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名的夏天》 第1章 碰瓷 《夏天不会离开你》 文/任凭舟 20220216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请支持正版 - 七月将过,漫长的降雨结束,艳阳高照,天地澄澈。 暑假的校园荒无人迹,蝉躲在香樟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 办公室里,空调呼呼吹着冷气,蝉鸣和大人们说话的声音交杂着,落入盛夏的耳朵里。 “盛夏同学的语文成绩还是很好的,这样的作文,在我们附中也是能上范文墙的!”年级主任看了盛夏上学期的成绩单和期末试卷,憋出这么一句评价,说着把作文递给一旁的秃顶男人,“王老师,你也看看。” 王老师接过,眼睛上下左右扫一遍,腹腔里发出浑厚的声音:“嗯,字是真不错。” 盛夏怀里抱着帆布书包,安安静静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微微抬眼偷偷观察她的新班主任:王潍。 他干瘦的身体支撑着一个大脑袋,脑袋上罩着几绺斜梳的头发,头皮锃亮,浓眉窄眼,腮帮子像含着棉花。 气质和山水田园诗人王维没有半点关系。 听他自己介绍说是教化学。 让一位化学老师看作文,能快速避开主题给出“字不错”的评价,鉴赏力如何先不论,情商反正不低。 年级主任说:“一看就是童子功。” 王莲华显而易见的开心,笑盈盈地接茬:“主任眼力好,盛夏4岁就开始练书法,毛笔硬笔都练过的。” “现在的孩子,能静下心来练字的可不多见了。” 王潍紧跟着道:“是啊,其他科目好好赶一赶一定也没问题的,我看盛夏同学就是颗好苗子,放在二中真的浪费了。” 王莲华:“盛夏就是化学和物理基础不太好,以后就指着王老师多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到了我的班里,不敢说一定……” 王潍话说到半,激昂的声音被一阵悠扬却刺耳的音乐打断。 《荷塘月色》的前奏响彻整个办公室,是王潍手机响了,他身子一斜腿一抻,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瞥了一眼,当即挂断了继续说: “到了我的班,不敢说一定上985,有明显的提升是没问题的,盛夏同学这个基础不算差的,我们班……” 《荷塘月色》再度响起,对面似乎是锲而不舍,王潍那双眉毛挤成个倒八字,递给主任和王莲华一个抱歉的眼神,也没避着人,接起来说了句:“忙着呢,下午再打给我!” 然后不等对方说话,再次挂断了。 “班里一学生。”王潍解释说。 年纪主任转移话题说:“把盛夏同学放到王老师班里是有考虑的,实验班压力太大,王老师的六班正好,虽然不是实验班,但在平行班里是数一数二的,年级第一也在他们班,那位同学上学期联考拿了全市第一。” 全市第一,盛夏有所耳闻。 上学期附中破天荒参加了全市联考,市前十都被附中包圆了,那位第一的成绩更是一骑绝尘。数学、英语满分,理综只扣了3分。 盛夏在二中排前十,在全市排两千名左右。 成绩出来那天,班级群里哀鸿遍野,二中的尖子生们个个似霜打的茄子,蔫了。 如果说附中参加联考是对普通学校的降维打击,那么这位学神的成绩就是把一中二中尖子生的自尊心摁在考卷上摩擦。 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人在附中居然是平行班里的,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而她,要跟这样的人一个班了么? 王莲华却对这个信息十分满意,眉毛稍提目色一亮,微张嘴唇轻轻点头,露出赞赏的神情。 王潍脸上也盛满自豪,看似抱怨的语气中带着熟稔的纵容:“这位第一,入学成绩很普通,一直到分文理都还是表现平平,所以排到我们班来了,到我们班以后就一直是年级第一,就是也难管教得很,仗着成绩好经常这那的,没规矩。” 年纪主任说:“得亏在王老师班上,已经规矩很多了。” 王莲华哪里听不明白,捧道:“这么说,王老师教学上管理上都是很有一手的。” 王潍:“也没有,就是真心盼着学生好,成绩好,人也好好的,也不枉学校和家长的信任了。” “来这一趟我更是放心了。”王莲华笑弧没下去过,声音温和,看着对今日的会面十分满意。 三个大人对着那张成绩单比比划划,盛夏昨夜没睡好,此时有些打盹了,耳边的人声逐渐被蝉鸣取代,她竟听出了些旋律来。 直到王莲华女士率先站起,嘴里不断说着感谢的话,盛夏也跟着站起来,抿着嘴,像是浅笑。 “那盛夏就麻烦老师们了。” “不麻烦,代我向盛书记问好。” “他今天临时有重要的会,本来要一起过来的。” 出了办公室,王莲华婉拒了年级主任送她们的提议,说要逛逛校园。母女俩绕下楼梯,到了一楼。 教学楼一个人影也没有。 王莲华指着三年(六班)的标牌,侧身同盛夏耳语:“你看这附中就是不一样,教室都这么特别。” 盛夏轻轻点头,打量着她未来一年学习的地方。 这教室和她以往待过的教室都不同。 走廊尤其宽敞,打羽毛球都够了,而教室有三个门,两侧墙体只有书桌那么高,往上是一整面的玻璃窗,连门都是玻璃的,整个教室通透明亮,一览无余。 黑板分三块,中间是智能白板,两边是可以移动的黑板。 教室里的书桌也摆得奇怪,共有三组两座的座位,另外还有一列是单独座位,靠着墙,没有同桌。 陌生和奇特的环境让盛夏稍稍沉了沉眉目。 南理大学附属中学是南理市最好的高中,在省内也是数一数二,一本过线率超过90,踏进南大附中,也就半只脚踏进了重点大学。 盛夏中考失利进了二中,两年下来,成绩慢慢爬到前列,但在二中,年级前十也不过是在一本线出头。 听说她要转学的时候,二中老师极力挽留,说当凤尾不如当鸡头,二中一定会给盛夏最大的关注和最好的教育,让她稳上头部211 盛明丰一听“鸡头”这词脾气就上来了,原本就只是耐不住王莲华一口一个“对盛夏不负责任”“不为孩子计深远”,才谋划的转学,现下也坚定了要给盛夏转学的想法。 第2章 阿飘 八月的第一个周一,高三生提前开学。 附中住校生多,有提前返校晚自习的传统。 盛夏骑着小电驴,踏着晚霞往学校去。 那场小车祸她没敢跟盛明丰提,她爸对人对事喜欢下论断,一定会以“你就不适合骑车”为由收回小电驴。 她还挺喜欢骑车的,风淌过面颊,好像能把所有凌乱的东西都吹顺。练习了几天,她偶尔也会忽然打鸡血似的将手把拧到顶,加速的一瞬,周遭的一切都簌簌后退,好似脱离了时间和空间,在独立轨道里不顾一切地前进。 她是这轨道里唯一的掌控者。 她给她的坐骑取名小白。 - 18:30,距离晚自习还有半小时,盛夏到了学校车棚,原以为自己够早,不想车棚已经快要停满了。 这也许就是省重点的自觉,放在二中,开学这天人来没来齐都难说,更不用说早到了。 盛夏缓慢挪动小电驴,寻找位置,正打算实在不行停到隔壁教学楼去,就瞥见角落里有空隙。 两辆山地车斜放着,霸道地占用了四辆车的空间。 她把小白停在走道,过去挪车屁股。 山地自行车轮毂直径大,也没个后座,她一时也不知怎么下手。 这时她才注意到其中一辆车没锁,车头还挂着书包,最外层拉链半开着,也不知道是没拉严实还是干脆忘了拉。 这车主心够大的。 看来只能把车别出来再平直推进去了。 她小心翼翼把车推出,调整好刚准备推回去,就听见一声呵斥。 “你谁啊?干嘛呢?” “松手!” 盛夏猛然抬头,循着声源望去,手也下意识听话地松开—— “哗啦”几声一片凌乱,自行车失去平衡朝挂了书包的一侧倒去,书包里的东西从那半开的拉链破口而出,铺了一地。 “不是吧!”出声呵斥的男生小跑过来,看着眼前的“惨剧”,“让你松手不是让你这么个松法啊,你……” 他看了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少女,也懵了,“怎么又是你?”然后回头对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另一个男生说,“阿澍,你车……” 盛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也不知道是先把车扶起来,还是先捡起书包里的东西。 她瞥了眼地上的状况,刚想解释人就木了——这一眼差点没把她送走! 这……一地的杂志和光盘。 也太!? 她双目圆瞠,瓷了两秒,赶紧扭头挪开视线。 虽然杂志封面上的日文她一个字都看不懂,但是没有比画面更能精准传达主题的载体了。 那些白花花的身体,那些妩媚诱惑的表情和姿势,那些她作为女生都不敢看的部位…… 盛夏心跳如擂鼓,好似要蹦出来了,只感觉呼吸凝滞,大脑缺氧,耳根瞬间就烫了,容色比晚霞还要缤纷。 这下她眼睛也不知道往哪看了,嗓子里也冒不出一个声儿,神态和动作都僵住了,只好看向来人,等待审判一般。 两个男生都长得很高,一胖一瘦对比强烈,那胖子便是刚才说话的,那瘦子手里拿着一罐汽水,慢悠悠走在后面。 到了近前,车棚顶上的射灯直直打在他黑漆漆的发旋上,蓬松的刘海下目光慵懒,嘴角挂起一点幅度,像笑,又没什么动态感。 有点散漫。 夏天的晚霞越晚越红,紫红的锦绣在少年身后铺开,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世界寂静,目之所及如同画框。 眼前两人的身型让她感觉很是熟悉,脑海里冒出几天前车祸的画面。 她那时太紧张,也没注意看那两个男生长什么样,只记得一胖一瘦,骑着山地车…… 而此刻,胖子笑嘻嘻给了她答案。 “同学,碰瓷不成改战术了?” 还真是他们。 “对不起啊,我、我只是想停车。”不是故意弄倒你们的车并发现你们的秘密的。 后话她当然没有说出口。 两个男生都看向旁边停着的那辆眼熟的白色电驴,胖子嗤笑一声:“哟,还敢骑啊?” 瘦子无甚兴趣的样子,蹲在地上把洒落一地的书、光盘捡起,塞回书包里。 盛夏的视线不由跟过去,见他修长的指节落在那些不可描述的图案上…… 虽然只是捡东西,却看得她再次脸红心跳。 而他呢,动作不紧不慢,丝毫没有被“撞破”的窘迫。 把东西尽数收拾好,他关上拉链,书包往肩上一挂,把车推到最边上,回头抬下巴指了指,“停吧。” 然后站到一边腾出地方,往栏杆一靠,拎着他那罐汽水往嘴里送了一口,喉结滚动,事不关己的模样。 盛夏讷了讷,“噢”一声,赶紧把车停好,抓过书包快步离开,离开前连礼貌性颔首道别都没有。 她只想赶紧走。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她愿意多走几百米停到高二教学楼车棚去。 她刚开始还只是快步走,走了几步忽然小跑起来,很快就消失在教学楼走廊尽头。 “这怎么还跟被追杀似的,这女生可真逗,阿澍你看见吗,她刚才手抖得像个癫痫,哈哈哈哈哈有那么吓人吗?” “夸张了啊,”张澍斜一眼嘻嘻哈哈的侯骏岐,“你吼她干什么?” 侯骏岐笑声顿收,瞪着眼:“?” 张澍把书包扔给他,“你不大惊小怪的话什么事都没有,欠的啊?” 侯骏岐捂紧怀里他好不容易弄来的宝贝,才后知后觉正事是什么,惊问:“她不会打小报告吧?” 张澍说:“不会。” “不会就好,”侯骏岐松了口气,“你怎么就知道不会!万一呢?” 张澍眼前闪过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还有泛白的嘴唇,“你看她像有那个胆子吗?” 看到就吓成这样,还指望她向别人描述一遍? 虽然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怕的,但可以确定,她那不是单纯的害羞,是真吓着了。 侯骏岐点点头:“也是,每次碰见她都是瑟瑟发抖的样子,诶,澍,她也太白了啊,你见过这么白的女的吗,我看着比陈梦瑶还白,头发还老长,风一吹一飞的,脸不红的话像个阿飘……” 张澍:“你瞎操那么多心也不见瘦。” 侯骏岐:…… 两人坐上栏杆吹晚风,侯骏岐看看表,“还不来,这帮龟孙,难不成还想让老子送班里去。” 张澍也显然已经不耐烦:“催啊,还来不来,不来改天别上赶着求爷爷,就快打铃了。” 侯骏岐:“你还怕迟到?笑死。”没举报补课就不错了。 第3章 上道 盛夏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最西边的三年六班,路过的每个教室都坐满了人,三五成群打闹呼和,整层楼沸反盈天。 返校第一天最是活跃,重点高中也不例外。 六班就显得安静许多,因为王潍正抱胸站在讲台上,腋下夹着一卷笔记本,脸色很臭,下巴一顿一顿地数人,讲台下人人自危。 他第一时间发现了站在走廊外犹豫不前的盛夏。 他点了个头走出来,教室里的学生们也都探着脑袋朝外望。 “老师好。”盛夏率先打招呼。 “盛夏同学来了啊,”王潍换了个笑脸,指着最后边的座位说,“你现在座位安排在第三组最后一桌,别担心,咱们是每周一挪,阶梯向右下角挪,下周你就在第一桌了。” 虽然没太听明白具体是怎么挪,但盛夏视力不错,身高也够,座位问题她不担心,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王潍正要领着她上讲台介绍介绍,她轻唤:“王老师,我想直接回座位,可以吗?” 王潍知道这小姑娘脸皮薄,没坚持,“去吧,我与同学们说说。” 盛夏从走廊外通过后门进了教室,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除了那一列单独的靠墙的座位,就数她的位置最接近门边,不需要穿过走道在同学面前溜一圈,倒是正和盛夏的心意。 即便如此,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接受了全班同学的注目礼。 王潍回到讲台上拍拍桌面,“咱班这学期有位新同学,叫盛夏,大家多帮助盛夏同学融入咱六班,互相多交流学习。” “好的老师!”稀稀拉拉的窃语中有一道洪亮的女声传来。 说话的是盛夏的同桌,一个肤色有点黑,笑起来很甜的女生,此刻她白牙大露,嘴边窝着浅浅的酒窝,笑盈盈地看着盛夏。 王潍回应道:“很好,辛筱禾,好好带带你同桌。” 辛筱禾把椅子当摇椅使,前脚离地,后脚支着,她还把手举得老高,整个舒展着,“没得问题!” 说完椅子晃了晃,盛夏眼疾手快给她扶住。 王潍见状呵道:“辛筱禾!坐没坐相,别给我摔了躺十天半个月的,高考还考不考了?” “得令。”辛筱禾乖乖缩回去,笑嘻嘻。 王潍点了几个男生去搬新书,人没走远教室里就躁起来了。 大伙有意无意打量新同学,却没有上来攀谈的。 “盛夏对吧,欢迎你啊,以后就跟我混了,我叫辛筱禾。”辛筱禾自我介绍说。 “谢谢你,”盛夏问,“是哪个he呀?” 辛筱禾听她软绵绵的声音,声调也不由地降下来,“禾苗的禾鸭。” 盛夏:“真特别。” “哪里特别鸭?” 盛夏短暂思考,说:“晨光下的禾苗,充满希望。” 辛筱禾笑了声,这新同学认真的模样有点逗趣,“不是早晨的晓,是竹字头的筱哦。” “那更特别了,小竹子旁长出了禾苗,”盛夏说,“很坚韧。” 辛筱禾再也忍不住,瞬间丢了那捏不准的柔软语气,放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妈要是知道她随便翻字典找的两个字被你解释得这么有文化,一定会笑晕过去。” 说着还重重拍了一把盛夏的肩膀。 盛夏吃痛,不清楚自己的话是不是多余了,笑得有点勉强。 前桌男生听着两个女生毫无营养的对话,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嫌弃地看着辛筱禾,“辛筱禾,你可别欺负新同学!” “瞎说什么屁话杨临宇!我们是在进行灵魂交流,你懂什么,美女的事少管!”辛筱禾完全撕了刚才温和柔软的皮囊,炮仗似的突突突。 男生两手投降,一副怕了怕了不愿纠缠的模样,转回去之前嘀咕了声:“你算哪门子美女……” 下一秒,辛筱禾的笔记本落在男生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伴随着男生“唔”的一声痛呼,盛夏心脏突突跳。 同桌好像,有点暴躁。 晚修过了第一节,各科书籍也陆续分发完毕,盛夏前边和右边的座位还空着,但她确定都是有人的,因为发书的时候没落下这两个座位,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她右边就是那一列单独靠墙的座位,与她相隔一个走道。 前边的空桌还有同桌给整理整理,右边那桌堆得满满当当也无人理会,已经摇摇欲坠。 盛夏靠过去,伸手朝里拢了拢,不想书皮太滑,不碰还能保持微妙平衡,一碰就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这动静在熙攘的教室没引起很大注意,盛夏却像是做错事一般慌了神,她连忙收拣起来,怕再掉了,就按照大小厚度堆好。 辛筱禾刚才向盛夏普及了附中的一些事,口干舌燥趴着睡了,这会儿被书籍掉落的声音吵醒,睁眼就看到女孩认认真真一本一本排布书籍,强迫症一般把书角也都掐得整整齐齐,灯光照着她白皙的脸颊,绒毛在光里跳跃,细密又柔软。 “这什么乖乖啊?”辛筱禾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 张澍和侯骏岐从后门大步流星进了教室,却见座位边上站着一位熟悉,可站在这个班里却陌生的女孩,两人皆是脚步一顿。 侯骏岐甚至后退到走廊外确认了一遍班级门牌:“三年级六班,没错啊……见鬼了?” 这密集的碰面让盛夏也想说一句见鬼。 她这回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个空位正是属于眼前这两位,一周之内第三次见面的“陌生人”。 而她刚才从辛筱禾口中得知,南大附中排座位很有一番规矩。 首先,把班级前八名拎出来坐那单独一列; 然后,剩下的按照“帮扶原则”,成绩越好,同桌成绩就越差,也就是说,第九名和倒数第一坐,第十名和倒数第二坐,以此类推; 再次,还要尽量女生与女生同桌,男生和男生同桌,根据上一条排出的名单做简单调换; 最后,还会每周一换位,每人往右挪一列,往后挪一排。 这样不仅能够确保位置公平,减少家长的干预,还能保证每个人周围都有学霸,也都有学渣,便于共同提升。 至于为什么有单独那一列。 辛筱禾说:“让你在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同桌生活后,独立独立,清醒清醒。” 怎么说得跟同居一样? 听完这复杂的规则后,盛夏第一反应是,重点学校的管理方式果然比较特别。 第4章 凡人 附中的晚修都是自习,任课老师轮流带班,走廊外两张桌子就是带班老师的座位,学生有问题可以出去问,不打扰班里的人,学校还禁止老师占用晚修时间上课。 不过,辛筱禾说,每次考完试,部分老师总是偷偷抢占晚自习讲卷子,王潍就是其中翘楚。 晚修共三节,走读生九点半下了第二节就可以回家了,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走,住校生则统一到十点半才放。 刚开学没什么作业,这晚下了第二节就全部放了。 辛筱禾同她的室友约好去北门吃夜宵,几个女生十分热情地邀请盛夏。 北门是小门,正对着文博苑,就是上次盛夏抄近道并制造车祸的小区,她后来没从那走过,都老老实实绕走南大门。 “北门吃的不是宵夜,是附中的文化,带你去感受感受!”辛筱禾说。 可王莲华是知道下晚修时间的,太晚回去要被念叨。 而且,盛夏胆子不大,这会儿刚放学路上有伴,再晚一些万籁俱寂,她自己骑车心里有点发慌。 学着马克思主义,脑子里却总装着些作古的东西。 盛夏婉拒了辛筱禾,答应下次和家里报备好再一起去。 - 盛夏前脚进了家门,后脚王莲华接吴秋璇和郑冬柠下课也刚到家。 盛夏上学,两个妹妹上暑期兴趣班,按理说妹妹们下课早一些。 母女四人堵在门口换鞋挤得慌。 吴秋璇嫌她们动作慢,光着脚就进屋,黑着一张脸进了自己房间,把门拍得震天响。 盛夏见这架势,虽然已经习惯,还是问道:“阿璇怎么了?” 王莲华鼻子里嗤出一口气,也没好气道:“还不是你爸,说明天接她和柠柠出去吃饭,现在又爽约了呗。” 这也是常态,盛夏不再多言。 郑冬柠显然也不高兴,但小孩子好哄,路上王莲华买了套新画笔给她,她就转移了注意力,一进屋就在茶几上摆开图画本闷头试颜色。 因为这事,王莲华情绪不佳,也没有询问盛夏第一天的感受,盛夏准备的一番报喜不报忧的说辞倒无处发挥了。 一家人安安静静各自洗漱,各自回房间。 盛夏半靠在床头,从抽屉摸出手机来充电。 手机是苹果最新款,盛明丰让李哥送来的,说是上高三了,是关键时期,有什么诉求或者什么不好和妈妈说的事,就联系他,不要太拼命了,条条大路通罗马,重点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天生我材必有用,犯不着太为难自己。 王莲华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手机的存在。 盛夏对电子产品兴趣不大,她有一个功能单一的学生机,平时除了给王莲华打电话就没有其它用处,大半个月不充电都不会关机。 她最常用的电子产品只有王莲华给她买的kindle。 这个手机对她来说有些功能过剩。 李哥给她办了新的号码,也申请了微信,微信里只有李哥和盛明丰两个人,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开了机,她在微信页面上犹豫了很久,还是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 “爸,妹妹们都很想你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手机一点动静也无,盛夏重重叹了口气关灯睡觉。 她失眠了,翻了几次身后,盛夏放弃挣扎,爬起来背单词。 unit1的单词她已经预习过,晚修的时候背了一晚上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眼下再去看,就好像什么都与她当下思虑的事相关似的。 administration行政机关; capture俘获; fascinate使神魂颠倒; centreon将某人(某事务)当做中心或重点; sendin寄送某处进行处理…… 盛明丰是个好官,但绝不是个好丈夫。 那他是不是一个好父亲? 盛夏也无从判断。 - 翌日盛夏果不其然起晚了,早餐都没吃就往学校赶,时间紧,她选择抄近道从文博苑走,在小高层的楼下看到一辆熟悉的山地车从单元楼里驶出。 少年今天穿了校服,他腿长,拖沓的校服在他身上显得妥帖不少,蓝白色在朝阳下青春洋溢。 他速度很快,风把他的校服吹成一个鼓包,车一拐弯风向一变,又瘪下去,贴上他消薄的脊背。 山地车与小电驴一前一后进了北门,一前一后驶入车棚。 车棚依旧拥挤,他们隔得老远各自停车。 然后少年与女孩一前一后进了六班后门。 张澍是落了座才发现身后进来一个人,她路过时带起一阵风,有股子馨香,这馨香跟了他一路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空落落的运动服上,上身还算合身,裤子宽得能再兜住一个她。 侯骏岐所言不差,瘦成这样,走路没声,不是女鬼是什么。 早读铃在盛夏入座几秒后响起,她拍拍心口,好悬,第一天就差点迟到。 辛筱禾在专注预习物理,看得盛夏有些惭愧,别人那么好的成绩还这么勤奋认真,她一只笨鸟还不知道先扑腾。 “夏夏早!”辛筱禾和她打招呼,“你这点踩得,比张澍还准。” “我昨晚没睡好,起晚了呜呜。” “哈哈,刚转学太兴奋了?” “可能是,”盛夏顺杆爬,“你几点来的啊?” 辛筱禾说:“六点半。” 盛夏的惭愧进一步蔓延,虽然说住校生一般都会比走读生早一些,可之前在二中她也住校,七点半到教室,才只有零星几个人。 “好早。”她感慨。 辛筱禾说:“住校一般都这样啦,我们宿舍还有五点就来的。” 开学第一天清晨,压迫感扑面而来,盛夏感觉自己是掉进哥斯拉宇宙的凡人。 今天的早读是语文,在早读开始前,语文老师付婕要选出新的课代表。 有好几个人自告奋勇举了手,盛夏有些惊讶。在二中,课代表就等于苦力,没什么人愿意做,每次都得老师“钦点”。 “还有人竞选吗?”付婕忽然把视线投向后排:“新同学,你要不要参与一下竞选?” 这下所有人都往后排望。 付婕介绍说:“盛夏同学上学期语文考了全市第四名,作文满分,大家多向她学习。” 前排的侯骏岐又是猛地转身,盛夏桌子晃了晃。 他眼睛一亮,怂恿道:“这么厉害啊小盛夏,去竞选!朋友给你投票!” 盛夏正在整理文具,忽然被点名,她手上动作顿住,留意到几乎全班同学都朝她看了过来,她耳际不由自主地窜上一点绯色。 她皮肤白,水透透的白,把那一点红衬得更加明显。 她摇摇头:“不了。” 这音量,如果不是看嘴型,站在讲台上的付婕压根听不清。 付婕挑挑眉毛,神态有些惋惜,随即点点头,“好,那竞选的同学都上来说两句吧。” 她其实只是回复侯骏岐,既然老师听到了,她也就没有再说一遍。 侯骏岐恨铁不成钢般遗憾叹气,“哎……本来以为可以少交点周记了。” 盛夏低下头,露着泛红的小耳朵。 这下,几乎全班都注意到了:这新来的同学,脸皮是真薄。 还被最不好惹的三个人包围了。 辛筱禾、侯骏岐、张澍。 第5章 情敌 在竞选的名单里,盛夏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卢囿泽。 这名字重名率不高,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她的初中同班同学。 可等到卢囿泽上台发言,她差点没认出来。印象中卢囿泽是微胖的身型,个子也不算高,如今好像柳枝抽条了一般,站在付婕身边高出一个头,俨然是个瘦高个了。 卢囿泽长相文气,自我推荐说得却很大气,即兴引用的诗词契合主题氛围,丝毫不做作堆砌。 他初中就是校团委的副主席,每周主持升旗仪式,讲台发言这种小场合自然不在话下。 盛夏有点羡慕这样的人,不由多看了几眼,仗着人多他应该不会注意她,眼神有些直接。不想卢囿泽结尾一句“希望大家投我一票”之后,朝后排笑了笑。 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在结尾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但是盛夏对上了他的视线,知道他是在礼貌回应她的注视,以及,和她打招呼,好像在说:嗨老同学。 盛夏察觉自己的不礼貌,迅速低下头去。 初中那会儿她和卢囿泽其实不熟,她沉默寡言很少参加什么团体活动,卢囿泽则是老师的好帮手,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典型,两个人的交集只有每次考试后作文卷子并排张贴在宣传栏。是那种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的同班同学。 盛夏最后把票投给了卢囿泽,并不是因为她只认识他,而是他讲得确实好。 辛筱禾看了眼她的纸条,“我也选的卢囿泽诶,他作文写得超好。” “他是我初中同学,”盛夏不吝称赞,“初中时候语文就很好。” 辛筱禾讶然:“你是八中的啊?” “嗯。” 辛筱禾:“我也是啊,我怎么都没见过你,你哪个班?” 盛夏:“二十班。” “哦,那可能离太远了,你们在六楼,我三班,在一楼,”辛筱禾啧啧两声,“我们应该连照面都没打过,否则这么个美人我怎么可能印象全无呢?” 她的语气上扬,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盛夏被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着没有接话。 辛筱禾又说:“咱学校很多八中的,光我们班就有好几个。” 盛夏点点头表示知道。 八中是南理的重点初中之一,每年考上南大附中的没有三百也有二百。 另外,八中不仅是重点,还因位置在南理寸土寸金的地段,几乎成了贵族学校的代名词,八中学子到哪都多一层优越感。一旦毕业,八中学子就很团结,在新的学校迅速结盟,即使初中时从未谋面,一句“我是八中的”就可以迅速熟稔起来。 辛筱禾俨然更加亲近了些,趴到桌面凑近盛夏,低声说:“那你记得八中以前霸榜那几个大佬吧,现在也都在附中,还都在实验班,但是一个个被咱班那个镇中来的压得抬不起头……” 说着,辛筱禾挑挑眉示意右边。 盛夏知道,她说的是张澍。 三十五中在郊区,南理没扩张前那边是个农村,说是镇中也没有错。 盛夏桌子又是一晃,她已经习惯,是侯骏岐又转身了,但他并不是找盛夏,而是笑眯眯盯着右后方的张澍问:“阿澍,你选谁?” 张澍晃晃手里的纸条,满眼置身事外:“选谁不一样?又不是选总统。” 侯骏岐脚一跨往前捏住张澍的纸条,念道:“卢囿泽,你选他?挺大公无私啊!” 张澍抽回纸条,白了侯骏岐一眼。 侯骏岐啧啧两声坐回去。 辛筱禾再次倾身过来同盛夏耳语:“张澍和卢囿泽,是情敌。” 这话题深度……辛筱禾大概已经把她列为八中同盟了。 “扑朔迷离三角恋!女主是校花,big狗血!” 辛筱禾声音很小,盛夏可以确定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 但是她眼角余光分明瞧见张澍扭头睨了她们一眼。 “睨”是她猜的,她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确确实实看了她们一眼。 盛夏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的窘迫,朝着他的那一半脸蛋隐隐发烫。 卢囿泽以压倒性的优势中选,他迅速上岗,开始领读。 琅琅书声瞬间把八卦的小火苗摁灭了。 早读后连着两节语文,语文是盛夏的优势科目,她还算驾轻就熟,可后两节物理就略感吃力,听是都听懂了,就是例题做得很慢,几乎跟不上节奏。 老师一般看到大家几乎都停笔了就开始讲,而她总是踩着那个点才做出来。 她悄悄观察辛筱禾。 虽然平时看着有些不着调,辛筱禾上课的时候很专注,连盛夏的注视都没察觉。 还有张澍。 他喜欢转笔,那笔在他指尖灵活地从左边转到右边,等他拇指一摁停止转动,也就意味着他要开始写了,写得也很快,沙沙几声笔触停下,笔往桌面一扔,也就意味着他写好了。 那笔莫不是什么神笔,转一转解题思路就来了。 他的课本下面还垫着本习题册,老师讲解例题的时候,他已经在做对应的习题了。 中途时不时抬头听两句。 他听课的时候戴上了眼镜。原来他是近视的,大概是度数不深。 他状态一如既往的散漫,长腿跟无处安放似的,从没乖乖放桌底下,要么闲哉哉踩着椅子下的横杠,要么就大剌剌往走道伸展。 然后他的帆布鞋就在盛夏桌脚边晃啊晃。 中午放学铃一打,人群下饺子般往外涌。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撤!”辛筱禾捞起书包就冲。 杨临宇一边跟着冲一边还嘴贱:“你还积极,悠着点吃吧?” 辛筱禾朝着杨临宇又是一个暴栗:“吃你家米了?” 两人的打闹声渐走减弱。 住校生一般都在食堂吃,去晚了就没什么好吃的了,就只有走读生不着急。 盛夏习惯收拾干净桌面,把书都归回原位再走。 侯骏岐和张澍竟也不动如山,没有要走的意思。 张澍还在写练习册,盛夏眼角余光瞥见他翻了页,已经快要做完今天的课后内容了。 他不紧不慢,没有应付作业苦大仇深的样子,当然也没有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颇感成就的表情,他的状态就好像在做一件流水线上的活,熟练,自如,莫得感情。 而侯骏岐坐到了张澍前面的位置,靠着墙,腿搭在他自己的椅子上,横着手机屏幕在玩游戏。 第6章 吵架 十二点半,侯骏岐一把排位结束,揉着肚子与某位沉浸在题海中的学霸打着商量,“澍,走不走,书中有颜如玉有黄金屋它没有米饭啊?” 张澍瞥一眼讲台上的时钟,摘下眼镜,“走,饿不死你。” 侯骏岐整个窜起,“可赶紧吧,我快前胸贴后背了。” 张澍笑得肆意:“就你那前胸,再饿十天半个月也贴不着后背。” 侯骏岐:“停止哔哔,瘦子了不起啊!” 这个点的食堂人影寥落,菜也稀疏。 橱台里铁框几乎都空了,零星几个有东西的也是不见荤腥,全剩下一些素菜,甚至有些只剩配菜。 两个人几乎把剩菜包圆了,张澍面无表情吃着,侯骏岐都快哭了,没有肉肉,这一整天都会不快乐,他想念苏瑾姐那里的红烧排骨炸酥肉黄焖带鱼可乐鸡翅酱牛肉……啊不,就是素炒茄子,也比眼前这盘唐僧吃的玩意要强啊。 “阿澍,咱要吃食堂多久,给个数。”侯骏岐戳着米饭问。 张澍眼皮一掀,眼神有点无语,“不是说了吃到我姐结婚,当时你不挺支持,恨不得你才是她弟了,这就反悔了?” “那哪能啊,为了苏瑾姐的幸福奋斗不止,”侯骏岐猛扒几口饭,又颓然停下,“那咱能来早点吗,这吃的什么玩意儿啊……” 张澍:“来早了人能两块钱卖给你?” 侯骏岐说:“咱也不缺钱不是,你不刚卖了你的错题本?” 这个挣钱的门道侯骏岐真是服了,张澍把他的笔记卖给北门文具店老板,老板复印卖给学弟学妹,双赢。 张澍:“那点钱你觉得能花很久的?” 侯骏岐:“我借你钱啊!” 话刚说出就他就后悔了,这本就不是钱的事,张澍这次是铁了心要争口气,向张苏瑾证明他有独立的能力,让张苏瑾放心去过自己的人生。 更何况,他是知道张澍的,攒了两年钱,几千块怕是有的,为了早日独立他没少摸索挣钱的门道,光是在网上捣腾电子产品和游戏账号就挣不少,张澍脑子是真灵,他就是抠。 “对自己好点不成吗,你不那么抠陈梦瑶早就巴巴送上门了……”侯骏岐敢怒不敢言,低声嘀咕。 张澍抬头,往椅背一靠,看着侯骏岐,“关她什么事,别人没脑子,你跟我天天在一块,你也没脑子?你可以不跟着我。” 见他不像开玩笑,侯骏岐刚想重新拿起筷子的动作顿住,“张澍你什么意思,我是那种意思吗?” 张澍说:“没什么意思,这我的事,你没必要。” 侯骏岐胸腔一股气一下子冲上脑门,他气得头都歪了,“说这种话有劲吗,就这做什么兄弟?” 张澍还是那副懒散的表情。 侯骏岐“蹭”地一下站起,一把扔了筷子,扭头就头。 一直走到食堂门口也没听见身后的人叫他,他挠挠头,还是回了头。 而张澍只是闷头吃饭,连个目送都没有,好似好友拂袖离席在他心里挑不起半点波澜。 侯骏岐愤然转身,大步离去。 走在路上他是越想越气,出了北门就拦了辆出租车一个人去下馆子。 要说他和张澍还是不打不相识,不过,是一起打别人。 刚高一的时候,张澍还不是学霸,但也没有他那么差。他俩都不爱学习,但张澍能稳定在班级十五二十名左右,侯骏岐一直是倒数。 他刚开始不喜欢张澍,这家伙又拽又酷。 最气的是人没做什么拽事也没说什么拽话,一举一动就酷得没边。 这本该是女生趋之若鹜,男生王不见王,但奇了,男的也整天在他桌边凑堆,完了还一堆人在背后吹他牛皮。 侯骏岐从篮球队出来的,从小也算孩子王,哪见过这样的。 第一次打交道是篮球班级联赛,别的不说,张澍球打得不错,就是太文明,他俩都没法配合到一起去,人善被人欺,对面显然就是街头打法,频繁耍花枪犯规,那裁判还吹黑哨,侯骏岐没忍住推了裁判一把被罚下场,六班失去主力痛失冠军。 当晚,侯骏岐到那裁判班里堵人,被告知那小子去上网吧逍遥去了,他脚底生风往网吧去,不想竟然在巷子里看了一场1v3的群架。 张澍一个人,对上三个高二的竟然也没落下风。最后让他赢的不是招式,是脑子。 那三个人只知道一窝蜂拳打脚踢,张澍就擒贼先擒王,绕到树后边躲避,然后拽着那裁判的胳膊往后一掰,摁在了树上,疼得那裁判嗷嗷叫,还看不清张澍是怎么下手的。 张澍说:“就你还裁判,你也配打球,废了算了。” 那裁判就差叫爹了,连连道歉。 这时候张澍视野盲区的一人悄悄捡起路边垃圾桶里的玻璃酒瓶,作势就要往张澍脑袋上呼,侯骏岐从网吧后门蹦出来,一脚踹在那小子屁股上,给他摔了个狗吃屎。 打完架两人坐在网吧后门喝酒,侯骏岐说:“老子的仇能自己报,犯不着你多事。” 张澍瞥他一眼,“自作多情。” 话是这么说,啤酒罐子却碰了碰他的。然后张澍仰头闷了一整罐,罐子晃了晃冲他笑。 侯骏岐跟被蛊了似的,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小子是确实帅啊。 他也一口闷了。 像桃园结义那口酒一般,两个人就此成了兄弟。 他是怎么也没看出来张澍这么能打架,瘦猴一个。 后来玩一块了,他才知道张澍那一身打架的本事打哪儿来的。 张澍是个可怜人,他没爸没妈。 他爸在工地中暑猝死,还上了报纸,工头、开发商天天上他家斡旋,他妈怀着他就郁郁寡欢,生下他那天就死了,长他十八岁的姐姐把他拉扯大。 他姐张苏瑾原本是个歌手,虽说出过几首歌也没什么水花,但年纪轻轻还过分漂亮,熬下去有的是前程。 可为了抚养张澍,张苏瑾放弃了音乐梦,从东洲回到南理,在老家镇上卖早点养家,她手艺好,人漂亮,生意还算红火,但也因为漂亮,没少惹上一些欺男霸女的主,所以张澍从小就能打,也不知道是挨了多少揍练出来的。 张苏瑾攒了些钱,张澍上初三那年,她来到南大附中北门开了家快餐店。 张澍原本混混似的过日子,就为这才考的附中,难为他初三下半年从一个镇中的中上游考到了全市八百来名。 第7章 差生 下午放学,盛夏吃过饭还有些时间,就在附近逛文具店。 她喜欢买各种各样的文具,笔喜欢038的,除了红蓝黑,莫兰迪色系的笔芯要凑个全,壳一定要好看,笔记本每科一本不能混用,便贴纸也要一科一色,如果有喜欢的联名,省吃俭用也要买。 或许是她的气质就是文具大户,老板很有眼力见地给她拿了个篮子,果然没一会儿就被她装了满满当当。 新开学,还要买新的包装纸做书皮,要一个系列的,还得各有特色。 盛夏蹲在包装纸桶边仔细挑选着。 “哟,张澍,又有好货卖我?” 老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叫着一个她熟悉的名字。 盛夏下意识扭头,文具货架的缝隙正对着门口,小小的视野把少年的身形拉得更加修长。 张澍单手抄袋背光走来,傍晚炙热的风把他的额发吹得纷飞,发丝上跳脱着晚霞。 他半边肩膀挂着他那个没什么个性的书包,他从书包里掏出本子递给老板。 视野盲区她看不到是什么本子,只听见他轻笑了声,“化学的,物理的,你看看行不行?” “嗐,你张澍的本子怎么可能不行,数学反正是卖得很好,还是原来那个价吧,看销量,如果第一批复印的都卖完了,再给你加钱。” “成。” 视野里出现几张百元纸钞。盛夏看不出具体数额,大几百是有的。 少年接过纸钞,指甲盖弹了弹,新钞脆响,他低着头,嘴角轻扯,似自嘲地笑了笑,表情不似往常散漫。 也因为这低头的视角,他感知到什么似的,忽然朝盛夏的方向看过来。 盛夏也不知是对危险太敏感还是有了经验,在四目相对前已经扭回头。 有文具货架的遮挡,他应该……没有看见她吧。 究竟是什么孽缘,她总能撞见他的事? 盛夏虽没有怎么和男生接近过,却也知道男生之间的一些“行话”。 以前在二中,校风没那么严谨,有些男生性格痞气,作风也比较社会,在教室里就常常言语无状,聊起黄色废料也没有避开女生。 他们电脑里那些称之为“化学作业”“物理练习”“数学试卷”“复习指南”的文件夹,从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学习资料。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学习资料售价大几百。 除非,他们交易的,就是那天他书包里那些东西。 这想法一出来,盛夏吓得脊背发凉——他们,在复印那种东西,卖出去么? 这是犯法的,不止,这是犯罪。 心里泛起的恐慌让她脑门、耳后冒起虚汗。 而她还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老板的声音再次钻入耳朵,“怎么,你要买笔吗,挑吧,我送你。” 笔…… 盛夏背后就是水性笔货架…… 她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 几秒过去,少年含笑的声音传来:“不占你便宜,走了。” 老板:“跟我还客气!” “走了。”语调有些轻快。 盛夏听见张澍的脚步声走远,才发觉自己脚都麻了,她没有了挑选的兴致,随便拿了几卷还算看得过去的,去结账。 老板正把那本东西往收银台底下藏…… 然后笑盈盈给她结账,没事人一样。 等她到了教室,发现张澍已经在教室里,有个男生在问他题,他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然后给那男生讲。 那男生看到盛夏站在后门,觉得自己挡路,很有礼貌地让了让,也是在这时候,张澍抬眼看了她一眼。 是那种被路人打断时下意识一瞥的眼神,然后他接着讲题。 声音慵懒如旧,姿态闲散如旧。 没事人一样。 有事的只有她自己。 盛夏满脑子都是“他看见我了”“他没看见我吧”“他会不会因此记恨我”“他会不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教训我”此类,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是她自己。 问问题的男生走了,走道空了下来,盛夏忽然感觉如芒在侧,总觉得他一直有意无意在瞥她。 可她不确定,她更不敢扭头去确认,只好通过做手工来转移注意力。 她对照课本尺寸裁剪好包装纸,给每一本书都换上了封皮,细致地折叠、捏边,在边缘画上书框,在侧面做了立体书标,写上科目,按颜色摞整齐,又在一旁摆上新买的桌面mini日历、水晶笔筒。 一切完成,她收拾好裁剪出来的废纸,干净的桌面上只剩下风格一致的书和文具,令人心情舒畅。 “哇,夏夏,你这书包的也太好了!”辛筱禾刚进教室就感叹道。 盛夏很有成就感:“真的吗?” 辛筱禾不吝赞扬:“太漂亮了,大写的羡慕,这就是仙女的书桌吗?” 盛夏很高兴,“你想包吗,我可以帮你弄呀?” 辛筱禾受宠若惊:“真的吗?” “嗯。”盛夏点头。 辛筱禾圆目闪烁:“太幸福了也。” 这时候杨临宇和侯骏岐一前一后进了教室,杨临宇一如既往挑事儿:“这么斯文的东西不适合你,辛筱禾。” 侯骏岐也哈哈笑,拿起一本包着碎花封皮描着鎏金细边瞬间变成复古油画的语文书,“确实,娘们儿兮兮,不适合你,老辛。” “你们住海边吗管那么宽?我喜欢,我就要。”辛筱禾毫不在意,目光又投向那一笔筒的精美水性笔,“夏夏,富婆,艾莎,宝嘉康蒂,爱丽丝,芭芭拉!这配置也太豪华了吧?” 杨临宇:“一长串什么玩意?” 没人理他。 盛夏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来想先挑着,结账的时候再做取舍,后来被吓得六神无主也没想着选,直接结账了,一篮子文具花了三百多。 她也肉痛呢。 “笨鸟先飞嘛,”盛夏转移话题,“一定有很多作业吧,我需要一点动力。” 辛筱禾说:“就奔着这么好的笔,下次你一定不是倒数了!” 盛夏:“……”其实可以不提的。 杨临宇:“噗!” 侯骏岐:“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就是个社交天才。” 辛筱禾这才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对,连忙挽救道:“夏夏这是有方法论的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一声鼻息里嗤出来的笑从右侧传来,很轻,盛夏却听得清晰。 第8章 换位 补课期间的周末放一天假。 盛明丰终于从百忙之中抽空来接三个女儿吃饭。 盛夏没有想到,邹卫平也在。 “叫人。”盛明丰说。 郑冬柠不爱说话,谁也没指望她能冒出半个字。 吴秋璇是个脾气大的,瞪了邹卫平一眼,径直坐到包厢最里侧。 王莲华总说三个女儿吴秋璇最像她,所以盛明丰不疼爱吴秋璇,而盛夏最像盛明丰,所以盛明丰喜欢她。 “邹阿姨。”盛夏轻轻颔首。 邹卫平眉眼温柔,笑道:“快坐吧,你爸点了很多你们爱吃的。” 菜刚上齐,盛明丰第一句便是对着吴秋璇,劝道:“你都初三了,这么个脾气以后高中住校有你好受的!” 吴秋璇满不在意:“去附中读就不用住校。” 盛明丰冷哼一声:“你那个成绩还想上附中,除非这一年真能头悬梁锥刺骨!” “你不是能给我弄进去吗,我考做什么?” 闻言,不仅盛明丰,邹卫平也是脸色大变。 “谁教你的?”盛明丰声音都沉了,“啊?你妈教你的?” 吴秋璇最听不得盛明丰在邹卫平面前数落她妈,蹭地一下站起来,“少污蔑我妈!” 邹卫平拍拍盛明丰,又来到吴秋璇身边,搂着她的肩轻声劝慰:“阿璇,你爸不是这个意思,他真的是很关心你们,他今天本来还要下区里去……” “你少做好人,”吴秋璇却并不领情,扭着肩膀甩开邹卫平的手,讥讽道,“真的关心我们干嘛带你来?” 邹卫平的手悬在半空,面色尴尬。 “吴秋璇!”盛明丰眼看着就要拍桌而起,盛夏冰凉的手覆在他紧握成拳的手上,“爸……” 她又拽了拽吴秋璇的手,“阿璇……” 吴秋璇低头,“姐!” 盛夏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乱来。在家里,只有盛夏的话吴秋璇能听进去几句,现下吴秋璇压了压脾气,才愤愤坐下。 邹卫平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盛夏转移话题道:“爸爸,下个月就是柠柠生日了,她每年都最期待你的礼物,今年你打算送什么呀?” 盛明丰怎么能不知道盛夏的用意,换了亲和的语气扭头问:“柠柠想要什么,爸爸都买给你!” 郑冬柠抿着嘴,只眼巴巴看着盛明丰,还是不说话。 盛明丰知道问不出什么,转而问邹卫平,“你觉得呢,今年咱送什么好,柠柠九岁了,大孩子了。” “嗯……”邹卫平托腮,“那真得好好想想。” “十岁。” 稚嫩的声音传来。 满座寂然。 盛夏也惊异地看过去。 王莲华说,柠柠近期情况又差了许多,大概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了。 郑冬柠胖乎乎的嘴唇动了动,再次强调:“我十岁了。” 吴秋璇闷头喝着汤,闻言轻嗤一声嘀咕:“这都能记错也是无语”。 嘲讽的语气在寂静的包厢里尤其刺耳。 这下连盛夏也低下了头,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盛明丰难得愣了愣,纵横官场的男人被小女儿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邹卫平打圆场道:“十岁是整岁,礼物可得好好想,你就不要问柠柠了,自己去挑才更见心意。” “一定亲自去挑。”盛明丰应。 这样的开场注定了后面的气氛不会太好,话题都只围绕着比较安全的人:盛夏。 基本是盛明丰问,盛夏答。 “附中真是不一样,”盛明丰下论断,“好好学,有什么需要跟我说,跟你阿姨说也一样,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别听你妈整天叨叨,青春期,快乐学习最重要。” 邹卫平接话:“是呀夏夏,现在家里最大的事就是你高考,阿璇中考,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吴秋璇低声:“呵!” 盛明丰睨她一眼,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无语,懒得再批评她,只对盛夏说:“给你的手机你怎么都不用,电话总打不通?” 盛夏想说她用不着那么高级的手机,可看到盛明丰满眼期待,又把话吞了回去,点头道:“之前以为附中不让带,以后我带着。” 盛明丰满意点头:“多主动汇报汇报生活和学习情况。” “好。” 饭后李哥把她们送回家,下车时递过来三个大大的购物袋,看logo是服装品牌。 一人一份,里边是衣裙,布料精致,价格不菲。 吴秋璇问:“我爸给的?” 李哥点点头。 “那个女人买的吧?我就不信我爸能逛商场给我们买衣服。” 李哥挠挠头。 吴秋璇嘴角扬起,“不要白不要。” 三人提着购物袋回了家,王莲华今天值班不在家。 吴秋璇试了试新裙子,还帮郑冬柠也换上了,尺码都合适。 她们跑到盛夏房间,只见盛夏把新衣服叠进衣柜里,转而到书桌旁准备看书。 “姐,你不试试吗?” 盛夏回头,淡静地说:“看尺码是合适的,就不试了,还有作业要做。” 吴秋璇带着妹妹走了,不再打扰盛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 这不是那女人第一次给她们买衣服,仔细想想,姐姐好像,从来都没穿过。 盛夏很少穿裙子,因为王莲华给她们买衣服从来都只买运动服。 她像秋璇这么大的时候,刚对“美”有概念,偶尔也会羡慕同学的漂亮裙子,而运动服宽宽大大,来来回回那些款式,乏善可陈。 有一回暑假她去盛明丰那住了几天,回来的时候穿着盛明丰给买的裙子。 那时候盛明丰还没有现在这么忙,每次考完试都会带她去海洋馆、游乐园,给她买王莲华不让吃的零食,带她玩王莲华不让女孩子玩的游戏,买王莲华不让穿的裙子。 童年的“快乐”没有掺杂那么多情感和三观,盛夏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都来自与盛明丰短暂相聚的日子。 那裙子款式并不出挑,长度也保守,只露出半截小腿,可不知是不是盛夏的错觉,沿途有许多人回头看她。 进电梯时碰到对门的邻居,一同进出,到了楼层,各自进门。 可就在关门时,邻居回头有意无意上下打量了盛夏一眼。 第9章 楼台 张澍正和窗外的韩笑说话。 韩笑是张澍初中同学,整个三十五中就三个人考上附中,张澍,韩笑,陈梦瑶。但也已经是三十五中成绩最好的一年,往年有一个就算阿弥陀佛了。 陈梦瑶是艺术生,张澍则是黑马,他俩中榜都算意外。 只有韩笑,从初一就是年级第一,考附中是众望所归,最后被张澍这个黑马反超,挺愤愤然的,可他那点成绩进了附中就泯然众人了,落差太大搞得他一蹶不振。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找张澍这位老同学聊了聊,聊着聊着就成了迷弟,成天地粘着张澍。课间和晚自习经常跑来张澍班里,一呆就是半节课,几乎每个六班老师都撵过他,六班人也都认识他。后来学校把文科班调到一个楼层,距离远了,他来的频率就低了许多。 这会儿又来了,六班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附中的教室南北两面都有走廊,北边这条宽仅一米,平日不走人,只用来做卫生角,韩笑这会儿就猫在窗边,还拿了拖把挡着做掩护。 “澍哥,你生日咋安排啊?”韩笑问。 张澍说:“没安排。” 韩笑坚持:“这哪行啊,这可是□□寿迈入成年!” 张澍向来不喜欢过生日,谁不知道他妈为了生他死的? “没钱,没心思。”张澍应付说。 “侯哥都跟我们说了你最近手头紧,哪能你花钱啊,”韩笑苦口婆心,“周应翔他们说上milk给你摆。” 周应翔一个超级拆二代,土财主,在三十五中那会儿就特巴结张澍,也不知道是图什么。听说这学期花钱上了附中的英杰部,没想到这么快搭上韩笑了,还milk摆?一晚上怎么也得好几千,人一多酒水哗哗烧钱,上万也是常态,没几个学生消费得起,最多蹭个卡。 不是张澍自恋,他都快怀疑自己男女通吃了。 张澍一句“乌鸡鲅鱼”咽了下去,礼貌回复:“摆什么,年纪轻轻吃席啊?” 韩笑:……澍哥不长这张嘴的话该多好。 “就一块乐呵乐呵,”韩笑抛出杀手锏,“周应翔说一定给你约到陈梦瑶,让她给你庆生。” - 盛夏应下王潍的吩咐,刚进教室就看到张澍对着窗外的拖把头自言自语,听不清说的什么…… 走近了只听见他对拖把说:“滚。” 然后拖把动了动,倒下了。 窗外夜风浮动,什么也没有。 盛夏:…… 张澍把窗“砰”的一声拉上,刚转过身就看到女孩站在一米开外神情惊恐地看着他。 张澍头一歪回视她:……? 您有事吗? “张数……老师叫你。”盛夏读懂了他的表情,扔下一句话,也没等回答,扭头就走了。 张,澍。 这两个字的读音都偏刚硬,没想到能有人把它念得这么婉转。 后座男生搓了搓手臂,捏着嗓子学:“张……澍……咦~新同学也太……” 软和。 张澍脑海里就冒出这么个形容词。 他出去的时候不经意瞥了眼门边的座位,女孩埋头好像在做题,草稿纸上却都是鬼画符,看得出心不在焉。 她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每次都在瑟瑟发抖些什么? 王潍找他,来来回回那点内容,他门儿清。 “冲状元”“心态要稳”“收点心”“别膨胀”此类词汇反复出现,张澍倒背如流。 “你什么表情,千万别嫌我啰嗦,道理就是道理,反复说才能铭记于心,这种关键时候片刻也松懈不得,别人我会去啰嗦他浪费我口舌吗,街头随便……” “街头随便一个人我会拉着他啰嗦吗?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张澍打断王潍,把他的话圆满接上。 王潍:…… 教室里的人听到“啪”的一声,就见王潍一本化学练习册拍在张澍背上,“你这小子!” 六班众习以为常,瞥一眼就干自己的事去了,懒得围观。 “没别的事儿我学习去了。”张澍说着已经转身。 “站住!” 张澍回头,“作业很多啊老王。” 王潍也不介意他这称呼,招招手,“回来!” 张澍很不耐烦地看着王潍,王潍向前两步搂过张澍肩膀,两人背对着教室,王潍侧身向着张澍,说到激昂处,脑袋上几根毛都跟着震颤,那样子要多苦口婆心就有多苦口婆心。 “你别的科目我都不担心,就语文始终不算高,要不是其他科目拉开了差距,你这语文绝对是拖后腿,怎么也得稳定在125分以上啊,如果语文能有个130分,甚至冲一冲135,状元没跑,你明白吗?” 张澍:“非得状元干嘛,分数而已,够用不就行了?” 王潍一脸不可置信,“而已?你知道多少人期望在你身上?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不是吗?” 王潍快气死了,使劲深呼吸,“你就能保证其他科在考场上一点差池都不出?你现在再往数理化去冲,空间已经不大了,再厉害你能考151分?语文虽然说重在积累,一时半会儿确实不好提高,但是付老师说你的作文可以冲一冲,你就是重视程度不够。” 张澍:“这玩意难道不是天赋问题?” “当然不是了,都是学科,就都是科学,当然是有办法提高的,以你的学习能力,没问题!”王潍终于被回应,说得更起劲了,“咱班新同学,盛夏,她作文非常好,付老师说她高一就拿了梧桐树作文大赛的一等奖,这要是放在以前直接是能保送河宴大学的程度,现在没这个政策了,但是人家水平在那,你要用好近水楼台,知道吧?” 张澍嗤笑一声:“老王,你不如去搞婚介所。” 神他妈近水楼台。 六班众人又见张澍被王潍追着“打”进了教室,留王潍一个人叉腰在走廊生气。 - 周末盛夏终于能应闺蜜陶芝芝的约,在一方书店见面。 高三以前,盛夏和陶芝芝几乎每周都要去书店,盛夏看书,陶芝芝看漫画,两个人办了年卡,中午在店里吃点简餐,再点杯咖啡就待上一整天。 “桃子,以后可能没有这么舒服的日子了,”盛夏抿一口咖啡,“附中的作业多得令人绝望呜呜。” 陶芝芝瘪瘪嘴,“呜呜都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高三生这种苦逼的生物。” 盛夏点头同意,两姐妹神情哀怨。 第10章 同桌 盛夏上高中后第一次和男生同桌,之前在二中,班里也有男女混坐,大伙总喜欢调侃他们,盛夏很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在课间特别留意,班里只有三四桌男女混坐。 但一天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眼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调侃,大概班级氛围不一样,这里的学生对这类事没有那么关心。 她和张澍也相安无事。 两人中间有一个占地的书箱,所以张澍一般都身子朝外,一条腿大喇喇往走廊伸。 除了距离近一些外,和之前隔着走道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她课间出去的时候,需要从张澍身后走。她一节课一杯水不能间断,上厕所也频繁,所以几乎每个课间都要出去。 他又几乎都背对着她。 于是每次出去,她都得弄出些动静,或者叫叫他。 第一回—— 盛夏:“张数。” 他回头瞅她一眼。 盛夏:“我想出去一下。” 他把椅子往前收。 第二回—— 盛夏:“张数,我出去一下。” 他头也没回,椅子往前收。 第三回—— 盛夏:“张数,我……”出去一下。 话没说完,他椅子往前收。 最后她也不多说话了,只叫名字。 张澍,张澍,张澍…… 侯骏岐听了一天软绵绵的称呼,终于受不了了,趁盛夏出去接水,他转头挑挑眉头问,“澍,这能顶得住?” 张澍头也没抬:“什么?” 侯骏岐低声:“我看盛夏不比陈梦瑶差,你觉得呢?” 张澍转笔的手停住,眼皮稍抬,“喜欢就追。” 侯骏岐“嗐”一声,颇有自知之明的样子,“我哪能啊,我说的肯定是你啊?” 张澍一本草稿本甩侯骏岐脸上:“管好你自己。” - 比起之前门边的座位,盛夏对现在的座位非常满意。 靠着窗,白天听蝉鸣,晚上听香樟树叶碰撞的沙沙声。 如果外边不是卫生角会更好,扫帚拖把有些煞风景。 正想着,那拖把竟自己动了…… 外边黑漆漆的,沙沙树叶声忽然就不那么动听了,气氛有点阴间。 盛夏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个拖把头,她脊背一凉,把窗一拉,身子稍稍往里挪了挪,一个不察手肘就碰到了张澍。 张澍回头,看见少女又是那副几欲瑟瑟发抖的模样,身体在向他靠近,像躲着窗外的什么东西。 他抬眼,看见猫在窗外的脑袋,和用做掩护的拖把头。 张澍笑了声,长臂越过盛夏,准备拉开窗。 盛夏眼疾手快抓住了眼前的手臂,“别开窗,有脏东西……” 张澍:…… 闻声转过来的侯骏岐:…… 窗外的脏东西韩笑:…… 张澍倾身开窗时,两人的距离就已经缩进了些,此时她还抓着他的手臂,脑袋乖乖怵在他胸膛前,碎发擦过他的下颌…… 一阵馨香钻入鼻息,张澍喉结滚了滚,小臂不动,手腕一弯手指一推,把窗开得更大了些,淡淡宣布:“已经开了。” 然后漠然抽回手臂。 韩笑机械地模仿ai:“美女,不好意思,我找张澍。我刚洗完澡,应该还算干净。” 侯骏岐捂着肚子在桌面打滚,“笑不活了!” 盛夏扭头,只见拖把后边探出个脑袋,小眼睛大镜框,虽然不算英俊,但确实是个人。 不是阿飘。 她看了眼大走廊外的带班老师,明白了,人家是用拖把防老师。 窘迫。 失礼。 丢人。 盛夏感觉两颊发烫,手也发烫,她缓缓放下还悬在半空的手,低头继续做题,她几乎是匍匐在桌上,给窗外的人和张澍腾出空间,免得碍眼。 题是没读进去,对话却听了个全。 “又干嘛,”张澍说,“你就不能下课来?” 韩笑:“对不住啊吓着你同桌了?” 张澍:“你说呢?” “哦,真对不住啊,”韩笑不敢在他哥面前笑,憋着,正色说,“澍哥,要不咱周四就在附近玩玩,不去milk,就北门打打牌?” 张澍:“周应翔给你什么好处啊你这么替他忙活?” “真不是!我理他干嘛啊,咱自己过也得过啊,还不是侯哥说那什么,你手头,那什么……”韩笑顾忌有别人,转了话锋,“说最近你不是心情不好吗,玩嘛,放松放松,更何况,谁跟你打牌,那不都等于送钱嘛?你那牌算得跟出老千似的……” 张澍端视侯骏岐,后者高高举手做投降状,“冤,这真不是我说的,不过阿澍,去呗,冤大头的钱,不挣白不挣。” “更何况……”侯骏岐低声说,“陈梦瑶说去给咱洗牌。” 张澍说:“再说吧。”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韩笑和侯骏岐对视一眼,高高兴兴地走了。 拖把头掉落在地,一声闷响。 盛夏知道外边的人走了。 她腰杆缓缓直起,若无其事地继续做题,坐姿端正,目不斜视,身子却不着痕迹地往窗边一靠再靠。 张澍看着女孩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挪动,人恨不得穿墙而出的模样,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构思什么,也懒得猜。 盛夏脑子里冒出许多画面。 他书包里那些杂志光盘…… 他接过文具店老板的钱…… 他握着牌在赌桌前无往不胜…… 他身边还坐着个校花,给他洗牌…… …… 她的同桌,一个“身兼数职”的不良学霸。 好社会啊! - 盛夏自从第一天早读踩点之后,痛定思痛,都是早早六点半就到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着不少人。 她没有径直到自己座位,而是拐到进门第二桌辛筱禾的座位边,递给她一个杯子,“筱禾,红糖姜茶,给你。” 辛筱禾蔫了吧唧地抬眼,闻言眼底盛满感激,“夏夏,你怎么知道我来大姨妈啦……” 盛夏笑笑,不回答她这个傻问题,低声说:“我早上起来煮的,还很热,我总会提前两天喝上,就不会痛了。你周期是整一个月吗?” 辛筱禾说:“不是特别准时,大概是二十八九天的样子。” 第11章 礼物 她写的是议论文,如果他看不懂的话,是不是说明她的论证链条是有问题的? 盛夏压低声音问:“张数……我的作文,让你看不懂吗?” “说事就说事,不要老叫我名字。”张澍转着笔,瞥她一眼。 盛夏:……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想归想,她只是点点头,“噢,那我的作文……” “很牛逼。”他说。 他语气很敷衍,刚才还有点凶,盛夏识趣,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低头的样子看上去很沮丧,这下反而是张澍发懵了,夸还不行了?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看不懂?” 盛夏又有了希望:“那你看懂了吗?” 张澍被问得语塞,“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是写不出来,但还没点鉴赏力吗? 盛夏表情认真:“那你为什么写不明……” 张澍低头看自己写的评语,他只是图省事。 然后他把他的作文从她手底下抽出来,看到她漂亮工整的字,写个评语都写得这么文采斐然? 行吧。礼尚往来。 他把“不明觉厉”几个字划了条杠,在后边写:卷面牛畐…… 后一个字还没写完,耳边传来软绵绵的警告,“写文明一点……” 张澍不耐烦,睨了她一眼,少女难得没瑟瑟发抖,眼底只写满坚持。 他笔一顿,把牛畐划掉,写:卷面厉害,文采厉害,论证厉害,逻辑厉害,超级厉害!! 张澍:“可还满意?” 盛夏:…… □□完付婕讲解材料,果然,张澍的立意只能算是三等立意,分高不了。 他也没多在意,只是拿着盛夏的卷子反复看,在琢磨着什么,盛夏就只能用他的卷子听课。 一直到下课,他才把卷子还给她,然后就和侯骏岐出去了。 卢囿泽来收作文,特意看了眼盛夏的卷子,“盛夏,你的字越来越好了!” “谢谢。”她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张澍卷子没写名字,”卢囿泽把张澍的作文又抽出来放桌上,“你给他写上。” 卢囿泽还要去收其它组的卷子。 “哦好。”盛夏在姓名栏写上:张数。 交了上去。 - 晚饭后,盛夏照例到水果店买了杯青瓜汁。 实际就是鲜榨黄瓜糖水,老板说,是夏日限时供应。盛夏很喜欢这清甜的味道,爽口解暑。 她与辛筱禾慢悠悠从北门往教室走。 聊作业聊考试,聊张澍。 说到那句“不明觉厉”,辛筱禾笑得抽抽,连忙捂住肚子,“他如果不那么贱的话估计能男女通吃,其实咱班男生都很喜欢他,羡慕又崇拜那种,女生就不怎么敢接近,但是喜欢他的女生还是很多,别班那些女的说起他简直了,疯了似的。” 盛夏有点好奇:“那他怎么没谈恋爱,为了学习吗?” 辛筱禾眼神顿时就神秘兮兮:“什么为学习啊,你看见他对学习有很全心全意吗?” 盛夏摇摇头,没有。 和张澍同桌两天她也发现了,张澍就是个踩点狂魔,无论早上下午还是晚修,准点到教室,偶尔迟到,绝不早到。 但据辛筱禾说,他会晚走。 他也是走读生,但会和内宿生一块上完第三节晚修,如果作业没写完,会继续写到学校熄灯铃响。 “看着懒散,实际上挺自律的一个人。”辛筱禾评价。 盛夏汲着青瓜汁,点点头,“学霸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学得那么好的。” 辛筱禾抱着她的热水感慨:“可比他努力的人多了去了,百分之一的天赋就是能碾压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啊。” “话说回来,”辛筱禾低声,“再多女生喜欢他有什么用,大家都知道他追陈梦瑶追了好多年啊,从初中追到现在都没追上。” 盛夏:“为什么呀……” 辛筱禾:“因为穷?其实也不穷,只能说条件很一般,但对于陈梦瑶那种女的来说算穷,那个女生说是以后会做明星吧,谁要跟穷小子谈恋爱啊?职高那些男的给她又是送包又是送手机的,听说还有送车的,她又看不上那种暴发户,陈梦瑶要追的是卢囿泽那种有钱还有涵养的公子哥……” 盛夏问:“你也认识她吗?” “谁,陈梦瑶?”辛筱禾还挺惊讶盛夏会搭腔,“我室友,咱班文艺委员周萱萱,之前和陈梦瑶还有张澍都是音乐社的,她和陈梦瑶关系很好,什么都知道。” 盛夏汲着青瓜汁,不语。 关系很好的话,会把朋友的事都告诉别人么,奇怪的友谊。 所以说,张数突然考第一,努力赚钱,是为了要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争口气? 也挺不容易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但是,也不能违法犯罪啊…… “想什么呢?”辛筱禾见她出神,打趣道,“你不会是看上张澍了吧?” 盛夏连忙摇头,转移话题道:“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多上一节晚修再回去……” 虽然她回家也会挑灯夜战,但效率总不如在教室里高。这个问题她确实想了好几天了。 辛筱禾说:“那要十点半了,回去你不害怕?” “害怕……”盛夏很快妥协。 辛筱禾说:“咱们还是争分夺秒用好碎片时间吧。” 两个人回到教室,各自埋头干作业。 盛夏正专注解题,就听有人轻敲窗户,她扭头,看见两个女生站在窗外,犹犹豫豫你推我搡的。 盛夏并不认识她们,也还是拉开了窗。 其中一个女生被推上前,巍巍战战地递过来一个礼盒,轻声说:“同学,能帮我把这个给张澍吗?” 盛夏懵了一下。 大概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为难,另一个女生说:“放在他桌子上就可以了,谢谢你啊。” 然后她们就把那盒子放在窗台,你推我搡地走了。 盛夏:…… 教室里也有人注意到这一幕,热心地向盛夏科普:“肯定又是给张澍送生日礼物的,你放在他抽屉里就行。” “噢好。” 盛夏弯腰,想把那盒子往张澍抽屉里放,却见抽屉中已经塞了两个大小不等的礼盒…… 她猜想,应该是本班同学放的,不需要经过她。 第12章 腻害^-^ 张澍好像是气极了,一副要掐死她的样子,却又不说话,或者说是无话可说更合适。 盛夏憋得都快断气了,就见他忽然抓起他桌面的作文卷子,“啪”的一声拍在她桌面上,“我叫什么?” “张……数啊……”他是气疯了吗? “哪个shu?” 盛夏:……? 她目光往他卷子上瞥,只见姓名栏上张数的“数”字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还有付婕的字:同桌挺可爱-。 “张数”二字确实一看就知道是盛夏的字。 难道,不是这个数么,那,是竖?束?述?这个音居然有这么多宜为人名的字。 大意了。先入为主要不得。 “对不起啊,”写错别人名字确实很不礼貌,盛夏诚心道歉,咬了咬唇壁,有些无措,“那,你是哪个shu呢?” 她那双眼睛,一心虚就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仿佛一挤就能瞬间窝出一汪湖水来。 她怎么好意思如此无辜?她来这个班也半个多月了,连侯骏岐那个起码有几十个同音字的“岐”都能写对,不知道他哪个“shu”? 张澍别开视线,拽过盛夏的手腕,从她“迪士尼公主”的水晶笔筒里准确无误地抽出一只记号笔,在她的小臂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澍”字。 冰凉的笔触在肌肤上划过,如电流一阵一阵窜到四肢百骸。 盛夏感觉被他拽着的手腕在急速升温,那温度慢慢蔓延到了耳廓、脸颊。 不知道他有没有扣到她腕上的脉搏,那里正跳得剧烈而迅猛。 她想要抽回手,他却很强硬,拽回去时反而靠他更近了些。 张澍写完,拎起纤细的手腕满意地看了一眼,“这个澍,懂了?不许擦,睡前多看几遍,醒了起来拜拜,晨昏定省,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写错。” 盛夏喃喃说:“这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晨昏定省,晚间服侍就寝,早上问安,是古时候服侍父母用的词。” 她的重点是怎么抓的? 张澍:“乌鸡鲅鱼。” 盛夏:“什么?” 张澍:“……夸你聪明伶俐,很有文化,说的都对。” 盛夏低下了头:……一定不是这样的。 张澍也默了,她怎么又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了?他已经很客气地把“不如你把我当爹”给咽下去了。 盛夏没有傻到再继续话题,大概是设想了更不好的事,这个乌龙对她来说不算太糟糕,她稍稍静下心来,看手臂上的字。 他竟然是这个“澍”,很少见。 澍:及时雨,天降甘露,比喻恩泽。 他对他父母来说,是珍贵的礼物吧,他们一定很爱他。 盛夏在晚修过半才发现她的作文没发下来,直到辛筱禾下课时特意跑过来,表情揶揄,语气调侃地对她说了句:“超级腻害~” 盛夏还迷糊,辛筱禾指了指教室后墙的展示栏,“你的作文贴在范文墙啦!” 正是下课时间,范文墙边上围了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频繁回头看向盛夏。 盛夏不明所以,但并不打算凑到人堆里,左不过她又拿了满分? 辛筱禾坐在张澍的座位,搂着盛夏的胳膊,“我自己在那边好无聊,这周快点过去吧!” “是呀,快点过去吧……” 还是和女生同桌比较自在。 辛筱禾放开盛夏,百无聊赖地打量张澍的桌面,“他怎么一点别的教辅都没有?” 确实没有,盛夏发现他除了完成每晚的作业,几乎不会额外做别的练习,这与她想象中的学霸也有所不同。 盛夏说:“可能学校发的就够用了吧。” 辛筱禾点点头,“张澍这个人从来不按理出牌。”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盛夏胳膊上的字,“靠,这什么东西啊?” 盛夏皱着眉头,指腹在上边搓了搓,一点用都没有,“我以为他是数学的数,写错了他的名字,这……是他不按理出牌的成果。” 辛筱禾又气又觉得好笑,吐槽道:“真是服了,他是皇帝吗?” 盛夏抿抿嘴,无声表达无奈。 “晚上去吃宵夜吧?”辛筱禾再次邀请。 盛夏摸摸肚子:“我可能没有空间了,晚饭吃了好多哦……” “午托那的饭好吃吗,我也有点想订,但是听说一天要一百块?” “不知道多少,贵的是中午住宿吧,饭菜很好吃,就是……”盛夏顿了顿。 “就是什么?” 