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 第一章 无间道的起源 若干年前,为本书提供素材的人在海外国家进行采访。他在“搜索”一座战前遗留下来的监狱之时,无意在一处灰暗狭窄的斗室里发现两个狰狞森然的,用血写成 词“命运”。他蓦然见到带有浓厚宿命情感的汉字,真是百感交集。从那剑拔弩张的笔法中,不难推测写这血字的人满腔忿激,似乎都随着这血痕森然地铬入坚厚的花岗岩石里。 这会不会是一桩可怕的“冤大头案”呢?他忍不住询问管理人,不料管理人也大感迷惑,他说,他实无法相告。 这样,他更肯定它涉及一桩可怕的“冤案”。在采访任务完成返回巴黎后,就那桩发现“追查”一番,虽然得到一些片段,却也够骇人听闻的:这是一桩发生在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见证人曾经在巴黎的《人道报》工作过来,后来老死在巴黎,他的家人把他葬在巴黎公墓。后来,“护宪运动”成功后,新上台的政府派人将死者的骸骨运返他当初出生的土地上,让他葬在国立公墓里,他的墓距开国之父的墓地约十公尺——这恰好是“寂寞身后事,千秋万世名”的写照。 新上台的执政党的创始人出身于贫民区的“没落小资产“家庭,这是一个奇迹;在他的领导下,居然取替了超过半世纪执政资历的老牌政党,震惊世界。这种政权轮替,若以平常心看待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偏生《人道报》的老编把这事看得比天塌地陷还重,指派专人跑腿“寻幽探胜”,这倒促成了这个本子的产生…… 这个本子产生之前,提供素材的先生曾目睹一场轰轰烈烈的“护宪运动”,见到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日以继夜地抗议外来压逼力量,深深感受到人民的力量排山倒海,历史是人民去创造的,任何人为的扭曲终究抵挡不了这海洋一般的爆发力。他们应该在历史长河中占重要的一席。 本书所指的“无间道”, 旧译为“阿鼻地狱”, 是佛经故事中八大地狱中最苦的一个,也是民间所谓十八层地狱中最抄底的那一层。凡被打入无间地狱(无间道)的,永无解脱希望,要经受五种无间。这当然是一个永远叫人绝望,而且恐怖得无以复加的世界。存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冰冰冷冷,麻木不仁的。或者换一个角度说,他们就像活在“母体”世界里面,他们觉得一切都没有问题,其实所见面对的统统都是美丽幻像……本书借用佛教这个怪诞不已的术语,像征本书展现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人情世故。 第二章 约会 游隼在天空排成长行,一声长唳,横越而过。 飒飒秋风吹送之下,一缕缕淡紫无力的斜阳流转飘散。落叶满空翻飞,瑟瑟声响。在这隼山公墓上的天空上,长唳悠然四散,不论何时,隼山永远笼罩着一股莫明共妙的凄凉恐怖。 有人会慢慢地将过去所经历的、承受过的痛苦日子淡忘了,就如一块化石那样,风化雨洗,终究会走向消亡直到化为大千世界的一颗颗细微得连肉眼也看不清的尘埃。埋藏在他心里的情感经久如新。 林敏聪慢慢地府身,将一束兰花轻放在墓前,然后伸掌轻轻在墓志铭上抚抹一番。每个月他总亲自来这里走一趟。他待了好半晌,忽听到背后一阵轻快的步履声,回头一看,一位年纪相差不多的青年人几个箭步奔过来,他面向墓前躹躬,然后说:“大哥,走吧?” 他微微点头,两人抄小路走下山坡。他俩会合其它同事后,一行人赴国际机场,坐美亚航空公司飞机往返巴黎。 飞机悄然飞入云海里。 特等商务舱里的空姐正忙着送膳食给客人。 一位衣着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的小伙子正逗着一位姓蓝的空姐说话,他的模样有些滑稽可笑,悄声诉说观星学,探究星座运情。 林敏聪翻看着合同文件,门笃笃地响了几下,他说:“请进来吧。”门“嘎”地微响半开,淡蓝衣影微闪,他抬头看时,见一位靓丽的空姐蹑步进来。她有西洋女性的雪肤、丰盈的身材,东方人特质的瓜子脸蛋,一双淡蓝的眸子,灵动朝气。 林敏聪问:“有什么事吗?”随手放下文件,谑地站起,她点头说:“只是想问一问董事长你要不要一点红酒。”他随意答道:“不要了,谢谢。以前我没见过你。你的芳名是——” “我叫韩慧乔。我是新进职员,还没有机会与董事长见面。请多多指教。” “哦……这名字好听啊……” “谢谢你。如果没有其它吩咐,我出去了。” 林敏聪点头一笑。韩慧乔返回当值室里。 韩慧乔对一位叫蓝燕空姐说:“蓝姐,董事长一副忧伤的神色,心如死灰了……“蓝燕的表妹,也就是先前年轻客人聊了几句的女生嘿地压低声音说:“小声点……”接着说:“今天遇上一位古怪的客人。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话油腔滑调,听起来怪舒服的。我问他喝什么酒,他鼻子嗅了几下,笑嘻嘻地说:‘什么酒也没关系。’他指着窗外的天空,问我说:‘美人,看到那儿什么了事情吗?’我略为好奇,就往他所指的方向眺去,看到外面星河迢迢,我被他弄胡涂了,笑说:‘先生,对不起,我对观星学没有研究。’那人笑了一笑,身子向前挺了一下,摇头晃脑地说:‘在晴朗的天空中,高悬着一条引人注目的大道,它自身发光,灿烂辉煌,称为银河。沿着这条银河,众天神来到伟大的朱庇特的住所和他的堂皇的宫苑。这里正是声名显赫威力无比的天神之家园,我斗胆称之为伟大的天窗。这是古罗马大诗人奥维德《变形记》一书里的名言……‘然后他想向我索取联系电话号码。” 蓝心雨说到此,稍稍顿停,韩慧乔等人抿嘴笑说:“坐商务舱或头等舱的客人非富则贵,说不准人家对你有好感。” 蓝心雨想到那年轻人的放浪不羁,也忍不住失声笑起来,说:“他叫江枫。我对他说:‘对不起,客人,我对星座没有钻研。我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星座。’他做个鬼脸,忽然握着我双手,甚是诚恳地说:‘美人,你好可爱啊。你看……那银河多像爆炸开巨大烟花,光焰奔腾,可是她丝毫不含糊,她清澈、迷人、神秘,像荷马史诗的般瑰丽多彩,简直是海伦的化身。你多像她。是的,小姐,你听过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吗?你看,那个颗星就是牛郎星……那儿是织女星……看,像河水流涌的星星,那就是鹊桥啦……他俩一年相聚一次,可是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遗憾,因为天河的时光差不多是永恒的,据说,宇宙形成于大爆炸,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膨胀着,时间也在变化着,对不对啊?如果你要求我说出一个具体的时间,那么我想对说你,我愿意等候你一万年。’ “我被他逗得啼笑皆非。听他侃侃而谈,似乎很有学问。遇上这家伙,可以在繁闷的工作中找到一些快乐。” 其实空姐这个职业较为特殊,飞机上的客人光怪陆离,“难服侍”的客人,偶然会遇上的。对此,都有不同的处理技巧。如果是搞搞恶作剧,她们一般一笑处之泰然,还会面谈几句;相反,倘若居心叵测的,甚至色迷迷的抽油水的,就交给飞机上的保安料理了。蓝心雨、蓝燕已有上千飞行小时,见多识广;韩慧乔等人却是新丁,又年轻,阅历相浅些,不时需要提点。 韩慧乔说:“我原以为美亚航空的董事长和其它公司的一样,由一些五六十岁的糟老头担任。今天一见,出乎意料之外。我看他衣履精细巧究——都是巴黎的最昂贵的品牌。他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本事呢?” “公司曾经频临申请破产保护令的境地,他出任最高决策人才扭亏为盈。现在美亚航空是全球最赚钱的公司之一;他的基金公司,今年又狂赚七八十亿美元,这不是真本事是什么?”蓝心雨说,“他有才,当然唯他马首是瞻。” 蓝燕插嘴说:“小乔说有钱人与众不同,这还用说么?倘若本小姐是名门贵胄,到香榭丽舍去疯狂扫货刷卡是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服侍客人么?” 韩慧乔笑说:“蓝姐的心仪对像一定是拥有过亿美元资产吧?” “也许吧。”她点头说,“唉,咱们的林先生本来是一个钻石矿,自从他太太走了之后,他成为王老五,外面多少美女名媛绞尽脑汁想把他‘溶化’掉,不料他好像视天下女色如粪土,真气死人……” “我看不一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林先生不想给女人左右吧。”韩慧乔说。 话音甫落,门“嘎”地开了,俏丽的身形映入众人眼帘,却是张若薇进来了。她把手中的托盘搁进洗涤槽里,她伸掌在颈项上轻击,说:“累坏我了。我给林浩然骗得好苦——当初在剑桥大学面谈时,他拍胸口说做空姐是一项女孩子梦寐以求的职业……免费坐豪华飞机……还有机会要遇到超级油水富豪……是啊,好听是好听,却是一桩苦差事!” 林浩然就是林敏聪的堂弟弟。这人不务正业,把老爸气得半死,一脚把他送到林敏聪身边,叫侄子分派一些工作给他消磨时间。林敏聪就把“招兵买马”的差事交给他办。林浩然觉得这是美差,才安下心来做 韩慧乔噗嗤一笑点头,说:“薇薇,你不去跟咱们的董事长打个招呼?”岂料她漠然摇头,一副惊诧的神情反问:“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见一见我们呢?” 在场的蓝燕噗地一笑,盯着她问:“你是不是疯了?”张若薇说:“蓝姐眼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蓝燕不怪丽反笑说:“不是绝对,不过也差不多了。” 张若薇微叹了一下气,说:“蓝姐说得是——”脸上流露苦涩 “不,我们不能埋怨上天不公平。天赐予我们的已经够多啦,问题是我们懂不懂珍惜和运用罢了……” 韩慧乔等人闻言感到新鲜,不禁向她凝视,听她有何高见。 “林浩然游说我时虽然胡说八道,可是有几句话却是对的:要打大鱼,到海去;讨赏赐,找国王;找有钱人,坐头舱飞机去……让我作一个简单的比喻吧,寻找心仪的对像,跟发掘寻宝差不多。落点要准、心情要稳。既不能流于表面,又不可附庸风雅:你要知道,笑谈风花雪月、草木虫鱼的人往往不切实际;大谈理想主义的人往往买不起上百万的房子,嫁着这样的人,十有八九做供房子的奴隶。所以嘛,第一种人是五色石矿,中看不中用;第二种人其实也蛮可爱的,只不过女孩子 跟着这种人,要受许多许多的苦,不行……不行……人生如白驹过隙,苦多甜少,太没意思吧?” 蓝心雨待她说完,淡淡地说:“只要是豪门望族成员就行,庸俗不堪也毫不在乎?他对你好不好也不在乎?” 张若薇晒笑说:“你们看她说得!这里最富的是慧乔和她!最穷是的我和蓝姐,经济的重担压得你透不过气来,我看你还能保持多久的清高。不过话说回来,凭我们样的条件(指天生丽质、身材脸蛋均属一流诸类)那种俗不可耐的臭男人又怎会放在眼里……那些一朝得志就语无伦次的人,只不过是肤浅可笑的人,不值得你耿耿于怀;那些仗着亲友权势,作威作福,一见到美女就想上床,追逐名星玩乐的人,简直是一堆废物,一两招就能将他们陷入圈套,叫他身败名裂;那些有上亿美元家产超级富豪,拥有私人飞机、坐私人游艇出海打鱼,住高等大宅,满脑子盘算着赚钱、从员工那里盘剥更多的剩余价值,遇到金融海啸,第一个反应,就想着裁员增值等等,这些人有财没品,这种人的公司,我没兴趣进去效力……我宁愿将把自己的光与热交给魔鬼,换取实惠……” “呀……”蓝燕失声说,“太可怕了,这人!这死丫头这样的狂!“ 蓝心雨笑说:“是么?我倒要看你怎能把有钱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怕你遇上的是狼,不是肥羊!“ “这个嘛……”张若薇漫不经心地笑说,“还不知道谁是狼谁是羊!” “两位姐姐,”韩慧乔沉不住气插嘴说,“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只要有本事,就不怕抖出来,我们啊,不像你们华人,分明想表现自己,却又在堆砌一些自谦的废话。你们那一套什么礼仪之邦的仁义道德教化,我看不顺眼:过于谦让,就显得虚伪;过度退让,就等同于窝囊废了……“ “什么不同,死丫头,你不是华人么?”蓝燕笑问。 这时,张、韩二女相顾一笑,韩慧乔就说:“我不是。蓝姐,我看咱们除了一点书本功夫、身上的dna相似的之外,再也没有渊源了。咱们的代沟好深啊……“ 蓝燕摆一摆手,说:“好啦,好啦,管你是火星人或者是哪里人。你们参加约会么?” 她们微感差愕,笑问:“什么约会?” “没什么,有一位在西北航空公司任职的女友问我参加约会不。我想嘛,正常的社交场合嘛,大伙有福同享,我当然知会你们一声。巴黎嘛……有本事的人着实不少,附庸风雅的富纨子弟也大行其道……不过嘛……我们都能讲得一口流利的法语,又在巴黎生活过若干年,应该不会吃亏……走着瞧吧……” 韩慧乔说:“蓝姐说得是,他们有选择的权利,我们也有挑剔的专利……” 蓝燕握着她双手,说:“小乔年纪轻轻,却懂这些人生哲理,孺女可教。你们怎样?参加不参加?” 张若薇和蓝心雨相对一笑,异口同声答道:“有什么好怕的?在哪里?”蓝燕放开韩慧乔的手,“咳”地说:“马恩河——中国城……再不去巴黎‘四大’也可以——” “哦,想不到那儿居然还有‘中国城’,”张若薇惊诧地说,“真是‘故国神游’啊。” 韩慧乔摇头说:“哪里!那儿跟‘唐人街’差不多,什么‘故国神游’,简直胡说八道之至。薇薇的地理课是否需要补考?要么是你们的英式大学教育太差,你们学得一知半解,混淆是非……” 蓝燕啧地问:“巴黎四大是什么?可别取笑我,我道听途说,没有打听清楚。” 韩慧乔噗嗤地笑说:“你真是土包子,就是索尔邦大学啊!正是本小姐毕业的学校。那里也不错。再不然咱们干脆到塞纳-马恩省-马恩省河走一走吧。“ 蓝心雨表姐妹相顾“噗”地失声轻笑,点一点头,“嘘”地憋着嗓子说:“小声说话,让林先生听到我们在这里谈约会的私事,好像不大好。”张若薇笑说:“是……是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今天是华人的元宵节。