在我的身上。今日,我便帮你们将它除去。”那老者见路拾遗年纪轻轻,心道:“我们村中数十名壮男,都对那怪物奈何不得,你能将它怎样?”他见路拾遗身手颇为了得,也便将信将疑,没将话儿说出口中。 路拾遗向老者要了根粗竹竿,又让村名准备一些麻团。他一边将麻团搓成长绳,一边要村中铁匠帮他打副鱼钩。路拾遗不愿多说,村民虽不明所以,但也不多问,只是一切照办。不一会儿功夫,路拾遗便做成了一副鱼竿,但远较寻常鱼竿大了许多。那老农见路拾遗做了副鱼竿,知他想将怪物钓起,忙道:“后生,这种方法我们也曾用过。只不过那怪物甚是凶猛,咬坏我们不少鱼竿。你看,这名汉子被它拖入水中,还差点送掉性命。”路拾遗朝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壮汉右手短了一截,显是被乌鳢所伤。路拾遗知晓他们不信自己,更不愿多说,心道:“今日,我只有将豺鱼捉住,才会让他们信服。” 路拾遗又找村中要些鸡脏,放入钩上。只见他用力一抛,将鱼钩远远置入塘中。约摸片刻功夫,塘中一阵波动,正是那豺鱼过来。原来,那鸡脏颇为腥臭,而豺鱼生性嗜血。此时, 它便是闻腥而至。 那豺鱼游到钩前,也不试探,张口便朝鸡脏咬去。路拾遗只觉鱼竿儿一沉,那豺鱼已咬住钩儿。他连忙用力一扯,想把豺鱼拉起。不料,那豺鱼力道比路拾遗想象大了许多,一扯之下,竟未将豺鱼拉起。路拾遗气运脚跟,稳稳立在塘边,以防被豺鱼拉入水中。接着,他力贯双臂,紧紧抓牢鱼竿,那豺鱼想要逃脱,却也不易。于是,这一人一鱼僵持起来,几成胶着状态。 众人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法。那塘埂甚窄,只容路拾遗一人。他们也不能上去帮忙,只得站在一旁,为路拾遗呐喊助威起来。 突听“喀嚓”一声,鱼竿竟断成两截。那豺鱼拖着鱼竿向塘中深处游去。原来,这一人一鱼在岸上水中互相较力,鱼竿却是承受不起,突地断成两截。 众人一声惊呼,接着又是大声惋惜。他们见鱼竿断成两截,又让那豺鱼逃脱,而那豺鱼吃过此亏,今后只怕更难捕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路拾遗见众人神色失望,笑道:“大家不要担心,那畜生逃到哪里,均逃不过我如来佛的手心。”说着,他伸手向塘中一指,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瞧,只见塘中浮出半截鱼竿。原来,路拾遗所做鱼竿颇粗,浮力甚大,那豺鱼携它潜入水中。那鱼竿没入水中,浮力激增,豺鱼嘴上被鱼钩钩住,吃痛不起,又只得上浮一些,是以木棍始终浮在水面。 众人瞧见鱼竿,顿时欢呼起来。突地,旋即又静下声来。那鱼竿浮在水中,离岸上有十数丈之遥,纵然知晓豺鱼隐身之处,又能奈它如何?说不得还是也只能望鱼兴叹。 路拾遗赶到塘边树下,一挥拳,将一碗口粗树枝击断。接着,他手起掌落,将树枝砍成数十截。砍罢,他将断枝朝塘中一投。那数十截树枝犹如天花散花一般,均匀散落水中。 河南之地,民风尚武。村中之人均会拳脚,识得厉害。他们眼见路拾遗运掌如风,便如砍刀一般,无不骇然。 路拾遗脚下用劲,便朝塘中扑去。众人见他投身水中,又是一声惊呼。那老者识得厉害,宽慰众人道:“大家休要担心,他不打紧的。”只见路拾遗扑入水中,落入塘中木棍之上,双脚犹如青蜓点水般地,在塘中木棍上点来点去。他奔到鱼竿近前,抽去紫薇软剑,朝水中豺鱼刺去。那豺鱼表皮虽滑,那紫薇软剑却甚锋利,再加上路拾遗暗自巧劲。那紫薇软剑击在豺鱼身上发力一弹,早已刺入豺鱼体内。这一着竟是以柔制滑。 那豺鱼疼痛难忍,只得在水中狂游。路拾遗在水中早就布满木棍,无论那豺鱼游到何处,他都能紧紧跟在,刺它一剑。众人在岸上看来,只见一团人影在水上晃来晃去,只瞧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约莫一柱香功夫,那豺鱼已被路拾遗刺中数十剑。他渐渐精疲力竭,在水中游得也是愈来愈慢。路拾遗身形也随之变慢。路拾遗这蜻蜓点水般轻力讲究迅捷,身形一慢,那些木棍便承受不住。他每次踏在木棍之上,池水均没入膝盖。众人一瞧,刚刚放下的心儿再次悬了起来,仿佛要从嗓子眼上跳出来一般。 突听路拾遗大喊一声,道:“畜生!你还不起来。”众人定睛一瞧,只见他一弯腰抓住鱼竿。此时,他左脚踩住一块木棍,右脚又踏住另一木棍,双脚一用力,一记“旱地拨葱”,从水中高高跃起。只听“扑哧”一声,水中那只怪物也被扯了起来。路拾遗在空中缩腹挺腰,斜身朝岸边飞来。那“旱地拨葱”轻功倒不是甚么厉害功夫,只是路拾遗在池塘之中,受力之处仅是塘中木棍,他竟也能一气呵成,从塘中高高跃起,跳到岸上。众人哪里见过如此武功?禁不住高声赞叹起来。 路拾遗跃到岸上,将那怪物往地上一抛。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那怪物黑不溜湫,大约六尺来长。它被路拾遗扯到岸上,仍是不停跳动,甚是吓人,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躲闪。 路拾遗笑骂道:“你这畜生,今日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说罢,举起紫薇软剑,将豺鱼斩杀。 望着那条豺鱼,路拾遗突地想道:“那户人家小孩胎中受到惊吓,需要至阴食物物滋补调理。豺鱼本是至阴之物,而这条豺鱼个头如此之大,只怕已有百年,更是至阴之物。若将它送给那孩子服食,不正好可以除掉他的癫痫么?”他心中想到这里,不禁大喜,连忙将豺鱼抱起,冲着众人道:“各位,我将这豺鱼送给一户人家,不知成么?”众人哪会有异议?当下,就有人帮他将豺鱼送到那户农家。 那户农家小孩食了路拾遗送来的豺鱼,又经路拾遗为他推宫过血。几天之后,他的神色大是好转,接下来数日,癫痫一直未曾发作。 路拾遗替村民除掉豺鱼,又治好那农家小孩多年癫痫,众人尽皆对他极是信服。这日,他们在村中大摆宴席,极力招待路拾遗。 北方之人,生性梗直,本就不善言辞。又因路拾遗太过神勇,连为村民作了两件好事。村民心中感激,自然而然要大加赞词。这些也不是刻意奉承,只不过发自肺腑而已。酒席之上,众人一顶顶高帽接连二三般地送上。路拾遗也不客气,一一照单全收。反正送高帽者未花半分本钱,收受者也就问心无愧,均是其乐融融。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些村民对路拾遗视若神明,恭维有嘉,怎不叫路拾遗心花怒放。此时,一村民又给路拾遗斟上一碗,高声道:“路少侠,在下先干为敬,敬你一碗,你不能推辞。”路拾遗遭遇情变,性格大变,较之从前稳重许多。今日,他一时高兴,又恢复往日常态,这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时,他得意忘形,哪会推辞?他将马屁、美酒一并照单全收,举起碗来,一饮而尽后,打着酒嗝道:“各位,今后,你们若有何事,尽管道来,一切包在路某身上。”他根本不曾想到,在北上之后,村民如若有事,又到哪里寻他? 路拾遗虽然听了村民几句奉承之言,喝了别人送上的些许美酒。然而,他事前事后毕竟认认真真替人办了事情,此正应了一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当时,南宋政府也未曾开展拒腐防变之教育。路拾遗此次虽听了恭维之言,也顺便地打了秋风。但此事比起今日些许贪官污吏,自称“公仆”之余,却又强吸民脂民膏,还不正儿八经地做事,倒是要强上百倍! 这日,关中牧与群雄出了洛阳,来到开封界内。众人来到一处,关中牧突道:“此地飞虎堡马堡主在武林享有盛名,一路铁扇功夫出神入化。今日,我等途径此地,可得要拜访他一下。”众人齐声叫好。说话间便来到飞虎堡前,递上名帖。不一会儿功夫,那马堡主便迎了出来。那马堡主名叫马飞扬。只听马飞扬道:“关兄,兄弟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真是有缘。”关中牧道:“马堡主,做哥哥的也是早想与兄弟见上一面,只是平日琐事颇多,无暇拜访而已。” 马飞扬道:“关兄,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事,只管说出,看兄弟是否能帮得上忙?”关中牧道:“马堡主,做哥哥的此次在两河游走,是在结纳抗金义士。近来,鸡公山沙寨主,信阳府赵老爵爷纷纷加入抗金义师之中,就不知马堡主可有此意?”马飞扬一拍大腿道:“关兄,做兄弟早就与那金狗干上一仗!这不,前几日,咱们就伏击一队金兵运粮小队,抢来不少粮草呢!”关中牧一听大喜,道:“原来马堡主也是同道中人,咱们今后可是一家。” 关中牧环顾四周,他近年与金兵屡屡交手,更在鄂州之时与岳飞有过接触,对行军打仗一事颇为了解。他看见马家堡地处平坦之地,无险可守,心想:“倘若金兵攻来,此处便如巢中危卵。”心想至此,他对马飞扬道:“马堡主,你劫走金军粮草,金兵势必报复。恕哥哥直言,你这地方可不太容易守住。”马飞扬道:“关兄,我这个地方不好据守,做兄弟岂能不知?今日,关兄来得正好,我 这便辞去家奴,与关兄一道远走高飞。”关中牧道:“如此甚好!” 马飞扬道:“如果关兄不嫌弃在下,咱们结为兄弟如何?”关中牧听罢大喜,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马堡主你这主意甚妙!”当下,群雄在堡前广场点起香烛,一齐拜天祈福,共推关中牧为两河群雄盟主。 关中牧道:“马兄弟,承蒙大家错爱,推举关某为两河盟主。今后,关某就要仰仗各位鼎力相助了。” 马飞扬道:“关大哥,休要客气。日后,你有何差遣,马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下,群雄席地而坐,就地欢宴。斗酒轰笑,喧闹怒喝之声,布满山谷。 众人正热闹间,突见一流星直冲上天。马飞扬猛地站起,道:“不好,山下有事!”群雄顿时不饮。 过不多时,两名在山坡守哨的汉子奔到近前,向马飞扬禀报:“启禀堡主,山下哨探急报,金兵大军已到山下,请堡主定夺。” 马飞扬道:“金军来得这快!此番他们来了多少人?”那人道:“山下人山人海,数不甚数,只怕不下五千。” 马飞扬惊道:“金兵人数如此之多,只怕难以抵挡。不过,他来得正好。嘿嘿!老子今日就与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说罢,与众人朝山门赶去。 众人奔到山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金兵。太阳照耀之下刀枪闪闪发光。关中牧看那金军声势,堡中众人实难抵抗,不仅大为踌躇。 众人虽惊,却不慌乱。当下,关中牧与马飞扬一道,吩咐群雄守住各路要点,与金兵周旋起来。不过,金兵是能征善战之师,人数又多于群雄数十倍。不一会儿功夫,群雄抵挡不住。眼见金军便要攻上山头。 关中牧大叫一声:“各位兄弟,大伙几人一伙,向外突围。咱们在洛阳北面鸠阳山下集合。”说罢,他一挥大刀,便扑向金兵。群雄呐喊一声,纷纷跟了上去。 群众身负武功,与金兵相较,均能以一挡十。然而金兵一则人数众多,另则群殴起来又不能只靠武功。当下,金军数十人一伙将群雄分裂开来,团团围住,竟是要各个击破。一时之间,群雄险象环生。 路拾遗告别村民,便继续朝北赶去。不一日工夫,他来到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尽是枯树败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突然,他隐约听见西边蹄声隐隐,烟雾扬起。路拾遗甚感奇怪,心道:“瞧这情形,是似有人厮杀。我倒要去看看。”心想至此,他提气急速向那边奔去。过不多时,路拾遗便奔至近前。他不看倒罢,一瞧之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他见大批金军围着汉人厮杀。瞧这情形,汉人已是强弩之末了。再过片刻,就要名丧金军之手。 这群汉人正是关中牧一行。 那金军将关中牧等人团团围住,群雄要想自保尚且困难,若想突围,有、又谈何容易?好在群雄均是武功高强之人,虽身处危险,却还可勉强抵住。不过,时间一长,也有几人命丧金军刀剑之下。 只见金军中有名将军手拿一柄大斧,几招之间又将一名汉人砍翻在地。他抬头朝关中牧那边一瞧,见关中牧连伤几名金兵,大声喝道:“原来是你,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说罢,便纵身跃了上来。关中牧怒声道:“几年前,你在黄鹤楼中刺杀岳大将军不成,侥幸得以逃脱。今日,我们再来见过真章!”那名金将“哈哈”一笑,道:“不错,我那日是侥幸逃脱。看你今日能有我那日运气没有?”说罢,大斧一扬,随即砍下。关中牧忽觉白光一闪。那柄大斧来势汹汹,竟是又狠又准。他大吃一惊,手腕急翻,举刀一隔。只听得“当”地一声,关中牧直觉手臂一酸,那人也向后退后几步。 那使斧金将就是金国大内总管瑞丰大弟子哈赤儿。哈赤儿从军之后,战功颇多。此时,他已升至千户长。 关中牧心道:“几年不见,这人功夫长进不少了。”心想至此,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我关中牧不杀无名之辈!”那人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关中牧!我大金完颜将军正到处找你呢,想不到在这儿让我碰上。哈哈,算我哈赤儿运气着实是好!”说罢,又纵身跃上。关中牧不敢大意,挺起大刀,和哈赤儿斗在一起。 哈赤儿与关中牧斗了一阵,已知他功夫在自己之上。但他生性悍勇,虽知关中牧武功厉害,却不后退。两人一搭上手,转眼间便拆了二三十招。这时金军数千兵将,将群雄团团围住厮杀,有人看见哈赤儿不敌,立马上前帮忙。再过片刻,群雄定要全军覆没。 就在此时,只见远处一人急速奔来。那人身法奇快,转眼已至眼前。金兵训练有素,早有弓箭手上前,拉弓纷纷放起了箭,想要拦住此人。但见那人剑花一闪,已将射来之箭拨了开去。有几支弓箭透过剑光穿了进来,那人左手一抄,更将羽箭握在手中,接着手腕一翻,又将那箭甩将回出,羽箭所到之处,已有几名金军弓箭手中箭倒地。关雎一直跟在关中牧身后。此时,几名金兵围着她不住厮杀,关雎早已是披头散发,神态极为狼狈。她瞧见那人,不觉大喜,惊声道:“爹爹,那人便是路大哥。” 此时,路拾遗已跃进人丛之中。只见路拾遗紫薇软剑闪过,已将一名金将斩落马下。随即如穿花般地在人丛中穿来穿去,宝剑所过之处,金兵又有数人负伤倒地。路拾遗正杀得性起,突听背后有人大喝:“你这小子,吃我一斧。”他回头一看,一柄大斧挟着风声扑面而来。原是一名金将骑在马上,手持大斧朝自己兜头劈来。路拾遗心道:“想不到金营之中竟有武功如此了得之人,”当下,他也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来得好!”右手执剑一挡,左手食指急点对方小腹。那金将识得厉害,侧身一闪,从马上翻滚下来。还未等他从地上站起,路拾遗紫薇软剑如流水般地攻去。 那金将便是哈赤儿。他正与几名金将如流水般地围着关中牧厮杀,但见路拾遗太过厉害,连忙舍下关中牧,冲了上来。 路拾遗向左侧身,掌剑并用,左掌扰敌,右掌持剑刺向哈赤儿。哈赤儿挥起大斧,横隔过去,哪知路拾遗紫薇软剑忽地一弯,向他面部扫来。哈赤儿未曾料到软剑竟有如此妙用,大吃一惊,连忙俯身一躲。只听“啪”地一声,路拾遗软剑击在哈赤儿头盔上,震得哈赤儿耳膜轰轰作响。 哈赤儿武功本是不弱,但与关中牧厮杀多时,耗去不少功力,又苦于盔甲在身,闪展腾挪极不方便。他身披盔甲,冲锋陷阵固然厉害,但在这单打独斗之时,却尽显劣势。不一会儿功夫,他就被路拾遗杀得手忙脚乱。 突地,猛听得路拾遗大喊一声:“着!”但见紫薇软剑一闪,剑尖直朝对方颈部刺去,哈赤儿看见不妙,连将颈部一缩,只听“扑”地一声,宝剑刺穿哈赤儿头盔。路拾遗宝剑一挑,已把他的头盔挑向空中。待那头盔落下,一挥紫薇软剑,又将头盔辟成两半。接着,路拾遗大喊一声:“我看哪个还上?” 在金兵之中,哈赤儿一直被视为英雄,却料不到在十数招间就被路拾遗击败。金兵眼见路拾遗如此神勇,无不骇然。一时之间,竟再无人敢上。关中牧带领群雄,赶紧乘机退了下去。金兵挫了锐气,也便不再追赶。 关雎奔了几步,上前紧紧拉住路拾遗手道:“路大哥,你终于来了!”一时之间,她竟喜极而泣。 关中牧上前一步,道:“多谢路少侠鼎力相助,关某在此谢过。”路拾遗道:“不敢!在下路拾遗,说来还与令千金相识,应叫关大侠一声老伯才是。”关中牧道:“原来你就是路少侠。江湖上早就盛传你的大名呢!想不到……”他话说一半,立即打住,心中却想:“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却如此了得!以前怎地在江湖之中从未听说此人?”但他想到此人非敌即友,心中甚为高兴。 金军虽未追赶,却未去远。群雄 来到山脚之下,集扎起来。当下,众人商议如何抗击金兵之事,苦于敌众我寡,一时之间,也无退兵良策。 第二天,路拾遗吃过早饭,便在山脚处闲逛。不料,他迎面碰到关雎与谢归元。路拾遗心知关雎对自己那份情意,心道:“前些时日,我与阿淮那事无果而终,她只怕至今仍是伤心不止。哎!今日里我又何苦害了关雎姑娘。” 心想至此,路拾遗朝路边一转,正欲找个无人地方,就此躲避关雎二人。哪知关雎眼尖,早已瞧见路拾遗,高兴地叫道:“路大哥,你没事吗?我们一起到山上游玩如何?”谢归元道:“师妹,你不是要与我去林中练剑吗?”关雎道:“谢师兄,你要是想练剑,就一人去吧!我陪路大哥出去走走。”谢归元一直暗恋师妹,眼见关雎与路拾遗如此亲热,心中早已醋意大发。此时,他岂肯轻易撇下关雎?当下,连声道:“好!我不练剑了,陪你去不成么?”说罢,他不管关雎如何冷嘲热讽,只是不再言语,紧紧尾随二人上山。 一行三人在山中游了半日。此时,三人转到一下坡之处。谢归元心中恼怒关雎对路拾遗太过热情,却又敢怒而不敢言,一直心神恍惚。突地,他不留神间踩上一颗石子,脚上一个趔趄,“叭”地一声,仰面摔倒在地。其时,正是雨过天晴,地上尚未干透。刹那间,谢归元双手沾满了泥泞。关雎见状,拍手大笑道:“谢师兄,你是属狗的么?”谢归元站了起来,忸怩道:“关师妹,我怎会属狗?”“那你怎么摔个狗啃泥呀!哈哈……”关雎不住拍手大笑。一时之间,谢归元极为难堪,只是不停赔着笑脸,双眼四处乱转,想寻找一个池塘洗手。 三人继续向前。山路一转,一个小池塘就在眼前。关雎大喜道:“谢师兄,这儿有个池塘,你快来洗手。”谢归元满手泥泞,已是尴尬至极,见有水洗手,也是大喜。只见他数步抢上前去,将手伸进池中。突地,谢归元惊声叫道:“咦!这是什么水?真是奇怪!”路拾遗和关雎走到近前一看,只见池中之水微微泛黑。谢归元在池塘中洗了片刻,那手却越发脏了。关雎甚是纳闷,冲着路拾遗问道:“路大哥,谢师兄用这水洗手,怎么越洗越脏?你识得这水么?”此时,路拾遗也是一脸茫然,心中不停道:“这是什么水?怎地比平常之水要重了许多?而且又是如此肮脏。” 这时,一名村夫挑着一担水桶,从远处走了过来。只见他径直来到池边,将桶伸进池塘,满上一桶水后挑了便走。路拾遗见状,拉住那村夫问道:“请问这位大哥,这黑水如此肮脏,你挑去又有何用?”那村夫扭头瞧了三人一眼,道:“看你三人,定从外地来了。这黑水名叫石油。它虽然肮脏,但将它泼在水火中,却可以助燃。我们村中经常取它烧火做饭。我也是一样啊!”说罢,他便挑着水桶离去。 原来,这黑水名叫石油。此地盛产石油,当地人常常取它烧火做饭。不过,石油虽燃之如麻,但其烟甚浓,所沾之处皆黑,就是松墨也有所不及。(注:“石油”一词,在宋代的确有此称谓,并非笔者杜撰。宋代学沈括在其《梦溪笔谈》中说:中国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不若松木有时而竭”。) 路拾遗听罢,在四周拾起柴火,取出火石将柴火引燃。忙完这些,他又从池边取些黑水泼在火上。顿时,只见一团熊熊大火喷了起来。路拾遗心中一动,大叫道:“关雎,谢师兄,我找到破解金兵之法了!”说罢,他高兴得连翻了几个斤斗。关雎和谢归元甚是奇怪,问道:“这石油与破解金兵有何关系?”路拾遗道:“如今敌众我寡,如果力拚,咱们自然无法取胜,但如果智取,杀退金兵倒也不难。你们请看,这石油如此容易燃烧,如果用它火攻金兵,岂不是妙!”关雎一听虽不明如何火烧金军,却拍掌连声叫道:“好呀!我们就火烧金军。” 三人回到山下,去见关中牧。路拾遗将在山中的想法,简单说与关中牧听,道:“关大侠,孙子兵法有云:‘行火必有因,烟火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宿在箕、壁、翼、轸,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我看这几日里都有大风,正是放风点火的大好时机。明日,我们只要将金兵引入谷中,就不愁破不了金兵。”说罢,他又将火攻金兵之法详细说了一遍。 关中牧一听,拍掌赞道:“路少侠,你真是聪明。好!咱们就依此计行事便是。这样吧,一事不烦二主。明日,大伙就听路少侠吩咐便是。”路拾遗听罢,也不客气,道:“明日,就请关大侠、谢师兄带领十几名好汉,到金营外与金兵相斗。不过,此战可只准败而不准胜。你们只须将金兵引入前面谷中即可。其后,我自有安排。”路拾遗等待一切布置完毕,便带领群雄从池塘中取出石油,将谷中树木浇个浸透。他又让人割些柴草置于树下,好引燃大树。瞧着准备完毕,路拾遗不禁笑道:“看来,咱们已经万事俱备,明日只等引诱金兵上当了。” 第二日,关中牧带着二十几名好汉朝金营赶去。 路拾遗怕金军不轻易上当,特地嘱咐关中牧装着鬼鬼祟祟样子。果然,金军哨探瞧见,立时报警。刹那间,金军队伍中号角连连吹动。 关中牧道:“大伙儿小心了!金军已经上当,咱们依计行事,将他们引入谷中。”话音未落,只听得金军阵中兵戈铿锵,马鸣萧萧,大队金军冲了上来。 关中牧装作十分惊慌,大声叫道:“不好,金军发现咱们。咱们快逃啊!”众好汉答应一声,纷纷朝谷中退去。 一面黄旗从金军阵中越众而出,旗下一人赫然就是哈赤儿。他铜盔铜甲,右手拿着大斧,叫道:“你们胆敢劫夺大金粮草,今日还想跑吗?”关中牧回手对着哈赤儿发了一镖。哈赤儿伸手将镖接在手中,紧紧追了上来。 众人依计将金兵引到谷前。金兵追到近前,眼见此地地势险峻,不由得止住脚步。一名金将扭头对哈赤儿言道:“哈将军,常言道:穷寇莫追。此地如此险峻,小心上那南蛮之当。”哈赤儿“哈哈”笑道:“南蛮区区数十人,能耐我何?更何况此次机会难得,正是一举歼灭这些南蛮的大好时机。此正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金将眼见哈赤儿如此固执,也不敢多言。只见哈赤儿大手一挥,金兵如潮水般地冲向谷里。 金军进得谷中,放眼望去,谷中还哪有群雄半点影子?哈赤儿见此,不禁大吃一惊。那名金将突地失声叫道:“哈将军,你瞧!”哈赤儿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瞧,只见关中牧手足并用,捷若猿猴,轻如飞鸟,竟往悬崖上爬将上去。这悬崖高达十数丈,有些地方犹如墙壁一般陡峭。但见关中牧只要在凸凹处稍稍借力,立即窜上,就是在光溜溜的大片石块上,也如壁虎一般灵活。其他群雄武功不及关中牧,却也沿着路拾遗准备好的绳索攀到谷顶之上。哈赤儿见状,大声惊道:“不好!咱们中了埋伏。传令速退!”说罢,他将令旗一挥,便要退去。但哪里还来得及? 此时,路拾遗一声令下,火箭就如雨点般地射了下来。顿时,山谷中弥漫起熊熊大火。哈赤儿大惊道:“哎呀,我等上了南蛮之当!”可是,金军从谷外进来容易,想要全身而退却谈何容易?只见山上石头如流星般地滚了下来,瞬间将谷口堵住。那石块朝金兵砸去,金兵中者立伤。本来,谷中熊熊大火已让金兵慌乱。此时,加上巨石,金兵更加乱了。被滚石砸死、大火烧死、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待到金兵冲出山谷,清点人数,此战伤亡近一千余人。 群雄眼见眼金兵大败,而已方无一人伤亡,大为振奋,关中牧道:“今日大败金兵,首功非路少侠莫属,路少侠年纪轻轻,武功非但出神入化,智谋也让人佩服呀!”路拾遗道:“可惜今日我方人少,不然堵住谷口,定杀得金兵片甲不留。”谢归元因关雎一事,一直对路拾遗耿耿于怀。此时 ,他也上前言道:“路少侠,你今日立此大功,归元实在佩服,以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自从金军占领两河之地,义军与金军交战无数。虽有胜仗,但若论战绩之佳,自是非此战莫属。当下,群雄无不兴高采烈,均觉扬眉吐气。众人一谈起此战,一直认为路拾遗功劳最大。 若是往日,路拾遗自是喜不自胜。他历经与秦淮那场情变,性情改变许多。每当群雄夸起,也只是默默一笑,便转身离去。如此一来,群雄更是对他好评如潮。 第十二回 莽汉盗书 宋军营中,岳飞及众将正在商议军情。只听牛皋怒声道:“大将军,皇上为何出尔反尔,又要收回北伐旨意?”岳飞连声喝止道:“牛皋,不得对圣上无礼!”接着,岳飞低下头,沉思起来。 原来,正当岳家军磨刀霍霍,准备大举北伐之时,高宗赵构突然反悔,下旨收回岳飞兵权。众人聚集在此,正是讨论此事。 岳飞沉思良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隐约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他心中暗道:“难道真如张大人所言,果是我那份奏折触动皇上心思?” 那日,岳飞得知即将北伐,便给高宗写了份奏折。奏折中除谢皇上知遇之恩外,还向高宗保证要“直捣黄龙,迎回二圣”。高宗看罢,脸色一变。当下,他便左顾而言其他。宰相张浚瞧在眼里,退朝之后曾对岳飞谈起此事。岳飞哪里肯信?不料,他回到军中,一等数月,高宗皇上果然不再谈及北伐之事。岳飞不免将信将疑起来。更有甚者,日前高宗皇帝更是颁布旨意,下令撤消北伐。 世上最不值得相信的人,一般认为有两种。其一,要数一些江湖骗子,他们上下嘴皮一磕,便可以撒出一个弥天大谎来;其二,是情到深处的孤男寡女,两人一激动,一个“非你不娶”,一个“非你不嫁”,什么都能张口就来。试想,假如他们诸般誓言真地算数,那世间又岂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旷女? 其实,这样翻天不认帐的本事,高宗赵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翻身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只怕还会让那些高手目瞪口呆。自此,好好一次北伐机会就此废了,实让人觉得可惜。 俗话说:一个唾沫一个坑。男子汉说话岂能反悔?高宗赵构如此做法未免便有些下作,这也难怪其时大宋境况江河日下!当然,当权者本就应该有反悔本事。高宗赵构祖上太祖皇帝不就是曾经信誓旦旦,力保大周江山。最后,他又搞个“陈桥兵变”,硬把大周江山据为已有么?只不过两人都是反悔,一个是得到江山,一个是失去江山,结果大相径庭罢了。 再说易光义马不停蹄地赶到岳飞营中,已是半月有余。岳飞与丐帮素有往来,听说易光义来到营中,赶紧出帐将他迎入帐中。 岳飞见易光义神情委顿,知他辛劳,也不多问,连忙命张保、王横拿来酒饭。易光义从昨夜至今,滴水未进,一连喝了数杯水酒,又吃了两大碗饭,这才抹抹嘴,打了个饱嗝,道:“哎!总算好了!” 岳飞见状,这才说道:“易少侠,你如此风尘仆仆,究竟有何急事?”易光义道:“岳大将军,你可知晓,金军马上就要南侵了。” 岳飞听罢,不觉大吃一惊,道:“易少侠,金军即将南侵,此事可是非同小可。岳飞不知易少侠从何得知此事?”易光义神色庄重道:“岳大将军,此事可是千真万确。”说罢,他便将如何潜入金营,如何准备刺杀兆赫,如何又听得兆赫与金将交谈。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岳飞。岳飞听罢,沉声道:“金军南侵一事,事关重大,岳某立即禀告圣上。易少侠前来告知,岳某在此可是多谢了。” 易光义连忙起身,客气道:“岳大将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您如此说来,光义愧不敢当。” 说罢,易光义又道:“岳大将军,此间事情已经办毕,光义就此告辞了。关大侠在河朔还等着我呢。”岳飞道:“易少侠,你既有要事缠身,那岳某就不再留你。你一路小心就是!” 当下,易光义向岳飞等人辞别。各人临别之时都与易光义说上几句,易光义向众人抱拳,上马向北而去。张保、王横瞧着易光义离去身影,叹羡不已。王横道:“易兄弟只身独闯金营,立此大功,当真让人佩服!” 张保听罢,心中暗道:“师弟一直对我不服,赶明儿我也想易兄弟一般,立几件大功,也好树立我这师兄的威信。” 易光义一路向北,朝河朔赶去。关中牧大败金军一事早已传遍两河之地,众人无不津津乐道,更将路拾遗吹为神人。易光义听罢,暗自沉思道:“不到一月功夫,关大侠就打了一个大胜仗。哎!只可惜我不在那,如若不然,杀他几十金兵,岂不是十分痛快!那路拾遗是谁?前些日子就传说他大闹武举科考,今日他又献技杀退金兵。他当真如此厉害吗?”心想至此,他听到关中牧回到五马寨,掉转马头,便朝那儿赶去。 偃城地处豫东,城虽不大,却甚热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一高一矮两名汉人。此时,他俩正在东张西望。那矮胖汉子道:“师兄,近日你怎地总是让我吃些青菜,我嘴里早就没了口味。”那高瘦汉子怒道:“我怎日请你吃喝,你还如此啰嗦?”那矮胖汉子道:“谁叫你是师兄!你请我吃喝那可是理所当然。如若不然,咱们换换位置便是。”那高瘦汉子将师兄位置看得比命还重,岂肯轻易让出?他一听之下,甚觉有理,生怕那矮胖汉子与他交换位置。当下,连忙应道:“师弟,你有所不知!近日师兄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银子,你就将就一下。以后师兄赢了银子,再好好请你吃喝,你看如何?”那矮胖汉子一听,顿时大怒,道:“师兄,你近来越来越不成话,怎地拿我吃喝的银子去赌钱?”那高瘦汉子更觉得理亏,只是一路赔着小心。他嘴上虽是不停赔着小心,心中却暗暗寻思:“明明是我的银子,怎地一下子变成是师弟的酒钱?” 那高瘦汉子被那矮胖汉子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一时无法,只得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矮胖汉子,道:“师弟,你别生气了。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酒来,我们将就喝些。”那矮胖汉子接过银子,立即喜滋滋地跑进一家酒店。 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那矮胖汉子从酒店出来,将一壶酒递给高瘦汉子,道:“师兄,你先喝吧!”那高瘦汉子接过酒壶,一连饮了几大口。片刻之间,他便将那壶酒喝了大半,随即将酒壶递到矮胖汉子手中。那矮胖汉子也不计较,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又将酒壶递回。 那瘦高汉子被那矮胖汉子数落半天,心中本就有些不快。此时,他手里拿着酒壶,蹲在街角慢慢喝了起来。那矮胖汉子见他喝酒,如此要紧不慢,心中颇为不快,道:“师兄,你不能快一些吗?天眼见快要黑了!”那瘦高汉子喝了口酒,道:“天不是还没黑么?你急什么?”那矮胖汉子一愣,觉得他话没有说错,便不再催促。 又过片刻,天已大黑。那瘦高汉子仍是不紧不慢蹲在那里喝酒。那矮胖汉子有些恼了,道:“师兄,天已大黑,你怎地还是如此要紧不慢?”那瘦高汉子道:“天已大黑,你又急什么?” 那矮胖汉子一愣,随即大怒。他虽有些笨,却还不傻,知那瘦高汉子有心取闹,怒道:“好你个姓张的。我在酒里兑了那么多水,你仍能撒着酒疯!”那瘦高汉子忽地从地下站起,道:“好你个姓王的,你竟敢在酒里兑水。老子今天便有些纳闷,我这酒疯怎地撒得不如往日威风?” 原来,那矮胖汉子在酒店中打完酒后,拼命喝了大半。他怕瘦高汉子怪他,又从店里要了些水,掺进酒里。 于是,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位汉子就在街中吵了起来。两人体态本就悬殊甚大,众人在旁听了半天,总算听出原委,眼见两人如此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一队金兵路经此处,为首一名将官身背短斧,正是金将哈赤儿。那队金兵见众人拦住去路,正待上前驱散。哈赤儿伸手一拦,道:“且慢!”金兵见哈赤儿发令,立即收住脚步。 哈赤儿骑在马上,瞧着那两名汉子在街中争吵,心道:“此二人如此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时之间,哈赤儿满脑子搜索起来,却就是想不起此二人究竟是谁? 那两名汉子仍在街边大吵大闹。只听高瘦汉子道:“师弟,你再不听话,休怪师兄与你翻脸。”那矮胖汉子道:“翻脸就翻脸,就当没有马前张保 、马后王横。” 哈赤儿一听,猛地想了起来,心中暗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二人是岳飞家将张保、王横。” 此二人正是岳飞家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原来,岳飞对张保、王横有救命之恩,这张保、王横虽是粗人,却甚讲义气。两人在岳飞营中呆了数年,对岳飞救命之恩一直无以为抱。那日,二人听说金兵欲将南侵,均暗自寻思,决定溜到金营,偷探金兵军情,一则是想报答岳飞恩情;另则想压过对方风头,好让对手佩服自己。 张保、王横各自悄悄溜出军营,不料却迎头碰上。一时无法,两人只得结伴同行。 哈赤儿将手一招,一名金兵跑到马前,道:“哈将军,你有何吩咐?”哈赤儿道:“待会你扮作汉人,跟在那二人身后,趁机与他们结识。看这两人来到偃城究竟何事?”那金兵道:“是,末将遵命!” 那张保、王横吵闹半天,也未争出高低上下。最后,两人决定先找家客栈住下。那金兵早已化作汉人,一路尾随二人进了客栈。 那金兵进到客栈,大声叫道:“老板,你这儿还有空房么?”他人甚是聪明,尤擅模仿说各地方言。张保、王横听他语音之中略带鄂州口音,心中一愣。王横性子更急,连忙问道:“师兄,想不到在这偏远北地,咱们竟能碰上老乡!”那金兵听他如此一说,连忙回头道:“这两位大哥,你们也是鄂州人氏么?咱们真是有缘。兄弟姓李,在这儿有礼了。” 常言道:他乡遇故知,乃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张保、王横见在此处遇上故人,心中焉能不喜!当下,两人上前便与那名金兵套起了近乎,均觉得相见太晚? 王横道:“李老弟!你怎地跑到这儿来啦?”那金兵叹口气道:“这兵荒马乱年月,我背井离乡来到这儿,还不是为了寻口饭吃。不知两位兄长到此作甚?”张保为人甚浑,却也知道刺探金军军情甚是机密,连忙撒谎道:“我们兄弟二人到此,嘿嘿!也如兄弟一样,只是寻口饭吃。”张保这般心思,王横也是知道,但张保先行说出,他便非抬杠不可。王横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师兄,你怎能骗李老弟?”说罢,扭头对那金兵道:“李老弟,做哥哥的可不瞒你。 我们师兄弟到此,那是想看看金军布防。”张保见他如此一说,道:“不然,不然。师弟,确切地说,我们是到金军营中偷看军情。”如此一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口气说下来,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金兵道:“我在此做些小本生意,也识得金营中一些金兵,这样吧。明日,我正要往金兵营中送些货物,两位兄长如不嫌委屈,可扮作伙计,随我一同混进金营。然后,两位兄长就请见机行事。”张保一听,一拍巴掌,大声道:“哎呀!李老弟,这岂是他乡遇故知,这简直就是他乡遇贵人呀!”王横也随声附和道:“师兄,你此言极是。”这两师兄弟平日意见总是相佐,今日却在此事上竟是难得地保持一致。三人坐在一起,将明日之事商量完毕。那金兵站起身来,告辞道:“两位兄长,那兄弟便回去准备一下。” 那金兵回到金营,将所探之事告诉哈赤儿。哈赤儿“哈哈”大笑道:“这张保、王横果是粗人。咱们只需如此这般,定叫这两粗人吃不了,兜着走!” 哈赤儿话果然没错。试想,寻常奸细到了金军后方,均是夹着尾巴,偷偷摸摸地做人,岂会象他俩那样如此猖狂。这两人在大街上大吵大闹,与其说是做贼,倒不如说是做客。更何况两人反客为主,俨然就是这儿主人一般。 哈赤儿随即赶到兆赫将军府,将将情况详细告诉兆赫。兆赫听罢,问道:“哈将军,你果真没有看错么?”哈赤儿道:“兆大将军,末将曾奉完颜王爷之令,潜入南宋并随秦熺刺探岳家军。两人曾在军前比试武功,即便是烧成灰了,末将也能认出,又怎能认错?”兆赫“哦”地一声,道:“哈将军,你说这俩莽汉到此究竟为了何事?”哈赤儿道:“兆大将军,末将派个亲兵去套两人口风,两人似乎想到这里刺探我大金军情。”兆赫道:“如此说来,我们倒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两位莽汉。不过,究竟怎地利用,本将军一时倒无良策。”说罢,兆赫拍了拍脑门,沉思起来。 此时,兆赫亲兵进来报告:“启禀大将军,府外有几人求见,并带来完颜元帅书信。”说罢,亲兵双手奉上来人所带书信。 兆赫接过书信一瞧,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还不快有请来人。”说罢,走出屋外,亲自将来人迎入府中。 哈赤儿坐在屋中,心道:“来人什么路数,竟劳兆大将军亲自迎接。”