盛夏:“就是老板很喜欢做可乐鸡翅。” “可乐鸡翅很好吃啊,我好喜欢呜呜,什么时候食堂也能有可乐鸡翅……” “我也喜欢,”盛夏说,“可是已经吃了一周了……” 辛筱禾:“不是听说菜单不会重复吗?” “是呀,不知道呢,好像有人投诉了……” 辛筱禾敲敲桌面:“要不你问问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午托不是他亲戚开的吗?” 盛夏:“这样吗?”第一天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阿姨和老板说到“阿澍”。 “是的呢。” “还是算啦……” “那继续吃鸡翅。” “嗯啦……” “嘻嘻。” “哈哈。” 两个女孩趴在桌上叽叽咕咕聊天,没有注意到挺拔的少年就倚靠在后边座位,抱着手臂闲哉哉的,一边刷手机一边听。 等临近上课,辛筱禾准备回自己座位,刚转身就被身后的人吓一跳。 “你属鬼的吗!”辛筱禾拍拍胸脯。 张澍:“鬼的座位舒服吗?” 辛筱禾:“呵,还不是因为挨着仙女沾了点仙气,否则我会来?” 张澍短促地笑了声。 踩一捧一真的好吗…… 仙女仙气什么的…… 盛夏倍感尴尬,也不好这么待着,拿了杯子出去接水。 围在后边的人已经少了些,盛夏装作不经意地经过,顺便看看范文。 她的作文被贴在中央的位置,卷头标着醒目的50分,满分。 右下角是付婕洋洋洒洒百来字的评语。 以及,对张澍评语的评价。 付婕在张澍那句“超级厉害!!”下面划了两条红杠,并在后边用红笔写:确实超级腻害- 这个笑脸,很有灵魂。 盛夏再默念那句“卷面厉害,文采厉害,论证厉害,逻辑厉害,超级厉害”的时候,不知不觉就都代入了“腻害”,尤其是“超级腻害”,尾音上扬,一个读音的差距,好像,似乎,竟然,有种别样的感觉。 第13章 生日 陈梦瑶在桌游吧玩了一个小时手机,有点烦了。 她一整个暑假都在东洲上艺考培训班,翘这么两天课如果被她妈发现了,还不知道怎么挖苦她浪费钱不上进,结果就上这来坐冷板凳? 周应翔大费周折报销路费眼巴巴的叫她来,半小时前就回复她说等五分钟,是他的时间膨胀了还是他膨胀了,这么晾着她。 陈梦瑶拎起包抬脚就要走,包厢门就这么被推开了,一群男生吵吵嚷嚷进了门。 “哟,大美女,好久不见啊?见你可比见明星都难!”吴鹏程最先打招呼。 女生的直觉总是准的,尤其在“谁喜欢自己,谁讨厌自己”这个问题上,格外敏感。 她看得出吴鹏程跟她不怎么对盘,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可不。” 周应翔打着圆场,“都坐啊,老板,先上点吃的喝的啊?” “没问题!” 大伙落座,很自然地把主座给寿星,陈梦瑶就坐在张澍旁边,自然而然地四目相对,打了声招呼:“阿澍,今天你生日啊,生日快乐。” 本来挺旖旎黏腻的画面,该有几声起哄的,但大伙因为路上张澍的话,谁也没起这个头,包厢里一时寂静。 张澍懒散地往椅背一靠,表情淡淡:“快不快乐的,主要看今晚能赢多少钱。” 雨女无瓜。 陈梦瑶脸面上多少有点过不去。 这么多人在呢,张澍今天好像有点冷淡。 她对张澍的想法挺复杂的。她知道自己喜欢他,但她绝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张澍供不起她,也不会想尽办法掏尽腰包供着她。 她对张澍就只想吊着,咽不下,又不舍得扔,如果他和别人谈恋爱她会气死。 这一点上,她感觉张澍与她是达成了默契的—— 张澍也喜欢她,但并不想和她在一起。因为他知道她需要什么,而他给不起。他这么骄傲一个人,一旦自我纠结起来,整个人就忽冷忽热的。 今天大概又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敏感点。 她也懒得哄,反正男人就是贱脾气,越哄才越拿乔,晾一晾就自己好了。 周应翔就是个反面例子,巴结了这么多年,张澍有正经瞧他吗? 陈梦瑶很明白周应翔这种人,穷人乍富以后就需要存在感,他不过是感觉和张澍走一块特有面儿。 从初中那会儿就这样。 有些人就是天生招人稀罕,一群人待一块大伙就是愿意听他的,这种天生的领导力谁也说不明白,张澍想必从小就是孩子王。 初中的张澍比现在更张扬一点,在哪出现身边都是一群一群的,他长得好,个子又高,穿着虽然普通,整个人却有气派,看着很不像镇上的人。 陈梦瑶也经常被别人说,“不像这个镇上的人”。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很像,他们是一种人:注定不会被埋没的人。 所以即使不在一个班,陈梦瑶也早早就知道张澍,只不过一直没什么交集。 听说张澍考上了附中她还挺惊讶的,他看着跟混日子似的,没哪点像个爱学习的。 高一军训的一天晚上,她抱着吉他在篝火晚会上唱了首民谣,多少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其中就有张澍。散场后她在操场的树下遇到了他。 她至今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 “陈梦瑶?你能不能再给我唱会儿歌?” 当她卖唱的啊? 这要换了别人她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可就冲他那么自然而然叫着她的名字,想必也早早就认识她了吧? 鬼使神差的,她问:“唱什么?” “就刚才那首,再唱一遍。” 那首老歌冷得掉牙,没几个人听过,但她很喜欢,所以这就像是一种精神共鸣。 他搭讪的手法很高明。 比那些上来就问□□号的不知道聪明多少倍。 张澍最显性的魅力就是聪明。 眼下他又拿了皇帝牌,牌面很烂,刚开始被压制得死死的,他也不着急,就等着后边找时机大杀四方。 不得不说在这种场面上,张澍那双看似慵懒实际上狡黠锐利的眼睛真是迷人。 他不抽烟,就咬着根棒棒糖,却比那几个吞云吐雾的人更有主场感和上位感。 陈梦瑶有时候真的挺想不顾一切跟他谈一场的。 - “阿澍,我看你今年礼物没少收啊,都有些什么东西说出来让兄弟羡慕羡慕?”打牌的空档,侯骏岐调侃道。 张澍扔了组牌,随口答:“没看呢。” 周应翔问:“真的?多少啊?” 侯骏岐说:“上午几个下午几个晚上还几个,收了两天了,怎么的十几个得有了吧?今年格外多啊,阿澍?” 张澍耸耸肩,也觉得莫名其妙,往年也有那么两三个,没有今年那么夸张。 毕竟拜身边这位女士所赐,他的人设是苦追校花的痴汉。 吴鹏程说:“还不是因为联考考第一了,现在别说我们学校了,哪个学校高三女生不知道你?职高都有你粉丝。” “真的假的,”刘会安笑嘻嘻调侃,“会考试这么有魅力吗?” “那这得问问女生了,”周应翔自己请来的人,怎么也得关照关照人,“梦瑶,你说呢?” 陈梦瑶拢了拢牌,徐徐道:“会考试魅力只能+110,帅哥会考试才能+10010,帅哥不只会考试,那就能+1008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牛逼啊!” “你们女生还挺会计较。” 屋里笑做一团,气氛慢慢融洽。 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张澍也咬着棒棒糖扯了扯嘴角。 陈梦瑶在场合里从来没掉过份儿,她知道怎么样反客为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过了半晌,牌都洗了好几轮了,话题也已经过去了,吴鹏程又冒出来问:“那你呢大美女,你送啥啊?空手来的啊?” 陈梦瑶就差没踹他凳子了,可面上没生气,托着腮慢悠悠说:“我来了还不算?我再送别的不是逼宫?” 她本就不打算送,她和那些暗恋他的女生能一样?她没那么上赶着。 话落她不着痕迹地观察张澍。 他专注看牌,牙齿“嘎嘣”一声咬碎了棒棒糖,含糊地说了声“冲牌!”,就把手里的牌全扔了,腾出来的手把那棒棒糖梗拔出,仰着椅子,长臂随手一扔,准确投进远处的垃圾桶里。 第14章 刑法 睡前张澍把礼物都拆了。 有名有姓的就找个没人的时候退回去,没名没姓的也就只能放角落积灰,换位思考的话有点可怜,但不冤枉,送个礼物连名字都不敢写,写那些长篇大论的情情爱爱,他哪猜得出来是谁?他又不是神仙。 可好巧不巧,就是有那么一份没名没姓的礼物,让他做了回神仙——他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出来谁送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目录上还标了星星,划了重点:【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 边上还手写注释:即使没有真正盈利,罪名也会成立,也是犯罪。 可真贴心。 字倒不是她的,潦草潇洒,像是男人的字。 欲盖弥彰。 张澍笑都笑不出来了,他可真是小瞧她了,平时瑟瑟发抖的,看不出来关键时候真是个牛人。 如果他是神仙,那她就是菩萨,企图普度众生。 这礼物他收了,不打算退,也不打算让它积灰。 张澍拆了那套护膝的包装袋,把标签剪了——等正式开学了,上体育课就戴出去。 吓吓她。 - 盛夏如今骑车已经很熟练,都从文博苑抄近道。 清晨六点的风微凉,蝉声细碎,世界才刚刚苏醒。 她没想到会碰见张澍,这个点,按理说踩点狂魔还没有苏醒…… 她看见他从单元楼里走出来,没有骑车。她默不作声从他跟前经过。 “盛夏!” 盛夏按住刹车,回头。 “带我一程?”张澍拍拍小白的座包语气自然地说。 “什么……”盛夏戴着头盔有耳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喃喃问。 “我车放学校了,带我一程。” 啊?这要怎么带…… 小白是一辆两座驴,但明显是女生的车,很小巧,带他的话不是不行,就是这空间……怎么的两个人都会碰到吧? “我没有带过人……”她委婉拒绝,“怕开不稳。” 张澍说:“你下来。” 盛夏:“嗯?” 张澍:“我带你。” 盛夏:…… 没有人能拯救一个拒绝困难症患者,沉默是今早的盛夏。 盛夏只好下车,张澍一坐上去,避震弹了弹,盛夏感觉小白承受了生命从未承受之重。 张澍显然也注意到了,问:“你多少斤啊?”她上车下车,车的高度一点变化都没有。 “96”她声音低低的。 “多高?” 此时他已经坐在车上,她站在旁边,高出他不少。 “166……” 张澍其实没概念,166应该多重? 他只是上下打量她:“多吃点。” 盛夏:…… 这一打量他注意到她轻微红肿的小臂,“胳膊上的字呢?没晨昏定省?” 盛夏下意识把手臂往身后藏。 天知道昨晚她花了多长时间才弄掉。 普通清洁产品根本无济于事,她用王莲华的卸妆油卸掉了一部分,还有一些残余,就只能用棕榈毛使劲搓掉。 她肌肤本就比别人白嫩些,这么折腾下来像是蜕了一层皮。 想到这无妄之灾,盛夏有点恼怒,愤愤道:“哪有人在身上写字的,在古代这叫黥刑,是非常严酷的刑法,是耻辱,是罪人,我虽然写错你名字,但也不至于是罪过,而且……” 她声音渐弱,有种敢怒不敢言的意味,“而且你又不是皇帝……” 第15章 共骑 这一通说辞差点没把张澍说懵了,这是认识以来,他听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张澍轻笑一声,颇无奈道:“行,真有文化,说不过你,上车。” 她,怎么上? 侧着,还是跨坐…… 等了会儿少女还是没有动静,张澍回头就看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 “侧坐不符合交通规范,犯法,”他提醒,想起那本法条,笑了一声,“你不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么?” 盛夏并未察觉他的话有什么不对,迟疑几秒,还是抬腿跨入后座,然后一点点后挪,全身上下,半点没碰到前边的人。 张澍扭动把手启程。 小白限速四十迈,平时她最多骑到三十迈,进入小区和校园就保持二十迈以下的速度,张澍上来就将把手拧到头,盛夏因为惯性一个后仰险些就这么摔下去,还好她紧紧抓住了后边的防护杠…… 心脏怦怦直跳。 张澍松了点把手降下速度来,语气抱歉:“对不住,我适应适应。” 盛夏提醒:“你慢一点……” 风把她细弱的声音向后吹散,张澍没听清,“你说什么?” 盛夏心有余悸,倾身靠近了些,歪着脑袋在他耳边耐心重复:“你慢一点……” 你慢一点…… 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无奈、劝告、乞求,像迎风的羽毛,草率地挠过张澍的耳垂。 这台词? “吱——”车子一个急刹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盛夏也因为惯性整个扑倒在他背上,少年脊背僵硬,绷得死紧,撞得她生疼,随即她反应过来快速拉开距离。 他!到底会不会骑车! “闭嘴!”张澍回头忽然冲少女低吼了一声。 盛夏:……她刚才的质疑并没有说出口,他为什么叫她闭嘴? 他看起来气得还不轻,耳朵和脸颊都憋红了。 可该生气的不是她吗? 太凶了,太可怕了,太莫名其妙了。 后半段路程就顺畅很多,他匀速开着,拐弯也很稳。 高一高二还在放假,清晨的校园人不多,但也有零星几个来得早的。 盛夏戴着头盔压低脑袋,恨不得人间蒸发。 一个男生和女生共骑一辆车…… 她不知道附中舆论环境如何,放在二中,不出一天,早恋的传闻就会满天飞。如果当事人平时风评不错,舆论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风评差些,甚至还有更不好听的。 她就应该拒绝他的。 还好这会儿车棚里没有人,车一停稳盛夏就赶紧下了车,摘下头盔,从他手里接过车,挪动停好,头盔挂扶手上,摘下钥匙,锁车。 然后她背起书包就往教学楼走。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全程看都没看他一眼。 张澍脊背笔直立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也没叫她。 整个早上两人毫无交流,无论是语言、眼神还是肢体。 盛夏出去接水的频率都低了,实在要出去也是默不作声等他主动给她挪。 就连侯骏岐都觉得这两人有点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于是一直频频回头看。 “鬼鬼祟祟干什么?”张澍毫不留情地说。 侯骏岐今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可以去苏瑾姐那里吃饭了!他嘿嘿笑道:“想到中午有好吃的,有点激动,就差热泪盈眶了。” 张澍:“出息。” 侯骏岐看向一旁的盛夏:“小盛夏,你是不是在北门二楼午托?” 盛夏点点头:“嗯。” “中午一块吃饭去啊?”侯骏岐喜不自胜,看谁都跟亲人似的。 盛夏满脑黑线,忽然就学会了直截了当的拒绝:“不了。” 比拒绝竞选语文课代表那会儿还坚决。 侯骏岐一愣,怎么软绵绵的小盛夏好像忽然长出了刺?他偏头去看张澍,却只看到一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脸。 可最终盛夏还是在午托那碰到了张澍和侯骏岐。 虽然知道他们是亲戚,可看到张澍站在老板跟前,两个人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雌雄版似的,盛夏还是微微惊讶。他管老板叫“姐”,大概率是亲姐了。 老板虽然貌美,但看着应该快三十了,比张澍大十几岁么? 怪不得取名为“澍”,他父母应该算老来得子了。 所以溺爱得他整天凶巴巴的么? 盛夏吃得快了些,在侯骏岐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唉?小盛夏?怎么就走了?” 回答他的是盛夏礼貌的颔首和决绝的背影。 侯骏岐:“她怎么跟逃难似的?” “嫌你称呼太恶心。”张澍端盘子落座,淡淡说。 侯骏岐无辜:“小盛夏?哪儿恶心了,多亲切。” “人又不小。”张澍说完,便看见侯骏岐眼睛一瞪,知道这家伙满脑子某色废料,翻了个白眼补充,“人有一米六六。” 侯骏岐:“真看不出来,看着小小只我以为她一米五?” 张澍:“至于吗?” 原先张澍也觉得她瘦不胜衣的,但那天捏着她的胳膊写字,触感不是干瘦的,还有早上她扑倒在他背上…… 肉乎乎的,大概只是骨架小。 她身形细不溜的,又很白,软软和和的,显得娇弱,在侯骏岐这种又高又壮的人看来确实小只,但也不至于一米五。 “夸张手法夸张手法,”侯骏岐回过意思来,“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张澍挑挑眉,也不回答,兀自开饭。一副我就是知道的表情。 侯骏岐扒了几口饭,感慨完这餐饭多么来之不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移话题说:“我怎么觉得小盛夏在躲你?” 张澍掀起眼皮,淡漠地扫他一眼——还不算粗线条。 侯骏岐:“为啥呀?” 张澍稍顿,说:“因为心虚。” 侯骏岐说:“心虚什么?” 张澍没打算聊早上的事,只把生日礼物的事告诉侯骏岐。 侯骏岐一口汤差点没喷桌上,使劲咽了下去,呛住了,一边咳一边笑到眼泪直飞,“哈哈哈哈哈神人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 张澍说:“你他妈少往我书包装你的宝贝!” 侯俊岐咳:“遵命哈哈哈哈哈要遵纪守法哈哈哈哈哈!” “闭嘴吧,喷饭了。” “那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没有的事解释什么?” 欠钱的总比借钱的拽,举报人总比当事人慌。 多有趣? 第16章 安排 漫长的一周终于过去,又是一个周一。 张澍挪到第二组,和盛夏再次隔着一个走道。 两张桌子分开时,张澍问:“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落我这的?” 她东西确实比较多,总是乱飞,经常上着课就找不到笔找不到修正带,张澍就会掀开他的习题册,十有八九能找到她的东西。 盛夏检查了下,说:“没有了。” 她看到他检查抽屉,才想起来那个礼物,他到底,看到了吗? 他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和表示,要么就是没看到,要么就是看到了并未联想到她。 总之,她是安全的。 辛筱禾再次换到她的左边。 每天看辛筱禾和杨临宇斗嘴,还是挺振奋精神的。 毕竟天气越来越闷热,人也陷入了倦怠期,一到下午,盛夏就犯困,前座的侯骏岐一倒下,盛夏就更困了。 这时候她就会看看一直刷题的张澍和聚精会神的辛筱禾,她就不敢困了。 学霸环绕,压力倍增。 这几周下来,盛夏感觉在附中与在二中最大的不同就是紧迫感,心里一直有未完成事项,脑中一直有未吸收的内容,整个人从身到心都在急速运转。 停不下来。 因为周围一直在动,一直在变。 人像被裹挟在巨大的机器中,不自觉跟着转。 每天的吃饭时间就是盛夏最放松的时候。 她很喜欢午托的饭菜,家常可口,营养均衡。 可偶尔碰到侯骏岐和张澍,轻松的用餐时间也会变得不轻松。 这天下午放学,盛夏先去鲜果屋买了杯青瓜汁才上二楼吃饭,张澍和侯骏岐已经在吃着。 侯骏岐招招手,“小盛夏,来这儿!” 盛夏端着餐盘迟疑,如果不过去,是不是嫌弃得太明显了? 想想确实不礼貌,盛夏还是走过去。 四方的桌子,张澍和侯骏岐面对面坐着,盛夏无论坐哪个空位,都是被两个男生“拱卫”着。 挺显眼的。 她低着头吃饭,眼角余光都能看到不少人往这边瞧,包括服务的阿姨和……美女老板娘。 “小盛夏,你真的有一米六六?”侯骏岐吃饭从来就静不下来。 盛夏微怔,下意识瞥了一眼张澍。 他和侯骏岐是无话不谈吗,这种琐碎事也说吗? 她点点头:“嗯。”其实那是去年体检的数据了,她似乎又长高了些。 “你和卢囿泽很熟?”侯骏岐又问。 这话题跨度有点大,盛夏不明所以。 卢囿泽坐辛筱禾后边,离盛夏很近,但是卢囿泽也不是爱聊天的性格,两人其实没有太多交流,也就早上讨论了一下汪曾祺的书,聊得久了些。 盛夏言简意赅答:“初中同班。” 侯骏岐说:“他初中就爱打小报告吗?” 盛夏:…… 她抬眼,“没有吧,我不太清楚。” “那你……”侯骏岐还要说什么,被张澍一筷子敲在餐盘边打断 。 “话那么多,不吃就站一边讲相声减肥。”张澍声音淡淡,内容却不客气。 侯骏岐做了个唇部拉链动作,乖乖闭嘴。 盛夏默然,觉得侯骏岐也挺不容易的,和这么暴躁刻薄的人交朋友。 晚修的时候,班上来了两个扛着扶梯的工人,在讲台上捣鼓半天,大伙都好奇地撑着下巴看。 最后工人钉上一个巨大的倒计时牌,事了拂衣去,留下一片哀鸿遍野。 “啊怎么忽然害怕起来了……” “不是吧居然没有三百天!” “不要啊我还是个宝宝!” 八月已悄悄行至末尾,补课结束,下周就正式开学了,真正的高三开始了,高中生涯,只剩下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了。 286天。 平时总在说还有高三一年时间,可真正的日期,哪里还有一年? 紧迫感如翻腾的巨浪汹涌袭来。 “吵什么吵,知道时间不多还不抓紧,搁这嚎能把时间嚎长吗?”王潍忽然出现在后门,目光凌冽看着疯成一片的学生们。 今晚不是王潍的晚修,他怎么来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各自埋头做题。王潍喊道:“张澍,你出来一下。” 张澍扔了笔起身。 “又怎么的?”到了教室外,没等王潍说话,张澍不耐烦地开口,“考个第一就要一周一次知心哥哥时间吗?那下次考虑看看考个第二。” “你小子!”王潍一把抽出夹在胳膊下的书卷,就要冲张澍背上拍去,高举到半又放下来,瞪一眼不知所谓的学生,“有正事!” 张澍:“说。” 王潍又捞过他肩膀背对着教室,摆开说正事的专用姿势。 “下周开学升旗仪式,学校安排你做国旗下讲话,你……” 王潍话没说完,张澍拒绝:“不做。” “这是不说不做就不做的?学校每年开学都是高三第一给学弟学妹传授传授学习心得,你不讲也得讲!” 这类演讲,说白了就是打鸡血。 张澍说:“传授什么学习经验,我能说什么,天赋异禀?也没什么,就是好好听课写完作业?” 王潍一时语塞。 “我听说你的错题本在高二挺火的?都快人手一本了,”王潍开始怀柔政策,“要不你就说说怎么做错题集。” 呵?王潍都知道他卖的是错题本,怎么就有人觉得他在□□/-秽物品? 张澍笑了声,“每个人的错题肯定是不一样的,不知道要我的错题本有什么用,大概是拿来拜拜搞点玄学。” “你!” 王潍每次和张澍说话都能气个半死,他稳了稳情绪,又道:“你实在不会讲,就问问卢囿泽,人家演讲经验丰富,再不行你先写写,再让盛夏同学给你改改。” 张澍松口:“行吧。” 王潍松口气,张澍倔归倔,答应的事一般就不会出岔子。 不想张澍又补充,“我叫不动人家,要不你给安排安排?” 王潍:“安排什么?” “安排人给我改稿子啊?” 第17章 约会 接着,六班人就看着张澍进来了,王潍又把盛夏叫出去了。 这顺序…… 怎么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这俩别不是有点什么。 盛夏再回教室的时候,脸有些僵,辛筱禾问:“咋啦?” “老师让我,帮张澍改演讲稿。” “啊?”辛筱禾反应过来,“哦,是国旗下演讲吧,张澍是第一,是该他讲的,可能老王怕他那个稿子给咱班丢人吧。” 盛夏点点头:“老师是这么说的。” 辛筱禾:“改而已啦,对你来说不难。” 改稿子确实不算难事,可是…… 辛筱禾见她欲言又止,低声问:“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怕张澍?” 盛夏抬眼。 她也不是怕,就是那本刑法,现在还没个说法,像把刀似的悬在她脑袋上。 辛筱禾拍拍她的手,“别怕,你就等他求你就行,反正如果说得不好,丢人的是他。” 求她? 他可没长一张求人的脸。 盛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 正式开学前,高三放假三天,寄宿生可以回家,放松后调整状态全身心投入学习。 而事实上根本没有人会真的放松,因为黑板写满了作业“建议”。 盛夏正在收拾书包,对照黑板上的目录找出册子,带回家。 椅子横杠被点了点,她扭头。 张澍长腿霸道的横在走道,撑腮看着她,问:“放假有空吗?” 盛夏不明所以,回道:“要做卷子。” “有不会的吗?”张澍语气就像恩赐,“我可以给你讲。” 旁边有同学投来好奇的视线,盛夏神态有些不自然,“不用了,我收假回来再问你吧。” 也不会问的,不如等晚修问老师。她只是不擅长驳人好意。 张澍一副了然的模样,“老王不是叫你给我改演讲稿?礼尚往来我给你讲题,真不用?” 他这么说了,围观众人没了兴致,神色讪讪。 盛夏有听说,他讲题很清晰,因为是学生视角,有时候讲得比老师更浅显易懂。 “你已经写好了吗?”她问。 张澍:“写了个开头,今晚应该能写完,明天有空吗?” 盛夏迟疑说:“可以收假回来再改吗?” 张澍声调高了些,“你说呢?收假回来得给付婕看啊,第二天就升旗仪式了,哪里有空再改?” 确实。 盛夏无声叹气,“我明天和朋友去书店自习,你有空的话可以去一方书店找我。” 有陶芝芝在,总比独处好。 “行,加个q,好联系。” “……好。” 盛夏夜晚睡前收到了张澍发来的消息。 “明天几点?” 他的头像没什么图案,一团墨,像个黑洞,看起来像一直没在线,这么弹出来让盛夏吓一跳。 她回复:“我们一般早上十点就去了,下午五点回家,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都行。” 他发了个表情包过来,又迅速撤回,留下个ok 虽然一闪而过,但是盛夏看见了,那个表情包,是个丑陋的熊猫头,翘着兰花指,脑袋上标着ojbk四个字母。 ok就ok,中间加两个字母是什么? 盛夏想了想还是先跟陶芝芝说一声。 果不其然收到好几排感叹号:“!!!!!!!!!我去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 这叫什么约会? 盛夏把改稿子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陶芝芝也回了个ojbk,加一句:“我懂我都懂。” 她什么都懂,是盛夏不懂。 盛夏:“ojbk是什么?” 陶芝芝:“呃……不重要,就是ok” 盛夏想起什么,又问:“那wujibayu,是什么?隐约是这个读音。” 陶芝芝:“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谁跟你说的?” 盛夏:“张澍。” 陶芝芝:“呃……好词儿,但不适合你,你别说就行。” 盛夏:……他们好时髦? 盛夏退回主页界面,看到张澍的昵称只有一个英文字母:s 她点头像,编辑备注,打下“张澍”二字,又想起他在她胳膊上写的“澍”字,有些气不过,哒哒哒删掉,想了想,叩下两个字:宋江。 这么一个好汉的名字,便宜他了。 盛夏还是不满意,但想不到更合适的,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脑细胞,她选择关灯睡觉。 第二天陶芝芝到得比盛夏还早,平时盛夏都得等她一个多小时。 虽然陶芝芝对张澍的“帅”已经不抱期待,但还是想要一睹学神真容。 可一直到中午,她们都已经在店里吃过午餐,张澍还没来。陶芝芝还很有人道主义的给张澍留了一块披萨。 饭后陶芝芝也不做题了,看会儿漫画,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盛夏正在做一套数学模拟卷子,是王莲华刚给她买的。 刚写完选择题,桌面覆上一层阴影,她抬眼,少年单肩背着书包站在桌边,看着只有两张椅子的桌子,提了提眉头,“我坐哪?” 闻声,陶芝芝从睡梦中苏醒,搓了搓眼睛抬头…… 光晕中出现一张精致的脸,表情冷淡,眉梢轻轻挑着。 就这么站着不动,浑身透着股桀骜又散漫的劲。 闲散且拽。 她懵了,又搓了搓眼睛,仰头看着死亡角度下仍称得上英俊的少年,又看看自己闺蜜…… 盛夏介绍说:“这是我同学,张澍;这是我朋友,陶芝芝。” 张澍点点头:“你好。” 陶芝芝:…… 卧槽了,盛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瞎的? 第18章 演讲 书店老板送来一张椅子,把菜单给张澍,张澍落座,扫了一眼菜单,没接,“白开水,谢谢。” 老板:“还需要别的吗?” 张澍:“不需要了。” 老板还想说什么,看了眼盛夏,又憋了回去,回了句“好的”就抱着菜单离开了。 这类书店从来就不是靠卖书赚钱,座位都有茶水费是潜规则,但盛夏和陶芝芝是常客,也是会员,老板也就没坚持。 陶芝芝问:“张……澍同学,你吃午饭了吗,这儿还有披萨,很好吃。” 盛夏扶额,她风风火火的闺蜜怎么就忽然变成这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了? “吃过了。”张澍说。 “哦……好吧。” “你稿子已经写好了吗?”盛夏出声,拯救陶芝芝的尴尬。 张澍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结尾没写。” 盛夏接过,匆匆浏览一遍。他写得很平,也没逻辑,全程喊口号,像是从好几篇稿子上分别截取再拼接到一起的。 “你之前有没有听过别的国旗下演讲?”盛夏委婉问。 张澍说:“每周固定时间被迫接受几分钟的荼毒,难道你们二中没有?” 额…… 陶芝芝眼风在两人中间扫,这学神说话丝毫没点求人的样子,还真如传闻,又拽又帅。 气场挺强的,陶芝芝都有点犯怵。 没想到她的闺蜜盛夏同志已经能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点情绪,回怼似的说:“那应该对国旗下演讲有初步概念的。” 意思就是你没有,你聋了。 张澍笑了声,“不如你说说?” 盛夏放下水性笔,拿铅笔在张澍稿子上勾画,微微倾身朝着他,徐徐道:“首先是演讲稿的格式问题,称呼这里……” 她讲起稿子来头头是道,提建议也很委婉中肯,声音轻轻的,像语重心长,又像催眠…… 陶芝芝本就困,听着听着就更想睡了,她趴回桌上闭目养神。 “暂时就这些,”盛夏说完,把稿子还给张澍,“要不你现在改改,不行的话再看。” 张澍目光从她跳跃着暖光的脸颊上移开,接过稿子,应道:“行。” 盛夏点点头,继续做自己的卷子。 张澍问盛夏:“手机借一下?” 盛夏抬眼,眼神询问。 “按照您的要求,再看看别人怎么写,”他晃了晃自己手机,“没流量了。” 盛夏把手机递过去。 这个牌子的手机,高中生用的不多。 张澍挑挑眉,刘会安说得不错,她家境确实不错。 他找了会儿才找到浏览器,点开搜索栏,刚准备打字,就看到下面自动弹出历史搜索记录。 上边几条都是作家的名字还有典故成语。怪不得她语文这么好,课外学习量很充足。 再往下,张澍眼睛眯起。 【复印淫/。秽书籍售卖是什么罪名】 …… …… …… 功课做得这么足? 张澍笑都笑不出来了,眼皮掀起,看向对面的女孩。 她正低头写一道证明题,尺子在卷子上来回摆弄,还是没想好辅助线往哪里画,愁得她紧紧咬着下唇,粉嫩的唇瓣泛白,半晌被放开又迅速恢复血色,覆上一层水光…… 张澍迅速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他端起水喝了一口。 盛夏一张数学卷子还没写到半,张澍的稿子已经完成了,盛夏看着比他的初稿要好许多,他真的很聪明,即使文字并不能像公式那样有数套数,他还是一点就通。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只是结尾没有升华,”盛夏再次提出修改意见,“演讲最重收尾,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讲都是在末尾给人鼓舞。” 果然是张澍最讨厌的环节,“那不就是打鸡血?不还是在喊口号。” 盛夏:……她刚说过喊口号不行。 “也可以这样说,但是也有很真诚的结尾呀,会给人意犹未尽的感觉。”盛夏好脾气解释。 张澍问:“怎样才真诚?” 盛夏短暂思考,又习惯咬唇,“就是……” 刚开口她就看见张澍扭过头去,正狐疑,他又转过脸来。 她继续说:“不如,说说理想和目标吧,会有共鸣一些,你有什么理想?” 张澍思索,他有什么理想? 他想成年。他想独立。 可这好像不是理想。 盛夏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茫然的样子,“你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吗,或者,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张澍看着女孩认真的表情,竟有些说不出话。 “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如果我有你那么聪明,我会有许多想做的事。”盛夏喃喃说,循循善诱。 聪明。 没想到她对他的评价还挺正面,他还以为在她心里他就是个作奸犯科之徒。 “那你想做什么?”张澍问。 “嗯……”盛夏放下笔,反手托着下巴,边想边说,“现在还不具体,我能力有限,不知道能考什么大学,能念什么专业,但总的来说,想留下点什么吧,留下我来过的痕迹,如果庸碌,至少做个好人,对身边人有点用自然更好,如果杰出,那就对国家有用,对世界有用,离开后还被世人铭记的那种吧。”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话,说完才回过神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后面的有点难,可我觉得,如果是你,好像可以做到。” 这是盛夏的真心话。 他还没有用尽全力,就已经达成别人废寝忘食都难以做到的优秀,他有能力做很多选择,只要他想,他可以念任何他想念的大学,学任何他想学的专业,能做很多很厉害的事。 张澍看着她,没说话,目光好像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像发呆。 盛夏耳际微微泛红,后知后觉这话题有点交浅言深了,他没话说才是对的。 张澍抿了口白开水,弹了弹他的稿子,点点头说:“成,我回去再改改。” 半晌,他问:“你卷子写完没?” 盛夏摇摇头:“还有两道压轴题。” 张澍问:“平时考试能写到压轴题吗?” 盛夏再次摇摇头:“偶尔能,普遍能读个题……” 张澍说:“我建议你先把前面的速度提上来,再开始刷压轴题,不然你刷了那么多题,也做不到那后面,有什么用?现在就读完题不管三七二十一列出个式子,解不出来就放那,多少能拿两分。” 第19章 渣女 人格健全、自主发展、家国情怀、世界眼光。 如果能成为这样的人,就算不枉年少。 盛夏默念着这几个词,胸中倏然升腾起一丝称之为“震撼”的情愫。 或者应该说是共鸣。 “我去,这是张澍写的还是你写的啊,夏夏?”辛筱禾感慨道。 盛夏想起那句“有人跟我说……”,感到略微赧然,不过最重要的主旨是他自己的,“他写的。” “真的假的?不是抄的?” 额…… 刚开始的版本确实是,后来是他自己写的,基本只参考了一些演讲稿的逻辑和表达方式。 “不是抄的。” 辛筱禾惊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当真是只有三日,就放假这三天,张澍就能变成三好青年?求求了多放假吧。” 升旗仪式结束后,人群从广场往教学楼挪动,高一高二回班要经过高三教学楼,而六班就在一楼最边上。高三的其他班要上楼也要经过六班。 于是盛夏几人就在教室里听着路过的学生在谈论张澍。 尤其高一高二的,语气里充满崇拜与好奇。 “张澍居然长这么好看。” “那张脸出现在大屏我以为后台的人切到哪个选秀节目了……” “理综就扣三分,可怕啊……” “真有这种人,上帝究竟关了哪扇窗?” “诶,这就他们班,你看。” “是平行班诶……” 辛筱禾默默听,感慨道:“与有荣焉啊,张澍这算是火了吗?” 盛夏点点头:“是吧。” 班里陆续回来人,大伙好像都心情不错,或许就像辛筱禾说的,与有荣焉。 张澍几乎是被簇拥着勾肩搭背从远处走来。 他身边除了六班的,还有那天窗边蹲着的那几个。 到了六班走廊,一个个的也不走,就挤着坐在走廊那两张桌子上,嘻嘻哈哈打趣起哄,笑声快把天花板掀翻了,路过的人无不回头看。 “牛逼我澍哥!这种稿子念得那么自然,谁写的啊老实交代吧,真他妈人才!” “真是阿澍自己写的好吗,我作证。” “真的?我不信,他能写出这种东西我倒立走路!” 张澍嘴角一扯,笑得意气风发,“你就是倒立撒尿这稿子也是你澍哥写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澍有点偶像包袱行不行?” “真的啊阿澍?行啊你,没想到你这么正能量呢?” 张澍:“我什么时候歪过?” “你直的我信,你正成这样我怎么犯怵呢?对国家有用对世界有用,雄赳赳气昂昂根正苗红好青年,牛逼啊!” “牛逼啊牛逼啊!我没文化,就是牛逼啊!” “哈哈哈哈!” “澍,”刘会安抓住漏洞,“那什么对国家有用对世界有用,不是有人跟你说的吗?谁说的啊?” “是啊!”吴鹏程也反应过来,“还有那个什么如果庸碌,好歹做个好人,这说的不就是我吗?有被内涵。” 侯骏岐反驳说:“是至少,至少做个好人!” “对对对。” 张澍笑了声,“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听这么认真?都咬文嚼字上了。” “那当然了不看是谁的兄弟在上面讲话。” “我敢说今天早上是所有人听得最认真的一次国旗下讲话,不止我们好不好?” 张澍打住:“行了行了,差不多捧到这儿吧,散了散了,在这挡路。” 他们这一群太过耀眼,许多本要从六班走廊路过的人都绕道从草坪走了。 “你快说是谁说的!”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编的!编的行了吗?”张澍继续赶人,“赶紧走,别在我们班撒野,再不走要不要在这表演倒立?” “切~” “人火脾气大啊,不好伺候喽!” “哈哈哈!” 几个男生你推我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嘻嘻哈哈笑声响彻走廊。 少年人真是有无数可挥洒的精力。 张澍进了班里,还有不少男生打趣他,他三言两语打马虎眼,来到自己座位,抽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捞过水杯咕咕灌水。 讲那么长时间话,口干舌燥。 路过他座位的同学都笑嘻嘻地看着他,或赞赏或打趣的表情。张澍喝水的姿势不动,偶尔点头回应,目光慢慢移向身边的人。 他的同桌倒是十分平静,毫无表示? 怎么说也算合作愉快不是? 盛夏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她刚才弯腰在中间书箱找习题册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看向他挂在椅背敞开的书包,里面有一对运动护膝。 如果不是他刚好自己买了同款的话,那就是她送的那一对,从松紧程度看,是用过的。 他早就拆开了吗? 他看见了? 他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是不是很生气? 他知不知道是她送的啊? 一串问题在盛夏脑子里过电一般闪烁,每过一个问题脑子里就噼里啪啦一阵火光——快烧到她眉毛了。 盛夏低着头,侧面隐约可见嘴唇泛白。 “你病了?”张澍问。 盛夏抬眼看过去,“啊,没有啊。” 声音有些不自然。 张澍放下水杯,手背往她额头一探,凉的? 盛夏却因为他这个动作忽然站了起来,嘴唇更白了,“你,你干什么?” 本来周围熙攘,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这时连辛筱禾、杨临宇和卢囿泽都看了过来,“夏夏?怎么了?” 辛筱禾用疑惑又质询的眼神看着张澍。 张澍也有点懵,刚才是他唐突了,手比脑子快。但她好像在那之前就已经瑟瑟发抖了? 因为她平日唇红齿白,皮肤又细腻通透,脸色一变就十分明显。 刚才她那样,像整个人刚从冰窖里出来…… “你怎么了?”张澍不理会辛筱禾,看着盛夏坚持地问。 他对她这个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她送的吧? 盛夏这才感觉自己反应过激了,摇了摇头坐回座位上,“没事,我……肚子疼。” 她只能用女生的万能理由搪塞过去。 众人也都了然,盛夏这样脸皮薄的女生,这样反应也正常,于是不再围着让她更羞。 第20章 救美 一个多月来学习节奏紧巴巴的,以往盛夏最不喜欢的体育课,现在都成了她的期待。 高三取消了美术音乐德政等课程,非高考科目就只剩体育。只有体育课的时候,这个被称为“高三”的巨大机器才会暂时停下,进入休整期。 附中的体育课各班各学期都不同,听说高一的时候都是游泳、华尔兹、拉丁、健美操、太极此类,越往高年级越硬核。 这个学期六班的体育课是篮球,男生雀跃,女生大多兴致缺缺。 周四下午第一节课就是体育课。盛夏把车停好就直接去操场。 操场旁的树荫下三三两两坐着人,体育老师也刚到,一声“上课了”,同学们才懒懒散散地排队。 盛夏是新来的,不知道站在哪里合适,辛筱禾跑过来拽她的胳膊,“你站我左边吧,”话音刚落她比了比,发现盛夏竟然比她高,“你穿内增高了?” “没有呀。” 边上的女生也都看过来。 盛夏一双白色帆布鞋,哪里有什么内增高? “盛夏真的比老辛高啊,看不出来诶?” “真的!” 辛筱禾:“那你站我右边吧。” 盛夏就被她挪来挪去。 男生们在后边张望,也都觉得意外。 正吵吵嚷嚷,张澍和侯骏岐推着一车篮球从体育馆方向走过来,车轱辘滚过地面“哐啷哐啷”响。 实际上是侯骏岐一个人推着,张澍拍着球走在一旁,偶尔胯下运个球,姿态闲散,走路节奏没变,没有刻意停顿耍帅…… 阳光在他松软的额发跳跃,少年明亮而耀眼。 怪不得有人说,少年就是阳光的代名词。 即便是同班日久有了免疫,女生们还是三两结队窃窃私语。 辛筱禾的室友周萱萱说:“侯骏岐打篮球的时候还蛮帅的,站在张澍旁边怎么就跟个公公一样。” “哈哈哈哈,”辛筱禾毫不避讳地大笑,“确实。” 虽然平时没少互怼,对于张澍的外形条件辛筱禾却是服气的。 侯骏岐原先是篮球体育特长生招上来的,后来受了伤就没再练了,一闲下来就快速发胖,没了原先的样,幸好个子高,单看其实不算胖,只是比较壮。 如果不是站在张澍身边,应该算个帅小伙。 “盛夏,”辛筱禾拍拍盛夏的肩,“是二中男生帅,还是附中男生帅?” 盛夏正在发呆,她看着张澍篮球裤下露出的半截护膝,整个僵住了。 “盛夏?” 盛夏回过神,“嗯?” “二中男生帅还是附中?” 盛夏陷入思考。 如果说普遍来讲,应该是二中,大多比较会打扮,尤其一些“混社会”的,虽说吊儿郎当,但很会起范儿;相对来说,附中的男生要朴素一些。 可如果说个别…… 周萱萱笑嘻嘻道:“你就别为难她了,没见她看张澍看得眼睛都直了吗?” 盛夏:…… 天地良心,她没有。 而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她感觉张澍的视线也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完蛋,他戴着护膝,就是来示威的吧。 辛筱禾见她面色不佳,询问道:“夏夏,你姨妈走了没?一会儿怎么打球啊?” 盛夏一怔。 真是应了那句话,撒了一个谎,就需要一百个谎来圆。 “快了,没事的。”她答。 侯骏岐做体育委员有模有样,先是带着大家跑步热身,再做一些拉伸动作,和老师配合做一些演示动作,比老师还专业。 接着就是自由练习,男生根本不需要练,三五分组打起比赛。 女生们把球你扔给我,我扔给你,站在烈日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拍起来打起来!扔着玩儿算什么啊,你们是海豚吗?”体育老师的怒吼传来,女生们也不敢应付了,分散开来练习运球。 以前在二中,体育课很水,基本就是跑上两圈就自由活动了。 所以盛夏几乎没碰过篮球,别说运球了,连拍球都不会,磨磨唧唧地把球从操场这头拍到操场那头,再磨磨唧唧地拍回来。 她一直猫着身子拍球,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直到听到一句:“盛夏!” 她抱着球刚站直身子,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从高空飞速朝她袭来的篮球,裹挟着簌簌的风声,气势逼人。 与此同时一抹穿着篮球服的身影在向她靠近,结实的手臂揽过她的肩带向一旁,随即放开她,双手稳稳接住了球。 那球就停在她眼前。 咫尺的距离。 盛夏惊魂未定,心脏“砰砰”跳得猛烈而迅疾。 张澍的脸从球后边冒出来,“豁!”他抓着球假装砸向她,一放又一收,把球抓得紧紧的,盛夏的眼睛因为这个假动作下意识闭了起来,张澍笑脸肆意又张扬,“吓傻了?” 刚才喊她的辛筱禾也跑到了她身边,“没事吧?你别在他们旁边练了,他们打得太猛了。” 盛夏这才回神。 刚才是,他们的球飞过来,张澍拦住了。 此时他的表情是正在邀功。 “谢谢啊。”盛夏喃喃,抱了抱手臂,感觉被他短暂触碰的肩膀微微发热。 张澍嘴角一扬:“好说。” 说完他运球回到了场上,男生们看着盛夏的方向呼呼呵呵地起哄,什么“英雄救美”“澍哥牛逼”的话全钻进了盛夏耳朵里。 就连辛筱禾也笑眯眯说:“我靠你不知道张澍跑得多快,比球还快,帅不帅?” “我……我没看清。” “真的?” “嗯。” “咦~” 一节课下来,盛夏再也不想上体育课了。 她一回到教室就蔫了,张澍却是截然不同的状态,整个人精神焕发,浑身上下像是有挥洒不完的精力。 他额头上全是汗,站在风扇下仰着头往嗓子里灌汽水,喉结上下滚动,像整吞鹌鹑蛋。 “有纸巾吗?”他喝完一罐汽水,低头问。 盛夏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抽纸递给他,他也不客气,刷刷抽走大半,撩起额发擦汗。 侯骏岐从教室外走进来,看见这一幕,笑嘻嘻地说:“哟,有人打完球还有美少女搞服务,怎么那么幸福呢?英雄救美后待遇就是不一样啊,哈?” 盛夏端着纸巾的手缓缓收回,把纸巾扔在他桌上,那表情——请自便。 第21章 校花 周日下午休息,盛夏接到了李哥的电话,说临近教师节,盛明丰给她准备了送给老师的礼物,问什么时候方便给她送。 盛夏对这些人际应酬没有好感,也没有耐心,拒绝说:“不用,班里有一起给老师送礼物。” 盛明丰的安排,盛夏很少拒绝,这话一出李旭没了主意。 电话挂断没一会儿,盛明丰电话打进来。 “你感觉老师们用不用心?要不安排一块吃个饭吧,把你们各科老师都叫上。” 盛夏无声地叹了口气,“老师都很好,时间真的很紧张,应该没空吃饭的。” “噢……”盛明丰思索着,“行,那你好好学习,别的爸爸会做好。” “其实……”不用做这些。 “怎么了?”盛明丰抢话,“如果有问题要及时提,很多事你们小孩不懂。” “没什么。” “真没有吗?” “嗯。” “那行,听说你们也快月考了,你刚去,不适应是正常的,成绩不成绩的无所谓,别老听你妈妈的,把自己崩坏了,知道吗?” “嗯。” 盛夏挂断电话后,把手机关机放到抽屉里,收拾书包换好校服,提前回学校自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她已经没法全神贯注。 在学校,在一方书店,在不属于自己的公共空间里,反而能聚精会神。 骑着车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天气实在太热,盛夏不再晃悠,从南门拐进校园。 路过报告厅时,发现平日沉寂的大圆球格外热闹,报告厅外围是全镜面的,此时有成群的人在对着镜子排练。 附中每年的教师节都有晚会,既是教师节晚会,也是迎新晚会。主力是高一新生,高二高三也会出几个节目。 盛夏竟然在一群人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明明他穿的黑色t恤那么黯淡不显眼。 张澍席地而坐,双手撑在后背,大概是热,牛仔裤裤腿往上提了提,板鞋一晃一晃看着更显悠哉,脸一动不动,很专注地看向人群中央的女生。 那女生对着镜子在跳舞,高高扎起的t恤露着纤细的腰,牛仔超短裤下一双长腿白得晃眼,一头栗色卷发随着动作甩起来,她边跳边往后撩…… 盛夏看不清楚脸,但知道那是个美女。 大美女。 大概,是辛筱禾说的那位big狗血三角恋故事里的校花女主。 盛夏拧把手,加速驶过报告厅。 - 陈梦瑶跳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歇十分钟,一会儿从第二节开始排。”她吩咐了一声,走到一旁休息,就这么站在张澍跟前,不满又无奈地看着他。 来看她排练,空手来的。她就不指望什么奶茶果汁汽水了,连瓶水都不带? 一旁学弟给她递了瓶脉动,“梦瑶,要水吗?” 陈梦瑶接过,递给张澍。 他还是刚才席地而坐的姿势,她居高临下。这个角度她的腿又直又长,她做过镜头训练,她清楚得很。 可是张澍的目光并不在她腿上。 他正扭头看路旁的树,看一眼,转回来,又扭头看了一眼。 陈梦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绿油油一条香樟大道,路面被太阳烤得发白,坦荡得没有人迹。 “你看什么?比我好看?” 张澍抬起头,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狐疑地看着她递过来的脉动,“我不喝。” 陈梦瑶只想翻白眼,谁家注孤生的和尚快领走吧,帅成潘安她也不要,“帮!我!扭!开!” 张澍轻笑一声接过,一边轻松拧开一边还小嘴叭叭:“我看你刚跳舞挺有劲儿啊?” 陈梦瑶想把脉动浇在他头上! “你能不能不长嘴?” 张澍不接茬,把水递回去给她,摸出手机看时间,“我先走了。” 陈梦瑶叫住人:“还没排到唱歌部分啊,你走了谁指导?” “你啊,全能大明星。” “服了,你还不如不来,”陈梦瑶有时候真搞不懂张澍,忽冷忽热玩得也太炉火纯青了,差不多行了吧他? “阿澍,”她再次叫住他,“过两天演出,你会给我献花吧?” 也不知是怎么的,她有点沉不住气了。 这两年她有过很多演出,收到过很多花,可高一那年迎新晚会上张澍送的那束洋牡丹,在记忆里最为鲜亮。 那时候刚结束军训,张澍只队列会操的时候露了把脸,就吸引了不少关注,人气不比现在差,女生宿舍卧谈没少聊他。 而她在众目睽睽下收到了他送的花。 陈梦瑶现在还能想起接过花的那一瞬,他专注的目光,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台下的起哄和欢呼。 虚荣心就这样被充盈。在后来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以为,只是虚荣心而已。 张澍离开的步伐没停,像生日那晚一样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没钱。” 周围不少学弟学妹在看着,陈梦瑶喝着饮料,却没什么滋味。 - 周日下午的教室居然有不少人,盛夏现在还是对不上人和名字,但有几个还算熟悉,杨临宇和他的室友齐修磊,齐修磊是物理课代表,所以盛夏能记住。 走读生放假时间很少来学校,杨临宇问:“盛夏,你怎么来了?” 盛夏说:“在家里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不巧,”杨临宇笑起来一口大白牙,“辛筱禾刚刚回宿舍了。” “这样。” “估计一会儿还来。” 这杨临宇左一口筱禾右一口的筱禾的,哎…… 盛夏掏出习题册,“你们放假也不回去吗?” 齐修磊说:“我家太远了,来回得三个小时。” “左右回家也没什么事,”杨临宇说,“都高三了还放什么假,又不是个个都是张澍。” 盛夏很赞成地点点头:“嗯。” 不是个个高三了都有心情看女生跳舞,还能考第一。 盛夏看了眼课表,今晚是数学晚修,现在的时间正好能做一套数学卷子,晚上可以问老师问题。 她刚准备计时刷题,就听到杨临宇和齐修磊在讨论一道物理题,这题她在家做的时候也卡住了,于是改了主意,翻出物理习题册凑过去听。 齐修磊才刚列开一个公式,杨临宇就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啊啊,我明白了!靠,怎么就没想到,乌鸡鲅鱼这么简单!” 第22章 献花 周一大课间,盛夏头一回参加了附中的升旗仪式。省重点就是省重点,财大气粗,连个升旗仪式都有大屏转播,左右各一,平时藏在灯架上,盛夏是第一次看见。 今天国旗下讲话的是高一的新生代表,很伶俐的女生,但她看起来有点紧张。 那么大的屏幕,那么近的镜头,每一次眨眼都看得清清楚楚。 盛夏不由想,张澍那张脸放大是什么效果?他那张不羁的脸念那么正的内容,是什么表情?台下呜呜泱泱几千人,他有没有紧张?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惜,上周没有看到。 “这效果,和上周阿澍的演讲比差远了!” “没得比好吗?” “创纪录吧上周?应该收录到附中纪录片里。” 留在班里的值日生也在遥遥参与话题,聊着上周的升旗仪式。 扫地的男生忽然“啧啧啧”一声,站在张澍桌边,看着手里揉成一团的小纸条,“靠,张澍不是在和盛夏谈吧?” “什么?” 周萱萱扭头,“怎么可能啊,张澍周末还眼巴巴去看陈梦瑶排练。” “要不你看?”那男生晃了晃手里的纸条,几个人闻言全都围上去。 周萱萱接过,另一个女生也凑近看,一字一顿念着: “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号” “可以问我。” “没有。” “你都会了?” “不行吗” “行,当然行,你最行。” “无语状。” “不会就问我,别出去丢人。” “哦。” 念完,女生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咦~好腻我的妈!” 发现纸条的男生说:“这一看就他俩的字好吧,太好认了。” 盛夏的字漂亮得像字帖,大家都在范文墙看过,张澍的略显潦草,龙飞凤舞,也很有辨识度。 周萱萱皱皱眉:“仔细看这对话其实也没什么啊?” 另外一个女生想了想,也推翻之前的想法,“是啊,才开学多久,怎么可能啊,盛夏看着就乖乖的,你们男生就爱乱说,毁人清誉!” “这……我也没说什么啊?”男生瘪瘪嘴。 另一个男生说:“我看盛夏的回答都挺正常的,是张澍一个人在骚话连篇。” “哈哈哈哈哈你别说,真是骚!” 周萱萱瞪一眼那男生,“张澍喜欢的是陈梦瑶好吧?” 没人不知道周萱萱和陈梦瑶走得近,陈梦瑶经常来班里找周萱萱,加上之前追过卢囿泽,所以六班的人对陈梦瑶也都很熟悉。男生摊手,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走到一旁开启兄弟话题。 “你觉不觉得盛夏更好看?” “整体是挺有气质的,没怎么仔细看过脸,身材也……没印象,感觉她每天都低着头。” “是缺点存在感,没有陈梦瑶那么亮眼,但是,有一回我接水站她旁边,她转过来,那张脸跟透的一样……说不明白。” “你什么形容啊,鬼啊?” “天使更合适吧?” “你喜欢人家?” “不不不,别瞎说,只是说好看好吗?” 升旗回来盛夏去接水,排队时发现几乎都是六班的,其中今天的值日生都在。盛夏觉得奇怪,一般值日生都会趁大家都去升旗时接水、上洗手间,今天怎么齐齐排在她后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这让盛夏感觉浑身不自在。她对还算比较熟的周萱萱颔首,当作打招呼。 周萱萱也微微笑,“夏夏早呀。” 周萱萱边上的女生叫住她,“盛夏,等等我们嘛,一起回班呀。” 说话的女生是周萱萱的同桌,好像叫李诗意,盛夏和她几乎没说过话,然而盛夏还是点点头,“好呀。” 她站在一旁等候,就听见周萱萱冲后面招手,“梦瑶,这儿!” 盛夏看见一个栗色卷发的女生拿着水杯走过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她上身穿着蓝白校服,下身是失踪的超短牛仔裤,隐约露出个边儿,帆布鞋踩了跟当拖鞋穿。 朝阳斜进走廊,长腿白得发光。 周围很多人都在悄悄回头看她。 她就是陈梦瑶啊,真的很耀眼,盛夏的目光她脸上短暂停留,又礼貌移开。 陈梦瑶排在最后,几个男生给她让先,她很客气地道谢,然后对周萱萱说:“那萱萱你等等我。” “那肯定呀。”周萱萱应道。 于是,盛夏就只能跟着一起等。 陈梦瑶接好水,挽住周萱萱的胳膊,“走吧。” 于是李诗意就挽着盛夏的胳膊,四个人并排走着。 盛夏越发不自在,这感觉很奇怪,像莫名其妙被拉入一个并不熟悉的闺蜜聚会。 周萱萱说:“你排练都结束啦?” 陈梦瑶说:“今晚还彩排啊。” 周萱萱说:“你东洲那边培训都结束了?还去吗?” 陈梦瑶说:“肯定还要去呀,艺考前会一直来回跑。” “那你文化课怎么办,”周萱萱关心道,“你想去的几个,文化分要得也很高诶?” 陈梦瑶叹气:“我也不知道啊,大概还是得课外补补,但是都好贵啊。” “找张澍啊?这么好的资源你不用?” 陈梦瑶瘪瘪嘴:“再说吧,不想理他。” 周萱萱抽出手臂拍陈梦瑶的肩,“喂!你这样把我们六班的大红人大学霸大帅哥这么晾着真的好吗?” 陈梦瑶笑笑不说话。 陈梦瑶在四班,到了她的班级她就进去了,进门前又回头冲周萱萱喊了声,“中午等我一起吃饭啊?” 周萱萱比了个ok的手势。 陈梦瑶也比了个心,眯着一只眼睛做了个wink,很是元气漂亮。在收回视线前,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掠过盛夏淡静的侧脸。 微微低头走路的盛夏自然没有注意到,更没有注意身后的男生在窃窃私语。 “我觉得你说得对,盛夏好像更好看。” “没错吧?” “真的很漂亮,还没怎么打扮,两人站一块很明显,陈梦瑶到底也就这样了,盛夏还是一张白纸。” “对,我差不多也是这种感觉,就是形容不出来。” “难怪张澍骚断腿。” “哈哈哈!” 第23章 摊牌 “你干嘛……”张澍很高,陈梦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稍稍后退。 张澍视线从车道收回来,看着面前的明艳面孔,目光研判,忽觉她和张苏瑾一点都不像了。张苏瑾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眼神永远是直接而爽利的。 她只有唱歌的时候像,尤其是抱着吉他的时候,姿态,声线都如出一辙,他仿佛能看到张苏瑾年轻时的样子,风情万中。 军训那一晚,她唱的,就是张苏瑾的歌,小众到查无此曲的歌。 声音契合到令人恍惚。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吃醋?”张澍反问。 陈梦瑶被忽如其来的质问语气吓到了,瓷了两秒才回神,“我哪里注意这些啊,是我姐妹都这么说。” “你姐妹,谁?” 这打破砂锅的架势陈梦瑶也没想到,“我姐妹那么多,都列给你听?这是重点吗?” 张澍轻笑一声,“她们是不是还说,我初中就开始追你,爱而不得死心塌地?” 陈梦瑶哽住,察觉张澍今夜态度有些不善,不知道话题还应不应该深入。 她分明是来质问他为什么不送花的,分明是来暗示他可以更进一步的,怎么现在紧张的居然变成了她?有时候她烦透了张澍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因为看不透,很难应付。 她还是选择暂退一步,也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用“你怎么开不起玩笑”的语气说:“张澍,你现在是在干嘛?” 张澍忽然不知道说点什么,他不擅长处理这些。 平日里,只要是他朋友,无论男生女生,在他这待遇都差不多,但在语言上,他跟女生说话会客气很多,虽然偶尔也会毒两嘴,但不像对着男生那么肆无忌惮。 所以现在这中类似于“摊牌”的对话,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他还没有跟女生掰开了扯碎了谈过话,说轻了怕没用,说重了怕伤人。 很难办! 他从来就不怎么在意流言蜚语,因为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影响,而有些话他如果当众反驳了,就是打女生的脸,这方面对他来说不重要,不代表对女生不重要。所以他对流言基本选择无视。 可这谣言也太夸张了点。再传下去他都快成情圣了。 人生苦短做什么情圣,他宁愿去取经。 “陈梦瑶,我有对你说过我喜欢你我要追你吗?”张澍犹豫半天,还是直言直语,开门见山。 陈梦瑶一怔,说:“你想说什么啊?”确实没有过,他这中性格,喜欢就直接行动了,说这样的话才不符合他的个性吧。 张澍在脑内斟酌措辞,继续道:“第一,我不是喜欢你,所以不存在吃醋; 第二,我不知道那些我从初中开始追你的谣言从哪来的,如果你觉得困扰,那我先说对不起,如果你乐在其中,那我也不会驳你面子,但我们自己必须清楚这事儿子虚乌有,初中我们压根不认识对不对? 第三,你唱歌确实很好听,祝你成为大明星,到时候我做你粉丝都行,但这和我喜欢你是两码事; 第四,我那时候给你送花是因为,你说有人送花演出才算成功,这话我姐也说过,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洋牡丹是我姐特别喜欢,我寻思女生应该都差不多,我看你也挺喜欢的,那花还很贵,至少对我来说贵得要命,也不算辱没你对不对?那你现在有那么多人送了,很成功了,那也不差我这一束; 第五,我觉得最近的谣言有点离谱,所以这次没有送,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你就为你姐妹几句疑问大半夜的搁这堵我?我非得给你送不行?我真的很穷啊妹妹! 第六……” 他专心细数,也没察觉面前的女孩脸色已经黑沉,双手紧攥成拳,在微微颤抖。 “够了,停!”陈梦瑶沉声打断。她从“初中我们压根不认识对不对”开始,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还对不对? 对个屁。 还第一第二第三第六?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学播音! 张澍抬眼,停止哔哔。 很烦,很烦摊牌,不如去摊煎饼。 “你的意思是你没喜欢过我呗?”女生的声音高傲如常,好似刚才张澍的一串话并未在她心里激起波澜,她只是一只高傲的天鹅,质问岸上给她拍了照却不投食的游客。 “对啊!”张澍点点头,有点不理解她怎么忽然换上这中执着的眼神,“你反正喜欢的也不是我,干嘛在意这个问题?还是说,大明星就是这样,非得大家都喜欢你才行?” 陈梦瑶说:“他们都说我在你这太拿乔了,是不是这样?” 张澍没听懂:“什么?” “那我如果说,我们在一起吧,你还会说不喜欢我吗?”陈梦瑶深呼吸。 这是什么逻辑?张澍烦躁地叉着胯,“你不是在追卢宥泽?干什么,知道他反正要出国,赶紧找备胎啊?” “我……”陈梦瑶忽然语塞,“我没有在追了啊,你之前为了这个针对他,我也知道……哎,反正这是两码事,也都过去了,你究竟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张澍完全懵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不是,先说,我针对他不是因为你追他,是他惹了我,明白” 陈梦瑶反问:“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张澍两手一摊,“对啊,这还要证明吗?”这不是很伤人吗? 就着他摊手的动作,陈梦瑶忽然朝他靠近,作势要扑进他怀里。 张澍眼疾手快,两手撑着她的肩膀往外推,脑子里已经没什么存稿,什么都顾不上了,开始口不择言:“我做春梦都没梦到过你,你说呢?” “……” 陈梦瑶僵住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晚风拂过香樟树,沙沙响。 “靠,你恶不恶心?我听到外面都传得很离谱,我都慌了,我还想做朋友,你要是真喜欢我,这朋友是没法做了,”陈梦瑶退后两步,抱着手臂,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行了,那没事了。” 张澍:? 对话进行到这,其实张澍心里已经有数,她都这样跑来质问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既然女生选择退一步保留尊严,他也没必要拽着小尾巴非得把人的骄傲踩在脚底。 之前吴鹏程跟他说过,陈梦瑶这个人虚荣心很强,无论物质还是精神,又爱钱又享受簇拥。他不予置评,谁还没点虚荣心,这么评价女生有点过。 爱面子罢了,算了。 第24章 月考 张澍递上他的作文卷子,“我这作文进步飞速,不得谢谢盛老师?” 盛夏瞥一眼,47分。 这算是高分档了,之前他的作文一直在45分以下,这几分意义重大。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还——盛老师?她没有指导过他的作文呀? 盛夏久久不语,张澍语气不耐烦说:“还不是老王说了互通有无?那你去跟老王说,我尽到同学义务了,是你不领情。” 这…… 老王什么时候说过?反正,是没有和她说过。 侯骏岐扭头,一脸兴味地看着张澍:阿澍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还有,老王会用互通有无这种成语? 周围同学听了张澍的“解释”,八卦的兴致顿时消减不少,也不再围观,做自己的事去了。 盛夏松了口气,回道:“明天吧,可以吗,晚回去家里会担心。” 她理由真诚,语气温和,张澍忽然有一种自己在刁难人的感觉,乐于助人不该是这么个待遇吧? 他摆了摆手,“都成,你自己成绩,我急什么?” 盛夏感觉一句“谢谢”噎在喉咙,对着这副不耐烦的面孔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抿抿嘴,再点点头,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这是什么被胁迫的表情? 张澍收回视线,有点烦躁地把卷子拍书架上。 “阿澍?”侯骏岐靠近,露出贼兮兮的眼睛,“你怎么回事啊?” 张澍抬眼,给了个“关你屁事”的眼神,又低头继续做题。 侯骏岐吃瘪,反而笑得更欢,嘴里念叨着:“有趣有趣。”后脑勺忽然就被草稿本拍了。 …… 深夜,盛夏辗转反侧,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汇报成绩,学校有家长监督系统,不知道王莲华看到了没有,想到王莲华恨铁不成钢,想要指责却欲言又止的表情,盛夏又翻了个身,睁着眼,干脆爬起来点开英语听力催眠。 可是徒劳。英语单词在耳边崩,却进不去脑子。 盛夏深知王莲华不易,她希望三个女儿都能成才、独立、强大,希望她们拥有跟命运对抗的能力和勇气。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能满足她的期待。 盛夏成绩不错,也只是不错,而且性格柔软,没什么脾气,看着没有主见; 吴秋璇性格倒是强硬,却又过分强硬,成绩一塌糊涂; 郑冬柠不必说,能够健康长大,恢复社交能力,就已经要谢天谢地…… 盛夏想起小时候,放学回家不是练琴就是练书法,不是背公式就是背古诗,就连惩罚也与学习相关,比如琴没练好,就要罚站,背后架着站姿矫正木,站在电视机前,念屏幕上的古文,站到能背诵为止。 如今想来,这对她的文学素养不无助力,但那时候,只有痛苦。 站到后来,背后的木架子勒得胳膊生疼,她忍不住哭,王莲华就抱着她一起哭,说妈妈也不想这样,夏夏一定要更优秀,否则以后就会像妈妈一样后悔…… 盛夏只哽咽着,说妈妈我错了,我会好好努力的,你别哭了。 盛夏又拿起手机,点开盛明丰的聊天界面,前阵子他给她转了一千块钱,她没有收,又退还回去了。 盛明丰留言说:在专心学习?不要崩太紧了,周末和同学出去放松放松。 盛夏打下几个字,又看了眼时间,还是作罢,关了手机,重新陷入黑暗里。 - 第二天一整天的课都在讲卷子,盛夏头昏脑涨。 语文老师在课上念了盛夏的作文,用来当做典型进行分析,最后说:“盛夏同学的作文是很有参考意义的,大家多看多分析,张澍之前作文课是不是学到不少,这次作文就考得不错。学,不是让你们学遣词造句,这个短时间学不来,但是结构、思路、主旨的选择都非常值得学学,你们……” 盛夏低着头,躲过大家的注目,不想桌上忽然跳出一个纸团。 她扭头,张澍撑着腮帮子,挑挑眉。 她双手放到桌下打开。 张澍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笑了,这低头猫腰的动作,简直欲盖弥彰。 【牛啊牛啊】 纸条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字。 盛夏皱眉。 【无聊】她回。 【那你跟我聊聊?】他又扔过来。 现在他们不是同桌,隔着走道扔纸条要比之前明显很多,盛夏不想回了,他的长腿却伸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她的椅子横杠。 盛夏偏头去看,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老师,认真听讲的样子…… 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轻轻叹气,只能回复:【下课再说】 她以为这就完了,他竟又扔了过来,上面写着:【收到】 他真的好无聊啊! 盛夏把那纸条一揉,扔进自己的垃圾袋里。 下课铃刚响,就有几个人围到盛夏桌边,想看看她的作文,可卷子只有一张,有人问:“盛夏,你还有以前的作文吗?” 盛夏想了想,“都在家里。” “那你什么时候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吧?” “好。”盛夏应答,还有点不好意思。 以前在二中,她的作文也被老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可是没有同学这么好学地请教。她也只是会写,真的要分析讲解,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上课铃快响的时候人群才散去,斜后方的卢囿泽拍拍她的肩,“盛夏,借你作文我看看?” “好。” 盛夏拿起卷子,正要往后边送,卷子的一角就被人捏住了,她抬头,就看见一张拽得二五八万的俊脸。 张澍看着她,淡淡开口:“不是说下课聊聊?” 盛夏:…… 她看了眼卢囿泽,卢囿泽露出一个谅解的表情,“你先给他讲吧,我不着急。” “嗯。”