古人说,那个月亮到什么头上……” 韩慧乔说:“不是……燕姐,应该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ah,quel isir d’êtres en rencontre! je l’aime。(啊,约会该多愉悦!我喜欢。)” 蓝燕抟砖敲钉地说:“到达巴黎后,谁也不许改变主意。约会的先生们是les petits enfents(好男生),谁中途退出,谁是不可药救的人!un homme fini!(不可药救的人!)大伙一起鄙视她!” 她们笑着点头说:“一言为定!” 张若薇随即说:“不过我先到巴黎医院看望我妈……等一下我还得付大笔医疗费呢……法国人虽然不屑做‘见死不救’的冷血动物,可是我们不是法国人,没有医疗保障,没钱,医院会给脸色看的……” 韩慧乔悠悠地叹气说:“薇薇,我说过多少次免利息借钱给你,你却推三阻四的,倒好像是我向你借钱一样……“ 韩慧乔的家族是干大财务公司发财的,在公司里,韩慧乔有“小高利贷“的外号,韩慧乔一听到人家叫她“季利(高利贷)韩”,就忍不住薄怒反敬。 “伯母的病这么严重吗?需要好多钱治疗?”二蓝大吃一惊,急忙询问。 张若薇苦笑点头,说:“慧乔妹,我暂时还能支持着,所以不想借钱……如果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向你借了……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的。” 蓝燕快步上前拉着韩慧乔,说:“好妹妹,借几万欧元给姐姐花花行不行?可不要敲我竹杠……” “去你的……”韩慧乔怕痒,嘻嘻一笑,拂手摆脱她,闪身避开。 第三章 约薇 梦,悄悄的飞过夜晚;恨,偷偷的闯进梦里。既然浮生乃百代过客,又何必介怀自己是庄生或蝴蝶呢?风情月白的巴黎,永远都像一杯饮不完的醇酒,醉得人浑身上下,每寸骨头也酥掉也…… 林浩然夜里睡不着,一时心血来潮地把林敏聪吵醒,死活拉他出门。林敏聪问:“去做什么?”他直截了当地答:“泡妞!”接着补一句本回的开场白。 林敏聪微笑点头说:“是啊……是啊……白天活得太累了,晚上还这么累,做人还有什么乐趣。好吧,你有什么好去处呢?” “随意啦……“ “哦,我听说大学城好玩,去走一走吧。“ “好啊。“ 林敏聪曾在巴黎大学区里读过法语,结识不少朋友。后来给父亲召唤去跑江湖了,没完没了的做生意,年轻人无忧无虑慢慢地给金钱的酸气磨得荡然无存。 他俩进入大学城。大学城区包涵的范围极广,拉丁区逛了不久,听说马恩河有节目,急忙坐车赶往。其时月涌中天,溶溶月色如水般笼罩着天地,透过高楼大厦的百叶窗或路边的梧桐的繁枝茂叶,邃碎成光影,晚风吹送之下,幽香流动,不知是花香还是女生的体香,郁郁的小提琴声隐隐约约传进耳朵里,他俩心荡神驰,用不着指引,循着声音源、香源快步走是了。 马恩河有一座大学,叫“马恩河大学”,每年都有不少讲座在这里举行。这些讲座,含金量到底有多少呢,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远千里跑来听讲座的,花费不少,动不动就上千欧元。时下一些权贵,打着“海外考察”的名号,招摇过市,拆穿了就是公费旅游;跑来听讲座的“公费权贵”,当然不会满足 “长进见识“这么简单。这些大老爷,在他们的国家里,威风八面,高高在上,来到法国,就没有官威可言,跟寻常听众一样,平起平坐,作威作福是划不来的,还得保持低调,免得给巴黎的小报偷拍出洋相,回国丢人。除非常常上海外的电视新闻头条的公众人物,不然,就算世界首富到来,可能也没人认识。当然,给法国人留下印像的人,肯定不会是阿猪、阿猫、阿狗的角色,一般也用不着来这里听讲座渡金了。 说到马恩河,就不能不提一提那座“中国城”。 巴黎的“中国城”法国巴黎有三个处。其中之一就是坐落于赛纳河和马恩河交汇处的“中法交汇广场”,是法国也是全欧洲第一条完全根据中国清朝宫廷建筑形式设计的。 他俩经过那片地方,进入大学城区。这里多少划起少年时的美好回忆。大学城的晚会各自各精彩,随便搭个高台,弄来一些音响,就可以举行一场“香颂(chanson)“晚会了。 其时他俩所见到的,正是这类晚会。现场虽说不上“火树银花”这等热烈俗气,却是流光泛彩,一派通明彻直冲天空。两人大费周章才钻进人丛里,挤到东边的梧桐树旁翘首观看。 林浩然用鼻子嗅了一下,说:“我还以为巴黎只有红灯区才好玩呢。”林敏聪说:“你这家伙脑子里总想着女色,真没药可救了……“ 林浩然噫地说:“我不大听得懂台上那个美女唱什么鬼东西……“林敏聪毫不理会,凝神聆听。 时光飞逝,台上的唱歌表演的人此上彼落,林敏聪正想示意挤出去,到别处玩,忽然眼前一亮,只见缓缓上去的,是一位女生,约摸二十岁年纪,发束成髻,云鬓淡淡,晶莹剔透的光灯之下,犹如一个精灵;更另他惊愕不解的是,她一身类似旗袍的装束,那分明用真丝绸做出来的衣衫,那是香港人称之为“小凤仙”的唐装——那裸露的粉臂,虽然看不清楚,想必白里透红,叫人幻想不断……更另人神魂梦绕的是,那高耸丰满的酥胸……老远就感受到那柔和波动的震撼力。林敏聪这几年极少跟美女打交道,乍一看之下,顿时心头剧跳,耳朵嗡嗡响过不停,修道式的清心寡欲毕竟抵受不住这青春少艾的魔力…… 林浩然噫地轻拍他臂膀,说:“那个美女是……”他的灵魂好像离他而去,就如在洛水遇上女神的曹子建……是以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那女生的出现,就如将火把拿到黑暗的溶洞一样,明亮照人,不可逼视。四周吹哨喝采声此起彼伏。 甜美柔和歌曲声在耳边响起。他此时神不守舍,听不清楚歌词,本书的作者作为资料搜集人,在这里为他抓住每个单词,并配上大致的汉语意译如下: i never dared to reach for the moon 我从不敢伸手触及月亮 i never thought i''d know heaven so soon 我从未想过我会这么快认识到天堂 i couldn''t hope to say how i feel 我不能表达我的感觉 the joy in my heart no words can reveal 我心中的愉悦,没有任何话能展现出来。 over and over i whisper your name 我一遍遍地轻声念着你的名字 over and over i kiss you again 一遍一遍地吻着你 i see the light of love in your eyes 我在你眼中看到爱的光芒 love is forever, no more goodbyes 爱是永恒,不再分离。 now just a memory the tears that cried 我落下的泪水不仅只是回忆 now just a memory the sighs that i sighed 我的叹气不仅只是回忆 dreams that i cherished all havee true 我所怀有的梦都成真 all my tomorrows i give to you 我将我所有的明天都给你 over and over i whisper your name 我一遍遍地轻声念着你的名字 over and over i kiss you again 一遍一遍地吻着你 i see the light of love in your eyes 我在你眼中看到爱的光芒 love is forever, no more goodbyes 爱是永恒,不再分离。 life''s summer leaves may turn to gold 生命里夏天的树叶可能会变(金)黄 the love that we share will never grow old 我们的爱不会变老 here in your arms the world''s far away 在你怀抱里,世界远去 here in your arms forever i''ll stay 我会永远停在你怀抱里。 over and over i whisper your name 我一遍遍地轻声念着你的名字 over and over i kiss you again 一遍一遍地吻着你 i see the l ight of love in your eyes 我在你眼中看到爱的光芒 love is forever, no more goodbyes 爱是永恒,不再分离。 over and over i whisper your name 我一遍遍地轻声念着你的名字 over and over i kiss you again 一遍一遍地吻着你 i see the light of love in your eyes 我在你眼中看到爱的光芒 love is forever, no more goodbyes 爱是永恒,不再分离。 “真要命……”林浩然笑说,“大哥,你知道她是谁么?” 他哦地稍稍回过神,摇头说:“不知道。“ “她是咱们航空公司的空姐。” “哦?没搞错吧?“ “决不。她就是我的学妹张若薇喽……我的妈啊……美得要我的命……能泡上她,折十年命也值!“ “神经病!” 他眼见张若薇翩然走下舞台,那些在情场上无所畏惧的青年人纷纷上前示好求爱。林浩然忙拉着他, 边挤开人群边说:“快去……他妈的,不能落后给老外……” “她真是你学妹?“ “我用人格担保,千真万确!“ “那么你在剑桥读书的时候,机会多得很啊……“ “唉……她心头高,暂时还没有机会……“ “可怜的年青人……” 他俩挤上去时,却不见了张若薇,左右张望一番,急忙询问过往的人,原来是去礼堂跳舞去了。林敏聪拨退急奔进礼堂。 舞池里人影影绰绰。他在舞池旁边转了一会,才发现张若薇——正在跟一名风度翩翩的先生跳探戈。她身材纤长,好像一拿般的腰,像蛇般柔软,好像没有骨头;舞步开合疾缓,丝毫不爽;尤其那双海波蓝的眼,脉脉含情。林敏聪瞧在眼里,莫明其妙的有几份嫉妒。 好容易熬到这支探戈舞完结。他趋步上前,张若薇向他点头为礼。这时,她的舞伴,也彬彬有礼地瞧着他,说:“阁下是……”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法语。 林敏聪也用法语说:“我是她的朋友……” “哦,原来是张小姐的朋友,你好……” “慢着,这位先生,对不起……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他们对答间,林浩然抢上前给老弟解围,“哦,他是我的……” “我是他的朋友……”林敏聪轻轻摇头,岔开林浩然的话题,暗示不可表露他的真正身份。 “哦,他是我的死党……我们小时候就一块去打架的兄弟……” 张若薇噫地笑说:“原来是这样。林先生也是香港人?那么就是蓝燕姐、心雨姐的同乡了……“ 林浩然嘻嘻一笑,不置一语。林敏聪心想:“心雨的老爸是我父亲的老朋友。咱们两家是世交,心雨就像我妹妹一样亲……她没听心雨说过吧。” “我能同你跳舞么?“林敏聪问。 “当然可以。只是……“ “怎么?“ “我答应陪这位先生跳几支舞,这个……“ “这位先生是你朋友?” “我也是刚认识他!” 一番寒暄之下,才知道他叫李维,是张若薇的同乡 ,一位“纯正老外”、任职国会议员。他有从政的远大理想,这几年一直平步青云,冒起得快,却不屑这样踏入仕途,挤身国会当议员。头脑简单的人觉得当大官是正道,国会议员只不过是像皮图章,小打打闹罢了。其实不然。在西方政治圈里,总统一般是靠打拼出来的,没有超人的演说能力、磨嘴皮的辩驳能力,拉动选民投自己一票的本事,除非他是钦点上台或者是政治独裁者的接班人,否则难以问鼎总统宝座。因此可见,当选议员,是走向权力最高峰的曲折大道之一。今晚他马恩河大学区,可能是为了渡金,也可能是观光。 林浩然嬉皮笑脸地趁机拉着张若薇双手,笑说:“咱们跳舞去吧?“她一笑挣脱,闪身退后,说:“学长先生,这里不是公司,你不能用上司命令下属的口吻对我说话啊。“ 林敏聪见他碰得满脸灰,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这样,浩然,咱们喝酒去,下次再约吧。” “晚安。”张若薇盈盈躬身。利瓦伊也点头作礼。 林敏聪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瞧着她,说:“你身上的小凤仙手工精巧,女工刺绣非常美,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欠奉一柄团圆折扇,末免不够锦上添花——“ “哦——”张若薇笑问,“还请林先生指教……” “有句唐诗说‘轻罗小扇扑流萤’,缺了这些风韵。” 穿着小凤仙的女生,手里持一柄折扇,这是几十年前老香港人的风俗,他却鸡蛋里挑骨头。他说完,向老弟招一招手,悄然走出舞池。 马恩河的中国城里有不少咖啡厅、有特色的酒馆。林敏聪对咖啡毫无感情,独垂青杯中物。几杯酒下肚后,说不出的舒服。心境平静下来后,耳边似乎又荡漾着张若薇取柔美的歌声、容色照人的脸蛋,轻颦浅笑,如电光般不时在脑海里闪过。 “大哥,你想约她,机会多得是,包在小弟身上吧……“ “不……不必了……情场猎艳,必须自己亲自出马方有乐趣,假手于人,弄得不好,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有趣……不过她不是好相与的。在剑桥读书的时候,她的同学给她一个外号——“ “什么“ “锦里针……“ “哦,倒要见识一下……” “不,这外外号没有贬义。在仿真法庭里打官司,她保持不败纪录……此人擅长以柔制刚,奇谋层出不穷,叫人防不胜防……这女人太厉害了……“ “既然是念法律的,却又来我们的公司做空姐,这又为什么?” “她说她急需要一笔钱周转。法律念得多好,要成为正式的律师,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到的。她的国家哪法治观念寻常,她也不好看,倒想着能否在英国执业,这样就更加需要好多好多的钱了……因为移民到英国花费不少……我就游说她加入我们的公司……正所谓,肥水不流别人田,如此秀色可餐的美女,不做空姐,怪可惜的,我于心何忍?“ 林敏聪听他文绉绉的说来,啼笑皆非。 “那个叫韩慧乔的女生,是你的朋友?“ “不,不是。这是她自己上门投考的。韩慧乔的条件,不逊于张若薇。她俩都坦白,表示公司的薪水高福利好,自然作为首先。 “ “你小子挑女人的能力好,我是佩服的……” “说实话的,老哥,别的我不敢说比你强,在这方面我确实比你强得多。