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剑传》 1 夏禹剑传 洛阳,城门外一片嘈杂,几名守城军士正奉命盘查。 “官爷,小的们只是想进城卖些干柴渡日,您就抬抬贵手吧。”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斜倚在城门边,为首一个正在向守城军士苦苦哀求。 “滚开,几个小叫化不想活了吧,不知道这几天城里正闹飞贼,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那守城军士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左斜下里一个穿黄衫的少年向前面的白衫少年使个眼色,忽见白衫少年猛的跌倒在地,口中不住哭喊:“不让过就不让过呗,你凭什么打人啊。”那军士倒是弄了个不知所以,道:“谁打你了。我都没碰……”“是啊凭什么打人!”其余几个少年也围拢来。被阻在城门外的百姓早就怨声载道,又听闻守门军士伤了人,自是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语的炸开了锅。此时城门前人越聚越多,已成混乱之势。其中一名军士亦发觉不妙,嘱咐了几句便向城内跑去。忽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有飞贼!”,众人惊畏下一哄而散,再向地上望去,哪还有那白衫少年,守卫只道是也被吓跑了而以,至于是否有飞贼,他们其实并没有发现。 洛阳城内司鼎宅。 “云飞,这几日可有异常动向?”岳云飞道:“回大人,只昨日有几个小百姓闹事,我去时已散去了。”司鼎道:“没有就好,老夫蒙圣上龙恩器重,接管洛阳重镇,虽说一座孤城也算不得什么,但自古便流传的水神禹之法器就在此城之中,是以,老夫便责任重大了。况前日已有飞贼入城行窃,虽未得手,但此人入城直奔大禹神殿其意昭然,幸而老夫早已将之移出神殿转至他处,否则这遗失法器之祸可谓不小。”云飞道:“末将有一事不明,这夏禹神剑亘古至今,在此城中已迂千年,为何近日才有人想起偷盗?”司鼎道:“你年纪尚轻有所不知,前朝武帝年间此剑亦曾被盗,当时你祖父岳鹏坚岳大人倾半生之力方将此剑寻回。百年轮回,而今又到了九鼎出土之时,恐怕那些贼人亦是为此而来。至于那九鼎之事事关江山社稷,老夫也不便言明。”岳云飞听了这一番话似有所顿悟,又道:“大人,您可知意欲盗剑之人是何来历?”“如果老夫猜的不错,此番当仍是你父当年率兵平定的冰羌一族所为。”岳云飞点点头,也不再追问,道个安,便转身退去了。 却说那几名担柴少年,其时早趁那混乱之际施展轻功飞跃而入,各自隐匿。时帮入夜,几人进得城中仿似轻车熟路,一路飞奔直向大禹神殿而来。原来前次的飞贼果然便是几人,只是此时已然换了夜行装束,入城时穿黄衫的少年面色也略黄,似大病初愈,后面穿白衫的少年面色黝黑身材也较魁梧,其余几名似是仆从,言行之下甚是尊敬。 “二哥,爹为啥非要咱盗这夏禹剑??”先前穿白衫的少年边向前疾奔边问。黄衫少年头也不回道:“爹的意思我也不甚明了,但一定是件了不得的事。他老人家养我们兄弟八人十八年,从未让我们出手做过什么大事,想来此刻已是咱报恩之时。”直奔至大禹神殿门前。几人身影轻摇均躲在门口一株千年古树之后。 “二少主,殿门大开,内里似无人把守,不如属下先去探查一下,再侍机动手。”他身后一黑衣仆从道。“也好,小心谨慎些!”黄衫少年手一挥,那人已纵身隐入殿门。不久,那人回转来道:“回二少主,殿里真似无人守卫。”黄衫少年沉思片刻道:“四弟留下接应,你三人随我来。” 四人转过前殿,直奔后殿。原来那夏禹剑原保存在后殿祭天神鼎之中,神剑乃是大禹治水成功后祭天的法器。后人为记念其功绩,遂保存下来,流传至今。 黄衫少年轻推殿门而后忽的转身疾退,隐在侧里,许久并无动静,方才提步潜入后殿中,随从几人亦鱼贯而入。眼前,祭天神鼎巍然而立,竟有两丈余高,这神殿建得亦是甚具规模,看来颇是庄严神圣。几人上一次初探神殿,因并未来得及入这后殿便匆匆离去,故而并未留意这大殿的金碧堂煌,一时间竟被惊得呆了,诡异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赞叹与尊敬。黄衫少年忽的回过神来方想起今次的任务,四下望了望,纵身跃上神鼎。然而令他惊诧的是,那鼎中哪还有什么神剑,却稳当当端坐着一位威武的将领。正自把杯豪饮,见这少年跃上神鼎,哈哈一笑道:“几位来得好生迟了,让在下苦等了这许久,来来来,共饮一杯如何?”黄衫少年一惊之下急声喊道:“快走!”但哪里还有退路,门外不知何时,早已被军兵团团围住。 2 神殿激斗 黄衫少年刚飘身落地,鼎中之人也早已纵身飞出鼎外,原来正是岳云飞。岳云飞哈哈一笑道:“几位远道而来,在下招待不周,还请留下来多住几日才好。”黄衫少年环顾四周,忽的冷笑到:“岳将军,你以为凭这些个官兵便能留得住我冰羌族勇士么?”岳云飞叹道:“司鼎大人当真料事如神,果然是冰羌一族贼心不死,是以妄图借九州神鼎之力亡我大宋江山,今日岳某定叫尔等来得去不得。 那少年哈哈一笑道:“我道中原武林高手林立人才辈出,岂知原都是以多欺少倚大欺小之辈。”此话一出倒是激得岳云飞豪情陡出,怒喝道:“好好好,我便也不欺你。众人皆与我退下,黄毛小子,十招之内我若制不得你便由你离去绝不为难。”黄衫少年大笑道:“岳将军果然是人中豪杰,那就请出招吧。”岳云飞也不答话伸手自军士手中取出一杆长枪,他显是未将此子放在眼中故而未动自已兵器。却见黄衫少年探手取出一个金丝手套带在右手,又自背后抽出一条如布带般的软鞭,迎风一抖,软鞭末端系着一个金色圆球,圆球中空有物,鞭稍抖动,圆球如铃子般响了起来,玎玲当啷清脆动听。 云飞见他兵器怪异倒也不敢轻敌。只见少年软鞭扬动,抢先进招。云飞道:“ 这是什么东西?”左手去抓鞭稍,眼见那软鞭夭矫灵动,料来变化必多,这一抓之中暗藏上下左右中五个方位,不论软鞭闪到哪,都是逃不脱掌握,哪知鞭上小球玎的一声响,反激起来,迳来打他手背上的“中渚穴”。岳云飞也是变招奇速,手掌翻转,又来抓那小球,少年手腕微抖,小球翻将过去,自下而上,打他手背虎口处的“合谷穴”。云飞手腕再翻,这次却是伸出食中两指去夹圆球。少年看得明白,鞭稍微送,圆球伸出去点他臂弯的“曲泽穴”。这几下变招,当真中在反掌之间,岳云飞手掌翻了两次,少年手腕抖了三下,却已交换了五招,少年口中不住道:“一二三四五……将军承让,五招啦!” 岳云飞知对手并不那般易胜,倒也不多言,当下左臂微偏,让开圆球,长枪直攻了出去,少年闻得一阵疾风,眼前黑漆漆亮光一闪,对手长枪已攻到面前尺许之处,这一下真是变生不测,别说抵挡,闪躲也已不及,危急中抖动手腕,软鞭直绕过来,圆球直打岳云飞脑后正中的“风池穴”,这是人身要害,任你武功再强,只要给打中了,终须性命难保,那是他无可奈何,才以两败俱伤的险招逼敌回枪自保,果然云飞并不以命相拼,低头避过,只这么一低头,手上长枪刺出略缓,那少年已乘机收回长鞭,玎当一阵响,鞭稍与枪尖相绕,已将长枪的攻招解开,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那少年却已是从死到生的经历了一回,急忙展开轻功向旁疾退,脸上大现惊惧之色,但口中仍不住道:“六七八九十……将军,小子已接了你十招,你该放人了吧。”这几下交手岳云飞已知这少年武功虽高,但终究不及自己,若正式比拼,十招内可将他打败,谁知此子心思细密诡计多端,竟在这展转间数出十招,心想:且不理这少年胡说,我加紧出招先将他打败再作道理。 于是枪缨晃动,枪尖夹风而至,又是一招极厉害的杀着袭来,少年边纵身飞闪边厉声尖叫道:“出尔反尔,非丈夫所为!”岳云飞大怒道:“尔等蛮夷,诡计多端,只这转瞬间哪来的十招。”忽然警醒大呼:“两侧军士封锁殿门,休跑了这盗贼。”然而却是晚了一步,原来黄衫少年先前两句话令云飞喝退军士与已单斗乃是先置了退路,随行几个早已退至殿门口处,少年一声长啸,几人闪转腾挪早已飞出殿外,两下军士虽然齐出,怎奈快不过几人轻功,又兼是夜里,几人各穿的深色夜行衣靠,只转瞬间便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岳云飞抢几步跃出殿外却哪里还有几人踪影,当下杵枪而立,仰天长叹道:“今日放虎归山,后患何其大矣!!! 3 冰羌一族 凌绝顶,冰羌族大帐。 两少年正跪伏于地,垂头不语。大帐正位宝座上端坐着一位体态异常健硕的中年汉子,看上去,他坐着倒比下面的两少年站起来更高大。只见他身着裘毛兽皮大氅,胸前一面虎头护心镜,手足均带着尖刺金环,看去甚是威武魁伟,面上瞧,环眼虎目,狮鼻豹口,一双大耳顶部略尖,耳垂吊戴金环。肤色中隐透微蓝,显是在这极寒之地久居之故,原来竟是这冰羌一族的首领——冰羌王! 那汉子怒目而视,沉声道:“火儿,先次是电儿莽撞办事不利,今次你却又如何失手回来?”那黄衫少年缓缓道:“孩儿办事不利,只求父王责罚!”白衫少年也忙道:“父王明鉴,这明是孩儿的错,怪不得二哥,要罚就请父王罚我吧。”只见那汉子语锋一软道:“罢了,你们兄弟几个终归还只是孩子,办不得大事的,也是我对你们希望太高。”这话中语气,显然是以言相激。黄衫少年也不答话,紧咬双唇却是不语。白衫少年却忍不住道:“父王之意,是孩儿无能喽,但请父王放心,此番失手只因未知那老儿竟把夏禹剑移开神鼎,容电儿前去探查清楚再动手夺之,若不成功,甘愿以命相抵!”“四弟休得胡来。”只见黄衫少年整衣而起道:“父王,是您曾言说夏禹神剑必与神鼎相依相存,绝不可能分离,故孩儿等方才无所顾忌直奔神鼎而去,谁料忽生变故剑已离鼎,实则其错并不全在孩儿。”冰羌王惊怒道:“你说那夏禹剑已经离鼎?难道九州神鼎已然出土?却比那百年轮回之说提前了许久……”他只顾自言说着,似忘却了阶下的两个少年。 洛阳城司鼎宅。 “云飞,你说他们自称冰羌族后人?”“回大人,那人的确如此说,看他神情,不似推委欺骗。”“那便是了。只是听你形容,这少年看似并非蛮夷异族倒似我族汉人,这倒颇令我不解。冰羌族人历来久居寒地,生得身材魁伟健硕看去甚是威武横蛮,其族人多半毛发皆疏且皮肤幽蓝,怎会如我等中量身材且肤色白皙面露病容?”云飞道:“大人且莫管他族人是何样貌,云飞斗胆求大人能对我原述冰羌一族的真实情况,而且我也想知道家父当年久历沙场远征冰羌,终了却又如何故去的。”原来岳云飞尚在襁褓之时,其父岳鹏坚便已故去,自幼为现任司鼎扶养成人,而司鼎却始终不肯言明岳帅死因,只推说待到云飞习得当年岳帅那般文韬武略方才相告。而今日岳云飞如此相求,司鼎自是不可再向他隐瞒了。只见司鼎略定定神,转过身来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隐瞒,那就听我细细道来吧。”…… 4 云飞身世 但见司鼎转过身来道:“云飞,你的身世来历我本不欲相告,但事已至此也不便隐瞒了。”说罢将头探出窗外探视了一番,遂又将窗关好,道:“孩子,其实你乃是你父与冰羌族女子所生私子,原因我大宋与冰羌累年相争仇怨甚深,故而你父只在临别前方才对我言明。”岳云飞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万难料到自己原与冰羌一族有着如此之深的渊源。忙道:“小子身世由来,还请司鼎大人细细言明。” 司鼎略缓了缓道:“当年你父奉命攻打大辽国,即是现在的冰羌族原属国度,由于那极北之地地势险恶,天气也甚是阴寒,我国将士多瘰患恶疾行动艰难,久攻不下,已自损大半。又廉那冰羌人自幼身材健壮,骁勇善战,我宋军大败,你父虽武功盖世,奈何也已患病,体力不支,强撑着杀出重围,为一冰羌族少女所救,也是孽缘使然,二人相处日久渐生情愫,自指天地为媒私下成婚,一年后便有了你。” 说到这他似叙出了长久以来积在心底的心事,胸怀为之一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云飞追问道:“那朝庭就没有派人到北地找寻我父下落?”司鼎叹道:“北地凶险自古就为世人所知,你父本是得罪了朝庭中的一位大员方才被使计诓到北地攻打大辽。自那次大败,朝庭便也道是你父战死杀场,从此不再追问。”云飞听得牙关紧咬双目圆睁,怒喝道:“原来我父子皆舍命所保的朝庭,竟是如此不堪!” 司鼎忙道:“云飞,你也莫这般说,那都是上朝的事了,现今皇上乃是一代明君,不然你父后来也不会再度回朝复职。”云飞道:“我父后来又回朝了?”司鼎笑道:“是啊,不然,哪得将你带回,只是当时你母亲并未随你父回朝,这其中变故我便不得而知了,想来也是你父怕两国相争,难容你的母亲吧。”云飞忽又掠首道:“那何故我父刚刚回朝便故去了?”司鼎道:“其实你父生死我至今未明,当年你父带你回朝本想求圣上开恩,准你母亲同来我大宋生活,怎奈彼时圣上早遣大军前去攻打辽国,你父大惊之下急急去寻你母亲,怕路上带着你饱受颠簸,遂将你留于我处,我与你父乃多年故交,彼此敬重,自是不容推辞。 谁知上一战中因敌国正值叛臣做乱,故我朝乘虚而入大败辽国,而大辽也终因内乱外敌,国散邦亡,传闻仅余些少族人乘乱北逃。你父自此后再也没有了音迅,现在想来,许是战乱时与你母亲双双殉难了也未可知。而他唯一留下的便是你和你祖上传下来的那本《武穆遗书》,当今圣上念你父当年远征冰羌有功,遂准我代他养你成人,后来机缘巧合你又得拜当朝第一侍卫也是你父的故交张士隐大人门下,由他教你修习武功,后来的事,你便也都知道了。“云飞听得自己这离奇曲折的身世,一时间竟愣在当场,心潮起伏、良久不语。 5 北行寻父 陡然听得这离奇身世,云飞竟觉如晴天霹雳,忽的转念想到,或许自己父母尚在人世,又颇感欣喜,拜别司鼎,径自回府中去了。 次日晨起,司鼎唤云飞不到,赶至他卧房中,却只在桌边见一信笺,拆开读道:“司鼎大人敬上:小子蒙司鼎大人抬爱,自幼抚养,而今又收至帐下,想来已有二十余截,本欲承大人之志,平外乱而报国家,并于大人膝下侍奉终老,然云飞已知某生身父母尚在人世,况二老为奸人所害,生死未卜,小子岂肯只悦己身而忘生育之恩,今日一别,北行寻父,只望大人勿以为念,善自珍重。不肖儿云飞拜上!” 却说云飞别了洛阳司鼎,收拾了些少细软,拿了家传遗书,径自向北行来,但见一路愈走愈渐荒凉,不免触景伤情,想起自己父亲早年境遇,心中波澜起伏又怅然若失。