一会儿功夫,兆赫将来人请进屋中,对着哈赤儿道:“哈将军,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干奂子少侠。你别看他年纪轻轻,武功却是高强。他师父不是别人,正是银弹子先生。” 哈赤儿一听,不禁大吃一惊。几年前,他的师父瑞丰与银弹子在校场相斗。他曾听瑞丰说过,那银弹子武功深不可测。哈赤儿明白,师父瑞丰心性甚高,平日极少服人。如果他对一人心悦诚服,那此人本领定是高强。干奂子年纪虽只有三十岁左右,却已深得银弹子真传。此时,他已至大内副总管。 哈赤儿道:“干副总管,哈赤儿久仰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家师在信中曾多次提到你。今日咱俩可总算见上了面。”干奂子道:“哈将军,你休要客气。在下此次前来此处,便是奉完颜元帅将令,协助兆将军及哈将军,剿灭河朔群雄。” 兆赫道:“干副总管,本将军本有一计,只是没有十足把握。不过,你来了之后,那是如虎添翼。此计定能将河朔群雄一网打尽。”哈赤儿一听,赶紧道:“兆将军,你有何妙计?末将愿听其详!”兆赫道:“那张保与王横不是想在我府中盗书么?我就让他俩在我府中好好盗书。”说罢,他将自己心中所想详细说了一遍。哈赤儿与干奂子一听,不禁大喜,两人齐声赞道:“兆将军,你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足智多谋。在下实在佩服。” 第二日夜里,那金兵便依计将张保、王横二人带往兆赫将军府。张保、王横扮着挑夫,挑着两担货物。他二人本就五大三粗,那门前卫兵即便没有接到通知,只怕都难以认出二人,更何况还有那金兵在旁周旋。三人进到将军府,交完货物,趁府中下人不注意,便溜了开去。那金兵对兆赫将军府甚是熟悉,只见他东绕一弯,西绕一拐,兆赫府中明岗暗哨尽数躲过。见兆赫将军府戒备森严,张保、王横虽是粗人,也不免有些后怕。此时,两人心中均是暗道:“今日,幸亏碰见这位老乡。否则,我等似没头苍蝇般乱撞,焉有命在!” 三人在兆赫将军府转了片刻,便来到一座大房子前。那金兵停下脚步,低声道:“张大哥,王大哥,这便是兆赫卧房。我在此处放风,你俩进去盗书,二位可要小心啦?” 张保、王横偷偷溜进兆赫卧房,在里面寻了半天,也未寻着半点东西。王横跑出来,冲着那金兵道:“李兄弟,那兆赫卧房什么东西都没有啊。”那金兵听罢,“咦”了一声,奇怪道:“两位大哥,我曾仔细问过府中卫兵,均道兆赫密件尽藏于此,怎有会没有?你们瞪大眼睛看仔细了么?”王横睁着浑大眼睛,大声道:“李老弟,你倒瞪大眼睛瞧瞧,我这双牛眼还不够大么?”那金兵“嘘”地一声,小声道:“王大哥,你不能小点声音么?”他一时无法,只得进到兆赫卧房。那金兵一进书房,只见书桌之上赫然放着几件密信,那张保王横在房中转来转去,竟似熟视无睹,心中不免好笑,暗道:“这两人做贼做到如此之笨,倒是闻所未闻。”当下,他略带启发地道:“张大哥,王大哥,难道真地找不着么?譬如说在书桌之上,或是在抽屉之中?” 张保听罢,连忙将眼望桌上一瞥,发现书桌之上果然放着的密信。他抢上一步,一把抓住密 信,道:“哈哈!师弟,还是我行,瞧!我找着密信了”王横翻看抽屉,见有一叠密信,赶紧取出,道:“师兄,你想强过于我,终究还是不行。瞧!我取的密信比你可多多了。” 张保脸色一沉,正欲与王横理论清楚。那金兵忙制止道:“两位兄长,你二人小声一些,当心引来兆赫府中卫兵?”张保、王横这才猛然想了起来。此时,他二人是在兆赫将军府中,可不是在自家菜园里面。 当下,三人取着密信,悄悄退了出来。那金兵心道:“这两粗汉如此莽撞,只怕出不了城门,便会被不知情的士兵逮住。哎!我还是将他们送去城外才是。”于是,他又不得不将二人送了出去。到了城外,张保、王横与那金兵临别之时,他俩拉住那金兵之手千谢万谢,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路拾遗在五马寨中,转眼已有月余。这一个月来,他每日都尽力回避关雎。这日,关雎蹦蹦跳跳来到路拾遗房中,道:“路大哥,山下今日赶集,咱们一起逛逛如何?”路拾遗“哈”地一声,道:“关姑娘,我素不喜欢热闹,那逛集还是免了吧!”关雎道:“路大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说自己不爱热闹,我才不信呢!”路拾遗眼见无法推脱,只得应道:“好!关姑娘,我随你去就是!”关雎见路拾遗答应,高兴的蹦了起来,道:“好!路大哥,我们这就下山。”说罢,她一拉路拾遗的手,冲了出去。路拾遗没有防备,被她拉的向前掺了几步。 这些日子,关雎心中所想,便只有个路拾遗,梦中所见,仍只有个路拾遗。今日,她见自己能与意中人独自外出,心中焉能不喜? 一路之上,只听关雎不停地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路拾遗本是极爱热闹之人,但怕节外生枝,一直压抑自己性子,不敢与关雎太过亲密。 关雎说了半日,也不见路拾遗搭理自己,也就收口不说。她见路拾遗对自己甚是冷落,心中闷闷不乐。此时,她一直低头走路。 突然,她见迎面走来两人。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模样极是滑稽。关睢见状,“扑哧”一笑,道:“路大哥,你瞧瞧二人,真是好笑。”路拾遗心中本就愧疚,见关雎说话,忙道:“关姑娘,你再瞧两人脚下。”关睢低头一瞧,不禁大笑起来。 原来,两人脚下鞋子竟然穿错!高个那人左脚穿着自己鞋子,右脚穿着矮个鞋子。那矮个自是相反。两人身材迥异,鞋子大小不一,鞋底也是一厚一薄,是以走起路来,一颠一跛的极是滑稽。 两人见关睢大笑不止,怒道:“你这姑娘,为何大笑我师兄弟二人?难道不知笑不露齿么?真是有伤风雅。”两人说话之间,模样一本正经。路拾遗一路之上,均是十分严肃。此时,他也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路拾遗道:“两位兄长,你们鞋子穿反了,还是赶快换了过来吧!”高个之人低头一瞧,大声斥道:“你这人好浑!你说怎么换?你瞧见他不也是这样的么?”说吧,他一指那矮个之人。那矮个之人在旁附和,道;“就是。咱们换过来后还不是相反!”路拾遗和关雎一听,更是大笑不已。 那矮个之人冲了过来,道:“你们敢取笑我兄弟二人,难道想挨打不成?”说罢,他正欲动手。突然,他怀中掉出一物。路拾遗一瞧,见是一袋银子,心道:“这二人如此瞒不讲理,所带银子定是来路不明。今日,我身上银两不多。不如从这两呆子身上骗些银子,也好趁机惩治二人。”心想至此,路拾遗忙道:“两位兄长所言极是,是在下错了。我可给你赔不是了。” 高个之人那人一听,摸摸下巴,道:“师弟,这人知错就改,倒是难得!你就算了。”那矮个之人一听,道:“你让我住手,我偏不住手!”他口中虽如是说,却停了下来。 路拾遗装着吃惊模样,道:“两位兄长身上银两颇多,路上还是小心为妙。”那矮个之人道:“这点银子算得什么!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一路之上,我师兄就不停惦记着这些银两。”那高个之人道:“以前,我管银两之时,就常拿去赌博。你管银两时难道不会么?我岂会信任与你!”那矮个之人听罢一楞,道:“师兄,你言之有理!” 那高个之人道:“师弟,我瞧这二人如此糊涂,实在值得信任。我看不如将银子放在他身上,也免得你我互相猜忌,你看如何?”那矮个之人道:“师兄,你所言有理,就如此办吧!”说罢,他将袋中银子交与路拾遗手上。路拾遗忙道:“两位兄长,千万不可这样,在下连数也不识得。你们让我保管这多银两,只怕会有闪失。”那二人连道:“你如此愚笨,我俩这才放心你呢!你不识数,就不知道我们有一百多两银子,那岂不更好!” 关雎在旁,虽不知路拾遗意欲何为,却不做声,只是心中暗道:“难得路大哥如此高兴,我就由他来吧。哎!真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当下,四人一齐向前走去。一路之上,路拾遗紧紧跟着二人,稍有距离,他便惊慌失措地大叫:“两位兄长,你们慢点,千万别把我丢了!”行了三五里地,四人转过一弯,走进一片树林。那两人走在前面。那矮个之人道:“师兄,这两人生怕我们弄丢他们。咱们就糊弄他们一下,如何?”那高个之人道:“师弟,你所言极是!”当下,两人加快脚步,向前冲去。路拾遗一拉关睢衣襟。此时,关雎已心领心会,两人随即隐身林中。那二人走出树林,哪里还有路拾遗等人影子? 此时,两人只是不停地埋怨路拾遗与关雎二人,只听高个之人道:“师弟,我说这小子笨,没想到笨到如此,跟个人尚且不会。哎!只可惜我们一袋银子。 路拾遗与关雎眼见轻易便将两人甩脱,不禁大笑起来。路拾遗转过头来,笑咪咪地盯着关雎道:“关姑娘,今日逛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便是。”关雎道:“路大哥,那我可要先谢谢你了!”路拾遗一拍腰间银子,笑道:“关姑娘,你谢我做什么?要谢得谢那两个呆子啊!” 说话间,两人又行了几里地,经一座木桥,到了集上。经过一上午折腾,路拾遗与关雎二人肚中十分饥饿。于是,他二人直接到饭铺中买饭吃。 两人在板凳上坐落,路拾遗让关雎点了几份菜。饭店小二将饭菜送上,说道:“地处荒僻,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客官将就慢用。”路拾遗道:“如此甚好。”二人端起饭碗便吃。只因是那两粗汗请客,两人吃得十分香甜。 吃到第二碗饭时,忽听得店外有人说道:“海大哥,这儿有家饭店,且看有什么吃的。”一个人笑道:“王老三,瞧你小子整日那副吃不饱的馋相儿。”又听另一人道:“海大哥,这小子多年未尝荤腥。只从跟了你后,这才吃香喝辣。至于那事么,自是吃不饱啊!”言语中满含荡意。 路拾遗听得声音好熟,立时想到正是海天阔几人。他心中暗道:“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海天阔几人走进饭店坐落,那叫王老三的大声叫道:“店家,拿酒饭来,有牛肉先切一大盘来。” 突地,海天阔“咦”地一声。路拾遗只听得脚步声响,一只大手搭上右肩,将他身子扳转过来。顿时,路拾遗与海天阔面面相对。路拾遗“哈哈“笑道:“海大哥,原来是你。想不到咱们能在这儿碰上,当真是天涯若比邻啊!” 海天阔满脸惊愕神色,接着渐渐目露凶光,低沉着嗓子问道:“路拾遗,你杀我师弟。我们满世界找你不到,原来你竟跑到这里。嘿嘿!想不到还有一个漂亮妞儿赔着。”他知路拾遗武功甚高,是个不易对付的对手,但想到自己这边人多,自己缠住路拾遗应该没有问题,只待帮手结果那女子,到时擒住路拾遗是极其容易之事。 路拾遗脑中也是不停想着:“这海天阔武功虽高,我二十余招将他拿下应是没有问题,只不过关姑娘可坚持不了那么久。届时,其余 人一拥而上,我们俩全身退出可是不易。说不得,我只有先扰乱他们心神,到时杀他们出其不意。” 心想至此,路拾遗“嘻嘻”一笑:道:“海大哥,你可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同伴刚刚出去,你就到了。咦!你是怎么知道的?”海天阔本来脸上尽是笑容,听了这话后顿时收起,回头对众人道:“咱们速战速决。”说罢,拔出单刀,径向路拾遗颈部斩落。 这一刀来得好快,路拾遗反应更!只见他一掀桌子,那桌子挟着劲风,朝那几人飞去。接着,他取出紫薇软剑,与海天阔斗了起来。 海天阔一刀出手,知道不能轻易砍中对手,立即补上一招,一记“螳螂扑蝉”,左掌平推,单刀直砍路拾遗胸口。路拾遗与他师兄弟斗过几次,识得厉害,急忙斜退一步,,软剑“嗤”地刺出,正是一招“高山巍峨”。只听“扑”地一声响,海天阔一只衣袖已被软剑切下,跟着路拾遗左掌与海天阔对了一掌。海天阔直觉手臂一阵酸麻,大吃一惊,急忙向后跃出,心中暗道:“几月不见,这小子剑法精进不少倒也罢了,内力竟然也精进如斯!” 当下,海天阔打起精神,使出“螳螂刀法”。只见他招招连绵不绝,犹如行如流水一般;刀刀迅捷异常,好象霹雳闪电似的。瞬息之间,全身边罩在一道光幕之中。路拾遗心道:“武林人均道‘泼风刀法’最快,想不到‘螳螂刀法/也是快捷如斯。” 但海天阔每一招无论如何厉害,与路拾遗相比,还是逊色一点。再加上他担心路拾遗有帮手回来,心中有点慌乱。如此一来,他武功未免打了折扣。只见路拾遗软剑挥舞之间,便逼得海天阔纵高窜低,东躲西闪。突然,路拾遗软剑一弯,从侧面击中海天阔手臂。 海天阔猛吃一惊,却不慌乱,左手入怀,掏出一把“子午银针”,冲着路拾遗疾挥。路拾遗识得厉害,急忙低头。银针从他头顶飞过,在太阳映照之下,泛出幽幽绿光。 海天阔大叫一声,道:“兄弟们,这家伙厉害,你们赶快速战速决,结果那妞,过来帮我一下。”众人齐声答应,立时加快速度。 本来,关雎在几人围攻之下,早已应接不暇。此时,她更是险象环生。只见王老三举起单刀,“呼”地一声,便向关雎颈上砍去。路拾遗这一惊非同小可,将海天阔逼开,身子斜飞过去,紫薇软剑向王老三刺出。王老三没有料到路拾遗如此之快,右手中剑,上臂从中断截,痛得惨呼一声,单刀连着手臂,跌落在地。 路拾遗连忙跨步上前,一把拉住关雎。他知道久斗下去不利,冲着关雎道:“关姑娘,咱们快跑!”说罢,一把拉住关雎,紫薇软剑一挥,将海天阔等人逼退数步,随即从人缝中冲出。 他俩未跑数步,只听关雎“哎哟”一声,跌到在地。路拾遗顾不上许多,伸手将她一把抱起,向前奔去。原来,关雎在几人缠斗之下,已是脱力。她一直咬牙坚持。此时,关雎被路拾遗牵住双手,心神一荡,脚下一软,立时跌落在地。 路拾遗怀抱关雎,直觉身旁树木不停倒退,心知比平日慢不了许多。他初次抱着关雎时,一心在救她脱险,全未思暇其余。这时,路拾遗见追敌已经远远抛开,再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抱在怀里,双手钩住她双腿,虽是隔着层层衣衫,却也感得到她那滑腻的肌肤,不由得心神荡漾。随即,路拾遗自责自责起来,心中暗道:“路拾遗啊路拾遗,这是什么时刻,你居然心存邪念,可真是对不住人!人家关姑娘对你有意,但你如此亵渎于她,真是该打。”心想至此,路拾遗提起巴掌在自己脸上重重打了几下。他不敢将关雎放下,放开脚步,向前疾奔。关睢见状,甚是奇怪,问道:“路大哥,你干什么?”路拾遗这番心思,如何能让她知晓?只是默不作声地向前奔跑,直跑到安全之处,这才将关雎放了下来。 关雎躺在路拾遗怀中,鼻中问到的尽是他特有的男子气息,其间还夹杂着阵阵汗臭之味,不觉得神魂颠倒。她被路拾遗紧紧抱着,虽是万不得已,却也是心甘情愿。她满脸绯红,也不知是羞涩,还是内心激动。此时,关雎离开了路拾遗怀抱,在她内心深处,倒隐约有些失落。 路拾遗朝关雎望去,关雎顿时羞红了脸,低下了头。路拾遗见状,也是大窘。两人一路默默无语地走着,直到回到寨中。 路拾遗与关雎一进寨中,迎面碰见谢归元。谢归元叫道:“关师妹,你到哪里去了?易大哥回来了,还带回岳大将军帐下两员大将呢!”关雎见谢归元打听她的行踪,心中不喜,但听说易光义回到寨中,立即大喜道:“路大哥,你还未见过易大哥吧,我介绍你们认识。”说罢,拉着路拾遗的手冲了进去,只留下谢归元独自站在那儿,不停摸着脑门。 原来,易光义从岳飞营中回来,听说关中牧等人已回五马寨,立即转身直奔寨中。 路拾遗一进厅内,便瞧见一人身材魁梧,禁不住暗自喝道:“此人相貌堂堂,叫人好生佩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易光义。待他再往易光义身边瞧去,不由得呆了。站在易光义身边的就是早上被他骗去银两的那两人。 那高个之人见到路拾遗,大声叫道:“好你个兄弟,我一直担心你呢,想不到你竟跟到这儿。”易光义见状,道:“原来你们认识啊!”众人互相问候。路拾遗这才知道,那两人是岳飞家将张保、王横。 原来,两人丢了路拾遗后,只得继续向前,行经五马寨下,王横道:“师兄,易兄弟便在山上。我俩没有银两,不如去上面瞧一瞧他,顺便要些盘缠。”张保道:“行,瞧在易兄弟的份上,今日我就依你。”其实,张保本人早想上山去瞧瞧易光义。当即,两人上到五马寨。 寨上早有人进去禀报。易光义听说张保与王横来到,立即迎了出来,将两人请到寨中。寨中诸人听说“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到了山寨,均出来相见。那关中牧与张保、王横早在鄂州就曾相识。他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的来历说与众人听,众人啧啧称奇。张保与王横见众人甚是佩服,也不免有些得意。 易光义道:“两位兄长到此有何贵干?”他俩偷出岳营一事,不想让别人知道,王横撒谎道:“我们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此处办些公事。”易光义道:“那不知两位兄长事情办得如何?”张保见王横骗过易光义,生怕他待会炫耀,立即揭穿道:“易兄弟,你上我师弟当了。我俩哪有什么公事?我师兄弟是瞒着岳将军偷偷跑出来的。嘿嘿!想不到易兄弟如此聪明之人,也上了我们师兄弟的当。”张保说话之间,总要加上“师兄弟“三字,神态也是颇为得意,好象是自己骗倒易光义一般。那张保与王横平日甚是老实,从来只有傻乎乎被骗的份儿。不过,往往就是如此之人,骗起人来才是厉害,是以易光义被他俩一骗就能骗到。 易光义笑笑道:“那请问两位兄长到底为何事偷跑出来?”王横道:“易兄弟,这回我师兄弟可立了大功。”易光义“哦”地一声,道:“王大哥,你此话怎讲?”王横将怎样到兆赫府中盗书说了一遍,他口才不佳,说了半天,易光义总算听得明白。易光义将他递上书信拿在手中仔细一看,却见其中也无什么东西。他随便看看,正欲递还回去。突地,他看到最后一封书信,眼睛一亮,道:“两位兄长,不错,你俩可真是立了大功,这正是我们刺杀兆赫的大好时机。”原来,这封信正是兆赫写给完颜兀术之信。两人相约在中秋之夜,在城外望凤亭赏月。数月以来,易光义等人一直在寻找机会刺杀兆赫,想不到他在中秋之夜要出城赏月。更让众人想不到的是,金国重臣完颜兀术此番也与兆赫一道,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这一切怎不叫易光义心喜若狂? 第十三回 龙争虎斗 这日,路拾遗刚刚起床。他慢慢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他的房间离关睢甚近,其间隔道天井。忽然,他听到对面声响,抬头一瞧,见关睢站在窗前,不停冲着自己招手,心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关姑娘竟如此神秘?莫非她将我骗入房中,想要劫财劫色不成?”想罢,路拾遗又暗骂自己道:“路拾遗,你他妈的还是人么?你竟然对关姑娘无意,有何必总是拿她开唰?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对他有情有意的谢师兄呢。”骂罢,他走出房间,来到关睢房前,想看个究竟。 关睢早已站在在门前侯着。她见路拾遗过来,伸手将他拉进自己房间。关睢房间虽是不大,却甚是整洁,房中布置倒也雅致,更透着淡淡清香。路拾遗置身于这温柔乡中,又情不自禁有些飘然。此时,关睢倘若真的对路拾遗劫财劫色,只怕他也是难以招到抵抗。路拾遗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稳住心神。 关睢道:“路大哥,再过几日就是爹爹六十大寿。这是我送给爹爹的生日礼物,你看成么?”路拾遗定眼一瞧,只见桌上放着一尊玉麒麟。麒麟本是吉祥之物,用来祝寿,哪是再恰当不过。路拾遗好奇地道:“关姑娘,这东西可贵重得很!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关睢道:“这东西挺贵重么?我哪里识得这些东西?前年,我过生日之时,寨中二当家张叔叔便将它作为礼物送给我。呵!路大哥,说起来我也是借花献佛呀。” 路拾遗“啊”地一声,道:“关姑娘,关大侠马上六十寿辰?哎呀!我可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呀!”关睢道:“路大哥,你来到这里就行,又何必说些见外之话?”路拾遗挠挠头道:“关姑娘,你言之有理。”他嘴里虽如此说,心下却寻思:“我到底送什么礼物给关大侠才好。” 关雎将他沉思,知他心意,啧道:“路大哥,你还在想送爹爹礼物之事么?”路拾遗寻思良久,也未想出到底要送什么礼物。一时之间,他竟一筹莫展起来。关雎道:“路大哥,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只要送礼人诚心实意,收礼人又岂在乎礼物轻重?爹爹可不是那么势利之人啊!”路拾遗笑道:“关姑娘,话虽如此,我却不能空着手去喝喜酒吧!”关雎道:“那我回到房中,给你准备一件礼物。你看如何?”说罢,关雎转身回房。 不一会儿功夫,关雎捧着一只小盒走了进来。她冲着路拾遗道:“路大哥,你看这件礼物如何?”路拾遗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盒中装着一只玉盘,盘中雕有一株腊梅,正自含苞欲放,一只喜鹊跃在树枝之上,仿佛“叽喳、叽喳”鸣着。路拾遗叫道:“好一幅‘喜上眉梢’图。关姑娘,这只玉盘如此贵重,拾遗受之有愧。” 关雎道:“路大哥,你这么客气做甚?再说,你这礼物不是还要送给我爹爹吗?这还不是要物归原主。”听罢关雎之言,路拾遗只得道:“关姑娘,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关雎本就对路拾遗情真意切,自从那日被路拾遗从重围中抱出,一颗心更是牢牢系在路拾遗身上。连日来,她一直悉心照顾路拾遗,早将他当着自己情郎一般,眼见路拾遗接受自己礼物,心中更似飘飘荡荡地,好似风筝在云端中飞翔一般,直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之人。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之声。路拾遗和关雎抬头一瞧,却是谢归元走了进来。谢归元眼见路拾遗与关雎呆在房中,半天不出,心中有些醋意。以前,每当他吃醋之时,总要被关雎挤兑数句。他虽不怕得罪路拾遗,却万万不敢惹关雎生气。今日,他豁出胆子进来,只听关雎笑嘻嘻地道:“谢师兄,你来得正好。你瞧路大哥送给爹爹的生日礼物还好么?”谢归元此次贸然进入,原本想到关雎定会给自己脸色瞧瞧,却不料关雎竟对自己如此热情。一时之间,谢归元倒有些始料不及。 谢归元只奇怪了片刻,立时明白了究竟,猛地里背上一阵凉气直透下来:“哎哟!关师妹为这小子准备礼物,那当他是什么人了!”想到这里,心中泛起阵阵酸意,不敢再想下去。谢归元退出房外,直觉得胸口被人重重击了一拳。 路拾遗瞧在眼里,心道:“嘿嘿!这小子莫名其妙地吃起醋了。” 此时,谢归元独自坐在寨外一石块之上。他心情烦躁,正自胡思乱想秒年间,忽听得背后脚步声响,接着一人笑道:“谢兄弟,你在这儿干什么?”谢归元回头一瞧,见是易光义到了身后。 谢归元种种心思,怎地能说与易光义知晓?易光义见他闷闷不乐,道:“谢兄弟,你不说给我听,我也知晓你的心思。”说罢,他长长叹口气道:“哎!我那小师妹楚楚可怜。无奈郎有情,妾无意,叫我好生难过!谢兄弟,你说是也不是?”谢归元心思被他说中,一时大窘,道:“易大哥,我一直将你视做好兄长。今日,你怎么取笑我了?” 易光义正色道:“谢兄弟,做哥哥的怎会取笑与你?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谢归元听罢一愣,叹了口去,低下了头。 易光义道:“路兄弟年纪虽轻,武功却高。他在江湖中所做几件事情,的确是轰轰烈烈。只不过他明知道你喜欢关姑娘,却总跟关姑娘呆在一起。常言道:君子成人之美。他这样似乎不是我辈中人。”易光义是北方人氏,自幼跟随脏二爷长大。那丐帮上下几是男子,倘若有几个女弟子,那也是蓬头垢面,毫无吸引人之处。他天生本就不好女色,在这种环境之下,更是从不与异性交往。哪象路拾遗在街边长大,从小便与女性打情骂俏。是以易光义对路拾遗几件壮举虽是赞不绝口,却对他关雎交往一事耿耿于怀,更何况他的小兄弟谢归元又对关雎情有独钟!要知路拾遗遭受感情挫折,较之往日收敛许多。否则,易光义不知还会怎样对他另眼相待。 易光义虽跟谢归元相处时间不长,但两人性格相近,均将对方视作铁哥们。是以他一来便单刀直入与谢归元谈起这个问题。两人即是铁哥们,那么为对方两肋插刀,自是没问题。如今,谈到谢归元被路拾遗欺负,他虽佩服路拾遗有些所为,但为了谢归元与关睢一事,不免是忿忿不平。 关睢瞧见谢归元暗然退出,又岂能无动于衷。她知谢归元对自己深情,这番情义实是世间少有,但她一心放在路拾遗身上,对谢归元之情便看得极淡。她虽觉自己情系路拾遗理所当然,但对谢归元又有些感觉于心不忍,一时之间,关睢好生为难。 路拾遗瞧在眼里,心中暗道:“其实,关姑娘对自己师兄又何尝没有情义?只是她自己不知罢了。” 这样又过了几日,转眼便至关中牧六十大寿。这日,寨中张灯结彩自是热闹非凡。关雎与谢归元忙前忙后,接待各路宾客。路拾遗平日里总要睡上懒觉,今日却不敢马虎。一大早,他就起床,捧着那只玉盘,走到关中牧面前,道:“关世伯,晚辈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这份薄礼不成敬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关中牧道:“路少侠,你太客气了。” 易光义站在关中牧旁边,见路拾遗到了,便冲着路拾遗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路拾遗心道:“你易大侠名满江湖,自然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三流的人物。嘿嘿!我何苦再与你套近乎!”心想至此,他将头扭到一边,也不理会易光义。 路拾遗冲着关中牧“哈哈”笑道:“关大侠,晚辈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客气,否则,今日也就不会来了。”关中牧道:“路少侠对我河朔群雄有如此大恩,我们请只怕都请不到。你如今大驾光临,让人高兴都来不及。你还说此话,不是客气,又是甚么?”关雎早就对路拾遗心有所依,眼见路拾遗前来给父亲拜寿,更是芳心大喜。她见路拾遗如此客气,连声责道:“路大哥,你别在客气了。” 路拾遗“嘻嘻”一笑,冲着关中牧等人笑道:“关大侠、关姑娘以及在座各位,说起客气,在下倒想起一个笑话,你们愿听么?”关中牧等人 均道:“路少侠,你为人风趣,时常妙语横生。你说起笑话,定能让人捧腹难禁,我们愿听其详。”路拾遗道:“这个笑话说的是有一位女子怀胎十月,久久不见生产。家人心想,咱们也别着急,等等就是。哪知这一等就等了六七十年,家人甚感奇怪。突然,众人听得那女子肚中有人说话,连忙附在女子腹边一听,只听女子腹中有人说道:‘兄弟,你先出去吧!’另有一人却道:‘哥哥,你年纪大些,还是你先请吧。’村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那女子身怀双胎,而这哥俩又太客气,互相谦让,以至久久不出。”众人均是绿林好汉,本就粗鲁。是以听罢路拾遗笑话,均哈哈大笑起来。 关中牧笑毕,“嘿嘿”赞道:“路少侠,你武功甚高,想不到说笑话的本领更高。”那关睢更是双颊绯红,低垂着头,却不禁“哧哧”偷笑起来。此时,她心中暗想:“路大哥这人真是有趣,他怎地满脑子的奇思怪想。” 路拾遗听罢众人称赞,也不做声,一本正经地道:“关大侠,听说老阎要跟你绝交啦!这是怎么回事呀?”众人听后一楞,关大侠更是一头雾水,怔怔地盯着路拾遗,不解道:“路少侠,恕关某健忘。老阎是何人?我可不认识此人。再说关某可是性情中人,对待朋友那应是没话说的,可没得罪道上朋友呀?”路拾遗道:“老阎这人我也不认识,只知道人送外号叫作阎王爷,听说他正生你气,发誓一百年也不想再见你呢!”众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哄堂大笑道:“关大侠,路少侠是祝你长命百岁呢。”关中牧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我早就说路少侠年少聪明,你看说得多好!今日,我收到的礼物要数这份最重。来,来,来!路少侠,关某在这多谢你了。 易光义早已成名天下,又是丐帮帮主脏二爷弟子,在年轻一辈中,隐然已是领袖,围在他身边的好汉自是不少。他们听到这边甚是喧嚣,均扭头看了过来。众人知道路拾遗便是那日大破金兵的少年英雄。顿时,众人纷纷涌上来,争相与路拾遗相见,赞美之词,更是不绝于口。一时之间,便将易光义冷落一边。 关中牧见状,忙道:“路少侠,今日里这儿还有一位少年英雄,说起来你也认识。嘿嘿!你们可要英雄惜英雄呀!”说罢,将易光义唤到近前,介绍与路拾遗相识。 路拾遗“哈哈”一笑,道:“关大侠,你可是太抬举小侄。易大哥名震江湖之时,路某还在穿开裆裤儿玩泥巴呢。就是时至今日,我仍是籍籍无名之辈。您要说起醒醒相惜,也是英雄惜狗雄才是,只不过那狗熊非路某所属。”说罢,他又是“哈哈”一笑,道:“易大哥,你说是么?往后你可多担待小弟才是。” 关中牧见路拾遗主动与易光义打起招呼,心下高兴。他知晓路拾遗性格,倒也没有见怪。易光义为人极是严谨。他初来驾到之时,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他围在中间。不料,待到路拾遗来后,众人便争与路拾遗相交,心中自是不免失落。他是“武林三老”之一脏二爷得意弟子,年纪轻轻便身为丐帮九袋长老,日后便会接班丐帮帮主。他哪知路拾遗诸般心意,眼见路拾遗跟关雎纠缠不清,本就不喜,又加上见路拾遗油腔滑调,更增厌恶。他见路拾遗伸出手来,眉头一皱,也不伸手过去,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这个自然。”说罢,他竟再理会路拾遗,擦着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路拾遗眼见于此,也不觉难堪,嘻嘻一笑道:“嘿嘿!我说英雄惜狗雄,果然没错。”关中牧见状,连忙宽慰道:“路少侠,易少侠心情不佳。今日,他有得罪之处,你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当下,关中牧让关睢陪同路拾遗,找个地方,坐下喝酒。易光义今日异常之举,关雎心里自是明白八九,见易光义让路拾遗难堪,也怕路拾遗放在心上。于是,她轻声宽慰路拾遗道:“路大哥,易大哥心性虽高,为人却极仗义。今日这事,我心里明白,你瞧在我的份上,千万别放在心里。”关雎软语绵绵,煞是好听。路拾遗闻到她身上阵阵女儿体香,不觉有些心醉,用手摸摸脑袋,装着一付莫名其妙样子,道:“关姑娘,你说的什么事情?我可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能否提醒在下一二。”关睢见他装傻,禁不住“扑哧”一笑,在路拾遗背上重重捶了一下,啧道:“路大哥,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的不正经?”路拾遗“嘻嘻”一笑,也不作声。 突地,关雎附在路拾遗耳边,轻声道:“路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好丑,可算是一脸坏笑,让人好生讨厌。”关雎如此亲热之举,直让路拾遗大窘。路拾遗见她在自己耳边吹气如兰,骨头更是有些酥了。恍惚之间,便将关雎当着秦淮。关雎是北方女子,本就性格豪放,对路拾遗情到深处,全身火热,体气蒸熏。路拾遗闻到鼻中,更是心神不定起来,直想伸出双手,将关雎搂在怀中。 关雎见路拾遗瞧着自己的眼神与往日大不一样。她是处女之身,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觉体内烦躁不堪,只想让路拾遗能轻抚片刻才好。这两人一个是血气方刚青年,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互相吸引之时,自难把持。世间之上,有多少男女就在这一念之差下,心神一迷,顷刻间端士变成淫徒,贞女化做荡妇,最后后悔莫及。 关雎渐渐凑近路拾遗,轻声唤道:“路大哥!”路拾遗心中一惊,这与秦淮往日称呼大异,定睛仔细一瞧,方才发觉便是关雎。他心中暗自叫了一声:“好险!我险些对不起阿淮,更险些害了关姑娘。” 此时,路拾遗全仗着对秦淮的一点依念,以及对关雎种种关爱,这才勉力克制。但他转念一想:“易光义恼我,八九就是为了我与关姑娘之事。说不得,我今日还真地假戏真做,让他好好恼怒一番。”心想至此,他当即打定主意。此时,路拾遗虽有些心乱,心中却不再存有非份之想,只是想好好气恼易光义与谢归元一番。 他听罢关雎之言,一脸正色地道:“关姑娘,你可是大大冤枉我了。我虽是有时一脸坏笑,甚至有些色迷迷的,其实内心却一点不坏。所有这些可都是我脸长得有点儿歪,这一笑嘴更是歪的。这一歪之下,人自是显得有点儿坏。这些虽让人有些汗颜,却也是爹妈生就的,跟我本人可没有多大关系。你说是也不是?”关雎一听,更是大笑不止。一时之间,大厅之内喜气洋洋,路拾遗这儿更是春意荡漾,直叫他有些心花怒放。 忽然,大厅内群雄纷纷站起,朝厅外涌出。路拾遗见此,心道:“想不到武林之中亦多趋炎附势之徒。今日,不知又有哪个大人物到此?”他心中甚是纳闷,禁不住抬头朝厅外望去。 只见易光义拉着一位老者,快步走了进来。那老者身材短胖,衣着褴褛,年纪大约六旬左右。路拾遗心想:“易光义心性如此之高,却对这老者恭敬异常,想必这老者是大有来头人物。”他见那老者身边还有一位黑衣老者。路拾遗定睛一瞧,顿时,禁不住喜出望外。他从座上一跃而起,跳到黑衣老者身边,大声叫道:“师父,你可想死我了。”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贱三爷。 贱三爷笑道:“你这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也没见有多大长进,还是如此猴急。你也不怕众位英雄笑话。” 关中牧见状,连忙迎上,道:“脏二爷,您来了怎么也不打下招呼?这位大侠……”脏二爷笑道:“关大侠,你这么忙,老夫怎敢叨扰?这位是我故友贱三爷。”关中牧截断脏二爷的话,道:“老先生,数年以前在黄鹤楼上出手相救,关某至今才当面道谢,还请老先生见谅!”贱三爷“哈哈”笑道:“承蒙关大侠还记得这点小事,今日里老夫就空手而来,喝下你的寿酒,如何?”关中牧道:“你徒弟路拾遗对我们河朔群雄有莫大恩惠,老先生如此最好。”贱三爷道:“他这点道行算得什么?你们不要将他惯坏!”众人皆是大笑。 路拾 遗站在贱三爷身边,听罢几人对话,心中一愣,暗道:“想不到这矮胖老者便是名震江湖的丐帮帮主张二。难怪易光义对他如此恭敬!” 关中牧朝客厅中其余人大声介绍道:“各位,今日老夫六十大寿,承蒙大家厚爱,远道而来给我祝寿。特别是丐帮帮主脏二爷百忙中也从江南赶来,更让关某感激不尽。而这位……,还是请脏二爷给大伙介绍吧!”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张二自然是无人不知,但他身边贱三爷却无人认识。关中牧冲着脏二爷道:“脏二爷,您老给大伙引见这位异侠吧。”脏二爷笑道道:“脏二爷身边还会有谁,当然是贱三爷呀!” 关中牧听罢,暗道:“脏二爷这个名字不雅,倒与他的身份颇为贴切。想不到这位异侠真的就叫贱三爷。哎!这个名字竟也如此不雅!”他没向众人介绍贱三爷,就是因为怕唐突客人。接着,脏二爷又道:“说起贱三爷这个名字,诸位可能有所不知,但提起简三,我琢磨大家就会略知一二。这贱三爷便是简三,简三便是贱三爷。嘿嘿!我向各位保证如假包换。”众人一听,皆是一愣,想不到眼前这黑衣老者便是天下闻名的简三。 脏二爷又道:“江湖中人抬举我俩,将我们排在‘武林三老’之中。我是张二,他是简三。至于赖大么?他……”他话音未落,贱三爷笑道:“张二,你别自卖自夸了。你可耽误别人吃酒了!”关中牧忙道:“对,对!请两位赶快入席。”张二、简三在武林中何等尊崇,立时便有人让出主座。 路拾遗便是简三的徒弟,这让众人惊讶之余,更是恍然大悟。此时,人人心中均道:“怪不得他的武功如此高强!”路拾遗本人对此也是颇为吃惊,心道:“想不到师父便是“武林三老”之一,嘿嘿!我也是名门之后啊!”路拾遗平日为人嘻嘻哈哈,一则天性使然,另则自己出身街头混混,内心颇为自卑,是故有些以疯装邪。时至今日,他方知自己出身名门。一时之间,路拾遗便觉腰杆挺直了许多,豪气顿生许多。 关睢挤到路拾遗身边,道:“路大哥,你是简大侠弟子,也不告诉我,害得我也蒙在鼓里。”路拾遗挠挠头皮,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关雎,心中只是暗想:“我是简三弟子,这事岂止你们毫不知晓,我还不是一直蒙在鼓里!” 马飞扬一路跟随关中牧。关中牧六十大寿岂能少得了他?今日,他见关睢对路拾遗甚是亲热,笑道:“关大侠,今日里我等喝完你的寿酒,说不定他日还要喝你的喜酒呢!哈哈……”关中牧听罢,甚是不解,道:“马兄弟,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不是再喝我喜酒吗?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马飞扬“哈哈”笑道:“我看令千金与路少侠倒是一对壁人。两人郎才女貌,将来我们不是有喜酒喝么?” 众人见路拾遗武功既高,又是一表人材,与关睢倒是十分相配,听罢马飞扬之言,纷纷起哄,更有人上前道贺。路拾遗心中大急,偷偷瞧了关雎一眼。他见关雎神色也是大窘,心道:“今后,我得找个机会好好向关姑娘解释一番。” 关睢表情虽是窘迫,心中却是一阵窃喜。她对路拾遗芳心暗许,今日又见路拾遗未矢口否认,只道路拾遗对自己也是情有独钟。起先,她见路拾遗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心中还有些不悦。