阿嫂都走了这么多年,你三年不接近别的女人,好像守丧嘛!做人对得天地良心就足够了,又何必在其它人的目光?“ “也不是这个意思……“ “是啊,其实黛伊丝也极好啊,可是你——“ 黛伊丝是林敏聪的红颜知己,他的孩子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母亲,现在正托她照顾。两人的关系微妙,说是情人吧,这几年来没有丝毫的情欲接触;寻常朋友关系么,却也不是,林敏聪和她却有过命的交情。两人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受父母影响,接受道教、佛教的教义,觉得天地与我同在,万物与我齐一,活得太累了,不如两两相忘好了。人世间是如此玄虚难测,就留给想测的人去测吧。 美亚航空公司的最大股东,其实是黛伊丝小姐。股票是林敏聪的父亲送给她的。因为她 有一对孪生子女,父亲就是林敏聪。这段情缘,可以追溯到他婚前的几年前,在法国的一段艳遇。法国人在情欲方面看得跟吃饭、睡觉差不多稀松平常,但也不会随便为了对方生下孩子。责任,他势必负起。他的父亲林天行曾对他说:“你一辈子都要为这法国女孩子张罗了……年轻人,男女交往的时候,头脑发热是好危险的……” 两人正说间,忽听得柔和清高的说话声,抬头一看,见韩慧乔、蓝心雨表姐妹三人漫不经意的进来。林浩然忙站起挥手示意过来坐下。 古语有言,红袖添香,情致绵绵。在古色古香的酒馆里,灯光不明不亮,跟周围古铜色的木雕装修溶为一体,窗外月色如水,窗嵌树影,此时此刻,时光仿佛为之停顿。 喝过几杯后,韩慧乔笑盈盈地瞧着林敏聪,欲说还休,最后好像下了好大决心,才说:“我开始以为你太不近人情,不把新进员工放在眼里。原来不是。“ “前几个月,我到你们国家办些事。一直没有机会跟你们沟通沟通,是我不对。” “当然是你不对啦。你有私人飞机,想回来,还不容易?林先生,我们的官儿一定给脸色你看了,是不是啊?“ “你的国家的官,太不好商与。做什么事都考虑利益。幸好我直截了当地约访你们的总统先生,不然,我定给下面的人敲竹杠呢……“ “是么?那么就当作破财当灾嘛……哈哈……哈哈……” 林敏聪含笑点头。 林浩然给她们添酒,说:“刚才我见到……“ “薇薇的心真的与钱齐一了……没有钱,她一定会死的……“韩慧乔埋怨说,“本来约好一块出来玩,不料一个该死的小白脸跟她叽叽呱呱地讲了好一会法语之后,她居然自己找乐子去了!那该死的小白脸,好好的粤语不说,一开口就说火星话!“ “啊……”蓝燕笑得掩着嘴巴,“你太无知了!你以为每一个华人都是香港人,都会说粤语么?“ 韩慧乔嗯地想一想,点头说:“是啊……我知道薇薇好需要钱,可是跟有钱的小白脸交往,就能赚到钱了吗?“蓝燕插嘴说:“嫁一个有钱的男人跟嫁一个寻常白领的区别,就好比坐电梯上一百层大楼和走楼梯上去的不同。倘若是我,我也选择有钱的。”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想着,钱虽然不是无所不能,但也差不多。你们中毒太深了……”韩慧乔噗嗤地取笑,“走楼梯虽然苦不堪言,但只要坚持下去,总能抵达顶点;阿燕姐,万一电梯在中途坏了,或者停了电,你出不来,走了不,只能像傻瓜一样叫人救命,这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么?” “哎呀……死丫头……老跟我顶嘴!” 林敏聪兄弟二人相顾点头,均想:“这姓韩的女生年纪轻轻,却有一番真知灼见,其境界之高下立见。老外的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倒好像深明哲理一样……不去传道,怪浪费人才呢。” 韩慧乔所指的“小白脸”不是李维,因为按他的年纪,肯定不是“小白脸”。想来,在张若薇身边走马灯似的男人实在太多了……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这次他们聊得非常开心。询问之下才知道,韩慧乔的家庭经营财务公司居然是“世代相传”,她厌恶这行当,毕业就留在巴黎工作。跟其它华人血统的同胞一样,长辈们都是从中国或者东南亚逃避战难而走到欧洲去的。历经百多年的沧桑,不少人与当法属殖民通婚,血缘关系越来越复杂,因此女孩子的体形、长相特征较为西洋化。他们虽然有华裔血统,却不接受自己是“华人”身份。他们的社会里,从来没有“华人群体”这个专有名词。相反,他们有不少“唐人街”,他们非常乐于接受外国传媒称他们为“唐人”。他们对现在的中国既不亲近,也不排斥;由于欧美媒体常常用“有色眼镜”看中国,报导时有失实,导致他们对中国的印像较为负面。觉得对老外宣称自己是华裔,没的丢人现眼。 就连韩慧乔这样年轻的女生,也深深地受影响,因此,当蓝燕反问她是不是华人,她立刻答“我不是”。在她看来,华人血源与自己拒绝接受自己是华裔一样,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韩慧乔还说,在她眼中,中国是一个神秘古怪的国家,叫人难以看得透,导致她就有些偏见,也怪不得她。 韩慧乔投考美亚航空公司,可谓“过五关砍六将”,凭的是讲一口流利之极的法语,丰富的学识。当黛伊丝亲自给她面试时,暗示她太年轻,长得娇美,分明是千金小姐的派头,哪受得苦头。 她游说:“我会讲汉、法、英、日、韩五个国家的语言。欧洲、北美、亚洲诸国的社会风俗、纵横穿越数千年的历史典故,我都烂熟于胸,您可以尽情向我提出疑问加以考证,看我是毛遂自荐或是夸夸其谈。我以为,这些认识虽不算如何了不起,却不是一般高校生做得到;我不是面面俱到的人,应付突出危机时,脑袋转得还算快。我听说: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希望您不以为我是刚离开大学校门的女生,以‘欠缺实际工作经验’把我排除在考虑之中。所谓的工作经验有时候反成为绊脚石,世事变幻无常,哪有一成不变的工作经验供照套呢?灵活变通,不拘一格才是上策。” 明快如洗的说辞,气势纵横,不由得这谙熟世故的法国女人不为之叹服。这样,黛伊丝大大地破了常例,录取了她,并让她做特等座的空姐,并对她说:“我不是要求你给我们公司添砖加瓦,这是庸才所为;放眼当世,到哪里做生意不像打猎呢?我要你独当一面。能不能成泰山、海洋一般高大深厚,就看你的造化和本事了。“ 喝了好一会红酒,林敏聪忽然向她们提出古怪的要求:不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张若薇。她们面面相覤,惊诧得半晌才点头答应。 蓝心雨笑问:“这么说,林大哥喜欢上她喽?” 他倒坦白交代:“我不否认。不过这比走楼梯到一百层的大厦难得多。“ 第四章 负债的麻烦 好快过了一晚。按行程,韩慧乔等人仍需要在巴黎的总公司多留两天,大后天才转飞香港。航空公司这几年订购的飞机都选择了法国的airbus。为了不让美国商界误会为“亲疏有别”,公司没有撤掉投在美国航空界的资源,宁愿多费功夫,发展两个航空中心。 韩慧乔等人醒来后,见张若薇留下字条口信说,大意说,她必须到医院留在母亲身边才放心。叫她们不必担心。她们相顾一笑,蓝燕说:“这死丫头除了‘发钱寒’(意为对钱特别迷恋贪婪)不好之外,其它都好。更难得的是,这么有孝心。” “大概凌晨一点锺我见她回来,“蓝心雨说,“我问她干么不顺道到医院,非要回来不可。她说换衣服,她居然还嬉皮笑脸的不避嫌地说,如果她不回来,担心咱们误会她跟别的男人上床,不回来了。” 韩慧乔脸一红,噗哧地笑说:“说得这么露骨。那些小白脸只晓得醉生梦死,如果她喜欢,我倒鄙视她了!“ “反正咱们没事干,与其在这里发呆,不如到医院看望她妈妈吧。“蓝心雨说。 “好。顺便叫林大哥出来吧。“蓝心雨补上这句话。蓝氏家庭与林敏聪的家族是世交,感情亲厚,平时交往,就以兄妹相待,因此蓝燕也不拘礼客套。 前面提过,在法国就医花费不少。留院住医就更不得了。倘若非法国公民,又没有什么福利的话,治好了病,其实也是“死路一条”,因为就得没完没了地捱穷,偿还欠债。有人说,欠债比挨揍更惨。挨打只不过痛在肉体上,欠债却伤在心里。欠债就几乎没有做人的尊严。法国的医院虽然不会“见死不救”,免费餐却不常见。这时候,就得所属国驻法的大使馆或领使馆拨刀相助了。有些国家对流落在海外的公民支持做得较好,有些反应较为冷漠。一切视乎政府有没有良心。 张若薇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帮母亲办到法国签证,又费了绝大的劲才筹集一笔钱住院、治疗。账单每天都送到来,钱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好在这里的医师比较厚道,不会趁机会敲病人的竹杠。总之,她在航空公司的所有薪水全投到母亲的医疗费用上,才勉强支持得住。手术费如何应付呢,她想着就头皮发麻。坊间有一种看似荒谬绝经伦却又确有其事的说法:只要傍着大款,就有花不完的钱。那些钱多得可以当柴烧的有钱佬,特别喜欢找个空姐做情人,觉得这样比较有面子。 眼前似乎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向韩慧乔借钱,这样就等于把自己的尊严抵压给高利贷,而且随时受追欠款的恐怖日子(她知道韩慧乔的父亲是以狠劲出名的);要么把自己的肉体抵押给有钱大阔佬。 两条路都不好走,叫她难受得无以为继。 林敏聪细仔打听之下,才知道张若薇的母亲在普通病房,林敏聪带她俩蹑步走到房门外,他示意用不用敲门,蓝燕嘘地轻声说:“咱们交情不非寻常人,看她累得半死,撑在桌边也睡得着的,看来熬夜太苦了,就不必唤醒她了,进去吧。”说罢顺手轻推门,率先进去。 法国的公立医院的普通病房,一般只有两个床位。当然也有私病房,不过就要更多的钱。除非经样关医师诊断为急症,不立刻动手术就会死亡或者造成意想不到的问题,才会立刻给病人做手术,不然,就按排期进程——痛苦地等待。这不能怪医院冷血无情,他们的理由是:其它病人也正排着期,不按顺序,对其他病人不公平。如果有丰厚经济条件的,要以进私人开办的医院做手术,就算排期也用不着费这么多时间等候。 在私立医院等候人体器官移植的日子也会短一点。香港传媒曾经报导过,有些患严重肝病的正等候做换肝手术的病人,一等就等了几年,直到病重死亡还没有等到做手术的日子!究其根源是,愿意在死亡后捐出人体器官的人太少,而患肝病的人相对较多…… 这类问题,在其它国家或地区也顽固地存在着。 张若薇下半夜一直服侍着母亲,直到天边有鱼肚白之际才挨在桌边瞌一会。稍前就是百叶窗,法国流苏在微风中波浪一般舒展。她一头青丝在背后波动。一张白里泛红的瓜子脸蛋,稍稍带有几分忧伤。林敏聪打量一眼,心想:“睡着也这么好看。“ 地板上丢着一边薄薄的小书,清风吹得软柔的纸嚓嚓地翻动。他弯腰捡起,随意翻看开一页,只见一行行汉字映入眼帘:……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页行间用正楷蝇头小字加以注解并一些阅体会。他失声说:“这本是《道德经》,真想不到!”她们差愕地走过来瞥了一下,蓝燕说:“她信仰天主教的,我的妈啊,天主教徒居然研究道教的经典呢!”蓝心雨摇头说:“不对,我看她想从这本书学一些人生道理呢。” 韩慧乔附和说:“对。 这本书虽然没有《圣经》那么多废话,只有五千来字,却深藏若虚,博大精深。我也读过好多遍了。我们那儿的人,跑出来创业的,哪个不读这些书呢。“ 林敏聪把书放在桌上。张若薇迷迷糊糊里听到说话声,急忙坐端正,抬头一看,唉地轻拍额头,如释重负,说:“我还以为医护人员送来账单了!“说着站起来,对林敏聪的到来,大感意外,正欲询问,韩慧乔解释说,林先生是她们的朋友,而且他熟识巴黎医学界的著名医师,通过他,可以打听一些专业的医疗意见。 韩慧乔情急之下胡编的一席话,竟然误打误撞正个正着。对这个角解释,张若薇丝毫不怀疑。她们放下买来的礼物,只见张妈妈在病床上一直睡着,正在进行注射。 她说,她妈妈患的是肾病,几天就要进行一次人工血液渗析。医师建议必须进行手术换肾才能彻底解决问题,否则就也无能为力。除了费用之外,还要等候官器捐赠。她考虑过能不能把自己一个肾移植给她妈妈,医师说这需要做严格的测试才能确定。目前只有等着。她的妈妈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想她舍却部份器官,两人正对耗着。 她们听说,半晌说不出话来。林敏聪心想,人体器官捐赠,不光是钱就能解决问题。这里的制度严格,医师不敢冒吃牢饭的风险给予方面…… 踏着软绵绵的小路。 “林先生,恕我冒昧,你在哪里任职呢?“张若薇问道。 “我?我嘛……我没有固定职业……“ “那么你是自由人喽。“ “对,前些年金融海啸席卷亚洲,我在美国呆过大半年。我好像是救火队的队长一样。总之,公司需要我到哪里‘救火’,我就去哪里。“ “厉害……“ “过奖了。” “林先生现在居住在巴黎么?” “哦,是啊。我入籍了法国。其实我有几个国家的护照——唉,为了工作方面嘛……“ “对……对极了……没有出境自由,跟坐牢一样,太痛苦了……“ “你是剑桥的高材生,却到航空公司去……” “没有钱,活不下去……我这样说,林先生一定认为我‘发钱寒‘了……“ “各家有本难念的经。对金钱有特殊的爱好,不是过错啊。看你支配钱才的方法罢了……“ “是啊……你现在在哪里做‘救火队长’呢?” “我好快不做这队长的角色了……我……说难听一点是,我好快就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了……” “你真晓得开玩笑……” 说到这里,她蓦然止步,扭身瞧着他,不解地说:“你真是浩然学长的少年伙伴么?“ “千真万确。“ “不对……我看你像指挥人家做事的领袖,不像游手好闲的流浪汉……“ “我只不过是一个闲人……‘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的极致,我还做不到……“ 张若薇一笑摇头,移步走到梧桐树下。 林敏聪也移步过去。 “想不到‘救火队长’也读《道德经》。咱们都有共同爱好啊。“ 原来那几句话的大意是指,善于作生意的商人, 总是隐藏其宝货, 不令人轻易见之;而君子之人, 品德高尚, 而容貌却显得愚笨。老子主张守静,认为至弱可胜至强。这些道理好多人都听讲过,但能不能用在商业运作上,就另当别论了。 林敏聪一直注视着她。