忽听得前方一阵烟尘翻滚马声嘶鸣,隐约间似有打斗声起。 只见几名蛮族兵士,手提钢叉板斧正围攻一名少女,那少女武功不弱,怎奈对方人数众多,又仗马上优势,那少女苦斗间已然落了下风,云飞心中苦闷,本不郁管这闲事,谁对谁错,他又如何能知?只是站在一边旁观,但仔细观瞧,那少女所使剑法却是似曾相识,不觉诵出声来:“追风!破军!回风舞柳!”那少女也是一愣,摆剑一刺,闪身跳出重围拱手道:“壮士怎知我家传剑法?”云飞也是一愣,道:“家传剑法?莫非你是张士隐张大人的……” 二人在此说话,却全然忘却了身后的蛮兵,几个蛮兵不知这横路里杀出的汉子是何许人也,也听不懂他们的话语,只道是少女来了帮手,生怕耽搁久了会来更多人接应,为首一人大喝一声,那一干蛮兵又催马围了上来,云飞余光扫了一下道:“姑娘,这里不是说话所在,等打退了蛮兵再做计较。”那女子也不多言,挥手中剑杀入重围,云飞也自包袱中取出家传古剑,跳入圈中。云飞之所擅长原是枪法,但寻父心切,又怕司鼎发现不许他离去,故只在自己房间收拾了细软,忽想起家传古剑,这北上远行,带长枪实是不甚方便,便未去兵器室去取长枪,谁知此番遇敌尽是些马上蛮兵,若是带上长兵器,还更易胜些,好在云飞武艺远在这些人之上,只几个来回,虚晃一剑,纵身跃上为首一名蛮兵马背后,以剑一抵他前颈,怒喝道:“还不住手?” 其余蛮兵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见首领被制,倒也不敢贸然出手。云飞向少女使个眼色,一把将那首领扔下马去,反手拉少女上马,云飞小腿用力夹了下马腹,少女挥剑柄猛击马臀,那马本烈,受这一击,仰首嘶鸣,一路向北飞奔了下去。 6 故人之女 却说云飞二人一路催马狂奔,那少女伏在马背上不解道:“这位哥哥,以你的功夫为什么要躲这些蛮人呢,我们二人合力,肯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云飞笑了笑道:“我不喜欢伤人。”其实在他心里知道,自已的母亲便是冰羌族人,自己也算得一半冰羌血统,既是如此,又何必伤害自己族人呢。二人信马游缰走了半日停在一处小集市,集市虽小,看上去倒也繁华,行至一家酒楼,二人栓好马,登上楼去。 店小二见二人均非本地人打扮,穿着甚是富贵,急忙陪着笑脸上前招乎,二人择了临窗的一个位子坐下,那少女也不客气,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兀自吃了起来,看这吃相,已是许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云飞自斟了一杯酒,望着她笑道:“姑娘的身份现在可以相告了吧。”少女抹了把嘴,瞪着圆玲般的眼睛盯住云飞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云飞此时方得仔细看看那少女,但见这少女一套紫色紧身装扮,身材窈窕,长发倒挽,面容甚是清秀,肤色隐隐透红,一双杏眼顾盼生辉。嘴角边一对深深的酒窝更显迷人。云飞看得一呆,忽见她望着自己便连忙接口道:“你和张士隐张大人究竟有何渊源?竟能习得他的家传剑法?难道你是……”少女哈哈一笑道:“你都说这是家传剑法了,那我自然就是他女儿喽!”云飞笑道:“原来是静妹妹,还记得我么?”“你是……”“我是小时候老喜欢扯你头发的岳云飞啊!”“啊,你是……岳大哥?”原来岳云飞自十五岁后便拜在张士隐门下习武,当时张士隐的小女儿张文静只有六岁,而修习武艺多是张士隐到司鼎府去亲手教授,岳云飞去张士隐府上甚少,是以二人相见机会并不是很多,印像自然不深。而岳云飞自幼顽皮,童年记忆最多的恐怕就是恶做剧了,儿时见到张文静便喜欢在身后偷偷把她的辫子结个结系在门边或柱子上,此时他提起这儿时旧事最能勾起张文静对往事的回忆。想起往事,二人不禁相视而笑。云飞继而问道:“张大人前些日领兵南下平乱不知可否已奏功凯旋?”张文静叹一声道:“岳大哥有所不知,我父亲前些日平乱本已凯旋而归,谁知北方冰羌战事又起,于是尚未还朝又马不停蹄接旨北上。我素知北地凶险,况以久战之躯攻羌人强捍之师,胜望颇微,我担心父亲安危,故偷偷别了母亲往北地寻来。谁知沿路遇上这些羌人,不知何故竟想捉我,岳大哥若是晚些出手,我恐怕……”岳云飞道:“我本不欲出手,但见你所使家传逐波剑,所用剑法也似曾相识,故而相助,现在想来实在汗颜。” 二人正谈得兴起,忽听楼下一阵嘈杂,似有许多人马来到,店小二一路小跑上楼,操着生硬的汉语急急对云飞二人道:“客官,楼下的马可是您的?”云飞道:“正是。”小二满面愁容道:“客官,您大祸临头了。 7 初试剑锋 二人正与那伙计答话。忽听楼下人声嘈杂,随后冲上十几名蛮族武士。这酒楼本就不大,给这伙人一挤,更显拥挤不堪,张文静按捺不住,霍的拔剑起身,云飞却不急燥,左手把盏,右手轻拉她衣袖道:“静妹妹稍安勿躁,且看看再说。” 但见为首有两人,一人虽身材魁梧,但面色黝黑,与这些肤色幽蓝的蛮兵甚是不同,另一个面目清秀,身材盈弱,倒似个女子。那黑脸汉子目光如炬向屋中一扫,随即停留在云飞二人身上,回头与几个蛮兵耳语了几句,转身道:“适才,可是阁下伤了我士卒又夺我军中战马?”云飞一惊,心中暗想,此人是冰羌族人,何故相貌倒似我大宋子民,又会讲汉语,当真是闻所未闻。当下一凛,道:“官爷大概不知其中原由吧,此事可是你军中士卒围攻舍妹,在下故才出手拒敌,何况并未伤及无辜。说到此马,倒是可以双手奉还。”那黑汉尚未答话,他身边瘦弱将领轻笑一声道:“我们要拿的,便是这女子,你胆敢阻拦,便视同罪!”语调中竟有几分女儿之态,话语未落,便发一声喊,十数蛮兵,冲将上来便要拿人。云飞抬脚挑起一张横椅,腿上劲力灌输其中,径向这些蛮兵飞去,那蛮兵都是些手持利斧钢叉的壮汉,见横椅飞来。便挥斧去挡,哪知劲道奇强,已将前面几人摔做一团,只这一顿,云飞已拉起张文静跃窗而下。那黑脸汉子和瘦弱少年也随后追出,楼上几个蛮兵可没这等轻功,只得沿原路跑下楼去。但等出得楼来,却哪还有这四人踪影? 却说云飞与文静跋足飞奔,以为全仗这般脚力当可甩开身后蛮兵,只因云飞不愿伤害冰羌族人,故不愿与之动手,岂知那为首二人也是轻功了得,只转瞬间也已跟了上来。云飞料定他身后蛮兵一时间也找他们不到,便斜转身穿入一个树林,欲待在这里制服二人再做打算。而这两名冰羌族首领也是暗暗称奇,心道:无怪军中将士拿他们不住,这二人确有真本领,待一会可想有一番苦战。见他二人转身入了丛林,心下踌躇,又不欲舍弃,随即转身跟了进去。却见云飞已自包袱中取出了一柄乌黑铁剑,刃宽头尖,看去已是锈迹斑斑,但使在云飞手中二人也不敢大意,左右观看却不见与他同行的女子,不禁心下狐疑。云飞所使黑剑便是那柄司鼎曾言说的家传宝剑,但至于此剑渊源,他尚不知。只是今日始遇强敌,只好以此剑相抗,但见剑光闪处,隐有龙吟之声,当下已知是一柄旷世宝剑,只是年代久远,已至剑刃封钝,剑身锈蚀。 云飞伸指一弹剑身,缓缓道:“二位是一齐上呢,还是想单打独斗?”他本是想激二人与他单斗,这样即可稳操胜券。怎料那黑脸汉子道:“我二人本不是来比武,而是拿人,那就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原来这黑汉也已知云飞心意,心想凭已一人之力,实难取胜,不若二人同上方可保成功。那瘦弱少年也不答话,看了一眼黑汉,似心有灵犀,二人同时挥手中兵刃向云飞砸来。黑汉手持两柄巨斧,瘦弱少年使的是一双离合勾,均是怪异兵器,云飞仗手中神兵,挥起招架,三人都旨在试探对方武功招式,所以出招都是虚招,兵刃稍触即离,纵是如此,黑汉却被惊得呆在当场,原来手中双斧斧刃均破了个豁口,那宝剑之利实是骇人听闻 8 荒谷怪客 却说云飞与二人仅一交手,便在兵刃上占了上锋,那二人武功虽高,又兼二人合力,竟被云飞逼得左支又拙败相渐呈。瘦弱少年向黑汉使了个眼色,只见二人杀招忽变,起先是黑汉沉着刚猛,少年诡异灵变,忽然二人出招都似变得飘忽不定若有若无。那黑汉的双斧本是沉重兵刃,却忽的全变成了虚招,云飞举剑相迎,他便即闪开。云飞挥剑前刺,他又向后腾跃。而少年手中本是轻灵的离合钩却杀招连连,原来二人发现云飞手中宝剑虽坚,但明显是年代久远,剑锋未砺,只有当重力砸在上面才会展现出他的威力,然而相对轻灵的兵刃却无甚作用,于是改由那黑汉诱敌,少年主攻,这样一来,云飞武功虽高,一时间却也奈何不了二人。 然而二人甫一得手哪里肯收,攻势愈加凌厉,云飞心道:“我本不欲伤二人,奈他二人处处杀招尽露,若一味只守不攻久时必败,不若先制服一人,再做打算,想及此剑招攸变,使出了张士隐密传逐波剑法,此剑法讲究轻灵诡异,须配合张家家传逐波剑方才可使威力倍增,但云飞武功较张文静高出甚多,虽无逐波剑配合,但威力却反比张文静所使要强何止十倍。云飞先是一招鸿飞碧落逼开黑脸少年,反手一式御风向瘦弱少年砍去,那瘦弱少年一惊非小,此招本含两式,虚实难辨,想向后闪身又恐遭反招砍杀,只得向斜里纵跃,却怎知原来云飞这两招皆是虚招,见少年纵身闪避,左手中指灌劲,点中了他左肩涌泉穴。这一招乃是张士隐家传点穴法--截脉,云飞用的可谓匪夷所思,惊得那黑剑少年也是一时呆立当场,这一下优劣立判,云飞只需转手间即可拿住这二人,忽觉身后一声清脆铃响,只觉背上一麻,心道不好,却原来是被点中了背上幽门穴,心下大骇。饶是他内功深厚,也是对方远距离出手劲道不够,这一下并未令云飞全身麻痹,他强忍疼痛向后急跃,只听那黑脸少年叫道:“二哥,你来得正好,快擒下这贼人。”云飞心道:“原来又来了帮手,我现在穴道敝塞,行气不顺,不便动手,对方又不知来了几人,不如趁早走了以图后计。”想至此又一招鸿飞碧落逼退几人,转身向密林深处跑去。 原来那来人正是冰羌王座下八子之一,独孤火,刚才便是他用自己那带着金铃的软鞭从背后偷袭得手。那黑脸少年即是上次一起盗剑的独孤电,独孤火纵身从树上跃下,解了那瘦弱少年的穴道,急道:“四弟六妹,快追,莫让他逃脱了。”原来独孤火早已认出这人便是当日阻他盗剑的岳云飞。心道:此人武功极高,若不趁今日捉拿,只怕再难觅得如此良机。三人心意已定,遂沿路飞奔追了下去。 不知跑了多久,三人面前现出一个荒谷谷口,独孤电就欲急往里冲,独孤火一把拉住道:“四弟别莽撞,此地地势凶险,我们需小心谨慎才行。”三人遂一前两后,排成三足鼎立阵形向前行进,忽然前面的独孤火大叫不好,闪身急跃,原来脚下是一个下陷的大洞,但怎知此时已触动机关方圆一丈的土地尽皆下陷,本来凭借他的轻功,点地借力也可脱险,但眼见四弟六妹已然陷落下去,他心头一急,勾脚挂住那洞边,伸手欲抓独孤电,怎奈独孤电也是抓着落在最下面的六妹独孤燕,重压之下,竟连独孤火也拉了下去。 只听洞口两人嘻嘻哈哈一阵怪叫,其中一人道:“说我怪我就怪,不怪何来怪客?”另一人说:“说不怪也不怪,怪客不怪何来?”一人道:“二弟,没成想今天竟来了这么多客人。”另一人又道:“大哥,咱哥俩今后可不用只陪着猫儿们玩啦。” 9 酒楼初见 书分两头,且先不提独孤火几人身陷北邙荒谷,却说那忽然失踪了的张文静,其实她与岳云飞二人钻进密林之时,发现自已适才走的匆忙,竞将随身的小包袱落在了酒楼,岳云飞想那尾随二人定不是自己对手,遂自己断后,令张文静折返回酒楼去取包袱,想来为首二人被云飞缠住,其他走卒当不致对她造成什么危险。 文静一路飞奔折返回酒楼,适才那些蛮兵已尽皆散去,心中暗喜,匆匆上楼,见楼下楼上一片狼籍,显是刚刚捉拿二人不住,却拿这酒肆来发威风,上得楼来抬眼望去,只见整个二楼,只剩墙角一人在兀自饮酒,而刚刚二人坐的地方桌掀椅倒,却哪里还有包袱,她心中暗暗惊道:“父亲命我取那江山社稷图便在其中,若是落入冰羌蛮族之手,岂不坏了大事?”原来她对云飞并未尽言来历,此番出行,实是奉父之命,身兼重责。此刻她寻包袱不着,心中烦燥,高声叫喊道:“小二!这里的老板,都快出来!”只见帐台后颤微微爬出一人,却是店中掌柜,文静问道:“掌柜莫怕,我只想问你,有没有看见我刚刚遗忘在这里的一个花布包袱,上面绣着两朵牡丹的便是。”那掌柜本不是中土人氏,汉语也仅是略懂一二,经这一吓,哪里说得出来,只兀自叽哩哇啦说着本地土话,文静却道他是装疯卖傻,一把揪住衣领,粉面含怒道:“少在这里装傻充愣,今日若是寻不回我的包袱,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忽然听墙角一人幽幽道:“姑娘何苦为难这位掌柜,就只为一个小小的包袱便欲伤人,难道中土宋人都是这般蛮横么?”文静一惊,忽感后背隐隐有指附在自已幽门穴上,刚才在墙角独自饮酒之人竞不知何时转到了她身后,此人武功当真是匪夷所思。文静目光转动,口中道:“不知阁下是哪路高人?如肯交还小女子的包袱,定不胜感激。”那人刚欲说些什么,忽听楼下一阵嘈杂显是又有一伙人赶来,他看文静左手始终抓着那掌柜不放,便随手一掌挥去,文静借力后纵自然松开了左手,那人笑道:“掌柜,快快下楼去招呼客人罢。” 此时文静方才看清此人面容,竟是丑恶无比,与他清脆的语调极不相衬,但仔细观瞧,却似带着人皮面具,说话谈笑皆无表情。那掌柜向这人拜了拜,径向楼下跑去,但刚跑到楼梯处,却被一股巨力冲得飞了起来。重重撞在桌角昏了过去。文静与那带着面具的少年均是一愣,只见随即冲上来一伙蛮兵,为首又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男子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看上去却甚是健壮,女子身材妙曼,相貌清丽脱俗,看来也不似冰羌族人,但这一伙蛮兵却唯二人之命是从实是令人不解。那面具少年微微笑道:“姑娘还是快些走罢,以你的身手,恐怕不是这二人对手。”言语中又似对这面前二人十分了解。文静怒道:“小小蛮兵,又何足惧哉?”那为首矮子摇动着一颗大脑袋怪叫道:“父王要我们捉拿的,可是这个小美人儿?”他身边一个蛮兵俯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矮子大笑道:“妙,妙啊!来来来,小美人,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如何?”文静必竟是将门之后,虽处险地,却面不改色,呸了一口道:“臭矮子,休逞口舌之利,真有本事,便来擒我!” 