盛夏眼神感激,看向张澍的时候,神情又恢复平常的样子,“我不会讲,只会写。” 张澍皱着眉,她怎么对着他就是这副被胁迫的表情了?刚刚不是还脉脉含情? “之前演讲稿不是讲得很好?”张澍坐下,朝向她。 偶尔有同学从走道经过,隔绝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张澍就歪着头,一刻也没错过她的表情。 盛夏说:“你领悟力很强,你要不先自己看看吧。” 这是实话,昨晚她匆匆扫了一眼他的作文,真的进步很大,至少已经脱离模板化的五段三分式论证手法,遣词造句也不是生搬硬套了。 第25章 甜死 盛夏咽了口唾沫,对上他稍显惊讶的目光,犹豫半晌,说:“我,我想拿回我的作文。” 张澍笑了声,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忽然很想掐一掐。 周围同学:……嗐,还以为什么事。 张澍翻出她的作文卷子,递过去,“要回自己的作文有什么好抱歉的?” 盛夏躲避他质疑的目光,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真的很想为自己的鲁莽和小肚鸡肠道个歉。 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自我安慰了,她说过了,他收到了。 “王老师说,互相帮助,你如果还需要的话,我整理完再给你。”她拿回卷子,小声回。 “王老师?”张澍在嘴里过了一遍这个称呼,又笑了一下,“差点反应不过来是谁。” 整个六班,私下里就没人正经称呼王潍的。 盛夏不言语,开始整理自己的作文册子。 他能不能不那样子笑,一声一声,带着不羁的意味,从鼻息里嗤出音节,嗓子跟着哼,很短促,轻轻擦过闻者心尖,一颤一颤。 下晚修后,盛夏从北门文具店买了一本张澍的错题集,十五块一本,王潍说高二几乎人手一本,这么一算老板给张澍那几百块还给少了。 回到家,王莲华如往常一样在客厅等她,还做了一碗鸡蛋羹给她当宵夜。 “妈妈,我们月考成绩出来了。”盛夏端着碗说。 王莲华点点头,“我在校园管家上看到了。” 盛夏没从母亲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只“嗯”了一声。 吃完宵夜,盛夏说:“我去学习。” “夏夏。”王莲华叫住她。 盛夏重新坐回座位上,听候母亲表态。 王莲华叹了口气,“高中的学习内容,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觉得,需不需要课外找个机构给你补补课?” 以前这种问题,王莲华根本不会问她,直接就决定了。许是近日她的努力王莲华看在眼里,知道不是态度问题,能力摆在那,再多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盛夏被母亲无奈的眼神刺痛,吸了吸鼻子,“妈妈,我现在感觉时间不太够用,如果补课的话,时间会不会……”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有什么措施吗?”王莲华说,“如果现在不抓紧,下学习会更加被动。” 盛夏喉咙哽住,“我向那位第一的同学要了他的错题本,我学习学习。” “管用吗?”王莲华语气急切。 “我也不知道。”盛夏觉得很无力,未知的东西,她没办法保证。 王莲华忧心忡忡,可也不好再多说,最后决定:“那再看看下次考试吧,如果不行,就早些安排补课,时间不多了。” “嗯。” “好孩子。” “我去看书了妈妈。” “嗯,去吧,别太晚了。” “嗯。” 这一晚,盛夏两点都还没睡,把张澍的错题集看了又看。 - 月考后就是国庆中秋假期了,附中还是那个安排:组织集体“自习”,爱来不来。 盛夏自然是每天都到,盛明丰想带她出去吃饭,她也拒绝了。 王莲华说,她的时间不多了。 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也是这么提醒着她。 假期里的午饭,午托加了餐,给大家发了月饼,在店里吃饭的不多,大伙一块谢谢老板娘,气氛像极了团圆。 盛夏坐在张澍和侯骏岐中间,默默吃饭。 她已经适应了这种配置,不会像之前那样刻意吃得很快,侯骏岐知道她吃饭不爱说话,也几乎不会再刻意cue她。 大多时候,她只是听着他们聊天。 “阿澍,一会儿小卖部去不去?”侯骏岐问。 张澍说:“不去。” 侯骏岐说:“想喝汽水,这不发了月饼,太干。” 张澍说:“哦,喝汤不行?” “不是吧阿澍,你上次说戒汽水和零食是说真的啊?我不信,就你吃糖那个瘾……” “真的。”张澍淡淡答。 侯骏岐觉得大可不必,“这也省不了几块啊?” 张澍说:“能几块是几块。” 侯骏岐看了眼张苏瑾,见她不在附近,低声凑近张澍,“你真要买那条项链?靠,超贵!” 张澍睨他一眼,不回答,专心吃饭。 侯骏岐又瞥一眼盛夏,才意识到有别人似的,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闭嘴了。 盛夏有点不自在。 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当做她不存在,说悄悄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要防着她,这真的好吗? 不过,她想起张澍自习课总叼着个棒棒糖的样子,他好像,真的挺喜欢吃糖。汽水更是,他桌面总有汽水罐,几乎每天一罐,他不怎么爱喝水。 最近好像,还真是一直喝水。 为了给喜欢的姑娘买项链,要省钱戒零食戒饮料啊?挺不容易的。 想起自己曾经的误解,盛夏心里有了补偿的办法。 - 接连几天,张澍抽屉里都放着棒棒糖和汽水。 棒棒糖是他平时都舍不得买的不二家,汽水五花八门,也都是他平时喜欢喝的。每天一袋棒棒糖一罐汽水。 张澍刚开始以为是侯骏岐买的,没多想,等过了一阵他渐渐觉得不对劲,问侯骏岐:“你可怜我?” 侯骏岐一头雾水,“什么?” 张澍从桌肚里摸出棒棒糖和汽水,“今日投喂?” 侯骏岐更懵了:“什么啊?” 侯骏岐这人,如果说谎张澍一眼就能看出来,还真不是他? “不知道谁放的,吃了好几天了。”张澍说。 侯骏岐惊喜地说:“靠,暗恋者啊,兄弟!” 张澍想想,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他点点头:“麻烦。” 这段对话盛夏并没有听到,她去接水了,回来的时候辛筱禾搂着她胳膊神秘兮兮地说:“哎,张澍又有追求者了。” 盛夏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应和道:“是吗?” “对!还很傻,每天都给张澍买东西吃,可张澍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还差点以为是侯骏岐送的,哈哈哈哈哈哈!” 盛夏:…… 额,这…… 她每天都买好了先放书包,趁着大家去吃饭的时候塞进他抽屉里,她也很难好吗? 还要被说傻。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是不是好受一点?被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啊,也算是她的歉意他接受了。 第26章 请客(二更合一) 张澍大周末的还在给王潍当牛做马。 下周再不订班服就来不及了,王潍就差“晨昏定省”地催他了。张澍家里的电脑没有专业绘图软件,那玩意要付费,就用那么一次买了不值当,手稿又没法印,张澍随口在群里提了一嘴,周应翔自告奋勇,说他亲戚开了家小小的广告门店,就在附近,可以带张澍去。 于是大热的天,张澍就上店里捣腾来了。 忙一下午终于搞定设计图发给王潍,张澍伸了伸懒腰,周应翔在一旁拍马屁道:“澍哥你还会这玩意?牛啊牛啊。” 侯骏岐在一旁玩游戏,笑了笑,看别人狗腿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张澍说:“还不是被逼的。” 王潍那人,抠得要死,淘宝一抓一大把的设计师都不舍得找,非逮着他奴役。 “要换我这脑子,逼也逼不出来啊,”三人走出广告店,周应翔说,“澍哥,要不出去搓一顿?” “太热了,不去了,”刚回绝完,张澍又想,刚找人帮过忙,总不好这么晾着人家,“也行,去吃冰,我请客。” “我请我请。”周应翔说。 张澍说:“那不去了。” “行行行,你请。” 侯骏岐说:“阿澍,你不是还要给姐买项链?这顿让老王给你报销。” “他?”张澍冷哼一声,“不如叫他多给几块钱给女生买礼服。” “哈哈哈哈死抠!” 周应翔不明所以,问道:“什么项链?什么礼服?” 张澍没回答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周应翔差点没撞在张澍背上。 “怎么,澍哥?” 侯骏岐也停下脚步,和周应翔一样疑惑,然后他们顺着张澍视线看过去。 广告店门口正对的马路上,一辆白色小电驴停靠在路边树荫下,一个穿着附中校服的女生正趴在那,肩膀微微耸动。 距离远听不到声音,但只看姿势也能看出来,她是在哭。 张澍皱眉,把手里的样图画报卷了卷,塞侯骏岐怀里,大步往马路边去。 “哎,澍哥?”周应翔提步也要跟上去,被侯骏岐一把扯住,“站住啊!” 周应翔狐疑地看着侯骏岐,“吃冰,不去了?” “吃你妈逼。”蠢人真让人暴躁。 “那谁啊?” “你澍哥女神。” “啊?不是陈梦瑶啊?” “傻逼。” “……” 盛夏趴着,眼泪都往踏板上砸,哭泣本就是件需要肺活量的事,她有些喘不上气,缓缓直起身,可她一时忘了是趴在车头,手一松,车就晃荡了一下。 心头闪过一瞬的慌乱,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手臂就被人抓住了,车头也稳稳地被扶住。 她抬眼,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熟悉的是,这是她朝夕相对两个多月的脸。 陌生的是,他的神情。 不再是拽拽的,闲哉哉的样子,他皱着眉,眼底有她形容不出的情绪。 “你……”她开口,一口气因为长时间趴着没顺好,耸着肩抽了抽,眼泪又顺着动作涌出,一串晶莹挂在脸颊。 盛夏为这个泪嗝感到尴尬。 而张澍只觉得这串眼泪很碍眼。 他不自觉抬手,指背从她面颊上划过,一片濡湿。 盛夏这一次来不及、也忘了躲闪,她怔怔地看着他,渐渐回神。 她哭了多久?这不是学校啊?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他为什么又擅自碰她? “路过。”张澍说。 盛夏用惊慌的眼神看着他,又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她目光才重新回到张澍脸上。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张澍被她的反应逗笑,提醒道:“我没有纸巾,你别哭了。” 盛夏吸了吸鼻子,从书包里拿出纸巾,细致地擦掉眼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洁净如昔,只是那双通红的眼睛仍旧窝着晶莹。 红得刺眼。 张澍稍稍移开目光,问道:“你是要去学校?” 盛夏点点头。呼吸仍旧是哭过之后的急促频率,鼻子一抽一抽的,格外可怜。 “这么早去干嘛?” “学习。” 张澍看看表,“快五点了,不吃饭,学习?” 她是打算在北门随便找一家吃的,再不然就去超市买个面包。不过这么长的话,她不想说,只说:“不饿。” “好热,我没骑车,一起去吃饭?”他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用手掌往脸上扇风。 盛夏圆目微瞠,“一起?” “不行?” “我,不用了,我买了零食。”她找了个理由。 张澍短促地笑了声,“什么零食?棒棒糖还是□□糖,橘子汽水还是旺仔牛奶?” 盛夏正在心里腹诽,他怎么又这样笑,很烦人,心里的吐槽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僵住了。 她茫然又震惊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他都知道了? 那她要怎么说? “给我塞了本法条,就打算用那些零食打发我?” 他真的知道了! 空气有半分钟的凝滞。 “对不起啊。”盛夏脑子一片空白,丝毫没有思考能力,只能从善如流。 张澍说:“不接受,除非……” “嗯?” “请我吃饭。”他说。 猫在广告店门口的周应翔和侯骏岐面面相觑。 刚开始看见平日拽得要死的人轻柔地给女生擦眼泪,两人就已经够震惊的了。 后来就看见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女生就下了车,张澍骑着车,女生坐到后座,小电驴扬长而去。 就这么抛弃了他们。 就这么放了“吃冰”的鸽子。 周应翔好气。 如果他知道刚才说太热不想吃饭的人想方设法拐别人去吃饭,大概会气死。 盛夏再一次坐到了他后边,这一次他显然熟练很多,平稳起步,平稳加速。 而她也不敢再在他身后说话。 张澍感受到后背窜风,知道她大概离他有一丈远,他无奈地笑了笑,想起她刚才答应后又补充,“不在学校附近吃,行不行?” 就这么怕跟他有点什么? 张澍骑着车,进了南理大学东门。 第 27 章 求我(二更合一) 盛夏回到家,王莲华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开门声才转醒,“回来了,给你做了海参小米粥,我看看凉没……” 说着端了上来,“还温着,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啊?” 盛夏回避后一个问题,说:“妈妈,你早点休息吧,以后晚上不用给我做宵夜的。” “我在家也没事。” 盛夏放下书包,“开了长途车呢,应该早点睡。” “哎,阿璇要是能这样想就好了,”王莲华叹气,“趁热吃。” 盛夏边吃边问:“阿璇怎么样呀?” “脸黑一路,但是也还好了,没发什么脾气。” 盛夏点点头,“那就好。” 王莲华坐在餐桌另一边,“今天和卢同学一路回来的?” “嗯。” 王莲华欲言又止。 盛夏抬眼:“妈妈,怎么了?” “知道你乖,”王莲华犹犹豫豫,还是开口,“但是这个年纪妈妈也经历过,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以学习为重,明白吗?” 盛夏知道,母亲还是担心她早恋,一点苗头都格外重视。之前在二中,类似的事也有过,盛夏现在甚至怀疑,让她转学,也有这个因素。 “我明白的,妈妈。” “别嫌妈唠叨,女人不同于男人,女人一辈子,是没有试错资本的,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一点也马虎不得,知道吗?” 盛夏埋头吃,闷闷点头。 “知道了妈妈,我一会儿收拾碗筷,你快早点休息吧。” “也好,年纪上来了,开这么点路程就很乏。” “妈妈晚安。” “你也早点睡。” “好。” 餐厅归于静谧,盛夏吃完,清洗好碗筷,回房间洗澡。 校运会和礼服的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盛夏靠在床头,犹豫好久,还是给盛明丰留了言。 她知道,这种事跟盛明丰开口了,多半是邹卫平去办,如果被母亲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在母亲那,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盛夏无意识叹气。 算了,先不想了,校运会高三的参与度不高,母亲应该也不会知道的。 第二天盛夏特意带上了手机,课间果然接到了盛明丰的电话,她跑到教室外连廊的楼梯下接听。 盛明丰仔细问了她对礼服有什么要求。 “简单一些,长一些就可以了,”盛夏说,“对了,预算要限制在五百以内。” “这个你就别管了,还有别的要求吗?颜色啊款式啊,没有吗?” “应该没有吧。” “行,很好!多参加活动,多和老师同学交流、相处,多交朋友,很好!”盛明丰听起来很高兴,“要不要亲自去试一试?” “不用了,”盛夏觉得按照身高体重挑就行了,“最近没有时间。” “行,那就尽快订好了让你李哥给你送去。” 盛夏回到教室,看到自己座位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张澍坐在盛夏椅子上,正和前边的侯骏岐说话。 盛夏走到座位边,以为他会自觉起身把座位还给她,谁想他悠哉地打量她的桌面,抬眼问:“没有□□糖了?” 昨天既然已经讲清楚了,盛夏认为已经没必要送了,今天确实没带。 他怎么,居然跑过来问。 盛夏答:“没有了。” 张澍浅笑,“可我上瘾了怎么办?” 当然是自己买呀?盛夏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当然,她没说出口。 “不是说,吃饭,就……”说到半盛夏顿住。她想说,不是说请吃饭就一笔勾销了吗?可想了想,那顿是他请的,这不仅没一笔勾销,牵扯的反而更多了。 张澍问:“就什么?” 盛夏不语。 张澍看着她因为窘迫而紧紧皱起的眉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算了,扯扯就平了。” 扯平了就扯平了,什么叫做扯扯就平了? 他站了起来,作势要把座位让给她。 盛夏松口气。 而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感觉脸蛋有温热的触感,随即皮肉弹了下…… 他,他掐了她的脸蛋! 只一下,动作快得盛夏都没看见他哪只手掐的,什么时候抬的手,又是什么时候收回去的。 然后他弯弯嘴角,短促地笑了声,从她身后离开了。 他,究竟干了什么!扯、扯平了、是、这样子扯的吗? 盛夏不可置信地捧住了他掐过的那一边脸颊,紧张地看着周围。 或许是擦肩而过的身位遮挡住了,又或许是他动作太快没有被人捕捉,此时并没有人注意这边。 除了—— 近在咫尺的侯骏岐。 侯骏岐目瞪口呆,转瞬换上一副贼兮兮的笑脸,低声“卧槽”了一句,转过身去了,还一边摇头嘀咕着什么“牛逼啊”“太骚了”“这谁顶得住”…… 盛夏落座,猛喝水,捧着脸的手没敢放下来,害怕脸已经红成一片被人看出来。 隔着整个教室,她瞪着张澍——的背影。 他已经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时又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过来,盛夏赶紧在四目相对前扭头看向窗外。 她一把拉开窗透气。 闷热的走廊吹不进一点风来,少女徒劳地深呼吸。 - 周五的下午李旭就把礼服给盛夏送来了。 盛夏一放学就往北门去,见李哥把车停在树下,捧着一个巨大的盒子站在车边,或许是刚参加了什么会议,大热的天他穿着竖条纹衬衣套小领黑衫,三十出头的年纪厅里厅气。 盛夏略微汗颜,在做服务这块,李哥恐怕从来没给盛明丰丢过脸。 他那副接待领导的样子,盛夏都有点不敢上前。 “夏夏!” 还是李旭先叫住了她。 “李哥,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李旭看那盒子大,“我给你送班里去吧?” 盛夏连忙摇头,“我能拿住的。” 李旭说:“后备箱里还有点东西。” 盛夏以为又是盛明丰给她准备的一些水果和零食,“不用了,我还有晚修。” “都是礼服配套的小东西,分着盒子装的。” 李旭让盛夏先拿着大盒子,打开了后备箱,抱出一个鞋盒,还有两个精致的丝绒盒,都有档案盒那么大。 第 28 章 屠狗 盛夏次日早晨来到教室的时候,书箱已经被挪到中间。 虽然张澍还没来,但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会挪她的东西。 相处久了,她也有点能猜测这个阴晴不定之人的心思了,他这个人,有点外冷内热的意思。 盛夏从书包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塞到他桌肚里以表感谢。 没有棒棒糖和□□糖,将就吃吧。 下午的班会上侯骏岐公布了趣味运动会项目名单。 硬性要求就是全体参与,身体条件不满足的除外。所以每个人都有项目。 盛夏看到自己被安排在:环环相扣。 她有9个队友,其中包括张澍。十个名字两两并列,看着像是一对一对的,而她和张澍的名字并排而立。 这是什么? 其他项目还有叫什么“十人十一足”“大风车”“滚滚向前”“美轮美奂”…… 大伙都是参加过的,不用解释规则,只有盛夏看得一脸懵。 王潍说:“大家有要调整的,就和侯骏岐同学说,但是,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就尽量服从安排,每个人都换来换去的话,工作没法开展了,大家要有点集体观念,趣味运动会,就是玩儿,放松放松,然后全力迎战月考。” 侯骏岐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没错,这名单我排好几天了,都考虑到大家各自的身体条件和同学关系了,非常公平公正,所以,别哔哔,不同意。” “文明点。”王潍睨他。 侯骏岐点头哈腰:“得咧。” 台下,辛筱禾对杨临宇说:“呵,还公平公正。” 杨临宇没反应过来,“啊,这不挺好的吗?” “榆木脑子,”辛筱禾愤愤然,“居然把盛夏和张澍绑一块,卑鄙。” 杨临宇再看一眼名单,“骚啊。” 辛筱禾的目光跨过整个教室看向一脸茫然的盛夏,“可怜娃娃,肯定没看明白。” 等侯骏岐下来,盛夏点点他胳膊,“侯哥,你那有没有项目规则啊?” 张澍听这声招呼,也抬起头来,盯着侯骏岐。 侯骏岐如芒在侧,“额”了半天,说:“我跟你解释一下就行。” “环环相扣呢,就是两个人拿着呼啦圈跑,一共五组,接力跑。” 盛夏脑补了一下画面,“拿呼啦圈怎么跑啊?” “就是两个人钻呼啦圈里,提着跑,呼啦圈不能接触手以外的身体部位,不能超出任何一个人的头顶,也不能掉地上。” 盛夏:“这样不好跑吧?” 两个人在一个圈里,节奏得一致,手得提着呼啦圈不能摆动,还要追求速度,这…… 侯骏岐说:“好跑还叫趣味运动会吗?趣味运动会就是要大家精诚合作。” 盛夏想了想,还是问:“我之前没有参加过,怕影响班级成绩,有没有相对简单一些的呀?” “成绩不重要,没人在意那个,玩得开心就行了,”侯骏岐很有耐心的样子,“别的更难,要不你听听?” “嗯。” “十人十一足,就是十个人绑腿跑;大风车就是十个人拿着长杆子跑;滚滚向前就是滚充气悠波球,也是两人一组,五组接力,你别听这个简单,跟公园里玩不一样,到时候足球场上全是悠波球,一个撞一个,跟碰碰车似的,这个得经得起晕;美轮美奂就是跨栏跑的变种,把跨栏改成钻轮胎,也是接力。” 侯骏岐介绍完,瞥一眼要笑不笑的张澍,再盯着被唬住的盛夏,“你选哪个?哥给你安排。” 周围众人满脑黑线:说好的别哔哔不同意呢。 盛夏懵了,她就没有擅长的体育项目,更不要说趣味项目了,这些听着都挺难的,她注定是拖后腿的那个。 可是…… 她眼角余光看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张澍。 可是和他一起跑,很别扭。 侯骏岐见她不语,眨眨眼:“哥哥是不是给你挑了个最好的?又不用钻又不用滚的,多好!” 盛夏抿着唇,点头也不是,摇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侯骏岐说:“这真的是最合适的了,‘美轮美奂’需要瘦小的,‘滚滚向前’也不能太胖的,所以到‘环环相扣’就不剩几个瘦子了,我很难排人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什么都不对,盛夏点点头。 边上同学说:“侯哥,说好的公平公正呢,你怎么开小灶啊!” “滚!”侯骏岐不以为然,“给女神开小灶,不行?有本事你当举牌女神啊?” 那男同学语塞,众人笑起来。 也有道理,盛夏要举牌,当然不能钻啊滚的了。 她可是他们班的门面。 有人小声嘀咕:“你怕是忘了去年周萱萱被你派去滚滚向前了……” 侯骏岐听见了,他肩一耸手一摊,就一个表情:你能拿我怎么样? 张澍叫了侯骏岐,“小卖部去不去?” 侯骏岐看看时间,“现在?快吃饭了。” 张澍说:“请你。” “靠?什么!”侯骏岐跳起来,“你请我?真的假的?我今天做什么好事了?走啊走啊。” 两人从后门绕小走廊出去了,路过盛夏窗边,她听见侯骏岐问:“哎,阿澍,之前给你送零食那位没再送了?” 张澍笑一声,“换成了巧克力。” “啧啧,”侯骏岐拍拍张澍的肩,“锲而不舍啊。” 盛夏:…… - 接下来两天盛夏发现,“环环相扣”确实是个好项目,不需要怎么练习,不像“十人十一足”“大风车”都需要十个人一块练。 辛筱禾就是“大风车”的组长,下午一放学,就扛着软杆子吆喝队友去练习。 卢囿泽是“美轮美奂”那一组的,第一天练习完,晚上一块回家,盛夏发现他手肘青一块紫一块的,别人好像没他那么严重。卢囿泽自嘲说:“没有体育细胞,小时候也没玩过那些。” “我也没有。”盛夏只能如是安慰。 “你那个项目,和张澍练过了吗?” “没有呢。” 卢囿泽说:“我去年就是‘环环相扣’,听着简单其实还挺难的,而且……” 盛夏放慢车速,认真听。 “可能会有一点肢体接触。”卢囿泽瞥她一眼。 这一点盛夏有考虑到,身体不能碰到呼啦圈,难免两人会靠得比较近。但想到“十人十一足”还得搂着左右的腰,“滚滚向前”指不定还滚到队友身上去,“环环相扣”还算是好的。 第 29 章 惊艳 == 午后的一方书店空寂无人,音响播放着清缓婉转的法语歌。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在少女的周身氤氲成光晕。 少女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双眼像窝着一汪清泉。 “阿澍……” 她唤他,声音轻灵软和,像飘过荒野的蒲公英。 “阿澍……”她望着他,慢慢站起来,“这题我解了很久,你能给我讲讲吗?” 张澍走到近前,光晕散去,少女的脸和身体在眼前变得清晰。她白得像瓷,润得像玉。 他低头要看题,却见满试卷都是少女漂亮的字,张数,张数,写得满满当当。 他抬头,还没说话,女孩调皮一笑扑进他怀里,“我错啦我错啦,阿澍可以惩罚我。” 少女的唇软得像奶芙,张澍似在亲吻云朵。 他把她困在桌子和自己的胸膛间,强忍着把她的腰折断的动作,撑在桌面的小臂崩得死紧。 “阿澍阿澍……” “阿澍阿澍……” ==== 张澍闷/*?*哼一声惊醒。 头顶是细密的汗,他往下看,果不其然,夏凉被?/突/...起一块,还有点湿。 张澍扶额,骂了声:“操!”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 哪来的什么午后的阳光。 真他妈的天上.人间。 张澍爬起来洗澡,淋浴头下,少年肩膀开阔,小臂紧实,他撩起额发,仰着头任冷水冲刷潮红的脸。 这是第几次了? 每一次触碰她,夜晚就会香梦连连。起初看不见脸,只听见声音,后来能看到脸,但衣衫完整,这回…… 这回他也没碰她啊? 少年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操”! 他张澍就这么点出息? 以前和侯骏岐看他那些宝贝,都没有这样的后劲。 侯骏岐还嘲笑他不行。 可他是真的没多大感觉,刚开始看还有那么点意思,看来看去都那样,脸更是记不住,过眼就忘了,不像侯骏岐光看一个部位就知道是谁谁谁。 这事儿是不是有一就有二会上瘾?扰得人暴躁。 张澍擦着头发出浴室,拐弯就撞上抱臂倚在墙边的张苏瑾。 “靠,姐,你干什么一大早的!” 张苏瑾看着少年越见疏朗的面容和结实的肩膀,“我的阿澍长大了。” 张澍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着他姐,“你干嘛啊,渗人你?” 张苏瑾说:“那你是干嘛啊一大早的洗澡,昨晚不是刚洗?” “热。”张澍绕过去,甩着头发上的水珠。 张苏瑾看着高出她一个脑袋的青葱少年,神情揶揄,嘴上不肯饶:“你房间空调开到16度,你热?” “你管我,要不要给你水电费?”少年进房间套了班服出来。 “啧啧,”张苏瑾感慨,“随便套块破布都这么帅,不愧是张澍啊?” 少年笑起来得意又张扬,“不看是谁弟弟。” 转瞬,反应过来他穿的可是自己设计的东西,改了口风,“不是,这是块破布吗?这图案,你再仔细看看,不是艺术家水准?” 张苏瑾笑,戳了戳他额头。 “今天不是不用备菜,你起这么早干嘛?”张澍问。 “给你做早餐啊,没想到有人起得比鸡还早,什么都来不及做,”张苏瑾进了厨房,端出来两碗馄饨,“速冻的,将就吃。” 张澍长腿往餐椅上一跨,吃得一本满足,含糊地说:“你以后不用备菜的时候就歇歇,不用给我做早餐,我出去随便应付应付就成。” 张苏瑾挑挑眉:“哟?都会心疼你姐了呢,最近怎么这么温柔啊?” 张澍:“爱听不听。” 张苏瑾说:“你这样找不着女朋友的!” 张澍用一种“你有毛病”的眼神看着他姐,“别的家长可都担心孩子早恋,你怎么这样?” 天天话里话外地打探。 “不能早恋只是因为大多数人判断力不行,也保护不了女孩子,”张苏瑾笑笑,“可我觉得阿澍有自己的判断力,也能保护女孩子,之前不是还无师自通,知道红糖可以缓解经期疼痛?” “这是常识好不好?”张澍不自然地低下头,撂下话,“别瞎操心。” “倒是你!”张澍囫囵吃完,抬眼盯着张苏瑾,“你谈恋爱周末不去约会吗?” 张苏瑾收拾碗筷,说:“一会儿去。” 张澍挑挑眉,心情很不错地拍拍张苏瑾的肩膀,“吾姐可教也!去吧,晚上十点前必须回家。” 张苏瑾:…… 张澍背着书包准备出门,张苏瑾再次叫住他:“张澍。” 张澍脊背一紧,叫大名大事不妙,他回头,“怎么?” “如果你谈恋爱了,记得告诉我,不,一定要告诉我,”张苏瑾神情执着而认真,“姐姐有很重要的话,要交代你。” 张澍在这样的注视下,说不出抖机灵的话,沉默两秒,他回应:“知道了。” - 周日下午,六班穿着班服一块练了练入场走方阵。 班服是明晃晃的黄色,很张扬,图案是张澍设计的艺术字体,单词six,里面还隐藏着王潍的q版头像,胖乎乎的脸,头上有几根斜毛,很是神似,整体风格可爱却不幼稚,有点潮牌感,大家都很满意。 走方阵要举横幅,六班的横幅内容是:你有你的诗情画意,我有我的山水田园,虽然是盗版的。 后面印着张澍设计的那个王潍的q版头像。 看来大家的校运会都一样,调侃班主任就是主基调。 盛夏还以为要练几天,谁知道就走了一圈就回去了,辛筱禾说,附中的校运会开幕式特别随便,不用整齐列队,反正班服就能看出来谁是谁,也不用彩排,反正最后都是呼呼呵呵闹过主席台。 于是盛夏也不需要练举牌了,她也随便一走好了。 这才是校运会应该有的样子啊,不拘小节,享受运动。 周三至周五校运会,周三早上开幕式,盛夏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六点就到校,做了会儿英语听力,付婕就来叫她了。 付婕在办公桌排开化妆箱,盛夏看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还有长得差不多却又稍微不同的刷子,讷讷问:“老师,都会用到吗?” 那得化到猴年马月啊? “当然不是了,”付婕说,“不过也差不多吧。” 第 30 章 赢了(加更) 盛夏有点不知所措。 这地方说是化妆间,其实是调度室改的,就摆了几张书桌和椅子,换衣间是之前值班人员的卧室。所以整个空间并不大,里面已经人满为患,桌椅也都被各种化妆品占满了,地板上甚至随意放着礼服,各种纱裙、裙撑铺了满地,几乎有点下不去脚。 盛夏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付婕又还没来,面对十几双好奇的眼睛,她一时不知道开场白要怎么说。 她下意识回头看张澍,自己也没察觉眼神里带着求助。 张澍在心里叹气,她应该去照照镜子,别总这么可怜兮兮地盯着人看,谁顶得住他管谁叫爷爷。 “边上等等,”他扶了扶盛夏的肩让她站到一旁,拉开她腰后的门把,绕到门背浏览着什么东西,然后忽然走到其中一张书桌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里挪了挪,桌角露出了序号:6. 张澍回头,冲屋里人问:“这东西谁的?” 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张澍说:“拿走吧,这桌子是六班的。” 他个子高,在低矮的调度室,伸手就够着天花板了,此刻语气冷漠,有种睥睨感。 刚才还喧闹的105室一片寂静。 正僵持,换衣间的门开了,入目是仙气飘飘的米色纱裙,腰线掐得又高又细,配上那头栗色卷发和明艳面庞,青春靓丽。 “阿澍?你怎么来了?”陈梦瑶眼睛一亮,提着裙摆走近。 “送我们女神过来,”张澍转了转身,退了半步,指着六号桌,“那是你东西吗?” 陈梦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是啊。” 也是这个方向,她看到了盛夏。 一个她留意了很多次的女孩——六班的插班生,张澍的同桌,抢了周萱萱举牌女神的人。 每次这个女孩去接水经过四班,总有那么几个男生“哎六班那个”“快看”地吆喝,跟看见什么大熊猫似的。 盛夏抱着盒子的手臂有点僵硬,不知道是因为抱太久了,还是他那句“我们女神”…… 虽然他们都是这么称呼的,可盛夏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份文化,有些许不自在。 “你自己没有桌子?”张澍扭头看了眼旁边同样满满当当的桌子,笑了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他惯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没看见门后有安排表?” 陈梦瑶讶然,“什么表?” 张澍不打算多说,“别管什么表了,拿走就行,我们也有东西要放。” 陈梦瑶忽然手捏起脖子上的项链挂坠,问:“阿澍,好看吗?” 张澍后退一步,这才注意到,她的项链,和他买给张苏瑾的,是同一条,他眉头稍提,点点头:“不错。” 陈梦瑶又提提裙摆,示意他看礼服,“好看吧?” 张澍催:“没眼看,快,搬,东,西。” “张澍,你这嘴有病,早点治,晚了可能没救,”陈梦瑶瞪他一眼,招呼陪她来的两个人,“去拿过来吧。” 那两人,女生盛夏眼熟,接水和上洗手间遇到过,是四班的,另一个是男生,画着妆,看上去应该不是附中的,像彩妆专柜的化妆师。 两人经过张澍面前,皆是大气不敢出。 盛夏在一旁看着他们熟稔的互动,觉得有一丝奇怪:张澍不是在追陈梦瑶么,怎么看起来似乎…… 他追人也这么拽? 桌面空出来,张澍放好东西,上下打量乖乖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女孩,“要忙什么就忙啊?” 盛夏回神,为自己胡乱猜测而羞赧,“喔”一声,手忙脚乱打开礼服盒。 刚打开她就懵了! 礼服是配有胸贴的,之前应该是藏在礼服下,没有注意到,上次被翻过一次,现下就这么大剌剌摆在最上边。 肉.*色的,硅胶,两.*团。 她目瞪口呆,几乎是立刻阖上了,但她知道晚了,张澍就站在她旁边,不可能没看见。 她下意识瞥过去,他在四目相对前扭过头去,眼睫不自然地煽动…… 简直欲盖弥彰! 他看见了! 时间能不能倒回,倒一分钟就可以! 老天啊! 埋了她吧! 付婕提着个小行李箱姗姗来迟,大伙见了老师都安分了许多,在自己座位上做准备,低声聊天。付婕也没察觉气氛不对,吩咐盛夏,“快换衣服啊,我以为这会儿你该换好了,没时间了。” “嗯。”盛夏耳根通红,也不敢这么打开了,抱着盒子就往换衣间去。 张澍摸摸鼻子,和付婕说了声就回班集合了。 盛夏没法直视胸贴了,可礼服是抹胸,不得不穿。她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啊,她不会穿,还有礼服,很重,她提不起来。 于是只好探出头,叫付婕帮忙。 付婕给她拢抹胸的时候,啧啧两声,“盛夏,藏得够深哦?” 盛夏羞得低下了头。 她初中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发育得很快,但是那时候胸部丰满的女生总会被议论,她对尺寸又没有概念,因为她骨架小,胸骨扁,胸位偏低,只要衣服宽松,看上去也就普通幅度,所以她不在被议论的范围内,以至于一直以为自己属于小胸。 上了高中才隐约有以胸部丰满为美的审美,陶之芝问她的时候,她很无所谓地说:“我就只是c呀。” 陶之芝暴走,并暴揍了她。 盛夏才知道这个年纪c杯并不多,而且是在手臂和腰都很瘦的情况下,就格外稀少。 这礼服剪裁考究,抹胸上边紧紧包裹着,并不暴露,只是胸与腰的曲线都勾勒得很明显。 前胸后背都空荡荡的,盛夏缺少安全感。 付婕要把她头发盘起时,盛夏低声要求:“老师,我想披发,可以吗?” 付婕当然了解她的想法,商量道:“可是戴皇冠,盘起来会更适合哦?” “嗯……”她声音充满顾虑。 “那我给你卷一卷披着吧。”付婕终究不忍心,这小姑娘,不撒娇,但这小表情,她遭不住。 学生会的人来催了,大伙都忙着做最后的整理。 还是有人时不时透过镜子瞥盛夏。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修罗场”,各自都在心里给盛夏和陈梦瑶打分。 别人没什么好比的,今天恐怕就是这两位的主场。 - 统筹老师在催了,盛夏最后只匆匆看了眼别人镜子里的自己,她还是她,没有化成不认识的模样。 第 31 章 聊骚 走完方阵,盛夏就像吉祥物一样,站在那和同学们拍合照。 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盛夏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巨大的皮卡丘朝她走过来,身边跟着身形消薄的张澍,还有张澍那几个朋友。 几个男生穿着各自班服,五颜六色,都是高高的个子,气质都不错,格外招眼。 来到盛夏跟前,皮卡丘左右扭屁股,用尾巴撞盛夏,嘴里说着“皮卡皮卡披咖糗”,然后转过身来,“美女,赏脸和可爱的皮卡丘拍照吗?” 这浑厚声音掐着嗓子卖起萌来,真是鸡皮疙瘩起一身,盛夏被逗乐。 张澍翻了个白眼,“恶不恶心!” 刘会安说:“老侯,不要脸要有个度!” 吴鹏程感慨:“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美女与皮卡丘瞬间变成美女与野兽。” 韩笑说:“美女,拒绝他!” 皮卡丘不管,嘴里念叨着:“你们是嫉妒吧!”屁颠颠蹭到盛夏旁边,叫张澍,“阿澍,你帮我们拍照!” 玩偶巨大的脚不小心猜到裙子边缘,皮卡丘往外蹦了蹦,只上半身靠近,一只脚翘起,一颠一颠的。 如果不知道里边站着侯骏岐的话,确实很萌。 盛夏也歪着脑袋靠近。 张澍拿着手机,画面里,女孩亭亭而立,如同一朵长在金贵容器里的洁白茉莉,比月亮高洁,比阳光耀眼。 早晨在班门口看见她,张澍脑海莫名崩出一句诗:芙蓉不及美人妆。 付婕说什么来着? 有形有态,端和沉静,腼腆却从容,忧郁却有光。 想到付婕,他耳边又响起那首《茉莉花》,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 送个锤子,废物歌词。 “阿澍,拍了没啊?”皮卡丘催促。 “咔”一声。 “行了。”张澍说。 皮卡丘不干,“再拍几张再拍几张,万一我眨眼了呢?” 张澍笑,“谁能看见你眨眼?”反正你都糊了。 “哦,是哦。”侯骏岐顿悟,站直了,“阿澍,我给你拍?” 张澍回答:“不拍。” “拍啊,干嘛不拍,一起拍!”韩笑推搡着张澍。 刘会安也吆喝起来,“我们也要拍!” 皮卡丘喊:“你们班没有女神?搁我们班拍什么拍,起开!” “嘿,阿澍都没说话呢,你哔哔什么啊?”吴鹏程打趣地看着张澍。 最尴尬的就是盛夏。 他们这群,真的好能闹,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这下连校园记者的镜头都招来了。 韩笑拽住边上的杨临宇,把张澍手机塞给他,“快给我们几个拍一张!” 几个人挤作一团,“多拍几张!” 张澍被推得离盛夏很近,女孩独特的馨香盈满鼻息,梦境闪过脑海,他敛了敛神,不着痕迹地向侯骏岐那边迈了一步。 他t恤的袖子轻轻擦过盛夏的肩,她把他疏远的动作尽收眼底。 张澍表情过于严肃,杨临宇说:“阿澍,笑笑啊?” 张澍从善如流,唇角一扬,模式化假笑,杨临宇又说:“算了你还是别笑了,好好的偶像剧拍成惊悚片,感觉对女神意图不轨。” 张澍:…… 盛夏:…… “咔咔咔”好几声,杨临宇把手机还给张澍,“你看看行吗?” 张澍把手机一锁揣兜里,也不关心拍得怎么样,视线扫过女孩已经笑僵的脸,问韩笑他们,“你们是想赖在我们班不走了?” “走走走,热死了。”侯骏岐率先应,刚要摘下头罩,被张澍摁住,斥道:“有点良心,别破坏少女的幻想。” 侯骏岐:……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杨临宇是过来传话的:“筱禾他们组去训练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叫我就行。” 盛夏点点头:“好的。” 她的目光穿越跑道,看着皮卡丘和几个少年的背影。 从早上教室门口碰见开始,他好像,都没有正眼看过今天的她。 - 拍完照,盛夏想回去学习,就没留在看台观礼,独自去换礼服。 换衣间顶门的棍子被人拿走了,只有一把椅子掩着门。 盛夏刚把裙子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外边传来人声。 “一个个都瞎吗,明明是你更好看,盛夏也就是衣服好看,还是假货,要不要那么谄媚,无语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我们班主任啊,语文老师啊,都格外巴结她!就连我们宿舍那群也是,真想不通。” 盛夏听见自己的名字,且内容并不友好,她准备开门的动作顿住。 这声音,是周萱萱。 随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嗤笑,“她的妆造就很奇怪啊,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格,一通乱搭,很土。” 应该是那位化妆师。 另一个女生附和说:“新面孔大家都会格外注意罢了,没什么好比的啦,萱萱你别生气了,倒是张澍,他怎么回事啊,我今天怎么老听人说他在追盛夏啊?” “追什么啊,”周萱萱冷哼,“聊骚而已。” “他不是和我们梦瑶……聊骚别人几个意思啊?” 周萱萱说:“嗐,追不到女王,逆反了呗,撩撩小白兔,看看小白兔小鹿乱撞的娇羞样子满足一下自尊心呗。” “行了,别老在我这叨叨别人。”陈梦瑶的声音也十分冷淡。 周萱萱才意识到,从今天的妆造风格来看,陈梦瑶才是小白兔,盛夏是女王。 她急于挽回,说道:“我看今天张澍送盛夏过来,就是为了气气你,今天整场的主角,还是你啦。” 陈梦瑶卸下皇冠和首饰,看着自己买的项链,目光深深,“幼稚,反正我也无所谓,别提了。” 他托周应翔从国外代买,她才知道的,本以为是送给她,但是看那价格,她知道,应该不是,他从来没送过什么贵重物品给她。或者说,任何一个女孩。 但现在她有点慌了,他买的那一条,是送给了谁,盛夏吗? 外边又进来人,一时喧闹起来。 盛夏靠在墙边,整个脊背僵硬,视线愈发朦胧,她才意识有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仰头,小心地从眼角抹掉一点晶莹。 手是冰凉的。 门被人敲了敲,“有人吗?” 第 32 章 抽离 “盛夏!” 正瓷在原地,有人唤她。 是辛筱禾,正托着“大风车”的杆子从连廊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女生,皆是满头大汗。 “你杵在这干嘛呢?”辛筱禾走近,问道。 “给家里打电话。”盛夏说。 辛筱禾把杆子递给同学,等人都走了才问道:“怎么了,没事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有这么明显吗? 盛夏紧了紧手机,灵光一闪,问道:“筱禾,我能暂时,把礼服之类的放在你宿舍吗?” 辛筱禾微讶,却也没多问,点头说:“当然可以啊!现在就拿去吧?” 盛夏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好呀,谢谢你。” “总这么客气?”辛筱禾作势要揽盛夏的肩,又看看自己满身的汗,讪笑,“走!” 她们回教室取礼盒,盛夏座位边却围满了人。 准确的说,是围着张澍的座位。 一群男生聊着即将开幕的nba常规赛,谁又看好谁了,那支队伍换教练了,那支队伍又后继乏力了,新的明星诞生了,中国的球员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了…… 辛筱禾雄赳赳地加入了讨论,盛夏站在人群外一脸茫然,若为兄弟故,姐妹皆可抛? 侯骏岐第一个注意到盛夏,拍了拍占用盛夏座位的男生,“起开,女神来了。” 众人回头。 张澍也随之扭头,对上女孩忽闪忽闪的眼睛,又移开视线。 她什么时候能把妆卸了? 眼睛又水又大,看着能游泳。 “对啊敢坐女神座位你活腻了,快起来哈哈哈!” “我的错我的错!” “压球队不如先压压表白墙上哪个女神赢了好吗?” 每次大型活动结束,校园表白墙小程序就热闹非凡,已经不是树洞,就是图个好玩。校园“顶流”多半在这诞生。 “我刚刚已经刷到好多盛夏的贴了!” “陈梦瑶呢?” “呃,也很多……” “打开数数快!” 一群人闹腾着,还辟出一条道来了,盛夏进退不得,这样坐回去,任人调侃? 而且,只有她和张澍坐中间,周围一群人站着,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盛夏拍拍辛筱禾:“筱禾,现在走吗?” 辛筱禾显然也看出来,盛夏眼下适应不良。 “啊,好,走!” 侯骏岐问:“上哪去?” 辛筱禾没好气道:“女生宿舍,你去不去?” 侯骏岐:“……您请便。” 盛夏弯腰,准备从座位中间的书箱上抱起礼盒,一支手臂伸过来,“不用帮忙吗?” 盛夏动作一顿。 点破自己的小心思后,似乎他的声音都带着某种磁场,扰人心神。 离得近,那股青草暴晒的气息又盈满鼻息。 盛夏心跳乱了节拍。 她抱起礼盒,才回答说:“不用了,谢谢。” 张澍浅浅皱眉,这两句话与平日语气无异,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比如,她看都没看他一眼。 鬼使神差地,他开口:“那等你一块吃饭?” 寂静了。 刚才还喧闹的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虽然大伙都知道,盛夏在张澍亲戚那午托,经常会和张澍、侯骏岐一块吃饭。 但是,空气里“滋滋滋”的电光是怎么回事? 砰、砰、砰。 盛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处独占一隅,如沸腾的酒精。 她只有一个想法:赶紧离开,不要让任何人听见。 他为什么忽然大庭广众的发出“邀约”?难道那些流言,他没有听说吗? 也许听说了吧,他只是—— 聊骚而已。 她听见自己心底微弱的声音。 “不用,我中午和筱禾吃食堂。”她回答,然后转身,率先离开了。 辛筱禾赶忙跟上,满脑疑惑:……?刚没说啊? 两个女生离开教室,众人八卦欲望爆发,但却无人起头,只是嘻嘻哈哈挤眉弄眼打趣着。 “散了,干饭。”张澍站起来,打发人走。 “唉,阿澍,你到底选谁啊?” 终究有人按捺不住,问了。 张澍低头收拾书包,就在侯骏岐以为他又要回答“无聊”的时候,张澍开口了,声音淡淡:“还用问?选易建联。” “谁问你易建联了!” 张澍书包往肩上一挂,笑了声,“走了。” “没意思!” “嗐!不好玩儿!” 侯骏岐眼珠子提溜转,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拍桌而起,对失望群众说:“这还不明白吗,选自己人啊,傻逼!” 然后他得意洋洋地跟上了张澍。 - 开幕式过后就没高三什么事了,他们正常上课,但总能听到从运动场传来的尖叫声,也总有高一高二的成群结队经过教学楼,呼呼喝喝,好不吵闹。 最离谱的,还有学弟专门到六班看盛夏。 几个少年大喇喇趴在六班门口朝里看,一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的表情。 看到盛夏,其中一个喊道:“学姐,加个q.q行不行?” 盛夏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情况,在二中也没有过啊。学霸们,都这么活泼(不要脸)的吗? 侯骏岐站了起来,挡在前方,叉腰:“不是说了学姐是学长的,还敢在这喊?” 学弟们笑呵呵,也不惧,回问:“学姐是学长你的?” 侯骏岐语塞,“那,那必然不是了。” “那关你什么事?你不会是那只‘摔跤吧,皮卡丘’吧?” “小兔崽子!”侯骏岐卷了一本书砸过去,几个少年乐呵呵地躲,但就是不走。 班里笑成一团。 “盛夏,老师叫你。” 教室后门忽然传来好听的男声,众人都看过去。 是张澍。 他刚从王潍办公室下来,神态不算友善。 莫名的,那几个学弟消停了。 侯骏岐也愣了愣,阿澍什么时候管老王叫老师了? “嗯?喔。”盛夏犹疑,老师找她干什么?是不是有关她的风言风语传到老师耳朵里了? 她叹了口气,忐忑不安地起身。 第 33 章 旧爱x 周五下午,传统项目结束,趣味运动开幕,第一项就是大风车,盛夏站在看台给辛筱禾拿东西,为她加油。 赛得着实有趣味。大伙穿着各自班服,抓着一根杆子跑,跑道上如同爬了几只彩色蜈蚣,尤其到了拐弯处,尾巴的队员碰到一起,你踹我,我拉你,看台上跟着起哄,好不热闹。 六班勉勉强强跑了个小组第三,没进决赛。 辛筱禾下了场猛喝水,气得口沫横飞:“白瞎练这么多天,四班那几个龟孙,净搞些扒拉人的勾当,韩国来的吧?气死我了!” “不就是玩,没关系的!”杨临宇在一旁安慰。 辛筱禾努:“你当什么好人,被扯的又不是你!” 杨临宇讪讪闭嘴。 “齐修磊!”辛筱禾抓住一旁的少年,“环环相扣一定要赢,别的不管,不跑赢四班你别进我班大门了!” 齐修磊默默鼻子,“那我进我班后门。” 辛筱禾:…… 张澍笑一声,“不让他进,你是要当门神么?” 辛筱禾换了语气,“不管,要赢,冲啊澍哥!” 张澍搓搓手臂:“打住,不要猛女发嗲。” 辛筱禾:“呵,那你要扛住旧爱发嗲,别临阵倒戈才行啊。四班环环相扣,可是有陈梦瑶呢。” 她这话说得小声,只有他们这一圈人能听见,张澍却忽然站起身,靠在栏杆上,“旧爱?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旧爱,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哪来的旧爱,辛筱禾,移动谣言哔哔机,原来是你啊?给我一顿好找。” 他完全没控制音量,又朝着看台,周围几乎全听得见。 按理说,这类话题,张澍从来不接茬。 辛筱禾反驳道:“这可不是我先传的,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是谁?”张澍姿态闲散,语气却透着股较真的劲儿,“大家都说2012世界末日,这要是真的,你现在在喜马拉雅当化石。” 看台哄笑,周围几个班都窃窃私语。 辛筱禾:……有、有必要,这么毒吗? 侯骏岐会意张澍这是要当众辟谣了,接话道:“别慌,与你无关,阿澍的意思只是说,他喜欢那谁这个消息,就和2012世界末日一样,已被证伪。” 辛筱禾也学张澍搓搓手臂,嫌弃地说:“溜了溜了,我还想活着不想做化石。” 不知是谁看戏不嫌热闹,吆喝问:“澍哥,那你意思是没有旧爱有新欢咯?” 一阵风把看台旗帜吹得乓啷响,张澍淡淡瞥一眼后排,慵懒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建设美丽中国不好吗,整天传些没根没据的,不正经。” 辛筱禾:…… 侯骏岐:…… 盛夏在后排写通讯稿,想给六班争取点思测分。闻言笔下一顿。 - “环环相扣”在跑道中央的绿荫场开展,一组六个班,高一高二赛程已经结束,人却没走,把绿茵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一组,有四班六班,近期表白墙上的几个“顶流”都在,有好戏看。 “盛夏是不是素颜了?” “应该是。” “好白啊。” “这么看好像陈梦瑶好看一点。” “我不觉得诶。陈梦瑶运动会还披头发,偶像包袱够重的。” “本来就要当偶像啊?” “张澍还是和盛夏站一起更配,和陈梦瑶像年下。” …… 关于盛夏和陈梦瑶的对比喋喋不休,站在场内的盛夏当然没听到。 烈日灼灼,她和张澍并排站着,谁也没说话,中间能再站一个人。 环环相扣是往返赛,单程一个接力,盛夏和张澍是第四棒,排在了第二棒后边,第一、三、五棒站在场地对面。 而陈梦瑶,是四班的第二棒。 现在就站在盛夏左前方。 “阿澍,你让着我点啊?”陈梦瑶一边拉伸一边冲张澍喊。 张澍虚叉着胯站着,淡声答:“我不跟你一棒,怎么让?” 陈梦瑶说:“那你也可以跑慢点。” 张澍笑一声:“凭什么?” “切,就知道又是这种回答,”陈梦瑶翻了个白眼,“没意思。” 虽然被拒绝,但这对话一听两人就很熟。 哨子声清脆,比赛开始了。 第一棒的同学套着呼啦圈从对面跑来,六班因为侧着跑占了上风,最先到达,第二棒快速出发。 陈梦瑶扭头:“阿澍,你们班行啊,那你更得让着我了?” 张澍还没来得及回答,四班也开始交接,陈梦瑶又说:“对面见!” 张澍不予回应,看向身边的人。 烈阳照在她脸上,白而润,像水头通足的玉。 盛夏静静站着,没有紧张,也没有一点别的情绪。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干嘛,觉得她会吃味? 他以前和陈梦瑶也是这种交流模式,现在竟隐约觉得是不是该改改? 此时,广播里传来悦耳的女声:“下面是高三六班盛夏同学来稿……” 不少人朝盛夏看过来。 就连六班同学也问:“夏夏,你什么时候投稿的呀?” “就刚刚。”盛夏说。 “哇,有加分的!” 盛夏轻轻点头:“嗯。” 张澍竖着耳朵听,开头在赞扬这场盛会,工整对仗、辞藻华丽,很适合这种场合。 “你是不是什么题材都能写,还都能写得这么快?”张澍问。 盛夏一怔。 他们已经有一整天没有说话了。 他忽然用这么崇敬友好的语气夸赞她,是怎么回事啊? 盛夏说:“也没有。” 张澍:“厉害就是厉害,不用谦虚。” 周围同学相视挑眉。 “他俩也没说什么,我怎么觉得那么黏糊?” “你不是一个人。” 就在这时,第三棒的同学迎面而来,还没过线就把呼啦圈摘下递过来了。 “到了,”张澍提醒着,揽着盛夏的肩膀把她转过去,手臂一伸接过呼啦圈往头上一罩,“走。” 两人背靠着背,侧着往对面蹦…… 这反应速度,这默契…… “他俩是真的吧?” “先磕为敬。” 跑到中程的时候,盛夏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声音,“在最需要专注的时候,不能想太多,不要想别人怎么说,也不要管别人怎么做……跑自己的,才能赢。” 第 34 章 哭吧 张澍看了她几秒,出去了。 王潍勾着张澍的肩叹气,“你小子可给我惹大麻烦了,可别你俩学习都被耽误了,我可怎么交代!” “她伤的是腿,不是脑子。” 王潍还是操心,“来来回回地跑医院,还有心态上,总归是有影响。” “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张澍说。 “嗯?”王潍没听清。 张澍甩开他的胳膊,说:“我说不会就不会。” “这石膏一打,卸下来也快期末考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啊,唉……”王潍叹气。 “我会让她行。”少年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王潍摸摸鼻子,学生搞深沉,怎么破? “哎!张澍,”王潍才反应过来他左拐是要上楼,“你上哪去?不回学校?” 少年的声音传来,“您先回吧。” 张澍独自进了科室主任办公室,那主任以为盛夏有什么事,站了起来,神态和蔼,“怎么了小伙子?” “她……盛夏,能打止疼药吗?”张澍问。 医生皱眉,“可以是可以,但是不必须,麻醉过了都会有点疼的。” “没什么副作用的话,给她打点吧?” 医生说:“她没说疼啊。” “她疼得都直冒汗,这叫不疼?”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语气急起来,还真挺唬人,医生语塞,该怎么说,子非鱼焉知鱼之疼? 盛夏看着去而复返的张澍,皱眉。 辛筱禾也疑惑:“你没走啊?” 张澍在隔壁床位坐下,淡声说:“老王太吵了,不想被念一路。” 辛筱禾“噗嗤”一声,点头赞同,“确实,这一趟大半个小时,要疯。” 病房里一时安静,护士推门而入,“盛夏是吗?” “嗯?” “挪到输液室吧,打点止疼的。” “刚才没说要打呀?”盛夏问。 护士笑笑:“你同学说你疼得直冒汗,我看着也是,脸都白了,你怎么不说呀?这疼痛因人而异,你不说,医生也没法判断呀?” 盛夏微怔,辛筱禾也讶然,两人都看向张澍。 少年手机横着,开了局游戏,做好了等很长时间的准备。 护士又吩咐道:“你最好先吃点东西,你们谁去给她买点吃的吧。” 张澍切掉游戏页面正要起来,辛筱禾说:“我去吧,你……还比较细心一点,你留在这儿吧。” “谢谢啊筱禾,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盛夏疲于言语,但看大伙为自己忙前忙后,包括张澍…… 她不习惯麻烦别人,总觉得亏欠。 “说什么呢,不许再说谢谢了!我去买,很快回来。” 护士去备药,辛筱禾也出门了,盛夏刚伸手去够拐杖,一个温热的身躯忽然靠近,接着她身体就腾空而起…… 张澍把她抱到输液室,这种留观输液室都有床,比正常病房的床小一些,一室三床,这会儿没别人。 他把她轻轻放到床上,把边上床位的枕头也都拿来,放在她背后,然后去把她的拐杖取来。 他抱得也太熟门熟路了。其实她可以自己走的。 盛夏低垂着脑袋,决定还是不要自己挑起话题,徒惹尴尬。 “盛夏。”他忽然叫她。 “嗯?”她下意识应,抬起头。 四目相对,她见他抿了抿嘴,然后开口:“对不起。” 盛夏指尖微动。 他,为什么…… “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他对上她疑惑的眼神,重复了一遍。语气郑重。 她今天写到:少年鲜衣繁花路,一起见证。 张澍当时脑中的画面是她站在康庄大道的尽头,穿着漂亮的裙子,抱着一束花,淡静地笑。 可现实却是她被他整个压倒在地,疼得五官都拧在一起…… 一整天,她那副表情就一直在他眼前晃。 莫名的,他心底冒出一个想法,再也不要看到她疼。 他难受,他不允许。 “没关系,这只是意外,不是你造成的。”盛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张澍也不擅长这样说话,有些别扭地咳了咳。 输液室再次陷入寂静。 走廊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进了隔壁留观室,一男一女刻意压低的争吵声传来。 大概是吵了一路,没能及时刹车。 “盛夏怎么不在这?这不就是留观室吗,不是这间?” “王莲华,如果你一会儿不能冷静地说话,就最好不说话,好好的闺女在你那养成什么样子了,盛夏小时候是多活泼的孩子!” “那你倒是养,你看她愿意跟你吗?盛夏现在怎么了,女孩子听话一点怎么了,活泼有什么好,像我这么活泼这么不听劝,背叛所有家人嫁进你们这种家庭?” “说孩子的事,你扯这些事有用吗,不要每次见面都要扯得老远,你也用不着说那么难听,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解决问题?你不给我制造问题的话,用得着在这解决吗?你是嫌你女儿不够招人是吗,多少年了,我连条普通裙子都不敢给盛夏买,你看看你老婆给我女儿买的什么衣服?” “王莲华!” “有本事把你女儿全部领走,别放在我这又嫌我管教得不好!” “你!别在这吵。” “呵,你在意影响,我可不怕。” “好,你要说什么,咱别在这说,回头你怎么说都成,行不行?” “你以为我愿意说,不是你先说的吗?哪个病房?是不是走错了?” “等李旭停好车上来问问他。你冷静冷静,收起你的情绪。” “不劳你费心。” 两人声音其实不大,双方都暴怒且压抑,几乎是用气声在对峙,但因为输液室太静,所以都听了个全。 大约是药水进入血液,盛夏全身冰凉,眼睛却一阵温热,鼻腔里酸涩蔓延。 张澍扭头,看见女孩已经双目通红。 她仰头想把眼泪逼回去,然而已经打开的阀门哪那么容易关上,她下意识抬手擦,张澍迅速起身抓住她输液的手…… “别动,有针管。”他低呵。 下一秒,盛夏被揽进一个清冽的怀抱,少年动作轻缓而克制,扶着她的后脑勺,她的脸埋进他胸腹处,青草暴晒的气味盈满鼻息。 第 35 章 确定(加更) 周五的夜晚,北门饭馆都歇业,只有几家小吃店开着,张澍买了两个卤肉卷,其中一个递给辛筱禾。 辛筱禾感叹:“能吃到澍哥请客的卤肉卷,我生之幸!” 张澍笑了声:“今天谢谢了。” 敢情这是辛苦费?她难道不值得一顿大餐吗,一个卤肉卷就打发她了? 抠搜澍哥,在线巩固人设。 正腹诽,听见张澍沉道:“这会儿没什么能吃了,你改天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带。” 辛筱禾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又听张澍说:“走了。” 张澍没回教室,直接从北门回家,他单手插兜低头走着,揣了揣路边小石子。 辛筱禾感觉张澍的背影透着股落寞,像个看上富家小姐的落魄书生。 张澍这条件,陈梦瑶都看不上他,哦他辟谣了,陈梦瑶不是他的旧爱,不过这改变不了——和盛夏岂不是更没戏? 盛夏家里这阵仗,不小。 她不禁想到今天撞见的画面:盛夏坐在病床上,脸整个埋在张澍胸腹间。少年高大挺拔,手掌大到覆盖住了女孩整个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安抚。 不得不说,排除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他们真般配。 辛筱禾觉得,目前她认识的人里,没人配得上盛夏,除了张澍。 - 周萱萱紧张了半天,总算把辛筱禾盼回来了,然而没等她上前,就已经一堆人围着辛筱禾问东问西了。 愧疚,周萱萱有之。但盖不住嫉妒。 盛夏才来这个班多久,平时闷不坑气的,为何这么多人关心她的情况? 背后聊起她,也几乎是零差评,没有人说过不喜欢她或者有什么意见。 这种吸引力是莫名的,或许,是天生的。 她又想起盛夏存放在她们宿舍的那套礼服,她仔仔细细看过了,是真的,还有那双鞋,也是价值不菲。 辛筱禾说,八成是买的。那得大好几万。 可为什么不拿回家? 没人能猜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盛夏这个人,简单又不简单,神神秘秘的。 她没有再和陈梦瑶说这些事。 说不明白是为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盛夏上回四两拨千斤,把她衬得像个小丑,时不时的她还能想起来那句:你是不是对我很好奇? 今天一回到教室,就看到几个同学围在一起嘀咕什么,看到她回来立刻作鸟兽散,那眼神,周萱萱没法忽视。 厌嫌的、无语的、避之不及的。 难道他们觉得她是故意的吗? - 盛明丰很忙,点滴没打完就被电话催走了,交代说有事给李旭打电话。 临走前,他在门口回头,悄悄冲盛夏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王莲华背对着门,并未看见。盛夏抿嘴抿眼表示接收到暗示,盛明丰这才离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妈妈说实话。” 人一走,王莲华坐到床边,严肃道。 盛夏“嗯?”一声,不明所以:“什么实话?” 王莲华说:“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你们学校公众号推送的消息了。” 盛夏还是不明白。 王莲华翻出那条文章,把手机递给盛夏,“自己看吧。” 盛夏已经隐隐知道了是什么事,还是接过。 【赛出青春的气象和境界——南理大学附属中学第三十六界校运会圆满落幕】 这标题…… 用了她通讯稿中的内容。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配图,第一张是运动场全景,第二张是主席台领导讲话,第三张就有盛夏,虽然是几张照片拼的图,还是能一眼看见她,排版在中间,版面最大。 她穿着抹胸裙、高跟鞋,举着三年级六班的牌子从主席台前走过。 图注:开幕式学生方阵。 盛夏缓缓抬头,王莲华把手机抽走,手指拉扯,放大图片又看了看,声音淡淡:“我女儿,是真的很漂亮,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盛夏手指无意识拧着床单。 王莲华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妈妈希望你能告诉我,女儿的一举一动我还要从手机上了解到,这让妈妈感觉自己很不称职。” “没有的,妈妈。” 盛夏感觉王莲华哪里变了,却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 如果是以前,大概又是一顿哭诉,然后母女相拥而泣的局面。 “这是……”盛夏犹豫了几秒,决定暂时跳过礼服的话题,“高三只参加开幕式和趣味运动会,没有耽误太多时间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王莲华沉道。 盛夏想到刚才的争吵,想必母亲已经知道礼服的来处了。她试探地答:“礼服款式是班里根据风格决定的,邹……我爸只是付了钱。” 她还是选择了撒谎,心口又紧又涩。 难受,对母亲没有坦诚相待,她明白这不公平,可是,她真的有点累了,生了粉饰太平的心思。 粉饰太平。 当这个词闪过脑海,盛夏也忽然明白王莲华哪里变了。 自从她上高三以来,母亲已经很少表露过激的情绪,一切都是淡淡的,闷闷的。 不再激烈,粉饰太平。 双方都是如此。 王莲华的语气,听不出到底信没信:“也不知道你们学校是怎么想的,校风开放也不能这种开放法啊。” 盛夏不语。 王莲华叹气:“罢了,就是你这也不能骑车了,以后我接送你。不过中午和傍晚,我时间来不及,你跟你爸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人吧?” “不用的,”盛夏已经早一步想好了,“午托有床位,以后中午就在那边午休,傍晚不碍事的,我拄拐杖去吃饭,也很近。” “你自己真的行吗?” “没事的。” 事情似乎得到了圆满解决,但王莲华还是叹气。 盛夏知道,王莲华还是放心不下,觉得这场意外来得太不是时候,会影响她学习。 母女俩回到家,在小区门口见到了等候在一旁的李旭。 他拎着几个购物袋,王莲华降下车窗,问:“小李,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对盛明丰没好气,王莲华对李旭还是一贯亲切的。 “书记让我送些衣服过来,盛夏上了石膏,不方便穿校服……” 第 36 章 投喂 早晨有了凉意,算是南理对秋的一点尊重。 盛夏在白色棉布裙外套了件鹅黄开衫,宽大的裙摆挡住了石膏包裹的左腿,右脚穿着一只白色浅口帆布鞋。整个人素净又温柔,像一朵法郁。 法郁支着拐杖,有种病美人的破碎感。 王莲华的车只能开到一班那头的大道,盛夏拄着拐杖穿过长长的走廊,从一班到六班,教室里的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同步得跟鹅群似的。 进了教室,众人眼前一亮——这是盛夏第一次穿裙子。 和校运会时的盛装不同,这裙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丝毫装饰也无,连腰线都没有,但就是格外抢眼。 这是人衬衣衫。 同学们纷纷围过来关心问候,王莲华放心离开。 盛夏回头看母亲的背影,没看出什么不同。但今天的王莲华显然是不一样的。 早早把裙子熨烫好,让她挑,穿哪条。 破天荒。 盛夏一边想,一边回应着同学的关怀询问,忽听走廊外一道女声:“张澍!” 这声音悦耳,众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张澍在教室门口被陈梦瑶截住。 “有事?”他一手揣兜里,一手拎着个食盒。 陈梦瑶瞥一眼,“这什么啊?” 张澍拎高了点儿,“喂猫。”说完又看向她,眼神示意:有事? 喂猫? 陈梦瑶:“这么大食盒当我瞎吗,什么巨猫吃这么多?” 但她并不过分在意,扯了扯他袖子,“过来说。” 张澍眼风往教室里扫了扫,转身时不经意扭了扭肩,陈梦瑶的手跌落,而后自然地放下。 两人站在王潍“知心哥哥时间”的地方,背对教室说话。 陈梦瑶开门见山:“我因为艺考,文化这边落下很多,上次月考很糟糕,这次月考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这样下去别说河宴和东洲那两所了,南艺都别想……” 她顿了顿,抬眼看张澍,只见他眉头稍提,“然后呢?” 然后呢!这么明显还然后呢? “然后,我妈想在外边给我找个补习班,但是我的时间又不是很集中,要报就只能报一对一,我想着,那不如找你了,你讲的还比那些老师要好……” “那你准备给我开多少钱?”张澍打断她。 陈梦瑶一愣。 “啊~”张澍后退一步,好笑地打量她,“不打算付钱啊?” “也不是……”陈梦瑶拧着眉,事实上就是打算请他吃吃饭之类,但他开口了,她也就改口,“这不是商量吗?” 教室里,一群人看着他们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梦瑶最近对张澍好殷勤啊?” “有危机感了吧?” “可我听说,她过生日,张澍送了很贵的项链啊?他俩还没在一起?” “咳咳!” 那人只是嘴快,反应过来后看了眼盛夏,尴尬地闭了嘴。 这么一来,几人关心了盛夏几句,作鸟兽散。 围着的人走了,视野也开阔许多,盛夏眼角余光就能看到走廊那对般配的背影。 正此时,张澍好像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后退了一步,身体转了个方向,面向陈梦瑶,于是也面向班里。 他视线只是随意一瞥,便与盛夏好奇的双眸四目相对。 他稍稍歪头,挑了挑眉,冲她弯了弯嘴角。 盛夏猛地低下头! 他那眼神什么意思呀,她可没有偷看他们,就是瞥一眼怎么就被逮个正着? 