美亚航空公司的人都传言说,她有几分像他过世的老婆, 这时近距离面谈,看得分明清楚,果然不是虚传,尤其脸型、体态就更像了。其实物有相类,人有几分相似,这不奇怪,叫他吃惊的是,她不满足于工作、赚钱、找个富有的好男人嫁了、生儿育女……她的对政治非常热情、对权与谋更有见解,当提到她国家的一些阴暗现实时,林敏聪固然大吐给敲竹杠的苦水,她也表现得非常感慨,显得深痛恶绝。她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与韩慧乔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 两人面谈了好久。不知是她觉得投缘还是他舍不得走开,要不是他的父亲打电话叫他火速回家商量要事,两人可继续聊上大半天。 “你家里有事,那么我不打扰了。再见。” “下次我怎样找到你?“ “哈哈……林先生考究我了。咱们做空中服务员的,以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不过我们主要飞巴黎——香港,巴黎——北美洲的航线。如果没其它的,一个月可能有七八天在巴黎渡过……” “是啊……如果能电话联系就好了……” 张若薇含笑瞥他一下,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支笔、一张紫色的卡片,沙沙地写了手机号码,交给他,“打这个电话号码可以找到我……除了慧乔妹她们三个和你之外,其它人我也不给……我在工作期间,你不一定能找到我,可以打电话到我们的总公司,通过公司联系……“ “好,我明白。我尊重你的私隐权。“他说着,也写电话号码给她,“虽然我是闲人,暂时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有需要随时找我吧……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都尽力相助。” 她一笑接过,只当他信口开河,出于对别人尊重,不便多嘴追问。 林敏聪匆忙赶回家。他父亲林天行在大厅里踱来走去,神色凝重。他母亲埋怨丈夫的身影晃来晃去,弄得心烦意乱。厅里有两位客人,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子,另一位是妙龄女郎,年纪跟张若薇等人差不多。他纳闷不解,心想:“这个年头到底怎么回事,跟美女打交道的机会越来越多,只怕不是好事……“ “哦,你回来得正恰时。给你介绍……这位是聂家的长女,叫碧华。以前曾经见过面的了,你没有忘记吧?“林天行向他示意。 原来林天行本家出自香港,用今天的术语不得体地称之为“大地主阶级”。在满清末年期间,林氏家族的祖先还支持过“公车上书”,主张变法。后来又不遗余力地支持“同盟会”、支持辛亥革命。跟好多“顽固派”一样,林氏的祖先对共产党政权害怕得胆战心惊。他们担心会给共产党人“和谐土改” 。因此,当不少上海大阔从旧上海逃避“国共内战”奔到香港时,林氏的族长就嘿嘿地笑骂:“那伙白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后来林天行出来跑江湖出来创业。按常人的经验,富家子弟十之八九是游手好闲的败家子。但林氏这一支,却是一个例外。那些族长花好多钱请了著名文士亲身培训本家子弟,并公开声明,谁不务正业,就将它革出本族,犯了事的,就永远在族谱除名——这是仅次于脑袋搬家的惩罚了。学业好的,除了给予一定的奖赏之外,还多分土地。因此,林氏的子弟几乎都咬着牙关啃书,都能入读当时英国人开的贵族学校。到了林天行这一代,更加青出于蓝。 这人出生在乱世,如从政,想必能成为一代政治风云人物。他选择从商。他将山西的晋商、江南的大盐商、广东新兴的资本管理经验有机结合起来,运用到得心应手。资本累积像滚雪球,后来不甘心在香港这弹丸之地,带资本到北美、欧洲闯荡江湖。 上世纪二十年代,他在北美、欧洲发了起来。由于他受到父母辈的影响,他对共产党执政下的中国没有丝毫信心,在“中英联合声明“发表之后,基本上将香港的业务移师到国外去。香港经历了二战之后,房地产业是最赚钱的行业,继而是航运业。尤其是中英就香港的问题谈判成功之后,中国大陆的经济急速冒起,留守在香港的房地产老板赚到笑不闭嘴。对此,林天行并不后悔,他认为有得必有失,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不过他并不甘心彻底放弃香港的市场,恰好蓝心雨的父亲蓝海萍在香港搞房地产生意,他就伙同蓝海萍、聂碧华的父亲聂枫,还有一位名叫司马宏的商界朋友们到东南亚搞建筑材料,弄到欧美赚钱。后来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搞砸了全盘计划。 这被人视为人生的第一次挫败。 不过他并不引以为耻。在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前夕,他仿佛“嗅”到这场最可怕的经济危机对世界经济造成的打击,就将手中的股票全沽出去兑换大批黄金。除了留下必要物业之外,其它的房地产都变卖套兑黄金。危机当真杀到来时,股票跌得溃不成军,不少美国大富翁一夜之间沦为穷光蛋,有些原本富得流油的人受不住打击,在高楼大厦顶层往下一跳了结一生…… 那个时候,黄金成了资本的最佳避难所。房地产、航空、加工制造业等企业几乎变得一文不值。他就趁人家贱卖实业之时有选择地收购一些非常有升值潜力的企业,等候机会。美亚航空公司就在这时候给他买下来,出价仅是经济危机前夕的百分之一。 林天行虽不自我标榜“慈善家”,眼见数以万计的美国人流离失所,他毫不肉痛地向慈善救助组织捐出价值上百万美元的食物。在做善事方面,他作风非常低调。 后来罗斯福总统上台,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美国的经济渐渐有起色。他早前贱价买下来的实业也水涨船高,升值百倍。 这位“化腐朽为神奇”的企业家业绩如此惊人,又慷慨大方,好快获得罗斯福总统的接见。由于获得总统垂青,因此他在美国“吃得”非常开,人缘也好。当人家问他有什么成功秘诀时,他神神秘秘地答:“我没有秘诀。我师法天道。”他几乎每天都啃《孙子兵法》、《道德经》,这两本书讲的东西,跟赚钱沾不到边的,他却化用到商业运作上了。 他有多少身家呢?这个问题,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好好计算清楚。当《福布斯》的老总找他吃饭,谈到全球富翁排行榜事余,他一口拒绝,不提供任何个人信息。他还给人家上一堂古怪的课:“刀子磨得非常锋利,用起来顺手,可是容易弄缺口;任你多富贵,搞得不好,好容易就烟烟消云散。经济危机期间,我体会得太多太深了……”因此,他在《福布斯》上的排名不算高,也不算低,一般在二十名之内吧。对此,他嘿嘿地一笑置之,有一次,他和美国商界的重量级人物打高尔夫球,他们谈到排行榜的面子问题,他不屑一顾地笑说:“《福布斯》那些小子们太天真了……真正的高手,深藏若虚,再说,自己的财产是绝密私隐……他们用几条商业公式就能把人家的‘底’计算出来,简直视天下英雄为儿戏!” 总之,他永远是《老子》的信徒。 这人信仰佛教、道教,当林敏聪还年少的时候,他就开始将他那套商业运作理论“移植”到儿子身上了,还说:“大学里的书,还是要读的,不过那些象牙塔理论,不可全信。孟子说得好,尽信书,不如没有书。“ “我记得,咱们十岁左右,还常常见面呢……”他打量着聂碧华,“多年没见,碧华已经变成大美人了。当年的事,就像发生在昨天。” 林天行咳 地解释说,聂家的酒店将迎来一个世纪的庆典。正筹办应祝事余,聂枫却莫明其妙的患中风,病得非常严重。聂碧华有个同胞妹叫慕华的,他与一名叫司马文华的青年人打算就在酒店落成百年应典上结婚。这样一来,婚礼办不成是必然的,酒店没有主持,情况就有了急剧变化。 更另聂枫叫吃惊的是,聂慕华的末婚夫就是当年生意上的老伙伴司马宏的儿子。他的出现,当然不是求取婚姻这么简单。聂枫担心得要死,就悄悄地叫跟随自己数十年的私人秘书陪同长女千里迢迢地到巴黎林家,递上亲笔书信,请林天行念在数十年交情的份上,无论如何也派林敏聪来帮他渡过这难关。 林敏聪先前对张若薇说,他是公司的“救火队长”,决非胡说八道的。当初,金融风暴影响整个美国,航空公司成为重灾区,公司要减员降薪渡过难关,员工就闹罢工相峙。美亚航空公司陷入财政危机,打算向美国法院申请破产保护令。林敏聪当时还在哈佛大学草稿毕业论文。为了公司,就把学业的事放到一边,亲自出来化解这场危机。他把带头搞罢工的工会领袖游说一番,实在不行,就抓“小辫子”,软硬兼施之下,总算过关。此后,他调整了公司的经营策略,取得好业绩,使公司股价大幅飙升。经过这一役,凡是林氏旗下的其它跨国公司,遇上重大决策,没有一项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地办的;遇到危机,没有一次不把他推到第一线,披荆斩棘,迎风破浪的。久而久之,他只做“太平闲人”,重大策略由他拍板,有大麻烦,就让他化解。因此人们叫他“救火队长”。聂枫正需要这种饱经风浪的人相助。再说,林天行已一把年纪,早已不管事,就算他肯出山,只怕有心没力了。 “爸,司马家的人怎么会跟你们结怨的?” “唉,这事说来话长。有些细节,我们一直也搞不清楚。其实也不复杂。当初我们一块跑到东南亚搞木材,途中给胁持,后来乘机逃避。中途司马宏患了虐疾,眼见实在不行,他身上的家当交给我们转交他的老婆。其实我们当时也患了病,因此误了一些日子。当我们赶到他家时,他的老婆儿子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打听之下才知道,司马宏的生意做得不好,负债太多。他指望凭这次机会翻身。他老婆可能受不住债主的纠缠,悄悄的携上两个儿子跑了……” “这不对。就算避债主,也不可能不打听自己丈夫的下落。“ “是啊。我们一直找不到她母子三人,也感到无限的迷惑。不管怎样,到底是我们不好,早不病晚不病,偏在那要紧的关头上病了。如果我们早一星期到他家,情况就不同了……是我们欠他家的……“ “听你这么说,今天突然出现的司马文华,就是来讨债的了,对不对?” “不讨债,难道来请喝茶聚旧么?“ “那么,聂伯伯希望我帮上什么忙呢?” “给聂家的酒店解除危机啊。可是……我从来没有管理过酒店……这个……这个太叫人吃惊了吧?“ “这一趟你一定要去的了。聂大哥已经授权给你代他管理酒店,到了那边,有什么不懂的,就向别人请教是了……” “爸真会开玩笑……这分明叫临急抱佛脚嘛……” “也胜于抱也不抱。快收拾一下,明天动身去吧。我们的公司,我自然晓得安排。还有,必要时,叫你的智库组织出马帮忙。“ “好。在走之前,我到黛伊丝家……“ “看看孩子去吧。一块走吧。“ 第五章 酒店的故事之上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林敏聪没有办法见张若薇一面,只好留亲笔信,说:“张小姐,我父亲把我分派到你的国家做牛马去,事出仓猝,来不及面谈。你妈妈的病是急不来的,我已经拜托一位朋友给你找当世的最好的医师诊治,希望用不着进行换肾手术就能治好……你不要为医疗费用麻烦,实在有需要的话,请向我说或者向韩小姐借一点周转吧。须知道,韩信当年也饱受胯下之聇,又经多番磨难才成大器。燕雀岂知鸿鹄之志也?是以,欠债不一定是丢脸之举。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大胆地用你的小名(薇薇)称唤你……“并在信中留下联络地址。 他们乘私人飞机飞s国(这里不示具体国名,后文均同),途中,聂碧华粗略地给他介绍一下聂家酒店的来龙去脉,又说一说酒店的管理。他感到有些狗急跳墙,聂碧华说:“林大哥,我不会料理酒店,我妹妹都是行家。她一定会从旁协助你。只是她曾一厢情意地希望她结婚后,司马文华能全力相助。现在一切似乎要成为泡汤,她一定非常痛苦。我说啊,那人不怀好意,与其长痛,不如短痛,早早了断不是更好?那傻丫头当真以为人家跟她讲感情!“ 林敏聪听她说罢,觉得她对那末来妹夫没有好感。询问之下,原来聂碧华在此之前也认为姓司马的不是易与之辈,“来历不明”固不用说,做事不够光明正大在。她曾劝她妹妹不可与他接近,岂料她不听,一意孤行。她甚至怀疑父亲无缘无故地患中风症,他脱不了干系。 飞机飞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抵达s国首都国际机场。对林敏聪来说,这好比返回老家一样。当初,他就在这里认识他的太太。 该四面环海,风光秀丽,一年四季都暖着,区别并不明显。离大陆地区约一百海里远还有一座约五百平方公里的大海岛,他们叫它 boni。不会法语的人干脆称之为“美丽岛”。在行政上,总不能以岛相称之,他们立国后,好多体制都借鉴了法国的,因之以“省”分行政区域,就称之为“洛德省”。现在该岛以旅游扬名世界,半个多世纪之前,却以“血腥”称著——作为法属殖民地镇压、收押、拘禁所谓“异见独立人士”的地方,踏进这个岛,基本上也休想活着离开了。 办妥了入境手续之后,就坐车赶到聂枫治疗私立医院。其时已经是深夜,聂枫已经睡着了,聂太太在旁照顾,她的二女儿,聂慕华坐在另一侧。这位聂家二小姐肤色雪白,眉目如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混血儿,和她姐姐一点也不像。林敏聪听父亲提过,聂枫当年是有名的美男子,聂枫居然与一个女子发生关系还生下了一女。后来“东窗事发”,聂枫倒坦然承认其事,他的太太要死要活的,把他烦得头也大了。他以为给那女子一笔钱就此结束交往,不料他的情人表示孩子是她的负担,聂枫如不想负责任,她就送到教会的孤儿院去了。聂枫留下孩子,他的情人拿了钱就走了,此后没有了音讯。 聂太太多年来对此事耿耿于怀,有时候挖苦聂枫说:“你的相好拿了二十万法朗,拍拍屁股就当没事……我却替你抚养私生女,一个子儿也收不到!难道这就是聂家对媳妇之道吗?“ 聂太太对这个女孩子的爱,仅仅限于给丈夫的面子而已,什么母女之爱,决计谈不上的。聂慕华觉得她在聂家是一个“多余的闲人”,是一个花二十万法朗换回来孩子。她沉默不语,悒郁难欢。她对聂太太的感情只停留在感激的骨节眼上,母女之情划不来出来。倒是姐姐的感情不错。至于聂枫,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亲情非其它聂家成员可比。 