那矮子笑道:“美人,那就先接我一掌。”说话间,欺身而进,挥一双肉掌迎面向文静袭来,文静见此人出手如电,谈笑间一掌已然袭至倒也不敢怠慢,纵身斜闪,伸手拔出腰间逐波剑,她立足未稳,忽觉又一股劲风随后袭至,那矮子身法如风已然闪身至她身后,这一掌掌风凌厉混厚,又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文静大惊之下举剑后挡,脚下双足相交,膝间一弯,危急间使出一招回风舞柳,那矮子也是一惊,咦了一声,硬生生收回双掌,随即纵身跃起改掌为爪向文静头顶抓来,这一抓之中已然暗含三式,笼罩了她头顶灵台、汇顶、太阳三大要穴,文静若是此时躲闪固是可以避开来势,却把全身要害暴露给对方,情急下只得举剑硬挡,岂料这一抓也是虚招,那矮子收爪为掌,借左掌推力身体斜向一闪,右掌横出,拍向文静左肋,这一下,文静已无收招余地,受这一掌已是在所难免,文静没料想这矮子武功如此了得,想刚才掌柜被他巨力震飞,料这一掌也必雄混无匹,无奈之下只得气运全身,想硬接这一掌。忽听身边一人喊道:“危险!”就感身子一轻,已然被人抓带而出。回头看去,竟是刚才和自己过不去的面具少年,那少年抻手揽在文静腰间,几个纵跃已然自窗口飞出楼去。只隐隐听身后少女惊忽:“大哥。。。。。。” 文静腰肢给这人抱住竟挣扎不得,只羞个粉脸通红。二人刚自楼上跃下,就见一队蛮兵举钢叉围了上来,显然这一队人马受了上次的教训,这回楼下也设了埋伏。 10 混迹军营 却说文静同那面具少年刚自楼上跃下,便身陷重围,三小队蛮兵手执钢叉板斧将他二人重重包围,为首一个百夫长怒喝一声,蛮兵个个无不当先,想是先前有旨,捉了文静重重有赏,却哪里知道这两个少年的手段,只见面具少年探臂膀自身后粗布背包中拽出一把鬼头刀,扬手一挥,一股劲气登时逼开挡在前面的几名蛮兵。那楼上二人正欲自楼上跃下,忽见面具少年手中那把鬼头刀,二人竟自愣住,相互对视一眼,便不再追。少了这强敌,楼下的喽罗们自然拦二人不住,少年长臂一挥,一式风卷残云逼退周身蛮兵。回头一式破军疾刺那名蛮兵百夫长,那百夫长显是较其他蛮兵功夫稍强,挥钢叉一拨刀尖来势,身体顺势后闪,这一闪虽将全身要害尽皆暴露出来,但那少年也不乘胜追击,只是借着他这一闪之势拉着文静欺身上前,直杀出了一条路来,两边蛮兵挥钢叉板斧横砍直刺,被文静挥剑一一挡架开去,那少年瞅准一个空档,用力一拉文静,二人施开轻功竟从数人头顶一跃而过,蛮兵虽众,却哪里还能追得上他。 二人一路飞奔,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已自奔出十余里路,忽然文静停住脚步,再不向前,手按宝剑,两行清泪滚滚而下。面具少年咦了一声,不解道:“姑娘,既已脱险,怎的却如此伤心?”文静轻缀道:“蒙兄相救,感激不尽,只是小妹包袱尚未寻回,包中有许多先母遗物,今后恐怕再难寻得见了。”那少年微微一笑,伸手取下自己的粗布包裹,轻轻打开,却见包裹里又有一个碎花布包,包上绣的两朵牡丹娇艳欲滴,竟是文静所失包袱。少年道:“姑娘所失,可是此物?”文静见那包袱失而复得,心中真是欢喜得紧,瞬时破涕为笑,忙打开包袱欲要查看,忽一转念,遂即合上包袱道:“多谢这位大哥仗义相助,小妹真是。。。真是无以为报。”少年哈哈一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要姑娘心中欢喜,也不枉我空忙一场。”文静双颊微红,嫣然一笑道:“这位大哥言重了,不知大哥如何称呼?”少年随口道:“在下独。。。嗯。。。杜风,青州人氏。”文静赞道:“杜大哥这么俊的功夫,何不投军报国,为民效力?古人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似杜大哥这般人物,若能投军从戎那可真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她这几句话虽是赞叹之词,但说得却极由衷。那杜风笑了笑道:“在下怎能不知?方今天下大乱黎民受苦,早已自思弃商从戎,为国出力,怎奈小子平素交人甚少,真是投军无路,报国无门,还望姑娘指点一二。”文静心下大喜,道:“小妹不才,倒可引见杜大哥至我父帐下为官。”杜风仿似讶然道:“莫非令尊是。。。。。。”文静道:“小妹张文静,舍父正是此番讨逆大元帅张士隐。”杜风默然未语,由于带着面具,看不出此时是何表情。文静暗道:“莫非他怕我是出言诓他么?”当下道:“杜大哥若是不信,可随小妹前往。”杜风笑道:“愚兄怎会不信,方才看姑娘临危不乱,自有一番英雄气慨,心中早思是将门之后。既然是张大帅领兵讨逆,在下理当前去相助。”文静见他不再推辞,心下欢喜。忽又转念道:“我岳大哥尚在后山密林之中,我们当先寻他一起上路。”杜风道:“那位岳兄既是张姑娘的朋友,定是文治武功无所不能,在下倒也十分乐意一会。”二人遂沿路往后山林中寻去,而此时岳云飞早已同独孤火等人一起身陷北邙荒谷,又哪里寻得着踪迹,二人找了多时仍是不见,文静恐多耽搁,迟交那江山社稷图误了大事,遂在二人约定的树上剥皮刺字道:“今日一别,妹寻兄不得,已自返吾父营中,望兄乃见,遥盼相聚!” 二人离了密林,遂往宋军西北大营而来,约行了三日,已至宋军营前,军中守卒认得是张文静,急赶入营中回报。不多时,二人见军营中众人簇拥下,走出一人,阔面长髯,蚕眉凤眼,身材魁梧,气宇轩昂,却正是讨逆大元帅张士隐。 11 善恶一念 张士隐听闻女儿已然归来,遂领众人迎出帐外,原本自家儿女不至如此排场,但文静身负重任,实是牵动国事军情,也是不能等闲视之。 到得营门,却见女儿身边昂然挺立一人,身材硕长、猿臂及膝,看去当是天赋异秉之人,然而面目丑恶毫无表情,女儿如此美貌又怎会结识这等人物?尚不及询问,只听文静道:“父帅,小女幸不辱命。”说罢递上那绣花布包。杜风一愣,暗道:“未成想那包中竞装着军情之物,但不知是什么东西?”原来这杜风一向自视甚高,遂只道那包袱是女子随身之物,并未打开查看,虽知她必折返来取,却未料到原是装得军情要物。张士隐豪然大笑,声若龙吟,“静儿果然长大了,这等机重军情为父本不欲交予你做,怎奈东征初归,各部将领皆自率队休整无有空闲,看来为父倒是没有看走眼啊。”文静本是毛遂自荐立了军令状去拿这江山社稷图的,今番得以完好送归自是心下喜悦,听父亲这一夸也便飘飘然起来。忽回头想起尚未给杜风引见,不觉冲他嫣然一笑,道:“父帅,这位是杜风杜大哥,女儿沿路屡次遇险,先蒙岳大哥所救,后又得杜大哥仗义援手,方才得以脱险。”张士隐一听岳大哥这几个字,不禁动容道:“怎么,飞儿也来了北地?”文静道:“正是,只是路遇蛮兵冲散,现在不知他身在何处,但以岳大哥身手,想来也不至有恙。”张士隐略略点头道:“是了,飞儿的功夫,现在也几欲超过老夫了。”忽急走几步到杜风面前道:“杜少侠仗义相助,此举不仅是为小女,更为千万大宋子民,公德不浅啊,老夫今日得与少侠这般人物结识,幸何如之。”杜风忙道:“张大人言重了,此事只是举手之劳,何来为国为民?”他这几句话本想诓张士隐说出这机密要物实情,但张士隐久历沙场又怎会一时失言相告。身旁张文静急忙道:“父帅,这位杜大哥也有一颗报国为民之心,只是投军无门。”张士隐道:“杜少侠年少有为,老夫正有心结讷,不知意下如何?”杜风道:“在下乡野商贩何德何能?”张士隐知他有心谦让,遂哈哈一笑道:“国之当难,匹夫有责,何况少侠这般人物?此处并非谈话之所,请少侠随老夫入帐一叙。”杜风谦道:“张大人请!” 却说几人入得帐来,分宾主坐定,寒暄几句后,杜风遂应承在帐下为将,张士隐道:“静儿,你旅途劳顿,先回帐休息吧。我与杜少侠一见如故,还欲彻夜畅谈国事。”文静道:“女儿先行告退。”言罢向杜风一笑,嫣然退去。这一笑竟令杜风看得痴了,张士隐在旁连叫了三声杜少侠,他方才惊觉,尴尬道:“杜风一介草民,怎配与张大人同谈国事军情?”张士隐道:“杜少侠过谦了,少侠能助小女顺利取回军物,足见智谋武功。其实此次北上,老夫并不赞同,当今连年争战,国库空虚,百姓苛捐徭役甚重,当今朝廷不思安国攘民,却急功求战,实非安天下之善举。”杜风见他对自己毫不避言,知他是耿直忠言之人,心下也甚是佩服。二人如是秉烛夜谈,相互间倒存了一份腥腥相惜。 时至子夜,张士隐道:“今夜已深,杜少侠不如就在我帐中就寝。”话刚及此,二人均感帐外有细微脚步声响,张士隐以目视意,遂吹熄了烛火,合衣上床。忽然暗夜中闯进两人,均是夜行衣靠,手执短斧,显是冰羌一族的刺客来袭,那人轻轻渡步到张士隐床前,听他鼻息沉重,心头大喜,举短斧迎头砍去,岂料张士隐一个鱼跃翻身而起,一脚踢飞了刺客手中短斧,那刺客武功也似不弱,稍一迟疑,抽身便退,却哪里走得脱,猛然回头,张士隐已在身后,伸手一掌砸在刺客背上,那人支持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洒出来,却借掌力就地一滚,拾回短斧,与张士隐成对峙之势。此时杜风正处张士隐身后,心中暗道:“父王令我潜入宋营侍机刺杀他营中主帅,这张士隐武功显然在我之上,瞧此时他对我定无防备,今日良机若失再难觅得。”遂伸手取刀在手,便欲行凶! 12 阴差阳错 杜风站在张士隐身后,心中思绪起伏,暗道:“父王之命绝不可违,而此时又是杀毙他的最好时机。”忽又转念:“此人光明磊落,实乃大大的英雄豪杰,他倾心相待,我怎能恩将仇报?”继而又想:“两国交兵,杀伐之事本是平常,既是真豪杰大英雄,便为国而死又有何妨?”可待到下手却又心下软了,心想:“既是两国交兵,就当在战场上明刀真枪的干,这样暗里刺杀偷袭,岂是我辈中人所为!”竟是呆呆的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张士隐已然掌力震伤一人,另一人的兵器也已被他踢飞,兀自在那里顽强抵抗,而帐外也已有守卫发觉,只听得杂乱脚步声渐响,显是一队守兵直奔张士隐的睡帐而来,杜风此刻再也不容多想,执刀在手,右臂直送,刀头疾刺张士隐后心,这招乃是杜风生平所学最为得意的绝技--破军,他决心已下,誓要在一招之下将之杀毙。张士隐此时正与那两个刺客缠斗,并未防备有人偷袭,只觉身后一股疾风袭来,正巧这刺客挥斧迎头劈下,张士隐借机向左一闪,但见杜风这一刺果然狠辣,本想一招之下将他立毙,怎料得阴差阳错竟变成了救援张士隐的一招,然而此时杜风将全身劲道贯注于此又哪里收得回来,这一刀硬生生震开了那柄短斧,劲道尤然未减,更直向黑衣刺客刺来,鬼头刀穿胸而过,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实是骇人听闻。张士隐见杜风如此身手,心中实是欢喜,朗声赞道:“杜少侠果然好身手。”另外一名刺客见自己帮手死得如此之惨,不惧反怒,挥双掌直取杜风,而杜风忽遭此变故,一时竟没能回过神来。那刺客眼看这一掌就要拍到,忽觉腕上一阵巨痛,原来已被张士隐拿住右腕,只见他左臂忽收向下一带,叫了声“趴下!”,那刺客应声而倒,这一拉劲道大的出奇,那刺客毫无抵敌之力,狠狠一跤摔在了地上。此时帐外守卫也都赶了进来,张士隐一声令下,众人将刺客一擒而获。张士隐道:“扯下他面巾,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待到众将士扯下此人面巾再看时,已面色灰黑,死去多时了。这时张文静也已闻迅赶来,拉着张士隐的手问长问短。杜风此时方才缓和过来,见那刺客面色黑紫显是服毒而死,便道:“看来他二人已抱了必死之心,行刺前已然算准时间服了毒药。”张士隐道:“杜少侠说的不错,看来二人均是忠诚死士,左右,传我命令,不得伤其尸身,先抬了下去,明日厚葬了罢。”杜风见张士隐竟如此对待行刺他的刺客,心下也暗暗佩服。回头忽的望见张文静,见她正面色紧张的看着自己,显是看他身上溅满血污,对自己甚是担心,不禁心下愧疚,暗道:“若刚才我真的得手杀了他父亲,不知她会如何恨我。唉,这两国交兵当真是好生害人。”只见张士隐回手拉住杜风向众军士道:“这位杜风杜少侠是昨日老夫招纳的一位将才,适才他出手果断,立毙刺客,救了老夫一次,虽说我张士隐贱命死不足惜,但两军交锋,以将帅为首,他救了营中主将,算不算得是奇功一件?”众将皆拜伏在地,齐道:“杜少侠解救大帅,奇功一件!”杜风心中暗道:“凭你之能,便是二十名刺客又怎能伤你。”但面上略显谦逊之色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张士隐朗声道:“我有意提拔杜少侠为随军先锋官,执大将令,诸位可有异议?”众将皆道:“杜少侠少年英雄,合当此职。”杜风这才知道,原来张士隐适才所说,皆是为自己讨功,自己初来诈到寸功未立,若直升官职,当真不妥,这样想来,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张文静倒是十分高兴,拉着杜风只是道喜。 次日,张士隐整顿兵马点拨军士,拔了连营,继续向北而上。杜风见此次大好良机却行刺未果,竟也不敢再贸然下手,领了军令做随军先锋官同大军一齐北上,只盼暗里见机行事 13 地洞遇险 却说那日独孤火一行三人身陷北邙荒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然落入一个地洞之中,独孤火伸手取出火熠子,甩手打着,三人凭着这点亮光举目四望,只见洞不甚大,四壁光滑陡峭,似是天然而成,地洞往里似还有出路,只是黑漆漆的视力不及远望。独狐燕本是女子年纪又小,哪里经得这般情景,只蜷在独孤电身后不敢作声。独孤火四下看了一番道:“这洞虽不甚深,但四壁光滑,却也不易攀爬,看来我们想要逃离此地,非得另寻出路。”独孤电道:“这漆黑一片又无取火之处,这火熠只怕也用不多久。”独孤火道:“不错,先熄了火熠,我们摸索前行,这洞想来也不会有人居住,只是不知道岳云飞那贼子是否也在洞中。”想到岳云飞,三人警惕之心骤起,不禁气运全身凝神戒备,独孤火当先,独孤电和独孤燕在后,三人一路摸索向前走去,哪知这洞仿似没有尽头,三人摸索着走了约一个时辰却还没有找见出口,不禁心下惊惶,独孤火道:“只怕这洞是个圆圈,我们几个只在黑暗中行走却始终见不得终点。”独孤燕道:“二哥说的甚是,只是。。。。。。只是小妹刚刚在行走时好像还听到了些什么声音。”独孤电笑道:“六妹当真胆小,这洞中空空如也,哪来的什么声音?”