陈梦瑶注意到他的表情,像在逗什么小动物,于是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眼。 一抹鹅黄色格外刺眼。她再回头时,张澍已经没什么表情。 陈梦瑶说:“那你开个价吧,我主要是觉得时间上更好沟通一点。” “就是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张澍语气淡淡,并没有怒意,还是那慵懒的调调,“那这可得加价。你也说了,我讲得比外边一对一的老师好,那怎么不得比他们高?你先去打听打听多少钱吧,再来谈。”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陈梦瑶有点下不来脸,“阿澍,你怎么变这样了?” 张澍拧眉,“我不一直这样?你不是最清楚了,外边说我多抠搜,不是你先说的?” 她其实指的不是抠不抠搜。 可他说“一直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他其实一直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她以前看着,只当是傲娇,还觉得互相呛声挺亲近挺有意思。 现在却感觉每一句都扎心窝子。 陈梦瑶手心冰凉。 变的不是他,好像是她。 张澍目光时不时往室内瞥,不知看见什么,眼风转凉。 “行了先这样,你还是找补习班吧,人家多专业,没必要找我。我也很忙好吗?” 陈梦瑶:…… 教室里,盛夏刚掏出英语卷子,斜后方的卢囿泽过来了,询问道:“医生说多久能拆?” 盛夏想起昨晚她回复完“宋江”之后就扔了手机,忘了再看他的消息。 思及此,盛夏有些不好意思,温和道:“可能要七周以上。” 卢囿泽说:“那还真是挺久的,有需要帮忙的你随时和我说,反正住得很近。” “好,谢谢啊。” “不用这么客气了,感觉很不熟,”卢囿泽笑笑,“那都是家里接送你吗,中午晚上吃饭怎么打算啊?” 盛夏“嗯——”一声,刚打算回答,身后传来冷漠的声音。 “这就不劳卢少爷操心了,”张澍把食盒往盛夏桌面一蹬,在盛夏边上坐下,下巴一指,“尝尝?” 后俩字是对着盛夏说的。 盛夏眼角余光瞥见不少好事的眼神。 卢囿泽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 盛夏眼神为难,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他的“投喂”吗? “美梦成真”,可昨晚的悸动荡然无存,她觉得有一丝丝尴尬。 张澍着实受不住这戚戚然的眼神。 昨晚应得好好的,今早就嫌他的东西有毒吗? 张澍给她打开食盒,介绍说:“我姐做的,品质三包。” 周围同学眼神戏谑。 张澍恍若未见,手一伸摆了个“请”的手势,“我姐说,给你赔罪。” 原来是赔罪。 也好。 第 37 章 较劲 第二次月考就在兵荒马乱的时候,猝不及防到来。 考完语文,盛夏就蔫了。 总觉得写得不顺。到底不顺在哪,她也说不上来。 吃午饭的时候她没什么精神,满腹心事回到午托休息室,不想里边有人。 她的室友都是高二的小姑娘,周末没在,这会儿忽然碰面,双方都呆了呆。 好巧不巧,其中两位是当初问她要张澍q.q的那对姐妹。 她当时说没有。 而现下,是张澍把她送到休息室门口的。 俩学妹面面相觑。 张澍例行交代:“有事叫侯骏岐,起床了等我来接你。” 侯骏岐也在这午托,就在隔壁,男生床位已经满了,张澍是住家里的。 因为她暂时还没法自己下楼,他都是午休结束后,从家里过来接上她,背她下楼。 至于侯骏岐——他说他有腰伤,背不了。 刚开始她还有些忸怩,张澍只淡淡笑:“抱都抱过了……” 这话简直没法听,盛夏往他背上一趴,手绕到前面捂住了他的嘴。 张澍预备起身的动作一滞,盛夏也忽然红了耳根子。 本来只是想让他闭嘴,动作比脑子快,没有意识到嘴巴似乎是更亲密的部位…… 掌心里触感柔软,他嘴唇稍微开合,她手心似过电,当即移开。 而他…… 他勾着她的腿窝站起,丝毫没碰到她的大腿。 如此“绅士手”的后果就是,她只能搂紧他脖颈,才稳得住。 她在后边分明瞧见他腮帮子鼓了鼓,是在笑——笑她主动贴得紧。 很欠揍。 正失神,那学妹开口了。 “学姐,你是张澍女朋友吗?” 盛夏一惊,连忙摇头,“不是的。” 俩女生又你看我,我看你。 “别害羞,刚才,我们看到他抱你了哦!超帅!” 盛夏握着拐杖的手一紧,讷讷道:“真的不是的,是因为……” 她本想回答,因为是他弄伤她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下,这么说也不大对。 几个女生以为她害羞,笑笑就躺回自己床位去了。 哎…… 话题就这么中断,双方不算熟,午休时间短暂,大家各自躺倒,不再说话。 女朋友。 是呀,只有那样的关系,才能那样……肢体接触吧? 她哪里不清楚呢? 但是,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自然而然的呢? 明明不是男女朋友呀! 她脑袋里冒出一个设想:如果换成别人,比如,是侯骏岐弄伤她的呢,或者杨临宇、卢囿泽……她能接受他们抱她、背她吗? 不能。 答案是如此坚决,毫无犹豫。 一整个午休泡汤,盛夏没有睡着。 下午的数学盛夏考得浑浑噩噩,速度居然还可以,写完了第一道压轴题,第二道勉强列了个式子。 第二天一大早,一场秋雨淅淅沥沥,气温急转直下,冷空气迅速占领了这座以夏天漫长著称的城市。英语听力伴随着秋雨声,在高三教学楼奏响。 万物欢腾的夏天落下帷幕,倒计时牌又翻过一页。 大家都换上秋季校服,捂得严严实实。盛夏只能换上宽宽大大的阔腿裤。 因着雨天,盛夏拄拐更难走了,走廊摆满了雨伞,侯骏岐在前边挪伞开道,张澍就紧跟在她边上,遇到水坑就给她扶一扶拐杖。 路过的六班同学也会帮忙。 自然又是一路回头率,盛夏已经有点习惯了,不习惯也没有法子,她要当将近两个月的瘸子。 “看啊,公主一样。搞得跟废了似的。”周萱萱和陈梦瑶在后边走着,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周萱萱这几天在班里不好过,在宿舍里更不好过,没人数落她,也没有冷落,但就是不亲近,聊什么吃什么,都有意无意避着她。 这把她仅剩的愧疚都磨没了,看见众星拱月的盛夏,眼底就冒火。 她想不明白。犯得着吗? 陈梦瑶一声不吭。 周萱萱亟需有人与她一道同仇敌忾,愤然道:“张澍现在每天给她送早餐,课间给她接水,就差跟着上厕所了,他这样搞得我好像罪魁祸首却一点表现都没有似的!可我,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那你去跟她道歉吧。” 周萱萱不可置信,“瑶瑶,你说什么?” 陈梦瑶站定,沉声说:“那就闭嘴,我很烦。” 周萱萱:……? - 月考成绩在考完试当晚就下来了,有家欢喜有家愁。 “呵,不是说考砸了,这分数,你逗我呢?” “你不也是,你还说你没做压轴题!” “我是没做啊!” “没做压轴题考一百二!凡尔赛!” “但我理综不行啊?” “都不行?别骗我,我看你物理,好家伙这叫不行?” “唉这题太粗心了,我明明已经算到最后了……” 周围叽叽喳喳,都是讨论成绩的声音。无非是说考砸了,结果一看都战绩不菲。 盛夏看着89分的数学卷。 怎么会这样,她分明感觉做题更顺了,速度和题感都和之前不是一个水准的。 怎么会,这么低…… 她甚至已经没法静下心来去判断,到底哪题是粗心,哪题是不会。 做的时候,感觉都挺会的。 近期虽然伤了腿,但是她也经常加班加点地学习,上课的时候也明显效率更高。因为已经进入第一轮复习,她也会偶尔一心二用,边听课边做题了。 她的腿时不时会泛疼,疼痛令人清醒,她听课的专注度也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结果怎么会是这样的反馈? 听说她的总排名,比侯骏岐还低。 要知道,侯骏岐三堂课有两堂在睡觉。 而她在二中尚且能考100分左右,再不济,也从来没有不及格。 盛夏整个人如同陷落沼泽,无法平静地接受现实,又不敢徒劳挣扎无法自拔。 她一动不动,与往常淡静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只是与吵吵嚷嚷的人众形成了鲜明对比。 无病呻吟者虚张声势,病入膏肓者寂静无声。 她脊背发寒,无知无觉。 王潍在讲台站定,小声问:“都拿到试卷了是吧?” 第 38 章 我哄 盛夏刚回到宿舍,手机里进来一条消息。 宋江:“出来一下。” 盛夏回:“怎么了?” 宋江:“我在门外。” 就在看到消息的同一时间,室友回来了,冲着盛夏挤眉弄眼,“学姐,张澍学长在外边等你哦?” 另一个压低声音,“他说让我们扶一下你。” 盛夏支起拐杖,学妹作势要过来帮忙,她已经自己撑好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我自己就行的。” “学长超体贴哦!” “……” 这会儿正是返回宿舍的高峰期,人来人往的,女生们无不好奇地回头看张澍。 他还是那副闲哉哉的样子,靠在栏杆刷着手机。正午的太阳在他身上圈出光晕。 “怎么了?”盛夏出了门,问道。不知道有什么不能q.q说。 张澍:“睡得着吗?” 盛夏:…… 张澍:“带你出去走走。” 走走?盛夏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抬眼,眼神在说:确定吗? “你车是不是还在学校?”张澍问。 她的车,确实在。校运会那天受伤后就没骑过,一直放在车棚。 “嗯。” “车钥匙在身上吗?” “在。” 张澍:“行,去拿吧。” 盛夏有点懵,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她看一眼手表,“该午休了。” 这点时间,能去哪,更何况,带她一个行动不便的瘸子。 张澍笑一声,“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哥哥带你翘课。” - 等盛夏坐在久违的小白的后座,风从耳边簌簌刮过,在越来越快的车速中,她缓缓醒神——太疯狂了。 翘课! 念书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翘过课。虽然只是体育课,虽然她本来就因为腿伤不用上。 但是,这依然算是她的有生之年系列。她难以忽略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自己疯狂奔涌的心跳和血液。 那种试图冲破束缚和羁绊的欲望让她忘乎所以。 他当时像是看穿了她一般,也没等她答应,就揉揉她脑袋,交代说:“去拿钥匙。” 面前,少年脊背开阔,光着手臂,他的校服外套此刻套在她身上,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十分单薄。 还是只有一颗铆钉的那一件。 铆钉往上是他脖颈,和漂亮的后脑勺。蓬松的头发四散纷飞,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好看的形状。 好看的人,头发都这么听话。 盛夏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颗铆钉。 张澍脊背一直,歪头道:“皮什么?” 被发现了。 还以为这点触碰,他感觉不明显呢。 听不到身后说话,张澍问:“冷不冷?” “不冷,”他的衣服都在她身上,她怎么会冷,“你呢,你冷了吗?” 张澍把车速降下来,稍稍回头,“挺冷的,后边钻风,要不你搂着我?” 盛夏身体一僵。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就着风声耍流氓?以为声音小她就听不见吗? 她呼之既应的心跳暴露了,她听得清清楚楚。 后边寂静一片。 张澍短促地笑了声,不再惹她,说:“不冷,快到了。” 快到了? “去哪里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喔。” 车子拐进滨江公园,沿着江岸步道一路慢驰。 鼻息里钻入不知名的花香,张澍正想问一问某位百科全书,是什么花这么香。就听见身后传来女孩软软的声音,“我拿着拐杖,不好给你挡风……” 与此同时,他感觉身侧的衣服被扯了扯,低头一瞥,女孩嫩生生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风鼓不进他衣裳里了。 张澍无声地笑了,感觉满世界都是馨香,令人通体舒畅。 不好给你挡风是什么玩意?谁真要她挡风。 车子在滨江小广场停了下来。 这地方盛夏知道,却也只是从桥上经过瞥过几眼,没有来过。 这里曾经要建一个滨江音乐厅,边上还要建个水上舞台,如今水上舞台在江上飘着,音乐厅却没建起来,市政给改成了阶梯景观平台,保留了部分断壁残垣,颇有点罗马斗兽场的感觉。 她曾听盛明丰说过,这个地方要是能盘活,会成为南理的新地标,但是历史纠葛复杂,招商是极大的难题,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张澍扶她下车,两人在阶梯边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这块只晚上有些老头老太太跳舞,白天少有人迹。 江风习习,凉意阵阵。盛夏把他的外套还给他,“我不冷的。” 张澍没接,淡淡道:“我也不冷,你披腿上吧。” 盛夏没听他的,要从后边给他披上。 她坐在他左侧,去够他右肩的时候身体自然要靠近些,而张澍察觉她的动作,扭头要拒绝—— 高挺的鼻尖就这么轻轻擦过嫩滑的脸颊,两人皆是一顿。 周遭寂静一片,时间静止。 张澍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细腻脸蛋,白透透的,细密的绒毛在午后的阳光里跳跃。 盛夏完全僵住了。 他的鼻子近得不可思议。挺立如冰山的脊梁。 他的一切仿佛都格外鲜明,带着特有的力量感和锐利的攻击性——鼻梁、喉结、下颌线,以及,眼角的锋芒。 她一动不动,眼皮轻轻掀起,与这锋芒不期而遇。 她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玩味的眼睛。 “乓”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似热水瓶胆一般,在心底里炸开。 外表完好无损,内里溃不成军。 她迅速松手,外套松松垮垮落在他肩上。 “咳。”张澍暗咳一声,扭过头,淡淡开口:“我爸就是死在这的,这片工地。” 盛夏猛然抬头看向他。 他爸爸,不在了吗? 张澍似是预判了女孩的反应,“不用这个眼神,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所以其实没什么感觉,说无情一点,我甚至不认识他。” 盛夏只定定地看着他。 她曾经还误以为他被家人溺爱,所以脾气差。 “我妈我也没见过,说是生了我就走了,我姐把我养大的。我姐那时候才多大?”张澍上下打量盛夏,在她头上比了比,“应该和你现在一样大。” 第 39 章 黑历史^.^ 回程。 小白长时间不充电,电量掉得迅速,还好滨江广场离学校并不远,不至于半路歇菜,只是到最后越来越慢,以十几迈的龟速前进。 一行装备齐全的中年骑行团风风火火从他们旁边驶过。 叔叔阿姨们好奇地看着他们,还有热情打招呼的。 “小伙子,你这车不行啊?还不如我这自行车!” 张澍笑得张扬,“大叔,你可别碰上我骑自行车。” “嘿,好啊,遇上了比比?” “怎么都行!让您一公里。”张澍应答。 “小子狂妄。” 一位阿姨嗤笑道:“你懂什么,没情趣,慢下来是年轻人的浪漫!” 盛夏:…… 张澍短促地笑了声,不语。 学校门卫拦住了他们,张澍明目张胆撒谎:“带她复查去了。” 门卫看看她的拐杖和腿,认出是领导交代过,家长可以开车进学校接送的那位,放行。 等车屁股消失在拐角才后知后觉嘀咕:“复查不是家长陪着去?这俩学生早恋啊?” - 时间还早,大伙还在上体育课,教室里空无一人。 没一会儿,男生们先回来了,一个个汗流浃背,说今天体育老师发狠了,体能不过的都留下训话,这会儿正轮到女生。 侯骏岐和杨临宇应该在帮忙,没看见人。 齐修磊一边擦汗一边问:“阿澍,你干嘛翘课,老师说下堂课你一个人上。” 张澍没回答,提议道:“小卖部去不去?” “去啊!热死了,这什么鬼天啊,都快12月了,能不能行?” “我也去。” “我我我。” 一呼百应,一群男孩咋咋呼呼要走。张澍忽然回头问:“喝什么吗?” 没名没姓的,但大家都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因为声线好似都柔和了一些。 盛夏有点困了,懵懵地摇头:“不要了。” 张澍笑笑,被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眼神打趣着走了。 “澍,去哪了刚?” “午休一刻值千金~你知道个屁!” “那你知道?” “废话,约会!” …… …… 下课铃响,女生们才回来,一个个蔫得不行了,吐槽体育老师无情。 辛筱禾一进门就摔趟在张澍椅子上,明明她的座位也就再绕一个组。 “累死爹了……”她喘着粗气。 盛夏刚趴在桌上睡觉,这会儿迷迷糊糊醒来。 辛筱禾拿张澍的草稿本往脸上扇风,“热得我好困,要去超市喝汽水,夏夏,你要不要?” 盛夏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来回应该来不及吧? “也是,”辛筱禾说,“刚应该让他们给带的。” 盛夏说:“齐修磊他们刚都去了,要不你给他们打电话。” “我没有齐修磊电话啊,他们?还有谁?” “就,”盛夏顿了顿说,“男生都去了。” “你直接说张澍也去了不就得了?”辛筱禾一下子了然,“他名字是不是烫嘴呀?” 与此同时,这个名字烫嘴的人端着一罐汽水出现在窗边,闻言脚步一顿。 盛夏:…… 而背对着窗的辛筱禾并未看见,“话说张澍翘课了,你看见他了吗?” 盛夏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正要示意辛筱禾,张澍在她后边,可收到张澍眼神警告,她憋了回去,讷讷道:“没、没有……” 辛筱禾忽然眼神兴味:“你结巴什么?我听侯骏岐说,他去找你啦?” 这、 盛夏如置身篝火堆。 “没找你?呵,又口嗨,澍哥到底行不行?”辛筱禾继续嘀咕,眼看着盛夏眼神躲闪,“哈哈,不逗你了,那我给张澍打电话,你呢,喝什么吗?” 盛夏不知道张澍不进来,是要干什么,她摇摇头,“我不太喜欢喝汽水。” “那你喜欢什么?” “青瓜汁。” “那放学我去帮你买。” “已经没有啦,”盛夏很遗憾,她已经使眼色了,但是辛筱禾没注意,她只能接话,“老板说是夏季限定。” “黄瓜有什么好限定的?”辛筱禾无语。 盛夏说:“不知道呀。” 辛筱禾:“就是饥饿营销。” 盛夏点头:“可能是呢。” 辛筱禾说:“那就不喝它!矫情!” 盛夏说:“不喝它!矫情。” 辛筱禾:“矫情!” 盛夏:“情。” 辛筱禾:“in.” 两人的对话最后都会引向复读机渐退模式。 “哎呀不说了我打电话去,”辛筱禾逼逼叨起身,忽然一声惊呵,“张澍你干嘛你是鬼吗!” 张澍被她们无聊幼稚的对话惹起的笑意没来得及收回去,说:“你怎么回事,每次占用我座位都骂我,我心情好让你继续坐着我还有错了?” 他那笑着说话的气声就这么钻进盛夏耳朵里,酥酥麻麻,她揉了揉耳垂。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辛筱禾无语了,别不是什么“口嗨”什么的都让他给听见了吧? 张澍说:“就在你说我名字烫嘴的时候。” 辛筱禾:…… 盛夏:…… 张澍说:“不好意思,不能帮你带汽水了,爸爸喝剩的要不要?” 辛筱禾:“滚呐!” 张澍大笑,牙齿整齐白亮。 他笑总是先扯一边嘴角,随后另一边草率一带,又邪又拽。 而露齿笑与浅笑又不同,少了些拽拽的邪气,像忽然天光大亮,朝气扑面而来。 他绕后门进了教室,往盛夏桌上放了块小蛋糕,还有酸奶。 盛夏抬眼,眼神问询。 “你不是午饭没怎么吃,不饿?”他在自己座位上闲散坐下。 盛夏这才感觉肚子里空落,确实挺饿的。 辛筱禾眼尖,她刚被堵过话,怎么会放过这等机会,贼兮兮地看一眼盛夏,对张澍说:“诶哟澍哥,提拉米苏,卡士酸奶,有钱人啊,最近做什么生意挣钱了?带带我呀。” 盛夏耳根子一热。 张澍则自然很多,没所谓轻嗤一声,“找一个只会口嗨的人带你赚钱,你怎么敢的?” 第 40 章 报备 又是一个周一,张澍换到了最北边第四组,盛夏坐到了南边窗边单独那一列。 她无比感谢附中这种“奇葩”的座位安排。 正如辛筱禾开学时和她说的——让你在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同桌生活后,独立独立,清醒清醒。 她现在就非常需要。 独立独立。 清醒清醒。 虽然还是会一起午饭晚饭,总归是不可能真的独立。 也不太可能真的清醒。 不过她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自己拄拐上下楼,基本上不需要张澍帮忙了。 所幸,高三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许多有的没的。有了方向,盛夏干劲十足,对每个题都饱含热情,对复杂的题解也都有了化繁为简的欲望。 她到最后都没有去看自己第二次月考的真正排名。 不重要了。 与她而言,现在就是新的起点。 骨折给她带来了不少生活上的不便,但也让她对时间的流逝更加敏锐。因为每一天,每半天,每个小时都是至关重要的。 座位换了又换,讲台上的倒计时牌翻了又翻,终于把百位数上的“2”翻到了“1”。 距离高考还有180天。 整整6个月,半年。 在这个特殊的阶段,年级开了次家长会。 附中是特别不喜欢、不提倡开家长会的学校,不希望家长过多干涉教学活动,毕竟教学成绩摆在哪,也没有家长多说什么。 王莲华就问过好几次,“你们怎么都不开家长会?” 这不就来了。 毕竟高三了,一个学期一次,还是有必要的。 王潍给家长会定了主题:《统一思想凝心聚力》。 王潍为此还写了篇家长会演讲稿。 本来他还藏着掖着,结果让付婕在课上以开玩笑的方式抖落了出来。 付婕说完还装模作势捂住嘴,“呀,泄露王老师的秘密了!” 哄堂大笑。 也就关系好敢这么干。 “附中的老师都很有意思,”盛夏如此向王莲华介绍,“和二中的很不一样。” 所以,以前那些背地里送礼什么的,就免了吧。 王莲华眉峰一挑,淡声评价:“还年轻。” 盛夏选择,沉默。 家长会定在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这周,盛夏和张澍是同桌,位置还十分明显,在第三组第一桌,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下午一来到教室,张澍就瞥见少女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天也没黑,怎么开始梦游了?”张澍在她眼前晃了晃。 盛夏眨了眨眼,定定看着他。 这眼神—— 张澍现在已经能从她戚戚然的眼神里看出微妙差别了:欣喜的、幽怨的、有事相求的。 此时就是后者,迷茫里带着点乞求。 张澍本来站着,居高临下,看这可怜巴巴的眼神,坐下了,平视她,“说吧,什么事?” “我可不可以,把一些东西放在你那边。”少女开口。 张澍皱眉,这需要问? 她不都随便放吗?什么时候问过他了? 不过她大多时候都不是故意的,她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总是乱飞。 张澍挑眉,“你这个态度,是要往我桌上放什么?” 女孩眼神躲闪,“就是我的一些文具而已。” 张澍直觉不简单,但还是点头,“占得多的话要交租金。” “我请你吃糖。”盛夏应着,给他一颗巧克力。 张澍:…… 然后,他就看着她忙忙碌碌。 先把他的黑色笔袋收进他抽屉里,摆上她的草绿色笔袋。 他很奇怪,她明明都用笔筒,还要笔袋干什么? 接着,她又把他的两本棕色封皮笔记本收他抽屉里,替换上她那五颜六色、桌布似的笔记本,插到了书立最边缘。 再然后,掏出一版贴纸,问:“我可以贴在你的书立上吗,这个没有胶水的,撕下来不会有痕迹。” 她表情认真,张澍不解,但还是点头。 她精挑细选了几张,贴在了离她近的那边书立上。图案花花绿绿,蝴蝶结、草莓、小蛋糕、碎花…… 张澍眉头紧蹙——什么玩意儿?好丑。 最后,她对着他的书桌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拍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嘀咕着:“还有水杯!” 张澍:……? 她作势要去拿他的水杯。他水杯放在桌面右上角。 她不能站立,就这么坐着拉长手臂去够,几乎是整个身子横在他身前。 张澍猝不及防后靠,两手半举着给她腾空间。 一股馨香盈入鼻息,张澍不自然地扭头,喉结滚了滚。 而因为倾身角度太大,她在拿到他水杯的一刻忽然失去平衡,身子一歪就要摔在他膝盖上。 手肘被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心跳漏了一拍—— 还好,没摔。 与此同时耳边热气吹拂,她听见张澍轻笑一声,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盛夏刚恢复正常的心跳再次乱了节奏。 张澍眼神无奈极了。如果到这,他还不知道她要干嘛,就白白同桌那么久了。 经过她一番“改造”,现在往他桌上一看,妥妥就是女生的桌面。 待会儿家长会,她怕她妈妈知道同桌是个男生? 张澍笑都笑不出来了,怎么会有脑回路这么简单的人? 她妈妈一旦和他姐稍微聊上两句,不就穿帮了? 盛夏连忙坐直,被他耳语的那只耳朵隐隐爬上粉红。 他最近怪话连篇,她已经有点免疫了。 不是没有心理波动,而是自动过滤扔进回收站,不闻不问。 q.q空间大战那一晚她就想清楚了——她现在内存不够,只能处理学习相关的文件。 而现在,她手里还拿着他的水杯,不知道怎么处理了,抽屉已经放不下了。 “你水杯,一会儿能不能放书包里,背走啊?”她还是开口。 因为家长会,年级会提前给大家放学。 而由于晚上还有晚修,不能跟着家长回家,所以也不用等着了,不少人已经约好,趁这个宝贵的空档出去放松放松。 比如辛筱禾她们寝室就和杨临宇寝室约了去桌游。 比如张澍和韩笑他们约了去打球。 第 41 章 麻了 入了冬昼短夜长,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王莲华才谈完。 盛夏听见她和赖意琳一边下楼梯一边聊。 以前在二中也是,一开家长会,王莲华绝对是最后一个走的。不过那时候,她在二中算尖子生,不少老师又知道她爸爸的关系,吃人情往来那一套,都比较殷勤。 现在…… 哎…… 她都能想到,几位年轻老师不知道对她妈妈有多无奈了。 她从楼梯下边出来,赖意琳夸赞道:“盛夏真是非常努力的一个孩子,你看,别人都出去玩了,就她还在背单词。” 王莲华叹气,“哎,咱们也是笨鸟先飞,成绩不够就多努力了。” “没事的,这一次数学平均分就低,又是第一次考那么全面,盛夏之前有些知识结构接不上,也是正常的,来得及。” “诶,诶,那就好,辛苦老师们了。” “应该的,我们都很喜欢盛夏。” “……” 又是一番寒暄,盛夏可以断定,这话刚才在办公室没少重复。 不过,赖老师说的,和张澍是一样的。 他的分析,还是挺精准的。 终于道别,王莲华带着盛夏出去吃袍公馆,花胶鸡一炖就不少时间。 王莲华问:“你和午托老板娘的妹妹同桌啊?” 盛夏一怔。 王莲华参加家长会,向来目不斜视,不怎么与人交谈啊? 妹妹…… 嗯、这? 明明是自己营造的假象,现在却觉得羞于面对了。 “嗯。” “那上次医院那女孩不是你同桌啊?” “也是,我们是轮着来的。”盛夏又把奇奇怪怪的座位安排说了一遍。 “那还挺巧的,”王莲华感慨,“你之前说,在午托那,老板娘没少照顾你,有时间啊,我买些礼品去拜访拜访。” “不用的不用的不用的。”盛夏连连拒绝。 王莲华觉得奇怪,“怎么?” “我带过去就好了,午托那边还挺忙的。” “也好,”王莲华随口问,“她妹妹成绩好不好啊?” 盛夏快要无法直视“妹妹”这个称呼了。 眼前闪过少年凶器一般、比鸽子蛋还大的喉结…… 呃…… “比我好。”盛夏说。 王莲华满意点头:“那你多向人家学习,王老师还提到,你们班的第一保持年纪第一啊,断层的分数,你之前说学人家的错题笔记,学得怎么样了?” 盛夏:“在按他的方法在做了,确实挺好的。” “多看多学,确实换个平台身边同学都不一样。” “嗯。” 盛夏松口气,看来母上大人对今天的家长会还算满意。 - 盛夏赶在晚自习前回到了教室,张澍已经到了,身边惯例是围着一群人,近期nba战况激烈,男生们经常突然就围过来聊得火热,侯骏岐还经常熬夜看球,第二天上课睡一天。 张澍则是见缝插针,课间、吃饭的时候用手机看。 不过他们今天聊的竟然不是球。 也可能已经聊完了,这会儿正在调侃张澍……的桌子。 “这也太娘了?” “这笔袋还能忍,书立贴的是什么玩意呀?” “阿澍,这盛夏搞的吧?” 下午目睹一切的杨临宇开口:“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多好看,你是不是瞎?”张澍语气不善,“不好看吗?” 众人违心奉承,语气带着反义:“好看好看,可真好看,你说好看就好看。” “你懂什么,这叫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 这什么犯规的用词啊? 盛夏心口像被什么东西一撞。 她现在掉头出去行不行? 铃声响起,一堆人作鸟兽散,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暗处纤细的身影。 一个个眼神打趣着回自己座位了。 盛夏也低着头,拄拐慢慢回到座位。 “我给你撕下来吧?”盛夏指了指那些贴纸。 张澍不以为意:“撕下来还能再回收利用?” 盛夏摇摇头。 “那干嘛撕它?过河拆桥啊?” “……” 也不知道他是真觉得好看,还是在背后卖她个面子,他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当面说赖话,背地反倒说好话。 不按常理出牌。 盛夏也不多纠结,但是把自己的笔记本和笔袋都收了回来。 完事就开始学习,自己干自己的,没再有其它话。 半晌,感觉身边少年凑近,低声问:“今天我这配合打得怎么样?” 盛夏扭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她连忙后仰了些,“什么配合啊?” 张澍把她惊弓之鸟的状态看在眼里,“你妈妈没看出什么吧?” 盛夏心口突突跳,忽然想起,妹妹什么的…… “没、没有。” “放心,我跟我姐通过气了,拆穿不了你,”他声音很小,气息吹拂在她耳畔,“不过……同桌是男生又怎么了?你之前在二中被你妈妈抓过早恋?” 盛夏连忙扭过头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 “没谈过?” “没有!” 只听一声轻笑,他也坐直回去,终于离她远了些。 老师进来了,课前惯例巡视一圈。 他没再说话,盛夏打鼓的心平静下来。 - 周末陶之芝到翡翠澜庭来看望盛夏。 自从盛夏腿伤,她们的一方书店之约就断了,姐妹俩各自为学业奔忙,只偶尔在q.q上聊两句。 这周末正好吴秋璇也回来了,而王莲华带着柠柠去心理医生那了。 家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吴秋璇大剌剌瘫在沙发上看选秀节目。 盛夏和陶之芝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聊学习聊新朋友聊——张澍。 盛夏告诉过陶之芝她的腿是怎么伤的,她的闺蜜不同情她也就罢了,还直呼偶像剧现场,所以追番来了。 “所以他每天都背你上下楼吃饭?给你打水给你系鞋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陶之芝震惊中。 盛夏:“也没有,就刚上石膏那几天,我现在可以自己上下楼了。” “靠,不对劲,”陶之芝完全忽略盛夏的解释,“负责不是这么个负责法的,他有女朋友吗?” 第 42 章 对峙(二更合一) 周一午饭再见到张苏瑾的时候,盛夏有些不自然。 一是因为张澍的“通气”,显得她很事儿。 二是因为在连廊楼梯下的见闻。 而张苏瑾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来啦?” “嗯……” 美人笑起来,她一个女生都失神。 盛夏吃饭时在想,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这么美丽的女人? 她摸出手机搜索:君澜集团。 官网上有企业管理层介绍。 一整页董事、总裁、副总裁……大半都是姓卢的,但盛夏能一眼认出卢囿泽的小叔。 毕竟就只有他毛色最浅。 官网上介绍不多,但盛夏好奇的信息正好有。 27岁。 和苏瑾姐姐年龄差还是挺大的。不过没关系,苏瑾姐姐看起来偏年轻。 盛夏瞥了眼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看nba的张澍。 他和卢囿泽这么不对盘,如果成为一家人…… 难以想象。 正出神,他似是感应到目光,忽然掀起眼皮,对上她来不及收敛的视线。 与此同时,从没见盛夏吃饭玩手机的侯骏岐凑近看了眼她手机—— “君澜集团?卢囿泽家的。小盛夏,你搜这干嘛?” “……” 闻言,她瞥见张澍摁了摁屏幕,大概是点了暂停,然后用一种“质问”的眼神看着她。 盛夏莫名心慌,想把手机赶紧收起来,可越着急越容易出事故,手机“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侯骏岐眼疾手快给她捡起来,检查了一下,“没碎,小盛夏,干什么坏事了心虚成这样?” 他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就见张澍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盛夏抬眼,紧张兮兮。 侯骏岐后知后觉,也眼神紧张地在两人之间逡巡。 无果。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一顿饭就这么沉默着结束。 盛夏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循环——她又发现了有关于他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是乌龙。 真令人瑟瑟发抖。 - 晚修的时候齐修磊带来两本书,《高考指南》和《招生计划》,大伙围着他叽叽喳喳讨论,对应自己的成绩,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学校和目标专业。 辛筱禾看完回来,唉声叹气:“啊,东大只能是我的意难平吗,不!!” 盛夏也好奇,但是腿脚不便。 “筱禾,你是怎么挑选自己的目标学校的啊?”她问。 辛筱禾懵了懵:“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诶,就是觉得它好,然后和我成绩差得不是很多。但是我错了,真的差很多!按照我考得最好的一次成绩算,接受调剂恐怕都进不去呜呜呜……” 盛夏问:“你想考哪个大学?” “东洲大学。” 盛夏点点头,嗯,名声在外的大学。 辛筱禾问:“你呢?” “我……”盛夏摇摇头,“我不知道。” “哈?” 盛夏抿抿嘴,又问:“那你为什么觉得东大好呢?” “额……”辛筱禾思索,“好像也说不上来,大概是觉得很厉害,并且东洲很近嘛,我不想离家太远。” 盛夏:“那南理大学岂不是更合适,就在隔壁,大概也是差不多等级的学校。” “还是有差的,南理大学偏文科一些,东洲大学就偏理工科。” “也是。” “嗯!”辛筱禾说,“而且,虽然说不想离家太远,但是也想出去看看,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一直呆在这座城市吧?” 盛夏点点头:“有道理。” 学校、专业、城市,都是考量的要点。还真的是挺复杂的。 盛夏觉得自己有必要买来看看。 “哎,我可能得多手准备,再看看别的学校,河宴的重点大学比较多,但是好远啊,我这么怕冷,会冻死吧……”辛筱禾嘀咕着,“像我们这种,头部高校又比较难够得着,颈部又不甘心的成绩,真的很纠结,哎,张澍最轻松了,没啥好纠结的,考完等着人抢他就行了。” 张澍…… 他肯定是要去河宴上大学的吧。 河清和海晏,这两所,他会选哪所? 正想着,杨临宇过来了,眼神犹豫地开口:“筱禾,你想考什么大学?” 辛筱禾瞪他一眼:“你管我!” 杨临宇:…… 盛夏看着两人,无奈摇头。 杨临宇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是个小可怜。 筱禾是身在庐山呀,没心没肺的。 “你想考什么大学”,就是最含蓄的表白吧? 盛夏正准备进入学习状态,想到什么,拍拍辛筱禾,“筱禾,你知道,张澍和卢囿泽为什么……关系不好么?” 何止关系不好,简直针锋相对。但盛夏问得很委婉。 辛筱禾惊讶于盛夏这个问题,盛夏几乎从不主动打听“八卦”。 事关张澍和卢囿泽,这微妙的关系,辛筱禾都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犹豫半晌,辛筱禾问:“你是为了张澍问的,还是为了卢囿泽?” “嗯?”盛夏没听明白。 辛筱禾:“这么说吧,你想听谁的视角的?” 盛夏:“第三视角吧。” 辛筱禾:……行啊不上套。 “嗯,我想想怎么说……” 盛夏:……这么复杂么? “简单来说就是卢囿泽举报了张澍、侯骏岐和陈梦瑶。”辛筱禾先一句话总结。 还与陈梦瑶有关么? 盛夏问:“怎么回事呢?” “是高一时候的事了,当时卢囿泽还是学生会的,就挺有使命感的一个人?也是有点刻板,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他跟年级举报陈梦瑶在酒吧驻唱,还举报张澍、侯骏岐打架。有人说是张澍和侯骏岐为了给陈梦瑶出气,把几个社会青年给打了,也有人说和陈梦瑶没关系,他们是江湖恩怨,还有说侯骏岐给人那一脚,直接把人摔得头破血流,具体怎么样大家都只是猜,反正后来他们三个就都被通报批评了。” “啊?”盛夏震惊。 这……不是情敌操戈就是江湖恩怨的,听起来都很……社会啊…… “就是这样,但那时候卢囿泽和张澍、侯骏岐不一个班,就没啥事,后来高二分到一个班,头一天侯骏岐就直呼哔了狗了……然后双方也完全不是一个作派的人,就这么僵着呗,说起来本来卢囿泽还在张澍他们家那午托呢,因为这事儿才退了的。” 第 43 章 凶我 盛夏忙成了陀螺。 每天晚上几乎都两点之后入睡。 作业“建议”连一半都写不完,也不能带回家写,因为张澍弄来了卷子,她得安排集中的时间严格按照考试时间完成。 第二天张澍会检查。 卷子是a4纸打印的,也不知道张澍哪里弄来的,还配有非常详细的解析。 所以就连下课时间、吃饭的时间,张澍都在给她讲解。 给她接水的人换成了侯骏岐。 侯骏岐已经打算高考后再到国外上语言预科班,几乎完全不需要学习了。 盛夏困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他能想趴桌就趴桌。 虽然,只要她想,她也可以。 辛筱禾调侃说:“夏夏,有一个随叫随到的专职补习老师,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爽不爽? 实话说,好像,不太爽。 不是她不爽,是他不爽。 张澍虽然讲得很细致,但脾气还是那么大,盛夏寻思这气也生得太久了点。 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给他塞糖果都被他冷淡地退了回来,说:“我给你讲题是为了几个棒棒糖几块巧克力?” 那你为了什么? 盛夏眨眼睛,不敢问。 大课间,大伙都去做早操了,教室里只有盛夏和值日生。盛夏每天都这个时候扔掉拐杖,扶着窗沿在走廊走一走,前天甚至还自己去接水了。 只是走回来的时候,疼得冒汗,后来就不敢了,只走六班走廊十来米的距离。 她正准备起来,听见有人叫她。 “盛夏。” 竟是周萱萱。 “你能出来一下么?” 值日生在洒扫,好奇地看着她们。 盛夏还是拿上拐杖,跟着周萱萱出去了,到了连廊楼梯下,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陈梦瑶。 盛夏并不慌张,只有些疑惑。 “要不你坐下吧?”陈梦瑶刷着手机,冷淡地说。 边上半腿高的围栏,做成了宽条台阶,平日里很多人都喜欢坐在上边晒太阳。 盛夏淡静地答:“谢谢,不用了。” 总归不会是闺蜜茶话会,她只想速战速决,快些回去。 周萱萱开口:“盛夏,校运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最近我也过得很不好,希望你能原谅我。” 道歉……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的腿都快好了,这个时间道歉,总归有些奇怪。 盛夏:“没关系了。” 一时寂静,盛夏问:“还有别的什么事么?” 叫她出来,总不至于就这一句道歉这么简单。 周萱萱看一眼陈梦瑶,后者静默,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周萱萱也木了,她没准备别的话啊? 她以为瑶瑶有话要说的啊?是瑶瑶让她来道歉的啊? 于是,在盛夏的注视中,周萱萱鬼使神差问:“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盛夏和陈梦瑶皆是一怔,周萱萱自己都觉得舌头打结…… 气氛僵住,广播体操的节奏声传来,三二三四,四二三四,给这份尴尬打出了节拍。 半晌。 “可以自然是可以,”盛夏虽狐疑,表情却认真,“但是交朋友不是一件能够约定的事,而是自然而然的,而且,朋友也分很多种,管鲍之交、高山流水是朋友,泛泛之交、酒肉相会也是朋友,我们是同学,一定程度上已经是朋友了……” 周萱萱:…… 陈梦瑶:…… 这,脑回路不一样,文化程度不一样,要不还是算了吧? 陈梦瑶心里冒出奇怪的想法——她,是真的有点可爱。 也是真的有点漂亮。 原本一些话绕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陈梦瑶叫:“盛夏。” 盛夏:“嗯?” “你喜欢张澍吗?” 盛夏的拐杖一晃,转瞬她又自己稳住。 站久了恍惚了么,刚才陈梦瑶问了她什么? “你要不还是坐下?”周萱萱喃喃说,她也惊到了,瑶瑶也太直接了? 这么经不起吓唬? 陈梦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是我长话短说吧,最近我听说,你们在一起了?如果是,那就先这样,反正我也挺忙的,应该很快就忘记了。如果不是,你喜不喜欢他?” 盛夏还懵着,决定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没有在一起啊?” “那就行,”陈梦瑶原先闲哉哉靠在柱子边,这会儿站直了,笑了声说,“我喜欢张澍,之前是我错了,我准备追回他,我也有这个信心,但我不做三,如果你们在一起了,别瞒我,立刻告诉我。好了,我就只是来确认这个而已。” 盛夏:……? 好拽。 盛夏其实很想回一句,我只想好好学习。 可是陈梦瑶并没有“恋战”,或者说是也有一点尴尬想迅速逃离“战场”,长腿三两步就消失在盛夏的视线里。 周萱萱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跟着陈梦瑶走呢,还是跟着盛夏回自己班里。 盛夏并未关注周萱萱的纠结,回教室放好拐杖,又慢慢扶着窗沿小步走锻炼。 因为一番谈话,时间耽误了,这会儿做早操的人们陆续回来,走廊上渐渐人头攒动。学校为了保障秩序,高楼层班级早操场地近,都是先回来,六班远,这会儿还一个人都没见。 盛夏有点慌了,怕别人碰着自己。因为天气冷了,她套着大大的裤子,脚上穿着毛毛鞋,外观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很难看出绑着石膏,没有人会刻意避着她。 人越来越多,还有边走边嬉笑打闹的,盛夏索性停在边上扒着窗台,想等人散了再走。 “盛夏!”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朝楼梯口看去。 卢囿泽从二楼下来,逆着人流快步朝她走过来,到了近前,伸出手臂在她周围拦出一个小空间,目光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回头打量。 盛夏摇摇头:“没事,你没去早操吗?” “andrew找我聊点事。”卢囿泽说。 andrew是他们的英语老师。 卢囿泽说:“我给你挡着,走吧,小心点。” “嗯,谢谢啊。” 盛夏小步小步走着。 卢囿泽问:“你开始安排语言课了吗?” 第 44 章 暧昧 节日的晚上大家总是格外兴奋,班里闹哄哄的。 忽然安静下来就绝对有问题,大伙下意识往后门瞧,果然,老王双手抱臂站在那,脸色黑黢黢。 “盛夏,”老王声音顿时变得柔和,“你出来一下。” 她受伤后腿脚不便,所以知心哥哥时间都省了,王潍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她,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果然,王潍开门见山:“李主任跟我说了你准备出国,有什么需要学校和老师支持的,就提出来,老师也盼着你们都有好前程。” 这么快王潍就知道了…… 看来,盛明丰说的所谓“商量”,根本就不是征求她意见,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盛夏没说话,王潍只当她默认了,“那其它科目可以稍微放放,有些大学虽然也看高中成绩,但是比重不大,我们的成绩对他们来说没太多参考价值,你把语言学好。” “嗯。” 王潍说:“原本你们付老师还给你找了个自主招生计划,但是条件很多,很难。盛书记早早替你打算了,出国其实也是很好的选择,创造条件够一够,在国外能上很好的大学。” 后边一堆话盛夏都没怎么听,只迅速捕捉住信息点:“老师,什么自主招生?” “河清大学的,具体哪个专业我忘了,反正是语文类的。” “河清大学?” 王潍笑道:“是啊,不过这个本来是在校长实名推荐名额里的,但是你高一高二没在附中念,不算完完整整的附中学生,所以这条是走不通了。” 校长实名推荐,只有省重点才有,二中自然是没有的。 盛夏:“意思说,还有别的,另一条路么?” 王潍咂摸出点什么,忽然正色看她:“你是不是不想出国?” 盛夏微敛着眉,轻轻点头。 王潍叹了口气,想起盛夏刚来的时候,他问她为什么选理科,她的回答是,家人选的。 如今又是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十七八的少女,仍旧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可是王潍觉得,盛夏有点不一样了。 相比那时的听天由命,她眼眸里有一股劲似要冲破阻力喷薄而出。 虽然微弱、隐晦。 王潍透露:“具体的可以再去问问付老师,听她说条件非常苛刻,她带的三个班里目前没人能达到,甚至是整个附中,都难有人能达到。” 条件苛刻,整个附中都难有人能达到。 盛夏不知道是什么条件,也没有什么信心,但是付老师既然能想到她,是不是证明,她是有一线希望的?有一种称之为“希冀”的东西,好似露出了尖角,挠了挠她,调皮地说:嗨,抓住我! 盛夏心痒难耐。 “付老师今晚有没有晚修?”她问。 “有,在二十二班。” 盛夏:“老师,我想去找付老师问问。” “现在?”王潍惊讶,看看她的腿,“你不用急这会儿,我给付老师打电话,让她下课下来。” “不用!”盛夏急道,“我快好了,现在不用拐杖也能走了。” 王潍:“那你小心点,叫上张澍跟你去。” 盛夏:“不用不用,老师,我去去就回来。” 盛夏上了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急于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自己上来,大概有一种称之为赌一把的情绪,总觉得非要压上点什么,然后说,老天啊,看在我那么努力那么想要,给我一个好消息吧。 不过她也不是逞强,她这两天没拄拐去接水,来回已经不怎么痛了。毕竟要上五楼,她还是谨慎地带上了拐杖,慢慢绕着楼梯上去,到了五楼,眼前豁然开朗。 她一直在一楼,竟不知道五楼的景色是这样的。 附中是一体式建筑,所有教学楼、办公楼通过连廊连在一起,即便是下雨天也可以畅行无阻。 在五楼,连廊上的绿地、鲜花和灌木尽收眼底,俨然一个空中花园。 这样的景色,学累了出来看一眼,疲倦能被瞬间荡涤吧? 一楼虽然也有花园,却完全不是一种景致。 就冲这一点,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二十二班就在楼梯边上,她拄着拐过于抢眼,付婕一眼就看到了她,赶紧迎上来,把她带到二十二班走廊外的座位坐下。 班里人探头探脑,付婕喊了声:“学你们自己的!” 大多数人都收回视线忙自己的去了,唯独最里边一个高个子仍拉长着脖子。 盛夏微讶,那是……韩笑? “你是不是来问河大的自招?”付婕了然,“你给我打电话就好了呀?” 盛夏低着头:“班里闷,我想上来透透气。” 付婕瞬间接话:“张澍欺负你了?” 盛夏一惊,怔怔地看着付婕。 “哈哈,不逗你,”付婕正色道,“你之前参加过梧桐树作文大赛取得了一等奖对吧?” 盛夏点头:“嗯。” “但是现在已经取消作文竞赛保送这个政策。” “嗯,我知道。” 当时参加比赛也不是为了保送,只是喜欢。 “河大这一项自招呢,也是可以降分到一本线录取,但和其他的自招有些不同,”付婕拿出了手机,点进河清大学官网。 那一晚,盛夏逛遍了河清大学的官网,就是没点进“招生”,因为觉得与自己无关。 从保送生、高水平艺术团、高水平运动队,到港澳台侨、留学生,河大招生的方式和面向人群还是很广的,不止高考这一项,除此之外还有强基计划、筑梦计划等,大多都是面向竞赛类的学生。 付婕点进强基计划,招生专业里,竟然看到了历史学、考古学、哲学、中国语言文学。 “就是这个,中国语言文学,但是没有那么简单。”付婕点进招生简章。 “规定是古汉语文学方向,是新设的专业,在校期间不能转专业,专业前景未可知不说,听起来你也大概能想到,可能会比较枯燥。” 古汉语文学,盛夏有浅显的概念,“枯燥,我不怕。我喜欢汉语。” 付婕笑了笑,“其它自招无非要竞赛成绩,再笔试面试,这个不一样,没有笔试面试,满足条件就可以报名,审核通过就可以降分,但是条件很苛刻,竞赛还有规律可循、有竞赛班可以上,这个可没有。” 招生对象里,除了普遍的那些全日制高中毕业、政治正确等等条款外,实质性的条件有: 第 45 章 死磕(加更) 有了打算,盛夏趁热打铁,开始着手写书。 一篇两三个小时只是写的时间,前期需要大量查找和阅读资料,所以盛夏晚上回去就不能再继续做卷子了,只一门心思扎进诗词歌赋里,有时候一点睡,有时候两点睡,梦里也全是作古的诗人、词人。 如此就只剩中午的时间是完整而集中的。 盛夏每天匆匆吃完午饭,没回寝室,而是回到教室做卷子,下午上课前趴着桌子睡上十五分钟。做不完的傍晚吃完饭继续做。 这一周轮到她坐单独那列,没人打扰,清醒又独立。 她每天的睡眠时间,就只有四五个小时。茉莉花茶换成了白茶,又换成绿茶,盛夏也没管是什么,提神就行。 除了身体上略感疲惫,她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上一点也不困倦。 元旦放假一天,外加一个晚修,盛夏连着写了三篇鉴赏,还完成了一张理综卷。 跨年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是和李清照一起跨的。 诗词里伤春悲秋,现实中斗志昂扬。深夜吟诗作赋慢下来的节奏,都在白天的公式方程里找补回来,盛夏感觉自己在变成文理双全的“全才”之前,会先变成文理双废的“精分”。 休息的间隙,她刷了会儿空间,以前不怎么喜欢刷的,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跨年夜的朋友圈果然热闹非凡,尤其是二中的老同学们,有在滨江放烟火的,有烧烤摊聚会的,甚至还有灯红酒绿的。 然后盛夏就刷到了侯骏岐发的。 文字没什么意思:新年快乐。 配图是一张拍得还挺艺术的照片,正中是一只手拎着一杯……嗯,黄色上头饮料,他应该是坐着拍的,背景是台球桌,虽然被虚化了,盛夏还是看出卷起卫衣袖子俯身打球的身影,是张澍。 最近沉溺于他的笔记中,不断感慨学霸是怎样炼成的,盛夏差点忘了,她的同桌,才不是什么乖乖崽,是个“身兼数职”的不良学霸。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能玩。 社会。 盛夏赶个热乎,也发了一条说说,然后关闭手机,专心写稿。 - 侯骏岐家,地下室。 “砰”一杆进洞。 张澍收了尾,把杆子放一边,“换人。” 韩笑屁颠颠跑过去拢球,开球,和刘会安开一局黑八。 张澍往沙发一靠,摸出手机横着屏幕准备开游戏,看起来已经意兴阑珊。 吴鹏程见状,“双排啊阿澍!” “嗯,来。”张澍语气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诶嘿?有人发了说说哦,”侯骏岐在一旁刷着手机,忽然极有兴致地念:“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什么意思啊?” 游戏刚匹配上,吴鹏程凑过来,“叽叽咕咕念什么东西啊?” “一条说说。”侯骏岐神秘兮兮。 张澍眉头动了动。 侯骏岐认识的人里,会发这种东西的大概就只有…… 他切出游戏画面,点开了q.q,吴鹏程自己一个人进了游戏,才发现张澍压根没进去,他开始嚎叫:“阿澍快点确定啊!你干嘛呢你!” 张澍没理他,点进空间。 他好友不多,所以盛夏那条说说下边,就是侯骏岐那张拍得颇为“纸醉金迷”的照片。 靠,还把他拍进去了。 张澍挑挑眉,她发这条说说,夸自己在默默赶路好好学习的同时,难不成是在讽刺他吃喝玩乐? 他忽然笑了——文化人,怎么这么可爱啊,嘲讽人都这么文明呢? 吴鹏程瞅见张澍那笑,搓了搓手臂,“干什么,一脸春心荡漾?” 侯骏岐意味深长地说:“嘿嘿,琢磨美女在想什么,不比琢磨游戏有趣?” 吴鹏程自己绕了绕,当然也懂了,还有谁影响力这么大?当然是盛夏了。这下他也没进游戏,不打了,虚心问:“所以这句话到底啥意思?” “不知道。”侯骏岐摇摇头。 随后他们就看到,盛夏那条动态下边,出现了张澍的评论—— 【你要偷偷学习,然后亮瞎谁的眼?】 哈?是这个意思? 怎么觉得这评论,黏糊糊的? “澍,你俩到底怎么样啊?”吴鹏程问。 毕竟那天,盛夏她爹那闪瞎眼的履历、她爹和卢囿泽谈笑风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啊? 张澍声音还是没什么波澜:“没怎么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侯骏岐翻白眼,可别装模作样了吧,最近的低气压快把他憋死了。 “还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侯骏岐阴阳怪气,“为了给盛夏搞咱高一高二那些卷子,熬了几个夜啊?一个字一个字照着以前卷子打出来的!你不知道数学还有物理那些图,还得先去外边广告店用数位板画,最后自个儿也做了一遍还写了套解析,看着跟五三后边的专家解析似的,操,服了呀,我要是女孩儿我当即献身!” 台球桌边,刘会安和韩笑听了,也啧啧称奇,“牛逼啊!” 侯骏岐继续:“笑死了,还一百块卖了一份给陈梦瑶,拿着那一百块买了一只小麋鹿送盛夏了,人才啊。” “这么七拐八拐的,当初谁说人生苦短不当情圣,宁愿去取经的?我看你这可不比取经轻松啊,阿澍?” 吴鹏程直戳要点:“你可别陷进去了,这辈子还长着呢,咱也不犯不着这么早吊死了,现在放手不折腾自己,她爸她妈那背景,她家,不一个阶层……” 谁都明白,谁都没敢提。那天在知道了盛明丰的身份后,刘会安又打听了他夫人,了不得,普通人能知道的就是,南理最早的商场就是邹家的。更了解一些的,才清楚,邹家算是百年儒商,人家做生意,也搞文化,富是不打紧,还沾着贵。 总之听起来就挺遥远的。 这个年龄,急什么,年少萌动罢了,没多久高考完就分道扬镳了,没有未来的感情,差不多就得了,以后回头一想指不定得骂自己傻逼。 吴鹏程点到为止,哥几个面面相觑。 张澍就这么听着,不言语,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刷着手机。 吴鹏程凑过去一看,好家伙,屏幕上是校运会时候的照片。 本来分明是一张合照,但被某人截的,只剩下他自己和盛夏,两个人中间宽得能再站下一个人。 第 46 章 愿望 周一盛夏出现在教室,刚开始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到了课间盛夏自己去接水,大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痊愈了。 许多人跑过来祝贺她,还嚷嚷着要看拆下来的石膏,吩咐她一定要妥善保存。 “一定!”盛夏答应道。 她又坐到了最北边的组,和张澍同桌。 临近期末考,他之前布置的把附中卷子刷一遍的任务,盛夏已经完成,并且还做好了错题整理。 所以基本上他们也没什么别的要聊了。 大家都很忙,各学各的。 张澍偶尔会提醒她,错题要反复刷。 她发现张澍复习也是刷错题,新的题做不完也没关系,死磕错题集。 于是她有样学样,一切照办。 期末考试近在眼前,盛夏全副身心扑在复习上,晚上还要写文章,盛明丰安排的机构老师联系她,她也是马马虎虎应付过去,课表排了又排,她总是推辞。 时间飞快,没白没黑。 她竟忘了,她的生日到了。 盛夏过的农历,阳历每年都不一样,但几乎都是考试那几天。 今年好巧不巧,考试前一天。 她自然是没有什么过生日的心情,但邹卫平买了蛋糕送来,她当然不能带回家,只能拿回教室给同学们吃,就当是宵夜点心。 晚自习还没开始,盛夏把蛋糕交给辛筱禾,“你们带回宿舍吃吧?” 辛筱禾:“哇,你生日吗?” “嗯。” “你大冬天出生的啊,怎么取了个夏天的名字?” “是啊。”是啊,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生日快乐!” “谢谢呀~” “哇靠,黑天鹅!”辛筱禾瞥一眼蛋糕盒里边,瞳孔地震。 这下辛筱禾的室友和周围几个女生都围了过来,男生们也好奇什么东西让女生这么趋之若鹜。 这下也没法带回去了,见者有份吧。 - 车棚里,侯骏岐看着张澍手中的蛋糕,用手掌比了比,大概也就巴掌大,惊呆:“就这,不够我塞牙缝的,要299?抢钱呢?” 张澍耸耸肩,也表示不太理解,“谁知道。” 侯骏岐持续吐槽:“好像也没有很漂亮啊,一个大红心,上边插两只大白鹅,跟两元店卖的模型似的。” 张澍说:“可能蛋糕胚里塞了金箔。” 两人一边吐槽一边往班里走。 “阿澍,”侯骏岐调笑,“等我生日也给我整一个呗?” 张澍:“算了,性价比不高,山猪吃不了细糠。” 侯骏岐:……羡慕苏瑾姐和小盛夏,一个有贵重项链,一个有贵重蛋糕。他侯骏岐,只是半路捡的便宜兄弟。 不过,他忽然反应过来,谁说阿澍抠的? 姐姐生日送了六千多一条的项链,女朋友,啊不,关系好的女同学生日送蛋糕中的爱马仕,虽然有点小……但如果不是因为刚买了项链兜里空虚,阿澍指不定搞那个大的。 妈的,他兄弟真他妈帅啊?几个男生能做到?关键,这钱是人家自己挣的啊? 张澍才没注意人高马大的侯骏岐心里念什么粉红小九九,他拎起蛋糕看了一眼,嘴角弯了弯。 某人,迪士尼公主实锤,别的还真是怕她看不上,之前他在学校超市买的那块提拉米苏,她就没吃几口。 张澍头一回觉得这种挑剔不是矫情,是应该的,她就应该是这样。 两人才走到五班,就听见六班传来“祝你生日快乐”的合唱声,然后一阵欢呼声,辛筱禾在高呼:“我怎么舍不得切呢,我切的是蛋糕吗,不,是rmb.” 张澍和侯骏岐进了门,看到盛夏桌面上摆着个眼熟的蛋糕,脚步顿住了。 大号的“两元店模型”。 侯骏岐嘀咕:“哦嚯?这不是同款1999那个……” 张澍的脸色真应了今天的天气——晴转多云。 盛夏桌上的蛋糕,和张澍手里提着的,是一个款式。但大号的天鹅是黑色的,手工拉制,更精致。 那天鹅颈的线条,是艺术品的水准。 不像mini版,白巧克力浇筑的,真的就只是模型。 看见来了人,辛筱禾叹气:“你俩可真会挑时候,这下可更不好分了。” 侯骏岐看看张澍,后者面无表情。 晚修上课铃就这么猝不及防响起。 “快点分了分了!” “等老王来了还得分他一份,快点快点!” 蛋糕不大,但压得很实,这么多人,餐具都不够分的,大伙也不介意,三两共用一套餐具,一个人尝几口只当是蹭蹭欢乐气氛了。 “错觉吗,rmb就是格外美味。” “不是错觉,是真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笑过闹过,大家都没忘记明天还要考试,老王一来,很快班里就静了下来。 盛夏正要开始看笔记,桌面跳出一个纸团,她下意识扭头看张澍。 后者转着笔专注复习。 不是他? 抬眼便看见前座的侯骏岐扭着头冲她挤眉弄眼。 盛夏略感惊讶,瞥了眼门外,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王潍不知道去哪了,并不在走廊,她才敢打开纸条。 侯骏岐的字歪歪扭扭,盛夏翻过来才发现,看反了。 哎,他要是字好点,作文应该不至于35分。 字条上写:小盛夏,阿澍给你买了蛋糕! 盛夏微怔,又扭头去看张澍。 他这次像是感应到一般,也转过头来,眼神还是那副看傻子的样子,见盛夏的目光没有躲闪,他稍稍歪头,用眼神问:您有事吗? 盛夏移开目光,这才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一个白色纸袋,没有图案、没有手把,但是她能认出来,是黑天鹅家的。 他,真的给她买了蛋糕? 张澍看见她两手抻着小纸条,又是这副神态,瞬间了然。 他瞪了侯骏岐一眼,忽然从书立抽出笔记本,站了起来。 周围人,包括盛夏,都疑惑地看着他。 张澍定定站了将近半分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鼻息里叹出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张澍说:“带上你的错题本,跟我出来。” 众人:…… 盛夏:…… 他这语气,比老师还有压迫感。 第 47 章 my baby^^ 盛夏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她失去感知。 “张澍……我不想……”她开口,但其实并未想好说什么。 心里的小人儿在打架,面前的人显然比她冷静许多。 “本来没有打算现在说,这个阶段,最好的关系不是恋爱,是一同向前,就像环环相扣那样,就算背对背,也要蹦到终点再转身见面,我认为这一点你的想法与我一致。所以,我怕说了你觉得困扰,但是喜欢这种事,你也看到了,是藏不住的,谁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他就跟说顺嘴了一般,不带停的。 “可是不说你好像更困扰。”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惊慌。” “我不能说什么,我喜欢你跟你无关这种话,只是不想你有什么压力,但按照你的性格还是压力不小,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想要对你好的人,比如你把我当爹?” 盛夏:…… 呃,他好像也并不冷静。 张澍手肘撑着上半身,不过虚张声势,其实也紧张得要死,竟开始嘴瓢,他有点后悔日常习惯性嘴贱,关键时候坏事。 他打住,赶紧改口,索性把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说错了,哥哥,哥哥行不行?我对你好,你就受着就行了,你不受着其实也没办法,我又忍不住……等你哪天想谈了,能谈了,我第一个顺位继承你男朋友,成不成?” 他又凑近了些,低声打着商量,如同耳语:“你就允许我先喜欢着呗?” 腹腔不再沸腾了,一切剧烈活动仿佛都被他一句话摁了暂停键。 这一刻,和那天看视频的最末尾,如出一辙。 麻了。 他没喘,但是她失去了控制肌肉和脉搏的能力。 “嗯?”他得不到回应,整张脸逼近,高挺的鼻子已经快要碰上她的。 盛夏一慌,猛然后靠,后脑勺差点就撞上墙,胳膊忽然被他拽住了,稳住她,没让她撞上去,而后一只宽阔的手掌捧住了她后脑勺,倏然拉向他的方向,咫尺的距离。 “可不可以?” 他问,声音低得只有他们能听见,令人倏然轻颤。 放在她后脑勺的手还在轻轻地揉,诱.哄一般…… 砰、砰、砰! 心跳似是逆向而走,不断冲击防线。 她看着近到看不清楚轮廓的俊脸,一动不敢动,呼吸下意识收敛着,快要窒息了! 就在她整根弦断掉之前,张澍放开了她,坐直回去。 但眼睛还是直直盯着她。 盛夏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探着自己的脉搏,同时企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我,我要,想一想。” 话音刚落,两厢愣怔。 盛夏猛然反应过来—— 她在说什么啊!! 这与同意有什么区别! 怪只怪他问得太过狡猾,什么叫做,允许喜欢,如果她说不允许,他就不喜欢了吗?这是她能控制的吗? 这要人怎么回答! 这根本就是无解! 不管回答什么,只要不是拒绝,不就相当于也有此意? 这明明白白就是个陷阱! 啊啊啊啊啊啊!!! 张澍果然笑了,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笑了一般,扶着鼻尖,轻咳了一声,最终还是掩藏不住那份喜悦,忽然靠着沙发仰头大笑了两声,喉结上下滚动,锐利得有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哈,哈! 整个大堂回荡着他这两声突兀的笑。 盛夏:…… “不好意思,”他含笑说,“证实一下这是真实时空,不是做梦。” 盛夏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可是她脑子一片空白。 还是张澍率先冷静下来,视线回到被忽视的蛋糕上,“还吃吗?不过,这个应该和你那个一样,说不定还没有那个好吃……” 盛夏回神,确认他语气里,确实有他从未有过的落寞,大概还在为撞了蛋糕并且不如她的大,而神伤。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其实,不一样。” 张澍:“嗯?” “这个牌子的蛋糕,听说,配送员都一米八,还,都气质相貌端正,这也算是他们的,品牌溢价……” 张澍继续疑惑:? “但是我那个,是家里买的,所以我,我没有看到配送员,亏了……”盛夏犹犹豫豫,看着眼前小小的红心,喃喃道,“你这个,我看到了。” 看到了眼前这个,气质相貌,不止是端正的,配送员。 品牌溢价——赚到了。 “没亏。”最后两个字,她低着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盛夏说话的时候,耳边嗡嗡的,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到底说明白没有。 张澍果然愣了几秒,随后点点头:“哦,那不好意思,我一米八五。” 盛夏:……果然没听懂。 他也是紧张到失去敏捷的思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安慰他? 兜那么大一圈子? 是想说,他的蛋糕,因为配送员是他,所以不一样? 是这样吧?他没理解错文化人的话吧?张澍反复琢磨。 他望着她通红的、低的不能再低的脸蛋,心跳忽然也失去了节奏。 无数次感慨,她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已经快要忍不住,真的好想、好想碰碰她,捏捏脸,牵牵手,搂进怀里,亲——打住。 怎么都成,不挑。 张澍想着,恢复了点思考能力,问:“那要吃吗?” 盛夏点点头。 张澍正要给她切开,忽然想到还没给她唱生日歌,也没看着她许愿,可是这种小蛋糕是没有配蜡烛的,他忽然起身,“你等我会儿。” 然后他大步往外走去,盛夏还没反应过来,又见他停住脚步,又大步走回来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把手机灯光调出来,往白墙上一打,整个空间都亮了一个度。 “别害怕,这是图书馆,阿飘不认字儿进不来,我很快回来。”一边说一边倒着跑出去了。 盛夏懵了。 他是担心她自己呆着,怕黑? 她封建迷信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了么? 随后,盛夏就透过窗户,看到他奔上了教学楼的环形楼梯。 一直绕啊绕,身影消失在五楼…… 他,到底要干嘛? 不过一分钟,就又看见他绕啊绕,几乎是一步三四级台阶,下了楼。 第 48 章 失眠 凌晨一点,盛夏清醒得像一株昙花。 她12点熄的灯,当下却仍旧睡意全无。这样下去明天考试会困得难以集中精神。 谈恋爱是真的可能会影响学习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盛夏一惊,谈恋爱? 谁? 她没有呀! 她必须做点什么缓解缓解,于是又爬起来读诗。 好死不死,枕边是一本余秀华的书作,随手翻开便是一首情诗—— [我被天空裹住 越来越紧 而我依旧腾出心靠左边的位置爱你 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巧合,烦人。 盛夏愤怒地把书阖上,鬼使神差又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又点进q.q,鬼使神差又点开“宋江”的对话框。 忽然,她耳边响起陶之芝的话:当然是想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去,也有可能,只是想他了…… 盛夏望着天花板,放弃了挣扎——她恐怕,是在想他。 这样下去真的不可以!她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好友动态”处出现了张澍的头像。 