聂家的人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外冷内热。这个家族分支不多,人丁却不少。聂枫觉得那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安守本分做收租的房东可以,聂家的生意落在他们手中,多半会全败掉。 “聂家掌故”在林敏聪脑海里一闪而过。 当聂慕华向来客行礼。他与聂慕华目光相接,浑身不自在。他感到的是冰冷的幽怨的眼神。聂太太唤醒丈夫,其时聂枫一条老命已去了半成,能否治愈,连医师也没有把握。中风症是老年人的绝命杀手,重则死亡,轻也会造成残废,聂家母女一想到这些,就愁肠百结,忍不住掉下泪。 林天行轻轻握着聂枫双手,安慰说:“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酒店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聂大哥务必详细相告。“ 聂枫向太太意,叫她代为详尽相告。 原来聂家的酒店已经传了三代,经过百年的精心经营,规模相当庞大,而且在国内外还有不少分支、加盟伴伙。在国内固然首屈一指,就算跟外国的一流的酒店相比,也毫不逊色。酒店的原战址依首都郊外的山丘而建,周围是一片枫林,小桥流水,充满田园气息。以前,人们对乡土事情见多不怪,时移势易,久居大城市的人烦透了,返璞归真,都想亲近大自然多一点,酒店的生意做得十分火爆。由于枫林景色绝佳,秋天层林如染,到来观光的人络绎不绝,酒店更是名扬海外。人们称之为“红叶酒店”。 国外不少大酒店动不动就建几十层甚至上百层,材料不外乎是钢铁水泥,后来扩建的酒店,基本上是采用特制的木材作为建筑材料。聂枫还别出心裁地叫设计师仿照唐朝的大明宫遗址图,将唐朝的风情跟自然风光溶为一体。酒店的卖点就是集中西之所长,让入住的宾客有时光倒流的感觉。 酒店大获成功。政府指定红叶酒店是招待外国贵宾第一元赞助商。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这国家毕竟以老外为主,而且在政治上占有绝对优势,不过有一点非常奇怪,在政治上占优的老外对华裔不排斥,相反非常乐意接近。归根究底是,当年跟法国殖民军队打仗、立国搞建议的艰苦岁月,华商出了不少金钱支持的缘故吧。 红叶酒店的成功,也仅限于经济收益上。它的里面的人际关系却千丝万缕,原因是,聂家推行“家族式经营“——在华人看来,老子把毕生家当传给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古训,因此儿子跟老子学经商也是无可非议的。问题恰好出在家族经营上。 有些不成材的子弟是才能平平无奇,却高居要职;即令有才能的,态度傲慢,视其它人才为“奴才”,以致流失不少专才。这一情况,直到司马文华的出现才有转变。当初聂枫不知道他的来历时候,见他非常能干,几乎是“全能型”的人才,大为高兴,自然委以重任。聂慕华喜欢上他,聂枫也十分乐意,自忖自己没有儿子,女婿好歹也是半个儿子,倘若有麻烦,都多个人指望,因此当聂慕华提出与司马文华结婚时,他没有异议,欣然同意。 这样一来,聂太太就有些不高兴了。她担心司马文华太出色,老头子将大部份家当交给了他,将来万一老头子先自己而去,自己的亲女碧华还有佬依靠?她吵着要丈夫立下遗嘱,确定家产的划分继承。 这下可好了,本来聂慕华与姐姐感情不错的,这下子变成了争对家产的“牺牲品”,姐妹二人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司马文华看在末婚妻的面子上,一直忍着“兴师问罪”的念头,不料聂太太视他为眼中钉,他憋着一肚皮的怒气,终于发泄出来,就怂恿聂枫的同父异母弟弟出来争夺红叶酒店的控制权。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红叶酒店的现金多半用了收购其它酒店、扩建新酒店工程上,以致资金严重短缺,国内的大银行家似闻获红叶酒店财政危机的内幕消息,竟然不肯借贷,有的银行家提出苛刻的条件才贷款。聂枫给气得半死。他一来年纪大,二来风雨飘摇,中风症像鬼魅一样扑到他身上,终于倒了下去。 除了酒店的事叫他痛苦不堪之外,聂慕华和司马文华的一段孽缘更叫他忐忑不安。 聂太太将酒店的困局简单说罢,愁苦的脸上又添了几道皱纹 似的。自始至终,那位冷若冰霜的二小姐都是耷拉着脑袋,不发一语,蚊丝不动。 林天行听说后,唉地轻轻叹气,说:“聂大哥,恕我唐突地说一句,家庭式经营好些还是请ceo管理公司好,在华人社会争论了多年。在我看来,如果让不成才的成员管事,只怕为害无穷。至于司马文华有备而来,我猜他的父亲可能还活着呢。“ “哦,这就叫人胡涂了。既然活着,他大可以现身找我们面谈啊。我们可没有亏欠他什么的。“ “只怕他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说不定误会我们把他的家当私吞了,以致他老婆没及时打发债主,以致流离失所……“ “哦!“ 聂枫恍如梦醒,扭头瞧着二女儿,问道:“那小子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些他家中的事情?“ “没有……“她勉强说一句话,摇一摇头,“他说他的本家在丁拉美洲。他在我们这里的孤儿院长大的。“ 林敏聪听她语音娇柔婉转,跟她艳冷的神情、碧水寒冰潭般的眼神大异其趣。他想:“不知她说真话还是假话。”恰好聂枫也质问女儿说的话是真是假。 聂慕华垂泪委屈地说:“爸,我说的都是真话!” 林天行点头说:“这也不怪异。那么等一下我打电话通知蓝海萍,叫他有心里准备了。他今天对付聂大哥,下一个说不准是我或者是海萍了。” 蓝海萍是香港大地产商,就是林天行口中那种“深藏不露”的一流商界高手。这人本来是搞地产起家,在上世纪中叶,趁着英国人对中国政府表示无如何也得将香港主权收归回来,从而动摇了信心之后,居然以蛇吞大象的方式,先收购了一间寻常的上市公司,以“借壳还魂”的方式,利用股票买的策略,将原来属于英国财团的物流公司及其属下的深水港码头收购下来。这一招,分明是借用了中国共产党的光,把堪称商业老手、高手的英国人挫败得心服口服。这一过程,他步步为营,精心布署,英国朝野为之震动。当有英国议员出来阻止收购时,蓝海萍不慌不忙地亮出英国御用英国大律师团在英国那边跟反对者打官司了。 英国人对弱者虽然傲慢无礼,对强者的态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了。而且在这个年头,法治的观念深入民心,蓝这一方有理有据,双方既然都是依法律规则的人,蓝这一方自然稳操胜券了。 这是蓝生涯里的一项重大建树。此后他在香港商业社会里仿佛能呼风唤雨,什么入股香港有线电视、收购地铁公司股份、搞电讯公司等等。近十来年,他转战中国大陆、台湾、澳门三地。他对共产党非常友善,被视为“爱港(香港)爱国的商人”。蓝对国家确实一腔热血的。当初,广东成为中国经济改革的桥头,初起步严重短缺资金,又没有什么经验,蓝不但主动投资,而且还派出大批一流的商界智囊前来交流分享验。 有时候,他讽笑林天行说:“你害怕共产党革你的老命……我一点也不担心。到底是你目光如炬,还是我对高瞻远瞩?“ 对此,林天行一笑处之,劝谏他说:“整个亚洲、北美洲都处都有你旗下的公司了,能赚钱你都想抢去做,给人家一点水喝吧。” 蓝嘿嘿地笑着,完全听不进耳朵里。 媒体都知道,蓝海萍只有两个女儿。至于他私下有没有“二奶”或者私生子,连他老婆也不清楚。他的大女儿在核心公司管事,她的个人能力一般,优点是“知人善用”,她的丈夫是香港人,毕业于英国名牌大学。蓝海萍从不让他插手公司业务,却出资本帮助他自己创业。蓝认为,与其让他仗着自己吃老本,不如在外面闯一闯。小女儿心雨最得他疼爱。蓝心雨说要到外面见识一下,他允许了。当他听她说进入美亚航空公司做服务员,不禁大吃一惊,责备她说:“你疯了?” 聂枫信签授权书,指定林敏聪代他行使红叶酒店的一切营运管理,包括财政运作等。林敏聪接过后,苦笑说:“我不会管酒店,只怕众人不服啊。“ “嘿嘿……”聂枫敲击床沿,说:“不服也由不得他们了。再说,酒店倒下来了,对大伙也没有好处。只有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才自己盘算,不顾大局。你放心做吧,不用担心阻力!” 林敏聪点头微笑,心想:“凭你这一句话,我自当全力以赴。我是什么人,凭他们一伙乌合之众能把我难倒?“ “慕华,你要好好协助林大哥!”聂枫盯着小女儿,“你已经看清楚司马文华的底细了吗?他这一趟分明是讨债的,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的,就干脆跟他一刀两断……如果还讲感情的,哼哼……就得跟我一刀两断。你认为咱们二十多年的父女感情还比不上跟那小子两三年的山盟海誓之情,我还有什么好说呢?” 听着父亲这番软硬兼施的话,聂慕华心痛如绞,嗯地强压抑流到圈子的泪水。 “那么明天我就要到红叶酒店走一趟了。麻烦聂小姐……哦……不……麻烦小妹给我准备一些关于酒店的资料了……” “是……林大哥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林天行父子留在聂家也就是聂公馆里休息。刚才聂慕华把酒店的大批重要数据拿来,林敏聪正在埋头苦读。以前,他不喜欢“读”,他擅长聆听。所以,他往往叫信任之人给他读资料,他听完后想一想,就下达“指令”。这时,总不能叫那位楚楚可怜的女生给自己读资料吧。 他翻看了十来页之后,张若薇给他打电话,他喜出望外,说:“没想到这时候你想起我来,真叫我受宠若惊!“ “你不在法国么?“ “难道还会有假?我真的到你的国家去了。“ “怎么可能?今天飞往s国的航班不多,我查看过来,你动身之前,最后一班飞机已经离开了。你不骗我么?” “我……我坐私人飞机……” “你又吹牛了……你把我看作三岁小孩子么?没有一千几百万美元,能‘供养’得了私人飞机么?” “这个……我乘的是聂家的私飞机(说完这话,他的脸都红起来了)……“ “嗯,这也有道理。聂家有私人飞机……那么,你见过聂家二位小姐了吗?“ “见过……“ “有什么感觉?“ “感觉?没有……没有感觉……“ “真的没有?聂家的两位小姐,在我们那儿是非常有名的。尤其那位叫慕华的,非常有才华。” “我不知道啊。我们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十句!” “我明白了。对了,你的朋友好快就请来一位精通汉医的女医师来看望我妈妈。那医师只看一看她的神色,摸一摸脉门,就能将所有症状说得丝毫不误,太神奇了……她建议要用西医与汉医结合起来。我也觉得可行,所以想转到私立医院去……” “这就太好了。“ “你真行啊。你的朋友居然是我公司的最大股东,黛伊丝小姐!“ “我和她有过命的交情。她给你什么建议,你放心听她的去办吧。“ “好。感激的话我不说了。总之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水里来水里去,火来里火去走……“ 听她说得慷慨激昂要,林敏聪忍不住哈哈地笑,心想:“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苦头?”正说间,门笃笃急响了,他忙对张若薇说:“聂家的人找我,不说了……“张若薇说:“好吧。对了,以后你叫我薇薇好了,不用见外。“这话有点情意绵绵的,他听得飘飘然的,如果不是为了聂家的事忙着,恨得立刻返回巴黎见她。 他急忙断了联线,起身移步开门,见聂碧华惊惶失措的样子,忙问:“怎么啦?”她说:“我妹妹昏迷了……好像吃了好多安眠药……”他忙说:“快带我去看一看。准备车子送她到医院去吧。”聂碧华连声称是,把他带到妹妹房间里,只见满地都是白色的 药丸,空瓶丢在床上,林敏聪取在手中一看,见果然是安眠药,二话不说,伸臂将聂慕华抱在怀里,火速出门去,碧华早已叫司机备车,他们上车去,司机将他们送到医院。 医师诊治后,立刻给聂慕华做洗胃手术,说病人胃里残留数十颗安眠药,幸好发现及时,否则后果堪虞。聂碧华脸无血色,说:“我妹妹做了洗胃手术就不会有事了吧?没有后遗症吧?”医师摇头说不会,她轻击胸口,唉地说:“吓死我了……” 林敏聪左右张望,见聂家其它成员不在,奇道:“你没有告诉你爸妈吧?”她摇头说:“我哪敢说!爸爸已经病成这样子,万一再刺激他,还能活下来么?我妈知道了这事,只会添乱,干脆也不跟她提!我妹妹把自己的一生押在男人身上,真太笨了!为了一个臭男人自寻短见,更是愚不可及!不行……不行……我不能任她独自一人了……否则难说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林敏聪哭笑不得,“你对这个同父异母妹妹也不错。“ “不错是不敢说的……其实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啊,只是我妈吵着要我爸立遗嘱,把家也吵翻了,妹妹以为我与她为敌,近来对我不瞅不睬……谁说钱不厉害呢?为了它,什么情也变得苍白无力!“ 他点头赞成,自忖:“这大小姐看来才二十来岁,办事果断明快,不得了……” 约摸过了两个小时,医师从手术室出来,好快,医护人员把躺在白色床榻上的慕华推出来,她脸色淡白如纸,双眼仍充满忧郁。 “姐……我还没死?“ “死得这么容易!你死了,爸爸怎么办?“ 聂慕华嚅嗫无语,眼泪不停的流下,其风韵,用一句酸绉绉的书本语说,犹如一树梨花带春雨,叫人不胜其情。林敏聪不敢正视,急忙别开脸。 第五章 酒店的故事之下 这段小风波过后,也就是次日早上,聂慕华对林敏聪说:“你昨晚一直留在这里盯着我?给你麻烦,对不起。”他说:“哪里。只不过……“ “这几天我一直睡不着。死……我确实想一死作罢……昨晚本来打算吃几片安眠药好睡一点, 不料吃了几片仍不觉得有效,就继续吃几颗……当药力一来,我再了支持不住,倒这样睡过去了……我在梦中,感觉好舒服……真的好舒服……眼前一片光辉,有几对天使来接我……我知道我到天堂去的了……谁知道给送到医院来了……“ “死也解决不了问题。” “林大哥,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事为好,我听说,文华哥……他……他不好惹的……“ “不好惹?