独孤火道:“只怕不然,刚才我也略有所查,只是声响极是细微似是风声,你俩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探探便回”言罢取火熠一晃,举步向前行去。 走了约么一柱香的功夫,终于查觉,此洞确是天然而成的圆圈形地洞,洞中周遭寸草不生,洞壁光滑湿润触手冰凉,行着行着忽见墙壁上有一处锅底大的圆孔,心下狐疑,抻手趴住孔口,身子轻掠了进去,那圆孔甚小,容不得人直立行走,他只得弓着腰在孔中爬行,行了一段,忽觉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地洞中还别有洞天,独孤火心下大喜,正想转回身通知弟妹,忽听洞中似有人声,便即纵身跃下,躲在一块巨岩之后,只听对面大石后一人低声道:“摒息凝心,气守丹田,思若空灵,人如化境。”听这说话声音虽小竟有些熟悉,忽听另一人呼吸急促,似有极重内伤,但依他所说坐息法门,渐渐调敛鼻息,竟也缓缓安静下来。 独孤火见他二人运功已然入定,料想不会觉察自己,随即回身纵跃,沿原路返回,召乎四弟六妹,他怕声音传远不敢疾呼,只是沿原路找寻,但找了半个时辰却哪里寻得着他二人踪迹,正焦躁间,忽听洞口嘻嘻哈哈一阵怪笑,竟是那两个荒谷怪客,只听一人道:“二弟,你说跌下去四个,怎么才找到两个?”另一个道:“大哥,那地洞甚深,想必躲到什么角落去了。”先前那人笑道:“不妨,不妨,放我们的猫儿下去,就一定能寻得到他!”另一人叽叽咯咯笑个不停,大叫道:“妙极!妙极!猫儿们可要开荤啦!哈哈!”独孤火不知他二人说的猫儿有何灵异,竟能胜过常人。听他二人语意,四弟六妹显然已被他们擒去,心下大惊,暗道:“四弟六妹武功不弱,何以这转瞬间即被擒获,洞中别无机关,显是这二人武功高出我等甚多,想来他们所言的猫儿也定非等闲,那猫儿本是夜间行动之物,黑暗之中于我不利。”当下晃着火熠,凝神定息,躲在角落侍机而动。 14 野营猫兵 却说这荒谷怪客两兄弟,大哥名叫卜世仁,二弟名唤卜世志,占据这北邙荒谷已十数载,这二人生性好赌,当年便是与人赌博输了,方才被迫留居此地,只是他二人童心未泯,见这谷中野猫甚多,便时常捉来玩耍,这十数载中二人竟然无意中将一身本领尽数传给了这些野猫,无聊时,便把这些猫儿分作两拔,互相拼斗,分发刀枪斧剑,甚至冲锋号角,进军幡旗一应俱全。野猫儿本性甚残,加之学了精深武学,当真危险至极。 卜世志一声令下,十几只野猫挥动刀枪跃入洞中,那猫儿本有夜里视物的本领,洞中虽然黑暗,却对它们没有丝毫影响,独孤火并不知道猫儿厉害,见黑暗中几个影子悠忽而至,探臂膀拉出那条软鞭,随手一抖以为当可立毙一条野猫,谁知那猫儿身法快极,一个侧身躲过,转瞬间将独孤火团团围住,看那方位,竟然是三星邀月的阵形,洞中本来狭窄,独孤火的软鞭哪里施展得开,加之黑暗中难以视物,一时之下竟然陡落下风,索性弃鞭不用,只一凭双肉掌与猫兵相搏,忽听斜下里一阵劲风袭来,独孤火头颈微偏,反手抄着那猫兵爪碗,指上加劲,捏得那猫兵吱哇乱叫,弃了兵刃便逃,独孤火伸手拾起那兵刃,乃是一把阔剑,心道:“这洞中甚窄,用这短剑倒是合手。”忽然陡感身后又有猫兵袭至,与此同时左右方向也有铮铮兵刃之声,显是猫儿甚通阵法之妙,竟从几个方位同时发难,地洞不高,无法腾跃,独孤火只得俯身卧倒,只听刀枪相交之声便在耳畔,当真惊心动魄,此时也不容多想,他就势一滚,出了阵法包围,回手一剑结果了一只猫兵,然而猫兵甚众,他刚一缓势,立时又为猫兵所围,现下里四处使枪猫兵持枪乱戳,独孤火凭借轻身功夫和听声辩位的本领,却也只能避得一时,心想,时间一长,我气力不支,终有失手之时,当真得想个法子逃出猫兵包围,忽然心念一动,想起时才的洞穴,虽然那洞穴中之人不知是敌是友,但相比现下的凶险处境,却强了百倍,心念及此,反手横削竖砍连出了几剑,逼退身后几个猫兵,一个鱼跃冲出包围,身子未及触地,左手一撑,疾向前跃,这一招轻功走的飘逸,几只猫兵尚不及包围,便让他冲了出去,独孤火拿出火熠打着了拔步疾奔,几只猫兵不弃不离,在身后数尺鱼贯而随。 独孤火跑了一阵,抬眼望见前面的洞孔,纵身一跃而后伸左手扒住穴口身子就势钻了进去,那穴孔甚小,只能容得一人,独孤火持剑守住穴口,猫兵们却也不敢上来,这样僵持了一会,猫儿们见寻敌不着,便都沿原路回返,不多久,便声息皆无了,想来应是卜世仁兄弟放下云梯等物,接了猫兵上去。 直到此时,独孤火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回想刚才的惊险情景,心下也不禁骇然。又躲在穴口听了一会,确信猫兵们都已尽数去了,方才轻轻俯身沿那穴孔向前行去。当他纵身跳落前面的溶洞之后方才发现,刚才运功疗伤的二人已然不知去向。 他举目四望,这溶洞甚是宽敞,比之适才地洞也光亮了许多,洞顶有一极小洞口,只是四壁向内收缩,顶口处又离地面甚高,故而想从此口逃出实是不能。由于有阳光射入,洞中已生出不少灌木杂草,洞的中心是个水潭,洞口阳光直射处正是水潭中心的一块平整巨石,那巨石上建着一个草屋,适才那二人此时显然已在屋中。独孤火无故遭遇这许多变故,心下已甚是惊惶,心想,眼前这草屋中人想来也是敌非友。趁他二人运功疗伤之际,我何不放火焚屋,既便不能将之烧死,想来也定能令那受伤之人前功尽弃,重伤不治。到时以一敌一,便多了几分致胜把屋。心思至此晃着火熠,飞身直向潭中巨石奔去。 15 山洞怪人 却说独孤火晃着了火熠,飞身闪到那巨石上的草屋边,心道:“待我烧了这屋子,看你们还如何疗伤。”忽听房里两人似乎疗伤已毕,正在聊些什么。 只听那受伤老人缓缓道:“小子,你刚才的疗伤之术似乎玄门正宗,可是道家一派的五气朝元之法?”另一人道:“前辈说的不错,此法正是五气朝元,此法讲究五心朝天,即头顶心,两手掌心,两脚足心。内息修习者当气行周天,心无杂念,或以五心采借世间万物之气,以固精气补中元。是以为五气朝元。”那老人哈哈笑道:“小子休来我面前搬门弄斧。我岂会不知,怎奈老夫所受内伤甚重,独自行气,恐反受其害,须得有人助我方可行得。”另一人道:“前辈说的是,小子既蒙前辈救护,自当竭力助前辈疗伤。”那老者道:“罢了,老夫的所受冰毒恐怕也只能得片刻抑制,此伤每年发作一次,老夫已凭着一身内力熬过二十几个年头,而今油尽灯枯,恐怕时日无多了。”独孤火在门外越听越觉得里面那人声音甚是耳熟,忽的一念闪过:“啊,是。。。。。。岳云飞!”原来屋内之人果然便是岳云飞,前日他被独孤火几人追至北邙荒谷,只是他与那三人所行插路不同,但同样中了埋伏落入洞中,原来这北邙荒谷地下全是天然岩洞,是以卜士仁兄弟便借此设了许多天然陷坑,以防外人来袭。洞口虽多,但落下去后便都掉入这一个洞中,只是地洞四通八达,洞与洞之间的联接处又细小隐蔽,是以落入洞中之人都以为是独立的天然溶洞,往往奔走无门。而他们现下所处之处正是地下洞穴的中心位置,也是所有洞穴中最大的一处。岳云飞当日身陷地洞,黑暗中难辨方向,却为这洞中老者所救,想来也是命不该绝,若是真的就此困住,恐怕时间一长,不为猫兵所害,也会饿毙在这洞中。 又听那老人陡然怪叫道:“小子,我都忘了问你。你怎么会这五气朝元之法?快快与我讲来。若有半点欺瞒,定取你性命,嘿嘿,你别看老夫恶疾缠身,若想杀你可是易如反掌。”独孤火一愣,心道:“原来二人并不相熟,相互间也是颇不信任,如此我倒可以暂不必放火去惹恼了他。或许借他之手便可除去这个岳云飞。”心念至此,更不点火,只是伏在屋侧仔细聆听。只听岳云飞道:“前辈相救大恩不浅,小子对前辈岂敢有何欺瞒,不才区区师承大宋御前第一侍卫张士隐张大人门下。这五气朝元之法,也是蒙张大人所授。”那老者陡然听到张士隐三字,忽的跳了起来,一把扯住岳云飞衣领怒喝道:“你刚才说你师父是谁?”他这一拉速度奇快,劲道又大,以岳云飞这般身手,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被他一拉而起,脸现骇然之色。但他必竟是将门之后,气度超凡,明知所遇怪人武功奇高,但也毫不畏惧,坦然道:“区区在下师承张士隐张大人。”那老者眼中精光暴射,怪叫道:“那你又姓甚名谁?”岳云飞道:“在下姓岳,名云飞。”那老者忽的身体一软,瘫坐在地,喃喃道:“云飞,云飞,我的孩儿,真的是你来了吗?” 16 身世之迷 却说那老人一下瘫在地上,口中不住喃喃道:“云飞,飞儿,真的是你吗?真的是我的飞儿来看我了吗?”这一下真正令屋内屋外之人惧皆心惊,岳云飞是不敢相信面前之人便是自己日夜苦寻的生身父亲岳鹏坚,而屋外的独孤火惊惶的是,这父子二人一旦重聚,自己的处境着实堪忧,仅岳云飞一人已然难以抵敌,再加上面前这武功深不可测的老者,自己实是九死一生。惊怒之下,便欲点火焚屋,忽而转念道。我现下纵火岂能烧得死他们,反倒暴露了行踪,不若等到他二人行功疗伤时再放不迟。 忽然只听屋内岳云飞抓着那老者叫道:“父亲,您真的是我的父亲岳鹏坚吗?”那老者显是情绪激动,旧伤复发,声音颤抖道:“你真是我那孩儿岳云飞吗??为父。。。咳。。。为父便正是岳鹏坚。”如此陡然相见,岳云飞不免心下疑虑,只见岳鹏坚道:“孩子,你身上是否佩有一个金铃?那是你母亲生前最是喜爱的饰物,共有两只,一只在诞下你后系在你颈中,另一只。。。咳。。。咳。。。。”他说到此处似是旧伤忽重,便再也说不下去,岳云飞此时再无怀疑,思及生母,黯然泪下,扑到岳鹏坚身上痛哭不已,原来那金铃果真便是日夜系在他颈中之物。忽然岳云飞发觉岳鹏坚大口喘息,混身颤抖不止,知道是心绪激动引至旧疾复发,当下将他身子扶自,自己端坐身后出双掌抵住他后背命门穴,此穴为人身上最是重要之处,以外家功夫攻击自可至敌非命,但若以内力推拿,反倒可以助人行功,调理内息。此时岳鹏坚已自坐定,以五气朝元之法气运周身,此法为道家长生养命之法,又是内功修习要诀,是以二人运功不久,便气定神闲心境空明,而岳鹏坚面上也愈渐红润。 此时屋外独孤火也终于盼来了良机,暗道:“此时正是除去二人的最好时机,他二人运功疗伤,自不可分心外逃,如有一人妄动,伤者立即气血攻心,到时真是神仙难救,想及此处心中恶念陡生,晃着火折,点燃了屋角茅草。他本想直接冲进屋去掌毙二人,怎奈武功终是相去甚远,担心二人临死之际以命相搏,是以不敢妄动,只道自己身在屋外便可以逸待劳。屋内岳云飞正在运功给父亲疗伤,忽觉一股劲力从掌上传来,心中不禁暗道:“父亲内力果然雄混,若非如此,怎能抵得住寒毒二十余载?”但忽感这股劲力绵绵不绝的从对方身体里向自己身体里传来,只觉四肢百骸无不顺畅受用,内息里也忽的燥热起来,似有无穷力量几欲暴发,他只道是在为父亲驱除寒毒,是以并未出力抗拒,不久,便觉这股劲力渐行渐弱,心知不妙,说道:“爹,你这是。。。。。。”岳鹏坚惨然笑道:“孩子,是老天送你来这里与我相聚,爹已是心满意足,眼下已是油尽灯枯行将就木,多活几日也已无益,只是这把老骨头尚有几分余力,不若都传与你吧。”岳云飞知道父亲仅靠这些余力残保余生,若是将这股内力全数传于自己,那传功之人定是性命不保,当下想要运功将内力逼回,怎奈这劲力已通自己百骸,一时竟逼迫不得。忽然鼻息处闻到一股烟气,心中一惊,睁眼望去,见屋外大火骤起,火势甚雄,已烧至屋顶,心道:“此时行功正到关键,若是强行撤力,父亲难免遭难,但若不走,又难逃火焚厄运。”心下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岳鹏坚也已发觉,当下腾地跃起,回手提起岳云飞,一起向外纵去。忽觉劲风扑面,原来独孤火正守在屋外,见二人跃出,便迎面飞出软鞭相击,岳鹏坚陡然撤功,已然伤及内腑,刚刚跃出,顿感不支,忽见迎面飞来一物,自己爱子情深,拼着命伸手去抓那鞭稍,他内力虽失,但武功尚在,这一抓迅如闪电,竟抓个正着,却听一阵清脆响声,原来抓到了鞭稍处的那枚金铃,当下心中一惊,疾呼道:“你是萧儿?”独孤火不明其意,只是自己生平绝技竟被面前之人一擒即中,不禁心下骇然,忽觉背上一麻,已然被岳云飞点中了穴道。岳云飞左手挽住岳鹏坚,右手提着独孤火几个纵跃,出了湖心。回头一望,见那草屋早已烧成了灰烬。 17 往事如烟 岳云飞左手挽着岳鹏坚,右手提着独孤火几个纵跃出了水潭,他心中对独孤火已是恨极,甩手便将他摔入草丛之中,伸手拔剑,直指在独孤火头颈之上。 岳鹏坚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心力佼悴,只是伏在一旁不住喘息,眼见岳云飞抽剑在手,便欲对独孤火痛下杀手,忽然奋力疾呼道:“飞儿,不可。。。不可伤他”岳云飞心知父亲经这一下,已是时日无多,眼中含泪,惊怒道:“爹,此人刚刚暗中放火害我们父子,孩儿。。。孩儿怎能饶他!”再向独孤火望去,见他也是面色茫然。只见岳鹏坚以手撑地,背靠岩石缓缓坐起,一字一顿道:“你带他过来。我有话问他。”岳云飞斜眼看了看独孤火,心中甚是怨恨,一把扯了过来投在地上,他已受其父岳鹏坚几十年的内功传授,此时劲力已是今非昔比。这一掷竟将独孤火摔得几近昏厥。只见岳鹏坚平定了一下内息,缓缓问道:“小子,这鞭上金铃可是你的?”独孤火自忖难逃一死,加之被岳云飞连摔带打,心里有气,怒吼道:“是便怎的,小爷今日落在你们手中,要杀便杀,问些不相干的劳什子话作甚?”岳云飞正要发作,却见岳鹏坚扑蔌蔌竟自落下泪来,心道是他内伤复发伤痛难忍,急走两步俯身问道:“爹,您怎么样?”岳鹏坚抬眼看看云飞,忽的仰天长笑,声音嘶哑凄厉。边笑边道:“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啊,虽之将死,竟一忽儿寻得两名亲子,青妹,你若地下有知,也当含笑九泉了吧。”这番话一出,竟惊得岳云飞和独孤火两人一时愣在当地。 只听他又道:“飞儿,这是你二弟萧儿,你切取出颈中金铃与他的金铃比较一下。”其实岳云飞早在洛阳与独孤火交手时就已对他鞭稍金铃起了疑心,是以才不以真功夫较技却先手抓金铃,以至失了先机。此时更无犹豫,抓起那鞭稍与自己金铃仔细比对,只见自己的金铃上刻着云,而独孤火的金铃上刻着风,当下愣住,只呆呆的望着父亲,独孤火却在心里乱做一团,心道:“这金铃明明是幼时大哥独孤风相赠于我,念及兄弟情谊我才保存至今,没成想竟是他亲母之物。大哥居然是大宋子民,那我们其余兄妹七人是否也都是汉人呢?”原来他们兄妹八人皆是冰羌王继幼时所收养,只说他们自幼双亲亡故,却从未告知身世。