他,发了什么? 手比脑子快,已经点进去了。 这个时间发动态的人不多,所以一进到空间主页,就看到张澍发的内容。 接连好几条说说。 最上边两条是刚发的,就一分钟前: [祝你好梦。] [我药石无用了。] 盛夏:……? 他是不是被盗号啦? 往下翻。 [天王老子来了今晚也注定失眠。] [我今晚算是废了。] [我就算了。] [分享链接:#冥想空间01#.] 盛夏看得一头雾水。 [如果睡不着,可以试试冥想训练法,不仅可以提升睡眠质量,时间长了可以提升专注力。] [盛夏小朋友,睡没?] 看到自己名字,盛夏手一抖。 他,在干嘛?! 她忽然就明白了,倒着往上念,才发现是连贯的,一条接一条,都是发给她的。 为什么不直接给她发消息啊!这样在公共空间发,他到底要干嘛! 而且,他怎么就知道她睡不着? 他表白了她就一定要睡不着吗?自恋狂! 冥想训练法。 怎么听着有点玄学?好奇心驱使,她点了进去,发现是音频。 舒缓的音乐声传来,伴随温柔舒服的女声:“欢迎来到冥想空间,让我陪着你,放松,觉知,疗愈,蜕变……” “现在,请你选择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立,或者平躺,让我们一起深呼吸……” “深深地吸气,舒缓地吐气,吸气,吐气……” “想象自己躺在云朵里,整个人陷在软软的棉花里,整个人非常地放松……” 这声音好似有魔力,听着听着,当真想要顺着她说的去做。 当真恢复了平静。 盛夏点了暂停,熄灭灯光,把手机放在枕边,点重播,平躺回去。 女声节奏很慢,仿佛进入无人之境,盛夏慢慢被引导着,放松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偶尔失神,又会被引导语拉回,跟着冥想的节奏,渐渐地,陷入了睡眠。 一梦睡醒,新的清晨。 - 早上六点半,盛夏准时到教室,稀奇的是,张澍已经来了。 有两个同学围在他边上,在讨论一道数学题。 盛夏从边上经过,再落座。 她桌上放着食盒,是眼熟的那个,不是说,送到她痊愈吗? 她已经痊愈一阵子了呀? 盛夏瞥一眼右边,张澍就在此时抬头,同她对视,眉眼都是笑意,嘴上却还是聊着题目,讲解的节奏没停。 所以讨论问题的同学压根就没注意到张澍的小动作。 只有盛夏接收到了。 对视间,有什么东西,好似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迅速扭头回来,心跳未经允许,擅自加速。 她其实已经吃过早餐,就是他送的小蛋糕。 但是打开食盒,奶黄包香气扑鼻,她还是没忍住,捏起来,咬了一小口。 糯糯的,奶奶的,甜甜的。 鬼使神差地,她又缓缓转过脸,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就是想,看一眼他。 看也就看了,平时也不是没看过。 但就是,奇奇怪怪,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拉锯:看,不看了,看吧,不看啦!看!哦好的。 最后她还是瞥了眼。 不想他又抬头,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盛夏再次迅速扭头回来,这下,是怎么也不会再看他了。 他是长了透视眼了么,有人挡着,他怎么知道她要看他的呢? 甩甩脑袋,她一边吃,一边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问问题的同学什么时候走的,她没察觉,等听完一套题,摘下耳机,就看见右边某人撑着腮,直勾勾看着她。 早晨教室里人还不多,她把食盒还回去,小声抱怨:“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我想看就看,”他答得理所当然,“你学学我,正大光明地看。” 盛夏:…… 她扭头回去,看自己的书,不想接话! 他昨晚不是失眠药石无用了么,怎么这么精神? 张澍看着她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觉得简直爽爆了,早知道表个白可以这么爽,他早该让自己名正言顺。 可是她怎么这么害羞啊? 她不知道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么? 张澍也没想到自己清醒了一夜,现在还完全不困,索性趁着时间早,准备写一套五三。 阅读题写到一半,门边第一桌的同学叫:“张澍,有人找。” 张澍抬头,拧了拧眉。 是陈梦瑶。 他站起,眼光余光瞥见盛夏一动不动,似乎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张澍留意到,她的笔在草稿本上顿了至少几秒钟,才又接着原来的演算。 他悠哉游哉出了教室。 陈梦瑶是来开价的,“两百一个小时,你觉得可以吗?” 张澍说:“外边一对一就这个价?倒闭了吧该?” 陈梦瑶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外边老师还提供情绪服务呢,他这个臭脸,他能吗? 但她还是解释道:“我打听了,机构的一对一,老师和机构是有分成的,分到老师手头,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格,而且还要讲课,我这边只要讲题就可以。” 第 49 章 爆冷 理综考完,交卷的时候就听见高一高二教学楼一阵欢呼。 他们放假了。 而高三的还要接着补课,课表排到了腊月二八,属实没什么好开心的。 期末改卷和平时月考不同,月考是任课老师各改各的班级,期末考是全年级一起改,所以没那么快。 教学节奏并没有因为一次期末考而停下,高三的齿轮还在继续转动着。 因为齐修磊那两本书,班里一连两周都沉浸在一种格外亢奋的状态,一到下课就凑在一起聊大学、聊专业。 盛夏耳边充斥着学霸的各类“凡尔赛”言论,她又羡慕又惆怅。 而这个班里,她熟悉的人,无一不是稳普通重点、争头部重点的,他们聊的,都是盛夏不太敢想的。 唯一不聊的,是侯骏岐,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 盛夏只能找陶之芝聊了聊。 陶之芝在一中属于中上游,成绩和她差不多。陶之芝也是有目标院校的,东洲的一所普通重点。 听说盛夏被安排出国,陶之芝丝毫不惊讶。 “你爸爸看着对你没有要求,其实是因为,他都给你想好了。” 是啊,只有她姓盛啊,她是盛明丰对外唯一的孩子啊。 如果她没有出息,他的面子往哪搁呢?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真正无欲无求。 她早就清楚的道理。 “那你想去么?”陶之芝问。 “不想。”盛夏答得干脆。 陶之芝:“为什么呀?” 为什么。 除了母亲的原因,当然还有自己的一些考量。 盛夏说:“感觉,不在国内念大学,会是一种遗憾。还是想要和自己人一起度过大学生活。” 盛夏了解自己,念旧、慢热,如果出国,文化差异会成为一道巨大的门槛,她知道许多人出了国,交际的也还是华人圈子,会有自己的一方自留地,过得也很不错,但盛夏觉得自己大概不行,她对环境的感知太过敏锐,比如同样是喜静,她在寺庙里看书,会比在教堂里自在。 另外,大学,也许是整个世界观形成的最重要的时期,她希望这时候,能在自己的祖国培养和形成。 不排除外国许多学校都很厉害,可她想学的专业都偏文科,好似没有什么必要出国学。 不是出国不好,只是不适合她。 盛夏自顾自想着,手机里收到回复。 陶之芝:“自己人,谁啊?张澍啊?” 盛夏:“……中,国,人!” 陶之芝:“嘿嘿,不要激动不要激动!那你打算怎么办?” 盛夏:“两手准备吧,考个好大学,就不用出国了。” 两手准备,或许,应该叫阳奉阴违。她做了十七年听话的孩子,这一次,她要自己做决定。 陶之芝:“意思说是一边应付你爸,准备着出国的东西,一边还继续准备高考?那会很辛苦的,托福也很难的!” 盛夏:“嗯,我做好准备了。” 事实上,已经在进行中了。 这是一场很冒险的梦,希望天光大亮时,美梦成真。 - 补课的第一个周五,全科成绩出了。 大爆冷:年级第一换人了。 第一常青树张澍,考了第11名。 这是什么滑铁卢啊?直接跌出年级前十! 整个年级都炸开了锅,毫不夸张,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沉浮。 这次考第一的是原来一直在第二到第五徘徊的一位,是十二班的。 实验班。 这是高二分班以来,实验班第一次拿到了年级第一。 这不是一个人的胜利。 十二班恰好在六班正头顶,晚修的时候六班听到了十二班的欢呼和尖叫。压抑已久的实验班同学们像是见证了历史的转折点,就差掏出班旗摇旗呐喊了。 六班一片窃窃私语,还有冲楼上翻白眼的。 开学时国旗下讲话“与有荣焉”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怎么到了期末是这样的结局? 张澍英语和理综都没什么异常,数学130分,也不低,但他一直都接近满分,或者整满分,这次就显得普普通通了,最拉分的是语文,作文30分都不到,没写完,按行数给的分。 如果作文能考到45,他分数就能与这个第一持平了。 到了张澍这个位置,成绩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副校长、年级主任、王潍加上付婕聚在一块开会,没过一会儿,果然把张澍叫去了。 年级主任办公室。 张澍走到门口,听见副校长正在质问王潍:“除了学习,学生的生活和思想也都要抓好、抓紧,这也是能直接影响学习的啊,这不是王老师你最擅长的吗?” 王潍连连点头:“是这样,是,是。” 张澍和表情无辜的付婕对上视线,双方眼里都有无奈。 张澍不解,期末没考第一,他就是生活和思想有问题的学生了? “报告。”他敲了敲门框。 年级主任回头,“进来。” 张澍坐到了会议桌的另外半边,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年级主任先绕了一大圈,类似“校领导关怀”这样的车轱辘话转了不下五圈,张澍耐心听着,等说完了,才说:“嗯,谢谢老师。” 礼貌和拽,在他这好像并不冲突。 王潍不断冲他使眼色。 “这次没考好,你自己觉得是什么问题啊,张澍同学?”年级主任问。 张澍说:“这个成绩上河清和海晏都没问题,我觉得还可以。” 他说得理所当然,王潍想起张澍经常说的那句“分数够用不就行了”,在心里叹气。 终究是,没有洗脑成功啊! 年级主任和副校长哑口无言。 好像没什么不对。 “你的能力可不止是这样啊,你可是咱们学校省状元的苗子啊!”年级主任苦口婆心。 张澍说:“咱们学校能考状元的应该还是有的。” 言下之意,我并不想考状元? 这…… 副校长也是从年级主任做上去的,做过多少思想工作了,就没听过这种逻辑,成绩到这个份儿上的学生,谁不想冲个顶。 年级主任又睨了王潍一眼,眼神在说: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副校长转移话题道:“你的语文是怎么一回事?” 第 50 章 憧憬 盛夏几乎是落荒而逃,进了办公室,付婕坐在自己位置上,眉眼含笑叫她:“盛夏,来。” 这表情……应该没什么事。 付婕找她是聊自招的事,盛夏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 出版的核定标准还要等消息,所以不能放松,要做最坏的打算。 “借着过年放假的时间好好赶一赶进度,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把稿子发给我看也行。”付婕交代。 盛夏说:“嗯,谢谢老师。” 付婕:“你这次成绩进步很大,要保持住啊?” “嗯,我会尽力的。” “又要写稿又要复习,期末那段时间,很辛苦吧?” 盛夏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 付婕低声:“看来张澍还真是挺负责任的?我之前听王老师说,你腿伤的时候,张澍亲口承诺帮你提高成绩,真的做到了。” 盛夏放松的神经一扯,绷直。 这是事实,盛夏点头:“他帮了我很多。” “张澍同学确实是位好同学,”付婕称赞着,仔细观察盛夏的反应,笑了笑,“你王老师说,诶这盛夏腿受伤了要来回跑医院,心态上要受影响的呀,这样下去不行呀!你知道张澍怎么说?” 盛夏抬眼,怎么感觉付老师……有点不同寻常呀? “他说……“付婕压低嗓音模仿,”我会让她行。” - 盛夏回到班里,王潍正站在外边,面色凝重。 她问辛筱禾:“要开始知心哥哥时间了吗?” “好像是,”辛筱禾耳语,“付婕叫你去干嘛呀,因为张澍的事吗?” 盛夏摇摇头,“不是,就我自己的一点事。” 她视线稍挪,瞥了眼隔着一个走道的张澍。 他正在刷题,看不出什么情绪。 晚修铃声响起,盛夏又是第一个被叫出去了。 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还好,王潍开口,也是自招的事:“我听付老师说,你已经决定要冲一冲河大的自招了?” “嗯,”盛夏点头,“老师可不可以,暂时替我保密?” 王潍眉毛高高弯起,“你是说对张澍吗?” “嗯?”盛夏猛地抬头,又是惊慌又是疑惑。 王潍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是自己想错了,砸吧了一下嘴,有点尴尬道:“哦,你是说盛书记吗?” 盛夏心跳突突的。 王老师,是什么意思呀?他为什么也提张澍…… “嗯,我妈妈也还不知道。”她接话。 王潍说:“为什么呢?” 盛夏说:“太渺茫的事,还是不要提了,我成绩也不够稳定,现在说,干扰因素会很多。” 她点到为止,但王潍明白了。 说实话,这么紧张的时候了,要花那么多精力去写稿、出书,到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别说是家长,就是他和付婕也觉得太过冒险了。 更何况眼下,家长的安排看起来十分可靠,如果提出要参加自招,大概率会遭到反对和阻止。 王潍说:“可是,或许你爸爸能帮上忙?” 盛夏摇摇头:“不要了,这样不好。” 王潍提醒说:“不是要破坏规则,只是人情社会,在框架之下,有时候一句话能让事情顺利许多。” 比如出版。 盛夏低下了头,久久没有说话。 王潍都有点紧张了,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戳中了学生的敏感点? 只听她小小声道:“是我在求学,他的权贵,与我的学业无关。” 王潍怔了怔,忘了有个词叫“文人傲骨”。 “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要及时和我说,或者和付老师说,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我们的学生。” 盛夏抿着唇,点点头。 王潍看着这乖巧得有点过分的学生,忽然有点感慨:他老王有一天也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他对自己也刮目相看! “这一次考试进步非常大,要总结总结原因,继续努力啊!”王潍鼓励道。 盛夏仍是点头。 王潍:“张澍他——” 女孩闻言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 王潍都有点失语了,这俩,要不要这么明显,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很担忧! “张澍他这回考得不怎么样,你们同桌之间,要互相鼓励共同进步才行啊?” 盛夏感觉,怎么,王老师语气也这么不自然? 她除了点头,好像也不好有什么别的回应。 “嗯,你去吧,继续加油!” 盛夏回教室后,王潍并没有按照之前的顺序叫张澍出去,而是叫了别人。 教室里等着八卦的人们有点失望。 大概是因为刚出成绩,大家都比较浮躁,班里没几个进入复习状态的,到处小声聊天。 辛筱禾逮着盛夏问:“老王找你都说点什么?” 盛夏挑拣着说:“让我找找进步原因,继续努力……” “估计一会儿快到我了……”辛筱禾叹气,“上次老王给我定的目标,我没达到,我感觉我已经瓶颈期了。” 辛筱禾几次考试都是差不多的成绩,没有后退,也没什么突破。 盛夏安慰说:“你在冲顶啊,在陡坡上啊,怎么用力都是那个速度,因为在蓄力,只有突然登顶,才会被看见,应该快了,估计就在一模!” 辛筱禾作哭脸状,扑进盛夏怀里:“呜呜你最好了……” 忽然,辛筱禾停下了,她抬起头,呆呆看着盛夏,一脸震惊:“姐妹,你好软……” 说着,眼神在盛夏胸口停了两秒,才又抬起来——疯狂暗示,她说的是哪里软。 盛夏“轰”的一下被点燃了…… 与此同时,辛筱禾注意到,隔着走道,本来在专心刷题的张澍忽然抬头看过来,眼神十分——复杂。 从疑惑到了然,然后带着些许闪躲,接着开始不善,到最后变成一种,警告。 辛筱禾就算再大咧,也还是女孩心性,这下也觉得羞了,连忙夸张地捂住嘴,露出两只瞪得跟憨豆似的眼睛。 盛夏正面对辛筱禾,并未留意背后,她只是被辛筱禾欲盖弥彰的反应惹得红了耳朵。 “知心哥哥”聊到第二节晚修过半,才堪堪聊完。 王潍走到讲台,说:“这次期末考,大家也都拿到成绩了,有人付出了,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而有人松懈了,也很明显地体现在成绩上。到了这个阶段,你们应该明白每一次的考试的重要性……” 第 51 章 要命 盛夏的成绩让王莲华和盛明丰都高兴坏了。 王莲华说:“如果能保持的话,南理大学应该没问题的吧?” 盛夏说:“还有距离。”即使是本地招得多,要考南理大学,怎么也得高出一本线四五十分。 “保持好心态,”王莲华这下是信心倍增,又关心道,“你同桌怎么样?” 辛筱禾? “她还是我们班前十呀,挺稳的。” “还有呢?” 盛夏不解:“嗯?” “你不是两个同桌吗,另一位呢?” “嗯……”盛夏想了想,“他是年级第十一。” 王莲华惊讶:“这么厉害啊?” 呃,要怎么说这已经是他最差的一次了呢? 王莲华很满意:“你周围的人成绩都很不错啊!” “是。” “过年的时候带上些礼物给你们午托老板娘拜年吧,人家这么照顾你,妹妹又在学习上帮助你,要懂得感恩。” 盛夏心一紧。 妹妹…… “好。” 盛明丰则没有问这么多,他近日很忙,不怎么在南理,只在电话里交代说:“语言课要抓紧。” 而后又问:“你跟你妈说了出国的事了吗?” 盛夏为难:“还没有……” 她户口都在盛明丰那边,家庭资料也不需要王莲华准备。 所以其实她压根就不打算提。 如果最终能不去的话,所以现在说出来,没什么用,只会破坏平衡。 盛明丰似乎是感觉到了盛夏的为难,“你妈妈,是不是不想让你出国?” “她只是更想我留在她身边……” “早晚要说的,你好好和她说,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 盛夏没应,那边有人催出发,盛明丰挂了。 这都零点了,也不知道去哪,他也不容易。 盛夏收了手机,没察觉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带着两种矛盾的教育方式,两种孑然不同的期待在生活,在学习……” 耳边回响张澍当初的判断。 是啊,就连他一个只接触过一次的外人都能看出来,她从小是什么处境。 盛明丰和王莲华总是能把她拉扯向不同的方向。 他们不是故意的。 就像这一次,王莲华并不知道盛明丰想让她出国,盛明丰也不知道王莲华想让她留在南理。 他们自然而然做出的决定,就是对立的。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对立。 她一直想不明白,王莲华和盛明丰,为什么会结婚。 他们既不相似,又不互补。 从盛夏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在吵架。 盛明丰的母亲,她不愿叫奶奶的那位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盛夏曾以为,父母的关系恶化都是因为那重男轻女的老人。 可是老人离开,他们仍旧争吵不休,最后分道扬镳。 离婚的时候,他们前所未有的一致。 年岁渐长,盛夏渐渐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当年能够结合,或许天时地利人和都是满足的吧,而随着某个变量发生改变,和谐的状态被打破,即使这个变量变回去,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是他们又不可能断了联系。 因为三个女儿,是不能切断的纽带。 盛明丰明白,他不可能亲自抚养三个孩子;王莲华则明白,她一个人没法养得起。 他们互相对立,却又维持着奇怪的平衡。 而盛夏,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定位,她和妹妹们都不同。 秋璇和柠柠,只要她们想,她们就可以做自己,因为说到底,是盛明丰养而不育,对不起她们在先,她们可以舍弃甚至憎恶他。 可盛夏不能。 她是长女,也是长姐。 且不论盛明丰能给妹妹们提供的物质,单是血缘就难以割舍,就像柠柠每次都会无比期待盛明丰一月一两次的见面,之后便会开朗好一阵;又比如阿璇明明嘴里咒骂,每次家宴过后也都会消停好一阵,盛明丰送来的每一件东西都妥善保存……这种神奇的介质带来的效应是无法取代的。切不断,就只能这般藕断丝连着。 这个家庭里总要有人来做这个桥梁。 只有她能够勉强胜任。 她能怎么办呢? 她也只能这样,像一团橡皮泥,反复拉扯。 既要维持微妙平衡,又要完成自我塑形,这是一件困难的事。 盛夏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写稿。 按照目录,今天正好写到《鹧鸪天.送廓之秋试》的赏析。 想起跨年的时候她用这首词发说说,张澍的评论——你要偷偷学习,然后亮瞎谁的眼? 她才没有呢,她只是给自己打鸡血,寄托美好的祝愿罢了。 她看到评论的时候已经两天过去,所以就没有回复。 想着,她又打开q.q,回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刚放下手机没有一分钟,震动声传来。 有q.q消息。 宋江:“还没睡?” 盛夏:“嗯。” 宋江:“君子又在偷偷学习?” 盛夏:“……” 想了想,用他的话回:“不行吗,亮瞎你的眼。” 宋江:“嗯,确实亮瞎了小人的眼。” 君子小人什么的,呃…… 辛筱禾说得对,他真是现挂一个接一个。 盛夏顿了顿,想到他这次考得不算好,自己成绩进步还有他的大部分功劳,这样说话,不太人道呢? 那要回什么呀? 谦虚一点?夸他! 盛夏:“我那一点算什么呀,还是你比较亮~” 聊天框上闪动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他似是打了删,删了打,过了大概一分钟,才发过来一句话。 宋江:“努力到极致,就会激发智慧。对别人来说不值一提的一步,对自己来说是跨越,就足够珍贵。” 盛夏眼睛扫过,默念一遍,再轻轻出声念了一遍。 ——努力到极致,就会激发智慧。 他平时嘴毒,开口就机灵抖一地,但她发现,在关键时候说的话,总是正向而熨帖。 之前,也是他说:“你这么努力,不会有一个坏成绩的”。 第 52 章 放假 腊月二八,高三正式放假。 这一天吴秋璇也放假,所以王莲华要去东洲接她。盛夏正好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她的车和礼服。 她提前把车充满了电,打算把礼服带回家藏起来。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欢呼声一片。 暂时解放了。 盛夏跟着辛筱禾回宿舍取礼服。 附中的学生宿舍条件很好,江景房,足有八栋楼,俨然一个小区。地下室是食堂,一楼是超市,也就是张澍他们口中的“小卖部”,走道上摆着抓娃娃机和打地鼠机,听说男生那边有投篮机。 一个宿舍六个人,上床下桌。阳台宽阔,直面学校的人工湖,湖光潋滟,杨柳依依,湖边养着的孔雀时不时开屏。再远处是滨江公园,傍晚夕阳洒在江面上,景色怡人。 如果盛夏高一就来了附中,一定选择住宿。 宿舍里其他人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盛夏拿好礼盒准备离开,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应该算是熟悉吧。 “萱萱,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周萱萱应答着,有点尴尬地绕过盛夏,拖着行李箱走了。 门口的陈梦瑶却又返回来,推开门看了一眼:“盛夏?” 盛夏冲她颔首,当作打招呼。 辛筱禾好奇地看着二人。 这是什么情况? 陈梦瑶好似也只是惊讶,打了个招呼之后挑挑眉走了,没什么别的话。 “你们……认识了?”辛筱禾问。 盛夏:“算是吧。” “走吧。” “嗯。” 盛夏和辛筱禾就走在陈梦瑶和周萱萱后边,不到一层楼梯的距离。 到了一楼,就听见一声:“阿澍?” 盛夏和辛筱禾皆是下意识看过去。 是陈梦瑶,她在门口叫住了张澍。 张澍怎么会在女生宿舍楼下? 他就悠闲地站在那,一手揣兜一手刷着手机,时不时抬眼看看女生宿舍门口。 显然是在等人。 这会儿几乎都是拖着行李箱来往的学生,无不好奇地回头看。 然后就看到传闻中的校花朝张澍奔了过去。 陈梦瑶扬起笑脸问:“你怎么在这?” 说完她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校运会调度室,如出一辙。 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的预感应验,张澍抬抬下巴示意她身后:“等人。” 她顺着张澍的视线回头,看见盛夏和辛筱禾正走过来。 盛夏和辛筱禾走近,听见陈梦瑶道:“你过年回莲里吧?” “嗯。”张澍答。 “什么时候回?” “不确定。” 莲里,盛夏知道这个地方,南理郊区的一个古镇,风景挺好的,现在并入了开发区。 她才算是有了这样一个概念:张澍和陈梦瑶,是一个地方的。 一个连名字都十足浪漫的地方。 盛夏走得很慢,几乎是踩着碎步。 辛筱禾了然一般,也慢下脚步,不想去制造修罗场。 陈梦瑶没忽略张澍的视线,洒脱地摆摆手:“那我先回了,过年见!” 周萱萱跟在陈梦瑶身后,看着她的表情由从容变成落寞。 周萱萱在班里没少听没少看。 她知道以前的认知有多离谱。 张澍喜欢一个人,并不会拿乔,也不会忽冷忽热。他现在眼睛里除了学习,就只有盛夏,毫不掩饰的那种。 之前说,张澍没向梦瑶告白是因为经济差距,谈不起恋爱,那就更是不可能了。 因为比起盛夏那样的条件,梦瑶真的,不算什么。 陈梦瑶忽然停下了脚步,问周萱萱:“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也不确定……”周萱萱迟疑,想了想还是说,“还挺亲密的就是。” 陈梦瑶:“盛夏去你们宿舍干嘛?” 周萱萱:“拿她放在辛筱禾那的礼服……” “什么礼服?” “就是,校运会她穿的那套。” “啊?为什么放你们宿舍?” “不知道……” 陈梦瑶脑子转了转:“不是,她校运会的礼服,是自己的?” 周萱萱犹犹豫豫,点头:“嗯,她家里买的。” 陈梦瑶皱眉:“她家干嘛的?” 周萱萱老实答:“不知道,听说蛮厉害的,有说是当官的,也有说做生意的,不确切。” 陈梦瑶呆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萱萱摸不准梦瑶是什么心情,没出声添堵。 - 盛夏看着面前接过礼盒的张澍,有点懵。 张澍先抱大盒子,稍蹲了蹲,对辛筱禾说:“放上来吧。” 辛筱禾咧嘴笑得开怀,把几个小盒子堆上去,“好呢好呢,有苦力,我落得轻松。” 张澍转身,才叫边上呆呆的盛夏,“走啊?” “哦。” 盛夏跟上他的步伐,回头冲辛筱禾挥手:“那我先走啦,新春快乐哦。” 辛筱禾也挥手:“新春快乐!明年见!” 盛夏:“嗯!” 张澍冷哼一声,稍稍扭头:“跟别人倒是挺有仪式感的?” 嗯? 什么意思啊…… 盛夏没太听明白,小步快跑跟上,微微抬头看着他。 辛筱禾在背后看着他们,想起刚开学有一次换座位,杨临宇说,觉得他们很般配。 现在也是相似的场景。 少年抱着一堆东西,稍稍歪脑袋同边上小跑跟着他的女孩说话,两个人的侧颜皆是无可挑剔。 辛筱禾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好像,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 真好诶。 辛筱禾笑笑,转身回了宿舍收拾东西。 张澍嘴角扯了扯,正直走路不再看盛夏,嘴里念着:“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这么回家了?” 盛夏脚步稍慢,落后他一个身位。 诶? 所以他跟过来,是要来告别么? 她以为他只是把她送到车棚,没想到他骑着车慢悠悠跟在她旁边。 她车轮小,真正跑起来还不如山地车快,而且她后背还驮着东西,就更不敢开快。 他也慢到难以平衡,歪歪扭扭,艰难行进。 第 53 章 约会 莲里满大街都是烧烤店,吃烧烤对莲里人来说,就跟三餐一般平常。 附近市镇周末特地跑来莲里吃烧烤的人不在少数。 张苏瑾之前也开过烧烤摊,美艳的老板娘,总被喝酒到深夜的食客找茬。 张澍莲里小霸王的名声就这么来的。十三四岁的瘦小伙,单薄得看起来一拎就散了,但也是因为小瞧他,流里流气的瘪三没少被他揍得哭天抢地,狠起来酒瓶子呼背上,砸碎了也不带慌的。 韩笑见过张澍打架,眼露凶光,看得当时乖乖仔的他瑟瑟发抖,初中三年压根没敢接近张澍。 过年虽然没了游客,但外出工作的人都回来了,街上热闹非凡,晚上十一点,莲里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还是莲里的空气好啊,全是烧烤味!”韩笑拽过小马扎一屁股坐下,感慨道。 “老杜再加一盆羊蝎子!”周应翔招呼道,又问,“还要吃什么不?” 烧烤摊烟雾缭绕,老板的应和声格外嘹亮:“好嘞!韩笑也回来了?你妈不是上南理买大房子去了吗?” 韩笑也喊着说话:“哪儿也没莲里好啊,南理没有老杜的烧烤可以吃啊!” 老杜笑呵呵:“嘿,算你小子会说话!” 烧烤摊熙熙攘攘,众人在鞭炮烟火声中闲谈。 务工的聊工头雇主怎么为难人,当白领的吹吹今年的业绩怎么怎么牛逼,做老板的聊明年计划搞什么大新闻。 不管什么身份,到了烧烤摊,还不是小马扎一坐,一口肉一口酒。 “澍,我听我爸说,你们老屋那块要弄成古镇了?”韩笑他爸在莲里的政府工作,当了个什么主任,他妈是莲里中心小学的校长,这配置在莲里,小时候的韩笑当真是横着走的。 张澍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家那老屋可值钱了?卖吗?” “不知道。” 他出生就没住在老屋了,也没什么感情,这就全看他姐了。 韩笑:“哎,说来这个古镇,还是那谁,她爸爸提出要弄的呢,真要是搞起来,莲里有大发展的!” 几个在莲里上学的兄弟没听明白,问:“谁啊?” “谁爸爸?” 周应翔跟内部人似的得意道:“你澍哥女神她爸!” “谁?不是陈梦瑶啊?” 周应翔算是懂了当时侯骏岐的感觉,嗤骂道:“傻逼。” “……到底谁啊,之前看阿澍发那说说,谈恋爱了?” “长什么样啊,看看啊!” “漂亮不?” 周应翔做了代言人,抢话道:“没法形容,漂亮这词太肤浅,是不是阿澍?” 张澍抿一口黄色上头饮料,不语。 “真的?比陈梦瑶还漂亮?” 周应翔:“没法比!” “靠,这么神,看看啊!” 韩笑懒得理,继续说:“我爸说,盛明丰,政绩非常扎实,没什么背景,就是狠干,有主意有能力也会交际,比较厉害的县区都任过职,干出了不少名堂,兜兜转转回到南理,就干了一把手了,这个年纪,估计还能再升的,干个一两任的说不定调东洲去。” “东洲可是副省级城市,干得好的话,再往上,就是普通人通过新闻联播才能见着的人物了。” “这么强……”周应翔喃喃,“澍哥,要不还是陈梦瑶吧?” 话音刚落韩笑一掌呼他后脑勺。 张澍也抬眼,目光不耐。 “没、没,我就瞎聊,瞎聊……”周应翔闭嘴了。 一群人正好奇这女神何方神圣,张澍手机响了,不是来电,是语音通话的声音。 张澍也挺惊讶,做了个手势道:“别吵。” 然后点了接听。 旁边几个人唇语:谁呀? 韩笑:女神! 几人竖起耳朵听。 张澍没开公放,他们听不见对面说了什么,只能听见张澍的话。 “怎么了?” 开口三个字,尾音轻扬,温和得不像话,普普通通又黏黏腻腻。 周应翔搓了搓胳膊。老天,澍哥怎么能是这个画风。 “没呢,在外面,嗯,几个朋友见面,没关系,别啊别挂,你拍给我,我看看,嗯,行,很行,怎么都行,明天我接你,嗯?好那就一方书店,好,不急,别啊……再说几句……行吧……” 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大家一起搓胳膊。 怎么有人能这样,什么情话都没说就把人恶心死的? 张澍终于挂电话了,一群人正要八卦,又被他打断了,张澍喊老板:“老杜,有纸笔吗?” “有!” 没一会儿送来了,点菜的纸笔。 张澍也不挑,看着手机,在纸上写写画画。 众人一看,无语了。 他在解一道数学证明题,看着还不简单,约莫写了有五分钟。 一群人就这么干等着,偶尔窃窃私语,然后见他终于写完,拍了张照,发出去。 而后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看着众人:“干嘛,吃啊,喝啊?” “饱了,” “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成就姻缘,我懂了。” “悔不当初,我也想好好念书考附中,给女神讲题。” 韩笑嗤笑一声:“呵呵,你以为考了附中你就有女神问你题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刚窃窃私语,几个人也差不多搞懂了情况,问道:“阿澍,你女朋友真是,那啥书记女儿啊?” 张澍淡淡道:“还不是女朋友。” “啊?” 这状态,不是,谁信啊? “这种身份的小孩,会跟我们似的,苦哈哈高考吗,我以为都走门路出国了呢?” “我感觉也是,现在不去以后也要去的吧?” “阿澍,你要去河宴念大学的吧,这别人也很难考上啊?” “这是注定异地恋的意思吗?” 韩笑说:“河宴还有很多大学好吧,又不止河清海晏两所,虽然分也都不低,但是盛夏成绩还不错吧?” “问题不是成绩的事吧,是人家要不要去吧?” “……” - 这一聚就到了凌晨,张澍两点回到家,意外的是,张苏瑾还没睡。 “姐?干嘛呢?” “等你啊。” 张澍把钥匙甩一边,“等我干嘛,你给我打电话啊?” 第 54 章 南墙 今天的南理出奇的热。 张澍在黑t外套了件黑衬衫,张苏瑾十分不满:“你是去参加葬礼吗?” 张澍后知后觉确实不太合适,他只想着,每次他穿黑色,盛夏总会多看几眼来着。 但今天日子特殊,张澍又换了白t套蓝衬衫出来,袖口随意一推,挽到小臂,干净清爽,只是过于休闲。 卢铮派了车来接他们,司机是用手语跟张苏瑾交流的,张澍略感惊讶。 “他身边搞服务的,几乎都是残障人士。”张苏瑾解释。 张澍挑挑眉,倒是个不俗的发现。 他们到酒店时,卢家人已经先到了。 卢铮没了父母,但请了关系好的叔伯姑嫂来坐镇,卢囿泽一家也在。 十几二十号人围坐在直径数十米的圆桌旁,个个周正气派。 比起卢家浩浩荡荡一群人,张苏瑾和张澍两个人略显单薄。 张澍是第一次跟卢铮打照面,这位未来姐夫,长得有点轻浮。 握手的时候,张澍暗暗使劲,很突然地掐了把虎口,毫无防备的人通常是要龇牙咧嘴的,卢铮却面不改色,还就着手势还扯了一把,拉进距离,拍了拍张澍的肩背,“这是阿澍啊,帅!” 一副长辈兼弟兄的姿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澍松开手——这男的,有点东西。 一群人都站起来寒暄。 卢囿泽坐在位置上,平静地感受这其乐融融的气氛。 他的目光落在张澍身上。 比起他们卢家个个盛装,张澍未免太随意了些。 但不得不承认,在金贵雅致的包厢里,张澍并不输场面。 不记得班里谁说过,张澍是,看起来很贵。天生带着一种懒散劲,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像是什么都有。 如果不了解他的家境,许多人刚见他,会觉得是富贵家庭里出来的。 他们姐弟,都是如此。明明身后空荡荡,迎面走来,像带了千军万马。 就像眼下,张澍应该是没来过这样的场所 的,但他目不斜视,并不观望,一点小动作小眼神都没有,跟走进教室没什么两样。 ——看满身富贵懒觉察。 “表哥,你同学,这么帅啊!” 身边表妹同他低语,卢囿泽面无表情道:“嗯,他是校草。” “哇,那你呢?” “我?”卢囿泽忽然笑了笑,自嘲地说:“他们说我是太子。” “哈哈哈,也对诶!” 卢囿泽睨了没心没肺的表妹一眼,“那如果是你,你选校草还是太子?” “你是太子的话,我不是公主吗,那我当然选校草了。” 哦,是吗。 也许吧,从古至今,公主对太子都没什么兴趣,喜欢的不是穷书生,就是小侍卫,从话本到偶像剧,都是如此。 卢家的饭局规矩颇多,卢铮给双方都做了介绍,再由长辈带三杯酒,祝酒词一番比一番冗长。资本家的漂亮话下,听不出究竟是真情实感还是应付场面,总之气氛始终热烈而融洽。 张澍说不上厌烦,也称不上喜欢。 这是姐姐未来的家庭,他不求融入,但表尊重。 “那,铮子,你们是打算先订婚还是怎么?”主位上的长辈发话。 卢铮搂着张苏瑾肩膀,桌太大,全靠喊:“怎么都成,越快越好!” 张澍是头一次见他姐神色羞赧。 卢铮最后说:“先领证,等阿澍和囿仔高考结束,我们再办婚礼!” 囿、仔? 幼崽? 张澍差点没一口酒喷桌上。 “卢!铮!你再这么叫我?”卢囿泽怒了。 席上笑成一团。 “囿泽,没大没小,不许这样叫你小叔,”卢囿泽的父亲卢琮笑呵呵举起酒杯,“你决定的事,谁能说什么,那就先祝贺你了,其它要准备的,都交给你嫂子!” 一群人聊着婚俗。 再富贵的家庭,聊到最后,无非儿女事。 学习成绩是免不去的话题。 “阿澍可是附中的状元!”卢铮夸赞道。 这一夸,尴尬了,同班同学卢囿泽该怎么自处? 张苏瑾捏了捏卢铮大腿。 “哟,这么厉害,我看小瑾你们家基因是了不得的!” “一表人才啊,弟弟以后要不要来集团里工作?” “你这人力管得,职业病了?从高中生开始物色?” “哈哈哈……” “囿泽不也要出国念商学院了?” 卢囿泽的母亲道:“是啊,要去宾夕法尼亚大学。” “这也很厉害嘛,以后再考研,考你小叔的学校!” “咱家真是人才济济啊……” “可不是……” 叙话半晌,又是一轮觥筹交错,张澍跟张苏瑾说了声,拣了个空档去上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中庭坐着个人——卢囿泽。 意料之外,但也并不算多惊讶。 张澍刚进包厢那会儿,卢囿泽就已经是这副有话要聊的模样了。 不得不说,资本家的钱属实没地花。 这酒店,包厢里边有洗手间不奇怪,中间还隔着一高高的中庭,种着一颗不见天日的树,就挺离谱。 树下摆着造型奇特的沙发,倒也不算什么新鲜见闻了。 张澍在心里吐槽,但也并不多么关心。 他走过去,在s型沙发另一边坐下。 如此,他与卢囿泽各自占据一个凹处,像各自占领一个港湾,互不干扰,但只要扭头对视,就还在一条直线上。 哦,这是艺术。 “你觉得,你姐会幸福吗?”卢囿泽率先开口了。 张澍眉毛倏然紧蹙,扭头看过去,眼里是犀利的刀锋。 卢囿泽也转过头来,“我觉得应该会。” 张澍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 卢囿泽:“因为她要嫁的人,是我小叔,是卢铮,是一个从小被放养,却强大到做什么事都毫不费力的人,是一个所有决定都不容置喙的人,是只要他想要,就可以排除所有障碍,让所有不服都闭嘴的人。” 张澍安静听,不接话,不打断。 “否则你看不到今天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你姐姐很幸运,因为世上没有几个卢铮。” 张澍隐隐能感觉,他想说什么。 第 55 章 散步 年初六,高三开学了。 新学期新安排,座位按照上学期期末考成绩重排。 盛夏同桌叫李诗意,原先周萱萱的同桌,她们成绩都在班里中游。 周萱萱成绩没太大变化,所以坐盛夏前边。 其他的,盛夏周围就只有左边的齐修磊算比较熟悉。 张澍还是坐在单独那一列最后一桌。 即便滑铁卢,在六班他还是第一。 座位分开的时候,辛筱禾抱着盛夏呜呜佯哭,等大伙都快搬完了,才依依不舍地搬离。 可是她右边的某人,只是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吗?” 而后就搬走了。 搬完又返回,给她搬,搬完书桌搬书箱。 然后再问:“还有什么要搬么?” 盛夏:“没有了。” 过程好像没什么不同。 但是盛夏感觉,不一样了。 他甚至没有再与她四目相对了。 太不一样了。 他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家里有什么事,他心情不好么? 座位相隔大半个教室,他没有来找她,她也不知道要不要问。 一下课,他不是趴着睡,就是在刷题。 早上最后一个课间,盛夏借着接水的由头,从后门经过,见他在刷手机,应该闲着了,正打算上前去打个招呼,可一声“阿澍”的“阿”字都还没有叫出口,就见他又趴着睡了。 那就不方便再打扰。 到了中午,盛夏还没收拾好,就见张澍已经离开教室,连侯骏岐都没等。 侯骏岐在背后叫他,“阿澍,等等我啊?”而后又扭头叫盛夏,“快点呀,小盛夏!” 盛夏加快速度,跟上侯骏岐。 可他们还是被张澍甩得老远。 到店里时,张澍已经在吃。 盛夏和侯骏岐在平时一直坐的位置落座。 全程无话。 “阿澍,你病了?”侯骏岐问。 张澍:“你咒我?” 侯骏岐:…… 盛夏低着头吃饭,没有插话。 感觉,他和侯骏岐说话,还是一样的。 那么,就是对她,不一样了。 这种直觉,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都在进一步验证。 他好似很困,课间几乎都在睡觉,早晨又恢复了踩点到教室的习惯,晚修只上两节就走了,有点离奇。 别的似乎没什么,别人问问题照讲,男生们围一块,他也还是时不时语出扎人。说不高兴,好像也没有。 所以就连侯骏岐都没看出什么来。 他们三人还是一块吃饭,张澍对盛夏仍然照顾有加,她书包重,会给她提,忘了打汤,也会给她打。 交流上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大概平时,盛夏说话也不多,他们对话也常常是有去无回。 有时候盛夏都怀疑,是不是她想多了? 可是寂静的q.q对话框告诉她,一切真的都变了。 交稿后她晚上不需要再写稿到凌晨,零点就上床睡觉。 辗转反侧几轮过后,她认命般睁开眼,呆呆看着天花板,魔怔了似的,天花板好似幕布,投影着有关于他的各种画面。 什么都一样,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里,没了光彩,他的言语中,没了亲昵。并且只是对着她的时候。 她终于确定——他,在疏远她。 手机里,q.q最新聊天框是和陶之芝的。 那天“约会”,陶之芝几乎全程跟“直播”,以至于最后,比盛夏还不能接受。 “什么?他没来?” “不是吧,第一次约会诶!” “是他自己说约会的诶!” “他没说什么事吗?”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啊?” 这些问题,盛夏也回答不了,她也想知道。 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要说的意思,就是不愿意提吧。 仔细想想,他们并没有十分熟悉彼此,连他可能会遇到什么事,她都猜不出。 共同认识的人,除了同学,就只有张苏瑾。 可最近张苏瑾看着心情挺好的,不像是家里有什么事的样子。 “没事,你那么漂亮去赴约,没看到是他的损失!” “夏夏,别难过,周末我陪你骂他!” 这是陶之芝的最后两条消息。 难过吗? 当然。 那天去的路上,她特地带了两个头盔,竟还在想,这次他载她,她要不要搂他的腰呢,会不会太不矜持啦?想想就脸颊发烫。 而回程的时候,她看着那没有用途的头盔,眼眶忽而发热。 脸红赴约,眼红散场。 疑惑、心酸、遗憾。 当然是难过。 难过到,再也不想约会了。 盛夏又无意识地点开了q.q空间,把主页刷到重复,又百无聊赖往回刷。忽然想起他表白那晚说,从她的留言板分析出生日,她点开了他的留言板。 最早的都是一年前了,内容无关痛痒,都是什么“踩一踩”之类。 退出的时候点到了之前的提示消息。 随手往下刷,几乎都是他给她的点赞和评论。 一个会把她的空间翻遍,一条一条点赞和评论的人,如今也一句话都没有了。 鼻尖泛起一丝酸涩,她就这么呆呆看着那些评论。 忽然,盛夏猛地坐起。 滑到底又一条一条往上看,倒着念。 [我晕。] [喜欢春天?南理没春天,谢谢。] [欢欢喜喜上学去,高高兴兴回家来。] [你怕是没把雷公电母放在眼里。] [你是这风格?] [知道了大文豪。] [道听途说是真理。] [了解。] [吗?] 我、喜、欢、你、你、知、道、了、吗? 盛夏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一遍。 是这样的,连顺序都没错,这怎么会是巧合? 当时她就觉得,除了前面几句勉强和她发的内容有关,后边怎么都是胡言乱语。 她没有多在意。 那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是从滨江公园回来的晚上。 难道他,这么早就喜欢她了么? 第 56 章 谈谈 约莫走了半圈,到了风口,风吹起他的衬衫衣摆,盛夏才发现,他今晚穿的浅色。 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露着结实修长的小臂。 一抹浅蓝在夜色里,和跑道分割线一样清晰。 原来他穿浅色也很好看。 “冷吗?”张澍问。 盛夏穿着春季校服,拉链拉得严严实实,“不冷。” 张澍:“嗯。” 盛夏:…… 从未有过这样有来有回,毫无拉扯的对话。 风在夜色里穿梭。 “你……”张澍的声音响起,带有思量,音调很低,“在申请宾夕法尼亚大学吗?” 盛夏一惊,下意识答:“你怎么知道的?” 她脚步一停,落了他两步。 张澍也顿住,回头,夜色浓稠,奇怪的是,她的脸仍十分清晰。 转念他又想,有什么奇怪的,她就是不站在他跟前,稍一肖想,她一颦一笑就会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张澍自嘲般低笑一声:“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想问,为什么我没有从你这里知道?” 盛夏怔住了,喃喃着:“因为、因为我不想去……” 她抬眼看他,可是夜太黑,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所以想等确定可以不去了,再说的。” “不去了再说?不去了再说有什么意义?报喜不报忧,是这个意思吗?你不知道这种情况,从别人那里听到会更忧吗?” 他声音带着隐忍,内容却咄咄逼人,似绣花针似的,细细密密扎着盛夏的心脏。 可是她也有委屈。 她开口:“你就是知道了这个,才没有去书店吗,问都不问我,就不去吗,你知不知道我那天……” 她那天,精心准备,思虑周详,满心期待…… 她的声音,像是一把钩子,又缠人,又扎人。 他没法直视她这双窝着湖水的眼睛。 张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沉道:“我去了。” “嗯?”盛夏不可置信。 “我去了,”他重复,轻轻叹气,似无奈辩驳,似自我排解,“我知道你那天所有的样子……我一直在对面,看着你,到了书店,又离开,再回来,坐下戴发卡,然后点餐,看了一下午的书……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就是什么时候走的。” 盛夏心间微微震颤,“为什么,不见面?” “因为怕。” “什么?” “我那天喝了酒,怕控制不住自己,怕我会逼问你,怕你哭。” 到现在也是,怕她哭。 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仔细斟酌,三思而后言。 但是他忍得快要爆炸了。 他好想掐着她的肩膀质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让他在卢囿泽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令他如此被动!为什么纵容他开始又给他这样的结局! 可是不行。 会吓到她。 张澍说完,扭头兀自走在前面,似是不愿再对视。 盛夏呆住了,他去了?隔着一扇玻璃一条马路,把她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 她竟不知道此刻心脏的抽痛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她小跑几步跟上他,“是……卢囿泽告诉你的吗?”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他说的饭局,应该就是和卢家见面的饭局。 “嗯。”他答得简练。 他走得慢了些,似是等她,她稍落一步,低头看他随风飘动的衣摆。 夜太静了。 脚步落在塑胶跑道上也没有什么声儿。 一阵风过,并不凉,却令人倏然发颤。 “那现在呢,确定了吗?”他忽然打破沉默,状似随意地问。 盛夏思绪纷杂,找不到头绪,对这忽然冒出的话也是听了个半,没听清,“什么?” 他再次停下,转身,盛夏一个不留神,险些撞进他怀里,下意识后退一点猛地抬头。 张澍目光笔直地看着她,距离太近,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现在,确定了吗,去,还是不去?” 她不知道。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 本来说好的阳奉阴违,可是现在看来,她没有那个资本。她明白,她底子不算好,再怎么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骨,也有上限,要稳住现在的成绩就已经实属不易,再冲,能冲多少分? 没有了自招这条路,她真的没有信心。 前途不是玩笑。 她明白,如果不是考上河清大学或者海晏大学,其它任何一个学校都不行。 河宴的其它一本院校?在王莲华看来不如留在南理,在盛明丰看来不如出国。 原本,盛夏不想出国,只是因为自己不想。 而现在,她也不确定了,她如此坚持,到底有没有眼前这个人的原因。 在当下,她难以启齿的时候,她终于确定,有,并且分量或许远远超过自己所想。 脑海中闪过看视频那一晚的场景,他们十指相扣,他问,要不要一起去河宴。 那一声,就已经把她的心,勾到河宴了。 因为他,更想要留在这片土地。 因为他,对河宴那座城市有了向往。 可现实是,她够不到。 沉默间,张澍已经知道答案。 其实从酒店出来,他就已经知道答案。 比起希望渺茫的高考,谁又会选择放弃常青藤名校? 以盛夏的条件,即便不是宾夕法尼亚大学,也能申请到排名高于河清海晏的大学。 这是能够肯定的。 即使她要放弃,他也不会允许。 “我……”她迟疑着。 “你的时间不多了,这样下去,你会两头空。”他打断,替她说出她不愿说出口的话。 一语双关。 留给她努力的时间不多了,留给她告别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讷讷答:“我知道。” 就是什么都知道,所以今日得知自招无望的时候,那一瞬间,崩塌的好像不是她的希望,而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脑海里构筑的,有他的世界。 张澍仰头看了看天,鼻息里叹出一口气,低头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盛夏斟酌道:“家里提议的,我还没有开始准备。” “什么时候提议的?” “第二次月考结束的时候。” 第 57 章 搭讪 回程。 盛夏跟在张澍身后,相隔两三米的距离,他会时不时回头确定她是否还在。 盛夏有点感谢今夜有风,眼泪很快风干,只是她不确定,眼眶是否还红着。 到连廊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张澍闻声回头,见她不走了。 “你先回去吧,”她缓声道,“我一会儿再回去。” 张澍没理,反而在连廊边坐下了,“你先回,我一会儿回。” 盛夏也在边上坐下,两人距离四五米,她坚持:“你先回吧,我眼睛有点……”红。 话还没说完,连廊的声控灯“咔”的一下熄灭了。 盛夏下意识慌了一下。 由于他们对话的声音缓而轻,显然已被声控灯忽略不计了。 张澍狠咳了一声,又用力踩了一脚地面,灯重新亮起。 “我等你。”他说。 盛夏垂着眼,酸涩感再次涌上鼻尖。 他是知道,她会怕黑么? 既是告别,为何不能狠心一点呢?这样给她希望,又是做什么呢? 然而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坐,谁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玩手机。 就在夜色里沉默着,度过了十分钟。 之所以能判断得如此准确,是因为连廊的声控灯3分钟熄灭,张澍已经磕了三声。 在盛夏犹豫着要不要先走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教学楼闹成一片,自是没有谁先走谁后走的必要了。 “走吧。”张澍先开了口。 盛夏起身,越过他走在了前头。 大概因为停电的玩闹劲还没过去,教室里吹唇唱吼,人声鼎沸。 除了周边同学,没多少人注意到张澍和盛夏的消失和返回。 周萱萱的目光在张澍和盛夏之间逡巡。 他们一个从后门进,一个从前门进,神态都不太对劲。 盛夏惯是安静,倒没什么,张澍往椅子上一坐,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有点奇怪了。 看起来气氛不对。 这二人吵架了? 整个第二节晚修,盛夏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看哪科,最后都会神游,她放弃了挣扎,拿出一本散文集来看。散文散文,形散神不散,但盛夏还是“散”了,什么“神”也没悟出来。 几乎是熬到了下课,盛夏想走了,在这也干不成什么事。 刚收拾书包,辛筱禾就跑了过来,“夏夏,北门吃宵夜去不?” 上学期刚开学就说要去感受北门“文化”,至今没成行。 “去。”盛夏答应。 辛筱禾受宠若惊,“哇,那赶紧,刚开学人最多了,一会儿奶茶店没位置了。” 盛夏夜晚很少从北门走,看到到处点灯,人山人海,差点以为到了哪条美食街。 平日安静的巷道停满了移动摊点,卖什么的都有,辣鸡爪、烤冷面、臭豆腐、烤猪蹄、炸鸡柳……吵吵嚷嚷,烟火气十足。 “吃什么,随便点!”辛筱禾大气吆喝,而后在盛夏耳边嘀咕,“这回轮到我请客呜呜。” 盛夏好奇:“轮着是?” 辛筱禾答得理所当然:“对啊,都出来了,还自己一个个付,显得不团结!” 盛夏点点头,记住了“文化”之一。 她提议道:“那我新加入的,是不是我请更合适?” “不不不,你下次,下次。” “好。” 她们先派了个人去奶茶店占座,其他人沿着小街一摊一摊地逛,买各自喜欢吃的。 沿街的奶茶店、桌游吧、剧本杀店,此时都已人满为患。 奶茶店有好几家,有连锁的,也有独立的。 辛筱禾又在盛夏耳边嘀咕:“最难占座位的就是这家。” 黑色门头,很酷。 盛夏问:“很好喝吗?” “不,”辛筱禾神秘兮兮,“因为三个老板是帅哥!” 盛夏:…… 奶茶店进门是走道,走道旁两排卡座,都是用的高背椅,彼此隔绝。 有咖啡店的感觉。 卡座上有摊着书本点着台灯学习的,有打牌的,也有闲聊的,还有……搂搂抱抱亲成一团的。 盛夏挪开视线,非礼勿视。呃,文化之一文化之一。 点单的时候,盛夏看到了传说中的三个帅哥老板。 都很年轻,约莫也就二十出头,打扮时尚,长得确实不赖。 营业态度很佛系,甚至有点冷淡。 揣的就是个拽劲。 但是盛夏觉得,和张澍的拽不一样,他们的拽,有一种端着的的感觉,张澍更随性一些。 张澍也更好看一些,或许不止一些。 诶,怎么这也能想到他,打住吧…… 辛筱禾点了芒果冰沙,盛夏蹙眉,制止道:“筱禾,你过两天要来例假了,还是不要吃冰了吧?” 辛筱禾歪脑袋想了想,“对哎,我都忘记了。” “嗯,”盛夏建议,“你喝热的吧?” 辛筱禾:……呜呜从来不喝热饮ok? “听仙女的话可以长寿吗?” 盛夏一本正经:“应该可以的。” “好的。” “嗯。” 卡座里打牌的人“噗嗤”笑出声,好奇地探出头打量大庭广众讨论例假的女孩。 柜台后冷酷的三张脸也抽了抽,抬眼看,到底这自然而然承认自己是仙女的人长什么样。 点好单落座,盛夏发现辛筱禾的朋友们都打量着她,神态带着点——害羞? 搞得盛夏也红了耳根。 “盛夏……”其中一位喃喃开口,“我喜欢盯着你看,你别慌。” 盛夏:…… “我也是。” 辛筱禾:“哈哈哈她们在宿舍垂涎你很久了。” 盛夏略囧。 有辛筱禾在,没一会儿,尴尬消弭于无形,大家一起分享路边摊,汲着奶茶聊八卦,从明星聊到同学,从同学聊到老师。 偶尔还聊到几个外校的人。 盛夏如同听天书,感觉进入了新世界:原来,如果很出名的话,外校的人真的会知道啊? 反而是身边人,太熟悉,便没什么好八的。 不知道在多少个这样的奶茶店里,张澍被作为议论对象? 盛夏一口奶茶差点呛着,怎么回事,干什么都能联想到他,日子还过吗? 第 58 章 容忍 盛夏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或者辗转难眠,但是没有。 回到家她开始复盘自己的稿件,仔仔细细进行分类,最后近乎认命,确实太散了。她阅读面广,大半是不怎么有名的词人所作,有些连分类都有些困难。 她一篇一篇重看,想要抓住一些共同点,就这么忙活到了凌晨,播放一篇冥想,沉沉睡去。 高三的节奏从不容许伤春悲秋,重新排座位后,盛夏也几乎不会和张澍有什么交集。班里一个个极有眼力见,眼看这对“班队”似乎be了,也没有人再调侃和起哄,一切仿佛回到了刚开学的时候。 盛夏是周末才注意到,q.q有许多消息。 自从删了那条说说以后,她就再没打开q.q,想起要和陶之芝约,才爬上来。 消息来自同一个人,没有备注的“新朋友”,那位黄毛。 他刚开始问了许多的问题,你有没有男朋友之类,很直白,到后来没收到回复,稍有收敛,但还是每天坚持早安晚安。 这样的追求者,盛夏初中就遇到过。 她礼貌回复:“谢谢你的问候,我学习很忙,很少看,你以后就不用再发了。” 这下确实安静了,盛夏以为万事大吉。 周一的早读,六班门口出现了一头黄毛。 那男生站在门口张望,盛夏听见周围窃窃私语,这才抬起头,黄毛看见她,喜笑颜开,冲她招了招手,然后把一个纸袋交给门边的同学,交代说:帮我给盛夏,谢谢啊。 声音不大,但大半个教室都能听见。 更不要说刚换到第二组第一桌的张澍了。 黄毛走了,并不多表现,似乎很懂得循序渐进。 门边的同学刚一扭头,就看见张澍冰冷的眼神,整个僵住:到底,要不要送过去啊啊? 最后,那同学还是鼓起勇气绕到第三组后排,把纸袋交给了盛夏。 然后一溜烟跑回去了,跟摆脱了烫手山芋似的。 同桌李诗意挤眉弄眼,“哇,什么呀,早餐诶!他是谁啊盛夏?” 盛夏尴尬极了,在周围的关注下,讷讷答:“不知道。” “无名追求者,慕了。” 纸袋里是套着纸封的塑料盒,能看见里边是精致的粤式早点。 盛夏是吃过的,没什么胃口,只好先放在一边。 课间她拿出手机,果然看到黄毛的消息:“好,我不发消息,我去找你。” 盛夏:……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她只好回复:“同学,请你不要再来我的教室,我很困扰,我要删除你了,抱歉。” 发完这一句,她点了删除好友。 - 正式开学就有体育课了,盛夏现在还对篮球课充满阴影,这学期还是很硬核,排球。 高二的时候附中组织过排球班级联赛,所以六班的几乎都会打。 所以没个缓冲,老师上来就分组,直接让打比赛。 抽签分组,三男三女一组,取好组名,按组名首字母排对手。 盛夏抽到和侯骏岐一个组,也算是缘分了,侯骏岐给他们组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光宗耀组。 男生们都觉得这组名特别牛逼,女生则微微一笑。 算了,男人至死是少年——不中二不行。 正等着安排对手,操场边又站着一头黄毛。 黄毛提着一袋饮料,可以看到有纯净水、脉动、c100、酸奶、冰红茶等等,算是种类齐全。 这下大伙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来干嘛的。 他冲盛夏微笑招手,也不冒失,兀自坐在树底下等候。 操场上一阵窃窃私语。 盛夏的脸在烈阳底下红通通的。 她轻叹一口气,还是走过去。 黄毛把袋子递给她,“别生气,我是来道歉的,以后不会了,你加回我吧?” 盛夏说:“不用破费了,同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准备出国了,请你不要继续打扰我。” 黄毛大概没想到她看起来软绵绵的,说话如此直接。 愣了愣说:“没事,就当是在手机里存一个月亮,我不会再来了,你拿着吧,不知道你爱喝什么,都拿了些。” “你拿回去吧。”盛夏坚持。 “你不拿我还来。”黄毛也坚持。 盛夏没办法了,接过那袋饮料,回了场地。 黄毛在她身后道:“记得看q.q!” 盛夏没答,无意识又叹气。 她把那袋饮料放在球场边,组员揶揄道:“夏夏,这够细心的啊,正好六瓶呢!” 盛夏想了想,之前那早餐就浪费了,不如:“那大家分了吧?” 几人也没客气,先问盛夏喝什么,他们再选。 盛夏有些烦闷,随口说:“矿泉水吧。” 组员们各自挑去了,最后剩了一瓶冰红茶,递给侯骏岐,侯骏岐下意识接过,忽然瞥见操场另一边,自家兄弟的眼神,手一抖,冰红茶应声掉地,砸出了白沫。 拟人来说就是寿终正寝。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懂不懂?还敢喝陌生人的水,你们这样的,在电视剧里最多活半集!”侯骏岐骂骂咧咧,声音本就洪亮,还刻意嘶吼,整个操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到处是笑声。 终于等分好对手了,盛夏一看站在对面的人,呆了呆。 这是什么孽缘? 张澍t恤外罩着篮球服,下边是篮球裤,再下边,膝盖上戴着护膝,还是她送的那一对,都有点磨毛了。 阳光打在他蓬松的头发上,在眼眶留下细细碎碎的阴影,也给凛冽的眼风覆盖了一层柔光滤镜。 否则周遭已经入冬。 她收回视线。 老师过来讲规则,念到对手组名的时候,球场上一阵大笑,只有盛夏,整个僵得跟冬日里的雪人。 光宗耀组vs早恋稽查组。 张澍他们组叫——早恋、稽查、组? 这个班里的中二病,真的不少。 盛夏是会打排球的,但发球不太好,总是擦网过,这虽然不犯规,但多少有点坑。 在她第三次擦网过的时候,她收到了一记警告的视线。 张澍从容地抓住球,沉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容忍度。” 气氛有一丝丝微妙。 张澍这话有点,过了吧?除非他话里有话,并不是指排球。 第 59 章 誓师 翌日下午,语文课后,盛夏找到付婕说明情况。 付婕震惊:“意思说,你要请两周的假?” 盛夏坚定地点点头。 她仔细想了一晚上,愿意付出这个时间。 付婕:“可是等你回来,马上就模拟考了,你没有一点时间复习!一模是非常重要的!” 盛夏知道,一直都有一模定乾坤的说法。 “而且到时候都三月了,来得及吗?” 盛夏低着头:“我想都试试。” “你是说白天继续写稿,晚上去留学机构上课吗?” “嗯。” 付婕觉得事情有点大,不能做主了,提议道:“你去问问王老师吧,他带过两三届了,比我经验丰富,你这个情况,我不敢擅自鼓励你冒险。” 盛夏能理解,也十分感激,“我算了算时间是够的,我早上给一位c类出版社的编辑说过我的策划,她也认为可以。” “那我帮你问问我对接的那位编辑吧,”付婕叹气,“请假的事,你去找王老师。” “好。” 王潍思考了很久,也叹气:“你这样,精力够吗?老师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这样,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两头空的心理准备。 盛夏分析:“我白天写稿,晚上上课,回去还有几个小时复习,我尽力。” 她仔细衡量过,如果真的两头空了,就像侯骏岐那样,高考完再念预科班。只是她的阳奉阴违会暴露,会被批评,或许,不单是批评。 她承受得起。 王潍:“晚上回去哪里还有几个小时?” 盛夏:“有呀,11点到2点,三个小时。” 王潍瞧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问:“你都是两点以后睡觉吗?” 盛夏点头。 王潍写下批假条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签什么生死契。 他看着盛夏瘦消的背影,摇了摇头。 教书久了,真的什么样的学生都能遇到。越有背景的人,越是努力得让你望尘莫及。 傍晚吃饭的时候,盛夏还是早早吃完就走了。 侯骏岐瞥一眼张澍面无表情的脸,犹犹豫豫地说:“澍……” 张澍抬眼。 “齐修磊说……他今天去找老王……听见……听见……” “说重点。” 侯骏岐:“说听见卢囿泽在请假,应该是准备去上托福课,还听老王说……盛夏也请了。” 张澍继续吃他的,没什么反应。 “听说,请的是长假,一个多月那种……百日誓师完了就走。” 张澍筷子稍顿,眼睫颤了颤。 他低着头,侯骏岐也看不到表情,但这一点停顿给了侯骏岐一个信号:他听进去了。 具体什么想法,兄弟也不是蛔虫,猜不透。 - 附中的百日誓师大会暨成人礼办得尤其隆重,阵仗排场看起来比校运会还大。 校园里到处红彤彤的,校门口摆上了倒计时一百天的“赢”字,桃李广场的树木枝条上绑满了许愿丝带,高一高二教学楼也挂满了签名祝愿横幅。 就连人工湖旁饲养的孔雀和白鹅,脖子上都绑着红布条。 运动场上架起了“状元门”,各大企业、单位赠送的花篮围了红毯一路。 家长们的车停满了操场,花花绿绿像二手车交易市场。 二月末的天,天气热得不像话,南理的夏,风风火火赶来了。 大伙今天都穿了短袖班服,男老师们个个西装领带风流倜傥,女老师们也都一改朴素面貌,搞起了时兴的妆发。 王莲华因为去东洲看吴秋璇没能过来,盛明丰破天荒地出席了盛夏的成人礼。 他没声张,独自抱着一束花坐在家长们中间。 王潍眼尖发现了,凑上去握手,请他到主席台坐,盛明丰摆摆手,同王潍耳语,两人推拉半晌,以盛明丰的坚持告终。 但是没过多久,校长和校党委书记都来了,周围家长们议论纷纷,盛明丰进退维谷,最后还是被簇拥着,坐到了主席台中央。 同学们只知道那是六班家长的座位区,不知道具体是谁的家长,窃窃私语着。 辛筱禾是见过盛明丰的,在盛夏耳边低声问:“夏夏,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知道很厉害,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厉害。 别人盛夏尚且需要打个哈哈,辛筱禾她不能,于是咬耳朵,老实交代了。 辛筱禾先是懵了几秒,随即紧紧搂着盛夏胳膊,一脸忠诚道:“我的手中抓住了未来!” 盛夏被逗笑了。 越是这样的反应,盛夏越是放心。 侯骏岐和张澍两个大高个自是又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侯骏岐不自觉地叹了声气。 张澍睨了他一眼。 大会的各种讲话是免不了的,校长、教师代表、优秀学长代表轮番发言。 然后是学生代表领誓。 众人翘首以盼,不知道这位代表会是谁,许多目光朝六班看过来。 然而,台上出现的是一张生面孔。 他自我介绍,是十二班的,也就是上学期那位第一。 学生代表竟然不是张澍? 这是大多数人的反应。 盛夏也从众,回头观察张澍。 张澍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主席台,单手揣兜里,姿态休闲,就差再拿出个手机来刷。 忽然,他视线一低,与来不及收回目光的盛夏四目相对。 人影幢幢,短兵相接。 盛夏赶紧移开视线。 他会不会,也有点失落呢? 领誓,是莫大的光荣吧,如果没有那一次滑铁卢,他必定是要站在那高光的主席台上的。盛夏忽然感觉很遗憾,上学期没有看到他演讲,这学期又没能听到他领誓…… 虽然他已不缺那一点高光。 可是这个耀眼的少年,他值得的啊? 如果是他,对着她说:“同学们,让我们一起庄严宣誓——” 她一定会由衷地,庄严地,毫不敷衍地,许下承诺—— “寒窗十年,搏此一役;悬梁百日,昂首一生!踔厉奋发,笃行不怠;霜刃出鞘,附中荣光!” 口号震天,掌声雷鸣。 宣誓结束,同学们自发地举起各自的横幅,振臂高呼,声声不衰。 第 60 章 少年 盛夏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点了一遍播放。 “求我。” 2s的语音,听出了世纪冰河的效果。 怎么会是张澍? 盛夏又播放了一遍。 确实是他。 想想已经有十天没有见面了。 再听他的声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盛夏不知道怎么回复了,装死还是打个问号过去? 下一秒,又收到一条语音,她忐忑点开。 这回是辛筱禾:“我也不会,就找张澍给你看看,你别理他,求什么求,不就是一道题吗,你等着,我去问杨临宇!” 看来杨临宇从冬令营回来了,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盛夏继续先做别的题。 手机响的时候盛夏吓一跳。 [宋江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她稍作思考,没什么结论,点了接听。那头传来书本扔桌面的声音,以及椅子拖地的声音。 她好像能想象出画面:他一边给她拨语音,一边从教室走出来,把笔记或者草稿本什么的随手扔走廊桌上,然后拉开椅子,落座—— “刚才那题,跟你讲一下。”他语气淡淡。 盛夏:“啊?喔好。” 赶忙翻回刚才那题。 那边停顿许久没有声音,盛夏看一眼屏幕,还在正常通话中呀? 随即,他咳了一声,开始讲:“这题主要……你看答案第二行……” 他说着,她也跟着思路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半晌,他又顿了顿,“你信号不好?” 