直至今日,她心中诸般不快已是烟消云散。 席间,最为失意者莫过于谢归元了。他对关睢一直情意切切,但关睢一直待他如兄长一般。谢归元生性内向,不善言辞,一厢情愿之情,只能闷在心中,是以他的那份情意就连关睢本人也是似知非知,其他人等又怎能知道? 此时,他见关睢站在路拾遗身边,喜笑颜开,笑若桃花,又见路拾遗风度翩翩,亭亭鹤立于众人之中,不觉更加形秽。谢归元不停喝着闷酒,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是有些醉意。 易光义瞧在眼里,心中知晓几分。他上前夺过谢归元酒杯,道:“谢兄弟,你少喝些。”谢归元一把夺过酒杯道:“易大哥,我没有了师妹,你难道连酒也不让我喝么?”他说话声音颇大,席间众人皆已听到。一时之间,席上气氛颇为尴尬。 易光义“哈哈”笑道:“谢兄弟,你醉了,我扶你回房歇息去吧!”说罢,他一把将谢归元扯起,扶回房中。 路拾遗不露声色,只是不停地与众人推杯换盏,说笑风声。忽然,门外又是一阵喧闹。张保和王横突地如见鬼魅般地叫道:“咱们快跑,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来到这里。”说罢,两人丢下筷子,飞一般地逃去。两人逃去匆匆,也未想到其他宾客是否会告诉来人。 路拾遗心道:“这二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到底是谁叫二人如此害怕?门外如此喧嚣,不知是那位贵客驾到?”他抬头一瞧,较之刚才见到贱三爷那更是吃惊。原来,这回来得正是义兄岳云。 他奔上前去,紧紧拉住岳云的手,道:“大哥,你可想煞小弟了!”岳云道:“兄弟,做哥哥的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时之间,路拾遗心中有千言万语要想岳云倾诉,无奈岳云早被众人拉走。 路拾遗远远瞧着岳云,心中感慨道:“大哥如此受人推崇,好生叫人佩服,大丈夫做人如此,夫复何求?哎!也不知我那金兄弟近况如何?”路拾遗一想到金陵,不觉间心中生起异样感觉,就连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夜间,岳云与脏二爷、贱三爷及关中牧聚在一起。路拾遗喜欢热闹,自是不肯放过如此机会。 岳云见此间没有外人,道:“关大侠,岳云到此除了给您老祝寿外,还有一事相告!”关中牧“哦”地一声,道:“小岳将军,你但说无妨。”岳云道:“靖康之耻,那金国俘虏我朝徽宗、钦宗两位皇帝。自古以来,金国兵威从无如此之盛。”关中牧朗声道:“小岳将军,咱们大宋人丁比大金多上十倍,粮草多上三十倍。咱们以十敌一,难道还打他们不过。再说,就算以前咱们败给他们。天下之事,岂是一概而论。今日敌不过大金,未必今后永远敌他不过。”岳云道:“关大侠所言极是。咱们大宋土地富庶,人丁众多,远远胜过大金。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收复失地,那只是迟早之事。只不过那大金掳走二帝,抢我大宋钱财无数,其势已今非昔比。不过,那钱财倒是身外之物。当年,大金掳走我大宋物质之中,有王惟一所著两卷铜人腧穴针炙图,以及两具针炙铜人模型。那大金武学高手得此秘笈,武学之道那自是百尺竿头,又进一尺。当年,大金侵我河山,每次均是无功而返。其中,中原武林志士从中策应宋军自是功不可没。如今,金国武士武功突飞猛进。此消彼长之下,倘若将来两国开战,只怕就会横生许多节枝。”关中牧道:“小岳将军,那关某纠集武林同道,将那针炙秘笈及铜人盗回,你看如何?”岳云道:“关大侠,那金人得此秘笈,必定严加看守,咱们如若盗回,那岂止是难上青天!不过,据岳云所知,我大宋武林除此宝贝外,还有另一件宝贝。说起这件宝贝,只怕比那王惟一所注秘笈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中牧一听,忙道:“小岳将军,若是说起冲锋陷阵,攻城掠地,实非关某所长。但倘若寻找一本武林秘籍,关某愿赴汤蹈火。不过,关某孤陋寡闻,不知在这武林之中,有什么武功秘籍,竟是如此厉害!”岳云道:“关大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叫做‘重剑无锋,其大不工;辟易剑法,无敌天下’?” 关中牧一惊,语音颤颤地说道:“小岳将军,在江湖之中早就流传这么一句话儿,难道真有其事?”岳云道:“关大侠,常言道:无风不起浪。据岳某所知,武林之中当真便有这么一门武功。据说,这本武功秘籍便藏在江浙一带。”关中牧道:“小岳将军,前些时间我曾叫劣徒及雎儿去了临安,为的就是寻访‘辟易剑法’,只不过他们无功而返。”贱三爷摸摸胡须,道:“恩,我也曾听人提起这套剑 法。” 关中牧听罢,豁然道:“小岳将军,你请放心。关某必当倾尽全力,找到那本‘辟易剑法’。倘若寻不到这剑法,就算金人武功如何高强,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他们又奈我们如何!”众人齐道:“这个自然!” 原来,岳云所说的图经叫做《腧血图经》,乃是北宋医学名家王惟一所作。王惟一另铸两具铜人模型,上面详细刻有各种穴位。金人本就尚武。这些年来,汉金混居之后,金人以汉为师,武学一事更是突飞猛进。不过,金国武士武功虽高,却对腧穴及具体位置知之不详。宋金两国武林人士虽然时常交流,但毕竟两国势不两立。那些高深武功,金人甚难得到。更何况《腧穴图经》及铜人模型,就连大宋顶尖武林高手也从未见过。金国武士武功自是在百尺竿头,难近一步。如今,大金皇帝得到《腧穴图经》与铜人模型,将他转借银弹子。银弹子得到《腧穴图经》与铜人模型,顿时欣喜若狂!他武功本就惊世骇俗,今日得到这些东西,那是更上一层高楼。 当下,众人商议如何寻找“辟易剑法”。不过,众人商议半天,也未得到一丝线索。脏二爷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寻找‘辟易剑法’,也是需要缘分,咱们可是急它不得。”众人点头称是,于是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路拾遗生怕关雎纠缠。一大早起来,他便独自出寨,一人在谷中闲逛。他转到一山顶之上,迎头碰上谢归元。只见谢归元也是一人独坐山石之上,暗自发呆。路拾遗见此情景,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心中暗道:“嘿嘿!同样是人,怎地差别如此之大呢?我被妞儿追得难受,他却追妞不到难受。哎!我们两个都是难受,可也算是殊途同归啊!” 谢归元忽然听见脚步声响,回头一瞧,见是路拾遗,便点了点头。路拾遗不好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谢大哥,你在此欣赏风景吗?”谢归元失意情场,黯然独自伤心,已实至物我两望境界。他与路拾遗招呼,纯属本能反应。此时,他突听路拾遗与他招呼,吓了一跳,又扭头仔细一瞧,这才瞧清是路拾遗。他“哼”了一声,算做回答,又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路拾遗。 谢归元对关雎一往情深,而关雎却对路拾遗情有独钟。路拾遗对此颇为烦恼,一直觉得亏对谢归元。今日,路拾遗见谢归元如此无理,不觉有些气恼,早将愧疚之情抛到脑后。此时,他见谢归元闷闷不乐,知他为关雎之是烦恼,不免还有些幸灾乐祸。 只见路拾遗手拿一根树枝,一边轻轻甩着眺望周围风景,一边口中哼道:“啊!风景这般美妙,我心甚是烦躁,如此不好!如此糟糕!”谢归元见关雎心仪路拾遗,心中本就不快,又见路拾遗在旁耻笑,更是气恼。他拾起身边一块拳般大小土块,使劲朝路拾遗扔去。路拾遗怪叫一声:“不好,有人要谋杀情敌。”喊罢,他脚上一使劲,一个“旱地拔葱”,窜起一丈多高。那土块挟着劲风,从他脚下“嗖”地飞过,远远落在远出。 路拾遗回到寨中,迎面碰见关雎。他心中暗叫不妙:“这下倒好!怎么又碰上了这位冤家。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呀!” 关雎瞧见路拾遗,高兴地道:“路大哥,你一大早跑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到简大侠那儿去了,害得我到处乱找。”路拾遗见她轻颦薄怒的神态,不免心中一动,直想在她脸上亲上一口,随即心中一惊,暗道:“我一心只想着男女之事,倒把师父给忘了!”心想至此,忙对关雎道:“关姑娘,你先等我一下。我去给师父请个安。”关雎答应一声,道:“路大哥,那你可快点儿啊!”路拾遗嘴上应着,心中却道:“我呆会找个机会溜走,千万不能让关姑娘碰见,免得作茧自缚。” 路拾遗进到贱三爷房中。贱三爷见他到来,笑道:“你小子还未娶媳妇就忘了师父。你瞧关姑娘可多懂事,一大早就来给师父请安。” 路拾遗听罢,脸儿一红,道:“师父,您别取笑徒儿。我与关姑娘可没那层意思。”贱三爷“咦”了一声道:“你们俩不是一直挺好么?你这老丈人是有名的‘河朔大侠’。你若成了他的乘龙快婿,将来除了关姑娘,那可是没人敢欺负你呀!”路拾遗胀红了脸,道:“师父,你弄错了。我只当关姑娘是好妹子,是好朋友,可不要她做妻子。” 贱三爷甚感奇怪,轻声问道:“那你可是有了意中人么?她是谁呀?”路拾遗“嘻嘻”一笑,道:“她呀!她是我丈母娘的女儿呀!” 贱三爷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倘若没有意中人,见到关姑娘这种美人,还不会象鼻涕一样搭上去?你老实告诉师父,她究竟是谁?”路拾遗嗫嚅不答。 接着,贱三爷“哦”了一声,道:“前段时间,我听江湖人讲,你在临安大闹武举考试时,一直有位美貌姑娘在你身边,难道是她?”路拾遗红着脸,点了点头。 贱三爷轻声道:“那她现在在哪?”路拾遗将事情原委细说一遍。贱三爷长叹一声道:“秦桧还有这样的女儿?真是难得。也好,你们结束这段感情,与她与你不无好处。” 忽听得窗外“咔嚓”一声,有人踩着树枝。贱三爷与路拾遗同时问道:“谁呀?”窗个那人没有答话。又听得一阵急促脚步,那人快步离去。 路拾遗探身窗边,往外一瞧,见人消失在角落,却未瞧清那是何人。其实,那人正是关雎。原来,关睢在外等候路拾遗,她见路拾遗久久未出,心中好奇,便走了进来,正巧听见贱三爷师徒二人对话。 她胸口一酸,知晓路拾遗心中所念,只有秦淮一人。突然间,关睢万念俱灰,心道:“此番相思,总是没有了局。这叫我如何是好?”关雎心念即此,当即掩面离去。 路拾遗心想:“这人到底是谁?”他正欲出门,看个究竟,不料迎面碰上一人。路拾遗定睛一瞧,却是岳云。只听岳云道:“义弟,你急急忙忙地干什么?”路拾遗挠了挠头,道:“大哥,我瞧见一人从这离去,不知是谁,你瞧见没有?” 岳云没有回答。路拾遗又道:“大哥,我正准备去瞧你,想不到你却来了。”岳云笑道:“你事情这么多,大哥怎么敢打搅啊!今日,我是向你告辞的。”路拾遗一听,大惊道:“大哥,我们兄弟俩刚刚相处才不过一日。你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去?”岳云道:“军中事务如此繁重,此间事情办毕,我还留着干什么?”接着,岳云又道:“义弟,近来你为大宋做了不少好事,做哥哥的心里喜欢。你与秦姑娘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如今,关姑娘又似乎对你钟情。咱们大丈夫可得拿定主意,可不能三心二意啊!” 路拾遗听罢,心里暗自惭愧道:“嘿嘿!我就是狗肉上不了宴席。这就叫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心想至此,他口中忙道:“大哥所言极是!” 岳云也不说话,用手拍拍路拾遗肩膀,转头对贱三爷道:“简大侠,岳云就此告辞。”贱三爷道:“关大侠他们知道么?”岳云道:“昨完我已向他们辞行。”贱三爷点点头道:“我们师徒二人送你一程。” 三人走出山寨,却见关中牧、脏二爷及易光义早已侯在寨门。路拾遗眼睛一瞥,见关雎不在,心中暗想:“关姑娘怎地没来,她不会有什么事情吧?”他抬头一瞧,便见岳云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他脸上一红,暗道:“我的这点心事又被大哥瞧出。” 岳云向众人抱拳道:“各位,咱们后会有期!”说罢,翻身上马,向南急弛而去。众人见岳云身影消失在山脚近处,这才回到寨中。 回到房中,贱三爷道:“拾遗,你对易大哥怎地如此冷漠?”路拾遗道:“师父,您可错了。那是易大哥对徒儿冷漠,徒儿可不想热脸碰上冷屁股。”当下,把那日情形细说一遍。贱三爷听罢,笑道:“嘿嘿!我瞧不出来,你倒十分有志气的。哎!我看改天得找个 机会,让你兄弟俩冰释前嫌才是。”路拾遗点头答应,心中却道:“丐帮就当真如此了得么?非得让咱对他低声下气!”当即,路拾遗从贱三爷房中退了出来。 路拾遗埋头走着,忽听得前面人声鼎沸。他走进一瞧,见是易光义正在给谢归元等人讲解武功。他佐一无事,就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只听一人道:“易大哥,降龙十八掌如此厉害,究竟与别派武功有何不同?“易光易讲:“别派武功路子当然与我帮降龙十八掌全然不同。降龙十八掌是天下一等一的硬功,大伙瞧好了!”说罢,他左腿微曲,右臂内完弯,右掌划个圆圈,呼地一声,向外推去,手掌击倒前面一棵松树,只听“咯嚓”一声,松树应手而断。 路拾遗大吃一惊,真想不到他一推之下,居然有如此力道。 易光义道:“别派武功虚招过多,你要是跟他乱转,就是着了对方道子。你想许多虚招之后,下一招定是真的,可偏偏又是假的。下一招眼见就是假的,他却出其不意地来下真的。你就不知如何是好。嘿嘿!我自巍然不动,以不变应他万变,看他奈我如何?”路拾遗听到这里,不觉点头。后来,路拾遗偶得奇遇,练成“上工剑法”,易光义今日说道倒是给他启发不少。这些都是后话。 易光义武功极高,又饱读诗书,实可谓文武全才。他讲起武学之道,随性所欲,侃侃而谈。众人听罢均皆叹然。谢归元道:“易少侠,你武功极高,想不到对武学原理也是精通至厮,实在让归元佩服。” 那日,在关中牧寿宴之上,易光义对路拾遗极其冷淡。路拾遗表面嘻嘻哈哈,却一直怀恨在心。他为人随便,但有人惹恼了他,也要寻机报复,这也是鄂州人性格特点。其时,鄂州就有‘不服周‘之说,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路拾遗见易光义讲得尽兴,突地冷冷说道:“易大哥,依兄弟看来,你的武学之道,均是胡说八道。”众人一听,尽皆骇然。 易光义呆立那儿,对路拾遗更是怒目而视。有人轻拉路拾遗衣袖,轻声言道:“路少侠,你别乱说。”路拾遗伸手将那人手摔开,继续言道:“便是易大哥的师父,也是混帐东西。” 易光义自幼孤儿,全由脏二爷一手带大,授其武功。在他心中,脏二爷远甚父母。他见路拾遗口无遮拦,对脏二爷更是大加不尊,顿时恼道:“路拾遗,你骂我便罢,为何连我恩师也一同骂了。“ 路拾遗大声笑道:“易大哥,你且息怒,我只是在试探你。我一骂你,你就着了我的道儿,又何足以谈巍然不动?我岂敢骂你和脏二爷老人家,只不过试试罢了。”众人一听,更是哭笑不得。 路拾遗道:“佛语有云:八风不动。易大哥被我数落数句,便已动气,看来是口是心非。”易光义眼睛一瞥,怒声骂道:“你放屁!”路拾遗见易光义被自己驳得哑口无言,心中本是十分畅快。突地听他说自己放屁,也是怒道:“易大哥,我可说错了么?”易光义笑道:“你不是讲究八风不动么?如今,我就只说你放屁,这一阵屁便将你打动。”说罢,易光义扬长而去。 第十四回 误伤义士 谢归元笑道:“路少侠,你与易大哥斗起口来,倒是半斤八两。”路拾遗笑道:“谢师兄,你此言差矣。易大哥口齿虽然伶俐,但若斗起口来,却还不是我的对手。他充其量只是辩论监而已!”谢归元好奇地问道:“路兄弟,谢某只听说有秘书监、都作监,怎地又有辩论监?”路拾遗道:“监者,太监也!太监也,下面没有了也。易大哥辩了一半便已离去,岂不是辩论监么?”众人一听,大笑不已。寨中更是有几名女弟子羞得满脸通红。 路拾遗见易光义离去,心里索然。他与谢归元说了几句,便转身欲去,不料迎面碰上关雎。路拾遗一楞,心道:“今天倒没见关姑娘紧跟着我。”关雎见到路拾遗,轻声叫道:“路大哥,简大侠正到处找你呢!你快随我来。”说罢,她不等路拾遗应声,转头朝寨外走去。路拾遗紧紧跟了上去,只留下谢归元伸长脖子不停望着。 路拾遗道:“关姑娘,我师父找我何事?”关雎埋头疾走,就是不理会路拾遗。路拾遗心下嘀咕道:“关姑娘这是怎么了?” 行了一柱香工夫,两人来到寨顶之上。脏二爷、贱三爷与关中牧等人正坐在一棵树下聊天。不知何时,易光义也来到旁边。几人见路拾遗与关雎到来,点了点头。脏二爷、贱三爷与关中牧等人天南海北地乱扯一气。易光义、路拾遗及关雎只是侍立在旁,仔细听着。 约摸一碗茶工夫,三人将话题转到武学上来。脏二爷道:“关大侠,你‘泼风刀法’乃武林一绝。若论一个‘狠’字,在江湖之中,只怕难有第二门武功位居其右。”关中牧客气道:“脏二爷,你休要取笑关某。若论武功之高,江湖之中,谁个不知‘武林三老’的大名。”脏二爷笑道:“关大侠,这些均是江湖戏言,岂能当真?”贱三爷突道:“张兄,我俩很长时间没有切磋武功,不知张兄近来武功精进如何?今日既然撞到一起,我俩就切磋一下吧!”脏二爷道:“简兄,江山代有人材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今日,小辈已经成材,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来丢人现眼么?”贱三爷一拍巴掌道:“是呀!师父有事,弟子代其劳。拾遗,你就代为师与光义切磋切磋吧!”易光义与路拾遗二人齐声答应。 两人来到空旷之处。路拾遗举剑抱拳,道:“易大哥,小弟武功低微,还请你多多指教。”易光义也抱拳道:“路兄弟,你是英雄出少年,休要客气,请。” 那日,路拾遗在关中牧寿筵之上抢尽风头。一直以来,易光义均认为路拾遗喜欢贪功。他与谢归元关系极佳,对谢归元暗恋关睢一事心知肚明。关睢对路拾遗情有独钟,易光义更是忿忿不平,认定路拾遗横刀夺爱。所以一直对路拾遗不冷不热。路拾遗更是少年心性,别人投之以桃,他会报之以李。那易光义对他不冷不热,他岂会刻意去曲意逢迎?去讨易光义的欢心。是故两人见面至今,向来是互不搭理。刚才,两人更是大打嘴上官司,误会有增无减。易光义对路拾遗更有满腔怨气。他俩这些恩怨,脏二爷、贱三爷早已看出,是以安排两人比武,好接机让两人化解。如今,两人虽表面客气,心中却均打定主意:“定要对方吃些苦头。”此倒是让他们始料不及。 两人虽是平辈,易光义却大了路拾遗七八岁。路拾遗知到易光义不肯先行出招,也不言语。他将软剑一挺,一记“行云流水”,软剑便朝易光义胸口刺去。易光义大喝一声:“好剑法!”当下,他气沉丹田,双掌一挥,便是一记“贝龙在天”。 原来,易光义见路拾遗出剑如电,柔中带刚,心中不敢怠慢,出手便是降龙十八掌的掌法。两人衣带朔风,掌剑相交,各施平身绝技,均是倾力以搏。路拾遗手持软剑,而易光义却以空掌与之相斗,表面看来路拾遗占尽便宜,事实上哪里如此?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是天下至阳至刚的掌法,一双掌舞将起来,比寻常兵刃又何止厉害数倍?是以两人虽已斗了五十来招,路拾遗却是占不了半点便宜。 路拾遗心中暗暗赞道:“易光义的武功果然了得。”路拾遗心中虽是佩服,口中却道:“好厉害的龙十八掌。”他言外之意竟是:“你易光义是凭着一套降龙十八掌法,这才略微占了上风。”此时,易光义一边与路拾遗缠斗,一边心中也是暗道:“这小子小我七八岁,功夫怎地如此了得?若在当年我可没这般功夫。”他心中虽然佩服,口中却道:“好厉害的紫薇软剑。”两人均是暗暗较劲,虽然心中甚是佩服对方,口中却谁也不肯服了对方。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虽然刚猛,路拾遗的紫薇软剑却能以柔克刚。如此一来,两人又已斗了一百余招。均是不分胜负。 两人拳力以搏,各使绝技,均想在群雄面前压过对方。如此一来,自然是凶险万分,只瞧得众人胆战心惊。贱三爷笑道:“张兄,我俩虽情同手足,这两兄弟却互不相让。嘿嘿!到底还是年轻气胜,就象我俩当年一般。”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招式精妙,路拾遗的紫薇软剑剑法精巧。一柱香的功夫,两人又斗了五十回合,仍是难分高下,脏二爷道:“简三,你这徒儿可是青出于蓝了。”贱三爷道:“张兄过奖,两人难分伯仲呀!我看你这徒儿更不简单才是。”脏二爷道:“光义使的是降龙十八掌,虽然精妙,却无创意,而拾遗软剑剑法却是独树一帜,这就更不简单。”贱三爷捋捋胡须,也不答话。 说话之间,两人已斗了两百会合。路拾遗必竟年轻几岁,功力稍逊易光义一筹,斗到后来,渐渐地处于下风。他紫薇软剑被易光义的掌风逼到一边,十招之中倒有八招在疲于防守。眼见便要落败。 张二看在眼里,道:“简三,我看今日就到此吧!你意下如何?”贱三爷道:“张兄说的极是。”两人几乎同时喝道:“光义、拾遗住手吧!” 这易光义为人虽是狂傲,对脏二爷却极是谦恭,当下收住掌力。路拾遗虽与贱三爷情同父子,平常却嘻哈惯了,时常将贱三爷话当作耳边风。易光义掌力一收,路拾遗顿时感觉轻松许多。此时,他见机会难得,岂肯轻易放过?随手一记“流水有意”,便朝易光义肋下刺去,想在易光义身上留个记号。路拾遗这一招叫做“流水有意”,倒真象有意无意间一般。易光义侧身一让,紫薇软剑“嗖”的一声,刺破他的衣服,从腋下穿了过去。 易光义眼见再过数招,便要将路拾遗击败,心中窃喜。此时,脏二爷与贱三爷说话,他虽有些不愿,却又岂能不听?不料,路拾遗却趁机取巧,刺了他一剑。易光义见路拾遗不识好歹,有些恼怒。他面色一沉,便要发作。路拾遗见易光义面带怒色,忙不迭笑道:“易大哥,我这招虽说是‘流水有意’,但我刺穿你的衣服,却是无意,你千万不要记在心上。怎么啦?我没伤着你吧?”易光义也不言语,冲着脏二爷和贱三爷一抱拳,道:“请师父和简大侠指教!” 贱三爷笑道:“光义,听说你带领黑白群雄抗金,立了不少大攻,隐然已是群雄领袖。嘿嘿!我还敢指教你吗?”脏二爷道:“简兄,你该要指教时便要指教,年轻人可不能将他们惯坏。”说罢,他扭头对易光义正色道:“光义,你年纪大了拾遗许多,要有师兄样子。你怎能一味地与师弟争强斗胜?难道就不能让着拾遗一点。”易光义听到脏二爷训斥,立即躬身道:“师父说的极是。”贱三爷也冲着路拾遗道:“张师伯说的虽是易师兄,其实也在说你。你这猴崽子一点师弟样子也没有,难道你就不知道尊敬师兄么?” 路拾遗听罢,笑嘻嘻地道:“易师兄,小弟对您不起,在这儿有礼了。”说罢,他向易光义深深鞠了一躬,接着言道:“易师兄,明日小弟还要向你请教降龙十八掌,行吗?”易光义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当下,众人回到寨中。路拾遗心情甚佳,嘴中不停哼着小曲。晚饭之时,较之平日又多吃两碗。关雎瞧在眼里,心中甚 是诧异,心道:“今日,易大哥与路大哥比武,两人武功相当,可谓是半斤八两。路大哥并未占得上风,他怎地就如此高兴?” 次日清晨,路拾遗便早早醒了。他心中惦记昨日之约,也就不在赖床。吃罢早餐,他走出房外,在寨中溜哒数圈,又到易光义平日练功之处闲逛,却未见到易光义人影半分。路拾遗心中甚为纳闷,心中寻思:“易光义到哪儿去了?”他四处寻不到路拾遗,便回到房间。 突地,门外传来脚步声音。原是关睢来到路拾遗房间。路拾遗心道:“关姑娘这几日好象将我忘记,对我甚是冷淡。今日,她倒记起我了!”只听关雎道:“路大哥,你今日无事么?我想与你好好谈谈。”路拾遗本已闲得发慌,见关睢如此一说,心中暗道:“如此也好,待会找个机会问下关姑娘,那易光义究竟去了哪里?”当下,也不推辞,欣然应允。 两人在谷中转了半日。路拾遗见关雎欲言又止,心中奇怪,但他惦记易光义去向,忍耐不住道:“关姑娘,今日怎地见不着易大哥人影?”关睢奇道:“路大哥,你还不知晓么?今日大早,易大哥便与谢师哥下山去了。”路拾遗心中一凛,急忙问道:“易大哥与谢师兄下山干嘛?” 关睢听罢,也不回答,只是笑道:“怎么啦?路大哥。你昨日与易大哥斗了半日,难道是意犹未尽,还要找他去斗么?这几日你可是找他不着了。”路拾遗道:“这几日易大哥到哪里去了?”关雎道:“我听爹爹说,易大哥与谢师哥此番带领寨中好汉下山,是要刺杀金将兆瑞。据说此番刺杀的还有金国重臣完颜兀术。” 路拾遗一听大惊,心道:“这兆赫身边有金国武士哈赤儿。哈赤儿武功甚高。易光义未受暗伤之前,若要对付哈赤儿倒也不难。此次,他受了暗算,若要力拚哈赤儿,定是凶险万分。哎!他平时虽与我不和,倒也是一名堂堂好汉。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当下,他大叫一声:“不好!易大哥此行凶险万分!关姑娘,我有急事下山。劳你向师父、脏二爷与关大侠说一声,我这就告辞。” 说罢,路拾遗不待关睢回答,便箭一般地便朝山下奔去。关睢在后边大声叫道:“路大哥,你有何急事,怎地如此匆匆?我还有话儿跟你说呢!”说罢,关雎在后紧紧追赶。她追到山脚下转弯处,举目望去,哪里还能见到路拾遗踪影?关睢心道:“这哈赤儿武功虽高,与易大哥相较,只怕是要稍逊一筹。路大哥怎地说易大哥凶险万分?”她思来想去,也理不出半点头绪,心中不禁十分纳闷。 易光义与谢归元带着寨中兄弟出了寨门,马不停蹄地朝偃城赶去。傍晚时分,众人来到城外望凤厅。易光义见此处离金营不远,说道:“大伙儿小心,别让金狗发现咱们行踪!”大家齐声答应,分别隐藏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远处金营中打起号角之声。此时,易光义与谢归元躲在一个沙丘之旁,但见营外骑卫来到巡视,防守极是严密。两人心中均想:“上次刺杀金将,早已惊动金军。此次,我们去刺杀兆赫,只怕更加不易!” 易光义不敢出声,斜身躺在山丘之上,扬视夜空。只见头顶天空深蓝,宛似一座大帐般笼罩大地,茫茫苍苍的天空中群星闪烁。在北面之处,北斗七星更是闪闪生光。眼见如此,易光义心想:“这些年来,抗金匆匆,从未欣赏夜景,想不到夜空竟是如此之美。嘿嘿!更想不到今日里我更是忙里偷闲,欣赏美景。” 易光义正思量间,忽见一队人马从城内自西缓缓行来。其中一人金盔金甲,耀武扬威。此人正是兆赫。另一人身着锦袍,模样甚是华贵,想必便是完颜兀术。易光义与谢归元见状大喜,心道:“原想今日行事颇难,却不料竟是如此顺利。”当下,易光义将手一挥,谢归元及众人尽皆伏在山丘之后,闭息敛气起来。众人只待兆赫等人行至近前,便一发击中,取了兆赫与完颜兀术性命。 谢归元耳听得马蹄声愈来愈近,谢不禁心中有些紧张。他双手紧握刀柄,掌心尽是汗水,尽管在衣襟上檫了多次,却是无用,擦过不久便又湿了。其实,此等情形何止谢归元一人?大宋屡受大金欺负,可以说是打一仗,败一仗,丧师割地,军民死于金人刀枪者更是不计其数,就连皇上也被金人掠去,可谓是奇耻大辱。今日,大伙眼见便要斩杀金国大将,此事成败,事关国运,中土千万百姓生死均系于此,是以无不紧张,更何况此次是否得手,尚无定数。此时,谢归元与众人均是一般心情——热血沸腾之余,又不禁有些栗栗危惧。 片刻功夫,金军人马便至近前。易光义一声长啸,与谢桂元及其余众人一跃而起,直奔二人而去。 易光义与谢归元及众人还未至金人近前,突觉背后人声鼎沸,从后面杀出一队人马。众人大惊,心道:“不好,咱们中了金人奸计。” 易光义忽觉一阵疾风袭来,回头一瞧,却是几名金国武士从后面袭来。他一伏身,躲过来人一袭。接着,易光义一记“接花献拂”,挥掌击向来人胸口。那人伸出右手一格,左手指状点向易光义“肩井穴”。那人一招之下,竟是攻守兼备,在轻描淡写之间,便将易光义一掌化解,倒让易光义吃惊不小,暗道:“金军中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 只听兆赫与完颜兀术“哈哈”大笑起来。兆赫道:“王爷,想不到这些南蛮竟也如此好骗。”完颜兀术道:“兆将军,今夜若将那河朔武林群雄一网打尽,此番南侵,你的功劳自是不小。本王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到时荣华富贵岂不是举手之劳?”兆赫躬身道:“末将在此多谢王爷。”说话之间,竟未将易光义放在眼里,仿佛众人早已束手就擒。 易光义适才一掌,虽未用上“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却也是少林寺镇山绝技“般若掌”,那自是十分厉害的武功。那人在轻描淡写之间,便将它化解。易光义吃惊之余,定睛一瞧,只见来人身材甚是魁梧,右手手持一柄短斧,心道:“此人想必就是哈赤儿。” 不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国武士哈赤儿。易光义心中虽是吃惊,但转念一想:“我方高手众多,对方就算有一个哈赤儿,那也算不得什么。” 当下,他打起精神与哈赤儿战到一起。哈赤儿一记“力击华山”,大斧直奔易光义脑门砍来。易光义长剑一挥,将短斧格开。哈赤儿大叫一声:“好”,左掌一记“大碑手”,直朝易光义胸前袭来。哈赤儿的大碑手掌法力道雄浑,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掌法,但丐帮降龙十八掌乃天下至刚至阳的掌法,在武林众多掌法之中,堪称第一。那哈赤儿在易光义面前卖弄掌法,岂不是班门弄斧?易光义心道:“若论兵器上的功夫,你还可与我斗上一斗。倘若只论掌力,你可是自取其辱。”当下,他想也未想,一记“亢龙有悔”,挥掌便朝哈赤儿击去。 只听“砰”地一声,哈赤儿被震得退出一丈多远,“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沉声道:“好厉害的掌法。”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又吐了一口鲜血,连忙运气一周,这才恢复常态。 易光义心中甚是诧异,心道:“我这一掌用了十足劲力,想不到他还能抵挡得住!他的功夫比我想象的高了许多。”易光义先前与哈赤儿对了一掌,知他功力不弱,是以拿出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原想在一掌之下,哈赤儿不死即伤,却想不到他只是吐了几口鲜血,即刻就恢复常态,不禁十分纳闷。 忽地,易光义又听一人“桀桀”笑道:“哈将军,你请退下,让我来领教他的高招。”易光义瞥眼一瞧,见那人身材魁梧,年纪三十上下,心道:“此人见了我的掌上功夫,还要上来挑战,定是身藏绝技。”当下不敢大意,闭气凝神瞧着来人。 哈赤儿叫道:“干副总管,此人使的是‘降龙十八掌’的功夫,你可当心了!”此人就是干奂子。干奂子听罢一笑,冲着易光义道 :“你既然会使‘降龙十八掌’,看你年纪,想必就是易光义了?” 易光义道:“正是。阁下是谁?”干奂子道:“我叫干奂子。”易光义心道:“这个名字倒未听过,不知是何人门下?”于是,他抱拳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我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干奂子“嘿嘿”一笑,道:“阁下倒是性情中人,不象有人那样,虽未听过我的名字,却还说什么‘久仰’之类话儿。我师父名叫银弹子,你可听仔细了。” 易光义寻思:“哈赤儿武功高强,尚且听命这人,看来这人武功绝不在他之下。银弹子又是何人?”心想至此,易光义道:“你休得多言!尽管上来就是。” 干奂子听罢,道:“那好,那我就领教你的‘降龙十八掌’。”说着,他缓缓朝易光义走了过来。易光义忽听得他全身发出“格格”声响,初时甚为缓慢,后来越来越密,犹如大锅炒豆,豆子熟了纷纷爆裂一般,心道:“这人功夫果然了得!”当下,他更是不敢大意。 易光义凝神戒备。这时天刮起了风儿,月亮也被云层遮住大半。月色惨透出来,虽是中秋之夜,每人却都感到阴气袭人。只见干奂子双手微张,突地击了过来。易光义直觉得一股冷风当胸袭来,身子连忙纵起,落在一旁。 干奂子一击不中,忽地怪声长啸,中气充沛至极,转身扑向易光义。易光义运气在手,施展“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往他胸前拍去。干奂子双手一举,击在易光义掌上。两人对了一掌,均是心惊胆战。 两人稍微停顿片刻,随即又战在一起。干奂子左足一点,一招“金蛇探穴”,疾向易光义肋下击去。正是“般龙若蛇功”中的“若蛇功”。易光义“倏”地伸长手掌,往外一推,正是一记“亢龙有悔”。干奂子不敢大意,侧身躲过。 这几招只是一瞬间的事。易光义下手毫不留情,跟着又是一记“降龙十八掌”,往干奂子头上拍来。这一着叫做“贝龙在天”,当真是开盘破骨,厉害无比。这一下若是叫易光义拍中,干奂子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但见干奂子伸指朝易光义虎口点去,易光义只觉得全身有些发冷,连忙收掌。 这干奂子是银弹子高徒,为人逞强好斗,敌人越强,他越是要与他好好缠斗一番。易光义知道今天到了生死关头,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两人均是拿出看家本领打斗。其余人等被两人掌风逼开,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远处互相缠斗。 两人正打斗间。说时迟,那时快,干奂子一记“大碑手”,朝易光义当胸击来。易光义举臂一挡。突然,他猛觉一口内力提不上来,此等情形以前可是从未有过,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就在此时,干奂子那记“大碑手”已是重重地击在易光义的胸膛之上。干奂子这记“大碑手”何等厉害?只听易光义一声惨呼,犹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金国武士见状,禁不住欢呼起来。 此时,谢归元正与另外几名金国武士战在一起,见状大惊,挥刀将他们逼在一旁,一纵身跳到易光义身边,大声叫道:“易大哥,你怎么了?”易光义“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道:“谢兄弟,你……你别管我,赶快逃吧。” 谢归元叫道:“易大哥,咱们一同前来,当然要一同回去。做兄弟的绝不丢下你!”说罢,伸手搂住易光义颈子,想将他抱起,恐怕扯动他的伤口,却又不敢。 易光义被干奂子击倒,不仅是谢归元始料不及,就连干奂子自己也颇感意外。此时,他心中正自暗道:“这易光义的‘降龙十八掌’甚是厉害,今日怎地如此不堪一击?”其实,又岂止这两人颇感意外,连易光义自己也是十分奇怪。此时,他满脑子想的尽是:“今日,我这是怎么啦?真气在突然之间竟无法凝住,难道昨日与路拾遗比武伤了内力?难道是天佑大金?” 干奂子见易光义躺在谢归元怀中,上气不接下气,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他快不上前,冷冷说道:“你们既然都不想走,那么就留下来吧!”身形一晃,伸掌便朝谢归元头顶击落。 谢归元抱着易光义就地一滚,“呵嚓”一声,干奂子一掌击在地上,将地上尘土击起老高。谢归元虽躲过一劫,却吓的脸无血色,心道:“此人如此厉害,今日我们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干奂子冲着谢归元道:“你不管易光义,也许还能从我手上逃脱。倘若想带着易光义一起走,那可是休想!”此时,谢归元为难至极,知道干奂子说的确是实情,但要他抛开易光义一人独自逃生,心中又有些不忍。他环顾四周,只见群雄与金国武士兵刃相交,此时已经所剩无几,更本没有人出手相救,他心道:“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瞧着易大哥落入金人之手不成?” 谢归元正沉思间,只见易光义从他怀中一跃而起,拾起地上一柄单刀,连续施展“狂风卷地”的招数,一团白光滚滚翻动,方圆一丈之内谁都无法接近,又有人敢抢进他身子一丈以内? 金人人数虽然众多,但易光义招数狠恶,全然不顾自己安危,再加上又有些出其不意,众人尽皆躲避,登时露出一条缝隙。易光义也不逃出,又向干奂子扑去。 干奂子见他势同拼命,使的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心中有些害怕,急忙回掌自救。易广义一招得手,那肯放松,单刀挥动,青光闪闪,刀刃在干奂子身边砍来砍去,招招不离要害。干奂子被他一阵急攻,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干奂子心道:“易光义定是强弩之末,我只将他紧紧缠住就是。”当下,他更是守紧门户。,易光义转头对谢归元大声道:“谢兄弟,你不要管我,你赶快离去。”说罢,他单刀脱手,朝哈赤儿击去。那单刀盘旋飞出,去势凌厉至极。干奂子等人齐声叫道:“小心。”哈赤儿急忙举斧格挡,但易光义这一掷力道何等劲猛,只听“呵嚓”一声,那单刀击在斧上,斜飞出去,将旁边一名金国武士砍成两截。哈赤儿本来内力受伤,此时被易光义所掷单刀撞击一下,心中更是血气翻涌。 又见易光义纵身一跃,一记“二龙抢珠”,伸手便向干奂子眼睛点去。这一招颇出干奂子意料之外,待他反应过来,易光义指尖已到他身旁。他连忙闭眼矮身,又哪里还躲闪得及?易光义一只手指已插得他右眼之中。干奂子痛得怒叫一声。易光义一招得手,迅势猛地抱住干奂子,大声叫道:“你还不快走!”干奂子抬起右掌,狠狠击在易光义天灵盖上。 干奂子这一掌势大力沉,眼见得易光义已无法活命。谢归元见状痛叫一声:“易大哥!”再看随来的十几名武林好汉,顷刻间被金兵歼灭。谢归元抹泪扭头,纵身便向金军门外奔去。 两名金将见状,同时挥刀急砍过来。