今日之事,事发突然却又不由得他不信。当下也是呆呆的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又听岳鹏坚道,这金铃上所刻云、风二字,原出自前宋词:“云飞不知处,风萧易水寒。”当初我教你母亲学汉字时,她对这两句甚是喜欢,于是便执意给未来的孩儿取名云飞、风萧。当时云飞刚刚出生,由于我思恋故国,又闻我朝已改立明君,当下带了飞儿重返宋土,只望新君能为我洗清冤屈,全家得归故里安享余年。谁知刚到洛阳面君,便得知已有人领军前往讨伐大辽,我害怕你母亲孤身犯险,便将云飞寄养在洛阳司鼎处,一人一骑飞奔去救,天幸怜见,让我又与你母亲重逢,但她却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回去,时值两国交锋,我们于战乱时奔波逃逸,直来到这北邙荒谷。”这番话他显然已是竭尽全力方才娓娓道出,说至此已是气喘连连,豆大的汗珠顺着头脸不住涌出,前襟后背已然湿透,岳云飞连忙将他扶转,以掌心抵住岳鹏坚后背,又听他缓缓道:“我先前一直不解,我们在当时不过是一介百姓,何以羌兵对我们如此紧追不舍,后来你母亲才据实相告,原来她是冰羌族的公主,现今冰羌王之妹。她本是好事之人,当日两国交锋,她便也随军南征,正巧那日她在林中射猎,遇着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一时天性使然,便不顾身份将我救活,许是前生注定的姻缘,我与你母亲一见如故,便私订了终生,她怕冰羌族人容不得我,竟瞒着我舍弃了荣华富贵,一同隐居了数载。”说至此处,他回思往事,竟然痴了,两眼望向洞顶的天空,嘴角犹自带着笑容。 18 山洞认父 独孤火见他兀自望着洞口发呆,便即插口道:“那他。。。。。那我母亲呢?”岳鹏坚仿若不闻,又自喃喃道:“当时冰羌王亲自率队追赶,我念及他与你母亲有兄妹之情未下杀手,岂料他却咄咄逼人,竟暗里以冰毒掌打伤了我,还抢走了萧儿。你母亲知道徒说无益,带着我逃到这里,我二人失足跌入洞中,却遇上了同是失足落于此地的卜世仁兄弟,他二人虽生性好赌,却也不失为性情中人,闻得我们遭遇也甚是同情。当时冰羌王率队守在洞口久久不去,你母亲知道若然不随了他去,我必定难逃此劫,于是与卜世仁兄弟打赌,说她若能救得他们出去,他们当认赌服输,在谷中为我守护,直至病愈或亡故,其间不得有半点差池,若是她输了,便将她身上所带无字天书相赠。卜世仁兄弟生性好赌,见这洞四壁光滑且如此之深,又见你母亲丝毫不懂武功,是以认定必胜无疑,岂知你母亲智计无双,平时,我尚且忌惮她三分。”说到这里,似眼前又浮现出昔日情景,心中端的无比恬静。脸上又自展露笑容。 随即缓了缓又道:“你母亲从头上取下一枚三尖发簪,又令他二人剥下洞中植物的皮茎搓成一条长索,将发簪系于长索顶端。最后让卜世仁兄弟用尽力气向洞口掷去,那三尖发簪勾住洞口岩石一角便自挂住,洞中之人沿着绳索向上攀爬便可出洞。如此便赢了此赌局。卜世仁兄弟虽然顽皮,却也不失信义,当下立誓,为我守护终生,你母亲见他二人侠义,虽胜赌局,却也以无字天书相赠,这天书本是当年先祖岳飞所著两本旷世绝书之一。”岳云飞忽的想起一事,插言道:“另一部莫不是集天下兵法于大成的武穆遗书?”岳鹏坚道:“正是,那本兵书我已托放洛阳司鼎处寄存。”云飞暗道:“现如今我已将它带在身边。”他生性耿直,本欲对父亲言明,但心中对独孤火尚有几分怀疑,是以隐忍未说。又听岳鹏坚续道:“那无字天书中记载着当年岳祖的旷世武学,原本乃是我家传之物,但我与你母亲相识后,只道世间唯情最真,其他什么武学兵法,皆是身外之物,是以也并不放在心上。”独孤火暗道:“是了,若不是得此奇书,这荒谷怪客哪有如此鬼神莫测之功?又何以举手间便擒获了我四弟六妹。”思及此处,不觉对书上武功甚是惊骇,他原本想说出此金铃实非已物,但至此,想着那旷世奇书,又觉说出不妥了。 岳鹏坚又道:“你母亲安排好一切,便即随着出洞,她见冰羌王仍欲擒我,便以死相逼,言道若要拿我,非她先身死不可,冰羌王知她性烈,倒也不敢违逆,我知她心已死,况身体长年虚弱,此番随他兄长北归,定是不久于人世了。”他说到此处,不觉幽幽的流下泪来,又自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人生痛苦悲惨之极,莫过于与最心爱之人生离死别。我虽知她必已不在人世,但心中终是不甘,总想能于有生之年再见她一面,是以苟延残喘至今,今日想是老天开眼,让我转瞬间便见到两个亲儿,想来也是她在天有灵,保佑我父子重聚吧。”说完惨笑了几声,转而又猛烈咳了起来。岳云飞见他嘴角渗血,知道伤已至内俯,恐怕命不久矣,心下一酸,拉着岳鹏坚哭道:“爹,您别说了,好好养伤,孩儿定当为您报这血海深仇。”岳鹏坚惨笑道:“傻孩子,冰羌王毕竟是你亲舅,你母亲现下也未必就已身死,如果说我现下还有所念之物,就是希望你们能和你母亲相聚,让她在有生之年见一见她的亲生骨肉。”言方及此,已是支持不住,目光唤散,混身不住抽搐,岳云飞伤痛欲绝,忽转身看到独孤火尚呆立当场,挥手解了他的穴道,怒叱道:“还呆立着干嘛?还不快叫爹爹!”独孤火心里明白,眼前之人决非自己亲父,但慑于岳云飞威势,又见岳鹏坚着实可怜,心下不忍,嘴角微动,颤颤叫了声:“爹!”岳鹏坚听得这一声,苍白的脸上又始浮现一丝笑容,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便就此闭目长逝了 19 重见天日 岳云飞独孤火二人合力在潭边掘了个深穴,将岳鹏坚葬了,又削了一块木桩为碑,以剑代笔,恭恭敬敬在碑上刻下吾父岳公鹏坚之墓,下款落不肖子云飞、风萧跪拜。 云飞初识亲父,却又离之而去,心中甚是悲痛烦乱,只伏在墓前恸哭失声。而独孤火心中也是思绪万千,暗中思量着自己八兄妹的身世来历,竟也呆立了半晌。二人直呆到那洞顶小口光线昏暗,约么傍晚时分方才起身,云飞道:“二弟,咱们既已身负父亲重托,自当再去找寻母亲,了却父亲生前之愿,只是如今我们身困山洞,又如何得以脱身?”独孤火心道:“为今之计,尚不可透露身分,且和他周旋,待寻到风哥再作打算。”想及此,清了清嗓音道:“大哥忘记父亲所述当年母亲与卜家兄弟打赌之事了么?”岳云飞稍加思索,当即“啊”了一声道:“二弟果然心思细密,当年母亲以这洞中枯藤树皮搓为绳索胜了赌局,怎地我却把此事忘却了。” 当下二人加紧准备,砍剥洞中古藤树皮,尽皆搓成长绳,又砍下几段粗壮树枝缚成三叉爪状绑在绳头,直忙了两三个时辰方才做得,二人又沿原路回返直行到跌下的洞口,那独孤火本是使软鞭的行家,只见他将长绳卷成数圈,左手持绳尾,右手抓住绳圈回荡了几下直向洞口掷去,他这一掷暗藏巧劲,绳圈去势,看似渐渐展开直向上飞,但到得洞口,劲道忽收,左手一抖,那所余绳圈径自绕住洞口一块岩石,右手用力一顿,绳头木桩顺势卡在岩石一角,便牢牢不动了。 岳云飞赞道:“二弟果然好手段。”独孤火微微一笑道:“大哥请先行。”其实他心中已有盘算,那卜家兄弟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说不得现下正守在洞口等他二人就犯,不若让岳云飞先上,也可一探情形。于是这么一说,既显得万分礼让,又将危险推到了岳云飞头上,实是聪明之极。岳云飞却不以为然,心中只念着兄弟情谊,并未想得太多,双手攀着那长绳向上爬去,刚及洞口,忽觉迎面一阵疾风拂过,原来是一队猫兵守住洞口偷袭,他先前心中已有准备,当下将头一侧躲过袭来兵刃,双足登壁,双手向上一带,轻轻巧的飞跃了出去,独孤火在洞下看得明白,不自觉喝了一声采。 岳云飞在洞中已久,猛然得见天日,虽然是在夜里,却也忽觉眼前豁然开郎,心胸为之一阔,仰天长啸,声若龙吟,他已受了其父岳鹏坚几十年内功修为传授,现下内力实是不可小觑,这一声长啸只震得洞口几只持枪猫兵弃枪奔逃,此时独孤火也已攀出洞来。手挥软鞭与另一队铁爪猫兵战在一处。此时他身处洞外,一轮明月照得地上甚是皎洁,他眼可视物,挥鞭又没有阻滞,这一下施展开来,自是又与洞中不可同日而语,几个回合已抢占了上风,岳云飞见他已得先机,便也不来助阵,纵步向谷中茅屋奔去。原来他计议已定,当先夺回祖上遗物无字天书再作计较。 刚行到屋前,却见茅屋木门猛地向外射出,犹如离弓之箭,劲力无匹,云飞双足点地猛地向上一跃,竟然跃出两丈多高,这一下竟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当下心中大喜,空中双脚互踩借力使出一招鹰扬轻功,向前扑去,只见门口忽的闪出二人,皆是长须短发,一身花布长衫,竟生得一般无二。心道这定是卜氏兄弟了,他心知二人已深得无字天书中武功秘要,自己纵有一身极强内功,但以一敌二也绝然不是对手,于是借势侧身一翻,轻巧落地,一拱手道:“两位前辈想是守护先父的卜氏昆仲吧。”卜世仁并未仔细想他所言先父含义,只道他在行晚辈之礼,于是轻笑道:“正是老朽。”卜世志也学着哥哥的模样笑道:“老朽正是。”岳云飞先前已听过他两人说话,皆是一唱一和,相呼相应,心道他二人总是如此说话莫非有什么原由?若如此,我倒是可以和他们周旋一番。 20 斗智斗勇 却说岳云飞听得卜家兄弟相互一唱一和,心下已有了计较,当下拱手道:“两位前辈英名早已盛传当世,云飞心中向来钦服。只是听说两位虽武功无敌于天下,然赌技却是平平,居然曾多次输给江湖上几个岌岌无名的小辈,云飞实是为两位前辈不平啊。” 卜氏兄弟一生好赌,对于赌技最是看重,若说他们武功不及旁人他二人可能尚不在意,但此时云飞夸赞他二人武功却贬低其赌技心中早已忿忿,只听卜世仁怪叫道:“你小子乱放狗屁,你可知道你卜家大爷是何许人?说我赌技不如人,我看你是找死啊你,你你。。。。。。”他这一生气,一下说出了许多话且前言不接后语,一时让卜世志无法可接,只瞪眼望着他,窘在当场。卜世仁也发现自己忽有疏漏,但此例一破,也就再无所顾及,怒骂道:“臭小子,直娘贼,你想让你卜爷坏了赌场的规矩不成?”云飞此时心中已知大概,料想他二人必是又打赌输与某人,而此人定下的规矩便是要他二人终生一唱一和,语调不得有违。当下道:“不知两位前辈何故说话定要相互呼应?” 卜世志当下道:“既然破了规矩,我二人自当一死以明赌志,只是这胸中一口恶心却不可不出。”卜世仁道:“不错不错,先掌毙了这小子我们再死不迟。”云飞心下大骇,暗道:“这二人疯疯颠颠,说到做到,合他二人之力,我恐怕性命难保。”当下故做镇定道:“二位前辈慢来,倒底是何缘由何不对晚辈言明,在下自当为二位前辈开解。”卜世仁心道:“反正也没活路,不若说与他听,或有一线转机。”当下朗声道:“既是如此,我便说了也无妨,当年我二人虽在赌坛罕逢敌手,但确是输给过一个年轻的少妇,这个小妖妇啊。。。。。。 ”至此,他方始一口气将当年输给岳云飞之母独孤婉青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他二人爬出洞后忽觉此赌局实是输得不甘,便欲再赌一盘扳回劣势,而独孤婉青也想以一计令二人永远无法说出他夫君藏身之处,当下便以算数之法设赌,卜世仁兄弟精通赌术,对算数之法也精研多年,自然乐意奉陪,岂知那独孤婉青真乃是术数界不世出的奇才,当年又曾得奇人异士指点,占卜星像、奇门循法,医理术数无一不精。卜家兄弟哪是她的对手,她连胜三场后直令卜家兄弟输得心服口服,当下定下规矩令他二人终生说话前呼后应不得有违只言片语,直至前一个赌注时限过了方休,这样,他二人便无法详尽向人描述此处情景,岳鹏坚所处之地也自然不会为世人所知了。云飞心中轻笑,暗赞母亲之能,听到最后接口道:“既如此,二位前辈便无须自尽了,洞中之人已然故去,你二人的赌誓也便自然破去了。” 卜家兄弟闻听此言大惊失色,相互对望了一下,同时挥掌向岳云飞袭来,云飞一时不解,见他二人突施杀手,心下骇然,双足点地向后急跃,同时探臂膀拔出宝剑。岂知卜氏兄弟一招未尽一招又出,卜世仁从右侧欺身而上凌空虚劈一掌腿上又使出旋风连环腿法飞踢云飞右胁,卜世志就地翻滚,运掌为爪,从左侧猛地抓到,同时一记扫趟腿直攻岳云飞下盘,这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攻势配合恰到好处,二人不经意间所用出的正是日月同辉阵法,云飞心知不敌,左掌忽出连攻三招挡住卜世志攻势,右手剑斜斜挽个剑花虚接卜世仁一招,同时双腿再一个起落又向后跃去,双足尚未落地只听后背生风,原来卜世仁身法飘忽,已然移至他身后,一把抓住云飞背心怒吼道:“直娘贼,臭小子,你把那洞中的岳老怪怎么样了?”云飞后背为人所致,心中一凛,急中生智,右手剑顺势一招神龙摆尾自下而上直扫卜世仁双腿,此招乃是上朝丐帮帮主洪七公降龙十八掌中的得意招式,后经大侠郭靖传世,张士隐自幼习得道家正宗武功心法,自然也有缘得习此招,但时代久远,招术已由当时重阳教后人改传为剑术。 但这招神龙摆尾剑法也已颇得当年此招掌法要义,出招精奇诡异,实是不可小觑,卜世仁见他险中求变忽然使出此招,也是心中一惊,只得松手放开他背后衣襟,左掌运劲下劈荡开这一剑来势,身子就势向后闪开。卜世志此时也已攻到面前,却被岳云飞气运左手以一招破玉掌逼开。 他二人武功此时已臻化境,却没成想合二人之力竟然在十招之内无法制服一个小辈,不禁好生气恼。然而云飞虽一时逼开他二人合攻,此时却也给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甚,心知再斗下去,不出十招必败无疑,当下纵身跃出圈外,双手合什高声喝道:“两位前辈且慢动手,先听晚辈一言。” 21 智斗双怪 却说岳云飞喝住了卜世仁兄弟,一时间已是计上心来,微微一笑道:“在下曾听闻,卜世昆仲一生专好赌术,技艺之精世所罕见,然区区晚辈不才,对赌搏一术也略通一二,今日,正想向二位请教。”卜世仁恨道:“你伤了洞中老鬼,害我兄弟二人破了赌约,我二人又岂能与你善罢甘休?休说些不相干的话,今儿咱哥俩只要取你小命,再无他求!”岳云飞这才想到他二人原是为此事与自己动手,心下倒是十分感激,当下便将山洞认父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这卜氏兄弟原本是深恨他伤了山洞中岳鹏坚,但经他说解,又闻岳鹏坚乃是自己伤重而毙非是坏了赌规,当下抚掌而笑道:“正是如此,合当我兄弟二人不必再守这臭烂规矩,倒是可以出山再创一番作为。”