怎么说?” 他仔细打量,感到慕华有难言之忍,觉得事有中蹊跷,笑问:“司马先生是一位什么人?社团老大?还是贵官方有密切关系的人?我听说,你们这里的大官,有时候行事无法无天,拥有绝对权力。如果是这么不幸,就不好办了。” 聂慕华神色尴尬之极,点一点头,说:“你好厉害,一猜就对了。我知道他有某个大官在背后支持着。“ “大官?我不怕。“ “不,我们这里的官员……正如刚才你说的,他们有时候无法无天,他们支持我二叔的话,我们就一定没有赢的机会。文华哥是社团的人,他有好多手下给他办事,恐怕会对你不利。” 林敏聪闻言,心怦然一动,自思:“就凭你这番话,也不枉我千里奔波,为你聂家披风砍浪。她倒诚恳对我,这个情,我心领是了。”他说:“放心,对付狗官,是我的强项。社团老大倒比较难应付。只要你的末婚夫息事宁人,我倒有办法促成你俩破镜重圆。” 她苦笑摇头,觉得覆水难收,只怕永无再续情缘的机会了。先前曾有个外自杀的念头,胡里胡涂间吃多了安眠药,她却不救助,一心躺在床上求死了。她几乎走到鬼门关了,幸好抢救及时,又返回做她的“凡人”;求死不果,就得面对现实, 什么儿女私情都显得不重要了。红叶酒店落入二叔手中,前景如何,她不敢想象。再说,司马家与聂家的“梁子”结得太深了,司马文华和父亲翻了脸,想来不会就此罢休。以前他犹看在我自己的面子,不找麻烦,可是现在……唉……她想到这一层,泪水又在眼眸里打转。 林敏聪见到女人哭,就不知所措,急忙说:“医师说你可以出院了,走吧?”她嗯地移身下床,抬头问:“昨晚是你抱我到医院么?” 他嘻嘻一笑,点头示意。 “辛苦你了……” “不,哪里……我抱着你,感觉不费一点力气……” 聂家的司机载送他俩到红叶酒店去。红叶酒店果然名不虚传,置身其中,恍临画卷里。一切都那么纤细、明媚,那仿唐大明宫的建筑群,气派万千,唐朝的风流,随处可见。小桥、流水、人家,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他今天到来,是收捡乱局的,还要解决一些资金周转的难题。 聂慕华带路,走最快捷的通道直抵会议厅。他踏进去,立时感到一股沉重的气息压到身上。大厅有两百平方公尺大,装修精美自不用多说,那张挂于墙壁的字画,却是字字珠玑,美不胜收。那书法拓本从晋代的王逸少父子到唐宋的欧虞褚薛、苏黄米蔡,就是没有宋徽宗独步天下的“瘦金体”,想来是主人嫌其风流误国,不作收集吧。厅北面的壁上裱装的是一幅巨型的画卷,正是苏东坡的“大江东去”的泼墨山水画:远处滔滔江水,青山隐隐,近处白波如雪,激流冲空,陡壁森森,苍郁雄浑,气势磅礴,隐若似闻雷霆轰鸣江水奔腾声音。那笔划老练,寓情圆融,既体现大自然气象森严的鬼斧神工,又不失书画应有的风流蕴藉,其幅侧下以行王逸少的行书笔法书苏学士的得意之作。 他忽然想:“苏东坡说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云云。遥想当年,丰姿潇洒的周瑜先生……嗯,老天一场东风吹来帮了周先生天大的忙,他在千军万马之中,指挥从容,把曹军打得落花流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厉害得不得了。我也绝非寻常的孤云野鹤,这一趟,有得瞧了。” 他想着不禁微微一笑。 座间众人自他进来就一直注视着他。但他沉吟不语,似心事丛生,只道他不知所措。忽然见他得意地笑一笑,不禁面面相觑,心里疑云密布,以为他故弄玄虚。 开议时间已至,众人站起,他伸手轻摆,说:“不用客气,大家坐下来吧。”他们听说罢就坐下来。他说:“我是聂老先生授权派来的,我叫林敏聪。按国际条例,我就是红叶酒店的最高决策人,我的表决权最大。当然,我不会滥用这种专制的表决权,所以希望各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我在内的在座诸位都是华裔,我们的沟通该不会受碍吧。目前酒店的运作出现很大的困难,想来各位已经知道吧?我听说‘兄弟阎于墙,外御其侮。’大伙既同坐一条船,因那些蝇头小利搞内耗,只会雪上加霜,于事无补,届时我只能‘攘外必先安内’了。 “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各位吧:我看过红叶酒店近十年的财务报表、酒店住宿率,发觉有一些问题。第一,部门的功能重复交错,也就是说,营运成本重复开出去,这是投资者所不能忍容的;第二,有些财务数据纪录得不够细致详尽,好比说,去年情人节那一天,红叶酒店举行大型的派对晚会,有一项款子开了出去,报表这样写:‘付远阳渔业公司一周的货款一百万圜,那是支付鲍鱼、龙虾、海贝食材货款。货物的毛重是……’于是我翻查当时的货币汇价,发觉有些不对劲:按那时候的购买力、纪录的食材的价格计算,那批货物只值八十万,哪里用得着一百万?我又查到,远阳渔业是贵国十大垄断公司之一,红叶酒店只光顾这一家,难道不可以从其它集散型商会进货么?这样可以省下几万圜。 “这样左算右算,这真是一笔胡涂帐……从今开始,对这样的财报,我们绝不能容忍,也不会坐视不理。我做事只看理由,不讲论亲疏。凭我们这伙人,如果还公私不分,岂不笑歪行家们的嘴巴?” “还有一点,我发现,红叶酒店的高层里面,闲人太多,做事的人太少了。这真岂有此事。一个人事部,居然安插了十个人负责!我的天,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十个人管理一万员工才差不多!其它部门的闲人还多着呢。这笔账,稍后慢慢跟各位在座的股东算清楚。 他说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打开,取出一迭报表,交给聂慕华,说:“分派给诸位看吧,我要展示确实的数据支持我说的话。” 众人蓦地听他铿铿地说出这一番话来,无不耸然动容。进货捞油水,正是管理部门的一大肥缺,反正吃公宴、扒公款,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就行了,管他是正或邪。岂料林敏聪在商界打滚这么多年,几乎对任何一个易出现“吃里扒外”的环节如掌上观文,一开会就有证有据地指出某些人的不是之处,不啻当头棒喝。按他在美亚航空公司的办事作风,一经发现,老早知会警察局处理了,哪用得着费这么多唇舌说话! 待到众人手头上都有一份报告时,他叹气说:“类似的胡涂帐,还有五笔啊!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无视这是一家赫赫有名的国际大酒店!” 众投资者看罢,有的人愤怒异常,有的保持缄默;众管理层自是面目无光。 林敏聪接着说:“还有,酒店的进货的关系客户过于集中在垄断行业。什么叫垄断?简单地说就是:好赚钱的生意,只能我做,不许你们做;钱只能流入我口袋里,不能流到别人怀里。如果你们认为垄断经营是保证货源的稳定的话,那么只能对了四成,尚有六成是错了。垄断货源难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以红叶酒店的规模,自己租船到海 外采购食材是可行的,昂贵的食材大可以空运。各位可能想,政府会干涉。我看过贵国的宪法及普通法律,没有一条写着不允许这样做,反而清楚写着,国家资本经营到一定程度,就要取消国家主导,以维持跟自由经济的灵活性。国家发展某些企业,使它壮大,目的是稳定经济命脉,可不是给某些垄断企业的老爷发大闷财。若倘对簿公堂,只怕你们的李奥总统也讲不过一个理字。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决不考虑光顾垄断企业。” 众人听着他一口气说好长的段话,心想:“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还没有经营者起诉总统的案例。这林先生在西洋发达国家生活长久,觉得在三权分治的制度下,民告官只是稀松平常的一桩事,却不知道在我们这里却是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 他接着逐条详陈,针砭利弊。他欲说的主题,都纪录在分派到各人手中的报告里。聂慕华一边听他说,一面看报告内容,心里佩服不已,再瞧在座的诸人,他们脸上流露的惊愕神情。 他陈述完报告上的内容后,接着说:“多年来,那六笔胡里胡涂的帐,合计一百万圜,我是不会让它溜之大吉的。它到底去了哪里,我不想管;只要涉事人一周内把钱汇进酒店的账户里,把账单寄给我看就行了。当然,涉事者再也不能在酒店里任职。下午召开重组架构的会议,再决定人事的变更吧。既然我把发生在我来之前的蛭虫坑挖出来,就掌握有足分的证据,一周内如果见不到应看到的汇款单,那么我只能交给警察处理。再也不能姑息了。各位股东,你们对我的建议有何意见,不妨说吧!” 众股东自是赞成。其实他们看过林敏聪提供的报告后,十之八九料到此事与聂氏家族的放浪子弟有关系,过去一直没发现,做事手脚干净固然而主要因素,红叶酒店一直处于盈利高峰期,正所谓“天下太平,要钱好商量。”一百万分摊于十年算,数目也不算甚么,因此难免疏忽大意,让某些人既有贼心又有了贼胆之人乘虚而入。 林敏聪见股东们笑着点头,你一言我一语,均表示惟命是从,他点头笑说:“那么好啊,就这么敲定!除了调整架构之外,现在有几桩棘手之极的大难题,就是资金来源问题,因为银行见红叶酒店扩展规模过度,信贷评级下降,担心支付不了本金利息,不光不批新的资金,还要求酒店先把贷出去的几亿款子尝还再作考虑。没有资金支持,酒店很快就陷入经营危机。” 众人最关注的就是这个要命的事项。按理,红叶酒店一直以来都赚钱,资金来源方面应该不会有阻力,自从由司马文华出任管理高层后,他主张扩大在规模,在本国其它着名胜区修建同类型的酒店,计有两座;在海外通过著名的饭店收购专家兼并了五家著名大酒店,动用了大量的流动资金。司马文华主张开疆拓土式的发展,正满足一些人的好大喜功心理,他们一味叫好;现在想扭转大局,非常困难了。 这时聂枫的同胞兄弟聂耿就森然地发言了,他说:“那么林先生有何高见?”他身材高大威猛,坐着已很有气势,兼之声音如底气十足,铿锵有力,不免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林敏聪转身瞧着他,说:“聂先生,虽然不介意人家叫我的名字,不过在这里,我毕竟是最高决策人,你还是叫我作林代理为好。不然倒显得我来这里是隔岸观火的人。高见我暂时没有,不过让我把架构好好地调整后,再拟一份自救方案,据此游说银行家。我独自发力不管用,各位心系着酒店,一起发力才行,对不对?” 绝大多数人点点头,认为他的要求合理,表示赞成。聂耿见赞成的占主流,不再说话。他早有争对红叶酒店掌权人的念头。司马文华拍胸口表示支持他,又取得一些政府要员的支持,如虎添翼。不料聂枫闷声不响里委派一位外国男子进入酒店主持大局。他是国际著名的酒店管理专家倒也罢了,岂料他从没有接触酒店工作领域,外行人管内行地指挥行家做事,这口气教他如何咽得下去? 林敏聪让其它股东也好好地想一想,拟出各人理想的方案以供参考。会议进行足有两个小时,众人有倦意,他吩咐上午的会议暂时结束,下午两点正继续。 第六章 翠儿 下午的开会时间已到。林敏聪开门见山地说:“上午的会议里,我曾经说过,部门臃肿累赘是酒店的一大毛病,影响了工作效率也使到酒店的不必要开支增加。我的构想是:尽可能是使到功能似的部门全并起来或者……或者把多出来的除掉。现在的问题是,多了出来的人手,如何安置?是不是裁员呢?如果在西欧国家里,经济发达,按习惯,我一定先考虑裁员,不过贵国的失业率高企不下,老百姓生活压力重得要死,我们不能只地想着自己赚钱,对那批在酒店里默默地工作多年的职员拒诸门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裁员。 “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富余的人员充分发挥到应有岗位上。在座的各位可能有疑问:‘红叶酒店毕竟不是慈善机构,我们不可能在亏本、资金严重短缺的时候仍保留多余的人力啊……’当然,这也很有道理。所以我先提出,所以的管理人员董事局的诸位原享用着优厚福利需要暂时取消……员工们的薪水相应往下稍调。取消福利,各位生活素质绝不受影响,相反,如果对员工们动真格,后果堪虞……” “其次,开源节流,压缩所有不必要的开支。减少没有用的闲人。凡是十万元以上的开支,须经我审批,五万元的,先知会了财务部。酒店的供货商不能仅限于那些整天张开血盆大口的垄断企业……经济自由的社会里,居然让所谓的国家资本垄断企业大行其道,简直是贵国的一个怪胎!这涉及很高的层面,我亲自处理……怎么,司马先生(司马文华在下午开会之前赶来。他以聂耿的私人助理义到来的),你有什么高见,不妨先让大伙听取你的高论……” 任何劳工团体,只要听到“减薪裁员”,就已经大为震动;同理,享受着优厚福利的高官要员,听他一刀切式的取消若干好处,心情如烧开了的白开水,他们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无奈林敏聪声势夺人,中途打断他的说话,毕竟是不礼貌的行为,只好忍奈着。司马文华示意提出意见,会议气氛开始有微妙的变化。 司马文华说:“林先生……” “我是红叶酒店的代理人!” “林代理稍才说,我们不能把红叶酒店看作慈善机构,我赞成这看法,只不过呢,被裁出来的人员的安置问题,是由政府去做,使到民众安居乐业,是政府的主要职能,不是么?我们作为投资者的,为什么因这些私人主观感情影响,做一些不应该是自己职能范围内的事情?” “司马先生的意见是,酒店应该把富余的人员清除啰?” “所谓的富余人员,讲白一点就是机构臃肿的必然,正如患了脾病的人,局部器官浮肿,与其尝试用药,倒不如用手术切除坏死组织来得干脆利落。要不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大多数会议者闻言点颌附同。现场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林敏聪也不甘示弱,反驳说:“古代孟子先生曾讲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他的意思说……看来司马先生是很赞同孟子先生的看法。可是你知道,像红叶酒店这样经营逾百年的著名酒店,只要什么时候愿意,都能找到乐意投资于合伙人,重建几十座类似规模的酒店。