谢归元知晓一旦被他缠住,后面金国武士定会源源不断跟上。当下,他不敢接招,一脚反踢过去,将其中一人踢得飞出丈外,撞在旁边另一人身上,两人顿时昏死过去。谢归元直觉背心一痛,已被另一名金将一刀砍中。他不敢作片刻停留,急速向前奔去。此时,他心中悲愤难抑,一边奔跑,一边仰天大叫,声音宛若猛兽狂吼。 兆赫在远处观战,见煮熟的鸭子要飞,怎肯轻易放过?他一声令下,道:“追!”话音未落,早有几名金国武士纵身追了出去。 路拾遗一路追来,走了七八个时辰,均未瞧见易光义等人身影。他心中大急,暗道:“但愿易大哥等人途中有事耽搁。”他不敢懈怠,一路奔行如飞,但觉路旁树木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跃过,心道:“如此速度,估计凌晨可以赶到郾城,只怕有些晚了。” 路拾遗又往前奔了一盏茶的工夫。此时,黑夜中凉风习习,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路拾遗心道:“今日倘若不是急事缠身,在此良夜急奔,倒是人生一乐!”他正思索间,突听得前面人声鼎沸,黑暗中刀光闪闪,定眼一瞧,却是几名金军 武士正在围攻谢归元。 原来,谢归元从金营中逃出,一口气本到此处。他虽极力狂奔,然却劳累一天,此时已是筋疲力尽,腿上犹如挂铅似的。金国武士中有几名轻功甚佳,一路尾追不舍,追到此处。 谢归元眼见无法脱身,扭身回头,怒目瞪视来人。那三名金将挥舞单刀,呼呼虚辟,渐渐逼近。 其中一名金将喝道:“喂!小子,你还不束手就擒么?”谢归元转身回头时,已经打定主意:“既然无法脱身,那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当下,他昂首道:“罗嗦什么?尽管上来就是!” 那金将大怒,左手一挥,右手单刀便向谢归元颈中砍去。谢归元挥刀一架,“当”地一声,直觉得手臂酸疼。其余两人见状,已是欺身上来。三人将谢归元团团围住。 路拾遗一边急奔,一边细瞧几人格斗。只见谢归元披头散发,挥舞大刀,拼死抵抗,手上大刀毫无章法可言,竟是败象尽显。此时,一名金国武士手持长枪,朝谢归元背部扎来。谢归元已是筋疲力尽,怎能躲得过去? 路拾遗见情势危急,大喝一声,飞身跃到,手持紫薇软剑,挺剑刺向那名金国武士后背。他的剑法是何等迅捷,待那名金将察觉紫薇软剑袭来,已是躲闪不及。只听“扑”地一声,紫薇软剑便将那金将刺个后背穿前心,那金将闷哼一声,往前摔到在地上。 另两名金将大惊,舍下谢归元,一人挥舞单刀,一人挺着长枪,便朝路拾遗击来。路拾遗抽回紫薇软剑,将长枪拨开,又向左跃出数尺,避开那柄单刀,挥剑朝那使单刀金将面门刺去。那金将武功不弱,挺刀招架。路拾遗左脚一抬,一记“龙摆尾”,狠狠朝那金将胸口踢去。这一招又快又狠,犹如闪电一般。那金将未曾料到路拾遗出脚如此之快,只听“喀嚓”一声,肋骨顿时断了数根,只听他“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如箭般地喷了出来。那金将惊惶之余,连忙后退。路拾遗跟着抢身欺近,左掌击去,“啪”地一声,那金将胸膛中掌,扑到在地。 其余一名使长枪金将见路拾遗数招之下,连毙己方两人,只留下自己一人。他心中大骇,不敢上来,连忙丢下另两名金将尸首,飞一般地逃去。 他脚步甚快,转眼奔出数丈。哪知路拾遗比他更快,一抬脚,将金将丢弃在地上单刀踢起。那单刀闪电飞出,只插入金将背心。那金将惨叫一声,单刀脱手,双手乱舞,仰天天缓缓倒下,身体在地上扭动数下,就此不再动弹,眼见是活不成了。 路拾遗正待四周察看,突觉背后一阵疾风袭来。他回头一看,却是谢归元手持大刀,恶狠狠地朝自己砍来。路拾遗大惊:“谢大哥,你怎么啦。”只见谢归元目光散乱,行若癫狂,手中单刀使得呼呼声响,不住大声吼道:“我与你拼了就是。”路拾遗见他神情恍惚,心道:“如此这般下去,谢大哥只怕有性命之忧。” 原来,谢归元从金营被金将一路追杀,早已杀得红了眼。此时,他已是神志不清。 路拾遗连忙右臂环将过去,将谢归元紧紧抱住,伸手在他“肩胛穴”一点。谢归元轻哼一声,仰头倒下。 过了良久,谢归元这才缓缓醒来。他见路拾遗呆在身边,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拾遗瞧了片刻,一伸手拉住路拾遗道:“路兄弟,易大哥,他……他……”路拾遗心中一惊,道:“谢大哥,易大哥怎么啦?”谢归元挥拳朝地上重重一击,呜咽道:“易大哥,他恐怕性命不保。” 说罢,谢归元将事情前因后果细说一遍。路拾遗一听,脑袋顿时一遍空白。心中不停道:“是我,是我害死了易大哥,我才是真正凶手。” 突地,天空中电光一闪,过了一会,半空中又是轰隆隆一阵雷声。接着,霹雳一个接一个的打着。虽是八月天时,老天却罕见地打起了雷。路拾遗一拳接着一拳地击打着大地。心中猛地生了莫名的后悔,全身更是出了一阵冷汗,只觉得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不由自主地扑在地上。 原来,昨日易光义与路拾遗大战之时,两人斗到最后,路拾遗一剑将易光义衣襟刺穿。易光义只当路拾遗一时失手,开了个玩笑。他虽然生气,却也并未往深处想,又岂知路拾遗这招“流水有意”确实有意。就在路拾遗刺穿易光义衣襟之时,内力一吐,软剑“呼”地一弯,剑尖轻轻点上易光义腋下的“腋玉穴”。路拾遗点穴手法甚是巧妙,在他一点之下,易光义的穴位是闭非闭。易光义穴位被点之后,平常用劲练功倒丝毫不受影响,但若如要全力发功,一股真气便无法运作自如。这便婉如在一水管之上轻轻系上一根绳子,水流缓慢之时看不出丝毫影响,然则水流一旦大了影响便尽数显露一般。 路拾遗本想出此下招,在第二日比武中赢了易光义,好叫他难看。至于此招是否下流,他根本就未曾想得许多。 谢归元斜依地上,见路拾遗如此悲伤,不明所以,心中诧异不止,低声劝慰道:“路少侠,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节哀顺便,想着为易大哥报仇才是。 路拾遗为人虽是狂放,心中本就不喜易光义,但一想到易光义为了大宋刺杀金将,却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命丧金营,着实让路拾遗惭愧不已。此时,路拾遗心道:“易大哥命丧金营,我虽不是直接凶手,却也难逃干系。此正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哎!我……” 路拾遗正沉思间,忽听得谢归元大声叫道:“狗贼,你吃我一刀!”他大吃一惊,一把将谢归元抱住。原来,此时谢归员突地发起高烧,神智迷糊,挣扎着要站起来,并大声胡言乱语起来。路拾遗心道:“易大哥尸首还在金营,谢大哥又如此这般,叫我怎生是好?” 忽听得脚步声响,路拾遗抬头一瞧,吃了一惊:“金国武士来了这多,我独自抵挡倒没什么,但谢大哥怎办?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让他不受侵害!”心想至此,顿生了高傲倔强之气,怀抱着谢归元,冲着金国武士大声道:“你们想要我俩性命,只管上来就是!” 原来,这些金国武士就是与刚才三名金将一同追出金营。他们轻身功夫较弱,是以落在后面,过了良久,这才赶了过来。 路拾遗右手手持紫薇软剑,刺削斩劈,向前冲去。先前一名金国武士举刀格档,竟将路拾遗一招化解。那些金国武士轻功虽差,武功却是不弱。 路拾遗喝道:“你再挡我一腿!”挥足踢去,将那人踢得飞出丈许之外。其余金国武士上来,又将两人团团围住。 路拾遗左手怀抱谢归元,行动固然不便,又少了一只手使用,局面更是不利至极,但他将生死置之度外,软剑狂舞乱劈,只跨出两步,只觉背心一疼,已被人砍中一刀。路拾遗大吼一声,犹如平地起个霹雳,一挥紫薇软剑,一计“水滴石穿”,将砍他之人刺死。 路拾遗忽觉背心、右胸、左肩一阵疼痛。原来,就在路拾遗回手将那人刺死之时,又被几名金国武士刺伤。路拾遗又是大喝一声,紫薇软剑一挥,一团白光闪过,将金国武士逼开一边。 金国武士面面相嘘,为路拾遗豪气所动,不敢上前动手。一时之间,众人僵持起来。 突然之间,从远处传来马蹄之声。路拾遗大惊,心道:“此时,我对付这几人均是不易,倘若对方来了帮手,那还了得!”那马蹄敲击地面甚急,“踢踢踏踏”声连成一片,转眼便至近前,跟着有人大喝道:“看招!”从马上窜下一人,势道奇急,一刀便看中一名金国武士。在众人齐声惊呼中,那人又是左脚一撩,“砰”地一声,将另一名金国武士踢飞。那名金国武士脑袋重重摔在地上,脑浆迸裂。 路拾遗方始看清,这人正是关中牧。原来,关雎见路拾遗走得突然,忙将此事告诉关中牧。关中牧心知不妙,忙叫人牵过马匹,一路尾追过来。 此时,路拾遗三处伤口血流如 注,抱着谢归元的左手已是毫无力气。其中一名金国武士举起一条镔铁棍,喝道:“兀那南蛮,纳下命来!”挥棍便向路拾遗打了过来。关中牧快步上前,右臂挥出,一抓住那人手中镔铁棍,望外一掰,“咯嚓”一声响,那人双手关节已断。接着,他从半空中跃起,单刀挥出,一股劲风陡起,又将几名金国武士砍到。 其余金国武士见关中牧露了这一手功夫,人人震惊,均觉他武功之高,实在罕见。 关中牧见金国武士人多,不敢久留。他趁金国武士一楞之间,伸手将路拾遗与谢归元抓起,跃了出去,几个起落之间,已然到了马前。他将路、谢二人放到马背之上,一拍马屁,那马绝尘而去。关中牧紧紧跟在后面。 金国武士骇然相顾,但听得马蹄声响,渐行渐远。 关雎不知路拾遗为何突然离去,又不知易光义等人有何凶险。她在关中牧走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总是暗自寻思:“路大哥他们真的有事么?哎!路大哥对我只有兄妹之情,我该如何面对?” 如此心神不定,一晃又过几日。度日如年的感觉,关雎这几天当真尝得透了,她日日夜夜只盼寨外传来一些消息,纵使路拾遗对自己无意,只要他们平安归来,她也心甘,总胜于这般茫茫白日,漫漫长夜的苦思每过一个时辰,心中便添一分焦虑,愈等愈苦,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万分烦躁。 关雎几次想下山寻找关中牧等人,却转念想道:“万一爹爹他们回到寨中,自己岂不是与之擦肩而过?”她思前想后,柔肠百转,仍是下不了决心。 这日,关雎又独自在寨外徘徊,突听得马蹄声响,抬头一望,不禁大喜,正是关中牧等人回来。 她连忙迎了上去,见关中牧满身血污,路拾遗与谢归元昏迷不醒,惊道:“爹爹,路大哥与谢师兄怎么了?易大哥他们呢?”关中牧摇了摇头,道:“雎儿,咱们回到寨中再说。” 关雎协助关中牧将路、谢二人弄回寨中。脏二爷、贱三爷听到消息,早就出来。贱三爷见状,摇摇路拾遗,叫道:“赫老子的,你是怎么搞的?”脏二爷将手指伸在路拾遗鼻中一探,见路拾遗鼻息沉重,道:“简三,你不要着急,他只是失血过多,虚弱至极罢了。”说罢,又将手指伸到谢归元的鼻旁,不觉一怔,连忙将掌心贴在谢归元背心的“灵台穴”上,将一股内力逼入他的体内。不到一碗茶的功夫,谢归元“呀”地叫了一声醒转过来,怔怔望着众人,正待起身说话,忽地“哎哟”一声,又昏死过去。 此时,路拾遗已经醒来,正自盘膝打坐。他身上伤口早就涂上关中牧的金创药,关中牧的金创药药效奇佳,早就止住了血,疼痛也减轻不少。只见路拾遗深吸一口气,在体内运行一遭,精神便好了许多。如此数次之后,他面色红润起来。 路拾遗身子强健,内功深厚,所受的只是皮外之伤,虽是不轻,却无性命之忧。谢归元大不相同,他伤得甚重,内力又没有路拾遗深厚,是以一直靠脏二爷与贱三爷真气续命。 关雎见脏二爷与贱三爷紧锁眉头,沉吟不语,问道:“两位老前辈,谢师兄伤势究竟如何?”贱三爷道:“丫头,卯……卯得么事!”关雎道:“简老前辈,你别骗我,谢师兄伤势不轻,是么?”贱三爷叹口气,道:“丫头,我不骗你了。你谢师兄只怕此次有性命之忧!”关雎听罢一楞,她只知道谢归元伤势甚重,却不料如此严重。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内心空空荡荡,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她正待夺门而出,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上一场忽听得谢归元道:“关师妹,你别离开我啊!”关雎听到谢归元开口说话,大喜之下,又即一怔,当即明白谢归元不知道自己要出去,他如此说道是向自己表达爱意。她不禁大窘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贱三爷知道其中过节,见谢归元昏睡过去,忙道:“咱们出去,让谢少侠好好休息吧。关丫头,你就留下照顾他吧。”关雎瞧上路拾遗一眼,路拾遗脸色通红,挣扎着站起来,朝外走去。 见众人出去,关雎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谢归元。半晌之后,谢归元又是一声轻哼,关雎忙道:“谢师兄,你怎么了?”仍是不见谢归元回答。 关雎见谢归元生死未卜,想到他从小就对自己百依百顺,万般呵护,自己却视而不见,不禁抱住谢归元大哭起来:“谢师兄,你对我情意如山,我却从没有一天好言语、好脸色对你。我只盼你快些好起来,能好好报答与你。谢师兄……” 此时,谢归元悠悠醒转,迷糊之间听到关雎如此说道,轻声道:“关师妹,你真的答应我了。你……你待我真好!”随即又是昏迷过去。 关雎听到谢归元说话,不禁大羞,正待矢口否认,见谢归元昏死过去,忙不迭地答应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贱三爷走了进来,伸手一摸谢归元脉搏,不觉一怔,道:“真是奇怪,他脉搏较刚才强了许多!这究竟是么回事啊?”说罢,回头看了关雎一眼。 原来,贱三爷见谢归元伤势甚重,单靠内力及药物难以疗好。他知道谢归元对关雎情有独钟,当前唯一法子就是要激发谢归元身体潜能,是以提出让关雎照顾谢归元,不想倒真起了作用。 随即,贱三爷又朝谢归元体内输送一些内力,道:“关丫头,你下去休息一下。我叫人来换你么样?”关雎道:“简老前辈,我不累。路大哥现在怎么了?”贱三爷道:“那小子属狗的,命恶奢贱。你放心,他好着呢!你就放心照护你谢师兄吧。”说罢,望了关雎一眼,转身出门。 关雎叹了口气,又怔怔望着谢归元。她心中十分明白路拾遗对自己情意,那是清清楚楚的兄妹之情,往后纵欲自欺,也是无法,而谢归元对自己一往情深,两厢比较起来,那是在明白不过。她刚才一番表白,虽只是一念之差,内心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性格十分豪爽,加上悠经变化,就顾不得矜持,忍不住向谢归元表达心意:“谢师兄,我一直糊涂透顶,你对我这么好,我……我却……。但愿老天有眼,你安然无恙,我……我……” 此时,谢归元经贱三爷输送内力,又自苏醒过来。他适才昏迷之中,听到关雎说话,倒没放在心上。此次,他又听到关雎这番表白,这倒是千真万确,连忙挣扎起来,道:“关师妹,你说的都是真的么?”一时之间,只觉的全身飘飘荡荡的,如升云端,如入梦境,这些年来的朝思梦想,顷刻便成真了。 谢归元又道:“关师妹,你能再说一遍么?”关睢啧道:“我适才所说的话,你想必都已听到,还要我多说什么?我……”她说到这一句,不由得娇羞无限,将脸低了下去。 其时,天已大黑,两人相互之间瞧不见对方。谢归元欣喜不已,满心沉浸在欢乐之中。他痴恋关睢多年,始终未得回报,直到此刻,方始如愿以偿,真正体会两情相悦的滋味。 谢归元本来身受重伤,全凭一股精神支撑。此时,他知道关睢答应自己,一股气泄了下来,又自昏迷过去,虽是如此,他的气息却比以前强了许多,再无性命之忧。 关睢打了盆水,给他擦了擦脸,在他耳边低声言道:“归元,你放心,我愿终身陪伴着你,再……再也不离开你了。”她不再称呼谢归元为师兄,显是已不把他当着外人。此时,谢归元倘若能够听到,只怕会是更加惊喜。 第十五回 大金郡主 路拾遗独自一人呆在房中。此时,他思潮起伏,暗自想道:“我暗伤易大哥一事,是否要告诉师父他们?倘若大家知道事情真相,只怕就连关雎姑娘也不会理我了!”霎时之间,只觉得房中每个角落,好象处处有人在在指责自己,胸口一股热血沸腾,甚时难受。当下,路拾遗盘膝坐在床上,缓缓吐纳起来。 路拾遗运功良久,心里这才舒服许多。忽听得门外两声轻响,接着“吱呀”一声,他抬头一瞧,见是贱三爷走了进来。只见贱三爷笑嘻嘻地道:“拾遗,老子帮你了个大忙,总算将关丫头与谢归元撮合在一起了。嘿嘿,你要感激我吧。” 路拾遗一听,正欲站起,想贱三爷讲出事情真相。贱三爷将他按住,道:“你小子伤还未好,起来做么事?赶快躺下吧!你伤得不重,只须好好静养,老子就不打扰你了。”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路拾遗忧喜参半。喜的是关雎总算有了归属,忧的是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忽地,他想到谢归元这么多年的单相思终于如愿以尝,可谓是“有志者,事竟成”,登时激发他雄心豪气,心道:“谢师兄遭受那多挫折,还不是挺了过来。我伤了易大哥一事说了出来又怕什么?大不了我一命还一命就是。”起身出门去找贱三爷等人。 众人听到事情真相,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脏二爷道:“拾遗,你不要过于自责,这些均是天意呀!”说罢,仰天长叹一声。 路拾遗见众人没有责怪自己,心中更是难受。他默默回到房中,心中犹如刀绞一般,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地,心道:“与其呆在这里,不如我独自一人浪迹。” 路拾遗心意已决,立即精神大振。他本是个性急之人,主意即定,便立即行动起来。他将自己衣服胡乱包了一包,负在身上,取来紫薇软剑,给贱三爷等人写了封信,也不管他们心中怎想,起身出门。他走到寨门口,大踏步出寨而去,一路向北而去。 路拾遗不想见人,始终避开大道,取道于荒山野岭,如此这般走了十余天。 这日,路拾遗正饥肠辘辘,远远见到前面炊烟袅袅,立即奔了过去。他想随便吃些饭菜,也好继续远行。待他奔到近前,却是个不大不小市镇。当下,他快步走进一家客店,叫道:“店小二,拿些饭菜过来。我吃了好再赶路。” 店小二送上一份家常饭菜,路拾遗赶紧扒了几口,一想着易光义那事,不禁心中难过,喉头噎住,竟是食不下咽。 忽听旁边一食客问道:“店小二,昨日那位姑娘后来怎样?那些官差如此凶恶,吓得我连饭也未吃好。”那店小二道:“那姑娘后来怎样,我也不太明白,只是官差将姑娘带回去,说是完颜王爷有请。也不知那姑娘是何许人也。”那食客道:“听那姑娘口音,似乎是江南人氏呢!哎!这兵荒马乱年月,不知她跑到这儿干什么?” 路拾遗本来听过便罢,一听那姑娘说的是江南口音,心道:“那姑娘莫非就是阿淮?”他一把抓住店小二,道:“小二哥,你说昨日有位姑娘在此被官差带走,究竟是什么回事?”那店小二见他神色凶狠,心中本就十分害怕。又被他一抓,甚是痛苦,忙道:“客官,你轻一些,小的可承受不起。”路拾遗一听,方知自己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连忙松下手来,赔着小心道:“你休要惊慌,全是在下不对。只是那姑娘是在下朋友,还请你慢慢说来。” 那店小二见他神色平和,心中不再害怕,笑道:“客官,你与那姑娘可是朋友?只不过那姑娘甚是文静,可不像你这般凶狠。”路拾遗心中喜极,心想找到秦淮行踪,也算不虚此行。他连忙道:“那姑娘可否身着绿衣,容貌甚是美丽?”店小二道:“客官,你可错了,那姑娘可是身着青衣。不过,容貌倒真极是美丽。”路拾遗一听,颇觉失望,转念一想:“路拾遗,你小子真是糊涂至极。阿淮难道也不换洗衣服么?”想到这里,当即又兴奋起来。 当下,他向店小二问明金军军营所在。那店小二回答完毕后,再三叮嘱道:“客官,金兵个个如狼似虎,你还是小心为妙。”路拾遗也不理会,只是坐下默默大口吃饭。说来奇怪,他本来全无食欲,一直食不下咽。此时,他突然闻听秦淮下落,饭菜顿时也变得格外香甜,吃完之后又叫店小二加上一点。 吃罢饭菜,走出店外,路拾遗来到一僻静之处。他知今日夜闯金营,定是凶险万分。当下,盘腿而坐,运功在周身百穴走了数遭。然后,路拾遗只是静静坐着养精蓄锐,只待夜间来临。 路拾遗一直等到午夜时分,这才起身来到金营。他眼见金营守卫甚严,悄步绕到一座小山之后,待到卫士巡过,这才纵身跃进金营。他放眼望去,只见金营之中帐篷一个连着一个,不知秦淮被带到何处。一时之间,路拾遗心中颇为踌躇,他手拿紫薇软剑,当争便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好在路拾遗知晓秦淮下落,心中不再无底,暗自安慰自己道:“常言道:好事多磨。今日,我总算知道阿淮下落,至于如何将她从金营救出,此事也不能太急,只能是走一步,瞧一步了。” 想到这里,路拾遗不觉放慢脚步。他在金营之中走了半个时辰,却见前面戒备愈来愈严,心中不禁暗喜,道:“此处定是金营重要所在,说不定阿淮就被带到这里。” 路拾遗正沉思间,忽听一阵铃响,更有人大声惊喝:“谁?”路拾遗那敢答应?一时之间,金营之中叫喊之声此起彼伏。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路拾遗已潜至金军中军附近,此处那金军机要所在,戒严自是更加严密。他一不小心间,便踩着金兵暗设的一个机关,顿时发出阵阵铃声。 路拾遗见行踪败露,大批金兵围了上来,顾不得许多,立即奔了起来。他少年之时,溜之大吉的功夫本就高明。如今,他更是身负绝技,别的暂且不说,单论溜之大吉这门功夫可是炉火纯青。只见他左一晃,右一转之间,寻常金兵只觉眼前人影乱窜,又哪里瞧得清楚?但金军军营连绵十数里,金军营中更是不乏高手,是以路拾遗每到一处,均有人发现行踪。一时之间,路拾遗就象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金营中乱撞。此时,他想要突出金营谈何容易?就在路拾遗乱窜之间,他已被金兵逼到一处,眼看便无处可逃,突见前面有顶帐篷,想也不想,便钻了进去。 路拾遗钻进那顶帐篷,定神打量之时。他不由得耳根一热,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原来,帐篷里锦衣锈被,珠帘软帐,黄色地毡之上织着大朵牡丹,床前放着女子梳妆物品,到处摆设精巧。路拾遗心道:“看来这是间女子所居之所。哎!金军治军极严,谁敢金营藏娇。”心想待在这儿可不妥当,正要退出,忽听门外传来细步之声,夹杂几名少女嬉笑之声,却是有几名女子朝帐篷走来。路拾遗赶紧收住脚步,暗自寻思:“如若这时闯出,定被碰见,不免又费周折。”当即,他闪身隐藏在一座画有美人牡丹图的帘子后面。 待到路拾遗刚刚躲定,便有几人进到帐篷里来,听声音是几名侍女引着一名女子进来。只听一名侍女说道:“郡主殿下是安息呢,还是再瞧一会儿书?”路拾遗心道:“金营之中怎地蹦出个郡主来?她如若这时还要瞧书,那可是不妙!” 那郡主“恩”了一声,坐在窗边桌前,声音之中透着无限娇慵。她冲着一名宫女道:“你给我泡杯龙井吧。”待到侍女将龙井送上,那郡主道:“这儿没事,你们先出去吧。”路拾遗微觉诧异:“怎地这声音如此之熟?”心中更是暗自焦急,暗骂道:“他妈的,瞧这情形,这郡主一时半会不会上床歇息,这便如何是好?” 这时房中寂静,只是帐篷外偶有夜虫啾鸣之声。路拾遗不敢动弹。只听那郡主轻叹一声。路拾遗心中讶异,心道:“这郡主乃千金之尊,莫非心中也有不如意之事?嘿嘿!她若是患了相思之病, 我可帮不上忙。”他可从未想过,这郡主若是患了相思之病,是否会让他来解相思之苦? 路拾遗心中好奇,从屏风后偷偷一望。只见那郡主手捧一把相思豆。低声呤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路拾遗听她念的是唐代诗人王维所作《相思》。心道:“这郡主是千金之躯,想不到真有不如意事。听她语气,似乎真地是相思一位男子,不知是谁能入这郡主法眼。”他见自己猜得不错,心中不免暗自得意起来。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将帘子吹开一角。顿时,路拾遗半个身子暴露出来。那郡主眼尖,一下便发现帘后有人,她厉声喝道:“是谁?”路拾遗快步向前,伸手急点那郡主腰间“章门穴”,想要挟住郡主。就在路拾遗食指就要点到郡主穴位之时,郡主突地“啊”地一声,道:“是你!” 路拾遗一楞,心道:“这郡主怎地认识我?”他定神一看,那郡主却是一名绝色女子。只见她柳眉有情,杏眼无尘,唇似丹朱,鼻若悬河,莲脸生波,桃腮带靥。路拾遗心道:“想不到番邦之中竟有如此绝色女子。”他见那郡主生得美丽,竟一时忘了危险,不觉又细瞧数眼。那郡主也不答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路拾遗。路拾遗突觉这名女子颇为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来。那女子突然言道:“路大哥,你还记得兄弟么?”路拾遗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这名女子竟是曾与他同舟共渡的金陵。 原来,金陵就是完颜梦玲。那日,她在宫中听说江南风景优美,天下所无,一时兴起,便偷偷溜出宫中,潜入南宋境内,尽情欣赏南宋锦绣河山。她一路游来,只觉得江南景美,果非北地所及。完颜梦琳偷出金国,潜入大宋,在大金宫中引起极大震动。那哈赤儿奉命来到南宋,一则是刺探南宋军情,另一则便是寻访完颜郡主下落。那日,完颜梦琳遇着路拾遗后,两人在分手之后,就被秦熺派人找着。陆逸夫师徒二人将她送到哈赤儿那里。谢归元与关雎那夜潜入秦府盗走猫儿,正巧陆逸夫师徒二人不在秦府。否则,单是一个毕千仞,这两人想要全身而退,只怕都是休想。 金营护卫听到郡主房中有动静,立即围了上来,道:“郡主,您没事吧?”完颜梦琳道:“我这儿无事,你等速速退下,没有我的招呼可不能进来。”金兵卫士应声退下。 待到帐外没有声息,完颜梦琳小声道:“路大哥,你潜到这儿干什么?”路拾遗道:“前日,有位绿衫姑娘在前面饭馆被金兵带走,你可知道那姑娘现在何处?”完颜梦琳道:“当然知道。不过,那姑娘是你何人?你的先告诉我。”路拾遗一时大急,不知如何回答。完颜梦琳“嘻嘻”一笑,道:“好啦,我告诉你吧。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路拾遗大急,道:“好兄弟,这事要紧得很,你可开不得玩笑。”完颜梦琳轻声啧道:“谁个给你开玩笑啦!你怎么还叫我好兄弟呀?”路拾遗一楞,道:“是,我应该叫你完颜姑娘才是。” 原来,那日在酒馆只中被金兵带走的那位绿衫姑娘正是完颜梦琳。完颜梦琳偷入大宋境内,完颜兀术只道她少年心性,一时好奇。那完颜梦琳本是他掌上明珠,她被带回大金后,完颜梦琳在他身前撒了一番娇后,那完颜兀术早已心软,又见完颜梦琳毫发无伤,更加不会计较,也只是将她略为训斥一番。不料,完颜梦琳在货船之上邂逅路拾遗后,竟是情不自禁地爱上路拾遗。 此次,她见完颜兀术前来犒赏三军,边吵着要一同前来。那完颜兀术见她这些日来一直闷闷不乐,也想带她出来散心。这日,她听说有位少年武功高强,与路拾遗颇为相似,便又偷偷溜出寻找,被金兵发现,带了回来。这偃城一带乃宋金交汇之处,一直鱼龙混杂。是以此次完颜梦琳被带回金营,便被完颜兀术狠狠地训诫一番,派人严加看管起来。 路拾遗见完颜梦琳低头不语,笑道:“完颜姑娘,你心中在想什么?”完颜梦琳道:“我在想是否将你交给爹爹。路大哥,你猜我会将你交给爹爹么?”路拾遗道:“好兄弟,你舍得么?”话音未落,只听完颜梦琳大声叫道:“来人呀!”门外脚步声响了起来,更听得有人大声道:“郡主,您有何吩咐?” 完颜梦琳眼睛一瞥,见路拾遗无丝毫慌乱,自己倒有些慌乱,忙对外面道:“没有什么事情,你等速速退下!”那些护卫答应一声,又退了下去。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你怎么不紧张啊?”路拾遗“呵呵”笑道:“完颜姑娘,你要是想叫人来,还用等到现在么?” 完颜梦琳见孤身一人,在金军营中,既然毫无惧色,这股气慨便非常人所及,心中甚是佩服。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你所作所为,我也略知一二。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如今我大金国力强盛,你不如投奔明主,咱们一起共创大业,如何?”路拾遗一听,脸色一板,道:“完颜姑娘,你此言差矣。我等堂堂宋人,岂能委身于大金。”完颜梦琳笑道:“路大哥,你此言真正差矣!你我均是炎黄子孙,怎能有宋金之分?再说赵宋无道,君昏民困,奸佞当朝,忠良含屈,我这话可没说错吧!”路拾遗朗声道:“不错,高宗皇帝乃无道昏君,秦桧更是大大奸臣。” 完颜梦琳听罢一愣,她万料不到路拾竟会直言指斥宋朝君臣。她一楞之下,笑道:“路大哥,事情既然如此,你怎地还要愚忠昏君。” 路拾遗“哈哈”一笑,朗声道:“完颜姑娘,路某纵然再是不肖,岂能为昏君所用?只是心愤大金残暴,侵我疆土,杀我同胞。如若你等退兵,永不南侵,路某不与大金为敌!”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我以前在书上看见贵邦有一位老夫子曾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当真有理,想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居之。我大金政通人和,百姓乐业。我皇上不忍见南朝子民陷下疾苦之中,这才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路拾遗道:“完颜姑娘,你可错了。自你大金南侵以来,殊民以逞,白骨为虚,我大宋百姓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性命死于金兵刀箭之下,这又是什么吊民伐罪,解民倒悬。” 完颜梦琳一听,道:“路大哥,你所说也有些道理。不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我大金不用刀兵相逼,大宋能将江山拱让么?”路拾遗听后,笑道:“你等想要武力强求,那是想也休想。”完颜梦琳谙然道:“路大哥,既然你都都如此说,只怕一场兵灾是难以避免。” 路拾遗昂首道:“完颜姑娘,我大宋地广人多,崇尚气节;豪杰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来,从不屈膝异族。大金纵一时疆界得利,日后定被逐回漠北。那时元气大伤,你等就悔之晚矣。” 完颜梦琳叹了口气,道:“南宋皇帝如此昏馈,大金灭宋只是早晚之分。到了那时,天下再无宋金之分,百姓也无兵祸之灾,我大金皇上英明神武,百姓定会安居乐业,到了那时,百姓拥护都来不及,又岂会将我等捉回漠北?”接着,完颜梦琳顿了顿,道:“如若不用兵刀相争,普天下人共同推选,选出有道明君执掌天下,岂不是更好?” 路拾遗听罢一愣,只觉得完颜梦琳之话虽似痴人说梦,却也有几分道理。一时之间,他竟无话可以反驳。 北宋年间,文人苏洵在《嘉佑集"权书》中有篇《六国论》,其中对六国灭亡进行深刻剖析,指出六国灭亡弊在赂秦。此观点可谓是一针见血。其时,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秦国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强弱胜负立时已判。难怪有识之士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苏洵写下这篇《六国论》,其意是批评北宋王朝贿赂契丹、西夏以求苟安。时至南宋,宋高宗赵构割地求和,比之当年更甚许多。当年,宋太祖 打下大宋锦绣江山岂止容易?然而其后人视之不惜,举以予人就如弃草芥一般。他们却未想到大金贪欲无限,你奉之弥繁,他只会攻之愈急。 完颜梦琳见路拾遗低头不语,笑道:“路大哥,你可服了么?”路拾遗无话可说,只是将头一扭,默不作声。 房间里面鸦雀无声。完颜梦琳左瞧右看,不住打量路拾遗。路拾遗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说道:“你瞧我作甚?”完颜梦琳“咦”地一声,责道:“你可真是奇怪,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路拾遗被她一挤兑,说不出话来。 完颜梦琳见路拾遗不说话,本来笑得开心,待笑了一半,突地悠悠叹了口气,道:“这事当真有些棘手。” 便在此时,门外有人大声道:“郡主,王爷来瞧您了!”完颜梦琳吃了一惊,低声道:“不好!爹爹来了。路大哥,你请暂且躲避一下。”说罢,将路拾遗拖入帘子后面。 莫看她娇怯怯的模样,武功倒是不弱。这一拖之间,路拾遗起初倒没有半点反应。等到路拾遗反应过来,心道:“你爹爹是大金王爷,可不是大宋王爷。即便是大宋王爷,可也吓不倒我。”完颜梦琳向他微微一笑,模样极是温柔。路拾遗一见到这笑容,气恼顿时消了。完颜梦琳转身出去,回到书桌之旁。 跟着便听见几人走进房来,一个男子叫了声:“梦琳,你这几日还好吗?”路拾遗透过帘子望外一瞧,见几个仆从模样之人垂手而立;另有一人面向房外,背着手儿。路拾遗心道:“想必此人便是完颜兀术了。” 完颜梦琳道:“爹爹,这么晚了,您老人家来这儿干吗?”完颜兀术道:“嘿嘿!爹爹近日太忙,没有时间来瞧你。今日回来,我就来瞧你一下。”说着转过身来,朝房中不停打量。 完颜梦琳皱了一下眉头,道:“爹爹,臣儿有点累了,想早点歇息。”完颜兀术道:“好,那你就早点歇息吧。”说罢,走到帘子前面,伸手便要将它拉开。 路拾遗心里一惊,连忙运气掌上,欲趁房中武士还未上来之机,将完颜兀术擒住。哪知完颜兀术“哈哈”大笑数声,道:“梦琳,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说罢,完颜兀术带领手下退了出去。 完颜梦琳“嘘”了口气,正欲关门,忽听得门外完颜兀术叫道:“梦琳,你出来一下,爹爹找你有事。”完颜梦琳答应一声,一步出外。 完颜兀术见完颜梦琳到了身旁,猛地喝道:“屋里的朋友,你还躲躲闪闪做甚?出来吧!” 说罢,完颜兀术将手一挥手,帐外武士将帐篷团团围住,更有几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屋内。 完颜梦琳大声惊道:“爹爹,您……,” 偃城城南三十里地,有一座小镇叫做温岭镇。在镇外一条道上,走着一男一女二人。此时,日到中天,两人所过之处,十室九空。原来这些时日中,两河一带连年旱灾,兵灾更是相继不断,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甚至易子而食。其时,当地官府反而加紧搜到,增收田赋,加派辽响,练响,名目不一而足,两河各地,民不聊生。是以两人一路走来,满眼瞧见饿死饥民,不计其数。 转过一弯,忽听到流水淙淙,那少女眼尖,瞧见前面有条小溪,叫道:“这儿有水,咱们快喝吧!”说罢,伸手入溪,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那少男也俯下身子,掬了口水。 过了一会,那少男道:“咱们已经脱险,你走得累了,还是休息会再赶路。”那少女答应一声。溪边悉索声响,两人坐了下来。 那少女扭头道:“你说我父王会追上来吗?”那少男道:“你放心,愈往南走,咱们可是愈加安全。”那少女叹口气道:“我如此对待爹爹,他老人家一定气得不行。我们到南方去,你说宋人会接受我么?”那少男道:“不接受又怎么了?大不了咱们找个十分僻静之地,悄悄地过日子。”说罢,他一把握住那少女的手,道:“让你跟我流离江湖,当真委屈你了。”那少女一笑,道:“你也别自责,这日子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说内疚,那你今后怎生对我?”那少男“嘿嘿”一笑,道:“你不是说天下一家吗?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大宋大金啦。我俩宋金联姻,合为一体。你说好是不好?”那少女啧道:“你欺负我!谁与你联姻,谁与你……”她少女娇羞,后面一句话却是说不出口。 那少男大叫冤枉,道:“我怎么欺负你了?哦,你既然冤枉我,我索性就来欺负你,免得你说瞎话。”说罢,作势要抱少女。那少女鼻中“唔唔”数声,低声道:“你别这样!”那少男“哈哈”一笑,便坐直身子。 两人休息片刻,便站起身来,继续赶路。这两人正是路拾遗和完颜梦琳。 那日,完颜兀术来到完颜梦琳帐篷,哪里是来看她?他得到金国武士报告,知道营中来了刺客。那刺客跑到郡主帐篷附近就不见踪影,众武士怀疑刺客躲进郡主帐篷,但碍于郡主面子,不敢擅自搜索。众武士只得将此事告诉完颜兀术。完颜兀术就此来到帐篷之中。 路拾遗见他走到帘子附近,正欲运功发力将完颜兀术擒住。完颜兀术何等精明!他发觉帘后有人,便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来到帐外,将完颜梦琳从里面骗出,令武士将帐篷团团围了起来。 路拾遗被金国武士团团围住,心道:“说不得,今日只有硬拼一下。”心想至此,他从帘后跃出。 他出来好快!片刻间便来到帐篷之外。但听得“砰砰”地两声,他已将两名金国武士踢翻,直接向完颜兀术扑去。 眼见便要将完颜兀术擒住。只听完颜兀术身边一名武士喝道:“嘿嘿!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王爷就是这小子坏了咱们不少好事。”说罢,右拳挥出,直接击向路拾遗胸口。 路拾遗眼睛一瞥,见是哈赤儿。其时哪有时间多想,一伸食指,便望他头顶“太阳穴”点去。哈赤儿往旁边一窜,躲了开出。 路拾遗见他躲了开去,心中大喜,心道:“少了哈赤儿这个劲敌,擒住完颜兀术看来不难。”