岳云飞思及亲父,心下却是恻然,忽转念暗道:“此时当是诱诓二人取回家传秘籍之时,莫要因小失大。”当下整了整思绪道:“两位前辈,这回合当敢与晚辈赌上一把了吧?”他这一句明显乃是激将之法,卜氏兄弟怎会不知,但他二人生性狂傲怎肯片语输人,当下怒道:“好极好极,我卜家兄弟二十余年没再和人赌过,今日可真是大慰平生了。”岳云飞道:“晚辈不才,敢请二位前辈出题。”卜世志骂道:“臭小子,你何德何能敢让我们先出题,我看不如。。。。。。” 忽听卜世仁接口道:“不错不错,既然小兄弟如此说,那我们也不便拂其美意。”原来他心下仍是十分忌惮岳云飞之母,心想这小子别和他母亲一样古灵精怪,我二人可须提防。接着又道:“既是赌局便须赌本,这便就请岳兄弟示下。”岳云飞心下一惊暗道:“我本欲以激将之法让他们许我出题,岂料反被识穿,不知他们要出什么古怪的题目。”心中虽是骇异,面上却笑道:“这赌本便是要二位交还当日我母亲借与二位的那本无字天书。”卜氏兄弟均是一愣,心道:“明明是她母亲给我们的,怎么反倒成了借?”但又转念:“是了,当年打赌输的是我兄弟二人,那本无字天书反倒是她可怜我们借给我们看的了。”当下道:“那天书自然本是岳兄弟的,但既然在我二人手中,可也算不得借了,今日岳兄弟执意以此为赌本,我二人无不依从,但岳兄弟该拿何物为赌?”岳云飞道:“晚辈身无长物,只有以在下家传兵书一赌。”言罢伸手入怀,取出那本家传武穆遗书来。 卜氏兄弟对视一眼,相继哈哈大笑,边笑边道:“我们兄弟虽然喜欢看打仗,可对那行军打仗的书书本本却丝毫不感兴趣,倒不如。。。。。。”说到这一同向草屋里望了一眼道:“倒不如你们几个娃娃代替我兄弟二人留在谷中,好使这谷中猫儿不致于太寂寞呀。哈哈。”原来他们心下对苦守荒谷二十余年之事甚是恼怒,便想以此一恤前耻。岳云飞稍一思索已知其意,当下笑道:“若此,便请老前辈出题罢。”卜世志向卜世仁望了一眼,哈哈一笑道:“那你小子可得听好了。此题只出一遍,可别怪我兄弟二人强人所难。”卜世仁也不等岳云飞答话,当下朗声道:“说我兄弟二人外出打工,第一日我赚得一两七钱。并无支出。”卜世志马上接着道:“第二日未赚分文却支出九钱。”卜世仁又道:“第三日赚得二两六钱支出一两二钱。”卜世志又道:“第四日赚得三两并无支出。”卜世仁又道:“第五日赚得一两三钱支出二两六钱。”卜世志又道:“第六日分文未赚却支出一两二钱。”说到这语锋一转紧接着道:“我兄弟二人也不欺负小辈,这题目原要说出三七二十一天方休,今日便只说出六日,请岳兄弟猜猜我们一共支出了多少钱?”言罢面有得色,仰天长笑。他这一题其实出的甚是刁钻,一般人初听,只道他二人是要猜题者答出盈余,岂料结末却是让人只说出支出,至于所赚之数不过是欺人耳目扰人心神,且此题只说一遍,若不是灵童转世,常人又怎能一时记得那许多?端的是让人为难。但他二人怎知,岳云飞正是遗传了他母亲于数术方面的天赋异禀,这区区之数怎难得住他,当下也不动声色,假装苦苦思索,成心想逗他们一逗。 卜氏兄弟见他抓耳挠腮,苦思不得其解,心中大喜,哈哈笑道:“小兄弟,你猜不出也没什么,此题可是我兄弟二人潜心十余年方才悟出的绝世妙题,本是为的难一难你那刁钻古怪的亲娘,没成想今日他儿子代娘受过,哈哈,那也是再妙不过的了。”他二人正当得意妄形之际,忽听岳云飞朗声道:“承两位前辈出此浅陋试题有意让晚辈胜出,那便请拿我祖传绝学无字天书来罢。”卜世志怒道:“你猜不出我们的试题,怎的却又胜了?”卜世仁道:“想拿天书,须报出答数来。”岳云飞笑道:“那又有何难,莫说只答支数,便是赚数支数盈余三数齐答也是区区小事。”当下朗声道:“你二人六日中共赚得八两六钱,支出五两九钱,盈余二两七钱。不知晚辈答的是也不是?”这一下变生不测,对卜氏兄弟来说当真如五雷轰顶,又如身坠冰窟,呆呆的僵在当场,再也说不出话来。 22 无字天书 岳云飞轻松答出了卜氏兄弟合十余年心智想出来的赌题,这二人心中不禁好生气恼,却又无话可说,他二人脾气本就怪异,此时不但不怪岳云飞使诈,反而暗怪自己爹妈没把自己生得聪明伶俐。 此时独孤火也已击溃猫兵伏击,并趁他们打赌不备,救了独孤电独孤燕出来,独孤电被囚草屋多日,心中本就恼怒,此时一见卜氏兄弟,只恨不得生啖其肉,怎奈手脚捆缚多时无法活动,当下只是不住口的怒骂。云飞心道:“此时我四人合力,便是他们反悔,也可与之一战,只是这二人脾气古怪,要硬逼他们交书出来却又千难万难了,此时只能以言语挤住他们,令他们愿赌服输方是上策。”当下也不去理会独孤兄弟,哈哈一笑道:“赌场之上,胜负之数本是无常,然人有人德,赌有赌品,还望两位前辈不要食言而肥。”卜世仁与卜世志对望了一眼,当下探手入怀取出一本册子,那册子封皮破烂发黄,并不见有何特异,卜世仁道:“既是输了,我二人自当双手奉还。”说着便将书掷了过来。独孤火却见那天书已是破烂不堪,心下甚是恼怒,喝道:“兀那怪人,我家传宝书怎是你们随意践损之物!而今如此破烂,少不了缺页少字,你们又如何赔偿得起?”岳云飞生怕他二人被独孤火言语激怒,反悔夺书,当下纵身前跃,一把将书抄在手中。耳中却听卜世仁哈哈大笑道:“这事说来还有一段道理,当初我二人确是对这本天书视为天物,奉若神明,可这书上页页空白,没留只言片语,无论我们如何参详均不得要领,一怒之下,我二弟将他抛在水沟之中,怎知这纸遇水不损,却显出好多字来。幸而被我及时发觉,救了起来,这纸张甚韧,虽遇水浸却不至损毁,只是看起来比旧时破烂了些。”岳云飞听他说的颇有道理,当下急急打开天书参看。却见天书封页虽显破烂,然书中字迹却毫不模糊,纸质也甚是韧实,心中大喜,刚想放入怀中,却听独孤火在一边道:“大哥,可否借小弟一阅?”岳云飞只道他便是自己亲弟风萧,丝毫也未防备,随手将天书抛了过去,岂料独孤火刚将天书接在手中,便即大笑一声,拉着独孤电独孤燕纵跃而去。岳云飞心下大奇,也不知他有何用意,还道是他怕卜氏兄弟抢了回去,当下也不多问,向卜氏兄弟拱一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幸得遇两位前辈,晚辈自当再向二位请教高招。”言罢,转头急追了下去。耳畔只听卜氏兄弟在吵嚷些什么,倒也都顾不得了。 他轻功本与独孤火等人都在伯仲之间,但这荒谷之中道路曲折,草长林密,一时间竟失了他三人踪迹,心中不禁好生气恼,暗道:“风弟也实在太过心急,怎的夺了天书便走,也不留下指路标记,这可让我向何处去寻?”心念及此,便沿路专找些高大明显的树木慢慢寻找,忽然想起当日与张文静在林中相约之事,心中顿生歉意,暗道:“我在谷中耽搁了这许多时日,却将文静撇在一旁,也不知她现下是否脱险。猛抬头,却见一棵巨木之上被剥去了树皮,裸露处隐约刻着几个字,当时天色已然黑透,这些情景只在月光之下隐约可见,当下大喜,急奔了过去,借着些林间缝隙透下的月光看去,只见树上刻的乃是“今日一别,妹寻兄不得,已自返吾父营中,望兄乃见,遥盼相聚!”几行蝇头小字,看字迹竟是张文静的手笔,心中略感安稳。心道:“反正也寻不到风弟,不若先去张大人营中再图后事。”当晚便在这棵树上找了个宽敞树枝歇了,次日摘了些野果充饥,便急急北行,向张士隐大营寻去 23 情缘天定 却说岳云飞急急向北寻了数日,只找到几处张士隐临时驻扎的弃营。暗道:“恩师进军好快,只月余时间已攻克了这许多城地,想来攻陷冰羌族都城青州,也已指日可待。思虑及此,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这一日来到东北边垂一个小镇,名唤月剑镇,打听了一些乡民,皆说宋辽双方已在距此百里外的英纳雪原驻营对战,这英纳雪原本是几座高山环抱下的一处平原,此处地势险要,是通往冰羌都城青州的必经要道,是以双方均在此处驻下众兵,已然对峙了数日。云飞心下大喜,暗道:“此番合当寻到我恩师张士隐大人和文静师妹了。”此时他已日夜兼程赶了月余,实是疲累不堪,心想也不急于一时,便信步向镇上一座颇为雅致的酒楼行去。店家见他一身南人打扮,对他并不十礼遇,云飞生性豪放,倒也不以为意,自行走到楼上,找了一个僻静角落坐定,要了几碟小菜一壶烧酒自斟自饮起来。忽听得有人正在唱着小曲,曲调悠扬缠绵,入耳甚是受用,不禁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酒楼上还有一老一少在此卖唱,看那老者年逾六旬,肤色幽蓝,满面褶皱,手执一杆胡琴兀自弹奏,在他对面一个花样少女锦帕罗衫,身材妙蔓,由于背对着自己倒是看不清面容。只听她随着那断续的曲调,口中荧荧轻唱,竟是一首宋词《山坡羊》: “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 “富贵哪能长富贵?清贫哪能长清贫?日盈昃,月满亏蚀。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 “展放愁眉,休争闲气。今日容颜,老于昨日。古往今来,尽须如此,管他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云飞听她唱得甚是动情,心中也不禁恻然,暗道:“世事本无常,我这些天来所经历的,何尝不是人生大喜大悲?正如她所唱,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无论生前功德无量还是做恶多端,到头来也不过如过往尘烟,匆匆而逝。”想及此,不禁朝那少女多看了几眼,此时那少女也似唱到了动情之处,悠然回首,眼光与云飞忽的接在了一起,两人不禁均是一惊,眼前人显是初见,却尤如已相识了数十年一般,那股亲切之感竟使得两人毫不避讳,就这样呆呆的望着,那少女忘记了唱曲,似乎对眼前人也是甚感惊诧。忽听酒店四座大声聒躁了起来,原来那些食客正听得兴起,曲声悠然而止,不免扫兴。他二人被吵声惊觉,不禁都低下头去,那少女面色潮红,却更显秀丽。云飞适才得见少女芳容,只觉仿似仙女下凡,俏丽脱俗,清艳不可方物。当下心中惴惴,面红过耳,不敢抬头却又急欲再见,当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忽然间楼下一阵暄哗,只冲上一行人来。为首一男两女,后面跟了四五个随从,那男子五短身材面貌丑陋,一颗南瓜般大小的脑袋与身子甚不相衬,另两个少女却生得颇是美艳,一个穿淡蓝罗衫,一个着紫色褶裙。这几人边走边说,讲的都是冰羌族当地梵语,待行到刚才唱曲的二人身边,却见几人相视而笑,这一笑虽不明显,却被一直注视着那少女的岳云飞一一瞧在眼里,心下甚是不解:“看这几个装束当是出自富豪官宦之家,怎的会与一个卖唱女子相熟?若说是听过她唱曲,笑容中却怎地如此亲切?这也当真奇了。 24 兄弟相见 岳云飞对这少女仍是狐疑不定,但想着即将与恩师相见,对此事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见那一男两女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自己对面,其余随从也自找了张桌坐了。 那店家对这几人倒是十分殷勤,不住腿的跑上跑下。那大头矮子口中兀自讲着冰羌族俚语,他身边两个少女也断续的接上两句,似在讨论什么事情,忽然岳云飞听他们的话中好像带上一句张士隐,心中不禁大惊,暗道:“这几人衣着华丽,一看便知是冰羌族的王孙贵族,不知是否与青州守将有甚渊源,他们商讨的莫不是攻打我恩师张大人的计谋?”于是侧过身来假装喝酒,实下里却仔细倾听。怎奈几人一直用本地俚语交谈,声音虽不很低,但云飞却一句也没能听懂,不禁心下懊恼。忽听楼下一阵嘈嚷,跑上一个人来,在那大头矮子耳边低语了几句,那矮子嘴里嘟哝了一声便和身边两个少女一同急向楼下奔去,云飞牵挂恩师军情,待他们行下楼后,也连忙结了饭钱,随后跟去,行到楼口,不禁转头向那唱曲的少女望去,哪知那少女也正痴痴的看着他,这目光再度相接,两人又都羞得低下头去,云飞怕那几人去得远了,当下不再耽搁,急急向楼下寻去。 只见那几人穿街越巷,不多时已行至镇郊,云飞隐在一棵枯树后凝神观望,只见前面一座废墟处两队人马正杀得难解难分,战场周围烟尘四起人吼马啸,端的惨烈无比,那大头矮子清啸一声,随即与身边两名少女加入战团,这矮子将一根狼牙棒舞得呼呼生风,直如虎入羊群,立即杀开一条缺口,两个少女各执一根青鹭短仗,紧跟其后,这两人杖法精奇诡异,显然也是经了名家指点。这一路奇兵忽至,场上形势立见高低,另一方当即被杀得人仰马翻,节节败退,只见一名女将手挥长剑断后,他身边有一瘦高少年执一把鬼头刀从旁相助,那女将剑法虽精,但显是久战乏力,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他身边的少年振臂长啸,一把单刀舞得密不透风,从旁拦下四周围攻,显然也已精疲力竭,云飞定睛观瞧,那女将赫然竟是前些天与自己失散的师妹张文静,心中不禁惊喜交加,当下不及多想,回身抽出家传宝剑,飞身跃入战团,他心知自己与宋国冰羌皆有渊源,是以下手并不致命,只以劲力灌入剑身,以剑背退敌,但他此时劲力已非昔比,单只如此,已连连击伤冰羌族士兵,仗着宝剑之利,云飞越战越勇,几个起落已来到张文静身边,文静正专心杀敌,见斜下里来了救兵,不禁心中大喜,回头望去,竟是失散多日的岳云飞,当下一剑逼开身边敌兵,高喊道:“岳大哥,是你来了吗!”岳云飞纵身跳到他身边挥剑荡开几支长戟笑道:“静妹,正是愚兄!” 此时宋军已大多退入岭下山道之中,岳云飞几人奋力杀退追击的敌军,相互使个眼向,也急急向山道退去。这边厢冰羌军正自以为必胜无疑,却教岳云飞从旁救走了敌军主将,不禁好生气恼,但见宋军全然退入前面山道,却也不敢贸然追去,那矮子整了整衣冠,高声喝道:“这是谁的队伍?”斜下里连忙拜出一个偏将,道:“末将额牙多拜见三王子及两位公主。”原来这矮子便是冰羌王座下三子独孤雷,而他身边两个少女,便是冰羌王座下第五和第七女,分别名唤独孤凤和独孤莺。他继上次追袭张文静被杜风救走后,一直在寻访山河社稷图的下落。今日正好有人来报说那张文静正被自己部下军士围攻,于是便急来相助。他抬手把狼牙棒交到手下兵士手中,向额牙问道:“那山道地势奇险,为何不布下伏兵攻敌不备?”额牙多惶恐道:“三王子有所不知,那山道名唤虎回头,地势奇险不说,且天然而成奇门八卦之障,我等不知易理,不敢贸然驻兵。”