盛夏不解:“没有呀。” “给点反应啊?”他声调高了些,能听起来些许不耐,或者说是,不高兴。 “嗯好。”盛夏避开锋芒,乖巧地应答。 但是她并不知道要给什么反应,毕竟是他在解答呀? 接下来,他每说两句,她就适时地在他停顿的时候“嗯”一声,表明自己有在听。 但是这个“适时”不好掌握,有时候打断了他,他也停下来,就有点尴尬。 最后她光想着什么时候“给反应”比较好,后面的思路压根就没听进去。 以至于在他问“明白了没”的时候,有些心虚。 解答完了,可是双方谁也没有挂电话。 她能听到走廊偶尔经过的同学的笑谈声,甚至是那头的风声。 “那我……”盛夏率先打破沉默,“先挂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被对面打断。 张澍:“你做这么高难度的题干什么?” 他忽如其来的问题把她问懵了。 做题还需要理由吗? “你只要过了会考就能毕业,美国人到了大学都未必学得到这个程度,你大半夜的,折磨自己做这种压轴题做什么?” 大概是听不到她回答,他兀自解释自己的问题。 “我,我还是要参加高考的……”她回答。 那边又静默了许久,张澍声调变沉。 “盛夏,我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仍然有效。” 盛夏下意识道:“什么?” 仍然,是指,“到此为止”后,仍然么? 张澍:“我说过,有问题就问我,别出去丢人。” “嘟”的一声,一切归于静谧。 他挂断了。 盛夏:…… - 一模的前一天,盛夏交稿了。 尽人事,听天命。 高考不能放,sat考试仍然要参加,机构给她报了5月第一个星期六的考试。卢囿泽报了3月的,已经出发去了澳门,不参加一模了。 还好她语言课拖的时间够长,否则她也参加不了一模。 清晨6点,盛夏来到教室,惊讶地发现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倒计时牌鲜红的两位数,让她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们离夏天的果实,已不到百步之遥。 李诗意先看到她,连忙把放在她桌上的卷子、本子都拿走了,讪笑,“夏夏你来啦,不好意思哈哈,霸占了你的桌子。” “没关系。” 周围同学也都看到她,纷纷同她打招呼。 “盛夏,你没去澳门考试吗?” “没有呢。” “我以为你和卢囿泽一块去了?” “我还没学完。” “你什么时候去呀?” “5月吧。” “要是我,就不来模拟考了,好紧张啊……” 张澍进教室的时候,就听见一群人围在那叽叽喳喳聊天。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桌边,面目沉静的女孩。 最近天很热,他还纳闷她怎么每天还能穿针织衫出门。 她有各种各样,颜色不同的针织衫。 买相同款式衣服的不同色,这种怕麻烦的行径,一般只有男生做得出来,在女生里倒是很少见。 今天不同,她也换上了短袖校服,胳膊捂了一个冬天,更白了。 盛夏稍一抬眼,也看到了张澍。 他应该刚理过发,额前细碎的刘海短了许多,隐隐能看到一双剑眉。 剑眉下目光看起来并不愉快。 也不知怎的,笑闹声消弭了,大家默契地给四目相对的二人腾出氛围。 盛夏先移开目光,坐下整理最近发的卷子。 半个月的时间,卷子摞起来都快有一本《百年孤独》那么厚了…… 看着百年也写不完,真的很孤独。 临近考试时间点,班长指挥大家挪桌子。 盛夏和李诗意你帮我我帮你,把桌子挪好了。 “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盛夏抱歉地说。 她桌子就是搬了许多书回去,也还是很沉,她两周没来,应该挪了两次了。 李诗意摆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挪的,每次都是张澍来挪的你桌子……” 盛夏眼睛先是一亮,随即长睫微颤,又敛了眉。 李诗意抿抿嘴,也不说话了。 谁不知道这对“班对”因为前途规划掰了?经过誓师大会,许多人也都看到了,盛夏家世不一般,连卢囿泽的爸爸都对她爸爸恭恭敬敬的。 说实话他们旁人都觉得挺可惜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业即分手的多了去了。与其消耗那么几个月,不如早了结少牵绊。 大概是很久没有做过整套题了,盛夏手感不太好,尤其数学和理综,自己考完都能感觉要砸,倒是英语,因为托福课,她语感好了许多,以往最头疼的完形填空也能轻松应对,自我感觉良好。 第 61 章 醒来 夜里11点,盛夏终于等到盛明丰的消息:手术在收尾,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事发时间七点左右,4个小时。他的手术进行了4个小时…… 盛夏无从想象。 回家到现在,一直失魂落魄,王莲华讲话她也只是随口应答。 她在一盏台灯下,坐得静悄悄,只有眼睛和手在动,反反复复刷着网上的消息。 看了太多视角的案发视频,她以为自己麻木了,可还是会感觉脊背僵直心脏抽疼,而她好似惩罚自己一般,机械地浏览着。 零点过半,终于刷到南理警方的通报,即便是单调的官样描述仍然看得盛夏全身发麻。 【……18:53分,嫌疑人鲁某进入一方书店,右手持菜刀将一方文化责任有限公司负责人蒋某左臂砍伤,随后进入书店座位区持刀伤人,造成6人轻伤。学生张某在阻止鲁某过程中,鲁某所持菜刀跌落,意外致伤右肩一处,鲁某摆脱控制后,持水果刀造成张某腹部重伤,随即逃匿,目前,警方已将嫌疑人鲁某抓获并依法采取强制措施,相关调查工作正在进行。】 意外致伤右肩一处、腹部重伤…… 盛夏喘不过气来。 她连评论都不敢看。 q.q里,全都是同学们发来的安慰。 就连付婕、王潍、赖意琳几个老师也给她发了长长的消息。 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一句“到此为止”能够终结。 身边所有人都知道的关系,所有人都默认的关系,他和她又干什么这样自欺欺人…… 凌晨两点,盛夏接到盛明丰的电话。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如实转达消息:“转到病房了,放心睡觉吧……” 盛夏急道:“我能去看他吗?” “醒了再去吧……醒了给你安排,休息吧……” 安心休息,怎么可能呢? 盛夏一夜无眠,次日顶着憔悴无神的双眼,早早去了学校。 王莲华也忧心忡忡,不知道该不该问。 盛夏从来不这样。 这个女儿有着惊人的情绪管理能力,印象中,别说是这样郁郁寡欢,就是泪眼婆娑的时候,都会照顾着旁人的情绪。 但现在她好像无暇顾及了。 王莲华只能开车偷偷跟着她,看她进了学校才放心离开。 盛夏走进教室,大家都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把手机开了声音,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然而过了一天,也没什么消息。 午饭的时候,盛夏与侯骏岐对立而坐,谁也没有说话,身旁空着的座位令人如鲠在喉。 对视间,两人忽然就同时红了眼。 侯骏岐一个大男孩,趴着桌子就闷声哭,周围的人一个都不知道。 张苏瑾不在店里,饭是外聘厨师做的,高高的厨师帽上绣着:臻品苑。 盛夏知道这家酒楼,盛明丰吃饭的时候经常去,那的厨师不好请。 周一,全市联合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出了。 这一次,大家对张澍成绩的关注要远远高于自己的。 而张澍不负众望,重回巅峰。 虽然与第二名的分差不似以往那么夸张,但是坐稳了第一。 王潍站在讲台上,念到张澍成绩的时候,忽然哽了哽,随即身子一晃,撑着手臂低头自言自语:“臭小子,我让你拿第一你就拿第一,你怎么这么听话……臭小子!” 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同学们只见他摘掉眼镜,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 王潍收敛情绪,沉道:“张澍同学,他是我王潍的骄傲,是我们六班的骄傲,是附中的骄傲,也是南理的骄傲,我们等他回来。” 张澍的桌上摆满了礼物和信封。 表白墙小程序上全是给他的表白和祈福。 盛夏想起那条微博下的留言——他是我暗恋的人。 真的有好多好多人,在喜欢着他。 盛夏心底没有丝毫的妒忌,只有冉冉而升的暖意—— 能遇到这样的人,是青春的亮色。 能喜欢一个这样的人,是她的荣幸。 社会类新闻从来不会占据公众视野太久,但是因为一模成绩,#南理砍人#事件再度冲上热搜,广场上大半都在讨论南理附中和张澍。 #见义勇为学生是准状元#瞬间占据前排。 状元、学神加上帅气的外形,本就足以成为舆论的焦点,更何况加上见义勇为的标签。 #张澍#的个人词条,也挤进了热搜前五十名。 各方媒体闻风而动,一些“周边”报道层出不穷。 比如有采访报刊亭老板的。 “我这一天也没几个人,我太记得他了,”报刊亭老板五十来岁的模样,憨厚老实,话也质朴,“这个小伙子,好久之前来过一次,坐了我的板凳,一坐一整天,买好几根棒棒糖一直吃,一直在看对面书店,后来就没见来了,这几天又来了,每天都来,五六点来,七点多就走了,很有礼貌,很俊,坐我板凳久了不好意思,他还买水买糖买杂志,哎,多好的小伙子!” 记者画外音:“他坐这干嘛呢?” “这就不好乱猜了……” 盛夏怔住了,她把视频往回播,反复确认。 老板说的是,这几天每天都来。 五六点来,不就是附中放学的时间? 七点多走,不就是她出发去恒信大厦上课的时间? 他,每天都去…… 是看她吗? 来回,如果骑车得半小时。 在那呆上半小时一小时的,又离开? 盛夏没有什么不敢确认的。 因为他曾亲口说过:约会那一天,他去了,他就在对面报刊亭,陪着她,从始至终。 盛夏好后悔。 那么多天,她为什么没有往那里看一眼呢? 她想起那报刊亭靠着一株巨大的老香樟,枝叶繁茂,树影投下来,如同暗夜。 他就躲在那里,每天看她吗? 躲躲藏藏,甚至——偷偷摸摸? 这太不像是骄傲的张澍会做出来的事了。 可是她又能想象,他坐在矮凳上,嘴里叼着棒棒糖,望着她出神的样子。 他的目光,她都能想象得到。 阿澍—— 你让我如何自处啊? 她真的好想见他。 第 62 章 张澍 楼层护士站。 王莲华与张苏瑾并排坐着,气氛有些许尴尬。 正在张苏瑾思虑着怎么把“妹妹”的事圆过去,王莲华已经率先打破沉默:“医生怎么说?” 倒是没提“妹妹”什么事。 张苏瑾在同龄人中算强气场,在王莲华面前,还是被年龄和阅历带来的气势压制了。 看来盛夏那小姑娘的抗压能力挺强的。 张苏瑾:“手术挺成功的,他身体底子也很好,从小就很喜欢体育锻炼,篮球足球排球羽毛球都打得很好的,春夏秋冬都洗冷水澡,皮糙肉厚抵抗力强,这点伤没事的……” 王莲华:…… 这回答,中间的一些内容好像有点多余? “都这个阶段了,学习上会不会有影响?”王莲华忽略那一段王婆卖瓜的话,问道。 张苏瑾也犯愁:“说没影响是不大可能的,怎么也得住院一个多月……” 她瞥见王莲华深深蹙眉,忙转了话风:“不过,张澍很自觉,也很刻苦,不会因为病痛就停止学习的,他基础好,应该也不会影响太大……” 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虚。 王莲华:“这孩子以后想干点什么?” 这……送命题。 张苏瑾斟酌了几秒才道:“他从小就很有主意,应该会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他姐夫也会尊重他,不会非让他干不喜欢的……” 她观察着王莲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补充道:“当然,如果他想回南理来,那自然是好,他姐夫也能帮衬帮衬,不过我看他估计也不稀罕我们……” 果然,王莲华状似无意问道:“他姐夫在哪里高就啊?” “君澜。” 王莲华点点头:“君澜我们也是相熟的,他姐夫是?” “卢铮。” 王莲华挑挑眉,露出惊讶而赞赏的表情,“小卢总是很有魄力的,回国没几年,成绩很突出。” 王莲华就在自然资源局工作,君澜简直就是他们办公室的谈资,再熟悉不过。 张苏瑾还是头一次觉得卢铮这么好用,笑了笑:“大环境好。” “之前盛夏腿伤,多亏你多照顾,我说过去拜拜年,盛夏还不让……”王莲华转移话题,“没想到再见面是在医院,在这感谢你,好像不太合礼节,但是真的很感谢你。” 张苏瑾:“应该的。” 王莲华总觉得这个词有点歧义,哪里来的应该? 两个人坐着说些闲散的话,王莲华看看表,起身道:“这么晚了,病人也需要多休息,我去叫上盛夏,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不用客气……” 张苏瑾连忙也起身,“已经很照顾了,是您太客气了。”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从小窗望了一眼,王莲华正打算敲门的动作顿住。 屋内,她那从小多看陌生男人几眼就能脸红的女儿,在给床上躺着的男孩——系衣服扣子? 张苏瑾也惊得眼皮一颤。 好弟弟,你到底干了什么啊?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双方都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半晌,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动静,看了过来。 王莲华索性开了一点门缝,小声道:“该走了。” 盛夏脊背一僵,“喔好。” 然后对张澍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张澍:“那你早点来。” 盛夏:“嗯!” 王莲华:…… 张苏瑾:呃…… 王莲华带着盛夏离开,卢铮的电话很快打进来。 “怎么样,表现得好吗?” 张苏瑾:“不确定。” 卢铮:“怎么说?” 张苏瑾:“看着态度挺好的,但是她都没进去看看小澍,说明……” 卢铮:“她只是带女儿来的。” 张苏瑾:“嗯。” 只是带盛夏来的,而王莲华自己,是个局外人。很拎得清。既礼貌又疏离,真的只是陪同看望孩子的同学。 卢铮:“来日方长,丈母娘看女婿只会越看越顺眼。” 张苏瑾:……想得挺早。 - 回程。 盛夏知道,该说的要说了。 “盛夏……” “妈妈……” 不愧是母女,这时候也该死的默契。 盛夏:“妈妈先说。” 王莲华也不推让,问道:“你自己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开口语气就不算温和。 盛夏低着头,“嗯”一声。 王莲华轻轻叹气:“妈妈有些话老生常谈,你可能烦了,但还是要提醒你,你不是为现在而学习,你是在为未来能否拥有独立的人格、挺拔的灵魂,在争取一个自主选择的权利。” 盛夏:“我没有落下学习……” “那你的一模是怎么一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次考试多重要?起起伏伏,不是个好现象。”王莲华打断她。 盛夏心底一沉,高三以来,母亲已经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妈妈,我在准备河清大学的自主招生,前阵子因为准备自招的材料,所以才耽误了。” 前头红灯,王莲华刹车,扭过头看盛夏:“河清大学?” 盛夏看出母亲眼底的不可置信。 是啊,她的成绩,谁能联想到河清大学呢? “嗯,”她答得坚定,“是新设立的古汉语文学专业,我之前写作上有一些积累,就尝试了,现在还不一定能成,但是也有一点希望了……” 王莲华转过去:“回家说。” 大概是从来没想过,盛夏会这样有主意。 想起来前些日子,盛夏出门的时候问她,如果能考上更好的大学,还要不要留在南理。 王莲华频频从后视镜观察朝夕相见的女儿,忽然觉得有一些陌生了。 家里餐厅,两杯水,对立而坐。 讲正事标配。 王莲从电脑上把河清大学强基计划的招生简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非常惊讶:“你们老师怎么说,真的可行吗?” 过了一本线就能上河清大学? 听着跟做梦一样。 王莲华是知道许多理科专业有竞赛加持,可盛夏学本分的知识都吃力,更不要说竞赛了。所以她从来没有打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盛夏还是点头:“王老师和付老师都替我咨询过了,是可以的,现在就差出版,我已经写完交稿了,过了一选,只要在资料审核时限之内过审并且签订合同就可以,在录取前,也就是本科第一批填写志愿的时候上市就可以。” 第 63 章 长大 王潍上课的时候公布了张澍平安醒来的消息,班上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 侯骏岐在后排佯哭:“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有人喊道:“可能因为在微博社死了这辈子都不会看手机了吧。” 班里一阵低笑。 大伙纷纷偷瞄盛夏。 盛夏也想起他那些树洞,什么“她怎么这么可爱”,属实羞煞人了。 “那我们可以去看他吗?”齐修磊喊道。 王潍:“过几天吧,最近他还不能正常进食,都是输些营养液,说话都没力气,别去打扰了。到时候也别那么多人,三四个代表就行。” 还不能进食…… 盛夏在心底暗骂自己太粗心。 他伤到了腹部啊,她怎么也没问问呢? 那天他还和她说了那么多话。 今晚再去一定要让他少说话才行,最好不说话。 下午一放学,盛夏就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却被风风火火跑过来的陈梦瑶给拦住了。 这会儿走廊人来人往,大伙都好奇地看着她们。 陈梦瑶一把将盛夏拉到连廊僻静处,开门见山:“你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吗,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盛夏呆了呆,“我为什么一定会知道呀……” “你爸爸不是,不是那什么,南理最大的人物吗?” 呃,这个形容。 “可以告诉我吗?”陈梦瑶很急切,“我前阵子去东洲了,最近在封闭集训,才看到消息,怎么会这样,他还好吗?” 盛夏:“没有危险了,你先放心,就是现在在恢复,不适合探病。” 陈梦瑶忽然直勾勾盯着盛夏的眼睛:“你骗我。” 盛夏:? 陈梦瑶:“你跟我说你们没有在一起,我说过,如果你们在一起了,要告诉我的。” “真的没有在一起……” 陈梦瑶:“真的?你保证。” 盛夏:“嗯。” 陈梦瑶:“可是,他们都在说,他是以为,书店里那个女孩子是你,才冲过去救人的。” “不是,”盛夏坚定地摇摇头,“他……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我,但是,无论里面坐着谁,他都会冲过去的。” 陈梦瑶稍怔,目光有些许黯淡下去,“我看到他微博了。” 盛夏抿抿唇,不接话。 “但是,你不是要出国吗?”陈梦瑶道,“只有你们还没在一块,我还是之前那个态度,如果你再有什么消息,可不可以告诉我?” 盛夏:“这个可以。” 同是担忧他的人,她可以理解。 陈梦瑶:“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盛夏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叮”的一声响起时,盛夏想起书包里背着的,女生们写给张澍的信,还是犹豫道:“那你可能会比较辛苦。” “添加了,通过一下,”陈梦瑶指了指她手机,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嗯?” “他现在,可能比较喜欢我,你会比较辛苦……”盛夏喃喃,又重复了一遍。 盛夏的微信出现在好友列表,陈梦瑶抬眼,看到女孩十分真诚的眼神,她呆了呆—— 怎么会有这种憨子? 这情敌当得有点没劲。 陈梦瑶忽然笑了:“那是我的事。” 然后她又不客气地转身走了,没有道别,显得不太礼貌。 盛夏习惯了,看了眼新添加的好友,陈梦瑶的头像是她自己,朋友圈封面也是自己,自信飞扬,确实漂亮。 - 盛夏来到医院,还是一位值班民警带她去的病房。 听说楼下有记者,盛夏倒是没看出来谁是。 当日被救的女孩是位听障人士,这个消息又一下子引起了许多媒体的关注,由于案发地两公里外就有派出所,许多不良媒体阴阳怪气往这上面引导,最近花里胡哨的报道太多,处理不好会引发舆情,所以一切都是慎之又慎。 盛明丰说等风头过去,市里会有表彰。 这会儿正是饭点,路过其他病房能闻到饭菜香,唯独张澍的病房,冰冰冷冷,还隐约传来呼痛声。 盛夏整个身体发麻,从小窗看过去,床帘拉着,严严实实看不到什么。 他低沉而隐忍的闷/哼声断断续续传来,盛夏紧拧着眉,问身边的民警:“这是在干什么啊?” “可能在换药或者检查……” 盛夏扒在门上的手也跟着收紧。 半晌医生拉开帘子,交代了几句话离开了。 病床上,张澍额头细细密密全是冷汗。 他喘着气,缓缓平静下来。 等医生们都走了,盛夏进到病房里,护士姐姐正在给张澍挂点滴,瞥见盛夏,打趣道:“楼草,你的牛逼里题来了啊?” 盛夏想起班里同学说,张澍社死了,好似,确实有点。 她自己对那句“我要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这辈子都牛逼里题”印象深刻。 要不是念了好几遍,她真不知道“ity”这个后缀还能这么音译。 确实有那么一点,神经兮兮。 张澍睨护士一眼,虚弱又强势地说:“差不多得了……” 护士低笑不再惹他,把他的手放好就出去了。 路过盛夏身边还说:“有人从中午就开始问,有没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过来啦?” 盛夏羞赧地移开视线。 楼草。 看来这几天在医院,和护士姐姐们处得不错。 他总是这样的,在哪里气氛都不会僵,即便他并不是一个特别热情的人。 这种神奇的吸引力,大概就是天生的。 “坐……”他见她呆呆站在那也不过来,叫道。 盛夏还是坐到昨晚的凳子上,又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想着来看他,可又总是无言以对。 “疼吗?”她也没点新鲜的了。 张澍猜想她刚才是听见了,这回索性坦然点头。 “那怎么办啊?”盛夏想起自己受伤的时候,他那么细心,还去找医生,“可以打止疼药吗?” “已经打了。”他声音已经低得有点听不清。 盛夏抬眼看一袋又一袋的药水。 “都是营养液吗?”她问着,低头,“你别说话,点头摇头就可以。” 张澍忽而一笑。 露齿的笑。 第 64 章 开窍 侯骏岐说要翘课,附议的人还挺多。 韩笑他们几个自是不必说,齐修磊、杨临宇一整个宿舍也吆喝着要去,然后杨临宇还拉上了辛筱禾,这队伍…… 浩浩荡荡三车人,下了车,侯骏岐大高个打头,一行人穿校服走在医院走廊,回头率十足。 张澍打了点滴在睡觉,被一句“澍哥”叫醒。 他睡得其实不安稳,不能翻身,不能侧卧,如果没有药物作用,白天都是浅眠,这时候他会听一些英语听力,或者语文朗诵。 张澍关掉手机里播放的听力,摘了耳机。 护工把床稍微往上摇。 他看着一群人一个一个数鸭子似的,排队往病房里进。 一水爷们儿。 最后边终于看到个女孩,短发下一双眼睛黑溜溜——是辛筱禾。 张澍视线仍望着她身后。 没人了,辛筱禾阖上了门。 无人察觉张澍黯淡下去的眼神,因为他本来就不算有精神。 “你们怎么回事,不上课?”张澍问。 侯骏岐:“咱班体育课……” 韩笑:“我们翘不翘的,差那一节么?” 吴鹏程:“别啊,别带们,我牺牲可大了好吗?” 刘会安:“切,你学不学有什么差别。” 一群人叽叽喳喳莫名开始互怼,带的水果自己分着吃。 然后这个问病情那个问案子的,七嘴八舌,张澍一张嘴压根应付不过来。 侯骏岐哭诉:“阿澍你什么时候能回去,什么时候能打球啊?我独自刻苦学习也太痛苦了!” 杨临宇戳破:“这半个月你去过几天?你痛苦什么啊痛苦!” “我心里苦啊!”侯骏岐反驳,“不像你,河科大稳了吧?美滋滋。” 杨临宇谦虚谨慎:“别乱说啊,还是要过一本线的好吗?” 齐修磊:“呵呵,一本线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阿澍你看这个人凡不凡尔赛?” 张澍知道杨临宇参加了河宴科技大学自主招生的冬令营,看来成绩不错。 “什么时候出公告?”他问道。 杨临宇:“基本都已经知道成绩了,四月出公告。” “是吗,盛夏也是四月!”辛筱禾插嘴。 这名字被提及,几个兄弟暗叹不妙。 全网都知道张澍在微博树洞表白了,但是女主角好像没什么反应。 也能理解,毕竟听说她要出国了。 反应过来什么,韩笑先问:“盛夏什么四月啊?” 侯骏岐说:“sat考试的话,4月双数月,好像国内没有考的啊?” 辛筱禾暗叹自己大嘴巴。 她是之前周末去一方书店知道的,原来盛夏请假是准备自招。班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就连盛夏父母都不知道。 盛夏可没有杨临宇这么十拿九稳的。 辛筱禾讪讪:“啊,那我可能记错了。” 这次,众人都留意到了张澍黯淡下去的眼神。 几秒钟的冷场。 吴鹏程揶揄道:“阿澍,这回可真是红了,之前演讲说的对社会有用,对国家有用,还真没瞎说啊,哈?” “哈哈哈哈!” “过早实现个人价值哈哈哈。” 呃…… 怎么只有他们在尬笑,张澍面无表情,眼神还愈发深沉了? 这话到底哪里不对? “阿澍?”杨临宇转移话题,“那二模你能参加吗?” 张澍算了算时间:“不确定。” 医生说他恢复得算好的,但也很难准确判断。 众人对视。 这么长时间的卧床,必定是十分影响成绩的,但这话谁也敢说。 张澍道:“没事,时间来得及。” 他这么说,大伙稍微宽了点心。 一群人又聊了聊球,聊了聊最近学校里的一些八卦,就得走了。 翘课也不能连着翘。 辛筱禾走在最后边,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 有点纠结。 她到底应不应该多一句嘴?她能看出来最近盛夏也十分消沉。 可是盛夏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她总不能越俎代庖。 这么纠结了半晌,辛筱禾还是什么都没说,扭头离开了。 张澍半躺在床上,回想辛筱禾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陷入沉思。 他拿起手机,找到辛筱禾的q.q,发了消息过去。 s:“你刚才想说什么?” 辛筱禾大概是在车上无聊,几乎秒回:“没什么啦嘻嘻嘻。” s:“盛夏四月有什么公告?” 即便是考sat或者托福,那应该叫出成绩,不叫公告。公告这个词,太社会//主义了。 聊天框反复闪烁“对方正在输入……” 却始终没有消息进来。 张澍等得焦急,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被辛筱禾瞬间掐断了。 张澍:…… 随即辛筱禾的消息发了过来。 辛筱禾:对不起澍哥,刚手抖了……那个,要不你问问老王吧?我也不太清楚啊…… 她不是不太清楚,她是太清楚了,才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是不对。 万一坑盛夏怎么办? 张澍没有迟疑,给王潍去电,无人接听。 是有课? 大概率是在别班有课。 等下课再打? 张澍等不及。 想起什么,他在班群里找到付婕的q.q,添加好好友。 对方几乎秒同意,一个可可爱爱的“嗨”发了过来。 张澍没回复,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秒接起,付婕问候道:“大英雄,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受宠若惊!你好些了吗?听王老师说你身强体壮恢复良好,什么时候可以去探望啊?” 张澍长话短说:“好多了,随时可以来。老师,我有事问你,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 付婕:……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你知道……盛夏都在干点什么吗?”张澍开门见山。 付婕:“她,她不是在上课吗?” 张澍:…… 他发现,付婕的脑回路和盛夏是有那么一点神似的。 张澍:“她四月有什么考试吗,或者夏令营?” 说完他觉得不对,一般学校只有冬令营夏令营,这个时间段,春令营?似乎不存在。 第 65 章 去疯 她觉得怎么样? 这话问得…… 想起生日那晚他狡猾的问话,这一次,盛夏努力恢复思考能力,不想再被他带得团团转。 [我以后只听你的表白……] 可是她这,算是表白了吗?这话也不能问出口,万一他当即就要个表白呢? [只给你送花送项链……] 花还可以。 “项链就算了,”盛夏喃喃,“太贵了。” 张澍没料到是这个答复,心房变得柔软,忽然觉得不对劲,“送她项链?谁?” 盛夏看他这反应,难不成她又想错了? “我只送过我姐项链,这你也吃醋?”张澍有点不可置信,短暂思考后说,“也行吧,以后她有男人给她送了,我送她别的,再也不送项链了,行不行?” 原来是这样啊…… 盛夏有点窘迫,自己这难道叫吃飞醋? 她想赶紧转移话题,接着说:“一米线也不必的……总有人要问你问题的……” 总不能隔着一米喊话讲题呀? 张澍:“以后不会有女生再来找我问问题了,除了辛筱禾,你信我。” 盛夏疑惑:“为什么呀?” 张澍提了提眉梢,说得稀松平常:“谁那么没眼力见,看不出名草有主了吗?” 名、草、有、主。 这几个字似带电,盛夏指尖轻颤,整个手顺势从他手掌里抽了出来。 张澍看着她又羞又怯的表情,哭笑不得。 这句话,还好吧? 这种程度都不行? 盛夏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了,忽然抽手好似拒绝,不知是不是又无意伤害了对方,她尴尬抬眼,没话找话:“那辛筱禾为什么还会问?” 张澍望天花板,笑了笑。 该怎么说呢? 她是你娘家人,她有底气啊笨蛋。 这话更不能说了,她听了估计抬脚就跑。 张澍低头看她清泉一般的眼睛,问道:“盛夏,诗词歌赋这么浪漫,里面没教怎么谈恋爱吗?” 盛夏:…… 敲门声解救了盛夏,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了。 盛夏站起来腾位置,随口小声说:“你该吃药了。” 说完见张澍脸一僵,才后知后觉她这话,和他刚才的问题间隔很短,很像在回答他——骂他有病。 张澍短促地笑了声,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似在说——给我等着。 “今天精神很好嘛,张澍。”护士调侃道。 张澍:“还不错。” “药还是要吃,针还是要打哈。” 护士用瓶盖接药片,往张澍手心放。盛夏见护工不在,便过来帮忙,拿着一次性纸杯给张澍倒水,先倒一点开水,再补一点常温纯净水,摸着温度合适了,递给他。 护士在一旁眉眼弯弯:“你同学真贴心呀张澍?” 这语气里不无调侃。 盛夏稍微低头,张澍笑笑,接过水,“只是同学?婷姐,要不你再好好看看?” 说罢一手掌的药往嗓子里扔,水灌入,喉结滚动。 护士视线在二人脸上逡巡,装模作样琢磨许久,道:“嗯……妹妹吗,长得倒是挺像!” 咳咳! 张澍忽然一阵猛咳,一掌药一次下肚,这么一呛直咳得他脸红脖子粗。 盛夏慌忙凑过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张澍缓了缓,抬眼睨护士:“闭嘴吧。” 护士窃笑,整理好药瓶子,推车出去了,嘴里念叨着:“哎呀别激动,我是说有夫妻相来着!” 盛夏:…… 这会儿张苏瑾回来了,手里还真提着果切和酸奶,打开给盛夏吃。 盛夏:“不用的,我一会儿就走了。” 张苏瑾:“吃点,买都买了。” 盛夏捧着果切安静吃。 手机震动声传来,是盛夏的。 王莲华打来,说在楼下了,接她去上课。 盛夏站起,“我妈妈来了,我得去上课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提。 然而这一次,张澍看着并没有不高兴,只说:“姐你送她下去吧?” “好。” “不用我自己下去就行。” 张澍:“你估计找不着路。” 盛夏:…… 没有这么夸张吧?她都来两次了,记得怎么走。虽然确实是七拐八拐的。 她到了门边,又听身后张澍问:“下次什么时候来?” 盛夏回头,她也不知道王莲华下次什么时候让她来,“我尽快,你好好休息。” “你说的。” 路上她收到“宋江”的消息。 很长一段,从来没有见过他在q.q上说那么长的话。 “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说,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煎熬和努力,辛苦了。另外,对不起,没有看到你的努力,没有在你努力的时候做个加油打气的人,还说过一些风凉话,对不起。我说过,你这么努力,一定不会有个坏成绩的。但如果是最坏的结局,就算最后你真的出国,我也没关系,大学我会挣钱,假期去看你,也可以争取交换过去,再不行我考研考去美国,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都可以。我收回到此为止那种话,但仍希望你前程似锦,而我不想做个旁观者,我想做那个捧花祝福的人,如果你需要的话。” “你需要我吗,盛夏?” 盛夏怔怔地,反复读了好几遍。 他的文字还是那样,算不上有什么文采,甚至语意重复累赘。 可她就是看得整颗心都揪在一起。 明亮而骄傲的少年,把自己放在乞求者的位置,反复说,如果你需要的话。 盛夏脑海里不由想象他现在的样子。 应该正半躺在病床上,捧着手机认真打字,然后焦急等回复?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手机亮了暗,暗了亮,眼睛就是难以离开彼此的对话框? 他会不会因为等不来回复而皱眉? 斟酌字句的时候,会不会咬嘴唇? 要命。 才刚离开,她已经很想很想他了。 直到送达目的地,王莲华叫她下车,盛夏还没回过神来。 “哦”一声下了车,进了大厦,来到课堂。 老师开始讲课,她还在神游。 怎么回复? 头一回,辞藻满腹的盛夏觉得词穷。 第 66 章 笨蛋 清明节假期要来了。 盛夏把日子过糊涂了,只记得黑板旁边的倒数日期,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如果节前收不到出版社的消息,节后就很紧张了。 王莲华几乎每天都会问,“过了吗?” 她比盛夏还要急切。 盛夏也是三天两头给编辑发消息,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周五这天,天格外晴朗,云朵像倾翻的奶油桶。 这样的天气,适合好消息的光临。 下午大课间,付婕悄悄来到盛夏的身边,而盛夏闭着眼专心做眼保健操,并未察觉。 只听耳边有人在说:“你过啦!” 她还不知是什么“过了”,睁开迷蒙的眼,付婕一张脸杵在她眼前。 “盛夏,你过稿啦!” 盛夏呆住。 “过稿啦!开心得傻掉啦?” “啊真的吗!”盛夏倏然站起,握着付婕的手,“真的吗老师?”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编辑说她找你一天了,你没回复,快放假了,得赶紧通知你啊!” 盛夏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喜悦。 太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太久了。 她几近喜极而泣,付婕也没比她好多少,师生二人站在教室中央,手挽着手对视着笑眯眯,就差一起蹦起来了。 等付婕走了,辛筱禾找了过来,“刚是干嘛呀?” 盛夏压抑着狂喜,但抿着的嘴角还是微微上扬,眉眼皆是笑意,压低着声音和好友分享:“筱禾,我过了!我的出版稿子过终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啊啊啊天啊出版!你太牛了我的姐妹!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出版社吗?” 辛筱禾的嗓门,一下子盖过了眼保健操末尾的音乐,惊醒了一班子昏昏欲睡的人。 盛夏捂着她的嘴巴:“过了而已,到最后还是要出版了才算的,不要声张。” 辛筱禾收敛住:“哦哦,得令。” “那你快告诉张澍啊啊啊啊,他可能开心到直接就痊愈了!” 盛夏:“嗯!” 有真心和你共享喜悦的人,真好! 她之前不愿说,总归是心里没底,不仅对自己没底,也对他们之间的情感没底。 现在虽然也还不确切,但是,他都想到以后要去美国留学找她了,她还有什么畏首畏尾的? 盛夏已经坐不住了,甚至想立刻给他发消息。 但是她想亲口告诉他。 晚上回到家,盛夏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莲华。 本以为母亲会十分惊喜,但似乎没有。 有喜,但是没有惊,似乎早就知道一样。 不过母亲惯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盛夏也没有在意。 “明天下午我去东洲接阿璇,回来差不多是你放学的时间,就直接去你们学校接上你。”王莲华交代。 盛夏想了想:“我明天自己骑车上学,下午自己回来也可以的。” 王莲华:“不行。” 然后用一种“知女莫若母”的眼神看着盛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盛夏蔫了,不再打什么小心思。 接吴秋璇回来的路上,王莲华又接到盛明丰的电话,她接起,语气里少了以往的不耐烦,只剩冷淡:“喂?” “阿璇放假吗?”盛明丰问。 王莲华:“放,我刚接她回来,在路上。” 盛明丰:“行,那我安排过节那天午饭,你提前和她们说。” 王莲华:“好。” 停顿半晌,王莲华要挂断的时候,盛明丰说:“盛夏那课,我就先给她停了,先安心高考吧。” 王莲华眉梢一提,嘴上不饶人:“你说你折腾这一出又有什么意思?反复无常,还不如让她刚开始就好好高考。” 盛明丰不落彀中:“我没觉得折腾,我到现在还是认为,出国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只是更尊重她的选择。” 这好像在内涵她,王莲华挂了。 他们之间就不适合平心静气地讲话,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 前两日,她接到盛明丰电话,问她,如果盛夏能考上河清大学,她会不会还非要把人留在南理。 王莲华气不打一处来。 难不成她在这前夫眼里就是这样鼠目寸光的人? “当然不会,你以为你只有你在意盛夏的未来?” 听到她的答复,盛明丰说:“那我们各退一步。” 她听得云里雾里。 原来,盛明丰是让李旭去对接了自招的事,联系到了省内一家省级出版社,本想着在不违背原则的基础上,刷一刷他这把老脸。 却听出版社那边说,盛夏已经过稿了。 出版社总编还特地打电话给李旭,把盛夏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说盛夏有才情又有骨气,是难得的文学人才。 当然不忘夸奖盛明丰教女有方。 这把老脸没刷成,倒是因为女儿,脸上贴了不少金。 盛明丰是有那么些心理波动的。 别说是省级文学类出版社,就是省级报刊,也不是好上的,盛明丰以前分管过宣传工作,他了解后者的难度。 前者只会更难。 而盛夏,她才十七岁。 这么多年,他自诩比王莲华了解盛夏。 当下,盛明丰有些恍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了解这个女儿? 他动摇了。 王莲华听到转述,心底里也隐隐震动。 虽然三个女儿里,盛夏成绩最好,但若论“令人吃惊”这一点,向来是吴秋璇,有时候柠柠都比盛夏要让人惊喜。 盛夏太稳了,太平和了,太听话了。 没有人想过她能这样闷不吭声做大事。 王莲华最后问盛明丰:“为什么?你为什么忽然关心起自招的事?” 她以为,最不希望自招成功的就是盛明丰。他巴不得不成功然后随了他的意走他安排的路子。 盛明丰答:“因为盛夏说,她想为自己做一次决定。” - 高三清明节只放假一天,得知盛明丰安排了午饭,盛夏都想说一句天助我也了。 于是出门时,她便提前和王莲华说:“妈妈,下午我和之芝约好去她家玩。” 王莲华疑惑:“清明节上人家家里去玩?” 盛夏:…… 第 67 章 涩女 留学机构那边停课后,盛夏能专心投入复习,做题手感也恢复许多,数学和化学错题集竟已满满当当,换了新的本子。 想想跟张澍怎么学做错题集,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时间过得太快了。 习惯了每周一小考,两周一大考,二模来临的时候,大伙已经没有什么考试的紧张感,联考就是这样,虽然附中内部也还要排名,但一跟外边比,心态就不一样了,多少有点省重点的自傲,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考试前夜,下了第二节晚修,盛夏又跟着辛筱禾她们去体验了一把“北门文化”,这回轮到盛夏付钱。 她们还换了家奶茶店。 “张澍不来参加二模吗?”辛筱禾的室友问。 盛夏:“应该不能来了。” “他好些了吗?” “好多了,但不能久坐。” “唉……那他在医院,看书吗?” “看的。” “那就好。” 说是这么说,但女生语气里不无惋惜。 其实大家都明白,别说是受了伤,就说大家百日誓师后这个冲劲,张澍就算健健康康每天好好学习,都很难一直保持领先。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辛筱禾安慰道:“再怎么样,澍哥考去河宴肯定是没问题的啦!” 河宴高校如云,河清大学,海晏大学,是顶尖中的顶尖,别的学校也不差。比如杨临宇自招考的河宴科技大学,也是教育部直属重点高校。 闻言,辛筱禾室友拍她的嘴:“你说的什么话啊,澍哥肯定能上河清海晏的,不用考虑别的,对不对盛夏?” 盛夏汲着甜滋滋的奶茶,有点恍惚,答道:“会的。” 辛筱禾嘴比脑子快,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下也不好意思了,赶忙转移话题,搂着盛夏道:“你们一定能一起去河宴的,靠,我好羡慕张澍。” 说罢捧着盛夏的脸,又低头瞥一眼穿着校服所以并不明显的曲线。 “啧啧啧,张澍他不知道吧,你这么有料?” 盛夏瞪大了眼睛,使劲拽走辛筱禾的手,她在说什么啊! 辛筱禾:“恼羞成怒了你们看!” “夏夏是多少呀?” 辛筱禾:“起码c?” 盛夏在几双眼睛的询问下,点点头。 “无语,这么瘦为什么能c?我也羡慕澍哥。” 这话题一开就似开了闸的洪水,挡都挡不住。 “唉,”另一女生低声,“你们听没听说一个定理?” “啥?” “男生那个,中指长度和那个、那个长度正相关?” “真的假的?” “还有,那个,喉结越凸,那个、那个直径……” “卧槽!” “澍哥那手,我一个女的都嫉妒。” 几个女生心照不宣,抿着嘴也挡不住嘴角上扬的幅度,眼神兴味地看着盛夏。 盛夏刚开始是有点懵的,但是看这窃窃私语的架势,眼神交流中的暧昧,她再迟钝,也隐隐有了猜测,她整个五官都在发烫,眼睛热,呼吸也热。 辛筱禾瞥一眼盛夏,继续加码:“澍哥喉咙里那鸽子蛋……” “不可说不可说。” “惹!!!” “别不可说啊,之前不是你在宿舍说,张澍看着就那个什么特别什么吗?” 那女生连忙摆手:“你在人家女朋友面前瞎说什么!闭嘴,我没说过,没有!” 辛筱禾最坏了:“哪个什么啊?” “就,那个什么欲,那个特别什么啊!” “哪个什么欲啊?” “辛筱禾!你别挑拨,你的杨临宇手也挺长呢?” 辛筱禾:…… 女生正得意,想着可算将了辛筱禾一军的时候,辛筱禾挑挑眉,瞬间换了个调调,看着像个久经沙场的宿将,这点计俩完全不看在眼里,“怎么就我的了,再说了,长有什么用,听说长会疼,粗才好。当然两者兼备为上品。” 众人:…… 盛夏:…… 你辛姐还是你辛姐,惹不起跪得起。 这远远超出了盛夏的涉猎范围。 她是听陶之芝说过,宿舍里卧谈多了,就会聊到一些涩涩的话题,无论这个宿舍表面看上去有多正经。 说想让一个女生变色,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让她住宿。 几个人里,总会先出一个涩女,然后逐渐蔓延。 如果到了毕业还没聊过一次,要么就是刚好踩到概率论的空白,要么就是关系还不到位。 盛夏没住宿过,也没个稍微中间一点的话题让她缓冲缓冲,她是真的整个观念崩裂。 女高中生。 嗯哼。 只能说辛筱禾她们宿舍,关系好好呀。 她这个编外人士整个麻掉了。 这种麻持续了后边一整节晚修。 王莲华来接她的时候,大概见她眼神呆滞,还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她不是身体不适,她是—— 她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 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班里女生流行看小说,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几乎传遍全班。 盛夏也看过几眼,觉得动词单一,形容词略显浮夸冗杂,甚至有些词语是生造的。 她认为没有看的必要,便没往下看。 不过大家都很喜欢。 有一本挺奇特的,女生们传阅过后,讳莫如深。 盛夏当时的同桌晚修在看,看着看着整个人就崩得紧紧的,翘着二郎腿笔挺着腰,一动不动。 盛夏叫她好几声都没回应。 盛夏便也凑过去看了几眼。 那些描述—— 盛夏至今记忆犹新,遣词造句不算严谨,却画面感十足。 拟声词能占大半篇幅。 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盛夏当即红了耳朵,赶忙移开视线。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直接地接触这方面的信息。 这一晚是第二次。 尤其当讨论的对象变成自己和张澍。 不可说不可说。 不要想不要想。 可是当晚,在“正念冥想”的带领下,盛夏还是一步一步跑偏了。 朦胧的梦境里,男生胸膛挺括,有力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紧扣她的后脑勺,脑袋低了下来—— 第 68 章 道歉 盛夏写完作文,还剩几分钟,她仔细观察张澍,因为肩头有伤,他左胳膊不能抬起,也就不能压着卷子,试卷一直晃动,所以他写得很慢。 考试结束,老师过来收卷,特地瞥了一眼张澍,神情颇为惋惜。 也因为收卷的动作,盛夏看到了他的作文,只写了几行,估计刚刚开头。 考完试张苏瑾来接张澍,他需要回去吃药打点滴,下午再过来。 这来回很折腾,但也没办法。 盛夏饭后去逛了圈文具店,想买个砚台,却没找到,于是又打车去一方书店。 再进到一方书店,盛夏总觉得心有戚戚。 恢复正常营业后,书店人气不减反增,工作日也不少人在。 老板被砍伤胳膊,不算太严重,但也还挂着脖,看见盛夏,较之前更热情了。他询问了张澍的伤势,又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当日的情景,直听得盛夏密汗涔涔。 这么一聊,盛夏回到学校已经来不及午睡,直接去了教室。 张澍掐着考试点到的,看到桌面的砚台,愣了半晌,又瞥见底座上没来得及撕的价签,明晃晃印着“一方”商标。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送的。 历史有点惊人的相似,他不由想起那本刑法书。 张澍扭头,轻声道:“到我这儿来一下。” 这话虽然没主语,边上同学也都知道是叫谁。 快考试了,监考老师已经来了,正在里边展示密封卷子,盛夏猫着腰悄摸蹲到他身边,“怎么了?” 她蹲着,比他坐着要矮一些,张澍低头还是够不着,只能捞过她的脑袋,耳语:“我会好好写完,你专心考试,不要再看我,我紧张。” 话音刚落,一道咳嗽声传来,盛夏连忙摆脱他的手抬起头,只见监考老师捧着试卷盯着他们,表情是一整个大无语。 盛夏一慌,连忙又猫着腰回到自己座位,使劲深呼吸,努力屏蔽周围兴致盎然的视线。 试卷发下来,盛夏填完名字学号,下意识又想抬头看他,想起他的话,又生生忍住。 奇怪,他后脑勺有眼睛吗?他怎么知道她在看他呀? 有砚台压着试卷,张澍总算恢复了点做题速度。 但盛夏没再观察他到底有没有写完,因为除了语文,其它科目她都没有这么游刃有余。 张澍回来参加考试的消息第一天就传遍年级,考完等改卷的几天里,大伙都在猜测,他能不能稳住第一。 出成绩的前夜,连陶之芝都发来消息,问张澍的情况。 不止附中关注着,其他学校也都盯着呢。 出事之后,张澍的影响力更甚,盛夏有时候也会做假设:如果她没有转到附中,现在应该也已经听说张澍的名字了。 盛夏回复陶之芝:“他会竭尽全力,考他目前能力下最好的成绩。” 她亲眼看到他作文只写了几行,第一是绝无可能了。 事实确实如此,但众人还是不敢相信,张澍只考了附中三百多名。 语文不及格,数学在高分段,但也不算多高,英语148分,理综表现平平。 食堂里、水房里、走廊各处,甚至网络上,唱衰张澍的声音不绝于耳。 盛夏都能听到不少。 有些人看见她,立马住了嘴,等她走远又开始讨论起来。 “张澍真的太可惜了,就因为要救那个转校生,真的是!哎烦死了,本来附中今年可以出个断层分数的状元的。” “谁说不是啊,哎,真的太可惜了啊?” “而且就冲张澍那个条件,高考分数一出,绝对网红好吗?” “附中多少年没出这么个人物了。” “你说,等张澍养好伤,还来得及吗?” “肯定来不及了啊,我觉得他估计985末流都难了,咱学校三百多名,市里已经查无此人了,更不要说到时候省内排了,张澍已经不行了,学校肯定也放弃他了。” “哎,越说越可惜,毫无关系都会生气的程度。” 盛夏站在水房门外,身体僵直。 直到两个女生从里边出来,直直撞上她,她仍一动不动。 那两个女生面上先是一慌,随即又无所谓起来,走过盛夏身边时,甚至撞了她一下。 盛夏扭头,冲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道:“请你们道歉。” 俩女生扭头,挺惊讶的,随后,打头的女生向盛夏走过来,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道歉?我说得不对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张澍会受伤吗?会从全市第一变成现在这样,查无此人吗?你自己多罪恶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个扫把星!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盛夏没那女生高,所以微扬着下巴,直直盯着那女生,“我说的不是跟我道歉,是跟张澍道歉。” 俩女生互看一眼,又轻蔑地看向盛夏,一副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的表情。 盛夏:“你认识他吗,你了解过他吗?没有人有资格说他来不及,没有人有资格说他不行,请你们道歉!” 打头的女生是确实被震惊到了。 同在一个楼层,对盛夏也算是熟悉,来来往往接水、上洗手间总能碰到,偶尔听到她和同学聊天,也是温温柔柔的,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可这淡静的眼神,冷冽的语气,确实令人始料未及。 “请你们给张澍道歉!” 盛夏声音里带了些哽咽,但仍旧铿锵。 呵,不过是纸老虎。 那女生想着,笑了一声,伸手就推了一把盛夏,“要你管!你有什么资格?我说他又怎么了,关你屁事?” 盛夏稍稍后退一步,站得笔挺,那女生仗着身高优势,步步逼近,又推了她一把,“你这个公害,在这装什么逼?” 女生推一把,盛夏就微微后退一步,终于,退到了台阶边缘,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盛夏在她再度伸手过来的时候迅速往边上避让,那女生没推到她,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往阶梯下栽去,伴随一声高亢的“啊——”,那女生摔了个狗啃泥。 阶梯不高,只有两三级,下边是青草地。 重伤不至于,但绝对是疼的。 那女生的同伴连忙下去扶,“怎么样怎么样?” 女生翻滚着坐直,嘴里“嘶嘶——”叫唤,抬手一看,俩手掌都擦红了,下巴还沾着一点泥巴,她愤愤然看着盛夏,“你!” “你道歉!”盛夏抱着水杯,仍是重复着,眼角忽然淌下泪水,过于突然和汹涌,以至于泪水形似静止。 第 69 章 回帖 张澍已经能自己行走,其实不需要扶着。 只是躺下的时候扯着腹部会疼,他皱眉,盛夏也跟着皱眉。 盛夏:“做题的时候,伤口疼吧?” 一坐就是半天,怎么受得了。 张澍瞥见她的表情,好像明白了,她忽然过来,是因为他的成绩。 “没有,”他老实回答,“做题的时候忘了。” 她知道,他既然去了,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语文只是因为写得太慢了,我算了算,如果你这次语文成绩到120分的话,情况就好很多,你别太担心……” 张澍下意识道:“好很多是多少?” 再好,对比他以往,也都是不好。 盛夏还未想好怎么劝慰,张澍开口:“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目标,我能考完,已经是这个阶段的胜利。排名只是一个参考,它能用来明确自己的定位,但太过在意它,对提升毫无益处。” 盛夏被他眼底的坚定感染,也点点头。 张澍瞧她:“你怎么样,成绩?” 盛夏这次考得不错,高出一本线二十多分,维持了之前的最高水准。特别奇异的是,她考数学的时候,那么困,可成绩却出乎意料的好。 “还挺好的。”她只能这么答。 “看来,这下担心去不了河宴的,变成我了。”他笑道。 原只是随口调侃,竟不知她如此在意,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一脸歉意地望着他。 他赶紧转了话锋道:“没事的,我还半个月就能出院,我有分寸。” 盛夏眉头稍稍舒展,诚恳道:“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告诉我。” 话刚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对,这样好像,她觉得自己多厉害似的,他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比她成绩好啊? 张澍摸了摸下巴,一副仔细思忖的模样,“还真有件事,你得帮帮我。” 盛夏:“嗯?” “刮胡子。” 盛夏:…… 刮胡子? “帮我刮胡子,三四天没刮了。” “我,我不会呀?”她讷讷道。 “我教你。” “……” 几分钟后,盛夏端着一小盆水,站在床边不知所措。 “水放床头柜,先毛巾擦擦脸,涂上剃须泡,勇敢下手就行。”张澍在一旁言简意赅地指挥。 盛夏放下水盆,盯着手里的刮胡刀出神——她明明在洗手间看到电动剃须刀了呀?那个好像不需要这么麻烦吧?单手就能操作,基本不用弯腰。 “那个,电动的……”她还是提出疑惑。 张澍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个不是我的。” 搞笑,那玩意嗡嗡嗡响,吵死了。 盛夏:“喔。” 她把毛巾拧个半干,又为下一步犯愁,直接蒙上去一顿擦?还是先照顾细节,眼角嘴巴?还是让他自己擦擦? 毕竟他有一只手还是活动自如的。 正为难,张澍道:“不靠近点怎么擦?你手有这么长?” 言下之意,是不想自己擦了。 盛夏俯下身,“那,那你闭眼。”她提要求。 张澍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再一次惊讶,怎么会有人皮肤这么好,白净得像没有毛孔。 也不知是不是他鬼迷心窍,他总觉得她自带一股香气,很难形容的一种香,他从没在别人身上闻到过,以前坐一块,隐隐能闻到,没现在这么明显。 “不要。”他答。 她主动靠近的机会很多么,为什么不看? 盛夏看见他眼皮缓慢掀起,目光从她的下颌开始游移,经过嘴唇,鼻尖,最后落进她眼睛里。 四目相对,莫名胶着。 盛夏连忙把视线移到毛巾上,也不跟他多理论,认认真真开始给他擦脸。 她动作过于轻柔,张澍只感觉像挠痒痒。 擦到嘴唇,她仔细避开唇瓣,指尖包着毛巾,描过他唇边轮廓。 张澍倏然嘴角一扯,笑了笑。 盛夏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停顿,瞥他一眼,随即又继续…… 不过停顿那么一下,空气仿佛在升温。 盛夏观察他青浅的胡茬,神思飘飞。 为什么男人和女人相差这么多,他们会长胡子、喉结,而女人都没有,女人有别的—— 打住。 她放下毛巾,拿起那罐形似喷雾的东西,“这个,挤出来就行吗?” “嗯,哪里有胡子就涂哪里。” 她往手上挤了一点,滋滋的声音显得很突兀,不如说,因为她神经紧张,一切声响都令她草木皆兵。 她缓慢上手,往他脸上抹。 肌肤触碰的当下,两人皆是神情一变。 张澍身体瞬间紧绷,微瞠的眼,目光炙热。 盛夏感觉他像是个电极,一触及就滋滋过电,她整条手臂都麻了。 不留神手一抖,泡沫落在张澍胸口,她手忙脚乱拿毛巾擦掉,又跑到洗手间拿了条干毛巾把他脖子团团围住。 他像戴了个围兜。 盛夏抱歉道:“不好意思,我……” “你做得很好了,别急。” “……” 她是想说,不好意思她不行,请他自己涂一涂的。 “没事,再抹就是。”他微微抬下巴,方便她涂抹。 这动作像是邀请。 盛夏硬着头皮,又挤了些,从他腮处开始抹。细看下来,男生胡子的范围还挺离谱,嘴边比较密,周边稀疏一些,下颌线下边也有一点点。 她还以为胡子只长在嘴边。 这回她把他的脸想象成蛋糕胚,把奶油抹匀就行,如此果然自如许多。 张澍低眉,目光把她的五官描摹了无数遍。 灯光下,她长睫忽闪,在眼下覆盖一层阴影。 整个人恬静、柔和。 她好认真,认认真真摸他的脸。 这么想着,腹腔升腾起一股燥热,张澍喉结滚动,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刮个胡子像打了场仗。 前期备战过于艰难,到了后来正面进攻,反而没了紧张感,只想速战速决。 刮胡刀在她手里像致胜的武器。 刀片所过之处,剃须泡被推走,露出洁净的肌肤,她竟觉得很舒爽。 “疼吗?” “没刮到吧?” 她时不时问。 第 70 章 班对 张澍回校前一晚,王潍秘密筹备了欢迎仪式。 仪式延续了他虽土但嗨的风格,每个人发了俩小红旗,准备夹道欢迎。 班里还挂起了横幅:[欢迎英雄回家]。 盛夏和辛筱禾站在横幅下,头顶仿佛有乌鸦嘎嘎飞过。 辛筱禾:“他觉得张澍会喜欢这种东西吗?这是他自己喜欢吧?” 盛夏:“但这是王老师用私房钱办的呢?” 辛筱禾:“嗯,确实令人震惊,估计张澍真的让他骄傲坏了,带个平行班捡这么个宝贝,我猜,他以后每一届学生都会听他念叨好几遍,我以前有个学生巴拉巴拉巴拉……” 有画面感了,盛夏没忍住笑了声。 王潍还让盛夏提前刺探情报:张澍几点来。 回到家盛夏给张澍发消息:“你明天几点到学校呀?” 宋江:“怎么,你有什么惊喜准备给我?” 盛夏:…… 呃,他还挺敏锐。不过,可别是惊吓才好。 “嗯,有个小小礼物。”她避重就轻地回。 宋江:“这回是什么?” 盛夏:“不告诉你。” 宋江:“惊喜?” 宋江:“搓搓手.jpg” 宋江:“不过很难有什么惊喜能超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了。” 盛夏:“……” 盛夏:“你几点到校呀?” 宋江:“大课间吧。” 盛夏:“这么晚么?” 宋江:“嗯,有点事。” - 次日大课间,出操的学生都已经回班了,还不见张澍的踪影。 六班的人没去早操,在走廊等半天了。 王潍还抱了束花来,准确地说,是一朵花。 一朵巨大的向日葵,中间已经长了瓜子,能吃的那种。包装倒是层层叠叠,挺精致。 有人吐槽:“老师,就一朵?也太抠门了吧?” 王潍睨一眼学生:“你懂什么,这叫一枝独秀,向日葵多好,阳光正能量!我特意挑的这。” “难道不是因为便宜?” 王潍:“瞎说八道。” “来了来了!”都快上课了,盯梢的同学才跑回来通报:“张澍来了,就是,还带了人……” 带了人? 大伙朝连廊望去,只见张澍一身校服,清清爽爽,精神气很好,他大步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拿着话筒。 是记者吗? 话筒上鲜亮的台标提示:南理广播电视台。 “哇,搞这么大阵仗?” “澍哥不是一直没接受采访吗?” “他不也一直没回过信风?” “大概是因为那天盛夏气哭了吧……” “辟谣跑断腿。” 众人窃窃私语间,张澍一行人已经来到走廊入口,只见同学们举着小旗子围在走廊两侧,像等候多时了。 双方都被对方的阵仗吓一跳。 还是记者反应敏捷,赶紧吩咐摄像师:“快拍!” 张澍走上台阶,“这是干什么呢老王?” 王潍回过神,把花往盛夏怀里一塞,嘴里念叨着:“我可不要上电视……” 然后钻到人群后面,拍侯骏岐胳膊:“喊起来啊!” 侯骏岐:“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六班众人懵了两秒——早知道还不如设计一个口号了,这都什么土嗨玩意? 但大伙还是配合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喊着喊着,大家也都忍不住笑,越笑还越喊得大声,完全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架势。 小旗子越摇越来劲,还都往前凑,画面一度混乱而失控。 闻声出来围观的隔壁班众人:…… 张澍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惊喜——惊吓与喜感。 他转头对记者无奈笑笑:“要不这就别拍了。” 记者笑盈盈:“拍,怎么不拍,多可爱的同学们,多好的素材!” 本来该采访的都在校门口录完了,需要再拍几段张澍在班里学习的素材,最后采用的画面估计也就一两秒。 现在这场景,可太丰富精彩了! 张澍被簇拥在中间,有亿点点尴尬。 不知道谁推了盛夏一把,“澍哥,咱还有鲜花呢!” 随即众人高声起哄,盛夏不止亿点点尴尬。 张澍的表情变得兴味盎然。 站在那微微笑等着。 盛夏硬着头皮,把花递出去,“欢迎你回班,这是王老师给你准备的花。” 张澍凑近一步,揽过花束,那动作,在拥挤的人群里,就像要去抱她一样。 而他的手,在花束下,覆盖住了她的…… 盛夏一惊,抬眼对上他脉脉的目光。 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还有摄像头。他怎么能就着交接花束的动作,抓她的手? 盛夏猛然抽开手,完全把花推到他怀里,赶紧缩到人群里,她垂着脑袋,听见周围起哄声更甚了。 铃声一响,闹腾过了,众人消停下来,这节是赖意琳的数学课,电视台的人拍摄了几段素材就离开了,没有影响教学秩序。 赖意琳全程围观欢迎仪式,临了还调侃:“张澍,看见你们王老师专门给你准备的横幅了吗?” 哄堂大笑。 张澍早就看见了,这会儿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称赞”道:“老王真是个人才。” - 张澍的回归,让班里热闹了一上午。 虽然他不久前回来考过试,但来去匆匆,人也疲惫,大伙都没打扰他。 这下好了,每个课间,座位旁边都围着一圈男生。 聊的主题也是五花八门。 盛夏经过,放弃了凑上去的念头。 最后一节课间,她再一次接水经过,被叫住了。 “盛夏。” 是张澍叫她。 周围男生的眼神也都戏谑起来。 她扭头,用眼神发出疑问:怎么? “礼物呢,不是说有礼物要送我吗?”张澍问得自然而然。 “哦哟哟哟~” “礼物哦,是什么啊?” “哇……” 一群男生开始起哄。 好幼稚啊! 盛夏不打算被围观,回道:“没有礼物,骗你来学校的。” 第 71 章 情书 张澍的采访当晚就播出了。 正是晚修前的时段,几乎每个班的屏幕上放的都是南理新闻。 标题:见义勇为少年张澍回校备战高考,受同学热烈欢迎。 “下面来看详细报道”的话音刚落,屏幕立刻切到六班走廊上小旗挥舞,同学们高呼“热烈欢迎”的画面,盛夏送花的画面只匆匆闪过,也且没有拍到脸。 盛夏在台下,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比较严肃的媒体。 随后是张澍在校门口的采访内容。 记者:“很久没回学校,现在心情激动吗?” 张澍:“上学有什么激动的,上学很辛苦……但非常期待见到老师和同学。” 班里一阵哄笑。 “澍哥不小心说了实话哈哈哈哈!” “居然没被剪掉!” 记者:“距离高考已经不足50天,有信心吗?” 张澍:“竭尽全力,不后悔就行。” 记者:“对于高考,对自己有什么期待?” 张澍:“还是不后悔就行。” 记者:“你的见义勇为感动了很多人,今年你入选了南理十佳青年候选名单,你怎么看呢?” 张澍:“感谢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怀,但见义勇为谈不上,那天对我来说只是意外,路过,然后碰到了,我觉得我能活着回来,才冲上去的,有考量的。” 记者:“许多人路过了,但是只有你在逆行。” 张澍:“可能我身体好,反应比较快而已,我相信在有自保能力的条件下,任何一个南大附中的学生路过,都会这么做,因为我们校训就有厚德、博爱。” 之后又切到张澍上课学习的画面,画外音是祝他高考顺利之类。 这条新闻一过,大伙就关了电视。 班里陷入讨论。 “澍哥牛逼,还顺便夸了一下附中,招生办得给你打钱!” “十佳青年,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吗?” “功德簿,光荣啊!” “到时候市长给颁奖的!” “哇。” 辛筱禾凑到盛夏耳边:“他说只是路过,是想辟谣网上说,他是和你约会,为了救你受伤的吧?” 盛夏目光穿过幢幢人影,落在张澍的后脑勺。 他是从侯骏岐那知道的吧,那天她和别人动手的事。 他没告诉她他知道了,也没有直接但无效的安慰。 他好像总是这样啊,去做,去解决问题。 “嗯。”盛夏点头。 他不是个喜欢被讨论的人,虽然也不害怕被讨论,但主动引起讨论是不可能的,当然是因为她了。 盛夏心里热热的,想把那封信拿回来,再添上几笔。 - 三模来得猝不及防。 考试安排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恍惚,怎么就三模了? 二模卷子不是刚讲完? 消化好了吗就三模? 大家都传,三模会很简单,改卷会松,会让大家有个好心情迎接高考。 可是真正考试的时候,到处都是抓耳挠腮的人。 说好的简单呢? 教育局疯了。 这是所有人考完数学的感受。 盛夏也感觉题目好像有点偏,不知道为什么三模了还这么搞。 但是第二天的英语和理综就好很多,中规中矩,理综难度明显降低。 众人纷纷猜测,这回就靠数学拉分了。 三模仍旧是市里联考,统一改卷。 等待出分的日子无疑是煎熬的,信风上全是焦虑等成绩的帖子,当然也夹杂着几条猜测张澍分数的帖子。 热度居高不下,总的来说,唱衰的多,支持的少。 午饭时,侯骏岐问:“澍,你觉得自己考怎么样?” 张澍抬头,想了想,“估计五六十名,校内。” “啊?”侯骏岐不信,“谦虚了吧?” 盛夏也觉得,谦虚了。 最近张澍有多拼,是个人都看得见。盛夏晚上1点睡,他才开始整理一天的错题,算算怎么也得熬到两三点。 早上6点到教室,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早。 而他因为吃药,药物作用下很困,他会把清凉油涂在鼻尖、耳后、眼睑下边,用以提神。 上周周考,他分明还考得很好来着。数学英语都是满分,理综也恢复了之前的水准。 只有语文还是稍差点。 张澍挑挑眉:“那你等看吧,这次的分数,拉不开差距,高的不会很高,低的不会很低,所以前排可能堆在一起,说不定好几个并列第一。” 出成绩当天,盛夏和侯骏岐隔空对视,互表震惊。 情况与张澍猜测的过于一致。 他是黑了教育局系统吧? 张澍排在43名,而第一,有四个,第二名直接排到了第五,也是好几个相同分数的并列,后边每一个名次之间,分差都极小。 所以张澍和第一之间,差了42个名次,分数只差了不到20分。 信风上,原先唱衰张澍的纷纷出来“证道”—— “看吧,这么简单的题43名,还混个什么啊?” “对哎,附中往年差不多能有40个考上河清和海晏的,他这太悬了吧?” “张澍不行了。” “押点其他人吧,聊点别人吧,看烦了。” “再悬也是上层985随便挑了,不知道你们排多少?211考得上吗就这操心别人?” “还是那句话,可惜,遗憾。” “如果是这样,补习吧张澍?真的太可惜了。” “一个模拟考你们就开始给人家定结局了,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合理讨论不行吗,本该拿状元的人,还不让说了?” 好吵,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 还有很多新号混迹其中,一看发帖的语气和格式,就不是“原住民”,大概率是外校的来凑热闹。 盛夏原本不想看,但是李诗意每刷到一条,就会在一旁念叨,有时候还骂骂咧咧。 六班的同学们有时候也会回帖,吵不过就在班里生闷气。 盛夏想起张澍以前常说,学习是自己的事。 可是经过这些事,他想要的局面越来越不可能实现了。 这一回,年级主任没有找张澍谈话。 副校长就更没有了。 第 72 章 高考 三模后的每一天,都像被按下快捷键,快得不可思议。 不走普通高考路线的,都出了结果,各有各的归宿。 六班是平行班,大多数人还是规规矩矩高考,像杨临宇这种过了自主招生的,是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盛夏进入河清大学审核名单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所以大伙看见盛夏一个一本线上二十来分的人,整天围着张澍一个稳985的人转,操心他语文成绩的时候,都不由感慨:这是爱的奉献! 夏蝉叫得人耳鸣,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个位数。 老师一改以往打鸡血的说辞,让大家恢复普通作息,别再熬夜,别再紧张,别再冲难题,出去走走,逛逛。 周考的题目也越来越简单,张澍已经完全不写了,只反复练以前的题,另外每天做几道新题保持手感。 