忽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住手!”又觉得身后一阵劲风扑来,只刮的自己后背生疼。路拾遗心中大惊,暗道:“这人武功比哈赤儿武功高出不少,金国武士是谁有这么好的武功?” 他一斜身,反手抓住身旁一名金国武士后腰“志室穴”,向那人掷去。那人微一侧身,“砰”地一声,那金国武士脑袋撞在地上,顿时脑浆迸裂而死。那人身形一顿,路拾遗这才回过身来。 路拾遗道:“你是谁?”那人挺身站立,也不答话,只是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易光义一起的么?”哈赤儿道:“干副总管,这小子就是路拾遗。” 此人就是干奂子。干奂子大笑道:“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你就留下来陪易光义那个死鬼吧!”路拾遗大怒道:“原来易大哥是你害死的!你赔他命来!”说罢,他纵身朝干奂子扑了上去。 干奂子子冷冷地道:“这个未必!你有杀我的本事么?”语气十分傲慢。完颜梦琳急道:“路大哥,你赶快逃走吧。”路拾遗身在空中,嚷道;“要走我也得先给易大哥报仇!” 完颜兀术见完颜梦琳处处维护路拾遗,怒道:“梦琳,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完颜梦琳平日虽是任性,却对完颜兀术又敬又怕。她见完颜兀术怒瞪自己,吓得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一双眼睛满含泪水。 干奂子身子一侧,避开路拾遗一剑,大喝一声,犹似半空中起了个霹雳,右拳向路拾遗击去。他这一拳正好对准路拾遗面门,路拾遗反应极快,自然而然向后急仰,在间不容发之际避了开去。 路拾遗“咦”地一声,只觉面部一凉。干奂子哪容他喘息,上来纵身,两人又斗在一起。 路拾遗只身与干奂子 相斗,最初十余招觉得他招数平常,只是内力强劲而已。但十余招过后,只觉干奂子每一拳击出、每一掌拍来。都是满含阴寒之气,不由得寒气袭体大为难挡。这时,金弹子的般龙若蛇功夫已经练成水火相济、阴阳合一之境,当真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功夫。只是干奂子还未完全学会,否则路拾遗焉有命在? 几十招过后,干奂子便稳居上风。路拾遗一边与他周旋,一边暗自寻思:“难怪易大哥会名丧他手,此人功夫确实厉害。” 转瞬之间,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一百余招。路拾遗连使巧招,想诱干奂子上当。哪知干环子干奂子临敌经验极其丰富,或是武功高强,一、两次险些着了道儿,也都能及时化解。 哈赤儿站在一旁,见此情形,突然间长啸而出,道:“干副总管,这小子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让末将也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罢,纵身扑了上来。 金国武士虽见路拾遗处在劣势,却谁也不敢上来助阵,一则知道路拾遗武功厉害,均想他最终就算被擒,只怕到头来非有数十人赔葬不可,说不定那人便是自己;另则还怕干奂子生气,疑似自己抢攻。此时,众人忽见哈赤儿上来助阵,精神为之一震。哈赤儿的武功人人均知,金国武士心里暗道:“这回,这姓路的小子可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路拾遗见两大高手围住自己,而金国武士东一簇,西一团的站在四周虎视眈眈,这情形极是危险。 路拾遗乃鄂州人氏。鄂州人性格倔强,凡事爱随性使然。此时,路拾遗蛮劲发作,便没有想到怎样逃脱,只是一门寻思:“怎样杀他两人中一个两个?或是重伤他们也行。”胸口一腔热血激荡,更是激发了英雄肝胆,一声长啸,说道:“干奂子、哈赤儿,你们两人齐上,我路拾遗又有何惧?”他恼怒干奂子杀死易光义,呼地一剑,向干奂子猛刺过去。 完颜梦琳瞧在眼里,心中骂道:“这个呆子,此时发什么蛮劲?”她心中着急却不敢更没有露出些许神色。 干奂子领教过路拾遗剑法厉害,双掌齐出,朝路拾遗击去。路拾遗顺势一带,将他双掌之力引了开去,斜斜击向哈赤儿。哈赤儿连忙一低身,躲了开去。 路拾遗这一招连守带功,使得极其巧妙,在场围观之人尽皆喝起彩来。他更是豪气大发,大声道:“你们在接我一招!”说罢,一计“流水潺潺”,紫薇软剑剑尖微颤,只朝干奂子和哈赤儿两人刺去。 路拾遗这一招分刺二人,将紫薇软剑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众人又忍不住喝起彩来。不到一柱香功夫,三人又斗了二十余招。 “高山流水派”的功夫讲究轻灵飘逸,闲雅清隽。路拾遗此番与两大高手搏斗,但见他如花间蝴蝶一般,蹁迁不定,只看得众人心旷神怡,均道:“这小子招招凶狠,尽是攻敌要害,却偏偏姿势如此幽雅美观,只如跳舞一般。他年纪轻轻,武功当真厉害!” 完颜梦琳见路拾遗以一敌二,虽然是威风凛凛,姿势幽雅,但见他每一招打得极是尽力,只怕难以持久。 果然又过片刻,路拾遗招数渐慢。干奂子与哈赤儿心中雪亮,知道如此相斗下去,再过半小时,路拾遗非败不可,两人更是守紧门户 路拾遗心中着急,心道:“老子刚才逞一时匹夫之勇,与两人缠斗。现在,就是想要溜之大吉,只怕都不行了。”心中不停后悔,将自己暗骂无数个遍。 此时,路拾遗被干奂子与哈赤儿两人逼得窘迫至极。完颜梦琳见路拾遗形势危急,心中焦虑万分,但苦于完颜兀术就在身边,自己无法帮他,唯有空自着急份儿。 又过数招,干奂子乘路拾遗躲避哈赤儿,心神分心之机,左手挥掌急出,快如闪电地拍向路拾遗脑门。 完颜梦琳大惊,正欲上前。忽听完颜兀术喝道:“给我留下活口!”她心中稍安,知道完颜兀术军令如山,众人不敢违抗,当即站住不动。果然,干奂子答应一声,改掌为指,点在路拾遗胸口“中庭穴”。 路拾遗只觉得身子一震,内息难行。“呛啷”一声,紫薇软剑跌落在地。哈赤儿乘机也是一指,点中了路拾遗背上大穴。 路拾遗闷哼一声。众武士上前,将他紧紧捆住。 干奂子俯身拾起紫薇软剑,递向完颜兀术道:“王爷,这柄剑可是个宝贝,您就拿着吧!”完颜兀术接过宝剑,对完颜梦琳道:“梦琳,你不是喜欢舞刀弄剑吗?这柄宝剑就送给你了。”完颜梦琳大喜,道:“谢谢爹爹。”她正欲接国宝剑。完颜兀术一收手,道:“梦琳,我不管以前你与这小子有何瓜葛,只要你以后老实在家呆着,爹爹都不会怪你,”完颜梦琳一把抢过紫薇软剑,道:“爹爹,女儿知道!” 路拾遗在金国武士挟持之下,抗拒不得,被押到金营后帐。众人带着他经过几顶帐篷,又穿过一块空地,来到一个小洞近前。一名金国武士在他后背重重一推,将他推进洞内,随即将洞门关住,只听的“呵嚓”一声,外面已经上了锁。 路拾遗大叫:“你们要杀便杀,将老子关在这儿作什么?”可是外面声息寂然,任凭他如何大呼小叫,没有一人理会。 路拾遗叹了口气,心想:“我要是不逞匹夫之勇,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嘿嘿老子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就听天由命吧!”刚才一番打斗,他实已疲劳至极,眼见洞中有张硬床,躺在床上倒头便睡。 睡不多久,便有人送进饭来,饭菜倒是不差。路拾遗端起饭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送饭的金国武士骂道:“你他妈的倒想得开,不怕老子给你吃毒药吗?”路拾遗笑道:“我落在这儿,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我还怕什么?”那送饭的金国武士被他一挤兑,有些恼怒,大声喝道:“你他妈的说得不错!你在给老子顶嘴,老子现在就打你几个耳刮子。你信么?” 路拾遗心道:“这小子是粗人,当真说得出,做得到。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是。”当即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金国武士。 那金国武士见他不做声,还想找路拾遗歪儿。旁边一人将他一拉,道:“老那,我看算了。你没见郡主娘娘对他有意思吗?王爷不杀他,说不定就为这个呢。”那金国武士听罢一惊,道:“是呀!可不是吗?幸亏你的提醒。咱们今后还要好好待他。” 路拾遗见他们几个说着自己,一直留神听着。此时,他心里骂道:“他妈的,你二人最好是偷偷将老子放了。” 那姓那的金国武士轻声道:“王爷的意思到底如何?我们可不是他老人家肚里蛔虫。反正将那小子牢牢看住,好好对待就是。”另一名金国武士附和道:“老那,就是。王爷他老人家不说,我们怎敢去问?倘若他老人家哪一天想了起来,或是郡主娘娘哭着、嚷着见这小子,咱们却将他杀了、放了,岂不是糟天下之大糕啊!”其余金国武士一听,笑道:“那就依你所言。” 路拾遗一听,骂道:“路拾遗呀!你想的到美。看来你只有在这儿好好呆着了。”此后,那些金国武士说来说去,尽是些猥亵言语。路拾遗便不再听,可是外面那些金国武士言语不绝于耳,不听却又不行。 路拾遗正烦恼间,突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又闻听金国武士道:“郡主娘娘,您来了!”只听一女子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道:“今日你们抓住的人呢?”原来,那女子正是完颜梦琳。 那姓金国武士道:“郡主娘娘,请恕在下斗胆。完颜王爷早就吩咐,谁也不能接近那小子。”完颜梦琳怒道:“混帐东西,难道连我也不成么?”那姓金国武士恭身道:“郡主娘娘,您可别让小人为难了。”完颜梦琳忽地一笑,道:“狗奴才,还真负责。好,我不让你为难就是。”说罢,转身正欲离去。 那姓金国武士见完颜梦琳不再坚持,道:“多下郡主娘娘体恤下情。您……”他话音未落,完 颜梦琳忽地转身,伸指点中他腰间“京门穴”。又听得“乒乒乓乓”声响,其余几名金国武士也已被完颜梦琳点住穴位。 这些金国武士武功不弱,片刻之间便被完颜梦琳制住,一来是完颜梦琳身份特殊,另来是完颜梦琳出去不意地突袭之故。 完颜梦琳制住金国武士,快步来到牢门前,举起长剑,砍开牢门,道:“路大哥,你快随我去吧!”说罢,牵着路拾遗,朝营外奔去。 金国武士尽皆骇然不知所措。完颜梦琳牵着路拾遗在营中左弯右拐,来到营外。她在营外早就备好马匹,但听得马蹄声响,两人绝尘而去。 两人一路向南,走了一会,道路越来越崎岖,到后来已无道路,马匹在乱石堆中蹒跚前行。他们顾不得许多,只是不停催打马匹。 又行了半个时辰,马匹再也不能走了。路拾遗和完颜梦琳不敢停留,弃马迳向南行。又走了一个时辰,两人见追兵在难追上,这才坐下歇息。 路拾遗叹了口气,完颜梦琳道:“路大哥,你叹什么气呀?”路拾遗道:“我在可惜我那柄紫薇软剑。不知它现在何处?”完颜梦琳从怀中拿出一盘东西,朝路拾遗眼前一晃。路拾遗一见大喜,道:“呀,这正是我的紫薇软剑。”他将紫薇软剑捧在手中,不住摩挲起来。 (明日接在后面更新,欢迎阅读!) 第十六回 萍踪侠影 路拾遗和完颜梦琳继续向前,来到一座小镇之上。此时,两人连接赶路,肚中均是有些饥饿,四下寻找饭店想随便吃些东西。 突然,路拾遗听见一阵怒骂之声。他连忙奔近一瞧,却见一管家模样之人正在怒打一名少年,旁边一妇人抱住管家大腿,哀声乞求道:“这位大爷,小儿也是饥饿难耐,这才与狗儿争吃馒头。大爷你就行行好吧,饶了小儿一次。”路拾遗两人心中好奇,便站在一旁观看。 原来,那母子二人也是逃荒饥民。她携带少年一路乞讨,走到此处已是饥饿难耐。那少年眼见管家用馒头喂狗,忍不住便从狗口夺食。那管家在此横行惯了,众人见他均是惟恐躲闪不及。那少年途经此地,人地生疏,哪里识得他的厉害?管家平日无事均要找人扯皮。今日,那少年主动送货上门,他又如何肯错过?于是,他便将那少年暴打起来。 管家打得起劲,见妇人如此一说,更加恼了,道:“给狗吃了如何?你等这等贱命,便与那狗儿也是不如。” 路拾遗与完颜梦琳本已义愤填膺,正待上前教训那管家。完颜梦琳闻听管家之言,突地“扑哧”一笑,道:“路大哥,他正说你呢?”路拾遗笑道:“完颜姑娘,他明明说那狗儿,怎地是说起我来?”完颜梦琳道:“咦,上次在去临安船上,我记得你不是属狗的么?”想到那段时间同船共渡,两人不禁神怡起来。 此时,那管家仍在暴打那少年。路拾遗见他欺人太甚,本甚恼怒。他听完颜梦琳如此一说,笑道:“本来我还不想管此事。既然那管家硬将我扯在里面,只怕我不管都不行。”说罢,路拾遗快步上前,大声喝道:“住手!”那管家听到声音,扭头一瞧。他见路拾遗与完颜梦琳衣着齐整,不似逃荒饥民,不敢怠慢,道:“请问阁下是谁?”路拾遗道:“在下姓路,也是路过此地,见阁下教训小孩,也太过分,恐出人命,忍不住出来制止。还请阁下饶恕那少年。”那管家见路拾遗出言谦逊,不敢招惹是非,冲着那对母子道:“今日,便瞧在这位相公面上,饶过你们,还不快走。”那母子二人对路拾遗千恩万谢,便转身离去。 管家眼见无事可做,哼着小曲离去。路拾遗瞧着那管家背影,低声对完颜梦琳道:“完颜姑娘,杜甫曾作诗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处乡绅恶吏如此为富不仁,咱俩得想个法儿治治他们才是。”两人向周围围观人群打听管家情况。原来,那人是镇上王姓财主府中管家,平日跟王姓财主一道鱼肉百姓。镇上之人敢怒而不敢言。 完颜梦琳道:“路大哥,我这儿可有个妙计,只怕你不肯依我。”路拾遗笑道:“若能帮助那些饥民,便真让我做牛做马,我也依你。”完颜梦琳“嘻嘻”一笑道:“让你做牛做马,那也不至于。你不是属狗的么?那就卖卖狗皮膏药吧!” 路拾遗闻听此言,甚是不解,连忙问道:“完颜姑娘,为何我属狗来,就必须卖狗皮膏药。那你属鼠,我可要狗拿耗子了!”说罢,他作势便要扑向完颜梦琳。完颜梦琳“嘻嘻”一笑,躲了过去,正色道:“路大哥,我可说的是正经事,你可别不正经。”说罢,完颜梦琳附在路拾遗耳边,悄悄将自己打算说了一遍,路拾遗听罢,大声赞道:“人人都说南方人性情狡诈,北方人性情耿直。今日,单看你这条毒计,北方人只怕也是让人难以相信?”完颜梦琳笑道:“你整日专门琢磨骗人,我跟你久了,自然也会学上几招。这可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二日,王府府外便来了一个郎中。只见他绕着王府转着,大声喝道:“纹银收购龟甲、蛇皮!本人纹银高价收购龟甲蛇皮。”那王府管家正吩咐仆从做事,听到外面有人吆喝收购龟甲蛇皮,连忙命人将那郎中请进王府。原来,那王府生活奢侈,所留龟甲甚多、。那管家听到外面有人收购此物,岂肯放过如此发财良机?那管家待那郎中进到王府,问清价钱。见郎中出价果然甚高,不禁喜笑颜开。他连忙令人将府中龟甲尽数清出,卖与那郎中。 那郎中将银子递与管家。管家随手将银子拿在手中一掂,见手中银子甚是沉重,心道:“这龟甲在本地乃寻常之物,不知这郎中要它作甚?”他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先生,你收这龟甲用作何用?”那郎中道:“管家,你有所不知。这龟甲平日毫无用处,然而在我药方之中,用它作药引制药,可是药到病除!”那管家更是奇怪,道:“那是何药,竟有如此灵验么?”那郎中道:“我这偏方专制骨节酸痛。” 说道此处,那郎中突地“噫”了一声,道:“我瞧管家你这身体,定有骨节酸痛之病。”那管家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郎中道:“管家如若信我,便让我给你治一治,如何?”管家见那郎中轻易便道出自己病来,心中甚是佩服,早就想伸出手来让郎中替自己治病。只是他与郎中素不相识,不好提出。他见郎中如此一说,岂有不应之理?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谢谢你了。” 那郎中从箱中取出一幅药帖,帖在管家两腿膝盖上,伸出右手作点指状,在管家膝盖之上点了数下。接着,那郎中又伸掌在管家腿上推拿数下。刹那间,管家腿上酸疼大减。他连竖右手拇指赞道:“先生,你真是神医,药到病除。”郎中道:“管家,你骨节之病甚是严重,如若只帖一记恐难根除。我看不如这样,我给你留下一个偏方。你照单抓药自行配制,日后经常服帖,你看如何?”说罢,那郎中令人取来笔纸,留下一付药方,交与管家,吩咐道:“我已将你浑身血脉推通。你在七日之内,只须将药配齐,每日服帖一次即可。你可要牢记住七日时限。否则,血脉一旦堵塞,药效便会大减。” 那管家千恩万谢接过方子,仔细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巧治骨节酸疼药份:龟甲一付,百合十朵,天山雪莲一只……”当下,管家心中暗道:“这龟甲,百合也罢,这天山雪莲乃天下奇花,相传就是天山之上一年也产之甚少。这七日之内,恐难配齐,不如出些银子,从郎中手上买些。”心想至此,管家连忙道:“先生,你身上可有制好膏药,我直接买些便是。”那郎中道:“我这膏药从不轻易卖与外人,看你倒是个爽快之人。我看不如这样吧,这付膏药卖与别人可是二百两银子。你既然如此爽快,我便半卖半送,与你交个朋友。你就给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如何?” 那管家见那膏药十分灵验,早已心动,生怕那郎中反悔,连声答应。他边应诺边心道:“老爷近来关节也疼,我不如再买一剂,待会卖给老爷。到时,我便说是花纹银二百五十两买的,也好赚些差价。”那管家心想至此,道:“那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你卖我两付,如何?”那郎中皱皱眉头,道:“我身上膏药也不太多,让我看看。”说罢,他伸手从怀中一探,正好摸出两付膏药。那管家生怕郎中不肯卖他,一把抢过,转身从房中取出三百两银子。他将银子在手中掂掂,取出一锭银子,放回箱中,转身走了出来,将银子交与那郎中。 那郎中接过银子,也不清点,转身出门。 突地,那郎中扭头对管家道:“管家,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你帮我收些龟甲,如何?我每付龟甲给你纹银二两。”那管家见那郎中扭头,心中一阵紧张,生怕那郎中发现银子不够,但见那郎中如此一说,心中大喜,暗道:“这龟甲只值纹银几钱,这郎中竟然出价二两银子,既然如此,我何不就让他作个冤大头。”他连忙如鸡啄小米般点头答应。 待那郎中走后,管家便带着几名家丁男仆,走村串巷到处购龟甲。说来甚是奇怪,龟甲在此处本是无用之物,在平日里只须几钱银子便可收到,不料今日村民却硬是不卖。管家一时无法,只好将价钱加到一两五钱银子,村民才极不情愿出手。转了一整日,管家收了一千多付龟甲。望着堆积如山龟甲,管家看在 眼中的都是一锭锭银子,不觉自言自语道:“这下我可发了。”此时,管家心中不停念叨的都是:“三下五除二,四下五除六。暗自盘算自己该赚多少银子。 第二日,那管家一直等到日上顶头,也未见那郎中身影。此时,他独立门口,只要门外稍有动静,那管家急奔出门张望。 突然,门口又传来脚步之声,那管家出门一望,却是几位村民。其中一村民道:“昨日,有人说管家要出一两五钱银子收购龟甲,我道他在开玩笑,想不到倒是真的。”又一人问道:“那管家收购龟甲又作什么?”旁边村民道:“你管那么多作什么?反正管家不会作亏本之事。” 管家闻听此言,心中不禁有些发毛,隐约感到有些不妙。此时,他心中犹如十五桶打水——七上八下一般,实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亏是赚。 此时,路拾遗与完颜梦琳正行在大道之上。完颜梦琳笑道:“路大哥,那管家今日可是亏大了。我不是说你会卖狗皮膏药的吗?这回你可是相信了吧。”路拾遗笑道:“完颜姑娘,你此计甚妙?只怕那管家是此次是吃不完兜着走了”说罢,两人均是一阵大笑。 原来,在王府卖膏药郎中正是路拾遗所装。那日,他一言道出管家关节疼痛,原本就是废话。试想,象管家这般上了岁数之人,又有几人不患此病?路拾遗在给管家贴药之时,随手点住管家几处穴道,又潜运内力,在管家膝盖四周按摩数下。管家不感疼痛,实是他按摩点穴所致,却非膏药疗效甚高。管家哪里识破这些?一试之下,他便将郎中以为神医,自是毫不奇怪。他见路拾遗开出偏方,眼见天山雪莲甚是难,唯恐误了药效,当然慌着出钱购买膏药。至于路拾遗引诱管家收购龟甲,实是利用管家贪得无厌,引管家上钩而已,只是想不到管家如此轻易上当。至于村民突地抬高龟甲价格,那自然是完颜梦琳挨家通知所致。 转眼已是一月有余。这日,路拾遗和完颜梦琳来到一处,只见眼前一大块湖泊,尽头处又全是一株株杨柳。路拾遗心中大喜,知道离江南不远了。当下,他拉着完颜梦琳的手,道:“梦琳,咱们是在江南认识的,这回就回到江南隐居。嘿嘿,这就叫做叶落归根!” 完颜梦琳听罢一笑,道:“你多大年纪,就叶落归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告老还乡呢!” 路拾遗“嘿嘿”一笑,道:“完颜姑娘……”完颜梦琳俏脸一板,道:“路大哥,我不许你叫我完颜姑娘!”路拾遗挠挠头道:“那我叫你什么?你不会让我学鞑子那般叫你郡主吧。”完颜梦林啐道:“去你的,你叫我梦琳就是呀!” 路拾遗笑道:“那你也不应该叫我路大哥呀!”完颜梦琳点了点头,道:“行,今后我就叫你拾遗!” 路拾遗答应一声,道:“嘿嘿!梦琳,我这回携美归来,不是告老还乡,也是衣锦还乡呀!不过,我可问你,他日假若我老死之后,你会如何将安葬。”关睢见路拾遗年纪轻轻,竟谈此事,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我会如何安葬你?那本姑娘就告诉你,为了省钱,我只用一口薄棺材将你下葬。”路拾遗一听,故作生气,大声叫道:“这怎么行?” 完颜梦琳闻听此言,暗自发笑,见路拾遗扭头怒目瞪着自己,笑道:“好了,拾遗!他日你百年之后,我便将你风光下葬如何?”哪知路拾遗听罢,不笑倒更加生气,道:“你如此浪费,家中就是有座有金山银山也会被你败空?你真是败家子呀!”完颜猛琳甚是不解,道:“难道让我便将你尸体扔到荒郊野外了事!”路拾遗微微点头,用手捋着下巴,道:“这个还差不多,不过有点可惜!”此时,他仍是皱着眉头,独自摇头。 完颜梦琳一听,笑道:“我看不如这样。他日你百年之后,我将尸体分煮之后,向众人出售!”路拾遗一听,道:“唉!这个主意不错,正是知我者,梦琳也!不过,千万别卖给我们那儿一个叫小癞子的。” 完颜梦琳道:“拾遗,这是为何?”路拾遗道:“小癞子这人虽浑,但有时浑进不浑出,并且总是赖帐。你尽量不要卖给他,如若真地要卖,千万不可赊帐。你可要牢牢记住!” 完颜梦琳闻听此言,又见路拾遗一本正经,顿时,哄地笑了起来,只笑得肚子抽筋,笑出泪来,这才作罢!刹那之间,路拾遗与完颜梦琳两人均觉得亲近许多。 完颜梦琳抬头瞧了路拾遗一眼,忽地脸色一红,低下了头。路拾遗瞧在眼里,心中一动,笑道:“梦琳,你说的只怕算不得数,将来我可要好好叮嘱我的孩儿,让他牢牢记住老子的话。”完颜梦琳笑道:“嘿嘿!你长得如此难看,怎会有女孩家肯嫁给你?”路拾遗“哈哈”大笑道:“梦琳,那你可错了。” 路拾遗接着道:“想当年,我在我们那十里八乡可是数得上的俊后生,到我家提亲的姑娘将门槛差点踩平。”完颜梦琳笑道:“她们一定非常丑陋。”路拾遗笑道:“嘿嘿!丑陋的姑娘那怎敢上门?只可惜我一个都看不中。还有一次,我走到大街之上,一位姑娘双眼放绿,恶狠狠地盯着我,吓得我险些丢掉魂儿。”完颜梦琳道:“拾遗,只怕你说反了,倒是你被那女子勾掉魂儿吧!” 路拾遗正色道:“梦琳,非也,非也!那姑娘走到我的面前,向我大吐苦水,说她孤独到了极点。”完颜梦琳道:“那你正好借机揩油啊!”路拾遗“哈哈”一笑,道:“梦琳,你可错了。我一耸肩,对她说声对不起,道‘姑娘,我这回可帮不上忙,小生现在也是孤独呢。’” 俗话说:爱吹之心,人皆有之。大凡男人,更有“吹”之嗜好。但男人吹牛,却各有各的吹法,有夸夸其谈,让人如坐针毡;有委婉含蓄,让人肃然起敬;有唾沫四溅,让人躲之不及;有口吐兰花,让人洗耳恭听;还有的只是撩博一笑。总之,各人吹牛的水平大不相同。路拾遗这牛吹得就是最后一种。完颜梦琳笑得花枝乱颤,笑毕,这才大口喘着气道:“你以为我就相信吗?让你吹吧!反正吹牛也不花本钱。” 路拾遗急道:“梦琳,你怎么不相信我?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要不我就以身试试?”完颜梦琳详作怒道:“拾遗,你若有胆子,今后再敢三心二意,招惹其他姑娘,休怪我对你不再客气。”路拾遗“嘻嘻“笑道:“梦琳,你说说如何不再客气?是否透露一二,也好警示与我。”完颜梦琳见他嘻皮笑脸,怒道:“我可要用剪刀剪掉你那玩意。” 路拾遗一楞,想不到完颜梦琳如此大胆。原来,北方女子生性豪放,不象南方女子那多束缚,是以完颜梦琳一急之下,心中所想便脱口而出。路拾遗怔了片刻,讪讪笑道:“唉!如此甚好,倒让我省掉娶媳妇儿钱?我正为没钱娶媳妇发愁呢?”心中却暗自想道:“我这位义弟可是敢作敢当的主儿,我还是小心为妙。倘若她真的动了剪刀,那是我不义在先,原本怪不得她。“ 两人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小城。此城虽小,但临近临安,市肆却是繁华。过了几条街道,路拾遗与完颜梦琳来到县衙门前。只见县衙被一群村民围得水泄不通。路拾遗二人站着听了半天,这才听出一二。原来,此地正值大旱,村民颗粒无收,当今皇上为稳定民心,特开仓放粮。哪知县官胆大包天,竟敢私吞官粮。村民一时义愤,便冲到衙门询个究竟。 那县官见村民喧闹起来,似是立时冲进大衙,心中甚恐,大声喝道:“你等如此大胆,难道目无王法吗?来人呀!将这些刁民拿下!”当即下令,便要县丁出手镇压。 路拾遗见村民赤手空拳,心道:“倘若动起手来,村民赤手空拳,又怎能敌得过官兵?”当即,他从人丛之中跃了出来,将村民一把拦住。 其中一个村民道:“这位少侠,这里不干你事,赶快让开。”路拾遗道:“官府之中的确实无粮,你等在此又有何用?” 那县官本不敢将事闹大,见路拾遗如此一说,忙道:“这位少侠所言极是,你等莫要聚众滋事。还不赶快退下,本官不再追究就是。” 那村民对着路拾遗愤然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帮那贪官说话。”路拾遗道:“我是何人,你莫要管。只是府中却无粮食。”那村民道:“前日,这县官还从知府那里中领回不少银粮,怎地会没有?”路拾遗“哈哈“笑道:“这有何奇怪的,银粮全叫这贪官到府中了呀。” 那县官见路拾遗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原本满心欢心。突听路拾遗如此一说,脸色一沉,道:“你这小子,在这妖言惑众。来人,将他给我捆住。”早有几名官兵奔了上来,将手中铁链一抛,便要将路拾遗捆住。 路拾遗低头闪过铁链。那官差用铁链捆人,本是自己拿手本事,见一抛落空,甚是奇怪。其中一人大怒道:“好你个小子,还敢拒捕么?当真胆子不小!”说罢,他将手中大刀一挥,便朝路拾遗颈部狠狠砍来。 路拾遗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那名官差刀背。那名官差连连运力,却见路拾遗泰然自若,便如没有知觉一般,心道:“这小子倒有些蛮力,待会老子让你瞧瞧厉害!”心想至此,忽觉一股力量从手掌传了过来,直接扑向胸口。他一惊之下,连忙松开手指,不料那刀柄似有极强粘力,手掌就象胶在刀柄上,无法摆脱。那官差用力一摔。路拾遗一动不动,这力道就如蚂蚁想撼动石柱一般。 那官差又惊又恐,冲着其余官差怒道:“你们还楞着干吗?大伙齐上啊!” 完颜梦琳见他急得满头大汗,一滴滴汗水如雨般地流淌,笑道:“拾遗,这人武功当真高强。这么冷的天气,亏他还大汗淋漓,小妹委实佩服得紧。”那官差哪里还有余瑕去理会他的嘲笑,只是怒目朝她瞪视。 又有四名官差扑了上来。四人中当先一人是个胖胖的中年汉子。只见他身形闪处,忽地一拳,向路拾遗后心击去。这一拳迅速沉猛,灵敏之极。 这一招来得太过突然,似乎已难解救。只听“啊”地一声大叫,却是那中年汉子的官差,捂着手腕大叫。原来,路拾遗早已运起神功,护住身体。那人一拳击在他的背上,犹如击在铜强铁壁上。他武功本就稀疏平常,此时那里禁受得住。 其余几人还想扑上,猛听得“呜哗”一声,各人耳朵震得“呜呜”直响,身体遥遥欲坠。完颜梦琳心中不由得一震,知道这是一门极上层的功夫,叫作“狮子吼”,一声断喝中蕴藏着浓厚内力,大有慑敌警友之效,心想:“拾遗年纪轻轻,内力当真了得。” 只见路拾遗微一用劲,将那名官差的官刀抢入手中,用力一掷,将单刀掷入地中。那地是极其坚硬的硬土,却见单刀没入地中一尺之外。 官差们有的双目圆睁,有的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众人不约而同的大声呼叫,脸露敬畏神色。 那县官见路拾遗如此厉害,心里吓得委实不轻,正欲转身逃去。路拾遗大喝一声:“你想逃么?”说罢,一跃而起,向他直冲过去。他这一下来得极快,仿佛兔起鹘落一般,转眼奔到县官背后。路拾遗一把将县官抓起,向空中一抛。他这一抛力道好大,将那县官抛得极高。 那县官身子飞了起来,落在一棵大树树顶,架在半空。他吓得浑浑噩噩,也不知身在何处,从半空中望将下来,但见底下尽是黑压压的人头。以前,县官都是左右他人性命,那见过如此阵势,“哎呀”一声,竟吓得晕死过去。 路拾遗高高跃起,将那县官取了下来,在他背上重重一拍。那县官这才悠悠醒来,眼睛呆呆地望着路拾遗,半晌说不出话来。路拾遗见他如此,心中好笑,道:“你为何如此大胆,竟敢贪污皇上赈灾粮草?”此时,那县官仍是神志不请,结结巴巴道:“少侠,你有所不知,我有好几房姨太太。我之所以如此,只因也要养家糊口所致呀!” 那县官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大笑起来。完颜梦琳“吃吃”笑道:“拾遗,他便是你等花心男人的下场!”(注:时至今日,有些贪官因包“二奶”走向贪污之路,盖出此理!也是作风问题导致经济问题呀!) 路拾遗喝道:“你还不将赈灾之粮发放下去吗?”那县官连连点头道:“我发,我发。我马上便发。”说罢,向官差喝道:“你等没听清楚么?还不下发赈灾粮草。”众官差答应一声,急忙打开粮库,将赈灾粮草分发下去。 路拾遗生怕那县官出尔反尔,直到瞧见赈灾粮草全部发放村民手中,这才和完颜梦琳悄悄离去。 路拾遗与完颜梦渐行渐南。这日,天近黄昏,两人又来到一座小镇。这座镇子虽不大,却较为热闹。两人正行走间,忽见前面走来两人。路拾遗瞧两人衣着打扮,似是武林人士。河北地带,民风尚武。一路之上,路拾遗便遇见不少武林人士。 此时,他遇着两人,自是浑不在意。两人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忽听其中一人道:“风二哥,那银弹子果真如此厉害么?”那风姓汉子道:“怎地不厉害?褚三弟,那‘武林三老’你可知晓?”那褚姓汉子连忙点头道:“知晓!小弟便是在孤陋寡闻,那‘武林三老’还是知晓的。”那风姓汉子道:“那银弹子一入中原,便首先去找丐帮脏二爷的晦气。脏二爷在江湖成名多年,一套‘降龙十八掌’和一路‘打狗棒法’何等厉害。那金弹子寻上门来,他又岂能认输?二人一照面,便交上手。哪知还没斗到二十回合,那金弹子一计‘烈焰掌’便将脏二爷击败。那脏二爷年纪虽大,却有一口好牙。褚三弟,你可见过麻将中的白板么?”那褚姓汉子道:“风二哥,怎生没见过呀?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啊!”那风姓汉子道:“乖乖这回倒好,那金弹子一掌击上脏二爷脸上,据说打得脏二爷就如麻将牌中白板,一口好牙直然也就荡然无存。” 那褚姓汉子听罢,伸伸舌,道:“哎!脏二爷是我大宋武林一块招牌,想不到竟输得竟如此之惨。那金弹子的‘般龙若蛇功’是何功夫,怎地这般厉害?”那风姓汉子冷冷一笑,道:“呵!脏二爷输得惨?比起贱三爷来,那还只是大巫见小巫了。”那褚姓汉子连忙问道:“贱三爷也败在银弹子手上么?”那风姓汉子道:“‘武林三老’势匀力敌。脏二爷竟然败在银弹子手上,那贱三爷败北,又有何奇怪?”那褚姓汉子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不知贱三爷怎么个输法?竟比脏二爷还惨!”那风姓汉子道:“贱三爷与银弹子斗在一起,也大概二三十回合吧!那银弹子左手一计‘烈焰掌’将贱三爷右耳削掉一边;右手一计‘寒冰掌’击在贱三爷左耳上,竟将贱三爷左耳冻住。” 那褚姓汉子道:“这有何惨的?”那风姓汉子道:“那贱三爷用手一摸左耳。乖乖!那左耳全部掉下,只剩下一个窟窿。”那褚姓汉子一听“呀哟”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那褚姓汉子又道:“风三哥,那银弹子如此厉害,咱们‘铁拳门’在河北小有一名气,他不会到咱们这儿寻晦气吧。”那风姓汉子道:“那有何害怕的!咱们惹他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那褚姓汉子道:“对!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路拾遗听道这里,心中忿然,暗道:“这河北‘铁拳门’在此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瞧这二人如此说道,只怕也是浪得虚名。那银弹子虽是厉害,想要击败脏二爷与师父,又岂能那么容易。这想必是金人放的烟雾,想挫伤我大宋武林锐气。想不到象这风、褚二人倒是不少!大家以讹传讹,正好中金人奸计。“他心中恼怒风、褚二人至极,伸脚从地上踢起两枚石。那两枚石子挟着劲风,分别击在那二人小腿“足三里”穴上。 只见风、褚“哎哟”一声。二人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等到两人从地上爬起,四下张望,又哪里看出破绽。那风姓汉子道:“褚二弟,今日好生邪门,莫非是鬼绊脚么?”那褚姓 汉子道:“风三哥,常言道:白日不言人,夜问不言鬼。此话看来不假。咱们还是少说为妙。”两人说到此处,不敢再多言语,低头匆匆向北走去。 路拾遗与完颜梦琳相视一笑,忽地听得背后有人“桀桀”笑了两声。路拾遗大吃一惊,猛地回头观望,只见街道转角之处人影一闪,心中暗道:“难道是他?” 路拾遗心中奇怪,却是默不作声。不一会儿功夫,两人来到一家客栈。路拾遗道:“梦琳,天色不早,咱们就在此歇息,你看如何?”完颜梦琳答应一声,两人走进客栈。 路拾遗向老板要了两间客房。吃罢晚饭,完颜梦琳来到路拾遗房间,两人说着话儿。路拾遗问道:“梦琳,那金弹子究竟何许人也?当真如此厉害吗?”完颜梦琳道:“那金弹子是大金第一高手,听爹爹讲此人武功极高,至今还为寻着对手。” 忽听得门外一个声音道:“那金弹子武功确实高强,但还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路拾遗一回头,登时脸露惊喜,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师父贱三爷。 路拾遗快步上前,拉住贱三爷手道:“师父,果真是你!”原来,他刚才在街角所见正是贱三爷。 贱三爷道:“你小子有造化了,老子躲你也躲不过了。”路拾遗摸摸后脑勺道:“师父您此言怎讲?”贱三爷道:“你莫装姐了。你不是瞧见我了?嘿嘿,你小子沉迷女色,武功倒没纳下。”说罢,瞧了完颜梦琳一眼。 路拾遗“嘿嘿”笑了两声,道:“师父,您老人家神出鬼没,我怎能瞧见您呀?您到这儿,徒弟我可是吃惊不小呢。” 贱三爷眼见路拾遗神色,便知他与梦琳关系非同一般,心道:“好你小子,说什么我给他惊喜。没几日功夫,你又找了个丫头。其实,你给我一个惊奇倒是真的。”当下,贱三爷一屁股坐了下来。 完颜梦琳给贱三爷倒了杯水递了上过去。贱三爷接过水杯,向路拾遗道:“拾遗,前几日你所做为,为师都已见到,你做的相当不错!我可问你,这位丫头好象不是我大宋子民吧?”路拾遗心中一惊,暗道:“师父倘若知道梦琳是大金郡主,会不会反对我与梦琳交往?”心想至此,忙道:“师父,梦琳是千真万确的大宋子民,这可是如假包换!”贱三爷道:“你小子谎话连篇,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路拾遗挠挠头,道:“嘿嘿!师父,说句实话,拾遗自己也不相信。” 贱三爷道:“那你还不如实招来!”路拾遗道:“师父,我告诉你吧,你老别再生气。梦琳其实就是金国人氏。”他怕贱三爷恼怒,不敢吐露真相。贱三爷道:“大金、大宋子民皆是炎黄子孙,你小子有什么隐瞒的。” 完颜梦琳道:“师父,您老人家所言极是!”接着又道:“现在之所以有宋金之分,皆因为君者不明为君之道。”贱三爷“哦”地一声,道:“此话怎讲?”完颜梦琳道:“为君者,应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皆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皆释其害。此子之勤劳,必百倍于常人。是以古之人君,量而不入者,许由、务光是也;入而又去者,尧、寻也。如今,为君者大不为然,以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是故才有今日天下纷争!” 见贱三爷听得津津有味,路拾遗心里这才释然。贱三爷问完颜梦琳道:“那你说说为什么如今宋弱金强?”完颜梦琳道:“大宋皇帝兵变得天下,对武将防之又防。杯洒释兵权在先,接着又收回财权,最后连赏罚刑政之权尽收囊中。此举是柄双刃之剑,虽是加大皇权,却极大削弱蕃镇之权,使郡日益困穷衰弱。犹如强干弱枝一般。是以金兵虏骑所过之处,莫不溃散。”完颜梦琳侃侃而谈,时而纵横历史,时而议论古今,无不都是一针见血。虽然其中一些观点有些偏颇,却也是别有一番见解。