独孤雷点了点头,当下命人守住山道谷口,准备以逸待劳。 却说岳云飞三人退入谷中,方始歇了口气,张文静令人守住谷口,方才转过身向云飞引见道:“岳大哥,这位是杜风大哥,小妹前些日与你失散,蒙杜大哥救护,方始能回得我父亲营中。杜大哥,这位便是小妹常向你提到的,我的同门师哥岳云飞。”云飞抬眼看去,面前的少年宽肩乍背,瘦高身材,竟与自己的父亲岳鹏坚有几分相似,只是面貌奇丑,倒有些出人仪表。当下也不多想,拱了拱手道:“杜兄弟,幸会,幸会了。”杜风也是还手一礼道:“久仰岳大哥威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这二人此番相见当真是天数使然,这杜风便是改名换姓的独孤风,即是岳鹏坚口中提及的云飞亲弟岳风萧,但二人初会,又怎知这许多其中的亲缘? 25 虎回奇阵 却说云飞一行人退入谷中筹思脱身之计,怎奈谷外强敌环伺,确无良机。是夜,这一队人马便在谷中扎营休息,杜风向岳云飞道:“岳大哥,这谷中地势诡异,加之我军中并无随身携带粮草,终非久居之所,倘明日敌军整顿兵马复又来攻,如之奈何?”云飞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我想夜间敌军不至来攻,我们当趁此时去谷中探探,看有无出口再做打算。”于是由张文静守营,岳云飞与杜风二人手执火把,一同向谷中寻去。 云飞边行边问道:“杜兄弟,据我所知,宋辽两国交战是在离此百里外的英纳雪原,不知你和文静妹却又如何会身陷此地?”杜风道:“说来话长,前几日军中机秘行军图鉴山河社稷图失窃,又有细作来报得讯此图曾在距此不远的月剑镇出现,张大帅怕此图落入敌军手中,为害我大宋疆土,是以先以大队人马稳住敌军,又私下里派我们带一队人马前来攻占月剑镇,并把住镇中通路以防秘图外流。怎知却在半路为敌军所截,这一战若不是岳大哥出奇兵来援,我等皆已命丧于此了。”云飞当下点了点头,心中虽不知这山河社稷图是何物,但从杜风语气中当可看出,此图亦当是至高的国家机密了。二人边说边走,此时已到了谷中深入,但见瘴气笼罩,怪石嶙峋,当真凶恶之极,他二人艺高胆大,却也不惧,仗刀剑便向林中寻去,忽然间只见飞沙走石,烟尘四起,二人竟凭空失了方向,只觉天眩地转,四面皆是一般情景,一时间分不清东西南北,但闻耳畔间狼鸣犬吠,猿啼狮吼,当真如坠恶梦之中,不禁心下惶惑,云飞稍定了下心神道:“杜兄弟,我二人怕是中了什么阵法机关。”杜风道:“小弟也正想及此,却是如何脱困?”云飞道:“我幼时也曾蒙恩师指点易理乾坤之术,但愚兄顽劣,仅于数术方面有所建树,是于易理却仅粗懂皮毛,为今之计,也只好行一步算得一步了。”杜风道:“一切但凭岳大哥指点。” 云飞当下依幼时所习易理之术,与杜风盘膝而坐,闭了双眼,摄住心神,仅以耳闻辩声定位,但只觉耳畔风声飘忽,左右不定,二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摆不脱幻像束缚,不禁心中沮丧,云飞道:“杜兄弟,你不懂五行之术,不若在此稍坐,当无危险,我自行到前面寻寻出路,看是否能脱此困。”杜风心念一动道:“我有一计,可使岳大哥不至失了方向。”当下解了外衫,扯开衣角,那衣服乃是绵丝所制,丝丝相连,他取出断头,交给岳云飞道:“我瞧这阵法虽妙,却不过方圆之远,你将此线系在衣角,再向哪个方位行走,也脱不过这根长线控制,若要回返,只需沿着绵线寻找即可。”云飞叹道:“好计。”当下依言用丝线系在自己腰间,仗宝剑向前寻去,果然刚行不远,便又失了方向,只觉四周混混噩噩,难辩东西,但见丝线所连乃在身后,于是心中不惊,又再向前寻去,忽见面前一座座相连土墙拦路,当下不及多想,施展开鹰扬轻功向前疾跃,他得岳鹏坚几十年内力相赠,如今的轻身功夫已较当日更盛,只几个纵跃便过了土墙,却见面前遍地荆棘,实是无路可走,再回头却哪里还有土墙,分明又是一片密林,心中不禁一阵阵的恐慌,暗道:“唯今之计,只有沿着这丝线再原路寻了回去方是上策,然而他无论如何沿线行走,却怎么也到不了刚才与杜风分手之处,情急之下,放声大喊,但声音似都被四周屏障折回,只是反复回响却不向远处传去,可也当真邪门。他怎知这阵法实乃造化之妙,天然而成,他虽有丝线引路,但始终也还是在杜风所处之地四周转圈,行不回原处。云飞正自发愁无脱身之计,忽见不远处正袅袅娜娜行来一个人,锦帕罗衫,身材妙蔓,却竟是昨日酒楼卖唱的少女。 饶是云飞机变百出,也猜不到何以这少女竟会在此处出现,但心中竟还是现出一线生机,暗道:“她既然可以走将进来,说不定竟懂得这谷中阵法奥妙,能带得我二人安然脱身也未可知。 26 阵中脱困 岳云飞正思虑间,只见那少女已施展轻功,自荆棘之上一越而过,云飞见她露这一手功夫,心中当真一惊,暗道:“我自忖轻功内力均臻上乘,可若是像这姑娘一般飞身而过如此之远,却也有所不及,何况她全身飘飘然仿若飞翔,当真匪夷所思。” 那少女一见岳云飞,面上略现惊诧,微微一拜道:“此处地势险恶,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云飞笑道:“姑娘所问,正是云飞心中所想,姑娘又怎会在此处现身?”那少女被云飞这一反问,面上稍稍变色,随即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公子请随我来。”言罢,举步便向云飞身后密林中行去,云飞急道:“姑娘不可冒进,这林中实隐伏着极大危机,仿似有何高人设了五行乾坤之阵,当真凶险之极。”那少女盈盈一笑道:“多谢公子提醒,小妹年纪虽小,然自幼便追随师付修习易理乾坤之术,虽无大成,但出此阵,倒也不难。”言罢停住,等云飞过来,又道:“此阵并非人力设置,乃是造化之妙,天然形成,此阵法与我幼时所习两仪变阵略通,却又加以变化,是称正反两仪阵。这正反两仪,变化虽多,但终究不脱于太极化为阴阳两仪的道理。依小妹看这谷中阵法最厉害的似还在天然而成的八卦方位。易理有云:阳分太阳、少阴,阴分少阳、太阴,是为四象。太阳为乾兑,少阴为离震,少阳为巽坎,太阴为艮坤。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自震至乾为顺,自巽至坤为逆。所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此阵位是自震位至乾位为顺,自巽位至坤位为逆。我们只需按震位行至乾位,自可脱困而出。云飞见她讲的头头是理,心下也暗自佩服,便道:“姑娘才学精深,岳某甚是叹服,那就请姑娘引领我们出阵吧。”那少女微微一怔道:“你们?你是说这阵中还有人在?”云飞道:“在下有一个朋友也被困阵中,现下却不知身在何处。”那少女急道:“这便难了,我虽可依这阵法脱困,但若想在如此繁复的阵中凭空寻一个人出来却是万万不能。”云飞猛然间想起束在腰间的丝线,道:“我二人虽然分离,但却凭着一根丝线相联,不知姑娘能否依此线寻得我那朋友出来?”那少女看他腰间竟系着根丝线,不禁莞尔一笑道:“想不到你们倒有这样一个笨法子,既是如此,那便方便得多了。”忽又转过头来道:“公子对你那朋友甚是挂念,想必那人定是公子的红颜知已了。”云飞见她言语中颇含调笑之意,当下笑道:“姑娘说笑了,那位朋友是个男子,且与我相识也不过一日。”那少女听了竟是喜上眉稍,拉着云飞道:“那我们这就去寻他。”云飞一只手给她拉住,只觉触手滑腻,柔若无骨,不禁心神一荡,那少女也似察觉略有不妥,马上松开了手,面露羞色道:“阵中险恶,请公子务须紧随。”当即转头向林中行去。 那少女即知阵法奥妙,又有绵线引路,不多时便已寻到仍在静坐的杜风,三人略微寒暄了一下,当即折返出阵,只见天色微明,竟已破晓,岳云飞与杜风回想适才所遇惊险,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云飞略整了精神问道:“适才叠遇险情,还未及相问姑娘姓名,不知姑娘师承何门?日后如有机会,岳某还当登门拜谢。”那少女道:“登门拜谢倒不必了,小妹。。。。。。”言及此,忽见杜风手中所持鬼头刀,当下愣了一愣问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杜风道:“在下姓杜名风。”少女眼珠儿转了一转,狡诘一笑道:“啊,原来是杜---公子,久仰久仰!”她特意把杜字拉得老长,杜风一张怪脸仍是毫无表情道:“姑娘见笑了,杜某一介草民,哪有什么名头?”云飞见杜风语露不悦,当下接口道:“姑娘尚未吐露芳名。”那少女道:“小女贱姓何足道哉,我师傅常常叫我梦儿,两位大哥若不嫌弃,也便叫我梦儿吧。”云飞把这名字在口中翻来复去的念了几遍竟读得痴了,梦儿扑哧一笑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岳云飞道:“在下姓岳,草字云飞。”梦儿微微一怔道:“你。。。便是岳云飞?”云飞道:“正是在下,怎么,梦儿姑娘竟认得岳某?”梦儿道:“也不是认得,只是曾耳闻洛阳有一位守城将军名唤岳云飞,武艺卓绝,仁义无双。”云飞道:“都是江湖虚名,让姑娘见笑了。”只见梦儿脸露忧色,似想到了一件极棘手之事,他二人本是初识,当下也不便多问,于是便又引见了张文静与她相见。 几人寒暄了几句,梦儿便即起身告辞,云飞道:“梦儿姑娘且慢,既然姑娘懂得这虎回头中阵法奥妙,在下敢求姑娘瞧在相识一场的面上,救我一行人得脱此困。”当下便将被困虎回头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27 亦假亦真 梦儿听云飞要她送宋军出谷,心下却颇犯踌躇,转身向杜风望去,见他仍是面无表情,也没有丝毫干预之意,当下道:“既然岳大哥相求,小妹也不便推辞,虽然你我宋辽相对,然士为知已者死,况小妹一介草民,于国事军事也就不那么执着了。”言下之意虽甚勉强,却也愿意相助,云飞听罢大喜道:“姑娘今日能救我宋军脱困,此恩此情,岳某无以为报,他日假使姑娘有何事需要岳某出力,只需言明无不依从。”梦儿莞尔一笑道:“岳大哥此话当真?”云飞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梦儿姑娘有恩于在下。只要不是有违仁义之道,在下但教性命不要,也定然成全姑娘。”梦儿笑得花枝乱颤,竟然弯下腰去,张文静见她如此,不禁忽觉好玩,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了这梦儿带领,宋军很快便从谷中另一处出了虎回头,昨日大家还在谷中见那愁云惨雾,一忽儿得以重见天日,如何能不喝采。张文静令众将士重整军容,便欲急回营中,她心知此番被敌围剿,定是已方攻占月剑镇的计划已然为敌军所知,现下再去攻打定是凶多吉少,为今之计只得先回宋营再做计较,只是此计划所知者甚少,如何泄露出去却是让她不解。 梦儿见已将大家带出,便遂一向众人作别,云飞刚欲相送,忽听杜风道:“梦儿姑娘孤身行走,教我等终难安心,不若由杜某相送一程如何?”梦儿笑道:“杜大哥美意,小妹却之不恭了。”云飞口上说道:“如此甚好,那便劳烦杜兄弟了。”心下却总觉有些异样之感,其实他实是对这梦儿姑娘已生情意,此番本欲亲身相送,被这杜风一搅,心中当真不悦,但他为人质朴此事便是天性使然,心中也决不如此去想。 杜风送梦儿行出里许,回望宋军已然远去,这才停了脚步,一把拉过梦儿道:“八妹,你当真忒也胡闹!”梦儿嘻嘻笑道:“大哥,小妹可早猜出是你了。只是你为啥老带着个人皮面具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怕你那心上人瞧着不自在么?”杜风给她一问不禁怔了一怔,随即道:“人小鬼大。我来问你,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跑到这荒凉之地作什么?”原来这梦儿便是冰羌王第八个义女,名唤独孤梦。这独孤梦当下也不隐瞒,将自己所办之事,一股脑向独孤风说了出来。原来冰羌王分派有方,将他座下八子分别委派了不同任务,且令他们相互间都不知道对方行踪。独孤风负责混入宋军相机而动,独孤火独孤电独孤燕负责偷盗夏禹剑,独孤雷独孤凤独孤莺负责夺取江山社稷图,而独孤梦则化名梦儿流落江湖,暗里从各地寻访九鼎下落。这独孤梦虽小,但本领却较七位兄长姊妹为高,她不但轻功卓绝,且晓通百家所长,自幼又熟习易理数术,虽武艺内力尚不精纯,但其心思之密智谋之奇却是无人能及,于是冰羌王才放心将寻访九鼎之事全权交予她一人办理,而独孤梦也终不负所托,仅半年余的时间里,已然寻得九鼎中的八个,近日打探到青州鼎似在月剑镇附近出没,当下便也急急寻来。只盼早日寻得青州鼎,便大功告成。独孤风心中暗道:“父王当真是一代枭雄,竟连自己儿女也不全然取信,给我们分派任务却又相互不知,果然心细之极,怕我们当中有一人叛国,机密也当不致全然泄露出去。” 忽又转念道:“八妹,如今你在这虎回头中出现,就是说这青州鼎便是在这喽?”独孤梦道:“此事小妹也不全然确定,但经我四方打听,兼之以易理占卜推算,此物定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只是具体在哪里,却无从得知了,我这几日听闻这虎回头里地势险恶,诡异非常,当下便觉察与青州鼎出土有关,于是急急寻来,怎料却阴差阳错的救了你和你的小情人。”当下仍是不住嘴的吃吃笑着。独孤风怒叱道:“休说些不相干的话来,你可知我为何在此相助于宋军。”独孤梦道:“这件事小妹其实也已猜出几分,想来是父王令你混入宋营相机而动,或谋刺敌军主将,或盗取敌军机密,想来此番宋军攻取月剑镇的计划便也是你泄露出去的喽?”独孤风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双拳握紧,似是极为恼怒,喝道:“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休来管我。”独孤梦却不想走,仍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只是小妹有一事不明,为何大哥既已取得敌军主帅信任,却迟迟不肯盗取那山河社稷图?也不去行刺那张士隐大人?难不成,大哥真的为张文静美色所惑,舍不得动手了么?”