为什么?这是因为她品牌效应,红叶酒店的品牌价值,至少值八、九亿。她如此成功,领导有方固然是主要因素,但一批身在各个阶层里以酒店为豪、以酒店为家的员工们,才是第一功臣。 “我随时可以调来一流的管理团队,可是我不可能在任时候训练出一批服务、心理、品格均符合酒店业要求的员工。在天下太平时,你把他们的薪水调高,并不显得多可贵;在非常困难时期设法保证他们生活来源反而重要得多。遇上危机就想着大幅裁员,以此达到盈利的目的,这是第三流资本家的胸襟,可谓逼不得已而为之,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考虑。我们寻求积极的策略,这才是大气之道。我设法保留富余人员并不是带有私人感情的仁念,红叶酒店投资修建多家酒店,这些新建酒店将来一定很需要人手,我们这里的富余人员正好可调过去,省了一笔培训费用。不是么?” 聂耿不失时机地诘问他说:“林代理没经营过酒店,这是人所皆知的事实。你口头上说得道理森森,正义凛然。经营酒店就是追求最大的利润,不是么?管理学的第一法则就是追求最大的利润。我赞成司马先生的意见。此外,酒店光顾远阳渔业等带有垄断性质的企业不是没有来由,因为他们是官,我们是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敏聪笑说:“贵国的大官居然是‘和尚打着伞——无法无天’,难以置信啊!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对贵国的商业法和民法有了解。我们不光顾那些所谓的关系企业,就会添加麻烦,那么他们跟强盗没有区别,这里的官员不依法治国,如何取得民心?退一步说,他们当真妄顾法治,我只能诉诸国际仲裁机构,谅他们不敢往自己的脸上抹黑;你说酒店要追求最大的利润,我是赞成的,只不过情况不同,这法则有不同的诠释,怎能一概而论?你认为企业一旦陷入危机,就坚持通过裁减人员追求利润,这跟把池溏里的水抽干,把大鱼、小鱼抓走没有区别。这叫‘涸泽而鱼’,不是经营学法则;你认为我没有经营酒店的经验,这我完全同意。经商主要凭实战经验,那些迷信给美国人吹得飞上天的mba课程的人,说起商业管理,讲得头头是道,让人感觉掌握这套东西就天下无敌。然而,书本上的东西你、我都能搜弄到,不足为道。战国时代的孙武先生强调‘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单方面的道理,如果你的对手也了解你底牌,你如何能百战百胜啊?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于心,攻其无备,出奇制胜,这也是孙先生强调的上乘之道。 “实不相瞒,我挑选高级管理人才,不问他是否有哈佛大学或剑桥大学的履历表,只论他是否有过人的本事。当中最出色下属当中,除了我的堂弟之外,没有一个读过国际著名大学,当中有几位是半途出家从事商业管理。这不影响他们的表现。象我们这些人物(说到此处,他伸掌轻击桌面,环视众人),如果给那些虚名影响挑择人才的理智,成何体统?其余区区之类,纵有百万,于事无益,又何足道哉? “我想起《三国志》里面讲的一段史实:诸葛亮生性谨慎无比,差不多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事必躬亲,唯恐他人不肯尽力。结果怎样呢?第六次出祈山北伐没有结果,却积劳成疾,不久就病死了。同僚曾劝他说不可如此,认为劳心劳力,对身体为患不浅。诸葛亮有天大的本事,堪称震古烁今的奇才,他尚且如此,寻常人就不用多说了。古人所谓:‘坐而论,谓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可见人无完人,做一件大事也应该分工合作。古时候,丙吉担心牛患病,却不过问死在野郊的牛的数量;陈平是治国良臣,却不去过问国家的钱粮开支状况。需知世上没有全能的天才,也不可能有不会犯错的领袖,关键是力所能及地避免出错、如果不幸出了错,须镇定如恒地应对,把损失减到最低。想当年,李世民这等了不起的人物,尚且借助众多治世能臣,虚怀纳諌,配上他的雄才伟略,才开创了独步千古的贞观之治;拿破仑作为一代杰出军事家,凭他一已之能,可以在战场上纵横骋驰吗?管理的艺术正是如此。三国时代,诸葛亮身边不是没有治国能者,像蒋琬、费文伟均是治世能者。可是他过于慎重,不把一部份工作下放,真遗憾。我没有惊世骇俗的才能,就更不应该这样做……” 众人见他对答如流,不禁耸然动容,不知如何反驳诘难他。 林敏聪接着说:“减薪水、取消福利势在必行;处理好进货管道,平衡关系企业的利益,这是后一步要做的工作;开源节流,压缩不必要的开支,这是首要做的工作;将功能相类似的部们整合也可以同 时执行。司马先生,你觉得怎样?” 司马文华淡淡地说:“我还有什么意见?只是处理得不好,林代理难辞其咎。”林敏聪不理会他的虚声恫吓,目光转到聂耿身上,只见他三个儿子气鼓鼓地坐在旁边,显极为不满自己的提议。他说:“聂先生,那么你呢?” 聂耿心里气恼之极,当众不好发作,只好说:“你占绝对优势,我们只不过来听一听,作个伴,还有什么好表决?你说怎样就怎样做吧……” 红叶酒店的管理人员心里不好滋味,脸上神色不大好看。林敏聪见状,微叹一下气,轻声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轻轻摇头,不知从何说起。昔日就任美亚航空公司总裁时,管理人员、员工等至少愿意给他机会、全力协助他,凝聚成强大的力量。眼前他们人心离散,目光企及范围陕窄,想着大感失望,他挥一挥手,说:“既然这样,各位等公布吧。散会去吧……” 傍晚时候,蓝海萍坐私人飞机到来。他看望聂枫之后,就问一些情况。听林敏聪说罢,心里有气,忿忿地说:“姓司马的太不够意思了。我们没有亏他半分,他倒找我们麻烦!“ 林天行说:“事已至此,谁也不想。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了。对了,海萍老弟,近来香港怎样啊?“ “香港的经济总比美国好一点。天杀的死美国佬,拼命发行国债,挥霍无度,引发一波又一波的金融危机,害苦了不少投资者。我看啊,世界上最邪恶的国家,除了几个铁血高压统治的国家之外,就该美国了!“蓝海萍越说越生气。 林天行微微一笑。聂枫说:“咱们多年没见,这一趟,你们就多呆几天吧。唉,人生在世,如浮云聚散。“蓝海萍点头说好。 林敏聪心想:“在金融海啸影响下,哪个不亏一点钱的?美国人固然挥霍无度,可是你们这些盲目买卖金融产品的投资者就没有一点责任了?” 同一个星空下。 在距红叶酒店十来公里远的城区里的一座西洋式酒店里,聂耿与司马文华相会上,两人进入包间地说坐下商谈要事。 树大有枯枝,一家大型的机构,众人口径难以一致,这点不难理解。某些人的野心欲望膨胀,沟壑难填,手段渐渐地变得无所不用其极,吃里扒外、暗中拖你后腿、阴谋诡计、阳奉暗违等,不一而足。什么兄弟阎于墙,外御其侮等古训,老早踩在脚底下了。聂耿在这方面可谓典型的代言人。在若干年前,聂枫上台时,他就已经不大服气。聂枫素有儒雅风之风,欠缺奋遑上扬的霸气,不适合于弱肉强食的社会竞,这种人,他认为,适合老老实实地搞学问,既干不得生商,也从事不得政治,上帝晓得这两大领域就如荷马史诗《奥德修斯》描述那样,连睿智雄勇的奥德修斯,也险些送命于卡律布狄斯大旋涡和斯库拉这两个可怕的魔鬼口中。 也正是聂枫历经世途沧桑、恰恰就是聂枫满脑子儒生风范,却能如一叶轻舟那样安然无恙地渡过险象环生的大海,抵达名成利就的港湾时,他的嫉妒之心就涨到极点。他也不怕人家责备他搞内讧,事实上他和聂枫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若干年前,得势的应该是他母亲这一体系。 白天召开完会议后,聂耿邀请他司马文华晚上到此面谈,他一口就答应。 聂耿劈头第一句话就说:“我们明人不做暗事,老实说,我手头上持有百分之二十的红叶酒店股权,你手上持有百分之五,集合我两人的力量,远不足以与姓林的对抗,就算将其它小股东拉拢过来,也不过半数。在表决权上我们肯定处下风,只有设法把姓林的挤走,另他大大地丢脸,毫无服众的威严才是上上之策。” 司马文华淡淡地说:“可是他绝非寻常人可比。据我了解,此人文武双全,精明机警,对付他一人已经让他的对手够头疼了,他身边还有大批独当一面的助手,那些人对他忠心拥护,不易批亢捣虚……” “可是总得想一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坐着,看着他把管理人员的福利除去、调减薪水,这样对管理层的打击实在太大,我看他一定疯了。裁员节流是好办法,偏他搬一套仁义道德来游说,真岂有此理!我三个儿子都被他驱出董事局,没有作适当的安排,更不用说从事其它行政工作了!那混蛋!” “撇除私人感情而论,林敏聪的表现确实无懈可击。尽管他有缺点,不过他身边的人很快就能帮他弥补了缺点带来的伤害……” “多完美的人总有一个可让人抓着把柄的痛脚啊……例如用金钱、女色、政治权力等。只要能把他弄倒,都可以商量。” “他林家有的是财富,他自然不会贪恋钱财。至于女色、政治权力嘛……他不是这里的人,从政是不可能的,拉拢他与政府的亲近,倒是可行。看来眼前有最切实的是美色……” 聂耿呵呵地抬头笑说:“对……对了……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甚至连文华你险些也裁倒在这一关上……”司马文华脸色阴郁,问道:“聂先生,虽然我俩的共同敌人一样,不过我帮你夺得要红叶酒店,我能得到什么?你老叔叔可别打完了斋,丢开和尚,反过来咬我一口。” 聂耿“咳”地说:“在罗得岛的渡假豪华别墅独立套间十座或者红叶酒店百分之五的股权,任你选择一项。文华,现在我俩已坐在同一船里,暂时不能斗啦,等到共同敌人除去后,再谈其它的吧!” 两人喝了一会酒,聂耿忽然问道:“文华,你们的社团组织很兴旺嘛,最近的货进出得顺利吧?”司马文华说:“托赖,总算顺利。” “社团运作,生意自然会很好做。” “是的。你老人家如有兴趣,不妨考虑加入。” “不,我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风浪。” 司马文华听他表示没兴趣,一笑作罢。他俩说的“社团组织”,其实就是指黑社会组织。时代进步了,社团组织和管理也趋于现代化、科学化。社团首脑做事更晓得动脑子:哪些应该干、哪些干了不会触及法律、如何干才干手脚干净,泼水不入、如何将某些重要官员伙团起来等,他们研究得详细周全,如果这些经验允许出书发行的话,肯定能占书坛的一席之地。一句话说,商人和社团都为了赚钱而动脑子,实施手法不同,本质差异是不大的。 两人又喝了一会酒,忽然闻到幽幽的体香,傻瓜都能辨别出,只有年轻的女性才有这种特别的香,两人的头脑里不约而同地想到:美女。 不错,从花树背后,有两人缓缓走过来,一位是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的年纪,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更难得的是,这号人物绝不会给人“小白脸”的印像,因为他雍容高贵,一看就知是官运亨通的大人物,不然就是有学问教养的富家子弟。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容光照人的女郎,娇艳无比,当得风雅二字。 聂耿好歹是老江湖,阅人无数,与那女子目光相触,身心震憾,揣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险些溅出杯里美酒。司马文华对陌生人的态度素来冷淡,此刻竟然破了例,主动站起中年人点头招呼说:“李维(此人就是上次请张若薇跳舞的国会议员)先生,难得你也有雅兴到这里来……”聂耿忙放下酒杯,霍地长身站起,司马文华给他介绍说:“聂先生,这位就是我们李总统的长子,李维先生。远阳集团的政府代表理事长、对我们国家贡献良多,民望超高,将来总统的座子,非他莫属了……” 李维先生胸怀大志,建功立业成为他的第一理想。司马文华的说话,正好迎合他的心意。 聂耿白天说“民不与官斗”惹来林敏聪一阵冷嘲热讽的揄揶笑语。林敏聪生活在法治制度、权力监督机制高度成熟的西方社会里,素闻堂堂国家元首,如果他施政有误,惹来民怨,就要挨受选民、传媒、政客的猛烈评击,说不 准倒阁下台。林敏聪眼中没有“官贵民贱”的区分,一来是他相信绝大多数人否定这观念,二则他体内流涌着强烈的自信自尊感情,“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举措,他决计不会做也不屑做。 司马文华不认同林敏聪的看法,他的人生哲学告诉他说,像李维这类对末来政局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大人物,是应该结纳的。于是他放下他的作为大富翁的尊贵身份,“催眉折腰事权贵”,着实结纳结纳一番。这些口是心非的辞令只惹人生厌,也不必细述了。 李维给他俩介绍身边的美女,说:“翠儿小姐是酒店管理专家。我国正很需要这样人才,恰好她从西洋著名管理学院毕业,我们通过外交官员联络她,请她返回。” 聂耿点头微笑说:“既然是酒店管理专家,那么我们就是同行啦。”她一身法兰西式的宫庭式晚装,依当时的时尚习俗,丰满雪白的酥胸微露,赏心悦目,遐思增益。是征服桀骜不驯的男人的致命武器。 翠儿说:“不敢当。”她说话的声音跟她的容色一样动人。 聂耿转身对司马文华说:“文华,张小姐是一流的酒店管理专家,不正好是红叶酒店的最需要的人才吗?林敏聪这小子虽然狂妄自大,不把我们放在眼内,但他仍不失大人物风范,自认是行外人,需要物色酒店业人才协助。我们不妨把张小姐推荐给他……” 司马文华点头一笑,两人目光相触后,心里同时泛起一个共识:“林敏聪可能被这人折服。”翠儿奇道:“威名远播的红叶酒店的新主人居然是一位不懂酒店管理的人?开什么玩笑?” 聂耿正色说:“绝不是玩笑。那人是美亚航空公司的董事长兼ceo,是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人。”翠儿点头说:“哦,原来是他。” “你认识他?” “他是欧美商界的风云人物。