贱三爷听得她一番议论之后万分惊讶,心中暗道:“难怪金国如此轻易破我山河。原先只道朝庭昏馈所致,想不到一名金国柔弱女子竟有如此见地。如此看来,金国当真可怕。”想到这里,贱三爷不觉汗颜起来。 三人又在房中聊了一会,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路拾遗赶到贱三爷房中,只见贱三爷房中空无一人,桌上倒有书信一封。路拾遗连忙拿起一看,见封皮上“拾遗览”正是师父的手书。他多日不见师父,此时又见师父留下书信,连忙双手捧了,整整衣服,恭恭敬敬地拆开。见是师父叫他如何好好做人,儿女私情为轻,国家大事为重,应为大宋尽些绵薄之力等等。 路拾遗读完此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道:“师父,徒儿……徒儿……” 第十七回 崖高人远 这日中午,路拾遗与完颜梦琳二人来到一座大镇。镇上人烟稠密,车来马往,甚是热闹。途经一家酒楼,路拾遗道:“梦琳,咱们先吃了饭在赶路,如何?”完颜梦琳一笑,道:“我肚子正好饿了。行!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路拾遗与完颜梦琳走上楼梯,只见金弹子几人正坐在一张桌旁吃饭,完颜梦琳一怔,拉着路拾遗小声说道:“拾遗,快走。”路拾遗心下纳闷,小声问道:“这几人是谁,你竟如此害怕?”完颜梦琳默不作声,只是低头朝外走去。 出了酒楼,完颜梦琳一路疾走。路拾遗边追边问:“梦琳,那些人是谁呀?难道你见着鬼了,竟如此害怕!”完颜梦琳向后一瞧,见那些人并未追来,松口气道:“那些人都是大金武士,为首那人就是金弹子。” 路拾遗“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他!我看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呀!”完颜梦琳道:“拾遗,对方人多。此处就是大宋境内,我们也要小心为妙!”路拾遗答道:“这个自然。” 两人出城,一路向西走了三里来地,只见前面山路弯弯。刚转一弯,路拾遗瞧见前面聚集少说也有五人,正是酒楼所见的那些人。 路拾遗笑道:“梦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瞧,他们正在前面等着我们呢。”完颜梦琳大惊失色,道:“拾遗,这当口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原来,金弹子眼光锐利。两人一上楼梯,他便瞧见二人,见路拾遗两人离去,心道:“这二人跑不多远。”他不愿在酒楼生事,便带着众武士悄悄追赶过来。 完颜梦琳大声喝道:“金弹子,你想干什么?”金弹子恭身道:“郡主,我们找您可辛苦呢。幸好郡主身体无恙。” 金弹子语音未落,完颜梦琳冷冷道:“你们找我做什么?”金弹子道:“郡主有所不知!您被姓路的小子骗跑之后,王爷急得寝食难安。”完颜梦琳道:“爹爹怎么了?”金弹子道:“王爷近来身体欠安,还请郡主随咱们回去,以免他老人家牵挂。” 如此托词,完颜梦琳哪里能信?她道:“哦!那你回去告诉爹爹,叫他老人家自己保重。我在外面玩得累了,自会回去伺候他老人家。”说罢,一拉路拾遗,边要从金弹子身边挤过。 金弹子将手一拦。完颜梦琳脸色一板,道:“金弹子,你想干什么?”金弹子道:“郡主,王爷早有吩咐,一定要将郡主带回。郡主不要叫小人为难。” 路拾遗往后一看,大声叫道:“师父,这小子欺负徒儿。你老人家快来。”金弹子回头一瞧,后面哪有人影? 就在此时,路拾遗一拉完颜梦琳,飞快向前奔去。 金弹子“嘿嘿”冷笑道:“姓路的,你逃得远么?”当下,他大踏步奔来,长臂前探,抓向路拾遗背心。 路拾遗听到背后掌风破空之声,哪敢轻心?抽出紫薇软剑,反手一剑,径自刺向金弹子小腹。这一招竟是攻敌必自救。路拾遗见金弹子一抓甚是凌厉,知道自己一味躲闪,金弹子过后必有更厉害杀着。于是,路拾遗心下一横,顾不得金弹子那一抓,手中紫薇软剑一挥,一剑刺向金弹子小腹,那是有同归于尽之意。路拾遗料知金弹子自恃甚高,必定回身相救,不会与自己同归于尽,是以出此险招。 果然,金弹子眼见紫薇软剑刺向小腹,翻过手指往路拾遗剑上一弹。只听“当”地一响,路拾遗只觉右臂发麻,剑尖荡到一边。此时,他顾不得许多,急忙飞身向前跃去。 金弹子边追边大声叫道:“姓路的,你拐跑大金郡主,其罪不少。不过,你若送回郡主,金某倒也不再追究。你年纪轻轻,武功不弱,将来必有大成,何苦色胆包天,命丧我手!”他边追边说着话儿,但速度倒丝毫不减,转眼追倒路拾遗后面。 金弹子这几句话软硬兼施,倒是给足路拾遗面子。原来,金弹子见制胜路拾遗不难,但如此一来,必将得罪郡主,更何况即便杀了路拾遗,那郡主与他情深意切,只怕就算不殉情自尽,也不会跟他回到大金。金弹子人极聪明,心想:“与其杀了那小子,不如软硬兼施,让路拾遗与郡主二人知难而退,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多得?“金弹子武功既高,有极富谋略。他称雄大金,倒也不是只凭武功惊人。 路拾遗见甩不掉金弹子,停下脚步笑嘻嘻道:“金前辈,你如此夸我,路某本应识相才是,只是我与郡主早已约好,要到江南一游,这样吧!路某与郡主游完江南,路某一定将郡主完璧归赵,你看如何?”金弹子大怒,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金某得罪了。” 只见一名金国武士走到完颜梦琳近前,道:“郡主,粘罕王爷可是想念着你,你跟小人回到大金吧!”完颜梦琳低声喝道:“狗奴才,我由你管么?”那武士见完颜梦琳发怒,不敢吱声,扭头回望金弹子。 金弹子道:“郡主,在下奉王爷之令,请郡主回府。”完颜梦琳道:“若我不从,你又如何?”金弹子道:“那属下只有得罪了。”说罢,他朝那名武士使个眼色。那武士心领神会,向完颜梦琳走去,想夹在路拾遗与完颜梦琳之间,将两人隔开。 路拾遗眼见当此情势,心道:“如今,我想不动手自是不成,但若当真比拼,恐怕还不是金弹子对手。不过,我先与梦琳合在一起,金弹子投鼠忌器,我俩还可与之周璇,等会我们再寻找机会脱身。”他心神甫动,身形一动,便朝那名金国武士扑去。 突然间,只见黄影闪动,却是金弹子早已拦在身前。金弹子聪明绝顶,岂不明白路拾遗心思,立时抢步上前。 路拾遗眼见自己如意算盘被金弹子识破,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不迭。他心虽懊恼,身子却不停顿,身形一动,紫薇软剑一挺。金弹子只只觉身前身后都是路拾遗的影子。路拾遗这一招“高山流水”,乃是“高山流水剑”中极其厉害一招,自他得到紫薇软剑后,更是潜心研究。此时。紫薇软剑被他内力一抖,剑影重重,千头万绪之间,便犹如数十招一般,竟是同时点向金弹子周身各处大穴。 金弹子右掌一挥,一记“般龙功”如排山倒海朝路拾遗袭来。路拾遗直觉呼吸不畅,连忙一记筋斗,倒翻回去。 此时,金弹子大踏步走来,双臂大开大阖,以急招向路拾遗猛攻。路拾遗拆挡躲避之间,与他过了三招,只震得手臂隐隐生痛。刹那间,金弹子第四招又猛袭过来,手掌未至,已是挟着一股疾风,声势极是惊人。路拾遗挺起紫薇软剑刺上。那紫薇软剑虽软,但路拾遗却力贯右臂,这软剑变得坚硬无比。金弹子见其势厉害,不敢大意,从怀中取出两根小棒,迎了上去,将紫薇软剑挡住。让路拾遗始料不及的是,紫薇软剑被金弹子兵刃一挡,立时弯了许多。 路拾遗内力一运,奋力一挺,那紫薇软剑忽地一直,欲将金弹子兵刃弹开。哪里知道那紫薇软剑一挺之下,忽地又弯曲下来。 路拾遗大惊,心想:“我这紫薇软剑一弹之下,力道是何等惊人,为何击在金弹子兵刃之上,却丝毫不着力儿。哎呀!他究竟是何功夫,竟如此厉害。”他在转眼瞧瞧手中兵刃,却是两柄小锤,只不过这两柄小锤比平常铁锤小了许多。 原来,就在路拾遗催动内力,欲用软剑将金弹子弹开。金弹子内力一变,“般龙功”瞬间变成“若蛇功”。这“若蛇功”甚是阴柔,顿时将路拾遗紫薇软剑力道御得无影无踪。 原来,金弹子自从得到“腧穴心经”,功夫更是突飞猛进。此时,他已将这两门功夫融为一体,运用自如。 就在路拾遗一愣之间,金弹子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再吃我这一招!”喝罢,他左掌一记“般龙功”,右掌一记“若蛇功”。金弹子这一招甚是奇怪,左掌挟着一阵疾风,直奔路拾遗胸膛,右掌却无声无息击向路拾遗面门。路拾遗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 ,面门更是一阵阴冷,右掌与金弹子左掌一碰之下,一个斤斗倒翻出去。他这一招极其冒险,若是内力稍若之人,微有不慎,便要了性命。路拾遗站定之后,心中大惊,暗道:“这金弹子是什么功夫,当真厉害了得!” 只听得金弹子大喝一声:“路拾遗,你再吃我一招!”呼喝声中,一掌递了过来。 路拾遗运足十足功力,也是大喝一声,“呼”地一掌向前推去。只听得“噔噔”几声,路拾遗退了数步,“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金弹子身形一晃,也是退了一步。路拾遗大惊,道:“今日,我只怕要命丧金弹子之手。”金弹子更是吃惊不小,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功夫竟是如此了得!趁者小子羽翼未丰,我得趁早将他除掉。”心想至此,纵身扑上,欲将路拾遗置于死地。 突听完颜梦琳一声断喝:“住手!”金弹子一楞,不知完颜梦琳为何呼喝。好在他‘般龙若蛇功’已至收发自如之地,闻听此言,即时收住掌力。 完颜梦琳冲至路拾遗近前,见他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道:“金弹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只要本郡主跟你回到王府,你便不再为难路少侠是么?”金弹子点点头,道:“是!郡主。” 完颜梦琳回头冲着路拾遗道:“拾遗,你这就走吧!咱俩若有缘分,以后自会再见!”说罢,向路拾遗连使眼色。 路拾遗极是机警,知道此次机会稍纵既失。当下,他也不说话,更无片刻犹豫纵身跃出。金弹子一楞之间,连忙追赶。完颜梦琳双臂一摆,将他拦住。就在此时,路拾遗早已逃远。 金弹子见路拾遗逃出,心道:“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到庙。今日,就让这小子多活几天,免得得罪郡主。”当即不再追赶,“哈哈”大笑数声,道:“郡主,这姓路的小子关键时刻便溜之大吉,是为不义;你待他情深意切,他却是弃你而去,是为无情。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你还挂念他什么?” 完颜梦琳将头一扭,不去理会金弹子,心中却道:“此时,拾遗若稍延误,又岂能躲脱?”不过,在完颜梦琳心中,只是更是希望路拾遗有片刻犹豫。此时,她望着路拾遗离去方向,心中当真是矛盾至极。 路拾遗正疾弛间,不多时便来到一个湖边。突然,有人“咦”地一声,路拾遗耳尖,猛地止住脚步,定眼一瞧,不觉大喜起来,心道:“有他在此,我还愁抢不回梦琳。不过,他与师父怎地都在此地出现,当真让人奇怪!”心想至此,他笑嘻嘻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哎!您老人家没事呀?”那人怒道::“谁说我有事,我可好着呢!你师父不死,我也死不了!”路拾遗道:“那我怎么听说您被金弹子打成白板。”那人“嘿”地一声,道:“你听人瞎说,我还听说你师父被金弹子打得耳朵都没有了。”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丐帮帮主脏二爷。 路拾遗“嘻嘻”笑道:“脏二爷,我估计这些都是金弹子那厮放的风。”脏二爷“恩”地一声:“我要是遇见他,非撕了他不可。”路拾遗道:“脏二爷,他就在近前,我刚才还遇见他了。”脏二爷见路拾遗眼睛乱转,脸上喜气浮动,知他有事让自己出头,当下装着不知,要紧不慢地道:“今日也就算了,以后我再去找他。”路拾遗一听大急,道:“脏二爷,常言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您何必要等到他日?”脏二爷道:“我今日不去,那是原因有二。其一,我不想为他人作嫁衣;其二,我也不想承你的这个人情。” 路拾遗见脏二爷看出自己用意,不好意思笑道:“那我承您老的情,您帮我个忙,帮我救个人,如何?”脏二爷道:“那你早说,还那么扭捏干么?”当下,路拾遗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了一遍。 脏二爷道:“好!你小子说了实话,我就帮你一个忙。你说那家伙在什么地方,我正想去会会他。”路拾遗大喜,道:“那您快随我来。” 其时日方正午,在往北的一条路上,正走着几人,其中还有一名美貌女子。这几人正是完颜梦琳和金弹子一行。 一路之上,金弹子不停找着完颜梦琳讲话,完颜梦琳对他恼怒至极,自是不加脸色。金弹子是大金第一勇士,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对待?说上几句之后,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其余人等知道得罪完颜梦琳不起,平时均是不敢接近她。此时,更是离她愈远愈好一行人等只是默默走着。 众人走了一阵,完颜梦琳见金弹子等人不再理她,积聚满肚子的怨气无从发泄。突地,她一下坐在地上,大声说道:“我累了,咱们就在此歇息。”金国武士面面相黜,回头瞧着金弹子。金弹子知道完颜梦琳无理取闹,也不生气,对着众人大声喝道:“你们聋了么?没听见郡主吩咐,还不赶快坐下歇息!”众人答应一声,坐了下来。 坐了片刻,完颜梦琳站了起来,朝前走出。众人默默站起,悄悄跟在后面。 又行得大半个时辰,忽听背后有人大声喝道:“金弹子,你有种就给我站住。”金弹子回头一瞧,见远处有两人急奔过来。这两人身形好快,转眼便至近前,自是脏二爷和路拾遗了。 路拾遗指者着金弹子道:“脏二爷,这就是金弹子。这家伙到处宣扬将你打得面如白板,真是好不羞耻!”金弹子微微一笑,冲着脏二爷抱拳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张二先生,在下久仰了!”接着又道:“那些都是江湖传言,张二先生不要相信才是!”金弹子言谈举止甚是亲切谦和,彬彬有礼。 脏二爷笑道:“金弹子先生大名,我也是素有钦慕。今日得见,自是大是欢喜。” 路拾遗心道:“脏二爷,我请你过来出头,你倒是与他攀起交情了。”他心里正思索间,突听脏二爷道:“金弹子先生,你不远千里潜入大宋,到底有何贵干?”金弹子“哈哈”一笑,道:“我对大宋风物人情神交已久,此次前来,只是一睹为快而已。”脏二爷道:“先生此来大宋只怕并不仅此而已吧?我可听说金弹子先生要扫平大宋武林呢!” 金弹子脸色一变,暗道:“此次倒是铲除脏二爷的大好时机。我本想过了今日,将郡主送回后再与他算帐。既然张二步步相逼,我只好跟他一较高下!”本来,金弹子心中还有些踌躇,不想在此地与脏二爷动手,但见脏二爷苦逼,当即拿定主意。 只听金弹子道:“张二先生,我本想井水不犯河水。你逼我动手,有何苦来着?我早知先生‘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天下无敌。今日能亲眼一睹,实乃幸何如之。”脏二爷道:“金弹子先生用和兵刃,请取出来吧!” 金弹子双手一拍,从怀中取出两柄小锤,道:“我就用金锤领教张二先生武功。” 当下,脏二爷大声叫道:“看招!”左腿微屈,右掌划了个圆圈,平推出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在这一招上,脏二爷沉浸多年,加上功力又深,实已至炉火纯青之境。 金弹子点点头,赞道:“张二先生功夫当真名不虚传。好!我就先领教领教你的掌力。”他知脏二爷掌力甚高,是以一心想在掌上胜过脏二爷。当即,他将金锤放入怀中,向左斜行三步,右掌挥去,内力自左向右斜攻过去。两人掌力相交,一时停住。 突地,金弹子“呀”地叫了一声。原来,脏二爷在一掌推出时,看似轻描淡写,但与金弹子掌力相交之下,刹那间连加十三道后劲,一道强似一道,重重叠叠,真是无坚不摧,无所不破,直震得金弹子身形晃了数下。 好在金弹子武功极高,临敌经验丰富。左掌急出,拍向脏二爷面门。脏二爷手掌对上金弹子右掌,直觉如触火盆之上,心中暗道:“金弹子内功好高,武功又是如此怪异。”此时,忽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个寒战,心想不妙,连忙收力回掌。 一招过后,两人心中都是暗 赞对方武功了得,实是平生罕见对手。 脏二爷心道:“想不到金弹子的功夫如此厉害,我倒是小瞧他了。”心想至此,大喝一声,犹如半空里响个霹雳,右掌向金弹子击去。 金弹子只觉一股风儿扑面而至,风虽不劲,却逼得自己呼吸不畅,知道不妙,急忙左腿向前一迈,右掌也是推出去,使的正是“般龙功”。两人双掌相交,两人又是身子一震。张二爷掌力急加,一道迭上一道,如波涛汹涌般向前猛扑。金弹子大叫一声,身子前倾,将张二爷掌力推了回去。张二爷掌力愈是加强,他反击之力也相应增加。刹那间,脏二爷掌力已催至第十三道。 这降龙十八掌是天下至刚掌力,这十三道掌力加在一起是何等强劲?只见金弹子身子一晃接着一晃,眼看便要支撑不下。好个金弹子,掌力突地一变,“般龙功”瞬间变成“若蛇功”。张二爷突觉强劲掌力消失无影无踪,如泥牛入海,心中大吃一惊,连忙收力不发。也是金弹子“般龙若蛇功”出神入化,否则掌力突撤,对方掌力乘虚而入,焉有命在? 接下来两人又斗几招。每次张二爷连发几次掌力,均被金弹子全力化解。金弹子掌上加劲,也被脏二爷一一化解。二人这几下交手,各自更是佩服对方,俩人心中均道:“今生对手无数,若论武功之高,当数此人最强!” 脏二爷心道:“此人潜入大宋,目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张二便是拼上老命,也要将其诛除,以解大宋武林之危。”想罢,他纵身跃起,叫道:“金弹子,你再试试我的打狗棒法。”说罢,脏二爷回手从背后抽出打狗捧来,一记“棒打双犬”,便朝银弹子兜头击去。 金弹子大叫道:“你便取来兵刃,我又岂能惧你?”他左手“般龙功”,右手“若蛇功”与脏二爷缠斗起来。十几招下来,倒也不落下风。银弹子适才言外之意,便是空手也能胜过脏二爷。其实,金弹子虽然也是兵刃,但他一生总纵横江湖,靠的却是“般龙若蛇”功。这套武功只有手上功夫,拿不拿兵刃本就一样。其中原委脏二爷哪里知晓?他手中拿着兵刃与金弹子打斗,心中便几分理亏。但脏二爷想到要为大宋出害,虽觉理亏,仍是不顾一切。银弹子同样抱着此心,虽知对方并未占到便宜,仍是出言相讥,想惹恼脏二爷,从而趁机取胜。两大高手为了取胜,均是不择手段。 二人棒来掌去,直斗了二百余招。丐帮打狗棒法世间无双,虽只三十六路棒法,其中精妙变化却是奥妙无穷。百招之内纵在循环使出,然每次使出均有不同变化。 金弹子大喊一声:“老叫化,你武功不错,你也试试我的神功。”掌法一变,时而刚猛绝伦,时而阴柔至极,正是金弹子所练神功‘般龙若蛇功’”。 原来,脏二爷降龙十八掌虽然刚猛,却只能与金弹子‘般龙功’旗鼓相当。金弹子“若蛇功”天下至阴,碰着脏二爷的“打狗棒法”却又是势均力敌。金弹子“般龙若蛇功”虽已练会,然却在循环转化之间,火侯甚难掌握,遇着武功高手,原本不会轻易使用,生怕一时拿捏不准,画虎不成反类犬。今日,他见脏二爷确实是个劲敌,再加上一时斗得性起,便大喊一声,使出绝技“般龙若蛇功”。转眼间,两人已斗至近千招。 丐帮“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均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这两门武功同时使将出来自是厉害至极。但金弹子“般龙若蛇功”虽也是两门厉害武功,而他却是个旷世奇才,将这两门武功融为一体,配合得相得益彰。这便犹如个简单算术问题,金弹子是“一加一大于二”,而脏二爷只是“一加一等于二”。是故千招过后,脏二爷便尽显守势。好在脏二爷神功惊人,临敌经验极是丰富。他虽处于劣势,一时半会之间,却也不至于落败。 宋金两国两个绝顶高手相斗,那是武林罕事。路拾遗站在一旁,只瞧得惊心动魄,如醉如痴。此时,他见脏二爷处于下风,一挺紫薇软剑,抢身攻了上去,朝金弹子后心胛骨下三寸的“凤尾穴”刺去。 金弹子看见软剑破空袭来虽俏无声息,却厉害至极,不敢大意,连忙矮身躲过。 脏二爷与金弹子相斗,本来处于下风。路拾遗一加入战团,他虽年轻,武功却甚高。一柄紫薇软剑剑气凛然,处处切中金弹子要害。金弹子好不容易占得上风,却立时被拉成平手。金弹子“呀呀”怪叫道:“大宋武林好不要脸,你们想倚多胜少么?”脏二爷与路拾遗也不理会,心中均想:“今日,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将金弹子击败。否则,只怕大宋武林恐难宁日。” 金弹子见今日难以讨到好处,纵身向后一跃,跃出战团,朗声道:“两位大侠,我今日总算领教了大宋武功。嘿嘿!今后你们可时时刻刻呆在一起啊!”说罢,一把抓住完颜梦琳,带着众人转身大踏步离去。 路拾遗大喝一声:“你快放下梦琳。”说罢,紧身追去。 脏二爷与路拾遗本来倚多打少,心中有些不安,但为了大宋武林,个人荣辱也就不放在心上。此时,金弹子从阵中脱身而去,脏二爷便不好再追,只是心中暗道:“惭愧。” 金弹子等人去得极快,转眼已到前面转弯之处。路拾遗轻功高明,瞬间便追到近前。金弹子见路拾遗快到身后,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是纵出一丈有余,旁人就是向前跳跃,也无如此迅捷,步幅更无这等阔大。他这两步一退,离路拾遗不过三尺,更不转身,左手反过扣出,向路拾遗胸口“中庭穴”和鸠尾穴“抓去。 路拾遗正往前冲,没有料到金弹子会如此迅捷转身袭来。好在他武功高强,实至一流高手之境。在急切之中,路拾遗腾空而起,一个筋斗翻了出去,避开金弹子一击。 金弹子“哈哈”怪笑道:“你还想和我比试么?”未等路拾遗答话,完颜梦琳大叫道:“拾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快走,咱们后会有期就是。” 路拾遗眼见无法,只得退去。他一步一回头地瞧着完颜梦琳,完颜梦琳也是一一不舍地望着路拾遗。路拾遗从小受鄂州街头地痞欺凌、与秦淮痛苦分手,误伤易光义,所经历打击着实不少,但从无今日这般激愤无赖。 路拾遗漫无目的向前走着,好象听到金弹子在身后不停冷笑,好象听到金弹子出言讥讽:“姓路的,我抢走你心上之人,你又奈我如何?” 路拾遗就如此漫无目的的到处走着。这日,路拾遗来到无锡不远处,想到此处离无锡不远,心道:“人们都说太湖三万六千顷,却让无锡占尽山水之美。此处离无锡颇近,不如我先到无锡逛逛,等日后有机会,我再想法拯救梦琳。”当下,他掉头便只奔无锡去了。 无锡南临太湖,西依惠山。路拾遗早就对无锡慕名已久,今日来到无锡一瞧,果见无锡山明水秀,风景如画,的确是一风景绝佳之地。其实,关于无锡地名,倒有如此一说:相传,在战国时期,无锡西郊锡山附近,发现锡矿并被大量开采,到汉高祖时,锡矿已被开采殆尽。之后,有人在锡山脚下掘得一块石碑,上刻“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清”等字样。于是,这个地方就取名“无锡”。 这日,已是正午时分,路拾遗来到无锡城中。此时,他本甚感无聊,索性漫无目的到处游走。他穿过一条小巷,前面便是一道大街。在转角之处,路拾遗看见一家酒馆,想到清晨起来,至今滴米未进,腹中正是饥火难耐。路拾遗信步走进这家酒店。 路拾遗进了酒店,那店小二迎了上来,服务甚是热情。路拾遗随便点了几样酒菜,对着店小二道:“小二,给我尽快上来。”那店小二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此时,正午已过,店中客人不多,那小二手脚又手脚甚是麻利,不一会儿功夫,便上齐路拾遗所点酒菜。路拾遗饿得极了,见酒菜上齐,便狼吞虎咽吃起来。倾刻之间,他便将酒 菜风卷残云般地吃尽。 吃罢,路拾遗抹抹嘴巴,大呼一声“过瘾”。那店小二见路拾遗吃尽,赶紧走上前来结帐。路拾遗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说道:“不用找了!”说罢,站起身来便欲走出店外。 店小二见路拾遗是外地人,且出手大方,于是上前套近乎道:“客官,你是来无锡游玩的吗?要说无锡风景最美的地方,还要数那蠡湖和蠡园了。客官,你若方便,何不去此地游玩?”路拾遗本来无事,听得店小二一说,问明方向,信步走出酒店,便直奔蠡湖和蠡园。 蠡湖和蠡园在无锡西南方向。据说,春秋末年,越王勾践采纳了谋臣范蠡的美人计,将美女西施进献给吴王夫差。结果,吴王夫差沉溺美色,不理国事。越王勾践却卧薪尝胆,发愤图强。后来,他率领越国打败了吴国。但是范蠡深知勾践其人“可共患难,难共安乐”,便带着西施,改名隐姓,泛舟太湖,长期隐居在蠡湖一带。蠡湖和蠡园便由此得名。 路拾遗漫步蠡湖之傍,想着范蠡与西施曾在此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心中煞是羡慕。心道:“这西施名列四大美女,定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范蠡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想到西施,路拾遗不由得心中一动。顿时,他便想到关睢、秦淮和完颜梦琳。关睢精灵古怪,秦淮温婉端庄,而完梦琳豪情奔放。三女可谓各有千秋,当真是难分高下。路拾遗心道:“这三女容貌虽比不上西施,却个个貌美如花,与其中一人结为连理,只怕均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他想到谢归元对关睢对自己一网情深,自己万不能横刀夺爱。而自己对秦桧仇深似海,只怕今生今世也无法化解,跟秦淮也是万不可能。路拾遗好不容易遇见完颜梦琳,却又节外生枝,被金弹子带走。此时他心中禁不住叹道:“哎!我看来今生注定独处。这世间有些东西可以长久喜爱,比如仗剑行走江湖;然则,有些东西却是不得不舍去的,比如在不当时间遇到的不当爱情。难道自己与这三位姑娘均是有缘无份么?” 此时,路拾遗心怀感伤,又是闲暇无事,索性便沿着蠡湖湖畔,蜿蜒而行,约摸半个时辰,他来到三面环水之地,向路边一老者问了地名,方知此处便是鼋头渚。 那鼋鱼头渚倒真如一大鼋之首,突出在太湖之中,犹如大鼋鱼戏水一般。在鼋头渚上观赏太湖,确实是领略太湖风光的绝佳场所。路拾遗放眼望去,只觉近山青翠瑰丽,绿波荡漾,风帆点点;远山隐隐如画,水天相接,烟波浩淼。路拾遗禁不住叹道:“太湖景色果然绝美。今日得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此时,他压抑的心情顿时开朗许多。 站了片刻,路拾遗继续向前。他心中悲愤,专往人迹罕至之处游奔。不一会儿功夫,他来到一个群峰环抱山谷,只见此处奇峰怪石林立,其景堪称妙绝。 路拾遗延着一条小径,向着山里蜿蜒而上。那小径依山傍水,一边是古木参天,绿荫如盖;一边是泉水潺潺,清澈见底。苍松鹃花到处都是,更有无数无名灌木短丛,与高高苍松翠柏高矮搭配,犹如烘云托目一般。路拾遗一连走了多时,早已疲惫至极,但本来如此美景,让人不仅不觉累,反而愈走精神愈爽。 路拾遗正在山间疾走,忽然小径突拐,前面是一个一面依山,三面临空的高处。他放眼望去,但见风吹去动,白波滔滔,却是什么也看不见,登顶远眺之下,漫无边际的云海撞入眼中,尘世间的诸多烦恼一下子掩盖在团团紧簇的白云底下。 这山间之雾,说来便来,说去便去。一阵狂风吹来,不到片刻功夫,云雾便散得无影无踪,前面不远处便是一片大海。 云开雾散,路拾遗烦恼接踵而至。他站在高山之上,眺望远处大海,心中不禁感叹:“古人云:‘百川到东海,何时复西归。’这大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想到完颜梦琳,又想起死去的易光义之,心中更是感慨万分,暗道:“路拾遗,比起大海,你的气量简直太小,那易大哥为人虽是自傲,心眼颇小,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与你相比,那是强得了许多。哎,想不到易大哥因你命丧金营。”他感怀心事,禁不住拿出紫薇软剑,仔细打量起来,禁不住自言自语道:“这紫薇软剑确是剑中精品!不过,易大哥之死,虽说我不是主凶,却也逃不脱干系。这紫薇软剑误伤易大哥,真是不祥之物。自从拿到这柄宝物,我一直霉运连连。哎!我还要它干什么?”想到这里狠下心来,将紫薇软剑朝谷中一抛。紫薇软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直向山谷落去。 紫薇软剑本是一件罕见的神兵利器,想不到却被路拾遗误解,被弃于山谷之中,自此再也难见天日。天下诸多宝物蒙蔽于世,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日接在此处更新!继续阅读) 第十八回 谁家懒鬼 路拾遗抬头向四周望望,见前面山崖裂开一条大缝,勉强可以攀缘而上。此时,路拾遗左右无事,便沿着崖缝,缓缓向上爬去。那山崖虽高,但崖缝中尽是沙石草木,攀登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山崖似乎无穷无尽,不象下面所见。不知爬了多长时间,路拾遗忽见前面有个山洞。山洞四周生满一丛丛的鲜花,迎风摇曳生姿。但见四周静悄悄地,别说人迹,就是兽踪也无半点,唯闻鸟语间关,遥相呼和。 路拾遗本就郁郁寡欢,心中满是归隐之意,见状不禁暗道:“此处人迹罕至,风光又如此美丽,倒是个绝好的隐居之处。”这当儿他也来不及多想,便朝洞口走去。 路拾遗行至洞边,突然听见里面有人叫道:“这位小哥,你帮我取些水来如何?”此处甚是险要,旁人难以到达,突然听到山洞之中有人说话,路拾遗不禁大吃一惊。好在此处虽高,却有不少泉水,路拾遗虽然吃惊,但他心如死水,当下也不言语,依着那人所言,从旁边取些水递到洞中。洞中那人接过水来一饮而尽,大声说道:“痛快,痛快,这三日滴水未进,真是渴死我了。”路拾遗听得此言,心中甚是诧异,不禁十分纳闷:“此地泉水就在旁边,为何他竟说三日未曾饮水?” 路拾遗仔细打量此人,只见那人约莫六十来岁,两边脸颊凹陷下去,鬓边不少白发,颈中圈了张烧饼,四周已被啃过。路拾遗心中更是纳闷,只觉得此人浑身透着精灵古怪。他心中疑惑,满脸尽是迷惘之色。 那人见路拾遗纳闷,道:“我那大姐因事外出,却又怕我饿死。她临出门前烙了张饼,挂在我脖上,饿了就让我啃上两口饼。至于水嘛,我就懒得去取来喝了。”路拾遗心中奇怪,问道:“难道你不会自己做饭么?”那人诧异地道:“做饭?就算饿死我也懒得去做。”路拾遗一听之下,不禁哑然失笑,问道:“那我敢问老者尊姓大名。”那人道:“名字嘛,我懒得说与你听,只见村人叫我懒大爷。” 那人说话低声下气,面无表情,只怕是大气也懒得出,神色也懒得做,当真是言简意赅。路拾遗心道:“此人如此之懒,倒也名副其实。”他眼见天色已晚,便道:“懒大爷,晚辈在此借宿一夜如何?”懒大爷道:“随便,反正我一人正好无事。” 路拾遗在山中转了半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他本不想多与那人说话,无奈熬不住饥火,只得又道:“懒大爷,这里可有吃的东西么?”懒大爷连忙护住颈中之饼,急道:“这饼我还要吃,你别打它主意。不过,洞中还有些兔肉,你若不嫌麻烦,取来用了便是。”路拾遗心中好笑,暗道:“你这饼白送与我,我还嫌脏呢!”心想至此,路拾遗也不多说,当下取出兔肉和菜刀,准备将兔肉剁成小块。他举目望去,却没有瞧见砧板,便向懒大爷讨要。 懒大爷不耐烦道:“你这人怎地如此麻烦。”说罢,他将身子一翻身,又道:“我懒得与你多说。你就在我背上剁那兔肉吧!” 路拾遗一听此言,顿时哭笑不得,心道:“世上竟有如此懒惰之人!不过也行,我就让那懒汉吃些苦头!”于是,他将兔肉置于懒大爷背上,拿起菜刀剁起兔肉。路拾遗剁那兔肉之时,手上功夫使得恰到好处,将兔肉开,却未伤着懒大爷半分。不过,他将那兔肉剁完,却又在懒大爷背上留下无数刀印。但见道道刀印入肉颇深,懒大爷定是十分疼痛。路拾遗未听到懒大爷啃得半声,心中甚是奇怪,问道:“懒大爷,你难道不觉得痛么?”懒大爷懒懒答道:“痛,那是相当的痛!如若不然你便来试试?不过,我懒得吭声而已。” 听罢此言,一时之间,路拾遗目瞪口呆。他心中不禁暗道:“哎!如此懒惰之人,当真是前所未闻。今天,我倒是有缘真正见识了!” 吃罢晚饭,路拾遗有一岔无一岔地与懒大爷闲聊,总算弄清懒大爷的一些事情。 原来,这位懒大爷在此地可是大大有名。起初,他本与父母同住,父母生他养他倒还罢了。等到他的双亲离世,他仍是一懒如故,很快便无法生活,全靠乡邻与其姐接济生活。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日子一长,懒大爷难免受人指责。若是骂人懒惰,常常比喻为猪,而此地人家教训小孩懒惰至极,却要拿懒大爷来做个比喻。后来,懒大爷索性图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离开村子,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洞,就此隐居起来。这些日来,懒大爷的姐姐有事外出,不能照料于他。他懒筋发作之时,正巧被路拾遗撞见。 此时,天已大黑。路拾遗在山洞一干净之处躺下,他人已累极,不一会儿功夫便呼呼睡去。第二日清早,路拾遗睁开眼来,天已大亮。睡了这一觉后,他精神大振,心想:“说不定还有山洞隐藏在花木山石之后,我也去寻找一个当作容身之所免得与这懒汉同居。”于是,便翻身起床,外出到处寻找。路拾遗寻找一天无果,只得回去。回来之时,他便给懒大爷找些吃的,全当宿资。 常言道:与兰草久居一室,便得其香;与鲍鱼就居一肆,便得其臭。路拾遗与懒大爷呆在一起,只不过一天功夫,便尽得其懒。他回来时候,也懒得与懒大爷再打招呼,只是将食物放到懒大爷身边,便不理会懒大爷。懒大爷如此懒惰,自是也不理会路拾遗。他有人管着吃喝,早已求之不得,又岂会轻下逐客之令? 路拾遗抱膝坐在地上,静观洞外月色,四下里清冷静幽,心中满是惆怅,心想:“想不到我竟然流落与此,更想不到我竟与如此懒惰之人为伴。难道我真的要老死这儿吗?” 坐在洞里,路拾遗思如走马,不觉有些倦意。他往下一倒,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不知到了何时,路拾遗突然被一阵声音惊醒,睁眼一瞧,原是懒大爷在打呼噜。路拾遗睡意未消,屏声敛气,抱头又睡。只是懒大爷那呼噜声音太过奇特,让他半日无法入睡,心中禁不住叹道:“好家伙,他是个打呼噜的高手呀!” 原来,一般人打呼噜,也就一个调子一种节奏,时间长了也便适应,还能将就睡去。这懒大爷的呼噜毫无规律可循,无论路拾遗怎么调整气息,如何寻找呼噜节奏,都不能如愿以尝。 此后,路拾遗一直便与懒大爷的呼噜切磋。那懒大爷打起呼噜可谓超凡脱俗,与众不同。起先,路拾遗听到的还只是吹气。那吹气之声犹如生手吹笛一般,虽是难听,却还可忍受。不料,路拾遗刚刚适应那声音,正欲朦胧入睡,那懒鬼呼噜之声却突地变腔,改成带着粗音的小呼噜,有如呜呜咽咽地拉二胡一般。其声音凄厉而有节奏,悠扬得不得了。 顿时,路拾遗睡意全无,一时无法,只得重新适应。不一会儿功夫,懒大爷调儿又变,此时呼噜声音,便犹如古筝一般深沉,间或还磨上一阵牙齿,更是深沉中见得些许愁苦。 路拾遗纵是胆大至极之人,不免也有些不寒而栗。最为要命的便是,那懒大爷打一阵呼噜歇上一阵,那片刻歇息好象是为下一次打呼噜作准备一般。路拾遗眼见得无法入睡,有些恼了,心道:“你会打呼噜,难道我便不会么?”他调整气息,一鼓气从鼻中冲去。刹时,鼻中发出声响便如呼噜一般。这倒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路拾遗的呼噜声颇大,一上来便酣声震天,震得门窗簌簌发抖。此时,他内功颇深,那股气冲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声响也是一个劲地往上直冲,将懒大爷呼噜声音盖了下来。 只听懒大爷酣声突地停住,犹如被鬼捏般地发出惊叫,从床下坐起后直挺地倒下。接着,懒大爷又怪叫一声,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后直挺挺地倒下。如此来回数次之后,懒大爷旋即大叫一声,犹如见到鬼魅一般向外逃去,当真像是炸尸一般。路拾遗眼见懒大爷吓得逃了出去,暗自偷笑,身子一侧呼呼睡去。 路拾遗醒来,天 已大亮。他伸伸懒腰,向四周望望,突地听到洞外脚步声响,抬头一瞧,见懒大爷腊黄着脸儿无精打采地回来。懒大爷斜眼望着路拾遗,仿佛在道:“好家伙,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你的呼噜之声比我高强,我甘拜下风便是。”路拾遗心中好笑,也不理会懒大爷。 这日白天,路拾遗整日呆在洞中。他一时无聊,走到洞外练起剑来。此时,路拾遗的紫薇软剑已经抛掉,他便取根木棍代替。路拾遗武功本就不弱,“高山流水剑”剑法讲究的就是“轻、灵、快”,在当今武林剑法之中堪称一绝。路拾遗又另辟蹊径,将它与紫薇软剑结合起来,确实是如鱼得水,相得益彰。他遇事喜欢琢磨,得到紫薇软剑后,一直均在琢磨:“这柄软剑如此之软,又如何克制长剑?”这段时间,他虽东奔西走,功夫去一点也未丢下。此时,路拾遗已获大成,不知不觉这之中,已至以柔克刚境地。 那木棍虽不及紫薇软剑称手,却是十分的柔软。路拾遗一套剑法使将下来也是得心应手。