独孤风显是怒极,举掌便打,忽闻背后有极低声响,心中一惊,猛回头,却见张文静不知何时已悄然从他身后一株枯树旁转了出来,显是他二人争执不休,心绪不宁,才并未察觉。只见她娇俏的脸旁挂着两行清泪,手中紧紧握着家传逐波宝剑,显然已是怒极恨极,竟然一时不知所措呆立当场。独孤风此时又何尝不是心中百感交集。 28 爱恨情仇 独孤风见张文静竟从树后转了出来,心中不禁惊惶,嘴上懦懦道:“文静,你。。。你。。。”原来独孤风执意要送梦儿,文静心中醋意大增,这少女情怀端的一发而不可收,于是让岳云飞领军先行,自己从后面远远跟随独孤风二人一路行来。她轻功本就不弱,这番小心翼翼,自是没有被他地人发觉,但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倾心爱慕的人竟然是打入已军内部的细作,想来,那山河社稷图的丢失和攻占月剑镇的计划失泄也全是这独孤风一手造成,不禁悲从心生,想到自己所恋非人,竟而不顾处境安危,幽幽咽咽哭出声来。 文静抹把腮边泪水怒喝道:“独孤风,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如此攻于心计之人,枉我在父帅面前一力举荐,不成想,竟险些害了他老人家性命,今日我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言罢抽剑挺刺,正是独孤风前些日传授给她的绝技--破军。独孤风见他剑道沉狠,势若疯虎,心中隐隐刺痛,伸出两指夹住她剑尖道:“静妹,你,你听我解释。”文静凄然笑道:“解释?你还想如何解释?难道你敢说不是冰羌王派来我宋军中的细作吗?”独孤风心知此事确是不假,只是他心中对文静也是一番真情,此次事情败露,想来他二人是万难再在一起的了。而且此番若不将对方除去,自己在宋军中卧底之事势必再难隐瞒,但面对心爱之人,他又如何能够下得杀手,一时间心头百转千回,难以决择。此时文静已然怒火中烧,哪里还能再听他解说,腕上用力回夺,剑刃反拧,这一招本是夺剑的要诀,旨在逼对方撒手弃剑,可独孤风此时心中正自踌躇未决,手上竟对这一招不闪不避,这一回夺竟生生削去了他中、食二指,所谓十指连心,这一下确然伤得非轻,独孤风猛然惊觉,只感痛彻心肺,两指之上血如泉涌,但他心意已决,竟仍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独孤梦连忙腾身而起,出手托住独孤风后腰向后跃开,伸左手点了他玉池、神封两穴止血,又撕下裙摆上的一块布给他裹住伤口,抬头看着张文静,眼中满是怒色,喝问道:“你这丫头出手忒也狠毒,我大哥故意让你,你怎的却狠心伤他?”说罢纵身而起,挥掌直向文静攻来。文静一剑削去独孤风二指,心中也自惊诧,不禁顿生歉疚之感,挥左掌挡住独孤梦来势,口中唯唯道:“杜大哥,你。。。。没事吧。”她平日里叫独孤风作杜风已经习惯,此刻情急中便也这样叫了起来。独孤风道:“文静,我本不欲骗你,但两国交兵,你我各为其主,职责所在,还请你不要怪我。”他此时脸上人皮面具未除,仍是毫无表情,但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挚诚,文静听了,也不禁动容,暗道:“他说的不无道理,若是父帅令我去敌军做了内应,我也决不可辱命,此事原本怪他不得。”她心中这样想着,手上出招便慢了许多,独孤梦武功本就较她为高,这一下更是立占上风,掌劈指戳,把张文静逼得手忙脚乱,独孤风喝道:“八妹,不可。。。不可伤她。”言刚及此,独孤梦左掌已搭在她左肩头肩井穴上,文静右手剑横削欲逼她撤手,谁知独孤梦施出绝学逍遥游步法,脚上踏着九宫八卦阵形,步法飘忽,这一剑哪里打得她着,只一个转身便到了文静背后,右手掌拂中了文静后脑风池穴,此穴乃直接小脑的要穴,独孤梦随只轻轻拂中,但已足使她立时昏厥了过去。独孤风怒道:“八妹,你将她怎么样了?”独孤梦娇叱道:“哼,你就知道顾着你的小情人,连亲妹子都不帮啦。她如此伤你,我便是杀了她也是应该!”独孤风以为她当真下了杀手,不禁心下惶急,不顾指上伤重,飞身抢过文静身体,伸左手探她鼻息,见她呼吸虽然微弱,却无危险,当下才略感放心,他只这么一动真气,右手指上鲜血登时涌出,殷红了包裹的绸布。但他仿若未觉, 只听他口中低声道:“八妹,你待将她怎样?”独孤梦小嘴一撅道:“哼,哥哥的情人,我当然不敢把她怎么样,只不过你的身份已然被她发觉,放她回去你只有死路一条,你我身负国家大事,当以大计为重,决不可只为一已之私。。。。。。”独孤风挥手打断她道:“你带了她先回凌绝顶,命人好生照料,不论是谁,且不可动她分毫。待我谋得大事,再做打算。”独孤梦笑道:“好说好说,大哥的情人谁敢动她分毫?”独孤风把文静交到独孤梦手中,再不忍多看一眼,转头向岳云飞领军撤走的方向疾奔而去。 29 尸变 “你就眼睁睁让她在你面前被劫走?”云飞怒不可曷的指着杜风,眼中瞬间布满红色。 杜风没有抬头,只举起了那被削去二指的手,裹着断指的白绸早已被鲜血染作了橙红色。 云飞料想定是他激斗不过,被敌重伤方才至此。心下怒气稍平,但急于知道文静下落,仍喝道:“是谁干的?她被劫往何处?” 杜风转过身来道:“来人身量高大,肤色幽蓝,蒙着脸孔辩分不清相貌,刚刚是向着西北方向而去,若是我猜得不错,该是桓王陵一带。” 云飞忽的想起了什么,战战问道:“那梦儿姑娘呢?” 杜风顿了一顿,面容藏在人皮面具后却是看不清表情。沉声道:“文静被劫之时,梦儿姑娘早已离去。” 云飞长抒了口气,转头向身边副将交待了几句,扯下一角战袍,也不取笔,咬破食指在那布上写下:文静有难,云飞已前往桓王墓营救。扬手丢给副将,看也不看杜风一眼,向西北方向急追了下去。杜风怅然凝望了一会,也随着飞奔而去。 桓王陵地。 两男一女,正躲在那有着近千年传说的恒王陵墓一侧。 女子道:“二哥四哥,你们不觉得这事有蹊跷么? ” 黑暗中一个黄衣白面的男子站起身来,原来正是那日自北邙荒谷夺了天书逃走的独孤火。只见他面色惨白眼稍嘴角凸显黑紫色,本就削瘦的身躯更显干瘪,十指如柴,指甲如鹰般尖利细长,看起来甚是狰狞可怖。 他咧开嘴干笑了几声道:“六妹,有何不妥?” 另一个白衣黑脸男子也站了起来,正是独孤电,他虽也略显疲态,但面目并未如独孤火般变化。 他整了整衣襟道:“二哥,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天来你……你的脸,不,是你全身都起了很大的变化吗?再这样练下去,我恐怕……” 独孤火打断他道:“你们懂什么,这便是僵尸功的最高奥义,我翻遍天书,尽皆是些需练上十数载的无用武功,唯有这僵尸功只需几月即可速成,要做大事,难道还怕什么自残其身?”两人听他这般说,便也不再多讲。 独孤电道:“二哥,既如此,我就再出去给你找几只活物练功便是。”独孤火也不多言,冲他挥手点头道:“去吧”。 独孤电走后,独孤燕顿感恐慌,嚅嚅道:“二哥,不如我也。”话未及说完,忽见独孤火双目爆张,两手捂住腹部就地翻滚起来。独孤燕慌忙俯下身来扶起独孤火哭道:“二哥,我们早说不要你练这邪功,凭父王之能,加之我兄妹八人齐心合力,这世上还怕得谁来?” 独孤火强忍疼痛微咧嘴角干笑道:“父王?哼哼,他……他什么时候看得起过我们?我此番练这神功,便是要让他知道,这世上并非他一人天下无敌……还有……还有那个岳……云飞,我……”正说间忽然双眼由血红转为惨白,七孔不自禁流出血来。 独孤燕吓得花容失色,抱着独孤火失声痛哭。正哭间忽觉脊背一阵冰凉,一只如干柴般的手猛然间掐住了她的脖颈,独孤燕虽身手不弱,但这一下猝不及防抓了个正着,她尚来不及反应,便见独孤火一张惨白的脸忽的贴在了面前…… 30 骗局 你是……鬼……啊~~~~!!”陵墓深处,传来独孤燕凄惨无助的叫声。 在独孤燕面前的,已不再是独孤火从前那张俊俏的脸,有的只是邪恶、恐怖和狰狞。惨白,可以形容他的就只有惨白,不带丝毫血色和人气,双眼和嘴角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紫色。 只见独孤火黑洞洞的眼框中,隐隐透着血色红光,嘴里只不住叫着:“饿……我饿呀!!!” 独孤燕虽一时吓得三魂出窍,但必竟是久历杀场的人,只转瞬间,求生的本能便让她做出了抗,她左手搬住独孤火的下颚,右手轻扣他的腕中要脉,想以这一招逼独孤火撤手以求脱身,谁知此时的独孤火已与死尸无异,身上哪里还有穴脉?一只如干柴般的左手不松反扣,紧紧捏住独孤燕的脖颈,右手探出二指露出如鹰爪般锋利的指甲猛然插向她的双眼,独孤燕头向后仰战战躲过这一击,两臂环绕内翻,双腿借力猛然蹬向独孤火小腹,独孤火此时已然几近疯狂,对这一踢并无反应,只是腿力本大,借这一下,独孤燕终于摆脱独孤火控制,身体向后侧着飞了出去,她怕独孤火袭来,刚一着地,身体就势侧滚到身边一块巨大岩石之后。刚才这一串动作显是独孤燕求生本能,经此一吓,她身体已完全瘫软,躲过致命一击,便再也站不起来,堆坐在巨岩后面大口喘息。 她本以为此翻自己定然难逃恶运,但隔了许久,却再没了声息,独孤火就像死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再也听不见了。独孤燕定了定神,勉强提起几分力气,慢慢抬起头来向外张望,却哪里还有独孤火的身影?桓王陵室一片死寂,刚才的一切,就仿似独孤燕的一场噩梦。 桓王陵外。 两个白色身影激斗正酣,一个剑眉星目、身披皂甲、单手使剑正是岳云飞,另一个黑脸豹眼、身罩白袍、双手擎一对亮金离合钩,正是刚自桓王陵外出归来的独孤电。 云飞武功本就高出独孤电一筹,加之不久前曾受其父岳鹏坚几十年内力,此时功力更是今非昔比,只将一柄家传黑铁剑使得寒光烁烁、杀气逼人,数招之间,已然将独孤电逼在一处。离合钩本是招式诡异的兵器,此时却也无法施展,眼见再有几招独孤电定然落败,忽觉身后凉风攸至,心中暗叫不妙,一招乘风七式,穿到独孤电身后,未及站稳,便觉头上刀光闪烁,夹着风声呼啸而至。岳云飞闪身避过,一招鸿飞碧落逼开对手,定睛观瞧,出手偷袭的竟是与他同来的杜风,适才所使招数,竟是破军、断云两大杀招。云飞大惊道:“杜风,你干什么?”杜风并未答话,只是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比面具更加狰狞的面孔,脸上尽皆是刀疤剑痕,几乎辨别不出本相。独孤电哈哈大笑道:“姓岳的,看清楚了,这是我大哥独孤风,你可别叫错了!”“杜风……独孤……风……”云飞口中不住反复这两个名字,猛然间仰天大笑。独孤电喝道:“岳云飞,你笑什么?”云飞道:“杜风,不,独孤风,你骗得我好惨,骗得文静和张大人好惨呐!”言未尽,一招风卷残云直向二人飞卷而来 31 生死斗 独孤风独孤电二人见云飞风卷残云势若疯虎,纷纷向后疾退。 云飞不等这招使老,一招破军直向独孤风刺去,独孤风挥刀格开这一剑,伸左手来抓云飞,这一招名叫缠龙手,乃北方游牧族人在摔角技中衍生而来,对手一但近身相搏,被格开兵器,往往会身体失衡,这招缠龙手正是借力打力,抓住敌人身体,手脚并用将其摔倒。 云飞此时已然避无可避,危急之中猝然变招,一式太极剑招中的如封似闭贴着独孤风身侧滑了过去。二人转瞬间拆了数招,尽是以死相搏,看得一旁的独孤电惊出一身冷汗,见岳云飞露个破绽,连忙挥亮金离合钩扑了上来。 独孤风对中原武学了解不深,云飞这一招如封似闭着实让他大吃一惊,眼见可以将他摔个正着,却不料云飞如泥鳅般借着这力道侧身滑过,左手肘更借势撞向他腰间,只得硬生生撤步后闪,幸亏独孤电此时插手相助,云飞这一撞并未伤到独孤风。三人斗了一阵忽又各自跳开,而这一轮,显是岳云飞占尽了上风。 云飞划剑斜指地面,扭头向独孤风道:“我且问你,你把文静怎样了?”独孤风淡然道:“文静很好。”云飞笑道:“很好?劫走一个与你倾心相对的女子却说很好?你无非是想利用她引我到此地,现在我来了,放了她!”杜风道:“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但在张士隐没有出现之前,我不会放她走。”云飞猛然想起自己来时曾写了一封血书给张大人,心中不禁一阵懊悔,想来自己既被引到此处,这附近定已埋伏了重兵,只等张大人来了一并擒获,这独孤风心计可谓毒辣。唯今之计,只有先拿住其中一人,逼出山中所藏重兵,才可使张大人不致入此圈套。 想及此,便不再好勇斗狠,纵身一跃剑尖虚指独孤风,空中却一个翻转,直取武功较弱的独孤电。独孤电慌忙挥钩挡架,身体借势后闪。一边的独孤风也急忙挥刀纵身赶来,云飞早已算计停当,去势不停,右手剑划了个剑花逼退独孤风,左手抓住离合钩,身体在空中一个半旋落在独孤电身后。 独孤电离合钩受制,只得挥左掌迎敌,却不料早被云飞绊住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独孤风再欲来救已是不及,云飞左手提起独孤电,右手长剑横在他脖颈之间喝道:“独孤风,现在你肯放人了吧。”云飞只这一瞬间便亮个绝招制住了独孤电,令他二人一时竟呆在当场。 云飞把手中剑又紧了紧,直在独孤电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怒喝道:“放是不放?”独孤风挥手喊道:“岳云飞,我此番使计并非想加害你和文静,你放了我四弟,我可以保证文静的安全。”云飞嗤笑道:“卑鄙小人,莫拿话来诓我,若再不放人,我可要……”话未说完忽觉脊背冰凉,一只如干柴般的手掌不知何时已搭在他的肩上。云飞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他此时的武功,竟有人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他身后,单这份轻功已是令人惊骇,若他想取云飞性命,此时岂非易如反掌?云飞未及多想,连忙挥左手去抓那手掌,这一抓迅疾如电,却不料抓了个空,一个身体竟就势贴了上来。一股寒意渗得云飞身体一颤,他再不敢以背对敌,急忙纵身跃了开去。 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低沉道:“四弟,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