学校也开了一次家长会,和家长统一战线,不要再施加压力,要由内而外,从家庭到学校营造轻松的氛围。 一切就围绕一个字:稳。 6号的晚修,高三只上一节课。王潍在上边耳提面命,老生常谈:准考证,身份证,文具,别吃冰别吃辣别熬夜,有困难要报警。 下课铃一打响,盛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整栋楼的灯忽然灭了,霎时一片哗然。 接着,从隔壁教学楼传来热烈的欢呼声。 声音越来越近,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朝高三教学楼涌了过来。 “高考加油!附中必胜!” “高考加油!附中必胜!” 喊楼开始了。 先是整齐的口号,接着就自己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祝福声此起彼伏。 楼上的学长学姐开始回应。 “附中必胜!” “利剑出鞘!附中荣光!” “学姐好美!” “学弟好帅!” 六班在一楼,什么喊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声嘹亮的“张澍加油”穿过嘈杂,落入盛夏的耳朵里。 “张澍你是最强的!” “张澍我喜欢你!” 仗着黑暗,仗着喧嚣,仗着或许永不再见,有人在表白。 辛筱禾凑过来,在盛夏耳边低语:“好受欢迎哦。” 确实。 这个受欢迎的人摸黑绕到了盛夏身边,在黑暗里捉住了她的手,紧握。 辛筱禾翻了个白眼,退到一边。 “好受欢迎哦。”盛夏稍微垫脚,在张澍耳边重复。 张澍听这话,笑了笑,就着她仰头的姿势,托住她的脑袋,说:“你不给我加加油?” 盛夏最近有点习惯他的一些肢体接近了,从善如流:“张澍加油!”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被捏住抬起,面前的脑袋迅速逼近—— 就在她以为要唇齿相触,紧张得脊背绷直,几乎下意识推人的时候,他脑袋一偏,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脸颊。 很轻,短暂停留。 而后他快速直起身,看着外边闹哄哄的人群,手抵在人中不自然地摩挲。 光线黯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刚才那蜻蜓点水的触碰,盛夏觉得,像是她的幻觉。 如果辛筱禾没有在一旁夸张地捂着肚子发出呕吐声的话。 喊楼声停下了,学弟学妹们打开手机照明灯,摇晃着手机唱起校歌。 盛夏看见周围的同学都双手合十抵着下巴,闭眼许愿。 张澍看她还愣着,晃晃她的手,“许愿啊?” 盛夏不知道有这个传统,反应过来,连忙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等她睁眼,张澍问:“你许什么愿了?” 盛夏因为方才黑暗里的小动作,没有直视他,但并不藏着掖着,回道:“希望顺利考上河清大学,你呢?” “我希望……说出来不会不灵?”摇晃而闪烁的手机灯光在张澍脸上忽明忽灭,他笑容灿烂,“那我希望拥有一整个盛夏。” 拥有一整个盛夏。盛夏心底默念一遍。 他偷看了! 灯光亮起的时候,盛夏看清了张澍狡黠的眼睛。 “你偷看了!”她指控。 张澍默认,满不在意:“明天就高考了。” 盛夏气极,明天就高考了,总不能生气吧? 她说高考后才可以看,其实只是说说而已。 除了怕引起心情波动影响他以外,还觉得难为情。 他真的偷看了,她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真的只剩下难为情。 盛夏匆忙收拾书包,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得回家了,明天加油!” “加油。” “后天也加油。” 张澍笑得无奈:“嗯,后天更加油。” 高考前夜。 听起来多么特殊的一个时间点,盛夏过得还真挺特殊的。 没看书,没刷题,吃着水果陪王莲华看电视剧。 手机界面在好几个社交平台反复切换。 然后发现大家都差不多。 班群里开始无聊斗图,从亢奋的“冲鸭”逐渐斗到“我累了,毁灭吧”,话题开始奇奇怪怪。 有个男生发了一张截图进来,盛夏下意识点开。 一眼浏览下来,一口芒果差点没噎喉咙里。 截图的是百度问诊。 患者:专家你好,我明天就要高考了,听说性生活有助于高考发挥,有没有科学依据? 专家:同学你好,性生活能帮助放松,性快感可以助眠,但你考得好不好跟这个关系不大,还有可能因为初次性生活体验不愉快而焦虑,不建议尝试。 这? 这是要毕业了,一个个原形毕露了吗? 随后,这张截图被迅速撤回。 但这会儿大家都在线,该看的都看完了。 下面跟了好几楼无语的省略号。 也有几个平时就不太着调的,发了“哈哈哈”的表情包。 还有接茬的:“说的好像你有对象似的。” 发图的男生:“顶锅盖,我没有,有人有啊!” 张澍:“……” 发图的男生:“澍哥你干嘛忽然冒泡?” 接茬的:“因为你澍哥有对象。” 随后这段对话也被快速撤回。 接着又是一排无语的省略号。 这意味着:已阅。 第 73 章 邀约 高考结束当晚,全城属于高考生。 所有高中生能去的、常去的地方,都不是聚会的最佳场所。 他们要去成人的世界踢馆。 夜店、酒吧、ktv,处处可见青涩却张扬的脸庞。 更不要说路边热火朝天的烧烤摊了。 黄色上头饮料终于可以称之为啤酒。 上它个三五扎的。 侯骏岐他们在milk开了卡,打算通宵。 张澍回到家,刚洗好澡,群里已经在催。 吴鹏程:“吃烧烤洗什么澡啊?” 韩笑:“澍哥要打扮一番亮瞎milk吗?” 侯骏岐:“哪来那么大脸,人家当然要先去见老婆了。” 韩笑:“失敬失敬。” 吴鹏程:“不是吧,去夜店还带老婆?” 张澍:“想得美,不带。” 什么人什么场合啊,还想玷污茉莉花? 张澍切出微信界面,给盛夏打电话。 嘟嘟两声,被挂了。 挂了? 过了半分钟,q.q有消息进来。 茉莉花:“在吃饭。” 张澍:“在家里?” 茉莉花:“外边。” 那就是她妈妈也在了。 张澍:“什么时候回家?” 茉莉花:“可能得十点了?” 这尴尬的时间。 张澍看了眼自己清爽的衣裳,干净得没有一点胡茬的下巴。 行吧,收拾个球,白瞎。 茉莉花:“怎么啦?” 张澍:“想你。” 茉莉花:“……” 茉莉花:“明天就见面啦?” 明天得回班估分,然后晚上谢师宴,吃散伙饭。 张澍:“哦。” 没心没肺,高考结束这么重要的时间点,难道她不想见他吗? 看来不想,算了。 在烧烤摊吃吃喝喝酒足饭饱,晚上10点,夜店开始上人,一行人转场到了milk。 音响震天,灯红酒绿,张澍来过那么几回,基本都是给人过生日,匆匆呆一小会儿就走。 他搞不太懂为什么有人喜欢在这么吵的地方过生日,说话得靠吼。 直到这一晚,他懂了。 男生和男生之间,说话当然靠吼,遇到不想吼的,比如看对眼的女生,那就名正言顺咬耳朵。 吴鹏程他们每次从舞池回来,都带回几个女孩,沙发越坐越挤,一个个恨不得钻进对方耳朵说话。 这就是个释放荷尔蒙的地方。 张澍大病初愈不能喝酒,他也不爱蹦,只留在座位上和韩笑玩骰子。 韩笑那傻子,吹没吹牛全写在脸上,摇了几个1张澍对两轮就能猜出来,玩了半小时没输过,无趣极了。 张澍有点无聊,环视一圈,发现不少熟面孔,一看就是附中的。 看不出来,平时挺能学,放假了都挺能玩。 刚收回视线,看到面前站了个人。 陈梦瑶。 “大明星!”吴鹏程先说话了,“你可是要出道的,还敢上夜店玩,不怕给你拍下来,以后发你黑料?” 陈梦瑶怒道:“吴鹏程,给我滚蛋!” 她坐到了沙发对面的矮几边,开门见山问张澍:“你和盛夏在一起了吗?” 周围很吵,他们距离也不近,但张澍就是听到了。 没太听清,算是猜到了。 他站起来,“只要她允许,随时。” 这话嘴型不好猜,陈梦瑶凑过来,“什么!?” 卡座上众人都看着他们。 尤其是吴鹏程带过来的女生们,她们肯过来玩,多半是因为想认识认识张澍,谁知道他不喝酒,又只跟他兄弟玩骰子,都不知道这家伙来夜店图什么。 所以看到陈梦瑶靠近,大家都挺想看看大美女能不能搞定他。 只见张澍凑到吴鹏程耳边,喊话:“我先走了。” 吴鹏程看看手机,吼道:“才11点就走?别啊!表演都还没开始!” 张澍:“你们玩吧,我耗不住了。” 吴鹏程也顾忌他的身体,点头:“等你好了咱再聚!” 张澍:“你跟老侯他们说声。” “得咧。” 张澍离开。 女生互相咬耳朵。 “凑近了更帅,鼻子怎么这么会长?” “说话也很好听。” “唉,你看那个女孩跟他走了!” “啊?还以为是什么高冷的。” 女生问吴鹏程:“唉,那是他女朋友吗?” 吴鹏程没好气:“不是!” “他有女朋友吗?” “有,他就是要去找他老婆了!” 震惊。 张澍没料到陈梦瑶跟着出来了。 “还有事?” 陈梦瑶:“我刚问你……” 张澍:“只要她允许,随时。” “啊?” “我刚才的回答。” 陈梦瑶把话在脑子里绕了绕,明白了。 她原先一直以为,是盛夏骗她,他们明明在一起了,却说没有。 因为他们的状态和情侣没差。 但真的从张澍口中得知答案,她有点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原来张澍是会追女孩子的,也是会谈恋爱的,只是那个对象不是她而已。 她不认为她和张澍还有可能。问这话其实没有什么实质目的。 就是想要知道答案。 给自己的青春一个句号,即便并不圆满。 “如果,我是说如果,”陈梦瑶迟疑着,还是问,“如果我高一的时候就追你,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张澍歪脑袋看她,眼神疑惑:“这不像你会问出来的问题。” 是啊,那么卑微地,问一个如果。 “没发生的事你要我怎么想象,”张澍语气很平,但不算冷淡,和平日里没差,仿佛他们聊的不是感情话题,而是数学题,“问点未来的事我还可以推理推理,已经过去的时空,没意义。” “那时候,你对我的感觉,是怎样的?”陈梦瑶执着地问。 张澍“嗯……”了声,似在认真回想,又似在斟酌考虑。 “你很像我姐,唱歌的时候特别像,很亲切,但我分得清亲切不是喜欢,虽然亲切相处起来也不错,但如果我当时和你谈恋爱,就很不负责任,我不想这样。不过那时候,确实也看不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所以就更没想法了。” 第 74 章 估分 盛夏是被几声闷雷吵醒的。 窗外雷雨大作,与昨夜月朗星稀的天象对不上号,以至于盛夏一度怀疑,是大梦一场。 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指腹上的金属触感让她肯定,昨夜不是梦。 他出现在她家楼下,对她发出邀约,而她伸手,与他十指紧握。 盛夏站在镜子前,看着精致的花朵图案项链,线条简简单单勾勒出形状,中间有一颗碎钻。 她唯恐他破费,张澍说,很便宜,应该是水钻。 盛夏只戴手表,从不戴首饰,对这方面没什么追求,但见的不算少,感觉他审美还不错,没有辛筱禾她们常说的直男癌审美。 他说她像茉莉。 像吗? 她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脸上。 从今天起,镜子里这个蓬头垢面没有洗脸刷牙的茉莉,有男朋友啦。 想着,兀自害羞,赶紧洗漱。 吃早餐的时候,感觉王莲华一直盯着她看,但又不说什么,盛夏忐忑极,主动告知今天的行程:“妈妈,下午要去学校估分,晚上有聚餐,大概要晚点回来。” 王莲华没什么意见:“快回了给我打电话,去接你。” “好。” 盛夏刚来到教室,辛筱禾摸着下巴打量她,“你居然戴项链了?” 盛夏顿时紧张起来,好像明白母亲为什么盯着她看了。 她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都忘了先藏一藏。 人都快到齐了,张澍还没来。 王潍有点着急,给张澍打电话催。 盛夏知道他是去办护照了,因为张苏瑾准备在斐济办婚礼,时间很紧,他还得加急。 王潍打完电话说:“不等他了,大家先估。” 附中估分一共三轮,先紧后松的原则,最后取平均数。 盛夏先估的答案最肯定的数学,一下子没把自己吓到,136分。 就算是过程步骤有一些失分,130以上是没跑的。 这给了盛夏莫大的信心,理综竟也表现不俗。 在英语估完的时候,盛夏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她可能,超常发挥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模拟划线,但是估完第一轮,盛夏已经基本确定——河清大学,她来了。 因为她第一轮是最紧的估法。 “夏夏,你是不是考得很好!”辛筱禾在一旁兴奋道。 盛夏:“啊,不知道啊。” “你脸部肌肉全都堆上颧骨了,还不好!” 原来人被惊喜冲击的时候,是真的藏不住。 “你呢筱禾!” 辛筱禾皱眉:“难说。” 但盛夏看她的状态,不像差的。 “一定超好!” “但愿!” 杨临宇绕过大半个教室跑过来,问辛筱禾:“怎么样?” 辛筱禾:“不告诉你!” 杨临宇表情受伤,还是微微笑。鼓励道:“一定可以的。” 辛筱禾:“什么一定可以?” 杨临宇:“东洲大学啊,你的梦想。” 辛筱禾继续第三轮估分,头也没抬,“你怎么知道我梦想不会变?” 杨临宇:“……” “估好了记得录入系统啊,学校会根据你们的估分模拟划线,所以要对自己负责,对同学负责,好好估,别瞎估瞎录。”王潍在讲台上提醒。 大家开始互相问分数了,还有不甘心在那讨论题目的,教室里吵吵嚷嚷,张澍姗姗来迟。 他没进教室,只趴在窗边静静看着教室里,严格来说,是看着窗边座位的盛夏,看着看着嘴角轻扬,也不说话,好像在等她什么时候发现他。 然而盛夏忙着录入,神情专注。 “够了啊,不要用眼睛大庭广众开车……”辛筱禾率先看见张澍,“都毕业了,给点活路。” 大伙闻言都看过来。 盛夏一抬头,险些没撞到他下巴。 张澍伸手揉了揉她脑袋,绕到前门进了教室。 教室内一阵起哄声。 “哦哟哟哟,有些人一毕业就不把老王放在眼里了。” 老王:“……” “你俩那个了?”辛筱禾凑近,两手指轻碰。 盛夏耳朵一红,那个是哪个? 筱禾这个动作也太奇怪了,这到底是,成对了,还是,亲亲了,还是,其他什么啊? 她当然不会开口问,选择睨一眼辛筱禾,把这个问题忽略。 “真的啊?”辛筱禾瞥一眼盛夏的项链,已经自我脑补,音量压抑声调却激动,“几垒了?” 盛夏:…… 盛夏眼神无语又无辜,辛筱禾怒其不争,“喂!该干嘛干嘛了!又不是早恋了!你们不会,还没亲亲过吧?” “估分,快点估分!”盛夏徒劳反抗。 辛筱禾摇头,啧啧两声:“澍哥不行。” 张澍估得晚,但估得很快,许多人,包括老王,都旁敲侧击,他只说了句:“录入了。” 别的就只字不提了,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人摸不准。 信风上这会儿全是关于估分的帖子,有一条关于张澍的飘在首页热门。 【有六班的吗,张澍估了多少啊?来透露一下啊?】 1楼:[想知道+1] 2楼:[想知道+2] 3楼:[想知道+10086] 4楼:[六班的表示不知道,你澍哥一科都没透露。] 5楼:[楼上哪只六班的叛徒,你澍哥对你不好吗?] 6楼:[是不是砸了?考得好的话会不说吗?] 7楼:[当然会啊,大佬没个性的吗?] 8楼:[不管怎么样不都应该祝福人家高分吗?这贴实在八婆。] 9楼:[我不信你不想知道,大家肯定都希望附中有状元啊,但是张澍状态也是真的悬啊,这都不让讨?] 10楼:[为什么还在涛他啊?泱泱附中没人了吗?真的搞不懂了,他也就是长得帅才格外被注意,他入学本来基础也就那样,镇中上来的,仔细算算也就高二拔尖,高三以来不是一直拉胯吗?] 帖子开始转向对张澍过往成绩的分析。 细节到他某次考试数学错了哪道题导致没有满分,用以佐证他基础不行,细节推理令人叹为观止。 班里一直骂骂咧咧,也有人在帖子上回怼。 这回张澍没开着他那闪亮亮的shu_xxrmm上去回复,只看了一眼,笑了声:“真牛,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第 75 章 旅行 头一次有聚会让盛夏觉得意犹未尽,他们这一批熬到了最后,离开ktv,一众人又计划去吃夜宵,盛夏看时间太晚,王莲华已经催促多回,便没有同去。 他们陪同盛夏一道等王莲华来接。 盛夏松开和张澍的手,冲他眨眨眼。 张澍了然。 她站到了辛筱禾身边。 王莲华接上盛夏,一群人冲她挥手说“阿姨再见”,她那些责怪晚归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盛夏她了解。性子软和,但不算热情主动,长这么大,挚友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没想到高三一年能有这么一群好友。 或许附中才是更适合她的环境。 “你同学们考得怎么样?”王莲华问。 盛夏:“应该都挺好的。” 今天大家默契地对成绩只字未提,但看状态,不像有考砸的。 王莲华继续问:“张澍呢?他考得怎么样?” 盛夏从企图从后视镜看母亲的表情,但角度不对,看不到。 她斟酌着答:“应该也不错。” 天知道,担忧了一天之后,听到那句“河宴见”,她有多高兴。 他说行,就不会差。 王莲华:“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考好,这小伙子是不简单的。” 盛夏讶然,听到母亲夸人,真的是件稀罕事。 对象是张澍,就更稀罕了。 回到家,盛夏看到侯骏岐建了个群,就是他们刚才那一群,但是岚岚以及杨临宇的几个室友不在,稀奇的是,多了个卢囿泽。 卢囿泽高考完跟他爸爸上国外出差去了,估分和谢师宴都没参加,加上他冲刺阶段也不怎么在学校,算起来,大家已经很久没见他,有些人都快忘了班上还有这么个人。席间有人提起他,调侃说太子提前了解自家商业版图去了。 怎么忽然拉了这么个群? 刚想私聊问问,侯骏岐就在群内艾特了盛夏。 侯骏岐:@盛夏这里都是确定要去斐济的,小盛夏也去吧去吧去吧! 小麦:@盛夏去吧去吧去吧! 辛筱禾:@盛夏去吧去吧去吧! 盛夏不明所以,怎么就忽然要去斐济?他们这顿宵夜到底聊什么了? 侯骏岐:@卢囿泽这位的土豪叔叔,还有这位@张澍的姐姐,包机! 看到消息的同时,张澍的电话打了进来,解释了一通,盛夏总算是明白了。 吃宵夜的时候众人讨论要不要一起毕业旅行,张澍说大概没戏,他要去斐济参加他姐姐的婚礼。 一群人嚷嚷着羡慕,也想去海岛旅行。 本来只是嚷嚷,谁想到张澍真打电话过去确认。 卢铮大方极了,说他们又是张澍同学,又是卢囿泽同学,年轻面孔多了热闹,当下拍板:能去的都去,包机座位很足够、酒店也都给安排。 天上掉馅饼,谁不去啊? 不过既然要去婚礼,这蹭飞机又蹭吃蹭住的,没有人会真的白蹭,最后费用就折份子里。 所以该花还是要花的,只是凑了个巧,还能沾沾喜气。 岚岚囊中羞涩,也没有办过护照,就没一块。 杨临宇和辛筱禾都打算第二天就去办加急。 盛夏是有护照的,初中毕业的时候,王莲华带她出去玩了一圈。 这么多人的旅行,大概很有意思吧? 盛夏当然是想去的,但她觉得,王莲华八成不会同意。 “要去旅行就自己去,怎么还带占别人便宜的?”王莲华果然顾虑较多。 盛夏解释:“不占便宜,机票酒店我们会一块折成红包随份子的。” “还有你们这一群一块出去,人家办婚礼也很忙,哪里顾得上你们,到时候玩野了都没人管!” “妈妈,我们已经要上大学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王莲华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沉默有半分钟,才道:“想出去放松的话,等阿璇考完,我一块带你们去。” 盛夏算算时间,“阿璇考完我该上驾校了,我爸给报名了。” 王莲华知道这事,她还挺支持的,掌握技能宜早不宜迟。 “那花销你问你爸去!” 盛夏:“嗯?” 王莲华没好气:“要去就问你爸要钱!” 这是同意了? 王莲华看她一脸震惊的模样,还是没好气:“去了别给人家添麻烦,每天视频报平安。” “好的妈妈!” - 盛夏在几天里参加了几场大小聚会。 和陶之芝的,和二中同学的,还有和辛筱禾她们的。 吃过饭,盛夏与辛筱禾、小麦一起逛街,旅行前采购。 在她们的花言巧语下,盛夏买了一些从来没穿过的裙子,还有泳衣,忐忑地踏上旅途。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又坐了半小时的快艇,才来到婚礼所在的小岛。 抵达时是夜晚,看不清岛屿全貌,湿湿热热的海风就已经把人吹燥了。 卢铮和张苏瑾出来迎他们,卢囿泽也跟在身后,他们早一步过来了。 “好久不见。”卢囿泽打招呼,看似对着所有人,目光却是看着盛夏的。 “好久不见。”盛夏招了招手。 齐修磊和卢囿泽比较熟,尝试找话题:“囿泽,你拿到offer了没?”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卢囿泽答。 “嗯,那提前恭喜你,哈哈!” 这声“哈哈”,简直让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还好礼宾过来了,带大家回各自房间。 盛夏的行李箱一直是张澍推着,他走上前,并不怎么理会当下的尴尬,把她的行李交给礼宾,交代说:“你在飞机上吹一路,晚上空调不能打太低。” 盛夏:“哦,好。” 张澍:“一会儿楼号告诉我。” “嗯。” 大伙各自跟着礼宾回房间。 盛夏和辛筱禾、小麦住一屋,等到了房间,才知道为什么张澍说的是“楼号”,而不是房间号。 这里全是独栋的屋子,栋与栋之间隔着花园,从大堂到房间坐观光车都走了七八分钟。 楼是小二层,楼上房间楼下客厅,推开门就是泳池,往外,是夜里白得发亮的沙滩。 海一望无际。 小麦连上wifi,对着迎宾卡上的logo搜索酒店价格,懵了。 第 76 章 偷吻 见证幸福总是令人愉悦,所以即便凌晨就起来忙碌,直到晚上的party,盛夏还很有精神。 参加婚礼的除了他们几个“蹭饭的”,都是新郎新娘的家人和挚友。 卢铮没有邀请商业伙伴。 这真是难得,谁不知道他们那种身份,婚礼大多是圈层聚会,总要利益最大化。 相比起来,卢铮和张苏瑾的婚礼显得很纯粹。 张苏瑾的朋友,个个看着都眼熟,即便像盛夏这样完全不关注娱乐圈、音乐圈的人也认识,即便不认识脸,一开嗓,全场都能跟着唱。 就是这样的大佬,今日全给张苏瑾作配。 盛夏和同学们也是今日才知道,张澍的姐姐,原先是个歌手。 总算知道张澍的音乐基因打哪儿来的了。 party是在沙滩上架了个舞台,木桩缠绕着纱幔和玫瑰,灯光点缀,十足浪漫。 张苏瑾坐在高脚凳上,捧着麦克风,“我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唱歌了,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唱了,这首歌,是我出道的时候,自己写的,送给永远年轻的朋友们。” 大佬组的乐队,简直视觉与听觉的盛宴。 张苏瑾音色沉,带点喑哑,万分缱绻。 盛夏脑海里冒出一个人。 显然,大伙的感觉是一样的,小麦低声道:“好像知道,澍哥之前为什么喜欢陈梦瑶了。” 辛筱禾拍她的嘴:“什么叫喜欢!就是玩得好而已。” 小麦:“不不不,也不算好啦。” 盛夏扭头去看张澍。 他正微微仰头看着台上的张苏瑾,目光专注。 他这状态盛夏见过,就是在报告厅外边,他陪陈梦瑶排练那次。 如出一辙。 张苏瑾唱歌,在场的人里,最高兴的或许不是卢铮,而是张澍吧。 耳边回响起生日那天,他的表白。 “我这辈子没对谁好过,除了我姐。”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很幸运和他一起见证了这场婚礼。 - party一直热闹到凌晨,大伙玩累了,三三两两瘫在沙滩上,最后一首歌是张澍唱的。 他单脚踩着高脚凳横杠,背着电吉他,轻轻一个和弦,沙滩坠入潮湿夏夜。 “黄昏日落世界坠入光河” 凌晨的海风温热,如同张澍的声音。 “星幕下沉呼吸缱绻炙热……” “恍惚中难以捉摸” 盛夏没听过这种风格的歌,迷幻,摇滚,沉郁,慵懒,张狂,性感,一切矛盾的元素在他的嗓音里氛围自洽。 “也许是夏夜意外的可能温热的风却来得情理之中” “迎着风” 张澍的声音啊—— 洒脱里透着欲望。 这首歌,真适合发呆,真适合接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开合的嘴唇。 就是它,吟唱出了浪漫,让人想要醉死在这夏夜。 海风阵阵,纱幔飞舞,身后海浪堆叠,头顶星河灿烂。 人们沉浸其中,世界像睡着了。 盛夏想:还会有更好的夏天吗? 大概很难再有了。 如果有,也只能用来和今夏做比较。 - 回到房间,四五点的光景,天边已经泛白。 本以为能够沉沉入睡,可盛夏脑海里全是他的声音,尤其是那句“缱绻炙热”“夏夜意外的可能”。 她烦躁地又翻了个身,听见辛筱禾板正的声音:“少女,心动,就不要躁动,要行动。” 小麦咯咯咯笑起来,原来都没睡。 “夏夏,澍哥这种——妖孽,你是怎么忍住没有扑倒的呢?世界未解之谜。” “今天澍哥看起来,好欲哦,啊,当然,雨我无瓜,我只想看你扑。” 辛筱禾:“我看是张澍不行。” 小麦:“对,张澍不行,这么多天,他是真不行。” 辛筱禾:“要不我们明天去隔壁看看?” 小麦:“你是想去看杨临宇吗?” 辛筱禾:“滚啦。” - 少女心事何时沉寂的,无人知晓。 只知道次日醒来,已是日落时分。 度假的节奏就是如此,吃饱睡足,到沙滩上晃悠一圈,在霞光里追逐打闹,日头又沉入海平线。 休息了一天,迎着清晨和煦的阳光,众人乘游艇出海,卢铮安排了浮潜项目。 碧海蓝天,白浪翻飞。 到了浮潜点,海水清澈见底。 导游分发设备,一个个就跃跃欲试,扑通扑通入水。 盛夏不会游泳,本就不打算下水,但她防晒衫里还是穿了泳衣,出门的时候,辛筱禾勒令的,买了不穿,暴殄天物。 张澍坐到她身边,拿起呼吸面罩,“会不会戴?” 盛夏摇头,“我不会游泳。” 张澍:“浮潜不需要会游,飘着就行。” 她还是有点害怕,眼神犹豫。 张澍笑了声,直接给她套上面罩,“我带你。” 说着,又找了件干净的救生衣,上下打量她,“你没穿泳衣?” “穿了的。” “嗯,外衣脱了吧。”张澍说得自然,盛夏却觉得耳热。 察觉她面色不自然,张澍才后知后觉自己用词有点露骨,他轻咳一声,把救生衣递给她,“然后套上这个。” 说着,背过身去。 盛夏将防晒衫脱掉,却看着救生衣犯难。 这不是那种马甲救生衣,而是为了方便浮潜特制的,环上手臂以后,她就不知道怎么扣了,只好叫他,“阿澍……” 张澍感觉耳朵似过电。 糟糕,都多久了,还是特别受不了这一声。 他回头,眼皮瞬间敛了敛。 她的泳衣十分保守,胸前、裙摆都是褶皱设计,藏住了春光,但光是胸口一大片白皙就足够招眼,更不用说细溜的腰,还有胸前褶皱也藏不住的幅度。 张澍别开眼,淡淡问:“怎么?” 盛夏为难道:“我不会穿。” 他再度把目光落到她身上,观察救生衣。 其实他也不会。 “伸手。”他交代。 盛夏乖乖伸手。 张澍凑近,那股子馨香差点没让人腿软,他弯腰低头摆弄了会儿,“咔哒”一声,救生衣扣在了她胸部下边一点,很紧。 第 77 章 成绩 玄关的射灯打在张澍头顶,他嘴唇湿亮,眼眸深深。 他捧着她的脸抬高,稍一歪头让光线照在她脸上。 盛夏大气不敢出,无意识憋气,眼睛湿润,巴巴望着他。 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张澍嘴角勾了勾,拇指擦过她嘴唇,“喘气。” 盛夏深呼一口气,当真松懈下来,一个瘫软就往他身上倒,下意识就搂住了他的腰。 跟投怀送抱似的。 张澍扭头笑,脸埋进她颈窝,手揉着她后脑勺。 他太高,这姿势得拱着背,大概觉得不够亲近,又更用力地扣紧她,她仰着腰,像嵌进他身体里。 盛夏还未降温的身体烫得不像话。 呼吸炙热。 他也好热。 静静抱了会儿,谁都没说话,玄关声控灯灭了,角落一时昏暗。 “很、很晚了。”盛夏闷闷出声。 “嗯。” “……” “回去也睡不着,再抱会儿。” “筱禾还要回来呢?”她伸手推拒,却没什么力气。 他不走,筱禾哪敢回来。 隔壁全是男生,她一个女孩呆着,不好。 张澍抓住胸前她的手,直起身拉开点距离,“那你亲我。” 盛夏垂眸,不敢对视,张澍只能看到她黑亮的头顶。 “就一下。”他妥协一般。 盛夏迟疑几秒,忽然踮脚飞快在他唇角亲了下,只短暂触碰,然后又垂着脑袋躲避对视。 张澍猫着腰,追着她的眼神跑,显然不满。 盛夏左右扭头都甩不开,干脆瞪了他一眼,使劲推他。 张澍笑得无奈,在她发顶亲了亲,这才松了手,“早点睡。” 他拉开门,人走出去,又回头,撑着门,“这辈子没这么高兴过,可能有点忘形,你如果觉得不自在,一定告诉我。” 他转身离开,走两步又回头,挥手冲她笑。 盛夏赶紧关门。 张澍回到隔壁,辛筱禾开的门,她有点震惊,“完事儿了?” 这话张澍差点没法接,杨临宇以后不得被治得死死的? 他轻咳一声,冲杨临宇道:“送你女朋友回去。” 杨临宇从沙发上跳起来,“哦哦。” 辛筱禾眼底全是戏谑,到底还是被杨临宇拉走了。 临出门,她又被张澍叫住,听见他交代:“时间不早了,都早点睡,别聊了。” 辛筱禾:“好哦。” 这是让她回去就闭嘴的意思呗? 啧啧啧。 这是怕盛夏羞死吧? 于是,盛夏紧张了一刻钟,准备了无数说辞,到头来,竟一句也没用上。辛筱禾一回来就跑去洗澡,接着倒头就睡。 盛夏抱着被子一角,脑子里全是和他接吻的画面,感觉燥热得不行,腿伸出去,晾了会儿,冷了缩回来,还热,又伸出去,反反复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边上传来隐忍的一声:“盛,夏!” 盛夏脊背一凉。 辛筱禾:“你再不睡的话,我可要采访你了!” 盛夏闭眼,连忙收回手脚,蜷缩成婴儿睡姿,一动不敢动。 就是嘴角弧度怎么也下不来。 隔壁,张澍就外露很多。 卢囿泽走了,房间只剩他自己,他这张床上躺一躺,发发呆,换张床又发发呆,用意念在天花板投放接吻影像…… 就连冲个澡,水雾里也全是她害羞的样子。 世界上怎么会有接吻这么美妙的事? 他在浴室里愉快哼唱,声音没控制住,传遍整栋楼,侯骏岐双手堵耳朵,躺在床上翻白眼。 齐修磊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杨临宇已经后悔把视频给张澍看了,应该让他回去再发疯不要连累别人。 三兄弟共享痛苦面具。 - 翌日,飞机载着一群昏昏沉沉的年轻人开始一段十几个小时的航程。 6月下旬的南理,炎热程度不输热带岛屿。 暑气蒸腾,窜不起一点风。 他们在机场依依惜别。 “填志愿的时候再聚啊!” “好啊!” “还要一起去莲里玩呐!” “是呀!” “夏天还很长哒!” 夏天还很长。 他们终将再见。 王莲华很忙,来接盛夏的是盛明丰的新跟班,听说李旭要调走了。 也就是升职了。 盛夏有一种离奇的联想,这是个神奇的夏天呢,好像所有人都在蜕变。 盛夏刚到家,王莲华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东洲,秋璇要中考了。 盛夏自然也要跟着去。 于是马不停蹄,行李箱都不用收。 王莲华老早在吴秋璇的考点附近订了酒店,吴秋璇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比盛夏高考那会儿还自在,还窃窃打探盛夏的毕业旅行。 “姐,初吻还在吗?” 盛夏一紧张,手机差点没拿稳。 阿璇怎么知道的? 这么明显吗? 吴秋璇一看自家姐姐这反应,嘻嘻笑:“都出去旅行了,还一无所获的话,那你可要质疑一下自己的魅力了。” “接吻是什么感觉啊?是不是跟咬棉花糖一样?” 棉花糖?棉花糖不如他的唇柔软。 盛夏小脸泛红。 “你要考试了吴秋璇!中考!很重要!” “嘻嘻嘻嘻知道啦知道啦别害羞嘛!” - 一路匆忙,盛夏也没来得及同张澍说一声,她以为他回去会大睡一场。 谁料到晚上吃完饭,收到张澍的q.q消息:“你有垃圾要下楼倒吗?”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盛夏却看明白了。 盛夏:“你在我家楼下么?” 张澍:“聪明脑袋。” 盛夏:“我在东洲,妹妹中考。” 张澍:“……什么时候回来?” 盛夏:“大后天,你早点回家啦。” 盛夏:“虎摸.jpg” 过了半晌,没见他回复。盛夏忙着给吴秋璇检查文具,听王莲华给吴秋璇做考前心理疏导,也就先把手机放一边。等忙完,半小时过去了。 他还没有回复。 踩了个空生气了? 那要不要哄哄呢? 第 78 章 般配 盛夏是接吴秋璇出考场的时候收到成绩短信的。 与此同时还收到了划线短信。 【xx省教育考试院】高分优先投档线:文科536分,理科524分;本科:文科430分理科410分. 盛夏高出一本线65分,张澍高出一本线191分。 吴秋璇一路上抱着盛夏胳膊不放:“转什么锦鲤,抱住我身边这条锦鲤!金光闪闪的锦鲤!” 王莲华道:“你看你姐姐,一直在进步,突破,你可得好好学习。” 吴秋璇笑眯眯,不回答王莲华,却凑到盛夏耳边说:“好好学习我也能遇见张澍哥哥那样的吗?” 盛夏低声,斩钉截铁:“不能。” 哪有那么容易遇见一个张澍? 他是青春的惊喜。 他是夏天的奇遇。 - 晚上八点,附中官网、官方微博、微信公众号同步发布喜报。 【状元】二字占据头部,明晃晃、金灿灿。 喜报内容更是言简意赅,丝毫没咬文嚼字。 【南理大学附属中学张澍理科卷面分、总分第一高考分数:715分】 版面红彤彤,排版简单粗暴,就透露着两个字:炫耀。 下边还写着其它光辉成绩,一本上线率蝉联省内第一,高分数段人数也遥遥领先。 盛夏只要打开手机,无论微博还是信风,q.q还是微信,到处都是这张喜报。 六班群消息飞一般地弹,眨个眼睛回头就看不清了。 红包接力和各种放鞭炮表情包飘满屏。 “我和状元一个班,够我吹好几年了!” “太牛了澍哥!” “哭瞎,这就去信风发帖。” “呼叫澍哥呼叫澍哥!” “阿澍手机炸了吧哪有空理你!” 张澍:“1111111” 张澍发来红包:谢谢。 “领状元的红包!” “吃状元的喜糖!” “拿来的喜糖,哪里哪里?” “呼叫盛夏呼叫盛夏!” “夏夏呢夏夏呢?” “盛夏考上了河清强基计划,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卧槽!” “卧槽卧槽!你不是最后我才是,真的假的,呼叫盛夏呼叫盛夏!” 张澍:“11111111111.” 张澍:“真的。” “羡慕我说累了。” “我的天我的天,嫉妒让我面目全非。” “我磕的cp是真的!” “般配我说累了。” “结婚结婚,我是民政局,我自己来了。” “太牛了,本班确定是平行班没错吧?” “去信风吹牛逼了大家!” 信风上,十个帖子有五个关于张澍。 【哇,这个学长得上校史了吧?】 ——[有一说一,在附中状元史上这分不算高,有过730的!] ——[楼上你考多少?] ——[不一样啊,人家见义勇为上了政府内报啊?] ——[今年的正能量典型了,说话尊重一点。] 【你爸爸就是你爸爸,你爸爸住院一个月回来考试还是你爸爸!】 ——[精准时间:住院42天谢谢。] ——[看来一模定乾坤是真的,一模的时候张澍就是第一啊?] ——[不知道diss张澍那些楼主现在什么心情?] ——[贬的和现在捧的,大部分重叠,墙头草的互联网没有记忆!] 【状元长成这样,今年的十佳青年投票要火,热搜预定。】 ——[有的人的出现真的就是为了证明你有多普通。] ——[十佳青年?什么啊?] ——[在南理大众网公众号首页啊,有投票渠道,遥遥领先了属于是!] ——[这种算官方认证好青年了?] ——[好传奇啊这哥。] 【张澍女朋友考上河清大学了!】 ——[才出分你就替河清大学贷款录取她了?] ——[他女朋友不是二中转来的吗,成绩这么好吗?] ——[强基计划了解一下,不比高考简单啊同志们?] ——[神仙情侣。] ——[靠,真的?别人的高三和我即将到来的高三!] 【别跑偏了,替附中拿了状元就是牛逼啊!祝贺张澍!】 ——[来盖楼啦!祝贺张澍!] ——[祝贺张澍!] ——[祝贺张澍!] 这帖子盖到了千楼,到了信风的楼层极限,直接封顶。 微博也有小范围的轰动,南理的一些地方官微都转发了喜报,但祝福对象都是学校,很少针对个人。 自媒体就不一样了,张澍之前的采访被挖了出来,一些语录还被做成了表情包。 比如那句——上学有什么激动的,上学很辛苦。 被打上了“状元认证”。 状元说了,上学就是很辛苦! 状元都不爱上学,我不爱上学有什么错? 这盛景,盛夏看得又骄傲又怅然。 不过两个月前,到处都还是唱衰的萧索景象。 她在车上刷手机头晕,消息大同小异,她熄灭屏幕不再看,闭目养神。 晚上九点半,车到了小区门口,门禁道闸开了落,落了又开,王莲华却没把车开进去。 盛夏狐疑,顺着母亲的目光朝右边看。 吴秋璇咋咋呼呼:“姐,那是不是张澍哥哥啊啊?” 小区门口的辅道边,少年长腿跨着自行车,停在路边看手机。 路灯照在他身上,身影消薄。 王莲华回头看盛夏,“你在这儿下还是回去?” 盛夏摸手把:“在这下。” “别走远,十点前回家。”王莲华交代。 “知道了妈妈。” 张澍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见盛夏,有点惊讶。 公布成绩到现在,他手机没消停过,媒体和招生的也就算了,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企业要上门送钱。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不想应付这些,干脆出门办了张新卡。 从营业厅出来,漫无目的地骑车,意识到自己在她家门口,他也有点意外。 不知怎么就骑到这来了。 既然到了,便给她发消息问她回来了没,等了半小时都没收到回复。 第 79 章 【正文完结】 九月的河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气候高爽,是初秋的模样。 盛夏真喜欢这气候,才刚来河宴半月,她已经有了四季的概念。 这与南理不同,南理一年三分之二都是夏季。 总是一夜入冬,又一夜过夏。 春与秋总抓不住痕迹。 不过,日头是一样的烈。 经过军训,盛夏这号称晒不黑的体质,也暗了几个度。 虽然比起室友来,还是好些。 河清大学是到军训基地去军训的,盛夏可真羡慕张澍,海晏大学在自己校内军训。 而因为河清大学开学还早那么几天,盛夏是王莲华送过来报到的,所以她和张澍已经有一个月没见了,就连他的生日,两人都只能穿着迷彩服打视频。 军训结束,学校的大巴刚开进校门,盛夏接到张澍的电话。 “嗯,刚到学校呢……嗯,还要一会儿呢……嗯……然后应该是回寝室吧,要收拾东西呢……不用呀,明天我放假,去找你就好啦,好吧,那还是宿舍楼下好了,23号楼,你知道在哪么?嗯好……” 盛夏声音很低,但在静谧的车厢,大伙还是听得分外清晰。 可真温柔啊? 这对话,别说男生了,女孩子都没几个受得住。 军训半个月下来,大家都知道盛夏是有男朋友的,因为他们天天都要通电话,打视频。 大家都对这号人物十分好奇,但也只知道在隔壁海晏,还知道声音很好听。 盛夏看起来太乖了,也太漂亮了。虽然温柔,但看起来有点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像是高中就谈恋爱的样子。 不知道何方神圣能这么早就拿下女神。 文学院女生占多数,男生都是香饽饽,盛夏这么一个美女名花有主了,女士们多少压力小了点。 军训的时候,可没少有其它学院的男生企图勾搭盛夏,本学院的也挺殷勤。 虽然都是未遂。 听盛夏电话内容就知道,肯定是她男朋友过来找她了。 可真够积极的。 哎,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换谁谁不紧着着急呀? 盛夏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头发没怎么打理,松松垮垮扎在脑后,刘海没来得及修剪,长到了尴尬期,最后一天在军训基地也没能洗上澡。 此刻的她,说是蓬头垢面也不为过了。 而且还晒黑了。 他们一个月没见了,他一会儿清清爽爽的,她就这么见他么? 真是糟糕! 大巴车驶入宿舍区边上的停车场,大伙收拾东西下车。 盛夏东西依然是很多,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到断舍离的,她觉得所有东西都很必要带呀? 于是,别人都是一个行李箱,最多26寸。 盛夏一个28寸行李箱,还外加一个巨大的旅行背包,徒步旅者背的那种,灰不溜秋,与她本人气质十分不搭。 感觉都快把她压垮了。 在大巴边上等司机从侧备箱拿行李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一些议论声。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盛夏背着包,太热也太沉,连扭头都懒得扭。 忽然肩上一轻—— 盛夏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身边,她的室友在冲她挤眉弄眼。 随即背包被人从身后取了下来。 这个提书包的操作过于熟悉,盛夏心下一喜,连忙回头,果然撞进一双深沉而熟悉的眼眸里。 “你怎么找到这边的?”她欣喜非常,下意识就上前一步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仰头问道。 这是她习惯了的动作,眉目间全是笑意。 忘了这场合,周遭全是兴味的眼神。 她回头的时候动作就有点猛,这么一抓让毫无防备的张澍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一边手稳稳提着她的背包,一边手虚搂着她的腰,稍仰着头保持平衡,无奈笑了声,目光始终在她脸上,“刚骑车进来就碰到大巴车队了,我追着尾气过来的。” 一个月没见,他好像又高了,头发因为军训剪成了板寸,露着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剑眉,他也晒黑了点,但整个人英姿勃发。 他好像又好看了一点。 说好的九月复相见,今天正好8月30日。 他们都没有食言。 好想他好想他。 周围议论声更细微更密集了。 盛夏才后知后觉,连忙松开手,半退一步,恢复矜持的模样:“嗯。” “还有行李么?”张澍问。 盛夏回头去找,她行李箱太大,被放在最里边,师傅正猫腰钻进车底去拿,嘴里念叨着:“诶哟嘿姑娘诶,就您这可劲沉……” 张澍过去帮忙,提了出来,礼貌道:“确实不轻,麻烦您了。” 师傅摆摆手:“好说,甭客气。” 张澍单肩挂着她的背包,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住她,问:“宿舍让进吗?” 盛夏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么多人呢,“只能到楼底下。” 张澍:“那走吧?” “啊,好……”她被他牵着,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要和军训时候同寝室的几个女生告别,于是回头,“我先走了,再见。” “好的好的,改天一块吃饭!” “嗯!” 斑驳的树影下,少年身上全是行囊,还外带牵着女孩,女孩一身轻松,时不时仰头说话,松垮的马尾一甩一甩。 他们慢慢走远。 人群里,一阵叹息。 “果然,这么早谈恋爱是因为早就物色了绝对优质股。” “终于不是美女配丑男,非常欣慰了。” “牛,这墙角真的谁都挖不走。” “放咱学院这妥妥院草。” “您太瞧得起您学院了ok?就几个歪瓜裂枣没啥好放一块比的。” - 到宿舍楼下,正是午时,这一天大二大三的刚报到,大一的刚军训回来,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人。 “你看,也有人男朋友送上去的。”张澍抬下巴指了指。 “那我去问问宿管阿姨?”盛夏说罢抬脚就要去值班室。 张澍好笑,把她扯回来,“问肯定不让,进肯定不拦,懂了吗?” 盛夏留意了几对情侣,进进出出的,确实不问,也不拦。 张澍看她还顾虑重重,叹息:“大学了,笨蛋。” 第 80 章 清贵门庭 “忍一忍,搏一搏,等你们上大学就轻松了!” 这是高中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这根本就是个谎言,或者说,是个可选择性的谎言。 当时选择相信就好了,过了高中,就千万别当真。 如果说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爬过去,大学是一片三角洲,表面平缓开阔,基底全靠沉积。有人步步稳健,四年下来积淀肥沃;也有人躺平流过,汇入社会的汪洋大海慌不择路。 大学让自由者更自由,也让自律者更自律。大学过后,才是断层式的对比。 分明是没课的周六,寝室里却空荡荡。盛夏和室友们都在图书馆,搜罗这一周教授们给的“书单”。 文学系就是如此,课下阅读占大头。总有人说文学系课少,轻松,殊不知一列列书单,就是专门排课也看不完。 盛夏和室友不在一个专业,她所在的古汉语文学专业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这比例简直奇迹,整个文学系的男女比例1:9. 但是教授里边,男女比例倒是均衡。 辅导员戏说:“看见没,男生们不要气馁,在文学系坚持下去的男士,不是大仙就是大牛!” 确实都是大牛。 几乎每一节课都在刷新盛夏的认知,那些看过的书的作者、教材的编纂者、大儒大士的后辈,站在讲台上对着你侃侃而谈,趣事中的友人,尽是传记上的人物,这感觉着实神奇而美妙。 盛夏的导师谭教授教古代汉语,人称谭公,在系里人气很旺,听说上课幽默诙谐,像吐槽大会。 大一上学期暂时还没有他的课,但谭公说要先见见他们三位“敢为人先”报了古汉语文学的勇士。 盛夏因此推掉了张澍的约会。 张澍看着微信里盛夏的回复,拧了拧眉头。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他的约会邀请。 这学期也才两周,这拒绝概率,100%了。 上周她说周六要参观校史馆,周日要与室友小聚,拒绝了他;这周又是要和导师见面。 理由倒是都充分,张澍却莫名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毕竟参观校史馆、和室友小聚都花不了一整天,挤一挤,时间还是有的,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也行啊? 她似乎对“约会”不是那么期待,隐约还有点排斥。 没办法。 这是他的过错,第一次约会给了她不好的感受。 张澍没去图书馆,趁空闲把论坛扫了一遍。 在app、小程序泛滥的年代,就连他们附中都有稍显时髦的“信风”小程序,而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计算机系,系内学术交流还用着最传统的bbs,这属实让张澍没想到。 论坛界面显得很有年代感,但内容足够与时俱进,没让张澍失望。 干货,全是干货。 看得懂的看不懂的,张澍都先浏览一遍,一些精华帖收藏起来,结合自己的课表,做了简单的规划。 他需要自我补习。 计算机系与院内其它系不同,竞赛生占比过半,张澍宿舍里就只有他是纯高考生,其余的,一个国际信息竞赛金牌,一个银牌,还有一个通过“创新型人才”进来的,参加过国际机器人大赛。 张澍除了物理数学类课程稍占优势,专业课将是被碾压的态势,到了期末可能会比较吃力。 虽然才刚开学,已经窥见端倪。 毕竟对于信息竞赛生来说,大一的专业课就跟玩儿似的。 这是他人的先发优势,没办法短期超越。 一步步来,焦虑左右也无用。 下午五点,张澍离开寝室,轻车熟路去河清大学。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室友都调侃:“张澍对河清的路恐怕比海晏熟。” 还真是这样,他没怎么逛过海晏,因为搞不懂几个大男人在一块,有什么好逛的? 他们看见湖光水色,只会“这片还挺好看”,看见亭台楼阁,只会“这亭子不错”,看见树荫下搂抱的男女,还会骂骂咧咧“臭情侣”。 无趣。 张澍不如去河清被别人骂“臭情侣”。 - 谭教授就住在校内,盛夏和两位“同门”一块,买了些水果上门拜访。 在河清,像文学系这样从大一开始就有导师的不多,相比其他学院热热闹闹的赛跑局面,文学系相对乌托邦,被称为“清贵门庭”。 不过也仅仅是相对,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竞争。 走进屋子,书墨气息扑来。 谭教授家里还是二三十年前的装修,皮沙发上盖着一层白色角巾,背后是一整面的书墙,地面、茶几都堆满了书。教师节刚过,屋里摆着许多花束,包装没拆,康乃馨已经蔫巴。 谭公从电脑前抬起头,头发花白,腮帮子烙上了老年斑,目光炯炯,从老花镜上边斜过来,“来啦,坐下等等,我回个学生的邮件。” 盛夏三人落座,老师看着和蔼,他们却不算自在。 谭公兀自嘀咕着:“欺负我这老头,这邮件,从教师节那天回到现在,还未了结。” 一男生道:“老师桃李满天下,学长学姐们毕业了也记挂您。” 谭公呵呵笑:“兰亭已矣,梓泽丘墟啊……” “你是盛夏。”谭公从书桌绕过来,看着唯一的女孩,轻松认出她。 盛夏站起:“老师好。” “坐,坐着,我看了一点你的书。” 两位同门都惊讶,盛夏惊讶之余,还多了忐忑,她那点东西,怎能登大雅之堂?但她也隐隐期待老师的评价。 谭公摘下眼镜,忽感慨一声:“哎呀,要我说,就没必要写嘛!” 盛夏听着,些许挫败,些许紧张。 谭公又是话锋一转,语气调皮:“小姑娘吓坏了?哎呀,我是说这个招生章程没必要,文学系又不是培养作家,招生还让你们写这写那,这不对嘛!是不是?” 三人面面相觑,老师吐槽学校的招生机制,自己到底要不要插话呢? 还是不了吧。 谭公的画风与想象中略有不同,脉搏也颇让人摸不准。 所以这第一次的见面,基本上是谭公单向输出,他们光听,许多话还咂摸不明白。 到了后头,老爷子吐槽痛快了,关心起三人的个人情况来。 无非是问哪儿人,为什么报这个专业,喜不喜欢古汉语之类。 第 81 章 大学之道 盛夏望着他格外认真的脸,“不是一直在约会么?” 张澍不可置信:“一直?” 盛夏:“你经常过来的呀?” 张澍:“这就算约会?头一次见这么好打发的女朋友。” “你还有多少个女朋友?”盛夏抓住漏洞,低声嘀咕,“难怪这么会亲……” 张澍难得语塞,转瞬笑开:“变聪明了,咬文嚼字是不是?我有几个女朋友你不知道?要不数数?张澍女朋友一号,才华横溢的盛夏,张澍女朋友二号,文具多的迪士尼公主,三号,三号谁来着?啊,三号是最怕阿飘的软绵绵……” 盛夏恼羞成怒,伸手就推他。 张澍一个不稳,自行车差点没翻,他笑得肆意,忽然也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揿着笑凑近,“你刚说什么?会亲,怎么算会亲?意思说,你喜欢?” 猝不及防被反将一军,盛夏还未消停的心跳又躁动起来,她别过脸,“我饿了,要去吃饭,你去找你二号女朋友玩吧!” 说完兀自往前走。 张澍牵着自行车不慌不忙跟上。 “为什么是二号?三号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天还没有黑,没有阿飘。” “……那一号呢?” “一号饿了。” “一号的男朋友张澍也饿了。” “好吧,一号带张澍去吃饭。” 晚饭两人打卡了没吃过的食堂,然后如往常一般在校园里散步消食。 夕阳掉得好快,路灯在一瞬间亮起,树影碎金,洒在行人肩头。 盛夏稍错半步走在张澍背后,手被他紧紧牵着,低头踩着他的影子走。 静谧间,盛夏喃喃:“好像你才是河清的,比我认路。” 张澍没谦虚:“确实比你认路。” 盛夏:“哦,越走人越少。” 挑的都是什么路,谁知道什么目的? 张澍停下脚步,回头,“我发现你最近口才见长?” 有事没事怼上两句,话里有话不带含糊的,怨念的,责备的,骄纵的。 像猫爪子挠人。 他喜欢。 盛夏答:“因为一号才华横溢?” 张澍笑得无声:“河宴也没有香樟啊,怎么有人学会了耍赖皮?” “糟糕,因为近墨者黑?”盛夏抬眼,忍着笑意。 这可真忍不了,张澍低头作势又要吻她,这架势要没完没了,盛夏想着还有话问他,索性主动踮脚,亲了亲他。 张澍没防备,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趁他还愣着,以进为退,后退半步,晃晃他的手,“我听说,你们系大神云集,都很忙的。” 开学那天他在她室友面前亮了相,当晚322宿舍展开了第一次卧谈,主题就是八卦他。 盛夏之前不是这个分数段的人,从没了解过这个层级的学校和专业,所以并不清楚,张澍所在的信息学院计算机系有多传奇。 当晚接受了室友的科普。 他们系,人称“贵系”。不好进,更不好出,因为神鬼扎堆——不成功,便成魔。 她怎么感觉,张澍还挺自如的? 张澍回神,盯着她讨好的手:“你意思是嫌我来得勤了?” 干什么? 蜻蜓点水就打发他? 他让她烦了? “哪有嫌!”她认真脸,“我只是今天见了导师,在想,你是不是想好怎么过这四年了?感觉我还什么都搞不明白呢?” 她整天忙这忙那,回头看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而他总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明明他的境况更让人焦头烂额。 张澍把她往边上草坪里牵。 天黑了,草坪上没有几个人。 盛夏抱膝坐着,张澍两手撑在身后,长腿微曲,坐姿舒展随意。 “那你认为大学是什么呢?”他扭头,把她落在肩上的发丝别到颈后。 她脖子纤细,在暗夜里白得晃眼。柔和的线条隐没于锁骨中。 张澍目光回到她的侧脸,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盛夏望着湖对面图书馆阑珊的灯火,回答:“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虽然彼大学非此大学,终归是大人之学,总之和高中应该是不同的。” 张澍点头:“嗯,然后呢?” 盛夏:“但我好像也还是跟着课表去上课,听老师的吩咐去看书,这不还是高中的模式么?隐约感觉这样是不够的,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她也扭头,对上张澍的视线,“有点迷茫。” 是的,迷茫。这个词轻而易举概括了她的现状。 见过导师后,更是如此了。 她又把谭公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张澍听。 “老师说,这个专业不一样,来路,去向,想清楚,怎么去学,从刚开始就想明白,别闲着,也别耽误……是想说什么呢?” 张澍:“当时为什么不直接问老师?” “因为同学也在,老师并不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他应该是希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吧?” 张澍揉揉她发顶,“迷茫得还算及时。” 她发愣,他身子一歪,脑袋枕在她腿上,仰视着她。 他脑袋挺沉,落在她腿上很有分量,盛夏略微不自在,而他没察觉一般,自然地接话:“你们这一学科我不太了解,但有共通之处。” “我们系是挺忙的,很多信息竞赛进来的,大一的专业课对他们来说就是摆设,而我在学他们的摆设。到了大三也许更明显,对于很多人来说,教材甚至是滞后的。非竞赛生一路被碾压到毕业的不在少数,落差,挫败,迷茫,都有,大家都会有,不用紧张。” 他说话的时候,脑袋一直轻微晃动,后脑勺擦过她大腿。 盛夏不自然地往后仰,没看他,接话道:“可你是状元,是新生代表,在所有人面前演讲的人。” 他那么厉害,也会迷茫吗? “那是因为掺和了当时的社会影响力,成绩上我并不是最突出,”张澍语气仍是稀松平常,好像并不是在评价自己,“更何况开端不等于结局,在海晏,谁身边还没几个状元,这代表不了什么。” 他看向她,脑袋转动…… 盛夏感觉腿发麻,身体似过电。 “这也许也是你导师想说的,来路和去向吧?想清楚自己来的时候什么样,要去干嘛,别无所事事,也别错投路径耽误时光。” 第 82 章 接吻指南 约会到底是又没约成,因为盛夏周日有个讲座。 张澍无语至极,好脾气地问,国庆总行了吧? 还真不行,因为陶之芝要过来旅游,辛筱禾和杨临宇也要进城。 大伙正好聚一聚。 陶之芝把订房重任交给了盛夏,辛筱禾闻讯,说也要住一家酒店,如此,盛夏索性在学校附近订了间民宿,三房两厅,还带厨房。 群里,辛筱禾问:“你和张澍出来和我们住?” 盛夏:“没有呀?” 学校这么近,他们住外边干什么? 辛筱禾:“那你订三房的意思是?” 盛夏纳闷:“桃子,你,杨临宇,三间呀?” 辛筱禾:“暗中观察.jpg” 盛夏:“是跃层,你和桃子可以住楼上。” 私密性应该没有问题。 民宿的话,她和张澍还能过去玩。 陶之芝冒出来:“夏夏呀,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男女朋友是要住一块的呀?这样会剩一件房的呀?” 辛筱禾欲盖弥彰:“没有的桃子!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住一间!” 陶之芝:“真的?不要勉强啊辛姐?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辛筱禾:“……” 盛夏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辛筱禾和杨临宇,住一块吗? 这么早吗? 不好吧…… 辛筱禾:“夏夏,你和澍哥出来和我们一块呗?咱仨一屋,他俩住一屋好啦!” 陶之芝:“对呀!可以聚餐,一块看电影,打牌呀!” 辛筱禾:“一起过节呀!” 听起来不错,盛夏去问张澍。 他回了句:“辛筱禾怎么回事,她怎么这么喜欢和你睡?不行。” 盛夏:“我和她好久没见了。” 盛夏:“眼巴巴.jpg” 张澍:“很久没见就能一起睡?是这个逻辑?” 盛夏:“?” 张澍:“那我们下个月再见吧?” 盛夏:“……” 真是犯规! 这个人,说话越来越犯规了! 软绵绵什么的,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无论张澍怎么不同意,国庆假期第一天,辛筱禾还是风风火火出现在河清大学门口,紧紧抱住了盛夏,还嘟着嘴隔空亲嘴。 姆嘛姆嘛—— 杨临宇小心翼翼看向一旁的张澍。 张澍眼神不善:“你确定你女朋友喜欢的是你吗?” 杨临宇:…… 张澍上前把盛夏拽到自己身边,拉开了点距离,“不是要去高铁站接人?还不走?你们的笨蛋姐妹等急了估计得到处麻烦警察叔叔妨碍公共秩序了。” 说着揽住盛夏的肩,兀自走在前边。 辛筱禾愣了两秒,忍着笑,牵着杨临走在后边,耳语道:“澍哥这嘴真是一点没变,啧啧啧!” 杨临宇:“谁让你亲人家女朋友?” 辛筱禾:“你有意见?更何况,没亲到好吧!” 杨临宇闭嘴。 然后一行人在高铁站接到了陶之芝,三个女孩又忘我相拥,就差原地转圈圈了。 一旁拿行李的张澍和杨临宇互看一眼。 杨临宇觉得危险,澍哥不是又要嫌弃辛筱禾了吧?赶忙解释:“她们感情真好,哈哈。” 张澍后退一步:“你这眼神想效仿?不要做梦。” 杨临宇:说得对,澍哥真是一点没变,这嘴真是! 到了民宿,按照辛筱禾的安排入住。 三个女孩住楼上,张澍和杨临宇住楼下。 几个月不见,辛筱禾大不相同了。 整个人瘦了一圈,头发长到了锁骨,留着细碎的空气刘海,有点小家碧玉的感觉。 陶之芝捧脸:“羡慕啊,不是说谈恋爱会幸福肥吗?我看这就是单身狗的自我安慰,明明就只有我横着长。” “军训救了我!”辛筱禾一开口,行吧,压根没变,还是那么咋呼,“大学城那边军训基地的伙食狗都不吃,我暴瘦8斤!” 盛夏:“我看杨临宇好像没变?” 辛筱禾:“他吃得津津有味,他是狗。” 盛夏:“宇哥真无辜。” 辛筱禾:“狗也无辜,狗多可爱呀?” 陶之芝:“夏夏呢?你俩不是说要比比哪个学校食堂更好吃吗,怎么两个体型一点变化都没有?” 盛夏:“不知道呀,没称,应该变化不大。” 她和张澍好像都不是易胖体质。 “是吗?”辛筱禾忽然贼兮兮地凑近,“让我来蹭蹭看,有没有变化?” 说着一脑袋埋进盛夏胸口,盛夏一个不防往床上倒去,“辛、筱、禾!起开啦!” “哈哈哈哈!” “有变化啊,胖了啊软绵绵!” 盛夏现在就听不得这个词,抓起枕头就朝辛筱禾扔去,“闭嘴!” “好凶啊好怕怕,”辛筱禾稳稳接住枕头,放低声音,“哎,是不是张澍的功劳啊?” 盛夏恼羞成怒,追着辛筱禾挠她的腰,“你再瞎说!” 辛筱禾一边躲避一边叭叭:“啊?难道不是吗,澍哥不行!”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三个女孩在楼上追追打打,笑成一团。 楼下,沙发上玩游戏的两位男士默默无语。 这是个中空的跃层ok?民宿而已装修用材不会很好ok?那道门薄得形同虚设ok? 她们觉得自己很小声吗? 张澍一阵眼风扫过来,杨临宇抱歉地讪笑:“呵呵,澍哥别怪,他们感情好,呵呵呵呵。” “你是一点也管不住辛筱禾啊?”张澍目光回到游戏页面。 杨临宇摸摸鼻子,嘀咕:“说得好像你管得住盛夏一样,脱缰的野马,我看半斤八两……” 张澍:“……” 今天大家都挺劳顿,就没折腾着做菜,外出找了家特色餐厅解决晚饭,结账准备aa的时候发现张澍已经付过了,大伙往群里发红包他也没收。 盛夏留意过菜单,他们点了少说得有六七百。 她有点心疼,果然一外出就必然要消费。 侯骏岐说张澍早早就不花张苏瑾的钱了,那就都是他自己挣的。 她也没见他做家教或者兼职什么的,手头必然不宽裕。 这也是她不愿意出去约会的原因。 因为他必然不会让她花钱,而她还不能坦然地花他的钱。 其实两个人见面,散散步,说说话,想亲近就拥抱接吻,就很好了,她不认为非要出去吃吃喝喝到处玩才能增进感情,和他在一起就很好。 回到民宿,辛筱禾建议大家早睡,她已经把第二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于是轮流洗洗睡。 三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卧谈就开始了。 辛筱禾:“夏夏,你这么害羞,平时澍哥都怎么哄啊?” 陶之芝也好奇:“嘻嘻,小拳拳锤胸口?” 盛夏有点不解,“哄?为什么要哄,我们不怎么吵架呀?” 辛筱禾:“谁说只有吵架才需要哄了?就像今天这样,我那个什么你,你都要拿枕头揍我呢!” 盛夏还是不懂。 陶之芝一个翻身,“啊?难道,澍哥他没有……?” 辛筱禾:“怎么可能啊,哪有男的接吻不摸胸?” “……” “……” 万籁俱寂。 陶之芝咯咯笑:“辛姐,倒也不必如此直白,照顾照顾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单身汪好不啦?” 盛夏气不过,一整天都被调侃,轻飘飘回问:“是吗,意思说宇哥摸了?” 再次寂静。 谁也没想到这话是盛夏说的。 辛筱禾轻咳一声:“呵,他敢?” 盛夏:“那这个理论是不是……”不对。 辛筱禾:“我摸他了。” 陶之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夏平躺在两人中间,双手规矩地放在被子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眨巴眨巴。 男生接吻都要摸……吗? 他好像,没有过啊? 无论吻得多激烈,有时候感觉他要把她吞下去了,手却很少有什么动作。 仔细想想,他一般是单手托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有时候搂着腰,有时候…… 不知所踪。 更多的时候只是双手捧着她的脸。 就连身体也是有距离的。 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吻,竟然是初吻,他那时候死死扣着她,像要嵌入对方的身体里。 其余时候,就连那天在草坪上,他在上,她在下,那么暧昧的姿势,他仍是撑着自己的,没有压着她。 交往以来每一个吻都在盛夏眼前电影一般播放。 她渐渐红了脸。 接吻就已经够让人意乱情迷了,还那什么…… 算了算了。 不要想不要想! “快点睡觉!明天要早起的。”盛夏抓过被子捂住脸。 陶之芝和辛筱禾了然,对视一眼。 “嘻嘻嘻,暂且放过你!” 盛夏哪里睡得着,感觉陶之芝和辛筱禾呼吸均匀,她缓缓睁开眼,又摸过手机,给张澍发消息。 “明天出去,景点很多,到时候都把学生证给筱禾就好,晚上回来再一块算费用。” “你别付啦!” 这会儿已经零点,没想到对面秒回。 张澍:“这么晚不睡,想管我钱了?” 第 83 章 心猿意马 谁想管他钱啦? 盛夏:“你怎么还不睡?” 张澍:“嗯,有点吵。” 眼前这状况,怎么睡? 别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依张澍看,三个男人戏台子搭得也挺大。 手机里正开着群视频。 侯骏岐在直播做烧烤,真打算在加拿大自给自足;韩笑国庆回家了,正在啃莲里的麻辣小龙虾;齐修磊窝在床上看小说,时不时卧槽两句;刘会安在网吧打游戏,键盘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吴鹏程光着膀子躺床上,纯白的枕头一看就是在酒店,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旁边的女孩儿时不时冒出来亲他两口。 “呸,没眼看。”杨临宇咒骂。 吴鹏程的女朋友嗔怪道:“你朋友骂我!” “没有没有,”吴鹏程哄女孩子可有一手,声音恶心得侯骏岐拿烧烤签子戳屏幕,吴鹏程笑得更肆意,音量都提高了,“他是嫉妒,有人没出息,和女朋友出去玩,还和兄弟睡一起。” 他女朋友也娇笑两声。 韩笑满嘴油,大笑不止,“哈哈哈哈一下子侮辱了两个人,牛哇牛哇!” 杨临宇:…… 张澍:…… 吴鹏程那边转瞬间又亲成一团,手机屏幕黑了,但是吧唧吧唧的声响却更大了。 刘会安在指挥游戏里的队友:“上啊上啊怂你妈啊,搞它!一血一血一血,漂亮!” “……” “没法听,把他俩踢出群聊吧?” “得了得了不刺激你们了……”吴鹏程重新出现在屏幕里,“一群小处男。” “你他妈?” “够了啊!” 张澍退出群视频,走出房间。 身后,杨临宇的手机传来侯骏岐的声音:“阿澍人呢?怎么退了?我羊肉串出味儿了,快闻闻!” 齐修磊从小说世界回神:“受刺激了,人要去找女朋友打啵儿,谁要吃你的羊肉串?” 吴鹏程叫嚷:“那怎么就不让看了,快打开快打开!” 张澍“砰”一声关上门。 呵,肤浅之人还想看夜里的茉莉花? 不过他本来只是打算上个洗手间就回来睡觉,这下真有点心猿意马。 - 盛夏回:“快睡呀,明天你们起不来筱禾要火大。” 张澍靠在门边,嘴角轻弯,打字:“睡不着,你给我催催眠?” 盛夏:“分享链接:#冥想空间01#” 张澍:“……” 张澍:“这个对我没用。” 盛夏:“?” 张澍:“没睡的话,下来一趟。” 盛夏左右张望,轻手轻脚跨下床,出了房间。 从扶手向下望,张澍高高站在客厅,感觉一伸手就够着二层天花板,他歪了歪脑袋示意她下楼。 盛夏迟疑了几秒。 她穿着睡衣呢,里边什么也没有。 他上身套着宽松柔软的黑t,下身灰色短裤及膝。 两个人都很居家。 再回去穿衣服她怕惊醒小姐妹,于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稍稍驼背的话,就看不出什么了。 屋里只亮着一盏地灯,他应该看不清的。 于是她又轻手轻脚下楼梯,跃层的楼梯极陡,她专心脚下,没注意到张澍已经来到楼梯下边等着她,还隔着两级台阶,她就感觉腰被搂住,整个人腾空而起,转了个圈,随即被困在墙壁和他胸膛中间,密密麻麻的吻侵袭上来。 身后墙壁冰凉,面前身躯火热,盛夏双脚腾空置身其间,像一只不安的困兽,下意识推搡着他的胸膛,险些轻呜出声,又及时忍住。 楼上楼下都有人在睡觉,而他们在隐秘处接吻。 他搂着她腰的手不动,吻也没停,舌尖试探的同时,另一只手追上来,握住了她不安的手,轻轻摩挲,穿插过指缝,十指紧扣安放在他胸口。 手掌下是他有力的心跳,盛夏焦躁的心被妥善安抚,逐渐沉溺在深吻里。 渐渐的,他开始不满足于唇齿纠缠,温热向左移动,炙热的气息在她耳廓喷洒,耳垂一紧,盛夏不禁瑟缩。 她这一动,他单手没搂稳,她猛地下滑,巨大的不安全感让她下意识手臂一扣,双腿一勾,搂着他的脖子盘着他的腰,整个挂在了他身上。 吻停止了。 两个人都有瞬间的僵硬。 盛夏的眼睛在暗夜里圆瞠。 她、在干嘛啊啊啊? 而且,大腿碰到的那、那是什么东西啊啊啊? 他要笑不笑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啊啊? 羞赧、震惊、慌乱…… 所有情绪糅杂着,盛夏的脸色精彩纷呈。 她多么希望身后的墙壁把她吸进去,躲过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张澍喉结滚了滚,哑咳一声,“吓到了?” 大概是顾及房间里有人,他是凑到她耳边说的,磁性的气声让盛夏又是一阵瑟缩,这下整个人都往上提了提。 盛夏:…… 显得她好主动,救命。 张澍果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还是没力气了?” 他说着,勾着她的腿顺势把人往怀里摁,三两步走到沙发边,抱着她坐了下来。 还好他没有托着她的臀部,要不然她大概会羞愤到窒息。 这会儿她还是懵的,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跨坐在他腿上。 这? 还不如靠着墙,这让她怎么敢直起身? 她紧紧搂着他脖子不松手,埋头在他颈窝,鸵鸟埋沙。 张澍望了望天花板,叹气:“乖,起来点,再贴一会儿,要出大事了。” 刚才搂住她的一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贴上来的触感过于舒坦,身体给出的反馈过□□捷,他都来不及控制,只能用热切的吻转移她的注意力。 没想到她会熊抱上来。 真是要命了。 没想到有人懵懵懂懂的,天生这么会? 盛夏全身都发烫,他对着说话的那只耳朵格外烫,感觉要断了。 她缓缓松开手,直起身拉开了点距离。 可大腿因为上身的远离,反而往里挪了些,碰到什么,她下意识低头—— 即便他裤子宽松,她还是看到了点轮廓。 盛夏猛地从他身上蹦下来,差点没磕着茶几。 张澍眼疾手快扶住她,语气无奈极了,“慢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 84 章 半年纪念 把好友送走后,国庆假期就这么结束了。 四季分明的河宴一天天变凉,大学生活没有想象中有趣和轻松。还没等搞懂自己学的到底是个什么专业,期中考试就来了,盛夏基本是四点一线的生活:教室、图书馆、宿舍、食堂。 张澍也就多了两个点:实验室、河清大学的食堂。 他们除了期中考试,还有月考,简直和高中没差,还三天两头大作业,课业比盛夏繁重不止一星半点。 两人即便周末见面,也只能是图书馆一日游,最多临分开前花前月下那么半小时。生活忙碌而平静。 非要说一点波澜,那就是盛夏接连丢了两辆小电驴。 系里骑车的不少,也有过丢车的,连丢两次的,就只有她了。 