他练罢剑法,觉得自己武功丝毫没有纳下,反倒有所进步,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猛一回头,却见那懒大爷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练剑。要知道寻常人等只要靠近路拾遗,肯定会被察觉。路拾遗见懒大爷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身后,不禁心中一惊,心道:“这懒鬼什么时候站到我的身后?难道他是个身藏不露之人么?”转念有想到:“那懒鬼怎会是身藏不露之人?肯定是我练剑专心,以至毫无查觉!嘿嘿!倒是这懒鬼今日破天荒地跑了出来,更让人奇怪。”此时,路拾遗仍是少年心性。少年拾到一好玩之物,定要炫耀一般。他对自己剑法十分自负,明知懒大爷毫无武功,不知道剑法好坏,偏偏还要问道:“懒大爷,你看我这套剑法如何?”懒大爷懒懒地道:“你这套剑法虽是好看,但这么复杂错乱,一则难练,二则与人打斗又有何用?” 路拾遗听罢一愣,道:“这懒鬼说的倒有些道理,师父不也曾说过,当今武林剑法太过繁杂,以致有些华而不实。如此说来,这懒汉与师父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他转念又一想,“呸!这懒鬼怎地能与师父相比,只不过碰巧罢了。”路拾遗想到师父贱三爷,胸中一动,:“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怎样?”当下,也懒得再理懒大爷,走进洞中,倒床便睡。 路拾遗为人本就懒散,与懒大爷倒颇为相似。整日里,两人互不理睬。懒大爷整日埋头大睡,而路拾遗则望着天空发呆,心想:“这懒鬼说我的剑法太过繁杂,但剑法简陋,有如何克敌制胜。这剑法怎地就能以简驭繁。”想了半日,路拾遗也未想出头绪。他不禁有些倦意,身子一侧,便呼呼睡去。 晚上,懒大爷虽早早上床,却迟迟没有入睡。路拾遗心里奇怪,也不做声。见路拾遗缓缓上床,懒大爷低声道:“路兄弟,咱们商量件事,我给你一些棉花,你把耳朵堵上如何?”路拾遗心里知道他怕自己报复,暗自好笑,断然拒绝道:“那可万万不行,我看不如这样。你把鼻子堵上,我提供棉花,如何?”此时,懒大爷已哪有本钱来与路拾遗讨价还价,一时无法只得点头答应。 路拾遗见懒大爷用棉花将鼻子堵上,也懒得理他,将身子一翻,立刻便进入了梦乡。 此时,月近中天,四周一片寂静。路拾遗与懒大爷正在洞中呼呼大睡。突地,洞外传来一声轻响。路拾遗内功精湛,那声音虽然很小,他却立即清醒过来,侧耳一听,原来有数人朝着山洞走来。路拾遗听脚步之声,知道来人轻功甚是高强。路拾遗心中甚是诧异,惊道:“这荒山野岭之中,怎地还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不知道来此又作什么?”当下,他也不吱声,装着继续睡觉。 不到片刻功夫,这几人已到洞前。路拾遗转头去瞧懒大爷,见他仍是呼呼大睡,只是不再鼾声大作。他心中甚是奇怪,暗道:“这懒鬼平日酣声如雷,今日怎么一点呼噜声音都没有了?”他正欲推醒懒大爷,那几人已进到洞中。路拾遗只得继续装作酣睡。那几人进洞中,路拾遗眯眼一瞧,心中一惊,暗自不迭叫苦道:“我道来人是谁?原来是秦桧手下走狗。我与陆逸夫有杀徒之恨,今日我在此遇到这老东西,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原来,来人正是陆逸夫师徒及几名手下。 只见陆逸夫等人在洞中翻来翻去,好象寻找什么东西。路拾遗心中奇怪道:“这懒鬼手中有何宝贝,竟然有劳陆逸夫师徒大驾光临?”只听海天阔道:“师父,秦大人不是说哪东西确在这懒鬼手中么?咱们怎么找了个遍也未搜到。” 海天阔这话犹如金玉良言一般,一言惊醒梦中之人。懒大爷听顿时醒来,爬起身来便大叫道:“有贼,抓贼呀!”陆逸夫随手一刀,直砍懒大爷面部,懒大爷“啊”地一声,仰面倒下。路拾遗眼见懒大爷到地,怕他有性命之虞,连忙一纵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大声喝道:“住手!”陆逸夫虽知洞中还有一人,却不料竟是路拾遗,不由得大吃一惊。路拾遗“哈哈”笑道:“姓陆的,咱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陆逸夫看清是路拾遗后,他咬着牙齿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好!这倒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正到处拿你!怎么样,乖乖跟我走吧!”说着,大刀一挥,一记“鹰击长空”,大刀直奔路拾遗脸部狠狠砍去。 路拾遗一记“铁板桥”,向后一仰,躲过陆逸夫一击。他随即取出抓起一根木棍,笑道:“好!我倒要让你试试我新近练就的软剑威力如何!”说罢纵身一跃,使招“流水无情”,木棍向陆逸夫胸口刺去。陆逸夫一侧身,木棍“嗖”地从他身边刺过。陆逸夫伸出左掌,正要拍向路拾遗,忽地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连忙纵身向前一跃,一个趔趄摔出一丈多远,神态颇为狼狈。一阵微风吹来,陆逸夫忽觉背后一凉。原来,衣服早被路拾遗刺破。幸亏陆逸夫闪得快,否则,后备恐怕早就被木棍刺中。陆逸夫身为一代宗师,竟被路拾遗后辈一根木棍弄得如此狼狈,心中颇是又惊又怒。 原来,路拾遗手中木棍从陆逸夫身旁刺过之时,腕部一抖,木棍一弯,棍尖直奔陆逸夫后部袭来。他手中虽然只是个普通木棍,但这一下力透棍上,却也不弱于寻常铁剑。这正是路拾遗苦练的紫薇软剑功夫。 陆逸夫大怒:“臭小子,你哪里学的旁门左道?不过,你就是会写妖术,我陆某也不怕你!”说罢,他左手一挥,食指急点路拾遗腰间大穴,右手大刀一记“螳螂亮臂”,大刀直劈路拾遗胸部。路拾遗也不退让,将手中木棍伸出,堪堪搭上陆逸夫大刀。陆逸夫眼见大刀就要劈中路拾遗,心中大喜。忽地,他感到大刀一沉,刹时改变方向,从路拾遗身旁劈过。 陆逸夫大惊,心道:“今天真是邪门,眼看就要得手,怎地大刀竟改变方向!”原来,路拾遗木棍搭上长剑一瞬间,手上一使劲,内力一吐,便将陆逸夫的大刀推到一边。 陆逸夫瞧出厉害,不敢大意,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与路拾遗战在一起。路拾遗手中拿的不是紫薇软剑,而这套剑法又刚刚练成,遇着寻常对手倒还罢了,遇着陆逸夫这等高手。却还是差点。 便在此时,陆逸夫刀法愈来愈紧,二三十招过后,路拾遗便处于下风。 路拾遗被陆逸夫杀得手忙脚乱。突然,陆逸夫一招“螳螂戏蝉”,大刀朝路拾遗头部砍去。这招虽叫“螳螂戏蝉”,却是“螳螂刀法”中极其厉害一招,根本没有有戏弄的意思路拾遗想要躲闪哪里还来得及?眼看路拾遗便要命丧陆逸夫刀下。 突然,陆逸夫突感手腕一麻,手中大刀迭落在地。路拾遗眼见机会难得,纵身一跃,木棍立刻刺向陆逸夫面部。陆逸夫左手一扫,掌风将路拾遗逼到一边。随即左手一抄,将大刀抄在手中。他这一下迅捷至极,当真是非常了得!只听陆逸夫知道洞中藏有异人,但眼睛一瞥,除了 懒大爷躺在那里生死未卜外,哪里还有其他人?他恶狠狠地道:“姓路的,今日饶你不死!我看你今后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随即大喊一声:“咱们走!”说着,他率领众人奔出洞外。转眼之间,陆逸夫几人便走得无影无踪。 路拾遗甚是奇怪,心道:“这陆逸夫眼见就要置我于死地,为何突然宝剑坠地?好象他的手腕被什么东西击中。”他心中想到懒大爷中了陆逸夫一剑,心想:“不知懒大爷现在如何?哎!陆逸夫心狠手辣,他肯定是凶多吉少!”路拾遗顾不得多想,连忙奔了过去查看。 拾遗走到懒大爷身边,低下头一看,见懒大爷躺在地上,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路拾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懒大爷,你没伤着么?”懒大爷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弹弹自己的脸,笑道:“小子,幸亏我平常懒得洗脸,脸皮污垢颇厚,那家伙一刀没有砍破。否则,今日我命休矣!”路拾遗定眼一瞧,懒大爷脸上果然有一道刀痕,不禁哑然失笑。 此时,路拾遗心中笑道:“陆逸夫平日心思颇为缜密,出手十分狠毒。今日,他却在这懒汉面前失手,竟未伤着他半分。” 天已微亮,路拾遗被陆逸夫一搅睡意全无,躺在地上发呆。懒大爷不管那些,倒床便睡。不一会儿工夫,他又呼呼睡去。 路拾遗心中纳闷陆逸夫突然逃走,爬起身来,顺着洞中四处查找。突地,他发现地上有一团黑乎乎东西,仔细一瞧,却是一团膈泥,似乎就是懒大爷从身上搓下。他将懒大爷打量数番,见懒大爷说甚么也不像身怀武功之人,心中暗道:“也许是这懒鬼乱搓污垢,随处乱甩,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折腾一夜,路拾遗腹中微觉饥饿。他走出洞外,四处游走。此时,天已大亮,百鸟争鸣,野兽奔走。路拾遗眼见树上两只斑鸠上下翻飞,立时纵身扑上。路拾遗武功甚高,只要拾些石头,便可将斑鸠击落。只是他少年心性,又想考验武功,觉得用石子击落斑鸠太过容易,过于取之不武。 那斑鸠甚是机敏,眼有人扑来,立即展翅高飞。路拾遗身形极快,瞬间便扑到近前,一伸手,将一只斑鸠抓在手里。另一只斑鸠一挫身,从他指尖飞过,眼见便将逃脱。路拾遗左腿尖朝右脚尖一点,又纵身跃起,左手一探,将那只斑鸠抓在手中。 眼见自己轻功大成,路拾遗不免心花怒放。他剖了斑鸠肚子,用溪水将内脏洗净,却不拔毛,从野外采些野菇,放进斑鸠肚内,用水和了一团泥裹在斑鸠之外。他又找些柴火烧着,用火烤起斑鸠。烤了一会,泥中透出阵阵香味。他等湿泥干透,剥去干泥,斑鸠毛也随泥而落。只见鸠肉白嫩,浓香扑鼻。路拾遗烧烤之法是用丐帮叫化鸡做法,寻常家鸡用此法烹制尚且香甜可口。这斑鸠乃八珍之一,路拾遗用野菇填充其内,选用柴火也尽用松枝,其味更加诱人。 路拾遗正待将斑鸠撕开,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能给我吃点么?”路拾遗回头一瞧,正是懒大爷站在背后。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好吃懒做。好吃与懒做放在一起,两者相提并论,确实有理。那懒大爷本躺在洞中,呼呼酣睡。他忽闻阵阵鸠香,忍不住醒来。不过,自己是继续酣睡,还是出去讨吃,两者不可兼得。一时之间,懒大爷倒有点为难。最后,还是肚中馋虫占了上风。懒大爷只得拖着破鞋走了出来。路拾遗早料如此,也不觉得惊诧。 路拾遗还未答话,懒大爷已金刀大马地在对面坐下,伸手便去拿烤熟斑鸠。路拾遗伸手将他手一拍,道:“你怎地如此不客气?”随即,他将斑鸠拿起。 懒大爷见此情形,有些急了,伸手便抢。路拾遗正要撩撩懒大爷,让他着急。见他如此,心道:“嘿嘿!今日趁此机会,我好好修理你这懒鬼。”心想至此,他见懒大爷右手伸了过来,左手食指突出,急点懒大爷小腹“神阙穴”。路拾遗想让懒大爷僵立那儿出丑。这一指又急又准,眼见便要点中。谁知路拾遗右手忽觉一轻,手上斑鸠已被懒大爷抢在手中。他心中大惊,暗道:“这懒大爷身手怎地如此之快?” 原来,就在路拾遗食指即将点中懒大爷小腹“神阙穴”,懒大爷有意无意将身子一侧,路拾遗左手食指点空。路拾遗一愣之间,懒大爷右掌扫中他右手“虎口穴”,他只觉“虎口”一麻,五指一松。就在这一瞬间,懒大爷便将斑鸠抢去。 刹那间,路拾遗脑中灵光突现,想起师父曾说那赖大甚懒,心道:“师父名叫简三,却被叫做贱三爷。这懒大爷莫非就是赖大?”想到这里,路拾遗跪到在地,道:“前辈,弟子路拾遗参见前辈。” 懒大爷突地站起,道:“你终于知道了,你师父贱三爷还好么?”路拾遗一惊,暗道:“他怎地知道我就是师父弟子?”转念一想,暗道:“师父、脏二爷与他并称‘武林三老’,交情非同一般。他见我所用武攻,当然便知晓了。”想罢,路拾遗“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瞒得我好苦!懒大爷,我师父可一直念叨着您呢。” 懒大爷懒懒地道:“他们约我今年在无锡相会,只是我懒劲发作,不想出洞。哪些老伙计只怕失望了。”路拾遗心道:“怪不得师父与脏二爷突然在无锡出现。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路拾遗问道:“前辈,你这洞中有何宝贝,竟劳陆逸夫大驾光临?”懒大爷“唉”地一声,道:“陆逸夫向来不做无用之功!我这洞中若没有宝贝,只怕三抬四请,他都不会到此。”路拾遗道:“那你老人家究竟有何宝贝?”懒大爷道:“你随我来。”说罢,懒大爷将路拾遗带到洞中深处一石块前,伸手掀开石块。路拾遗低头一瞧,只见石下躺着一柄铁剑与一块油布包着的东西。 路拾遗伸手拿起铁剑,只觉此剑远较寻常铁剑沉重。他双手握住铁剑,气沉丹田,力灌双臂,用尽平生力气,这才堪堪刺出一剑。路拾遗眼见铁剑如此沉重,剑尖剑锋均无开口,心道:“一般长剑轻便锋利,而此剑剑重无锋,舞动起来均是不易,不知又如何能杀敌制胜?” 懒大爷见路拾遗双眉紧蹙,知他心中所想之事,也不吱声,悄然退出洞外。 路拾遗翻开油布包裹,见是一本剑谱,叫做《辟易剑法》。路拾遗将剑谱秘籍翻了一下,知道是一个名叫辟易的人所留。路拾遗仔细读了起来,见第一页写的是辟易生平,上面赫然写道:“吾少年时,行为不涎,横行乡里,与恶蛟并称云梦二恶。后在泽中斩蛟自逐,浪迹天涯,总结斩蛟之法,并创此剑法。望入门者好自为之。” 路拾遗心道:“嘿嘿!原来此人曾是个不良少年。这倒与我有些相似。”他又相后翻着。接下来数页,均是记载剑法武功。 路拾遗仔细看看,只见剑法总共三七二十一招。每一招也只有数种变化,很是平淡无奇。心中暗道:“虽说剑法要力求简单,却又怎能如此简单?这世上沽名钓之徒颇多,只怕此人也是如此。不过,若说此人力气颇大,此倒不假,至于剑法嘛!我看也没什么奇?” 当下,路拾遗合上秘籍,将它掷于地上,在洞中随处走动,想看看洞中还有何宝贝。可惜,洞中除了铁剑与秘籍之外,竟然毫无一物。路拾遗本就不抱希望,自是谈不上什么失望,将铁剑放回原处,便走出洞外。 路拾遗在洞外不停闲逛。此时,他来到一泉水旁边,闲着无事,折断一根树枝随手舞了起来。 突地,路拾遗“咦”地一声。原来,他刚才随手刺去一剑,不知不觉之中,竟是使用辟易剑法所记招法。这一剑刺出虽看似平常无奇,若想轻易化解却是极难。路拾遗心道:“难道这剑法当真如江湖所言那样高深莫测么?”心想至此,他赶紧赶回洞中,重新拾起秘籍,从头至尾仔细揣摩起来。他愈看愈是惊讶,心中惊道:“这些招式看似平淡无奇,但若是佩以神力,辅以重剑,当真是难以抗御。” 路拾遗边翻边想,先前轻视之心烟消云散。待他将剑法看了一遍,心中更是惊讶。他只觉这剑法当真是神奇,对辟易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觉得世上诸多剑术,均以轻灵迅捷为尚,剑招变化太多,华而不实,不象书中所载剑法,要刺便刺,欲劈则劈,只要劲往一处,自然力道强盛,威力远比现今变化奇妙剑法为大。 其实,这便宛如身处悬崖之下,如若想登上崖顶,有两条途径可走:一则从小道蜿蜒前行;另则直接攀崖而上。从蜿蜒小道盘曲而行,速度虽快,路径却远,反倒不如直接沿着峭壁攀登而上,虽然速度极慢,反而先至崖顶。不过,就象寻常人等能力有限,哪能轻易直接攀崖一般,他们又如何能使得如此重剑?再说,平常剑法十招之中却有七招乃是虚招,不象辟易剑法,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全无半点虚招。是以辟易剑法虽慢,却往往能后发先至,在加上剑法之中总能毕其力于一点,所以看则虽慢,却又能比平常剑法快上许多,且威力十分巨大。 路拾遗想得明白,又取出重剑,照着剑谱,仔细练了起来。辟易剑法第一招乃是“盘古辟地”,讲的是进攻之法。其意便是在进攻之时,力使一臂,劲往剑身,劈将起来,气势磅礴,当真就如开天劈地一般。第二招乃是“女娲补天”,说的是防守之道,说的是防守之时,疏而不漏,一旦防守起来,便有天大漏洞,也能补住,让敌人难以攻进。第三招乃是“夸父追日”,练的却是轻功。传说,当年夸父追起神日,看似动作迟缓,却追得神日无处逃遁,可见此招厉害至极。接着,路拾遗又将“大禹治水”、“后羿射日”、“精卫填海”、“嫦娥奔月”等招式练了一遍。当真是觉得招招虽然精简,却又是威力无比。 路拾遗心道:“怎么如此简单招式,竟然蕴藏偌大威力?嘿嘿,师父常说一个烹调高手,只有在平常菜肴当中,方能显出奇妙功夫。这道理与这剑法如出一辙,能在平淡中现出神奇,那才是大师的手段!” 不过,辟易剑法招式虽然简单,却甚费体力,路拾遗练了一柱香功夫,已是精疲力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暗自寻思:“寻常剑法若要天下无敌,只有一种途径,便是凭借剑法精妙以快打慢。辟易剑法却反其道而行之,持强克弱,以慢制快,虽是省去其他剑法花哨动作,进入返朴归真之境,但用这玄铁剑使个一招半式都难,又怎能与敌人缠斗?只怕是辟易前辈天生神力,才能将此剑使得得心应手。我辈资质拙劣,若是想要练成此等剑法,自是难上加难,也难怪懒大爷空守宝山,望剑兴叹。”当下,他合上秘籍,与重剑放在一处藏好,走出洞外。 一出洞外,只见懒大爷正笑嘻嘻望着自己,路拾遗上前一躬身,道:“拾遗多谢前辈!只是在下愚姿拙质,恐怕无法练成此等剑法。”懒大爷懒懒地道:“此等剑法,若想练成倒也不难,只是要等机缘才是。” 一连在山顶待了十几日,路拾遗呆得有些腻了,心中又不免想起完颜梦琳。于是他告别懒大爷,独自下山。 次日,路拾遗来到一座大镇。镇上人烟稠密,车来马往,甚是热闹。路拾遗吃罢晚饭,眼见天色已晚,便找家客栈,准备歇息一夜。他刚进客栈,正与老板要房,忽听背后有人冷冷怪笑道:“路少侠,咱俩可是真有缘分。”路拾遗听罢大惊,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我竟然又在此碰上了他。” 原来,说话不是别人,正是“螳螂刀”陆逸夫师徒几人。只不过此时他们身旁还站着数人,其中一人却是大内总管龙锐。路拾遗心道:“一个陆逸夫我就对付不了,今日又多出个龙锐,这下如何是好!”他心中不停暗自寻思,已想出数条计策,只不过要想全身而退,却不是轻易之事。当下,路拾遗掩住慌张,上前行礼,道:“陆前辈,龙前辈,看来咱们真是缘分不浅,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才是。” 陆逸夫怒道:“你小子少套交情,昨日里你不是还很猖狂么?”龙锐一怔,道:“陆兄,你们昨日见过面么?”陆逸夫今日才碰见龙锐。他昨晚在洞中失手,一直引为奇耻大辱,怎肯说与龙锐听。此时,他自知失言,便不再隐瞒,道:“龙总管,你不也在寻找‘辟易剑法’吗?在下明人不做暗事,我昨夜本已得手,突地被人暗算,才让这小子侥幸逃脱。”龙锐听到辟易剑谱下落,眼睛顿时放光,道:“陆兄武功之高,江湖之中已罕有对手,被人暗算尚不知对手是谁?此人武功想必奇高,江湖之中竟有此人?难怪辟易剑谱就在此人手中。”陆逸夫道:“龙总管,那人也瞧不出是什么高手。” 两人一唱一和,丝毫不将路拾遗放在眼里。路拾遗听得两人问答,心道:“陆逸夫与龙锐均是势利之人,素来不和。今日,两人竟成一丘之貉,想必必有共同利益,听两人言语,似是冲着我和辟易剑法而来。”他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主意,道:“龙前辈说得极对,那辟易剑法便在此人手中。” 原来,路拾遗见陆逸夫与龙锐各怀鬼胎,心知两人不仅冲着自己而来,而且冲着辟易剑谱,心里暗道:“我何不以剑谱相诱,将两人骗到太鼋渚上,再乘机甩掉两人。”果然,陆逸夫与龙锐一听,急忙问道:“你真的知道此事么?”路拾遗道:“两位前辈,那辟易剑谱在下非但听过,还亲眼见过呢。”接着,路拾遗将玄铁剑与辟易剑谱描述一番。他口才本就甚好,此番又添言加醋尽情描述,直说得天花乱坠。陆逸夫与龙锐本就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之心,又焉能不信? 陆逸夫道:“路少侠,只要你带我们找到剑谱,你与我杀徒之仇之事就此一笔带过。”路拾遗道:“陆前辈,那路某就带你去寻辟易剑谱。”路拾遗眼睛一瞥龙锐,龙锐见他答应陆逸夫,心中不悦,上前一步道:“慢!姓路的,陆兄不追究你杀徒之仇,龙某可没答应免你弑君之罪。”路拾遗一听,收住脚步,回头望着陆逸夫。 陆逸夫心知此时龙锐节外生枝,无非是想分得辟易剑谱,道:“龙兄,你我多年交情,陆某有了好处又岂能少得了你。”龙锐心道:“我若此时再为难路拾遗,他与陆逸夫联起手来对付我,倒是难以对付。今日,不与先做个顺水人情,待到日后见机行事。”当下,他哈哈一笑,道:“陆兄误会了,我对路少侠可没别的意思。要说真有意思,那可均是好意。龙某早就欣赏路少侠,何况还有陆兄从中撮合。好!往日那些事情龙某既往不咎就是。” 路拾遗心道:“我得罪皇上之事,单凭你龙锐岂能赦免?”他明明知道两人随口敷衍,也不揭穿,哈哈一笑道:“那路某可就先谢过两位前辈了。” 当下,众人在店中歇息一晚,准备第二日上山寻找辟易剑谱。 第二日一早,路拾遗一行便来到鼋头渚上。路拾遗心中早有盘算,将众人领到懒大爷处,让懒大爷帮忙收拾众人。于是,他便领着众人直奔懒人洞。陆逸夫曾经来过此处,见此深信不疑,紧跟路拾遗身后,生怕他趁机逃走。龙锐见陆逸夫没有异议,也不言语,只是默默跟着。 众人行到一个洞边,路拾遗探头一瞧,里面空无一人,不免大失所望,暗道:“这懒大爷平日甚懒,几近足不出。今日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一时无法,只得道:“两位前辈,这辟易剑谱与玄铁剑便在洞中。我去拿给你们。”陆逸夫伸手一拦,道:“路少侠,你辛苦了。你还是就在此候着。”说罢,他回头对海天阔道:“阔儿,你进去一下吧。”那龙锐道:“陆兄,我看不必。这洞甚是古怪,让小辈去只怕太过凶险。还是我先进去吧。”当下,他一躬身便要钻进洞里。突地,龙锐忽感背后“命门穴”一麻,原是躬身之机,陆逸夫在背后点中他的“命门穴”。陆逸夫见一招得手,出指如风,将龙锐随从随手点倒。 原来,陆逸夫心思极为缜密。他怕洞中另有机关,路 拾遗借机逃循,又怕龙锐抢先入洞。此时,他先发制人,将龙锐拿住,知道一旦制住龙锐,路拾遗便会势在必得。龙锐求宝心切,怎会料到他会偷施辣手,是以被陆逸夫一击而中。陆逸夫一击得手,心中不禁暗喜,心道:“今日,辟易剑法只怕非我莫属。” 突地,他突感背部一阵疾风,连忙侧身一闪,只觉得背部隐隐发麻,却是背后“命门穴”被路拾遗扫中。 原来,路拾遗知道陆逸夫心狠手辣,会出此着。他只待陆逸夫得手,他便在背后依葫芦画瓢,点向陆逸夫背后“命门穴”。路拾遗一招得手,怎会让陆逸夫有喘息之机?拾起一根木棍,“嗖嗖”便是数招。陆逸夫被路拾遗扫中“命门穴”,半身酸麻不止。路拾遗凌厉剑法将他逼得后退数步。数招一过,陆逸夫这才缓过劲来,拔出大刀。 此时,路拾遗一记“流水不腐”,木棍斜地朝陆逸夫背部刺来。陆逸夫凝视剑影,看得真切,大声叫道:“好剑法,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刀一格,将路拾遗木棍拨开,一记“螳螂挡车”,大刀便朝路拾遗劲部抹来,刀锋未至,路拾遗便觉刀风令人窒息,连忙扑身。他身法极快,刚一着地,立即窜了起来,纵身便朝坡下跳去。 路拾遗早已拿定主意,几招不能制敌,便要抽身离去。此时,莫说他紫薇软剑已弃,纵然软剑在手,凭借软剑剑法,也只能与陆逸夫斗上百十余招。陆逸夫功力高了许多,他年纪轻轻,又怎能是他敌手? 陆逸夫见路拾遗向坡下滚去,喝道:“好小子,就这样想跑么?”左手一扬,一枚银针便向路拾遗刺去。 路拾遗知道陆逸夫毒针厉害,心道:“我若躲避银针,这陆逸夫必将缠上,到了那时,若想脱身,那可是痴心妄想。”想到此处,他拼着受陆逸夫的银针一击,头也不回地朝坡下滚去。 第十九回 玄铁重剑 路拾遗早已拿定主意,假如自己几招不能制敌,便要抽身离去。他手中假如拿着紫薇软剑,凭借刚刚练就的软剑剑法,也只能与陆逸夫斗上百十余招。陆逸夫功力高了许多,他年纪轻轻,怎能是其对手? 陆逸夫见路拾遗向坡下滚去,喝道:“好小子,就这样想跑么?”他左手一扬,一枚银针飞出,向路拾遗刺去。 路拾遗见银针泛着绿光,知道含有剧毒。他虽知陆逸夫毒针厉害,心中却道:“我若躲避银针,这陆逸夫必将缠了上来。倘若到了那时,我再想脱身,那可真是痴心妄想。我还是受银针一击,等下逃脱之后再想法医治吧!”想到此处,路拾遗拼着受陆逸夫的银针一击,头也不回地朝坡下滚去。他只觉左臂一麻,想是中了陆逸夫的毒针。 路拾遗此着倒是出乎陆逸夫所料。他一楞之下,也不追赶,急忙奔进洞里,将洞里洞外翻个底朝天,但哪里见到辟易剑谱半点影子? 陆逸夫恼羞成怒,嚷道:“那小子中了我的银针,不会逃得很远!大伙儿分头去追。”众人答应一声,一哄而散,纷纷去找寻路拾遗。 路拾遗连滚带爬想坡下奔去,突觉背后一阵酸痛,知道毒劲发作,强逼一口真气护住心脉。 一会儿工夫,他落在一平整之处,一转身藏身下旁边一个山洞。 原来,这些日来,路拾遗闲得无聊,总爱到处闲逛,早已将周围地形记得乱熟。他将陆逸夫与龙锐二人领到此处,就是想寻找机会乘机逃脱。 路拾遗进到洞中,当即盘膝坐地,用功驱毒。约莫一碗茶工夫,他左手五只指尖微微渗出黑水。眼看再有一柱得功夫便可将毒质尽除。路拾遗忽听洞外传来脚步声响,暗暗吃惊,心想:“如此紧要关头,敌人来袭,这可如何是好?” 只听洞外一人道:“海师兄,这地方野草伏到,定是有人来过!”又有一人答道:“你所言极是,我们仔细搜查。”路拾遗心里叫苦道:“原来是海天阔这小子。今天,我真是在劫难逃啊!只指望他找不到我才是。”当下,他凭声敛气起来。 便在这个时候,路拾遗忽听得一个蚊子般的微声钻入耳来:“路拾遗,路拾遗,你躲在哪里呀?你身上中了毒针,可是万分危险呀!赶紧出来吧,做哥哥的给你疗伤。” 这声音细微至极,但每一字听得异常清晰,路拾遗不禁心中一动,忍不住便要出洞。 他忍不住就要出洞。就在路拾遗往外一瞥之间,瞧见海天阔狰狞笑脸,心里一惊,叫道:“哎哟!不好!他使的是‘搜魂大法’,就是想诱我出去!”想到这里,路拾遗赶紧又一动不动。 突然,洞中一亮,海天阔站在洞外,挥掌向路拾遗劈来。原来,就在路拾遗一动之下,海天阔早已听出他所在位置。路拾遗正运功疗毒,哪里躲避得及?海天阔一掌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路拾遗体内毒质在内息牵引之下正顺着左指缓缓流出,突然之间,他受到如此剧烈一击,内息方向一变,指上毒质尽数倒流,瞬间侵入周身诸处大穴。那体内毒汁本可用内力驱除,此时,诸处大穴受损,内力无法凝聚,又如何能将毒质驱出?如此一来,纵然有那灵丹妙药,也无法解救。路拾遗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心里一横,道:“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杀了海天阔这小子!”心想至此,路拾遗牙齿一咬,勉强提起一口气,站了起来,一掌向海天阔胸口击来。 海天阔没有料到路拾遗如此顽强,心中一慌,侧身一让,路拾遗掌力已经扫中他胸口大穴。路拾遗没有全部击中,一个趔趄,向外栽出,顺着山坡向下滚去。他虽受重伤,但这掌用尽平身力气,海天阔胸口一麻,呼吸不畅,连忙运功调息,也不追赶。 那山坡陡峭,路拾遗身在半空,双手乱舞,只盼能抓住什么东西。他这么乱舞一阵,又向下滚落数百丈。突然间砰地一声,他落在地上,身子瞬间弹了起来。原来,此地枯叶甚多,路拾遗这才没有摔死。 路拾遗]缓缓坐起,喘息一阵,抬头向上一望,只见谷中云雾弥漫,兀自看不到尽头。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只见迎面黑压压的一片大森林。走进森林,眼前又是一片大草地。他刚踏上草地,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顿时摔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路拾遗这才悠悠醒来,浑身仍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他躺在地上养精蓄锐,忽闻原处传来“吱吱”之声,一道金线朝这边扑来。那道金线离路拾遗大约一丈开外嘎染然而止,却是一条一才尺来长的金色小蛇。那蛇游动速度极快,是以就象一道金线。 那小蛇竖着头,两只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路拾遗。路拾遗眼见此蛇浑身金光,头顶生角,形状十分怪异,心中一惊,立刻便想起曾在钟家村看过一本书。此时,他心中暗字嘀咕道:“那本书上曾经记载:西域有种怪蛇,名叫菩斯曲蛇,浑身金光,头生异角,难道就是它么?此地里西域不止万里,怎么会有此蛇?” 路拾遗正思索间,只见那蛇扬起头来,口吐毒信,呼呼作响。路拾遗见罢不禁一笑,心中苦笑道:“常言道:虎落平阳遭犬欺。我今日身负重伤,想不到连这蛇儿也敢欺负我了。”当下凝神聚气,防那蛇儿偷袭。 突然,那蛇儿身体一弓,如箭般地朝路拾遗头部射来。但见它行动之疾,扑击之准,直如武林一流高手。路拾遗低头一躲,顿觉胸口一疼,内伤发作起来。那蛇儿从路拾遗头顶跃过,在空中一转,忽地也飞转回来。 那蛇闪展腾挪之间,犹如闪电一般,在空中突然回转回来,如此出其不意,更是让路拾遗始料不及,即便是他重伤之前,只怕抵抗那蛇均是不易。如今,路拾遗重伤在身,又如何能够抵抗?他突感颈部一痛,原是那蛇在咬着后颈。路拾遗连忙动劲抵抗。那蛇紧紧咬住路拾遗后颈,不肯轻易松口。路拾遗只觉得那蛇毒液缓缓注入体内,身体渐渐僵硬起来,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心中暗道:“看来,此次我定是在劫难逃。不知完颜姑娘现在怎样?哎!阿淮和关雎她们还好吗?”突然,他眼前一黑,顿时昏迷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时,路拾遗这才缓缓苏醒了过来,扭头一瞧,那条金蛇却是僵死在身旁。路拾遗十分奇怪,纵身想要爬起,只觉浑身疼痛,竟是爬不起来,只得躺在地上,静静想道:“想不到我体内剧毒如此厉害,这蛇如此剧毒,却也抵抗不住。只是我本已中了剧毒,如今又身中蛇毒,却未丧命,这又是为何?真是奇哉怪哉!”他想来想去,也未弄清个中原因。又过片刻,路拾遗只觉体内剧疼渐减,一翻身,竟坐了起来。个中原因究竟为何?他在一时之间,有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半分头脑。 此时,路拾遗早已筋疲力尽,懒得再想许多。他腹中饥饿,瞧见那条毒蛇,心中暗道:“这蛇毒性极大!嘿嘿,我内伤在身,无法医治。如今又加上毒性发作,不如先吃了此蛇再说。”当下,他将毒蛇剥开洗净,取出蛇胆,正欲扔掉。忽然,路拾遗体内一热,原来腹中饥饿难耐,随手将蛇胆在水中一洗,置于口中吞下。 那蛇胆一入肚中,路拾遗顿觉浑力发热,体欲膨胀,连忙坐下,调匀内息,发力压制。他将气息在体内转了一圈,突然之间,发觉平常气息极易走到的任、督两脉,此时似乎也极易到达,虽然不通,先前内伤却已经消除殆尽。 一连数日,路拾遗每每碰见怪蛇,都将其猎杀。此时,他内伤全愈,功力反强了许多,对付怪蛇再也不难。每次将怪蛇杀死,都将蛇胆取去吞服。 这日,路拾遗刚刚吞完蛇胆,又自练功。他将内力运到任督二脉处不停冲击。突然,任督两脉关口犹如大门被撞开一般,体内气息自此沽沽流过。路拾遗只觉得内力在体内绵绵流转,滔滔滔不绝,心道:“这蛇胆定有强劲健胃奇效,以致不觉 之间内力大增。” 路拾遗大喜,从地上一跃而起。此时,他内力较往常高了许多,一窜之下,竟撞着头顶树枝。虽然他有些始料不及,却丝毫无疼痛之感。 路拾遗连忙奔回洞中,取出铁剑。此时,铁剑似乎轻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击刺挥掠之下,也渐感得心应手。同时,路拾遗愈加感到世上诸多剑术,均是变化太多,华而不实,不象这上工剑法,就是平常无奇的一招,对方也是难以抗御。诸如,就算是挺剑直刺,只要洽到好处,劲力强盛,远比变化奇妙的剑招威力更大。 路拾遗内力激增,武功又上台阶,便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他回想昔日所学,颇有微不足道之感,心道:“早知今日,往日又何必花那多心思,去练习其它剑法,做那多无用之功。”转念又想道:“武学之道,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我若没有高山流水剑法的轻、灵、快,自然就舞不出紫薇软剑的以柔克刚。若没有以柔克刚的悟性,自然就领会不到辟易剑法持强克弱,以慢制快。总而言之若没有以前根底,今日纵有奇遇,也决不会有此境地。辟易前辈秘笈上说他到了后来,又到以无胜有的境界。看来其中奥妙之处,我还要慢慢领悟才是。” 此时,路拾遗心情颇为复杂。其实,这就好比有一个人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好不容易才登上山顶。然而,他在回头之间,却发现另有捷径可直接登顶,以前努力似是白费,心情沮丧自是当然。 不过,登山之人发现登顶捷径,比是登顶之后,此正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更何况常人能够能够象他一般冲破极限者甚少,非大智大勇或有大作为者莫能为之。一般之人,无大本事,亦无大出息,只能墨守陈规,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象路拾遗这般天生无赖,凡事不拘一格。否则,纵使他再有奇遇,也只能成为凡夫俗子。 此时,路拾遗来到鼋头渚,天上渐渐刮起风来。鼋头渚犹如大鼋之首,从万顷太湖中豁然突出,坐落于三面环水半岛上,形同大鼋戏水。一登鼋头,路拾遗眼前豁然开朗,心胸开阔许多。波浪滚滚而来;惊涛轰鸣不止。眼见如此,路拾遗忍不住心想:“辟易前辈在书中言道,他不正是在水中持剑对恶蛟搏斗,从而悟出绝世武功。今日,我何不学学先辈,也在这惊涛骇浪中练习一下重剑,也好领略一下先辈遗风典范。”当下,他手持重剑跃入湖中。 鼋渚涛声,本是太湖特色,若遇风和日丽,微波涟漪,涛声则轻缓流畅,和谐而有节奏,仿佛阵阵暖流弥漫而来,但如遇狂风怒号,波浪滔滔,则轰然巨呜,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威力大得惊人。 狂风愈大愈大,惊涛拍岸,涛声震天,煞是惊人。路拾遗跃入水中,一阵巨浪扑来,迫得他几乎站立不住。他连忙沉入湖底中,使个定字诀,定气守中,牢牢钉在湖底。他趁大浪过去,马上浮上水面,深吸一口气,复又潜入水底。如此数次之后,路拾遗渐渐适应,这才拿起重剑,舞将起来。这重剑在水中有了浮力,虽然轻了,但在水中运将起来,阻力却是更大。路拾遗心道:“这重剑在水中练将起来,招式自是愈简愈好,否则阻力只会更大。”于是,他删繁就简,一套辟易剑法变得更加简单。 他在水中练习一阵,剑法逐渐得心应手起来。一柄重剑上下挥舞,搅得湖水翻动。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他如此使剑,已是无坚不摧,剑招又何需繁杂?剑上又何必有锋? 练了一个时辰,路拾遗有些累了,便从水中一越而起,来到岸边歇息。他休息片刻之后,又跃入水中练将起来。 一连数日,路拾遗均在鼋头渚上,潜心练习辟易剑法。到了后来,路拾遗不象以前那般苦练。他时而悄然站立,巍巍极目远眺;时而盘膝而坐,细细潜心思索。剑法较之以前则是更上了一层楼。 当年,路拾遗在秦淮离他而去之时,潜心练成紫薇剑法;如今,路拾遗不敌银弹子,可谓是心灰意冷至极,却又练成辟易剑法。这两者之间虽无半点联系,却有共同之处。大凡义士,在得意之时沉得住气,在失意之时又不丧气。譬如昔周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诗》三百篇者也大抵是圣贤发愤之所作。此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路拾遗远非圣贤之人,然他人极聪明,又偶得奇遇,遇到打击既是不退反进,始得绝世奇功。 此时,路拾遗眺望大湖,心道:“今日,我重剑在手,神功告成,不知在江湖之中可有敌手?哎,前些日子金弹子从我手中抢走梦琳,此仇也该报了!”当下,他打定主意重出江湖,与天下英雄一较高下。 路拾遗下到山来。此时,中秋将近,他突地记住,再过几天,便是易光义七七忌辰,心中想道:“转眼便是易大哥七七忌日,我何不到他墓前祭一下。”当下,转身向北赶去。 一路之上,路拾遗迎面碰见不少百姓携家带口。他愈往北走,难民愈多。路拾遗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拦住一位老者,问道:“老伯,你们举家向南,究竟为了何事?”那老者道:“这位少侠,你还不知,宋金两国在河北又打了起来。我们举家南迁,还不是为了躲避兵祸么?”路拾遗心道:“大金久有南侵之意,今日果然起兵犯宋。我可不能马虎,赶快到两军交战出看看,说不定大哥就在那里!”当下,他谢过老者,继续向北赶去。 原来,大金早有吞并大宋之意,不过在牛头山一战之后元气大伤。经过这几年的休生养息,又渐渐恢复元气。金人好武,此番大举南侵,大有一举吞并大宋之意。 路拾遗在易光义墓前祭奠完毕,不敢久留,便匆匆向北赶去。 偃城,是宋金两国大军相持之处。这日,岳飞正带着关中牧等人巡查敌情。一行人等出了大营,向北走了一个时辰,岳飞将马绳一勒,道:“我们到金营深处瞧瞧!”关中牧一听,道:“大将军万万不可,这着实危险。”