小白1.0被抛弃在南理无人问津。 小白2.0惨遭偷器官——电瓶被摘了。 小白3.0整车失窃。 小白命途多舛。 盛夏到安保科报了案,但基本只是求个心理安慰,河清大学每年丢那么多车,没听说有寻回来的。 她也不好意思再给盛明丰打电话了,她因为加入摄影社,才刚买了摄影器材,手头不算宽松,琢磨省吃俭用半个月,等过了元旦再自己买一辆。 所以这阵子盛夏都和室友们一道坐校车。 钟路婕哭唧唧:“今天没有小白可以蹭了,想它。” 大一的课不分专业一起上,所以平时三个室友都是轮流蹭盛夏的车,小白失窃,是全宿舍的伤痛。 廖菁和樊静姝勾住盛夏胳膊,“走,今天219制霸103.” 219是她们寝室号,103是宿舍去往笃行楼的那班校车。 文学系美女多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219寝全员美女又是文学系公认的。 一大早,廖菁特意给大家都化了个妆,颇有全员到齐的仪式感。 捣鼓半天,也就涂了点粉底,化了个眉,廖菁也就在宿舍里称大牛,其实也还是化妆新手。 不过年轻就这点好处,一点修饰就精神焕发。buff叠加,个个不赖。 这下,不仅在103,几人走在校道上都是回头率十足。 眼见一对情侣黏黏腻腻地走过,钟路婕叹气:“你们说咱系这课,有什么人值得我们化妆?简直白瞎。” 就那几个男生,半学期下来,单身的不剩几个了,质量也可想而知。 樊静姝碰碰盛夏肩膀:“夏夏,你男朋友他们系还有没有优质帅哥?让他介绍介绍啊?” 廖菁附议:“对啊对啊,贵系都是潜力股,提前养成科技新贵。” 钟路婕:“姐妹们,醒醒,计算机!it男!盛夏男朋友那叫幸存者偏差!” 樊静姝:“我已经能想象到教室里一屋子格子衫了……” 廖菁:“不要刻板印象好吧?不认识一下怎么知道?” 钟路婕:“菁菁,你积极个什么劲啊,你不是有情况吗,校辩论队,建筑系那个,没消息了?” 廖菁支支吾吾:“那个,其实刚想跟你们说来着,他想请我吃饭……” “好事啊!” “答应啊!” “哎呀!”廖菁红了脸,“那我不得矜持点嘛,我就说要和室友聚,他说,他说,可以一起……” “啊?你们约会,我们怎么好凑热闹?” 廖菁:“这哪叫约会啦!帮我把把关嘛,一起去好不好,第一次吃饭就单独吃,我也不自在。” “哪天?” 廖菁:“明天。” “现在才说!你怎么不明天晚上再说?” “嘻嘻嘻害羞嘛,一定都要去啊?” “没问题,给你坐镇,对了,明天我们仨就不化妆了,穿邋遢点,你独美。” 廖菁哈哈笑,“亲姐妹!但是不必,如果盘丝洞这关过不了,那我也不稀罕他。” 樊静姝:“别轻易试探男人,尤其这方面!几千年才出一个唐僧?猪八戒倒是遍地跑。” 廖菁:“哇,姝崽,母胎solo18年,说话怎么如此沧桑?” 樊静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跑猪吗?遍地都是。”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盛夏提前知会了张澍,免得他忽然过来扑个空。 张澍回:“你室友心挺大,让你这样的跟着去?” 这话说得。 盛夏:“菁菁很漂亮的!” 张澍:“只蹭饭,别看他。” 盛夏:“?”她去给菁菁参/.谋,总不能一眼都不看吧? 张澍:“不许对视,没有男人扛得住。” 他可真瞧得起她!以为她是万人迷吗? 盛夏:“我们约好给菁菁做陪衬,穿运动服。” 张澍:“穿运动服有用的话,你男朋友是怎么被你勾到的?” 盛夏:“谁勾你了!” 张澍:“也是,不用勾就拜倒在你的运动裤下了,勾还了得?” 盛夏语塞,实在不愿再看他的澍言澍语,直接退出微信,单方面宣布冷战半小时! 半小时后,她上线回复:“哦,知道了。” - 次日,盛夏穿了一身卫衣卫裤,外边套一件羽绒服,脚踩雪地靴,看着跟米其林轮胎似的。她看看室友们,也都差不多。 廖菁穿了件针织裙打底,身段尽显,外边一件呢子大衣,拿捏住了清纯和知性中间的微妙分寸。 一切按计划进行,没想到的是,对面也来了四个人。 那男生也带着兄弟来的。 樊静姝冲廖菁猛眨眼,钟路婕也蹬着眼睛,传达同一个意思:怎么不早说! 廖菁在桌子底下摊手,无辜眼,传达意思:她也不知道啊! 樊静姝打唇语:挺帅的! 廖菁抿嘴轻轻眨眼。 盛夏始终低头看着桌面,贯彻执行某人的嘱托,所以并未察觉室友们在眼神交流。男生那边先介绍他的室友,廖菁也一一介绍。 盛夏在被点到的时候抬眼匆匆扫了一圈,礼貌颔首。 她隐隐感觉气氛不太对,这,怎么有点像联谊? 很快,“联谊”这个词开始具象化。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男生建了一个群,说要玩《谁是卧底》。 盛夏就是个游戏黑洞,不怎么爱玩,可人在饭桌,也不能扫兴,只好参与。 才刚玩过一轮,盛夏就收到了三个“好友申请”,她凑过去看樊静姝,果然也收到了。 第 85 章 即兴约会 周六中午,张澍出现在23号女寝楼下,他本来找了个不扎眼的地方等,但是因为捧了束法郁,还是格外惹人注目,奶茶店里的人时不时瞥向他,同他一样翘首期盼他的女主角出现。 正值午餐时间,寝室楼人来人往,盛夏出来的时候,看客就是能够确定,她是男生等待的人。 她今天正巧穿了白色外套,头戴白色贝雷帽,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她就如同那一束法郁。 盛夏接过花,喜形于色,“很漂亮!” 张澍点头,打量她的脸,“很漂亮。” “不是说好我安排的吗?”盛夏强调。他又偷偷花钱。 张澍:“接下来你让去哪就去哪。” 盛夏把花小心放在小墨车框里。 小墨是她给小电驴取的名字,本来要叫小绿的,被张澍制止了,说她文化人取名没半点讲究。 对此,文化人回应:名字朴实好养活。 小墨确实很好养活,盛夏校内代步,一星期都不用充一回电,但为了今天的行程,她已经把电充满了。 “骑车出去?”张澍问。 “嗯,”盛夏已经跨上车,插好钥匙,“上车吧?” 张澍:…… “那我开吧?”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盛夏:“我载你。” 张澍:“能行了?也不知道高三的时候是谁说载不动我的?” 盛夏当然没忘记这事,当时,其实只是找个理由,不想载他罢了,谁知道他那么厚脸皮呀? 盛夏:“我经常载室友,已经很熟练了。” 张澍:“等暖和了让你载,下来,我在前边。” 盛夏拗不过,乖乖挪到后座。 他启动车子,提醒:“后边钻风。” 这熟悉的台词…… 去滨江公园那天她没敢抱,现在他们已经名正言顺啦,盛夏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感觉手被他抽走,盛夏不由皱眉,难道他不是让她搂的意思? “手别放外面,冷。”他左手扶车把,右手拽她的手揣兜里,提醒,“左边。” “喔。”盛夏应着,左手也乖乖摸到他大衣口袋,伸进去,里边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 午饭盛夏选的是一家南理菜,点评软件上说很正宗。 餐厅就在学校附近的商场,停好车,盛夏就从包里掏出微单,开机对着张澍稍微调整参数。 屏幕上出现他放大的俊脸。 “action。”她做作地指挥。 张澍:“又是摄影社作业?” 盛夏:“嗯,要做一期日常vlog。” “那好好拍”张澍还是一副配合的样子,牵着她的手,任由她在后边叨叨取景。 到了餐饮楼层,盛夏把相机递给张澍,摸出手机看地图,“帮我拿一下,我找找餐厅在哪。” 说着,兀自走在前边,对照商场地图看方位。 张澍瞥了眼头顶巨大的招牌,没吭声,跟着她转了一整圈餐饮层。 回到原地,盛夏纳闷:“怎么没有呀?” 张澍举着相机,终于没忍住,出声提醒,“笨蛋导游,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站在人家门前?” 盛夏猛地抬头,微囧,“呃——”一声,回头正要说什么,便看见镜头正直直对着自己,“你在拍我吗?不要拍我呀!” 她伸手过来抢,张澍抬高相机,她一下子半摔进他怀里,张澍好笑地轻扶住她,却丝毫不退让,镜头完全俯视,屏幕上出现她气鼓鼓的脸,从羞愤到无奈最后放弃挣扎,“反正是我的相机,我可以删掉的。” “是吗?”张澍抬得更高,“那干嘛不让拍?” 这会儿饭点,到处排队,门口的店员和等位的食客都笑眯眯看着他们。 盛夏赶紧从他怀里站直,退了两步,羞得正要发作,张澍见好就收,把相机还给她,先发制人:“别气,反正可以删掉的。” 盛夏:…… 领了号,前边还有近十桌,等了一会儿,她说了句口渴,张澍让她原地等位,他去给她买奶茶,这栋楼里有她特别喜欢的奶茶店。 盛夏下意识点头,又摇头,站起来,“不行,一起去,我得去付钱。” 张澍笑了,今天她是跟付钱杠上了是吧? 他不多话,从善如流:“行。” 不知是不是盛夏的错觉,她感觉边上的情侣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们。 周末的奶茶店爆火,等了许久才买到,回到餐厅竟然已经过号,盛夏正打算重排或者换一家,张澍跟店员说了两句,店员便让他们稍等,马上给安排。 “可以这样?”盛夏好奇。 张澍:“只要不是过太多,没事。” 不想后边传来极霸道的男声:“不是应该到我们了吗,服务员?” 接着女声应和:“对呀,你怎么让别人插队?” 是那对情侣,女生怀里还抱着一束花,看来也是约会。 服务员向他们解释了过号小于3桌可以安排,男生仍不依不饶,一口一个老子,还要叫店长,语气十分不善。 服务员眼神为难,盛夏说:“让他们先吧,我们再往后排排。” 张澍也点头同意。 服务员十分感激地看着她。 等终于轮到他们,好巧不巧,座位与刚才那对情侣边上。 点菜的时候张澍又对着她拍,问道:“点什么?” 盛夏对着菜单报了几个菜,然后想问他还要添什么,一抬眼就忘进摄像头里,顿时泄气,“再拍我不让你吃饭了。” 张澍一副采访的语气:“那vlog主题是什么呢?不让张澍吃饭?” 盛夏:“就是日常,主要练剪辑。”她打算拍拍商场,拍拍街头,拍拍美食,空镜也是能剪出美感的。 当然也想纪录这一天。 当初加入摄影社,一是感觉别人都有兴趣爱好,她除了看书就没有其它,业余活动过于单一;二是那天无意拍了他,之后她就时不时反复看那段录像,忽然觉得纪录下一些瞬间也很美好。 张澍:“今天还准备干什么?” 盛夏把菜单合上:“吃完饭看电影。” 张澍:“什么电影?” 盛夏:“那部科幻大片。” 张澍:“再然后呢?” 盛夏:“去电玩城。” 张澍:“嗯,然后呢?” 盛夏:“唱歌吧。” 第 86 章 纯脂肪物 盛夏站在酒店大堂,人傻了。 怎么就凌晨一点了? 如果不是酒吧的零点礼花彩蛋,她还感觉只是晚上□□点钟。 一整晚她都没注意过时间,也没怎么看手机,舍友在宿舍群里疯狂call她,她半点回应也无。如果不是知道她跟张澍出来约会,她们估计已经报警了。 盛夏回复消息后,舍友知道她安全了,宿舍群画风突变,开始祝福早生贵子了。 看着那些话,盛夏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如果时间只是零点,她还可以同宿管撒个娇卖个萌,这个点回去不仅挨骂,运气不好还会被通报。 另外,小墨的电量已经不足以支撑着骑到学校,打车回去的话,明天得过来骑走。 凡此种种,盛夏注定要夜不归宿了。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张澍一句“开房吧”把盛夏给震麻了。 开房吗? 开!房! 也许是她的惊惶过于外露,张澍抚了抚她脸颊,“你不自在的话,我回学校住,明早来接你。” 他没带身份证出门,而海晏的寝室没有门禁,他随时可以回去。 盛夏脑子一团乱,还没想好怎么办,所以缄口不语。 张澍只当她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酒店,一进门,盛夏脑袋低得就差钻进地面了,站在前台也不敢直视服务员的眼神。 张澍好笑地看着她,拿过她的身份证给她办入住。 “女士,这边扫脸验证一下身份信息。”服务员提醒。 盛夏迫不得已抬起头,看见服务员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点。 张澍拿好房卡,登记访客信息,先陪她上楼检查房间。 电梯里,两人各自占据一角。 盛夏眼角余光从电梯镜面上瞥他。他单手抱着那束法郁,另一只手舒展地搭在电梯扶手上,半靠着扶手,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 他是在思考吗,烦躁?不爽? 高三停电那晚,在漆黑的运动场,他也是这样低头看脚尖。 到了楼层,张澍走出电梯,见她没跟上,又回头,只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问:“怎么了,不想住酒店?” 盛夏摇摇头,提步跟上。 张澍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 走廊镜面映着一前一后牵手走着的男女,明明还是牵手,盛夏却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沉默总是让思绪无限蔓延。 盛夏看着面前宽阔的脊背,有点无措。 她没有第一时间同意一起住,他不高兴了吗? 其实她不害怕,也没有特别抗拒,她只是紧张,他说她不自在,他确实很了解她,但这份不自在并不是因为对方是他,而是…… 盛夏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一种莫名的酸楚席卷了她,她甚至找不出具体的来处。 “滴——”的一声,房间门被刷开,盛夏整个人再度紧绷起来。 张澍插上电卡,灯光大亮,他走进去,把花放在书桌上,依次检查电器、洗手间镜子、门窗。 盛夏站在门边看他忙活,脑子里的两只小人正在打架,她纠结得要命——到底要不要留他呢? 要留的话,怎么开口呢? 这可是大床房。 张澍掀开被子看了看,随即拍拍手,“没什么问题,你可以休……” 他抬头,话说一半止住了。因为看见她仍站在门口,门还是开着的。 看着像是随时要送他走。 张澍气笑了,抱着手臂静静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莫名对视几秒,张澍提步往外走,到了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亲,“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盛夏感觉他的唇都没有之前那么温热了。 冷淡。 这个词就这么冒出来,盛夏脊背也窜上一点凉意。 她好像知道那份酸楚的来处了,她觉得他好冷淡,也不是,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好冷淡,忽然降温了一般。 张澍见她没回答,猫着腰打量她的脸,语气焦急:“怎么了?” 盛夏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你生气了吗?” 张澍觉得莫名,“怎么会?我生气什么?” “生气我没叫你和我,和我睡……”这话实在难以启齿,盛夏都快磕吧了。 张澍一怔,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个层面去,捧着她的脸,“我怎么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是我的问题,你跟我说,为什么觉得我生气了?” 他坦然的神情、焦急的语气都昭示着,她可能就是多想了。 但女人从来不经哄。她的情绪本来只停留在抽象层面,这一哄就具象化了,鼻酸几乎是瞬间的事,“你一直不说话,在电梯的时候,你还看脚尖,你、你……” 当真要“控诉”,盛夏发现,又说不出什么实质内容来。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忽然好远……” 走廊忽然有住客走过,好奇地往里打量。 张澍腾出手把门一关,随即把人搂进怀里,也不多绕,开门见山:“远?我巴不得把你栓裤腰带上,刚才是在想事情。” “要想这么久吗?”盛夏质疑。从酒吧一路想到现在呢! 张澍忽然笑了一声,像是无奈极了,“我大概还要再想一整个晚上。” 她知不知道,给女朋友开房然后自己灰溜溜回宿舍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意志力? “想什么?” 张澍实在不知道跟她解释,怕说实话更吓着她。 “大概可以归类为人性的永恒话题。” 盛夏:…… 他感觉她身体放轻松了些,才松开她,问道:“看脚尖又是什么?” “你上次这样低头沉默看脚尖,是在附中的体育场,然后,就跟我说了‘到此为止’”。 张澍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他一直知道盛夏十分细心敏感,但没想到细心到这个程度。 这是他纠结时的习惯动作,他自己都没怎么留意。 一路上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就是担心她会多想,担心她觉得他在预热,担心她有压力。但也不远吧,他们还是一直牵着手的啊? 男生和女生在意的、关注的点,确实很不一样。 这种差异,在亲密关系里有必要被洞察。 第 87 章 宾主尽欢 年底节日多如牛毛。冬至、平安夜、圣诞节、元旦,都能被营销成情人节,但盛夏和张澍没有再约会。 期末来临,复习周的图书馆最难占到座位,一旦幸运占到了,就要充分利用资源,不学到闭馆不算完,大家都是早出晚归,至少盛夏的舍友没有一个躺平的。 张澍就更不用说了,都期末了还有大作业,除了复习还要写各种实验报告,能来一趟河清已是奢侈。 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盛夏心有余悸,那次约会,她第二天起来胸还疼呢,罪魁祸首还觉得自己很绅士! 看见他就烦。 人越忙,对时间就越没有概念,直到团支书在群里通知团购火车票,盛夏才意识到要放假回家了。 盛夏本想坐火车体验一下跨越祖国南北,那一定是一段美妙的旅程。但是王莲华想趁着假期带吴秋璇过来旅游,重点是多游览几所学校,给刚上高中的吴秋璇系上名校情结。 盛夏在河宴等她们,旅行结束再一块回南理。 张澍放假本就迟,他还有小学期,寒假十天,暑假二十多天。 小学期,名字取得挺清新,其实就是补课。 大学了学校还集体补课,学霸内卷真令人叹为观止。 盛夏还是订了之前那家民宿,周边名校林立,交通也方便,王莲华很满意。 行程都是王莲华定好的,基本上是早上逛学校,下午逛景点,奇怪的是竟然把海晏大学放在了最后一天。 不放在第一,也该放在第二嘛? 对此,吴秋璇解释:“大概是丈母娘见女婿,紧张吧?” 盛夏无语,才不是呢,紧张这种词压根就不会出现在王莲华的字典里,更何况,女婿? 不存在的。 这事儿盛夏还没和王莲华说呢,大概对王莲华来说,现在谈恋爱也还是早恋。 一进海晏大学的门,王莲华问:“怎么他们学校还有这么多学生在校啊?” 盛夏解释:“他们有小学期。”然后她又把小学期解释了一遍。 “哦,这样啊,”王莲花恍然大悟状,“那张澍还没回南理吗?” 盛夏:“还没呢。” 她回答得太快,显然是时时知道对方消息的那种关系。 王莲华瞥她一眼。 盛夏知道了,母上大人这哪是见女婿紧张啊,她压根就是不想见。 吴秋璇在一旁叽叽咕咕:“姐,那你可以叫张澍哥哥带我逛逛吗?海晏大学这么大,历史这么悠久,听说要逛三四个小时呢,还得好好听听讲解才有效果呢,你熟吗?” 说熟吧,不对,她为什么熟啊?还不是常来? 说不熟吧,那就得叫张澍。 盛夏左右为难,委婉拒绝道:“他们系应该很忙的,在河清都是出了名的。” 吴秋璇努嘴,“不会吧,你不会指挥不动他吧?” 王莲华本来想打断二女儿的建议,闻言把话吞了回去。 盛夏见母亲竟不驳斥,只淡淡看着她,一副等消息的模样,惊诧之余,更忐忑了。 她只好给张澍打电话。 实验室里,张澍听到手机震动,瞥一眼接起,“怎么了?” 虽然没有称呼,但是周围同学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就知道对面是他女朋友,河清文学系那位才女,写的书就摆在张澍宿舍书架的c位。 他接别人电话都是“喂”的一声,更熟悉点的,比如舍友,也是一个字:“说。” 对着女朋友就不一样了,短短“怎么了”三个字,音色沉,语调却轻快,带着隐约的笑意和莫名的宠溺。 听了半分钟不到,张澍挂断电话,对组员说:“我得出去一趟。” “什么时候回?” “今天要不先这样,”张澍打着商量,“报告我晚上赶出来。” “这么着急,什么事啊?” “挺急的,”张澍笑笑,“关系到以后能不能娶到老婆。” 实验室里没有女孩,大伙都起哄。 “那可赶紧,快去快去,报告哪有结婚证重要啊!” “谢了!”张澍拿起外套就走,不带丝毫留恋。 实验室里,别组组员也来凑热闹。 “这一套不是张澍亲儿子吗,测试到一半就走?亲儿子都不要了?” “娶不到老婆谁要儿子啊!” “张澍还能娶不到老婆,开什么玩笑?” “他只想娶这一个啊?” “从高中谈过来的,多难得啊?” “从高中谈过来还能一个河清一个海晏的,万里挑一了属于是。” “那是了,不要儿子也能理解了,张澍亲儿子,跟叔叔混吧?” …… - 盛夏先带着母上和吴秋璇沿着主干道往里走,没多久就看到张澍骑车过来了。 “那是张澍哥哥吗?是吧!”隔着还有百来米,吴秋璇就开始欢呼雀跃了,“肯定是,这要不是,海晏大学帅哥可太多了点!” 盛夏:…… 王莲华:…… 怎么说呢?长胳膊长腿的,张澍骑车确实是赏心悦目。 即便冬天的风无情地肆虐他的头发,仍然没能影响他的颜值。 张澍在路边停下车,先喊了声“阿姨”,看到王莲华轻轻点头,他把车挪好,走过来。 “张澍哥哥!你越来越帅了,真的不出道吗?”吴秋璇毫无顾忌。 张澍笑起来,“秋璇也越来越漂亮了。” 王莲华睨一眼吴秋璇,扭头对张澍道:“你很忙吧?” “前阵子确实挺忙,在准备重要的实验,不过现在在收尾阶段了,很顺利。”张澍不卑不亢,答得真诚也随意。 这回答,王莲华肯定很满意,盛夏想。 因为她曾经听盛明丰这么问过李旭,李旭的回答差不多也是这样:之前很忙,还是忙的非常重要的工作——积极上进,没有闲着;进行得很顺利——工作做得很不错;收尾阶段了——现在不忙了,随时为您服务! 李旭一毕业就在机关摸爬滚打,人情世故处理得滴水不漏。 可张澍没有呀? 有的人,在同龄人面前和在长辈面前是两副面孔呢? 王莲华点点头,嘴角带着一点笑意,“我们随便逛逛而已,不该麻烦你,是盛夏不懂事。” 张澍仍是带着点笑意:“之前我和同学去参观河清,就是盛夏带的我们,又是讲解又是请吃饭的,说起来我还欠着盛夏一回,这次刚好有机会请回去了。” 第 88 章 性感喉结 盛夏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大熊猫,被王莲华、盛明丰轮番带出去“炫耀”。 一整个年节,盛夏几乎每天都在饭局上度过,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王莲华的那些朋友,也许久没见过盛家那一家子亲戚。 饭局总是以“我看这是谁,是河清大学的高材生呀”开始,以“我家孩子要是这么有出息我做梦都要笑醒了,xx呀,要向盛夏姐姐多学习知道吗”结束。 其余时间,盛夏都泡在驾校,暑假考过了科目一,科目二挂了,盛明丰找了人单独教她,可补考还是没过,所以只能寒假继续死磕。 侯骏岐好不容易回国,拉了个小群,说一定要聚一聚。大家都兴奋不已,聚是肯定要聚,就是时间统一不下来,讨论了好几天,盛夏也没看具体是怎么讨论的,只看见侯骏岐最终发在群公告的时间,她确实有空,于是想都没想,就在群里回复:“我都可以啊!” 只见张澍接:“……你确定吗?” 侯骏岐:“韩笑陪他妈出国旅游初八才回来,我初十得回加拿大了,就初九这天行,大家克服克服。” 吴鹏程:“看你挑的好日子,情人节,可以带家属的话我就参加。” 刘会安:“你女朋友不是你们学校的?她要来南理?” 吴鹏程:“谁说我要带女朋友的?” 韩笑:“程哥,学校一个家里一个?” 刘会安:“别吧。” 张澍:“@吴鹏程那你别参加,恶心。” 吴鹏程:“靠,开个玩笑。” 侯骏岐:“不好笑啊老吴。” 辛筱禾:“这不是你们兄弟小群好吧,再这种画风把你踢出去@吴鹏程。” 吴鹏程:“错了错了,我错了辛姐。” 杨临宇:“@辛筱禾,宝,不要群体攻击。” 吴鹏程:“你们看你们看,小情侣已经开始发功了,到时候还不扎心死。” 侯骏岐:“这还有一对@张澍@盛夏。” 盛夏:“老实人.jpg” 张澍:“@盛夏,宝,不要群体攻击。” 吴鹏程:“我刀呢?” 侯骏岐:“血淋淋.jpg,给。” 辛筱禾:“@盛夏,宝,带上桃子啊!猴哥别着急啊,你有官配啊忘了吗?” 小麦:“对啊啊听说@盛夏闺蜜好可爱,要ruarua!” 岚岚:“带上吧带上吧!他们男生人数比我们多呢呜呜!” 给兄弟牵线搭桥的事,男生总是格外积极,对桃子自然无比欢迎,开始七嘴八舌给侯骏岐出主意,怎么在女生面前好好表现。 盛夏:“那我问问她吧。” 桃之芝矜持不过三分钟,就点头同意了。 小分队组队成功,侯骏岐又叫嚷着好不容易聚齐人,不能吃顿饭就完,以后可就一年不如一年齐了。 这倒是实话。上了大学,各自为前程奔波,这样的聚会见一次少一次。 于是行程就变成两天一夜,初八早上一块回趟附中,刚好学弟学妹们开始补课了,老师们也都在,拜访一下老师,下午等韩笑回来,出发去莲里。 上个暑假约的莲里烧烤,总算可以吃上了。 王莲华一听要去的地方就挑了挑眉,问道:“你说和谁去?” “桃子,筱禾,还有筱禾的室友,还有我们班的几个男生……”盛夏越说越小声。 王莲华:“几个男生?” 盛夏当真掰手指头数:“6个。” “女生呢?” “5个。” “5个人你们怎么住?” “之前出去玩也有三个住一屋的……” 王莲华思忖良久,手指在膝盖上轻叩,最后提要求:“那把你妹妹带去吧,你和她住一屋。” 这…… 虽然阿璇十分自来熟,但是不好吧? 正为难,王莲华补充:“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让你爸安排一辆车,配个司机,就当是你多带家属的补偿。这样你们也方便。” “妈……” “要么就别去,这么一大群人出去,夜不归宿,还不得玩疯了。” “……” 盛夏想不通,带着阿璇不是更疯? 吴秋璇是举手举脚同意,她就喜欢和比她大的人玩。 盛夏在房间里发愁,不好意思在群里说,感觉整个群只有她诸事繁琐。 吴秋璇钻进盛夏屋里,抱着盛夏手臂撒娇,“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捣乱!你们爱干嘛干嘛我觉得不参合!然后会给妈妈一个完美的汇报,怎么样?” “什么汇报?” “要不然你以为妈叫我去干嘛?当然是怕你们,那什么,不规矩咯?” “……” “放心,我是张澍哥哥这边的。” “……” 盛夏只好先和辛筱禾说了这件事,再和张澍也说了一嘴,辛筱禾在群里一吆喝,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很开心交通问题得到了解决。 初八一大早,六班一行人在学校北门碰头,王潍亲自出来接,老远就吆喝:“我看着是谁来了,我看看上了大学有没有什么变化!” 走近了,他和男生们拥抱,“张澍你小子,上了海晏都没长糙,看来日子很滋润没好好学习啊!” “侯骏岐啊,出国了怎么还瘦了呢?国外没有好吃的?” “齐修磊!镜片怎么又厚了,上大学随便熬夜看小说了吧?” “杨临宇!你说你怎么就找上辛姐了呢,你看你晒得黑的……” “老王!好好说话!”辛筱禾怒呵,“什么叫做怎么就找我了,找我怎么了?” 杨临宇笑呵呵:“我赚了我赚了。” 王维看向女生们的时候笑眯眯,像看自家闺女,怎么看怎么顺眼,赞叹道:“一个个的都越来越漂亮了,这要是在街上真不敢认了!” 岚岚:“我们认您就行啊!” 王潍带他们去看看他现在带的班。 王潍今年还带毕业班,还是个实验班。 这班级之前的班主任休产假,正好也是教化学的,王潍因为教学成果突出被校领导寄予厚望,算是临危受命。 六班确实是王潍的骄傲。 一个平行班里出了个状元,还有一个考上河清的,一个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取211院校的人数过半,不得不说成绩斐然。 这会儿班里正在上数学课,王潍同任课老师交流了会儿,让张澍上去讲两句。 第 89 章 家庭圆满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第二天大家一块在莲里吃了当地特色早餐,然后司机一一将大家送回市区,就这样仓促道别。 大多数的分别都是这样,仓促得来不及有什么仪式感。 挥挥手,个人开启个人的新旅程。 张澍有事需要先回河宴,盛夏本来也想提前两天去,但是王莲华留她在家过生日。 她的生日总是在春季学期开学前一两天。 没办法,母上大人要求,她也只能听话。 生日这天的早晨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盛夏醒来习惯性看一眼手机,看到闺蜜群里的祝福才想起来生日已经到了。 大家记得给她零点发祝福,她却早早入梦错过了。 回复完所有消息,她起来洗漱,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张澍没有给她祝福,甚至到了早上也没有。 他忘了吗? 不会吧? 平时都是他仪式感比较强,她日子过得迷糊,纪念日也总靠他提醒。 可是确实没有消息呀? 盛夏又点开他的朋友圈,空空如也。 难道他真的忘了吗? 最近他在忙一个程序测试,也是因此早一步回校,而她生日过农历,每年都不一样,并不好记,一时疏忽错过了也正常。 理智是这么想,心情却不可控制地down了几分,大概她表现过于明显,吃早餐的时候,王莲华问:“不好吃?” 盛夏赶忙把长寿面往嘴里塞,“没有,很好吃。” “中午妈妈给你过生日,顺便带你见个人。” 盛夏没作他想,以为是王莲华的同事或者姐妹,“好啊。” 王莲华眼神有些躲闪,少见的吞吞吐吐起来,“他是,柠柠的心理医生,你见过的。” 盛夏从母亲的语气和神情中察觉到,这样的介绍非同寻常,此见面非彼见面,“妈妈……” “你今天成年了,阿璇也没两年就要高考,你们长大了,以后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也差不多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也没别的考量,就是搭伙过日子,当然,还是先问你的意见,等你见过了,觉得可以,我再和阿璇说。” 盛夏怔了怔,暂时消化不过来这个消息。 太突然了,一点迹象都没有! 盛夏记得那位心理医生是南理医科大学的教授,在自闭症方面是远近闻名的专家,很有文人气质,名字也意境清雅,叫徐远山。 “这是好事啊妈妈,我怎么会觉得不可以?阿璇只会比我更高兴,柠柠……” 电石火光间,盛夏忽然想起,张澍受伤住院那段时间,有一次她假装去陶之芝家,其实是去看张澍,当时带着阿璇和柠柠出门的时候,柠柠对母亲说了句,妈妈也去约会吧,之类的话。 “柠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王莲华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孩子能有什么知不知道的,她一直都把远山当成自己第二个爸爸。” “柠柠也十一了,她知道的。”盛夏道。 小孩子往往要比她们这些半大不大的要敏锐许多。 王莲华说:“我和他认识也有六年了,相处一年多来,双方也都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是为了给柠柠找个爸爸,但是如果对方不能接受做柠柠的爸爸,那我也是不会考虑这个人的。这些话,妈妈也只能跟你说。” 盛夏心间微微震动。 母亲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把三姐妹拉扯大,最艰难的日子她已经自己一个人挺过去了,如今已经完全走出阴霾,找个人一起迎接下一段人生,而不是找个帮手减轻负担;但是无论如何,三个女儿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绝不会割舍的一部分,所以如果对方不能接受这一点,她宁愿选择一个人过。 幸运的是,有这样的人出现了。 盛夏明白的,“那我穿漂亮点,给妈妈撑场子去。” 王莲华嘴角有淡淡笑意:“吃面。” 吃完饭盛夏着手收拾行李,明天她就要返校,这一去要五一假期才能回来,冬天、春□□服都得带。 “叮”的一声,微信消息提醒声传来,她连忙扒开一堆衣服,摸到了手机。 她给每一个聊天框几乎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只有王莲华和张澍例外。 王莲华就在家里,不会给她发消息,那就只剩下张澍。 他想起来啦? 盛夏雀跃地打开聊天框,收到的消息却是:“懒虫,九点半了,起床了吗?” 她嘴角的幅度落下去,失望地把手机扔一边,转念又想,算了,不知者无过,又拿回手机,回复:“早就起啦,早餐都吃过了,你呢?” 张澍:“那有没有空帮我用电脑转个文件格式,我在外边不方便。” 他果然很忙啊。 盛夏叹气,回复:“好啊,怎么弄?” 张澍:“格式太大,q.q发给你了。” 他看着还挺急的,盛夏赶紧开电脑登录q.q,找到他的聊天框,只看见一个看不太明白格式的文档和一句话:“点接收。” 她赶紧点接收文件,打开。 “滋——”的一声,电脑忽然黑屏了。 什么情况? 盛夏懵了,难道太久不用死机了?狂点鼠标狂敲键盘都没反应,她低头看了眼主机,也是徒劳,她能看出什么来?于是准备给张澍打电话。 忽然电脑屏幕流淌下一行行荧光字母,像是科幻片里的流动的代码。 她愣了好几秒,才看清那些字母分别是:happybirthday,mysweetheart,shengxia。 这时候就是再傻,她也明白过来了。 以为这就结束了,流淌的字母稍稍变暗变成背景,屏幕中央弹出一个选择项: 【阿姨在家吗?】 【yorn】 盛夏完全不知道他要搞什么,还是如实选择yes。 页面出现第二个选择项: 【戴好耳机或着关闭房门】 【确定】 盛夏瞥一眼紧闭的房门,点确定。 短暂的黑屏让她的期待值直接拉满。 伴随键盘敲击声,一行字在屏幕上一字一字弹出: 【我和你的相遇,怎么说呢,就像是一朵茉莉花纯白了一整个混沌的世界】 句子完整呈现半秒钟后,渐渐淡去。 画面下方出现一张照片,是文博苑南门那条小道,她“登月碰瓷”的地方。 图片的一旁,几行字渐进显现: 第 90 章 俯首称臣 大一下学期是文学系课最多的一个学期,盛夏又开启了四点一线的生活。她上学期绩点3.29,刚好过了“良好”等级线,在宿舍四个人里垫底。她基础差,即便复习周废寝忘食,也只能达到良好,对于这个成绩,她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焦虑。 张澍绩点3.78,在他们宿舍居然也差点垫底,在年级排30多名,这已经够让盛夏震惊了,他们系还有满绩点的神人。 “gpa在贵系根本就是小战场吧,”廖菁说,“基本上从大二就开始往发论文上和创业上卷了,而咱们应该还在琢磨念不念本专业的研究生。” “他们不考虑考研吗?” “他们用得着考吗?想保本校基本都能保,但是大半要出国的吧?” “真卷啊。” “不是普通人能呆的地方。” 盛夏问张澍会不会因此焦虑。 他坦然说:“会。但这不是坏事,至少对我来说不是。被碾压,有时候是一种幸运,周围人都比你强,难道不是赚到了吗?” 赚到了。 盛夏觉得她也赚到了,就是赚得挺辛苦的。 这学期盛夏去海晏的次数更多一点,因为张澍确实太忙了,而她有小墨,跑得还快一些。 盛夏很喜欢海晏大学西门外的书店,不同于现在的精品书店,这书店开了几十年了,老旧的木楼很有年代感,旧书堆满角落,能淘到不少绝版书,还提供以书换书服务,店里还有一只长毛大橘,慵懒又粘人。 盛夏常常在书店一呆就是半天,反正看书就是她的学习内容。 等张澍忙完了,就会过来带她去吃饭,这书店只提供简单的咖啡,没有简餐。 如果他有空,也会陪她继续看一下午书,有时候写作业,有时候也挑一些书看。 这天盛夏看得过于专注,等书页翻过半,才注意到他离开对面座位很久了,于是到处张望,在一列书架旁找到了他。 他席地而坐,坐在几个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中间,除了腿长出一大截,其余毫无违和感,都是低着脑袋,专注得不得了,就连翻书的频率都有点同步。 盛夏莞尔一笑,拿起手机拍下一段视频素材,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她以为他在什么科普类书籍,谁知道他在看金庸的《天龙八部》。 “好看吗?”盛夏低声问。 张澍抬头,见是她,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盛夏没矫情,坐到他身侧,搂着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头,注意到他正在看第四部《洞仙歌》,问道:“你喜欢谁?” 张澍翻动书页,目光没移开书,淡淡回:“你猜。” 盛夏:…… “乔峰?” 张澍挑眉,扭头看她,“我以为你问的是女性。” “女性,你喜欢的是我啊。”盛夏脱口而出,害羞只一瞬,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她现在是抱着他手臂,下巴搭在他肩膀仰脑袋的姿势,眼神无辜又狡黠,张澍目光从她的眼缓缓移到鼻梁、嘴唇,最后回到眼睛,就着姿势迅速印下一吻,蜻蜓点水过,才觉得不够,想要深入,盛夏推了推他,眼神示意他:附近有人! “不管。” 张澍右手把书举起来完全挡住脸,左手捞过她脖子,歪头追吻上来。 他的唇软乎乎,盛夏哪里抵挡得住。 他吻得深,但时间不长,大概在公共场所还是要脸的,没有真的说不管就不管,最后恋恋不舍啄几下便放开了她。 书被拿走,盛夏一睁眼就看见一排初中生齐刷刷看着他们,有女孩还煞有其事地双手遮眼,其实指间的缝比眼睛还大。 猝不及防撞上盛夏的视线,一排脑袋又齐刷刷扭回去,捂着嘴笑嘻嘻。 盛夏这回是真的羞了,把脑袋埋进他臂弯里。 张澍冲几个男孩笑了笑,继续若无其事看书,看她老半天都没抬头,找话题道:“那你喜欢谁?” 盛夏抬起头,“我喜欢虚竹。” 张澍随口接:“为什么?” 盛夏:“和尚,无欲无求。” 张澍:…… 书店那只胖橘慢悠悠走过来,盯着他们看了好半晌,眼睛都不带眨的,最后蹲在张澍腿边蹭啊蹭。 胖橘好像特别喜欢张澍,喜欢趴在他脚边睡觉,还经常趴在他键盘上睡,一个打哈欠伸懒腰的动作就能让张澍半天的辛苦功亏一篑。 盛夏看着都心疼,而张澍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笑笑把胖橘抱起扔到书架上,然后他的黑色t恤就会沾满猫毛,这倒是让他眉头紧皱。 好可爱。 猫可爱,他也好可爱。 盛夏常常觉得书店与这个世界有壁,外面的世界飞速运转着,日新月异,书店里的时光像是静止的。 日子好像过得很慢,但实际上时间那么迅捷,抓不住痕迹。 盛夏看完谭公给的书单的时候,张澍也几乎把金庸的书看了大半。 河宴的天气越来越像南理,草木繁茂,蝉鸣鼎沸,一切都预示着,万物欢腾的夏天来了,一个学期又快要结束。 匆忙的复习周,他们仍然在书店约会,只是已经没有时间再看闲书,盛夏背书背到精神恍惚,张澍的键盘声也没有停过。 他的键盘声音不大,而且很有规律,她不觉得吵,有时候听不到他敲键盘,她还有点不适应,背不下去。 有时候看书看乏了,就贯彻执行即时约会路线,去博物馆,去游乐园,去展览馆,更多的时候只是骑着车到处晃,或者用腿丈量这座城市,走到哪算哪,有喜欢的地方,就停留,没有就一直走,两个人牵着手,有一句没一句说话,玩幼稚的文字游戏:接字成句。 盛夏先出题:“路。” 张澍接:“路边。” 盛夏:“路边摊。” 嘿嘿,这个很难吧,接一个字怎么也不完整。 张澍接:“路边摊点。” 好吧,厉害。 盛夏:“路边摊点赞。” “路边摊点赞爆。” “路边摊点赞爆了” “路边摊点赞爆了吗?” “……” 这话她没法接。 输了,亲一口。 无聊,但感觉可以玩一辈子。 暑假张澍又有小学期,盛夏先放假。王莲华和徐远山带着郑冬柠出国旅行了,盛夏和吴秋璇被盛明丰接过去住一阵。 但是盛明丰很忙,几乎不着家,刚住一周,邹卫平也要外出,去香港出差,大概是感觉把她们接过来又冷落在家十分不好意思,就说要带她们去旅游购物。 第 91 章 张澍同学 临近开学,辛筱禾约盛夏一同回校,盛夏这才敢在群里冒泡,她一出现,话题不知怎么就变味了,一堆问题看得盛夏脸红心跳,哪还可能接话,只在心里腹诽。 “真的都秒吗?” ——并没有。 “消费几何?” 盛夏没看懂,辛筱禾解释:“消费几盒?” ——两盒。第一盒不是因为没戴好霍霍了,就是因为她的问题霍霍了,第二盒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手上全是汗,撕不开,是咬开的,那眼神……想想都发怵。 天知道她躺在那脸有多红。 “什么感觉?” ——疼,热,紧张。 “几次?” ——不知道怎么算。 刚开始她太疼了,他不停安抚,她还是摇头,下嘴唇咬得发白,他密汗涔涔,但还是放弃,紧着她的手哄她。 兵荒马乱后,他从身后搂着她侧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她热得要命,迷迷糊糊蹬被子,没想着把他给蹬醒了,掰过她脑袋就是一个深吻,一雪前耻没完没了。 早晨,盛夏才睡得舒坦些,他在海潮声中苏醒,身体和潮起潮落一样准时,他醒了她也别想睡,还哄她,说什么,你继续睡就好。 好个什么呀? 谁能睡得着? 烦烦烦! “刚开荤的男人就像春天的猫,异常热情,叫人心烦。”见盛夏没回群消息,辛筱禾暴言。 盛夏呆住:辛筱禾有读心术吗? 小麦:“澍哥的话,不像猫吧……” 陶之芝:“那,狗?” 岚岚:“狮子?” 辛筱禾:“你见过春天的狮子?” 女大学生太可怕了,尺度果然比高中的时候大多了。这群没法呆,盛夏先点了群消息免打扰,但还是忍不住窥屏,最后选择了退出群聊。 半晌,收到辛筱禾的私聊消息:“你不知道当事人如果不在,话题只会更深入吗?” 陶之芝私聊过来一张截图,群名称变成:【娇羞少女离家出走】 - 比起她们,大学室友们就矜持得多,没有这么明着调侃,只是张澍再来河清,在宿舍楼下等盛夏的时候,她们就会起哄。 经过廖菁那一次失败的被迫联谊后,219众对类似活动失去兴致,但每天在宿舍楼下被迫观赏情侣们腻腻歪歪,几个人又高呼想谈恋爱。 于是盛夏被推出去邀约,但是不巧,张澍他们寝室四个人只有一个单身,这在狼多肉少的计算机系也算稀罕,因为都是高中开始谈的。 张澍只好叫上大作业的组员一块,好赖组了个4v4的局。 出发前钟路婕忐忑道:“你们猜,四个里面有几个穿格子衫?” 盛夏坦言:“张澍就没有格子衬衫,好像我见过的他的同学都不怎么穿格子衫啊?” 对于程序员,格子衫这个刻板印象算是深入人心了。 他们约在游乐园,盛夏她们晚到了,还没下车就看到张澍他们了。 “呃……”盛夏语塞。 还真有一个穿格子衫的。 “看吧,四个里边就有一个穿格子衫的,概率不低了!”廖菁说。 那男生长得白白净净,一副黑框眼镜遮了大半张脸,穿格子衫倒也不难看。 盛夏认识他,一个沉默寡言的超级学霸,父母都是搞计算机的,信息竞赛金牌,满绩点的大神,大概天才都有点脾气,跟谁都组不来队,他最后被老师指派进了张澍的组,在学校里,他基本只跟张澍有学业之外的交集。每次她不打招呼去海晏,总能看到他跟在张澍身边。 张澍介绍他带过来的人,其中,格子衫男生叫成卓阳。 盛夏没想到这等学霸也来参加这种类似“相亲”的活动。 下一秒,廖菁激动地“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似的,“成卓阳?我们省状元!” 219众惊讶得不行。 就算是贵系状元多,这跟批发似的也太离谱了吧? “是我,你好廖菁。”成卓阳淡淡应答,又把大伙给说懵了。 “你们是老乡啊?” “对,但是……”廖菁很懵,她也只是在喜报上看到过状元的照片和名字,他们不是一个高中的。 成卓阳解释:“我们初中的时候隔壁班。” 学霸的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多说一句都难受得不行,但又迫不得已要说。 “哇,这是什么缘分?”有人感慨。 张澍在一旁挑挑眉,牵过盛夏的手拉到身边,把票分给大家,“进去吧,很晒。” 身后,廖菁围着成卓阳问东问西。 廖菁:“初中,我怎么不记得?所有威胁我第一名的人我都记得!” 成卓阳:“初中我成绩不好。” 廖菁:“不会吧?为什么啊?” 成卓阳:“游戏比较有意思。” 廖菁:“那你怎么记得我?” 成卓阳:“你是第一名。” 廖菁:“哦,也是,你们搞计算机的,会给游戏做个挂吗?” “……” “你还打吗?带我啊带我啊!” 盛夏抹汗,凑到张澍耳边说:“你同学那么老实,不会被我室友吓到吧?” 张澍看着她,忽然低头亲了亲,说:“笨蛋笨一窝。” 盛夏:…… 张澍:“谁吓谁,不一定。” 晚上回到宿舍,廖菁就开电脑登录游戏,眼巴巴等着学霸带躺。 钟路婕贼兮兮问:“你不会是和人家看对眼了吧?” 廖菁摆摆手:“不会,他太闷了。而且,如果他今天不穿格子衬衫的话还有点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 学期过半,计算机系最忙的时候也就到了。 各科作业跟“赏赐”似的布置下来,期中考紧跟着来了,实验室也因为有考察团要过来参观而格外忙碌。 下学期的周末会被各类实验占据,张澍只能挤着时间和盛夏见面,只要没有晚课,他就会雷打不动去河清找盛夏吃饭,然后散散步再回校。 “澍哥。” 周六一大早,张澍刚起来,成卓阳便来宿舍门口等他了,今天实验室来人参观,他们需要过去帮忙。 其实成卓阳比张澍还要大上几个月,不过他喜欢叫,张澍也随他。 张澍和成卓阳都是这学期刚加入海晏大学计算机视觉中心的,整个实验室只有不到10个本科生,大二的就只有他们俩,目前虽然只是跟着学习,但机会难得,在系里甚至整个学院都是人人羡慕的,自然也有人不服。 第 92 章 小吵怡情 盛夏发现,张澍开始沉迷三国。 她在修图剪视频,他就刷电视剧,她背书,他就看小说《三国演义》。 盛夏纳闷了:“初中的时候没看过吗?” “看过,不熟。” “干嘛忽然要熟啊?” 张澍从书里抬起头,定睛看着她,半晌,隔着书桌捞过她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又坐回去看书了,什么都没说。 盛夏:…… 他看完了小说,开始钻研正史了,《后汉书》《三国志》轮着翻,正史读起来艰涩,这时候盛夏就充当他的古汉语词典,现场语音注释。 每次她解答完,他都要夸赞:“真厉害。” 盛夏:“浮夸。” 临近期末,有好几次,张澍是带着成卓阳来河清的,于是盛夏也带着廖菁。 各自复习,偶尔交流。 间隙休息的时候,盛夏和张澍在聊三国武将,在关羽为什么打不赢庞德的问题上讨论了半小时,之后又在关羽能不能赢马超的问题上辩论了半小时。 但自始至终,两个人都只是在讨论,意见不和声调也不带升高的,盛夏偶尔脑子不够快,辩不过他,语气就显得着急。 而张澍始终波澜不惊,就连“你说得对”和“你说得不对”,都是一个语气。 廖菁和成卓阳就不一样了。 他们俩打游戏能吵得整个咖啡厅的人侧目。 当然了,只是廖菁单方面大小声,成卓阳跟个闷葫芦似的,这搞得廖菁更气了。 盛夏疑惑:“他们打的对抗赛吗?” 张澍:“不是,一个打野,一个辅助。” 盛夏:“就是一边的?” “嗯。” “一边的还吵架?” “一边的才吵架。” “明白了。” 盛夏话音刚落,脸蛋被张澍掰过去,他盯着她看了两秒,最后只是捏了捏她的脸。 有点疼。 盛夏从张澍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点隐忍。她知道,如果这会儿对面没坐着人,他又要亲她了。 晚上回到宿舍,廖菁说:“我发现你们俩从来不吵架,你们吵过吗?” 盛夏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一怔。 好像没有。 她会偶尔发那么一点火,极细微的不满,张澍总能迅速察觉并扑灭。 他们没有脸红脖子粗地争吵过,更没有冷战过。 “人家都说小吵怡情,你们不吵,怎么增进感情?” 盛夏想了想,认真回答:“接吻算吗?” 廖菁:“……你再把夜不归宿算进去也不是不行。” 盛夏不知道别的情侣怎么样,她感觉他们亲吻的频率太频繁了些。别人都说热恋期三个月,之后如果没厌烦,就会趋向稳定。稳定也意味着激情褪去。 他们好像不是。 只要在一块,手就没松开过,散个步,张澍动不动就盯着她看,只要她回视,就要被亲,有时候她烦了,就咬他,他不怒反笑,啄吻着安抚,手也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脑勺,等顺了毛,又深入。 他最喜欢的接吻姿势是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后脑勺,或者双手捧脸,都是特别有主场感的姿势。 最后他松开她的时候,出不来的反而是她,迷不愣的,显得之前的“反抗”都是欲擒故纵。 盛夏也有特别喜欢的接吻姿势。 她喜欢站在阶梯上,或者马路牙子上和他接吻,他搂着她的腰,结束时微仰视她,视线从她的唇缓缓移到眼睛,四目相对那一下,总让盛夏悸动。 是悸动。 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有新的悸动。 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吵架呢? 盛夏反问廖菁:“你和成卓阳天天都吵呢,见面吵,连麦也吵,你们有没有怡情呀?” “哈哈哈哈哈!”边上静静观战的钟路婕发出爆笑。 廖菁脸一僵,别过头去。 盛夏觉得自己的问题挺正常的,她确实想知道答案。 钟路婕还在笑,“夏夏你别招她了,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对格子衫真香。” 盛夏:“要不要我告诉成卓阳,别再穿格子衫了?” 廖菁:“盛、夏!” 钟路婕捧腹,看着盛夏她总是笑点低。 刚认识的时候只觉得她人漂亮,脾气好,再熟悉一些觉得她温温柔柔但自有沟壑,和外界有壁,接近容易亲近难,相处久了又觉得她其实十分接地气,身上带着一股笨蛋美人气质。 就比如她幽默的方式和笑点都和大家不太一致,常常有种置身事外的可爱。 另外她其实是副热心肠,对身边的人十分细心。 这样的女生如果没有男朋友,文学系的大门会被各路追求者踏破吧? 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弟们也蠢蠢欲动过,但是打听到盛夏的男朋友之后,就悻悻撤退了。 有人就是这样,劝退情敌都不需要露面。 - 关于做学姐,219众还挺有模有样的,钟路婕在院学生会,升了理事,樊静姝是辩论队的,做了带队教练,廖菁在话剧社已经能带策划会…… 只有盛夏没有什么“官”可以当。在摄影社,她没什么职务,外拍活动也很少参加,因为第一次参加就被拉去做模特了,她不习惯,之后就自己玩了,偶尔参加社里的讲座学习学习。 她只自己拍一些日常,每周都会在微博发一些摄影图集,每个月更新一期vlog,刚开始只是打算用来练手,但偶尔回头看,她的vlog大半内容关于张澍,他怎么能360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好看?于是她就更有纪录的欲望了,偶尔会自拍,视频也越剪越精致。 她从来不带什么标签和话题,只有雪碧老师和辛筱禾几个人评论点赞,考试周来临,她断更,雪碧老师还会发评论催更。 夏去秋来,冬过春至,无边风物纪录在她的一方天地间。 盛夏的日子慢悠悠,张澍的生活却节奏极快,地图不断变换,他连正常的假期都没有。 寒假他被留在实验室,跟着导师到各地调研,其中就包括南理,但行程太紧,三过家门而不入。 下学期他又申请了暑研,暑假去了斯坦福研学。 盛夏也没有闲着,出于和张澍讨论三国的灵感,盛夏写了一本英雄小传合集,以更加温和的视角去看待各个历史时期的英雄人物,写了大半年终于交稿。 第 93 章 笨蛋仙女 放了假,盛夏和张澍都没回南理,各自都有保研夏令营要参加,保本校几乎没什么悬念。 河清大学的夏令营要比海晏大学早两天,地点在郊区一家度假村,接连几天都在下雨,张澍不放心她自己打车,便送她过去。 路上暴雨倾盆,他们才刚抵达度假村就接到通知,上游的水库泄洪,淹了一段路。 张澍回不去市区,便只能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着,等待道路疏通。 盛夏还没开班,就先在外边同张澍住一块。 外边狂风大作,屋里,张澍环着她一块看电影。 盛夏忽然问:“你要是赶不回去参加夏令营,怎么办?” “应该不会。”张澍不甚在意。 盛夏盯着他:“万一呢?” 张澍抬眼,学她的口吻,念了句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时候了,还不慌不忙挺有兴致。 “路淹了,无处徐行啊?” “明天肯定能通,有的是人比我们忙碌着急。” “嗯……” 盛夏当然知道路不会一直淹,可她想说的彼路,非此路。 如果,他因为她被困在这,被困在国内,他的路,何尝不是她淹的呢? “我听廖菁说,成卓阳准备考mit啊?” 张澍专注看电影,随口“嗯”一声。 盛夏:“美国在这方面是不是确实比较强一些?” 张澍还是语气随意:“不止一些。” “那你呢?” “嗯?”张澍没反应过来怎么扯到他。 “你为什么不去?” 张澍低头,视线离开屏幕,盛夏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补充她的问题:“阿澍,你履历这么好,为什么不出国读研?” 盛夏听廖菁说过,对于常青藤名校来说,张澍的履历甚至比成卓阳要有优势。 张澍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就把她的情绪和脑子里弯弯绕绕的逻辑想明白了,他把电影暂停,捞起她的腰让她跨坐在他腿上,面对面说话。 “也许之后会以交换或者游学的方式去那么一年半载,”张澍说,“你听说什么了?我因为你在国内所以没选择留学吗?” 盛夏低了低头,“没有听谁说什么,是我自己猜的……” “猜得挺准。”他说的时候笑了一下,盛夏却忽然满脸愁色,惊讶又沮丧地看着他。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但是她以为他会说得委婉点。 张澍亲了亲她额头,“当然有你的原因,如果这点分量都没有,哪天才有资格合法?” 盛夏听着并没有觉得开心。 张澍:“但你没有耽误我,不要想岔了。” “在ai这一块,无可否认,美国现在还是绝对的主导……”他语气认真,手握着她的,有一下没一下轻抚,“但只是学术研究方面,实践来说还是人口基数更大的中国更有优势,有更多的落地场景,去年去斯坦福暑研回来不是和你聊过?” 盛夏点头。 她其实一知半解,但很喜欢听他说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词,就好像他也会对她诗词歌赋的世界充满好奇一样。 去年他暑研回来,她去机场接他,一路上,他显而易见的兴奋,像刚被信念充实的理想家。坐上出租车,就开始跟她聊无人驾驶;路过金融街,跟她说在未来二十年,个人信用完全依赖大数据衡量,欠个话费可能都要影响个人保险费;回到学校取快递,跟她讨论智能仓储普及的条件和时限…… 那都是她以为的科幻世界,他说不久就会实现。 聊这些的时候,张澍是热烈的、纯粹的、闪闪发光的。 “我和成卓阳能力点不一样,他想做技术的引领者,所以他需要到学术最前沿去,亲身去突破,我没有这个执念。” 如果没有她,张澍当然会选择出国,毕竟更贴近前沿没什么不好,但她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阿澍要做什么?” “我?”张澍轻笑一声,“做到略懂,揽过来用。” “奸诈。” “大作家用词要严谨,这叫术业有专攻。” “那是要创业吗?” “嗯。” “铜臭商人。” “嗯,成了才能有铜臭……” “当然会成。” 盛夏环住他脖子,脑袋枕在他肩头,静静地听窗外的雨声,小声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反正你一定会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 高三给他改演讲稿的时候,她就说过,对国家有用,对世界有用,她或许不能,他一定能。那时候她觉得他厉害得不像凡人,不怎么学,就能考第一,他的未来,一定是不平凡的。 当时的他们还没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他在全市第一的神坛之上,遥不可及;而现在他搂着她,她在他怀里、心里,他在她面前时而霸道时而幼稚时而唠叨,不再神秘不再高高在上,他也已经不是校园里的第一,甚至不是第二、第三,他好像已经跌下神坛。 把人捆在顶峰本就不现实,没有人可以永远站在神坛。张澍在高中时就知道的道理,盛夏如今算是领悟些许。 站在新的平台上,就会有新的排名,人不应当为排名负责,只能为自己负责,为未来负责。找到自己的赛道才最重要。 时至今日盛夏依然坚信,张澍这个名字,不会查无此人。他会在自己“术业有专攻”的领域里,成为非常非常厉害的人。 盛夏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感觉又硬挺宽阔了些。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拄着竹杖穿着草鞋又怎么样呢?比骑马轻快多了。 张澍跟着念了一遍,忽而一笑,翻身把她困在身下,“我这是找了个什么谪仙?” 盛夏眨眨眼,最近大家不约而同给她这个标签,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澍,你做的,是真真正正有用的,说不定我们未来生活的巨变,就有你的贡献。我呢,就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张澍目光深深,嘴里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深情:“苏轼的豪放里果然是带着一丝矫情。” 盛夏:“嗯?” 张澍:“这小老头的词不错,包容性很强,谁用都挺适合,我中有你。” 盛夏反应过来,他说他是豪放,她是矫情! “张!澍!”温馨旖旎的气氛全无,她气极,抬脚就要踢他,腿刚曲起就猛地撞上他小腹。 第 94 章 突然袭击 美国,波士顿,成卓阳租住的公寓。 张澍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疯狂震动,他摸过手机,眯着眼睛瞥了眼,是盛夏发过来的语音邀请。 张澍接起,放在耳边,“怎么不打视频啊宝贝?” 他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和随意,下一秒,整个人如机敏的鹰,猛地睁开眼,瞬间坐直了。 因为那头传来的不是盛夏的声音,而是久违的,严肃的,中年女声。 “张澍啊,在休息呢?” “阿姨好。”他声音如常,仿佛刚才的懒态是王莲华的错觉。 “嗯,你那边几点了?” “早上七点。”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平时这会儿醒了,现在在朋友这边,就迟一点,没关系我已经出来打电话了,阿姨您说。” 张澍边说话边出房间门,门外,起来上完厕所准备回房间的成卓阳一脸无辜:澍哥可真行,为了在丈母娘面前树立美好形象,不惜拉踩他。这就是要做商人的人吗?可怕。 张澍在客厅大概说了十分钟的电话,挂断后过来扯成卓阳的被子,“醒了就起来,今天去逛逛医院。” “不想去,很闷。” “那去游戏公司,打游戏总行了吧?” “不想去,你又不是真的去打游戏,打我还差不多。” “你只想呆在实验室和图书馆,还有你的书桌前?” 成卓阳把头闷在枕头里,“你回去吧澍哥,我得好好想想。” 他知道张澍来波士顿什么目的,但成卓阳没有创业意向,也暂时不想回国。 “我是必须回去了,”张澍居高临下站着,“你如果不想出去走走看看,那我定今晚的票回加州。” 成卓阳转过身。 张澍淡静地陈述:“企划书和技术股权协议我再给你发一份,你有空好好看一看,卓阳,我是真的需要你。” 成卓阳坐起,像个小孩似的盘腿坐着,神态却认真:“澍哥,你也知道,目前国内很难有研究所或企业能为我的研究提供足够的算力支持和容量储存设备……初创公司更不可能。” “那你搞研究为了什么?”张澍打断他的话,拉来一张椅子随意反着坐,“为了突破而突破?你的需求端在哪里呢?” “我不是能创业的料。”成卓阳声音闷闷的。 “创业该是什么料?”张澍反问。 成卓阳又不说话了。张澍了解他的个性,也没干等,沉道:“你加入以夏,我现阶段肯定没办法承诺你最好的科研条件,但是卓阳,只要你最终打算走出实验室,你找不到比我更了解你的老板,找不到比我更契合的同事,但是我不一样,我找谁我都有信心调动好,我也等不及,等不及你忍受不了别人再来找我那一天,我公司总得要开,人总得找齐……” “国内研究条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扶持力度也很大,这些在企划书上都有,别的只要你不想参与,都可以不参与,这你在任何企业都没法承诺你,我可以。你仍然可以在自己的舒适区做你的研究,你甚至可以继续念博士……” “我先回加州了,你还有半个学期的时间考虑。” 张澍说完,收拾东西,订票,一气呵成,临走前,又扭头,看成卓阳半晌,才道:“卓阳,忘了跟你说,廖菁这几年都单着,以她的条件实在让人想不通为什么。我也想不通你,如果当初就决定了要来美国,要留在这,干嘛要参加那次联谊?” 张澍走了。 成卓阳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回到书桌前,抱着脑袋挠头皮。 他还问他创业该是什么料? 张澍自己就是那块料——摆足诚意,然后诛心。 - 盛夏不知道那天张澍和母上大人聊了什么,总之挂断电话后,王莲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盛夏忐忑了一整天,最终也没等来王莲华的表态,问张澍,他说:“没什么事,阿姨是通情达理的人。” 才怪了! 王莲华在这方面一直非常敏感。她其实不算一个多么传统和古板的人,她只是对“自我保护”这个词看得太重,也有自己的定义。 盛夏就这么带着忐忑和疑虑返校了。 研二下课程少,主要就跟论文打交道,盛夏闲暇时带着几个本科生一起运营起她的短视频账号,主要发布一些古诗词解读和“咬文嚼字”释义的视频,盛夏形象好,每每穿汉服出境都有不俗的效果,账号流量节节攀升,评论区却一直在呼唤她的日常vlog,直白点,就是“呼唤那个一起住的男人”。 日子充实而忙碌,一旦停下来,思念便疯长。 盛夏办好了签证,请了一周的假,加上劳动节假期,偷出了十天的空闲。 五一当天,盛夏坐上去往加州的飞机。 起飞前她还特地撒了个小谎,说这两天断断续续录节目,不能携带手机,断联的话不要慌张,张澍没有怀疑。 五月的旧金山湾区比河宴稍微暖和一些,这是盛夏第一次自己出国,她有那么一点紧张,开始后悔搞什么惊喜,说不定要变成惊吓。但是人都到了,总不能在“最后一公里”泄气。 于是盛夏还是决定自己打车去斯坦福留学生公寓。 一下车,盛夏就懵了。出租车司机说到了,可究竟哪一栋才是呢?她只记得张澍说过那栋建筑是红顶灰墙,可周围好几栋红顶灰墙的建筑,分别是三层小楼、二层联排,还有七八层的高楼。建筑外墙都没标楼号楼名,俨然一个大型社区,盛夏站在路边,给张澍发消息。 盛夏:“我们约会吧。” 盛夏:“共享地址。” 发出去的消息一直在转圈圈,盛夏纳闷,她开通了国际通呀,怎么会没有流量?刚才在出租车上,她还在群里和辛筱禾她们聊天来着。 “叮叮”好几声,盛夏收到了几条短信,点开一看,欠费五百多。 盛夏眉头紧皱,呆怔住,她来之前充了五百多话费的啊?怎么会这样? 然而她来不及想原因,这异国他乡的,没有网络她寸步难行,这才想起来王莲华给她准备了一张美国这边的电话卡,但她放在了行李箱里,于是她蹲在马路边翻箱倒柜找电话卡,路过的人无不好奇地看着她。 盛夏双颊涨红,又忐忑又紧张,后背直冒汗,脑子里甚至已经在上演露宿街头的画面。 就在她换好卡,阖上行李箱的瞬间,不知道是幸与不幸,透过灌木的缝隙,她看见了张澍。 第 95 章 【全文完结】 张澍回国后就一直忙于项目,他们做的第一个项目是ai医疗影像,为此他带着工程师一头扎在医院,所以即便他回国了,盛夏与他也是碰不着几回面。 研二下学期本是最胶着的学期,因为需要开始准备硕士论文,但盛夏是硕博连读,就免去了这个麻烦,但是谭教授也没让她闲着,本科生的论文全让盛夏给批了一遍。 这时候接到张澍的电话,提议端午节一块回南理,盛夏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有假期?” 他忙得跟陀螺一样,又要写毕业论文,又要忙项目,他还有假期? “嗯,放假,我们回去结婚。” 他的声音仍旧波澜不惊,盛夏可就没那么淡定了。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他大事小事一个处理态度的性格,但是结婚?结婚? “可是,我爸妈……” “他们都知道了。” “可是……” “他们都同意了。” “怎么会?”她还没毕业,王莲华怎么可能让她结婚?而且,什么都没准备好,怎么结婚? 张澍:“先领证,婚礼等毕业再办。” “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 “因为‘大圣’拿到了审批,即将投入医疗机构使用,它是我的第一个产品,是你见证的第一个产品,我希望它属于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 “大圣”就是以夏科技第一个机器人项目,用以筛查ct影像辅助诊断。 盛夏内心震动,不知如何回应,当下只想收拾行李即刻回南理。 他不等她回答,兀自说着话:“盛夏,我现在在医院里盯着数据训练,你知道吗,它虽然叫机器人,但其实它只是一个系统,它没有身体,没有任何的实物,看不见摸不着,但它有更精确的眼睛,它有更专业的头脑,它能做的事,比一个放射科专家都多得多得多……你知道吗,也许未来,它会出现在穷乡僻壤,最最基层的医疗机构,在那里坐镇,就像给每一所普通医院配备一个专家……” “我以前,只是觉得我要做一些能让我安身立命的事,但是宝贝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我好像不止能让自己安身立命,今天我很开心,特别特别开心,你知道吗?” 张澍有些语无伦次。 盛夏从未见过这样的张澍,他情商极高,极少有失态的时候,就算是面对比他年长、比他身份地位高的人,他也从来是泰然自若,交流方面更是不必说,盛夏常常觉得他受过什么专业训练。 可他不断重复着“你知道吗”,像是极力地想要追求一种共鸣,他忘记了所有的交流技巧,他只想与她分享他的喜悦。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盛夏低声而郑重地答。 “所以没忍住,就这么草率地隔着电话跟你求婚,你能嫁给我吗?和我创造更多,像‘大圣’一样的夫妻共同财产。” 盛夏眼泪哗哗直流,哽咽着回答:“那我现在就买回南理的票。” “我已经买好了,明天早上七点去学校接你。” - 6月1日,盛夏拿到了红本本。 “好薄啊?”她掂了掂。 办理结婚登记的大姐笑了,“小美女,结婚证是薄,婚姻分量可不轻哦?” 盛夏点头赞同:“您说得对。” 张澍握着她的手,端详她戴着钻戒的手,“你要是觉得薄,就裱起来。” “那我要去买个相框。” 张澍:“行,去买。” “去附中北门的文具店买!” 张澍稍怔,“那你要不要再去一方书店买本《婚姻法》,接着再去体育用品店买对护膝,然后再去文具店买相框?” 盛夏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路线的!” 张澍:“只有笨蛋才会觉得自己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 盛夏:“不对呢阿澍,没有《婚姻法》这本法条了,都在《民法》里边,叫婚姻家庭篇。” “……” 张澍:“不对呢笨蛋,没有阿澍这种称呼了,叫老公。” “……” 这怎么好开口啊?好难为情!盛夏扭头就跑,忽然发现不对,他还叫她笨蛋呢? 张澍慢悠悠走在后边,等来了她的回头,“不对呢,没有笨蛋这种称呼了,你要叫……” “老婆。”他打断她的话,叫得极其爽快自然。 盛夏语塞,没辙了,在他越来越严肃的目光下,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老公……” 大庭广众,婚姻登记处门前,张澍捏着盛夏的下巴,忘我地亲吻。 他们合法了,管他什么文明不文明! 婚姻登记处距离附中不算远,盛夏想轧马路,张澍当然奉陪。两人手牵着手,像无数次即兴约会那样,玩着无聊的接字游戏,沿着江滨公园的小道踱步。 “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南理轧马路呢?”盛夏说。 “嗯。” “我们这是结婚后第一次轧马路呢?”盛夏又说。 “嗯。”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生气了。 张澍停下脚步,望着她,“我在想,已经合法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害羞了?” 盛夏霎时红了耳朵。 他们在散步呢,他怎么满脑子那种事情啊! “看来并不会,”张澍捏了捏她耳垂,“我看你是要羞一辈子。” 盛夏:“不可以吗?” 张澍点点头:“可以,大不了,你含羞带怯你的,我得寸进尺我的,不妨碍。” 盛夏骂骂咧咧:“快点走!太阳都要下山了!” 附中放端午节假期,高一高二的学生大多回家过节了,校园颇为寂静。 盛夏买好相框,还买了两杯青瓜汁,张澍也收买好了门卫,两个人大摇大摆进了校园。 盛夏从他手掌里抽出手,煞有其事道:“学校里不要牵手,小心被教导主任抓早恋!” 张澍十分配合,“你说得对,老婆。” 临近高考,桃李广场上挂满了祈福的字条。 盛夏问:“你当年祈福的时候写了什么呀?” “不记得了,我不信这些。” 意料之中的答案,盛夏挑挑眉,“你猜猜我写了什么?” “一愿河清海晏,二愿父母康健,三愿你我皆如愿,九月复相见?” 盛夏再次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张澍一脸“这很难想?”的表情,笑说:“许个愿跟设密码似的,上哪都一样,叠叠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