岳飞道:“关大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小心就是。”关中牧无法,只得跟上,一路小心戒备。 偃城地势平坦,敌军营帐看上去不远,但走将过去也着实不近。岳飞等人一路小心接近,走了七八里地,猛听得马蹄声响,跟着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冲了出来。 关中牧一惊,道:“不好,是金军的骑兵!”岳飞定睛一瞧,道:“大伙休要惊慌,小心隐蔽,待会见机行事。”众人连忙隐身。岳飞注目凝视,见四下里没有敌人,寻思道:“敌人在操练什么阵法吗?”只听得喊身大起:“鹿在那儿,大伙快追!”又见一只鹿儿窜出,只奔岳飞等人藏身之处。有金兵眼尖者立即发现众人,大声叫道:“有宋军奸细。” 关中牧道:“大将军,是否令军士燃放火箭示警,让营中大军火速增援。”岳飞道:“不可!关大侠,试想敌军近在眼前。我军即便火速赶来,也得一个时辰,远水怎能解得近渴?” 关中牧眼见金军人多势众,急道:“大将军,那么关某断后,你快先行退去。”岳飞道:“关大侠,岳某怎能舍你而去。再说,就算你亲自断后,又怎能抵挡金军千军万马?”关中牧急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再此坐以待毙吧!”岳飞道:“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智摆空城计,吓退司马懿。今日,我们也大胆运用此计,吓一吓金军。”关中牧道:“大将军,此计太过凶险。如若金兵没有上当,那可危险得很呀!”岳飞笑道:“我看金军旌旗,那金将名叫呼延林。此人生性多疑。倘若我们这数十骑如此逃去,呼延林势必穷追不舍。相反,倘若咱们不走反留,呼延林必定以为我们诱他出击,还不敢冒然出击。” 当即,岳飞命令众军士下马休息。关中牧急道:“大将军,那可使不得。咱们就是不逃,也不必下马休息倘若金军此时出击,那可自怎办?”岳飞笑道:“关大侠,你不要着急。”当即 ,岳飞还命令军士下马后卸开马鞍。 那金将果然就是呼延林,正是易光义第一次潜入金营时所见那名金将。此人性格谨慎,极其好疑。 金将见宋军人数不多,纷纷请缨出战。呼延林从远处看到岳飞等人解马甲,道:“宋军诡计多谋。今日,他们卸开马鞍,必是诱我追击,说不得在隐蔽处定藏有伏兵。我等小心行事,千万不可上当。”当下,他命令部下不可轻举妄动。 一名偏将道:“呼延将军,我大金密探报告,说岳飞今日孤军深入试探我军军情,这对宋军说不定就是岳飞一行。请将军下令,末将愿率两百骑兵前去试探一下。此次如若能一举歼灭宋军或是岳飞,倒也是奇功一件。那时,末将愿与将军分享。” 呼延林心道:“此人言之有理,他率部前去,岳飞假若孤军深入,必定上马而逃。”当下,呼延林道:“将军言之有理,那你就带两百军士前去探探岳飞吧!” 那名偏将得令,点齐两百兵马,纵马出去。 岳飞见罢,皱了皱眉,道:“金将呼延林生性多疑,果然不假。这次,他竟派二百骑兵试探我军。”当下,岳飞命令军士翻身上马。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金军没有料到宋军主动出击,犹豫之间,宋军已经开到。只见岳飞摘下弓来,从箭囊中取出一枚羽箭,张弓搭箭便向金兵射去。众军士见状,也纷纷发箭。岳飞此行虽只带数十骑兵,却个个英勇善战,在军中可是以一挡十。宋军射起箭来箭无虚发。转眼之间,便有一百余名金兵被射落马下。 冲到近前,金军只剩下几十余名。只听关中牧大喝一声:“你等来得正好!”大刀一挥,便朝扑去。那名偏将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黑影便扑到近前,更觉一股劲风直奔面来。 当下,他将脖子一缩,只听“喀喀”一声,头盔已被关中牧大刀削去半边。那名金将颇为悍勇,眼见关中牧武功高起,自己远非其敌,却不后退,长枪一摆,挽起碗口般枪花,朝关中牧心口扎来。关中牧喝道:“好样的。”一记“长空横击”,用刀背将长枪格开,不待那名金将变招,一记“顺水推舟”,大刀便朝那金将颈部抹去。那金将一见不好,便想躲过。关中牧动作极快,他哪里还来得及?关中牧大刀挥过,便将其斩落马下。 金军气势锐减,纷纷向后退去。岳飞等人哪里能给他们机会?只见宋军将士长刀霍霍,奋勇杀敌,过不多时,便将其余金军尽数围歼当地。 岳飞等人将金军歼尽,也不后撤,只是原地坐下歇息。观众牧眼里露出些许疑惑神色,岳飞笑道:“金军虽众,却无斗志,不敢贸然出击。咱们若是后撤,他们便要追了!” 关中牧抬头向金军方向望去,见呼延林与其余金将低声商议什么。过了一会,金军仍是站着不动,果然没有出兵。关中牧心中不禁暗赞岳飞料敌如神。 又过一会,岳飞命令军士上马,缓缓向后撤去。一名军士甚是不解,问道:“大将军,这时我们后撤,不怕敌军追么?”岳飞默默一笑,也不回答。关中牧心道:“岳大将军当真了解敌人心里。此时,敌军料定岳飞乃是诱敌深入,这时岳飞下令后撤,敌人哪里敢追?” 岳飞一行退到一座桥边,待军士全部过了木桥,他立即下令拆了木桥。关中牧不解道:“大将军,三国时期张飞长板坡力阻曹军,也是吓得曹军不敢追击。不过,张飞过河之后,却下令拆了木桥,曹军见了张飞拆桥,方知中了之计,全力放心追击。你这样做不正是如此么?”岳飞笑道:“关大侠,你有所不知。那时,刘备携荆州全城百姓,行动迟缓,曹军说追便可追上,而我军区区数十人,行动迅捷,岂怕他们复追?何况我孤军深入,金军倾刻便知,说明我军必有奸细。待会,金军必将明白,等到他们追到此处,我们拆了木桥,敌人大军必将难过,就算金军过了一些士卒追上我们,以我等实力想一举将其歼灭,自是举手之劳!” 关中牧一听,连忙竖起大拇指夸道:“大将军,你真是用兵如神!我实在佩服至极。” 呼延林眼见岳飞等人离去,不敢追击。此时,他带着士兵缓缓回营。忽听见远方数骑飞奔而来,待那人奔到近处,呼延林定睛一瞧,来人正好金弹子等人。他心中奇怪,连忙上前问道:“金先生,你为何匆匆而来?”金弹子道:“我听完颜元帅说岳飞到我大军附近刺探军情,唯恐岳飞手下武功高强,将军难以敌住,故前来助阵。”呼延林“哈哈”一笑,道:“那岳飞哪是刺探军情,分明是诱我追击,前方必有伏兵。在下岂能轻易上当?”金弹子一听,急道:“岳飞数十骑前来刺探军情,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将军你别上当。”呼延林心中一惊,暗道:“事情若真如此,我遗失战机,那可是吃罪不起。”当即,他下令军士火速追赶,待金军追到木桥旁边,水桥早已被岳飞拆去,又哪里追赶得上?呼延林追到此处,只好望河兴叹,彻底明白中了岳飞之计。 这日傍晚,路拾遗赶到一座小镇。这座小镇离偃城不远,路拾遗眼见天色已晚,心道:“今日我便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加把劲儿,便可赶到偃城。” 当下,他走进一家客栈,随便吃些东西,要个单间,早早上床。路拾遗在床上运动吐纳一阵,便躺倒床上歇息。 路拾遗正在迷糊之间,突听得有数两人进了客栈,其中一人问道:“老板,赶快给我们弄些吃的,大爷吃了正还要赶路。”路拾遗听罢一惊。原来,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逸夫大徒弟海天阔。 路拾遗暗道:“这宋金交战之时,海天阔到了此处,到底有何要事?”当下,他屏气敛息,用心听两人讲话。 海天阔与那人找个僻静处坐下,俩人小声交谈起来。他俩说话甚轻,但此时路拾遗功力精进,十数米来外蛟虫子之声均听得十分清楚,听那两人交谈又有何难? 只听得海天阔小声道:“张将军,你放心,我已将密信送与完颜将军手中。”那姓张的将军道:“海少侠,那岳飞作梦也未想到秦大人在他身边安了枚钉子。这回,他部暑均被金军掌握,兵败之日指日可待。到了那时,秦大人想将他除去,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么?”路拾遗听罢大惊,暗道:“这张将军是何人,听他们所言,难道是岳大将军军手下将领么?倘若如此,他要泄露宋军军情,那可不妙。”当下,便要挺身而出,将两人杀死。忽地,路拾遗心念一动,暗想:“我此时将两人擒获,就算将他们交给岳大将军。那时,大将军临死变阵,却是军中大忌。今日,天怜大宋,让我知道此事,不如先将此事告之岳将军,让他将计就计,才是上策。” 当下,他强忍怒气,心道:“暂且放过你两位奸贼性命。”于是,路拾遗起身,透个门逢朝外望去。只见那叫张将军的模样俊俏,心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他妈的,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干得却是禽兽不如的事儿,那古话说的可就是他了。” 当下,路拾遗不再住店,收拾行李直接朝宋营赶去。他走了大半夜,约莫三更时分,只见东南方向山坡上扎了黑压压数不清的营帐。路拾遗打撮唇作哨,营帐外有人喝问,知道来意,立即进去通报。 岳云接到军士通报,连忙迎出。兄弟俩见面,紧紧拥抱片刻,便边走边谈。岳云带着路拾遗走向中间最大一座营帐,挑帐而入。 岳云将路拾遗介绍岳飞。岳飞早已知道路拾遗一些事迹,走到路拾遗身边,伸手竖起大拇指,不住口地称赞。 岳飞寒暄完毕,问明路拾遗来意。路拾遗心中忖道:“岳大将军营中有奸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单独说与他听。说不定还有其他奸细呢。”当下“哈哈”一笑,道:“岳大将军,在下此番前来也没甚么大事,只不过前日听说金军马上就要南侵,特地赶来报与将军,好让将军早已防备。”岳飞微微一笑, 命人取来水酒。路拾遗连夜赶路,肚子早已饿极,一连吃了几大碗饭菜,这才一抹抹嘴道:“真是痛快。” 路拾遗与岳飞等人又说了一番话。他不愿将实情说出,只是尽拈不着边际的话乱讲。说了片刻,岳飞道:“路少侠,你一夜赶路,想必劳累。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去休息一下,中午咱们再为路少侠接风洗尘,你看如何?”路拾遗见旁边人数太多,心道:“也好!待下找个机会再将那事说与岳将军听。” 当下,岳飞命侍卫将路拾遗带到后帐休息。路拾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是睡不着觉,他满脑子均在寻思:“怎地找机会将那事告知岳大将军。” 突然,帐门一掀,从帐外进来一人,路拾遗抬头定眼一瞧,来人正是岳飞,心中不由得大喜,叫道:“岳大将军,拾遗正想找你呢?”岳飞笑道:“路少侠,你星夜赶路,可不单是告诉岳某金兵攻打大宋吧?”路拾遗“嘿嘿”一笑,道:“看来,拾遗什么都瞒不过岳元帅慧眼。不错,大将军,事情的确如此。”当下,他将在客栈中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岳飞。 岳飞听罢,沉吟片刻,道:“前几日,岳某窥探金军动向,竟遭伏击,并且金军布防,也是处处针对宋军。岳某心中奇怪,也在怀疑营中有金军奸细。听少侠所言,此人必是请假外出的张忠义。哎,岳某万料不到他竟是金军卧底。”路拾遗道:“大将军,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刘光世军马与大将军兵合一处,难道大将军就如此相信刘光世部下么?”岳飞道:“岳某也曾怀疑过,只不过刘光世大军与我军合兵之后,多年来来,将士上下均齐心抗金,看不出有半点端倪。” 路拾遗道:“大将军,今日咱们发现张忠义这个奸细,该如何处置?”岳飞道:“易少侠,你稍安毋燥。古人云: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岳某倒有个主意,你看如何?”当下,他附在路拾遗耳边轻语片刻。路拾遗一听,连忙赞道:“大将军,你此计甚妙。这就叫作‘引君入翁’。” 当下,岳飞将牛皋、岳云与及张宪等几名亲将叫到帐中,将张忠义一事详细告诉众人。众人一听,无不义气填膺。 牛皋脾气较众人暴燥。此时,他脱口大骂道:“呸!张忠义爹娘简直乱起名字,勾结金狗,背弃信义,还叫什么忠义?”岳飞道:“牛将军,人岂可貌相。大凡叫富贵者,未必宝马香车;抑或叫豪杰者,也未必义薄云天。张忠义不忠不义,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牛皋道:“大将军,这张忠义里通外国,勾结勾结金人,实在让人气愤。你让末将前去将他手刃,以泄我心头之恨。”张宪见状,连忙道:“牛将军,你且息怒。”扭头冲着岳飞道:“大将军,张宪以为,此时还是不杀张忠义为妙。”牛皋道:“宪儿,那张忠义如此不忠,险性害了大将军性命,你怎地还要阻挡我们。”张宪笑道:“那张忠义里通金人,险害大将军,理当人人得而诛之。此前,他在暗处,我等在明处。今日,事情正好相反,我等要好好利用他一下。我看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让他替我们送写假情报,好诱金军上当。”岳飞点头赞道:“宪儿,你倒是愈来愈有帅才,我可是没有看错你了。”路拾遗听罢,也不禁暗自点头,心道:“人人都说这张宪有勇有谋,当真没有浪得虚名。”原来,张宪所献之计与岳飞如出一辙。 当下,岳飞对众人道:“各位将军,既然张忠义已被查出乃金军奸细,我等便好好利用他一下。”牛皋急道:“大将军,你就赶快说出你的计策吧。”岳飞沉思片刻,将心中主意说将出来,众人听罢大声叫好。张宪笑道:“张忠义替咱们立了如此大功,不知能否将功折罪。”牛皋急道:“那张忠义罪不可诛,大将军万万不可轻易饶了那小子。”众人见牛皋将张宪一句戏言当成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次日,岳飞坐在中军帐中,众将参见完毕。岳飞道:“众位将军,前日路少侠从敌后赶来,说起金军调动概况,那可是处处针对我军布防而来。因此,我将你等招入帐下,想听听诸位意见。大家说这如何是好?” 牛皋心中有数,照着岳飞昨晚安排上前道:“大将军,既然金兵有所防备,那么我军当然要有所变动。”张忠义一听,连忙上前阻止道:“大将军,末将以为万万不可轻易变动。试想,大军作战最忌临时变阵,以致三军无所适从。再说,金军布防处处针对我军,那也是路少侠片面之词。事实是否如此,我看还须印证才是。末将以为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望大将军三思而后行。”岳飞道:“张将军,从各处消息来看,路少侠此言不虚。虽说是大战在即,最忌轻易变阵,但金军既然有所防备,我们还是变动一下。我看不如这样,就让关大侠所辖义军不用从背后袭击金军,咱们两处大军合二为一。这样一来,我们之间既可互相照应,又可杀他个措手不及。” 张忠义乃金军奸细,此时焉能不急,暗道:“这岳飞如此变阵,完颜元帅那边可是十分凶险。我还是速将这消息报与完颜元帅知晓才是。”他心中正暗自思量间,又听岳飞道:“张将军,我命你速带几名军士,再将金军情况探明一下。你等速速速回,好让我知道。” 张忠义正苦于找不到借口,将这里情报送去。他听到岳飞命他出营搜集金军情况,正是磕睡遇着枕头——求之不得。当即,他上前躬身道:“是,大将军!末将遵命。” 众人见张忠义上当,不禁相互一笑。张忠义蒙在鼓里,哪里知晓其中过节? 岳飞待众人退帐,便与路拾遗道起家常。岳飞道:“路少侠,你武功套路岳某甚是眼熟,不知尊师姓甚名谁?”路拾遗笑道:“大将军,我倘若说起师父,倒与大将军有些渊源。”岳飞“哦”地一声,问道:“路少侠,你此话怎讲?”路拾遗道:“当年,大将军在宗帅帐下,曾与小钱王有过过节。当年,大将军曾遭小钱王伏击,正巧被师父撞上。师父恼那小钱王不择手段,曾在暗中相助。不知大将军可曾记得”岳飞一听,惊道:“那么,数年前在黄鹤楼中击退刺客的那位黑衣人,便是尊师?”路拾遗道:“不错,在黄鹤楼上,大将军曾遭人刺杀,其间那位黑衣人正是家师。” 岳飞拉住路拾遗手道:“路少侠,你今日立此大功。尊师也数次救了岳飞性命。你派当真对岳飞恩重如山。”说罢,深深朝路拾遗深深一揖。 原来,那日在黄鹤楼上,那黑衣人击退刺客,岳飞曾发出一声惊讶,正是觉得黑衣人似曾相识。今日,他经路拾遗一提醒,顿时豁然开朗。多年来,心中疑惑便犹如窗纸一般点破,自是对高山流水一派感激不尽。 第二十回 偃城大捷 路拾遗对岳飞道:“大将军,我看不如这样,明日那小子出营之后,在下便悄悄跟随在后。待他将情报送出后,我就让他罪有应得!”岳飞沉思片刻,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那路少侠小心了!” 第二日,张忠义出营之后,路拾遗一路蛇行虎伏,悄声跟在其后。张忠义来到一小山岗下,撮嘴学了几声狗吠。山岗对面也传来数声狗吠,接着窜出一人,冲着张忠义道:“张将军,你今日又送来什么消息?”张忠义道:“将军,此信十万火急,你要速速交与完颜元帅,让他早早作出对策。”说罢,张忠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交与来人。那人接着密信,道:“张将军,你尽请放心,我马上将信交与完颜无帅。”张忠义道:“将军,此处宋军耳目众多,张某就此别过。今后,如若有事,咱们再按约定见面。”说罢,张忠义冲着那人一抱拳,转身便朝军营走去。 路拾遗见张忠义已将密信送去,心中大喜,暗道:“完颜兀术呀完颜兀术,你此事可是偷鸡不成,反要倒蚀一把米呀!” 常言道:作贼心虚。张忠义一路提心吊胆,总觉身后有人跟踪。此时,他将密信交到对方手中,一路走上几条岔道,这才放心。心下稍宽,他便忍不住唱起歌来。 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扑哧”一笑。接着,又听得一人言道:“想不到你倒快活的紧呀!” 张忠义听到那人声音耳熟,立即想起路拾遗来,心下惊慌,连忙转身。他回头瞧清,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路拾遗“嘿嘿”冷笑数声,道:“张将军,你在干什么呀?”张忠义脸色一变,随即镇静下来,道:“路少侠,我刚才遇见一个故人,聊了几句。你怎么到了这儿?”路拾遗暴喝一声,道:“张将军,你的故人倒是不少,只不过想不到你金营里也有啊!” 接着, 路拾遗又笑道:“张将军,常言道:他处遇故知。这本应是惊喜之事。今日,你却只惊不喜,这是为何?”张忠义轻哼一声,道:“姓路的,你少要贫嘴,你葫芦中装的甚大药,只管倒出便是!”路拾遗道:“张将军真是爽快之人,若说有事,兄弟还真有事找你,大将军让我将你带回,说你为破金兵立了大功呢!”张忠义道:“此话怎讲?”路拾遗道:“你将假情报送与完颜兀术,让他上当,岂不是奇功一件?”张忠义大惊,心中暗生杀机,恶狠狠道:“你竟然知晓此事,那还多说什么?”说罢,他抽出大刀,便朝路拾遗肩部砍来。 路拾遗手持重剑一格,张忠义大刀顿时飞了出去。只见大刀斜飞出去,插入远出一棵大树之中,深直刀柄。张忠义只觉手上湿漉漉地,低头一瞧,却是虎口震开,鲜血正沽沽而出。他手震得发麻,是以丝毫不觉疼痛。张忠义见状大惊,心道:“这小子武功竟然精进如斯!” 他见路拾遗武功如此厉害,岂敢恋战。一纵身,从旁边跳了出去。路拾遗岂容不得张忠义逃脱,重剑朝脚下石头一砍,将石头砍去一角。那石块飞了起来还未着地之际,路拾遗重剑一挥,朝石块击去。那石块如飞般飞出,重重击在张忠义后背之上。张忠义惨叫一声,顿时坠落在地,在地上抽搐数下,就此一动不动。 路拾遗回到宋营,岳飞道:“路少侠,你可来啦!不知张忠义将书信交给金军了么?”路拾遗道:“大将军,你请放心,张忠义不仅将书信交给金军,并且他已被我处死。”岳飞道:“张忠义助纣为虚,可谓是罪恶极大!今日一死,那正是绺由自取。”路拾遗道:“大将军,咱们用计成功,他日大破金军,只怕指日可待。”岳飞道:“路少侠,金军此番转土重来,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可不能有半点小觑之心。” 路拾遗道:“大将军,你所言极是。这几年来,听说秦桧向大金走私大量铁器。目前,金国强征不少铁匠。我数月曾潜入金营,见那些铁匠均在打造铁甲。至于金军要那么多铁甲作甚,我却不得而知。”岳飞摸着胡须,沉吟片刻,道:“金军打造铁衣铁甲,只怕别有用意。“ 过了几日,宋军发兵偃城。但听得马蹄声响,前锋率先驰了出去,跟着左右先锋队起行,前军、右军、左军一队队向北开拔。 大队人马行了三日,晚上扎营之后,第一批探子驰马来报:“大将军,金军大队正朝我军而来,离我军只有十余里地。”岳飞一听忙问:“金军左、右军现在何处?”探子道:“金军兵合一处,分不出左右前后来。”岳飞大喜道:“你等再探再报!”探子得令下去。 路拾遗站在一旁,听得仔细,笑道:“大将军,金军果然中计!”岳飞微笑不语,拿起令牌,准备发号施令。 只听岳飞朗声道:“路拾遗听令。”路拾遗微微一怔,随即大声道:“拾遗在。”岳飞道:“本将令你火速出营,报知关中牧大侠,让他依令行事!”路拾遗答应一声,快步出营,骑马绝尘而去。 等岳飞吩咐完毕,众将官一一领兵出营,依计行事。 完颜兀术正带兵前行,探子来报,前面十余里地,正驻扎大部宋军。完颜兀术一听大喜,笑着对兆赫等人道:“咱们今日就与宋军决一死战。”兆赫等人躬身道:“我等愿随王爷一道,荡平宋军。”完颜兀术当即传下号令:“众将士力破宋军之后,升官以外,还有重赏。”披着铁衣铁甲,亲率三军,向宋营奔去。众官兵见王爷亲临前敌,无不勇气大振,齐声欢呼,誓表忠心。十余万大军齐齐向宋营开去,只有少数游骑散在两侧,权当护卫。 行到中午,忽听得前面号角声响,完颜兀术下令骑兵下马。众骑兵跳下马背。手牵马缰而行。原来,两军作战,最要紧的就是马力,只有马力充沛,临敌冲锋陷阵,才能无往不前。金人作战无数,所向披靡,这是一个要紧的秘诀。 金军正行经间,只见前面远处尘土大起,扬起十余丈高,宛似黄云铺天盖地涌来。完颜兀书术马鞭一指,道:“岳飞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为何不养马力,驱兵急来?那我们今日就好好比试一番。”他话音未落,只听的后面军士搔动起来。完颜兀术极目远眺,脸色一变。原来,关中牧带着河北义军正从后面杀到。 宋军前后这么包抄,金军始料不及,顿时乱了,纷纷败退。只听得鼓声雷震,杀声四起,羽箭在空中飞来飞去,血肉横飞。这等大军交战,武林人氏群殴与之相较,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只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只见前面尘土大起,金军被分割数块。宋军也分成数队,几名传令官伏鞍奔跑,大声发号施令。宋军得令后如风驰电掣般地往两侧高地抢去。片刻之间,已将四周高地占住。宋军居高临下,准备冲击金军。 金军只见形势不利,立即往高地抢来。只见宋军竖起盾牌,弓箭手躲在盾后纷纷放箭,那箭既准且狠。金兵被宋军一射,登时凌乱。过了一会,金军又集合了冲,宋军伉法炮制,将金兵击了下去。 岳飞站在高处观看战局,见敌人渐退,不待金兵再集结,叫道:“传令,冲他马队。” 旌旗一展,宋军立时行动,只见关中牧手挥大刀,路拾遗高举玄铁剑,两人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之中。两人一阵冲击,金军大乱,军心更是涣散。 完颜兀术眼见不妙,向中军将军喊道:“结阵立寨!”那名将军应道:“是!”纵马离去,传下号令。顿时,金军人马散开,分成前军、左军、右军和后军。一众军士将皮帐的支柱用打铁锤钉入地下,张开皮帐,四周树起鹿角。片刻间,便结成极大的木城,前后左右,各有骑兵把守。数万名弓箭手隐身在木城后面,弓弦缴紧,只待发射。 金军结寨不久,宋军立马将他们团团围住,却不上前挑战,遥遥站在强弓硬弩射不到的地方,但听得号角鼓声绵绵,宋军在四面八方结成阵势。 忽听得宋军营处锣声大响,原来有一队掉队金军正 朝自己军营冲来。宋军早有防备,两队人马一合,将金军一千余名尽数围歼当地,余下百余名下马投降。 此时,但见营寨大木的影子短短地映在地上,烈日当空,正是正午不久。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金营中鼓声响起,五千余名金兵大步而出,竟是主动到岳飞营前搦战。宋军将领眼见金兵气焰如此张,无不愤怒,纷纷请战。牛皋抢先一步,大声道:“大将军,末将愿带领精兵五千,与金兵一战。”岳飞叮嘱道:“牛将军,金兵被我围困,理应坚守待援。此次前来,可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可要务必当心。”牛皋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知道。”说罢罢,牛皋大步走出帐外,点齐五千军士。三声炮响,五千军士列队而去。 待到宋军冲至近前,金军迎上。两军斗在一起,规模虽远不如刚才大军激战,惊心动魄之处犹有过之。 斗了一阵,完颜兀术令旗一展。金军阵前军士如潮水般地退却下去。金兵作战骁勇,加之军法甚严,在交战之时从不轻言后退。此次不战而退,实乃罕见。牛皋等人犹在纳闷之间,忽听得号角声响,响声大作。从金军营后冲出一队骑兵,约摸一千五百余骑。此队人马均是铁衣铁甲。但见人马过处,尘土飞扬,马蹄之声震耳欲聋,犹如地动山摇一般。 岳飞眼见情势不妙,正要下令鸣锣收兵,但哪里还来得及?金兵铁骑从左右两侧包抄上来。顿时,有如水桶般将牛皋等人团团围住。 在金兵呐喊助威之下,这队铁骑如潮水般地在宋军中冲来冲去,金军铁骑所过之处,宋军兵士顿时殒命。牛皋所率五千兵马,虽说训练有素,英勇骁战,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几个回合过后,宋军便折了一千余名人马。 眼见宋军五千兵马便要全军覆没,岳飞等人心急如焚。张宪急道:“大将军,请拨末将五千兵马,从外策应牛将军。”岳云连忙阻道:“宪弟,金军铁马骑如此厉害,你去了也是飞蛾扑火,还是让咱们想个万全之策。”张宪道:“牛将军危在旦夕,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让牛将军被金军铁甲踏死。” 就在岳飞深思间,路拾遗上前道:“大将军,让拾遗去会会金兵铁骑。”不待岳飞答话,便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间,便跃入金兵铁骑阵中。此时,金兵几铁骑正冲向牛皋,牛皋经过金兵铁骑几番冲击之后,早已是筋疲力尽,哪里躲得过?眼见牛皋就要命丧金兵铁骑之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路拾遗斜飞过去,伸手抓住牛背心,将他拉在身后,右手举起玄铁剑,奋力一刺,那玄铁重剑虽然无锋,但在路拾遗内力催动之下,又是何等锋利!当真是无坚不催。只听得“扑”地一声,铁剑刺穿马儿身上铁甲。路拾遗双手紧握铁剑,大喝一声:“起!”用劲向上一挑。只听“嗖”地一声,马儿硬生生地被路拾遗挑起,从头顶越过,落在另一铁骑身上。 路拾遗这一挑之力何止千钧?两骑铁骑重重撞在一起。顿时,铁骑被撞倒在地,扑腾半天爬不起来。就在路拾遗挑飞铁骑之际,又几名铁骑冲了上来,只见路拾遗如法炮制,将那几铁骑挑飞。转眼之间,金军已有九匹铁骑被路拾遗挑飞,这九匹铁骑又撞倒十数匹铁骑。金军铁骑人马身着铁甲,横冲直撞起来,甚是厉害。摔倒在地之后,却是难以爬起。顿时,金兵铁骑乱作一团,包围圈也就露出一丝缝隙。牛皋这五千兵马本就训练有素,就在这一瞬之间,将士在路拾遗率领之下,冲了出去。待到金兵其他兵马追赶过来,早被岳云带领一支人马截住。眼见双方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双方主将各自下令鸣锣收兵。 这一仗下来,宋军折了兵马一千五百余名,牛皋身上也多处受伤。回到营中,牛皋犹自心不余悸,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道:“金兵铁骑如此厉害,冲击起来宛如排山倒海一般,真是难以抵挡。”岳云道:“大将军,金兵铁骑叫作甚么?怎地如此厉害。”岳飞沉思片刻道:“这金兵铁骑叫作什么?我也不太明白。那铁骑厉害之处,在于冲动起来排山倒海。哎!咱们该如何破解?” 众人正在议论之间,营外小校进来禀告,道:“启禀大将军,营外金军派人送来书信一封。”岳飞接过一看,面带怒色,道:“那金完颜兀术实在欺人太甚!”说罢,将书信狠狠掷在地上。 路拾遗上前一步,拾起书信一看。只见信中写道:“金国大将完颜兀术致侯岳大将军,今日一战,我军铁甲拐子马威力大显。然大将军早早鸣金收兵,如此来去匆匆,实在难以尽兴。明日,岳大将军还敢决一雌雄否?” 路拾遗看完书信将信递给牛皋。牛皋看罢此信,气得“哇哇”大叫,道:“大将军,请再将拨五千兵马于我,末将临死也不作缩头乌龟。”岳飞大喝道:“牛皋,你冷静些。两军相争,定以大局为重,岂能作那义气之争。众将士听令,在未想出破解金兵铁甲拐了马前,谁敢擅自出战,本大将军定斩不饶!” 路拾遗听罢,暗暗点头,心道:“岳大将军用兵果然高明!在这紧要关头,万不得已之时,作回缩头乌龟又有何妨?岂能像牛皋那样意气用事。起” 此后一连数日,只要金兵在营外约战,宋营便高高悬免战牌,坚决拒战。 这日,岳飞站在高台之上视察金军军情。此时正值秋季,野外田里庄稼已经成熟。只是兵祸连连,乡人纷纷逃离战祸,田里庄稼也无人收割。岳飞、路拾遗等正感慨间。突见田里有人头攒动,众人定眼一看,原是几名大胆乡人,奈不住饥饿,竟冒死在田里收拾庄稼,只见乡人挥舞镰刀,大片大片庄稼纷纷放倒。 突然,岳飞哈哈笑了起来。牛皋等人均是纳闷。岳飞只因金兵铁甲拐了马甚是厉害,一时之间无法破解,连日以来,一直闷闷不乐,鲜见笑容。牛皋见罢,奇道:“大将军,你为何发笑?”岳飞微微一笑,道:“牛将军,你猜猜如何?”牛皋道:“这我可猜不出来。”路拾遗见岳飞瞧见乡人收拾庄稼而笑,心知一二,道:“大将军,让我来猜猜如何?”岳飞道:“那请路少侠一试。”路拾遗道:“如不意外,我想必与铁甲拐了马有关。”岳飞一拍巴掌道:“路少侠所言不假,果是如此。”牛道:“大将军,你又想出何种妙招。”岳飞道:“若说想出破解之法还不能算是,只是有点眉目而已。”牛皋道:“大将军,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点给我们说吧!” 当下,岳飞就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原来,它见乡人用镰刀割着庄稼,突地想道:“金兵铁甲拐子马虽然厉害,但马腿之上却无保护。如果用镰刀割去敌兵马腿,那铁甲拐子马不就立时破了?” 路拾遗道:“大将军,目前我从杭州到开封途中,曾与地趟门高手交手。那地趟一掌,专在地上闪展腾挪,攻敌下盘。而徽州镰刀邦有一套镰刀刀法,以钩割为主,皱是厉害。不过镰刀太短,钩割金兵铁甲拐子马过于凶险,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在镰刀手柄上装上手柄。做成长枪模样。“当下,拾起石块,在地上比了起来。 待路拾遗画毕,岳飞定眼一看,那兵器宛如长枪,只是前端分出一段,形似镰刀。岳飞问道:“路少侠,不知你这兵刃叫作甚么?”路拾遗道:“我只是随手画画而已,哪有什么名字。”岳飞道:“我看这样,不如就将它叫作钩镰枪吧。”路拾遗喜道:“如此甚好!” 当下,岳飞命人依图打造一把钩镰枪,交与路路拾遗。路拾遗趁军中打造钩镰枪之机,早就想好钩镰枪法。只见他手握钩镰枪,就地一滚,随即长枪伸出,向近旁一株小树刺出,待枪尖经过树干,双手随即一翻,将枪杆旋转半圈,双手向后一拉,顿时,那株碗口粗的小树便被割断。 岳飞一见大喜,忙命人从军中选出十数名机灵军士,让众人跟随路拾遗练习钩镰枪法。这日,牛皋站在一旁,问道道:“路少侠,金兵铁甲拐子马如 此之多,你一时之间,又如何割得完。”岳飞笑道:“牛将军,你怎地如此糊涂,金兵铁甲拐子马虽然厉害,但只要破掉一些便可,你不见上次路少侠曾经让金兵吃些苦头。”牛皋回想那日情形,果然如此,“嘻嘻”笑了一笑,颇为不好意思。 路拾遗这套钩镰枪法简单实用,不到半日功夫,众军士便将路拾遗这套钩镰枪法学熟。这十人下去,每人又教会十余名士兵。这样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不到数日功夫,岳家军就组建了一支千余名的钩镰枪队。 这日,金兵又在岳飞营前骂阵。宋军一连数日不战,金军此次骂战本就有些敷衍。不料只听数声炮响,从岳飞营中冲出一队人马,为首那名大将手持一对紫金锤,正是岳云。岳云冲到金兵阵前大骂道:“金兀术老贼,让我岳云来领教你的铁甲拐子马。”金兀术大笑道:“凭你乳未干的小子,也能取我的铁甲拐子马吗?”说罢,他双手执旗一挥,金兵阵中立时冲出一队铁甲拐子马,其数远较前次为多。原来,金兀术早已拿定文意,此次定要毕其功于一役,欲凭借铁甲拐子马与岳飞决一死战,今日竟是倾巢出动。 这队铁甲拐子马冲将出来,其势不同凡响。只见得马啼声声,地动山摇,不一会儿功夫便岳云身前。只见岳云双手一挥,从阵中冲出约一千余人的步兵,每人手持一把钩镰枪。正是路拾遗训练数日的钩镰枪队。 这批钩镰枪队冲到金军阵前,就地一滚,长枪伸了过去,金兵铁甲拐子马纷纷钩到在地。顷刻之间,就有数百匹铁甲拐子马倒在地上。其余马匹收势不及,纷纷将倒在地的金兵踩死。更有些铁甲拐子马被到底铁马绊倒。冲上来的铁甲拐子马又被宋军钩镰枪队放倒一些。如此一来金军铁甲拐子马被绊倒或踩死者不计其数。 铁甲拐子马是萧无恤多年心血,眼铁甲拐子马一批批被宋兵放倒,心中不禁又惊又痛。他怒喝一声,一掌击在坐骑臀上,那马吃痛不起,长嘶一声,拔蹄而起,便朝两军阵中奔去。 一名宋兵钩镰枪手见他过来,就地一滚,挥枪朝那马蹄钩去。萧无恤一提缰绳,坐下跨骑马蹄轻扬,躲过宋兵一击。萧无恤呼哨一声,那马一个竖立,接着前蹄重重落下,踩在宋兵身上,那宋兵顿时丧命。如此数次,萧无恤又将几名宋兵踏死马下。这样一来,宋兵顿时气丧,眼见他纵马奔来,纷纷避让。 程大金眼见不妙,他知道两军交战,在于一鼓作气,一旦军中气馁,势必前功尽弃。只见他将手中长枪一挥,道:“大伙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伙儿跟我上吧。”此言一出,便有几名宋兵跟出。 程大金是地躺门高手,这门功夫虽是是武林中极其平常的功夫,但经路拾遗改进后,在两军交战中极其实用。他在翻滚吞腾挪之间,躲过萧无恤多次践踏。其间看准萧无恤所在,伺机攻击萧无恤马蹄。萧无恤马上功夫了得,程大金地下本领也非同寻常。如此一来,两人斗得旗鼓相当。 宋军见萧无恤被程大金缠住,大呼起来,纷纷又冲进阵中。 路拾遗在远处看得清楚,心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我先助大金除掉萧无恤再说。”想到这里,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奋力掷了出去。此时他功力大增,那石子飞出,又劲又直,挟着一阵刺耳的声音。萧无恤听见石子袭来,想纵马躲过,但那里躲得过去?那石子重重击在马头。那马一声长嘶,一命呜呼。萧无恤被重重摔在地上。 宋军一阵欢呼,军心大振。片刻功夫,金军铁甲拐子马损伤过半。萧无恤眼见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大喝一声,挥刀自刎。 眼见铁甲拐子马顷刻之间就要被宋军破掉,金兀术大惊。他手中旌旗一展,便欲领兵退去。此时,岳飞哪肯放过如此机会,他也将手中大旗一挥。顿时,宋军如潮水般朝金兵攻去,一时间,杀得地动山摇。两军直斗得黄土浸血,尸积如山,断枪折戟,死马破旗,一直绵延数十里之遥。 其时,已是夜半三更,四下里一片黑暗,两军厮杀声渐歇渐止。过不多时,东方曙光出现,霎那之间,太阳露出一道弧光,金光四射,战场惨状更是触目惊心。 偃城一役,岳飞大破金兀术精锐铁甲拐子马,金军伤亡人数十余万众。金兀术带领残军近万余人逃回朱仙镇。岳飞率领大军紧紧跟上,将朱仙镇犹如铁桶一般团团围住。 第二十一回 重剑神威 朱仙镇乃天下重镇,金兵窥视大宋江山多年,在此自是下了一番功夫,是以朱仙镇是城高墙固,兵多粮广。朱仙镇中民居、店铺繁华,比之临安有过之无不及。金军在郾城虽然大败,但城中精锐之师尚在。宋军将朱仙镇团团围住之后,想要轻易攻进城去并非容易之事。宋金两军交战多年,双方攻城方略均是心知肚明,宋军不管如何进攻,金军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一化解开去。岳飞连攻数日,均是无功而返,双方都有损伤。一时无法,岳飞只得下令退兵数里,另想他策。 此后多些日子,岳飞也不急于攻敌城,只是命岳云、张宪率领在外围清剿金兵残部。金军也不出战,只是坚守待援。双方竟不约而同地使起拖字决。 这日,岳飞在营中正在思考破城之策,听得账外人高喊:“岳飞接旨!”岳飞大惊,心道:“这两军对垒之时,正是用兵关键时刻,皇上怎地下了圣旨?”他心中疑惑,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奔去账外,跪地接旨。 此时,大营中两队兵列队迎接,道旁奏起鼓乐。来人正是宫中太监王英。只听王英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偃城一役,岳家军大胜,常言道:穷莫追追。今圣特下旨命岳家军火速退兵,钦此。”岳飞惊道:“王公公,眼见金兵粮尽人绝,朱仙镇指日可破,皇上怎地如此下旨。是否请公公奏请陛下且宽圣虑,待岳某攻破朱仙镇,生擒大金太子完颜兀术。”王英“哼”了一声,道:“岳大将军,难怪有人说将军引兵自重,今日一见,到果真如此,连皇上的圣旨你也讨价还价了。大将军难道不信我吗,要不要看皇上亲颁金牌?”说罢,王英从怀中取出金牌,递与岳飞。岳飞双手接过金牌,顿时呆了。原来,皇上为令岳飞收兵,竟下了一道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