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不知道张小姐是否有兴趣加盟我们红叶酒店?” “能进入红叶酒店、这类经历百年风云变化的著名酒店,是我毕生的荣幸。” “太好了,不知道李维先生怎样?” “红叶酒店赚钱,多交纳税,对国家的财政、旅游业有莫大帮助,我当然大力支持啦……” 聂耿作东请他们入座,众人谈笑风生,甚是融洽。 翌日早班时,林敏聪接过秘书提交的报告,他看了一遍,交给她说:“影印一百份,分发到各部门去。最后在公告栏张帖一份。快去办吧。”秘书应声赶紧办这桩事。这是他作为红叶酒店的代理人以来的第一项重要的决定。惹来管理层的不满,他不能前后顾虑。保全大局,最需要稳定军心,管理团队易求,一干保持良好服务专业知识的工作人员,却非一年半载就能培训出来。正如司马文华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决意快刀斩乱麻,先清除内部的问题料理资金紧缺的危机。 中午,他刚踏进大堂,只见聂慕华向自己挥手示意他过去,他暗暗好笑:“这死丫头好没分要寸,我好歹红叶酒店的第一号人物,她竟然没上没下的指挥我过去,真岂有此理。”快步上前,问道:“有什么事?” 聂慕华说:“我给你介绍一位著名的酒店管理专家。这人的专业知识,对人一定有帮助。” 林敏聪听她说“专家”心里微感失望,说:“你要我和一个老头子合作么?”聂慕华哈哈地笑说:“当然不是,是一位女孩子……” 他“哦”地问:“女孩子?好不好看?”聂慕华愕然问道:“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敏聪笑一笑,不再跟她争论,觉得这女子今天多说了几句话,有些反常。 她忽压低声音说:“那一百万公款已经回到酒店的账户里。你就这样放了那些吞侵公款的人吗?”林敏聪说:“当中涉及到你叔叔三个儿子,我能不放过这批小子吗?不过我再不给机会他们回到酒店工作。你叔叔一定气得恨不得吞了我。他心里知道怎么回事,谅他不敢向我发作。你聂氏一族真有意思……类似的事情如发生在我的公司,你以为我会轻易罢休吗?” 聂慕华神情尴尬,赶快岔开话题,伸手向大厅某处轻挥,唤道:“张小姐……张小姐请过来吧……”林敏聪笑问:“张小姐?不会是张若薇吧?” 转眼间,只见一位丰姿绰约的女郎徐徐步走上前来。她还没走近,淡淡的法兰西名贵香水气息流转飘送过来。 香水是一种独特的玩意,女性不能没有它,使用香水大有学问,绝非寻常设想:只要名贵、浴后喷洒在身上或衣服上就可以。事实上没这么简单,一瓶经典的香水,或清新淡雅或神秘高贵或,或活泼雅致。它泌人的魅力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引发人无穷的幻想。此外,根据西洋人与东方女性不同的肌肤“质感”,选择上也有区分:西洋女性用的可能偏于馥郁、富于挑逗性,好容易就能惹得男人心头发痒,这是西洋人对爱情的反应较东方人强烈得多的缘故。如果你对此有怀疑的话,你不难从西洋人拍摄的成年人限制级片子里领略得到,那是对性欲如狼似虎的渴求。这类香水虽然很名贵、清香持久,但不大适合东方女性;她们应该使用较为清淡恬雅的气息的品牌。像含有睡莲、樱草、玖瑰等植物成份的香水要使人恍若置身于奇幻世界,自然将东方女性柔美婚婉约的特有气质充分发挥。 眼前的张小姐就是使用香水的高手。只见她有一双海蓝的湛然若神的眼睛、细腻光洁的瓜子脸蛋,海波起伏一样的长发,丰隆的胸部,优美的身段曲线。整个人儿就像揉合了两种特质:温柔、优雅。 林敏聪向她打量一下,心想:“美得一塌糊涂……”聂慕华给他要引荐说:“这位小姐芳名是:翠儿。”她微躬身说:“你好。聂慕华接着说:“张小姐,林先生是酒店新的理事长。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他管理酒店。你俩沟通一下吧,我巡视其它部门去了。” 翠儿向她报以一笑,目送她离开后,林敏聪笑说:“对了,你是慕华的朋友吗?哦,请不要介意,我只随便问一问罢了。”她说:“我自己找上门来。对一个学酒店管理的人,红叶酒店就是难企盼的好地方,希望我能给红叶酒店做有用的工作。” 林敏聪请她坐下,早有服务员上前问他俩喝点什么酒,林敏聪酒瘾发作,说:“张小姐,你想喝什么?”她想了一想,就说:“我没所谓,请你随便吧。”林敏聪也不谦让,吩咐取红酒来。他来这里多天,终于遇一位熟知西洋风情的女郎,感到新奇之余又有些迷惘。 林敏聪一口气喝了几杯红酒进肠肚里,感觉说不出的舒服。翠儿奇道:“林先生鲸吞豪饮,与众不同……”言下之意暗示他的作风不像西洋高雅人士,不懂得欣赏红酒之道。林敏聪说:“对啦,慕华可曾和你谈好了薪水啊、福利待遇啊等费神的东西没有?”她摇头说:“没有。能追随林先生左右,一定可以学到许多在学院里永远学不到的实战经验,能得到你指教,我感激已来不及,哪里好撒天开价?林先生认为我的工作能力当得什么待遇就给什么待遇吧。” 林敏聪听她嘴头上说得好听,却大耍太极招数,把球抛到自己身上。他稍加沉吟后,抬头说:“张小姐,红叶酒店所有管理人员的福利暂时冻结起来,这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因一人而破格。我参考红叶酒店的最高职级别,再上调一成,即百分之十。不知道你意思怎样?”他本来想说:“不知你意下如何?愿闻其详。” 她点头说:“好啊,祝我俩合作愉快!”说着行给添了半杯红酒,举起自己的水晶杯,示意碰杯对饮。他一笑揣起手中的淡紫色水晶杯,与她碰杯对饮后,说:“西洋人懂得看酒色,闻其香、慢摇细尝,感受它的芳香。还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免自己手掌上的体温传到杯里影响酒的成份。酒好不好,本就成了事实,不需要每位元 喝酒的人都附庸风雅地模仿品酒师。倒是喝酒用的杯子需讲究一下子。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淡紫水晶杯把经衬映得如珠似玉,相得益彰。李白爱酒如命,自称臣是酒中仙,据说他第一次往金陵城,结交许多人,在离开时,热情好客的金陵子弟请他喝酒,有一位叫吴姬的美人弄几瓶‘珍珠红’给他喝,但见酒色鲜艳如花,晶莹如玉,喝到口里,感觉一流。所用的器皿,当得是水晶杯,不然如何显现他豪迈奔流的感情?他喝完后说: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两句远胜许多人讲千言万语,真是绝妙。西洋多少人有这般气派?” 翠儿含笑点头,心想:“喝酒用的杯子,跟豪气有什么关系?”却不知他随口说来,是冲着她稍才说“林先生鲸吞豪饮,当真有趣。”数日以来,他在红叶酒店郁郁无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为谋职业而来的新人,更难得的是,她对西洋国际级酒店管理有独到心得,辞令便给,相比像聂慕华这等言语冰冷泛味的女子,其间苦乐,判若云泥。 稍后,林敏聪问她是否有地方住下来,她说:“我住在城区里,离这里约摸五公里远。”林敏聪说:“我们仍给你配一进独立套间。等一下子我叫慕华带你去吧。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她说:“随时待命。”他把杯里的酒喝完后,长身站起,翠儿问:“我能看一看酒店的服务员的表现吗?”他说:“请自便吧。我也一些事情要做,失陪。” 翠儿向他一笑飘然而去,瞧她正在仔细观察服务员招呼客人细微仪态、礼节。林敏聪要忙别的工作,不能逗留过久,回到内堂里,找着聂慕华询问她知道翠儿的背景不知。聂慕华说:“我看过她的履历表,稍有了解。怎么啦,你认为有问题吗?” 他说:“履历表不代表什么。只要我想的话,随时都可以赝造一百几十张。我想,像她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子,居然能集中精力攻读等齐身高的课本,不多见啊。” 聂慕华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说:“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一点。等一下,你把给她安排休息的公寓吧。”聂慕华说:“好,那么我把她安排在你隔壁的公寓好不好?”林敏聪闻言一愕,随即会意,抬头哈哈地笑,说:“随你吧。我没有好隐瞒的。”聂慕华转身走出内堂立刻去办。 自从翠儿进入酒店后,林敏聪肩膀上的压力自然轻御好多。红叶酒店突然添加一位明眸皓齿的丽人,管理层里的话题呈正比递增。面对风情万种的丽人,青年白领不动心的,屈指可数,林敏聪多少听得一些蜚言流语,心里恚怒,自忖:“这伙人工作的的热情不高,想不切实际的事情就格外卖力,当真以为我不会把怠懈工作的人解雇掉。”转一念想酒店有两次大型的宴会举办,属于国宴规格,此时不宜把不称职的职员裁掉,此事须押后料理。 他没完没了的游说股东加码注资到酒店,又不停地奔走各省,游说有兴趣入股的大钱团、又设法向各大银行家贷款。聂慕华瞧在眼内,心里十分感动。有几次,司马文华约见她,她狠下心,冷冷的对他说:“如果你对我父亲不利,我会杀了你,然后自杀……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也不怕有第二次。” 司马文华伤感地说:“我明白。你走吧。” 第七章 他乡逢故知 飞机穿越香港飞往巴黎的航线上。 天气格外晴朗,可称得上“碧空悠悠,云海浩渺”。蓝燕等人忙完分派午餐给客人,返回当值室里。蓝燕就说:“我的妈啊,香港的有钱佬真太有钱啦!有位客人对我说,他打算到巴黎玩半个月,花十来二十万欧元。还有几个坐头特舱的客人,携着美女名模去玩……太走运了,那些女人……“ 韩慧乔笑说:“阿燕姐喜欢的话,大可以辞职不干,安守本分做香港某某富家公子的情人去啊……“ “死丫头,那叫跟别的男人上床赚钱,是高级妓女,不是正常男女朋友关系了。” “老想着从男人那里讨钱,还能扮清高!“ “哎呀……居然顶嘴了!讨揍!”她说著作状要打人,韩慧乔噗哧地一笑移步到张若薇背后。 “是了,薇薇,近来林先生有没有约你?“蓝燕问她。 “偶然间有的。前几天,他还傻乎乎的坐飞机到香港,就为了约我吃一顿饭……然后又傻乎乎的回去……为了一顿饭,居然用了十五个小时,飞了差不多一万公里……“ “我的天!“ 她们失声尖叫一声。蓝心雨指着她,说:“林先生……林先生约你吃饭?当真?” “难道有假的?他又不是什么人,跟他吃饭,也不会给我脸上贴金,何必骗你们?” 她们相顾咭咭地笑。过了一会,韩慧乔说:“他这叫情长,不是傻!那么你喜欢他吧?“ 张若薇木然地摇一摇头,低声说:“不知道。”她们大愕不解,失声问道:“怎么,你觉得他不好?” “不,正好相反。他好得太完美了……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直到现在,我连他的来龙去向,丝毫不知;相反,他对我就了如指掌。我觉得这种人太可怕了……“ “你担心他害你?” “他不会害我。只是……只是……你们不觉得,跟一个你根本摸不着底的男人交往,心里怪怪的,难道你们没有这种体会?” 蓝燕沮丧地摇头说:“我没有。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拍拖。”蓝心雨也笑着摇头,韩慧乔嬉皮笑脸的说:“我也没有……这么说来,我们还是处女——连男人的手也沾过,更不用说上床做爱了……真失败……连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没拍过拖。为什么男人不敢接近我呢,是男人不行,还是我难相处呢?“ 蓝心雨听得瞠目结舌,心想:“这女孩子真口没遮拦。” 蓝心雨咳地说:“这样还不简单。找个机会,跟他好好地说清楚啊。“蓝燕轻击她臂膀以示鼓励,说:“对啊,一个男人在外面,他身边又不是没有女人。你不主动一点,只怕转头给情敌捷足先登。傻丫头,这些芝麻小事,用得着皱眉苦脸?” 其实她还有更另她不安的心事:她母亲的医疗费用。社会是现实的,情义与富有往往是矛盾的,当两者不可能兼得时,不少人口头上会取情义,但能做得到的,又有几人呢?她的理智告诉她,走楼梯上一百层大厦确实比坐电梯累得多,慢得多,但安全得多,中途不出乱子的话,一定能抵达最高点。残酷的现实让她知道,她需要钱,不是三几万欧元,说不准是十万、甚至二十万。对一个刚踏出校门进入社会的年轻女生来说,这副担子无疑会把人压垮的。 据本书的笔者所了解,在一些自我标榜为“福利型”、“和谐文明”的国家的大学校区域里,“周六日族女(周六周日是属于他人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神圣的大学容不下还没有毕业就出卖肉体的女学生,一旦爆了出来,几乎都要将这些学生“清除出局”,似乎这是天经地义。在文明的社会里,一方面有大批道德学家摇唇鼓舌,实行他们所谓的“净化社会风气”计划,为政府出谋划策,捞取政治本钱;另一方面却无视一个赤裸裸的无情现实:弱势群体支付不起天文数字的教学开销、医疗开销……一方面是自我强逼,另一方面是社会的压逼,以致心灵扭曲了,肉体创伤了,对社会的观感也变得负面、甚至是愤世嫉俗。 张若薇就是这类型的女生,弱势群体的一员。后来,据她留下的笔记所知,她在考取剑桥大学法律系的第二天,也就是返回学区取通知书的那天,就有一些大阔佬来问她,有没有兴趣做“族女”。张若薇用愤怒仇恨的目光以对;在进入美亚航空公司期间,偶然遇上一些有钱多得可以用来当柴烧(这是犯法的所为)的人试探性地问她,有没有“特别服务”。面对这样的客人,斥责是不管用的,张若薇曾想过离职不干,转一念,在成为正式律师之前,还有哪个职业比这个更高薪水呢? “情敌?笑话,我没有情敌……”张若薇满不在乎的一口否认。 “嘿嘿……如果林先生喜欢的人是我,哼哼……我一个星期之内就将他溶掉!“蓝燕觉得她口是心非。 “噫,我听说薇薇有一位老乡兼大学同学也到我们公司做机械工程师的。好像叫……叫什么呢……“ “表姐,我知道,他叫黄子桓,真是好名字。魏文帝的字就是子桓了。那年青人将来不是一国领袖就是统领群雄的人物了……“ “哦,子桓哥是个大好人啊。这人虽然没什么钱,对人却非常有义气。这小子不错,我喜欢……“韩慧乔说着嘴角流露欢笑,“魏文帝做诗可以,做皇帝不行。“ “噫 ,魏文帝是谁啊?“蓝燕不大喜欢看历史书,是以并不记得魏文帝一般是指曹操的皇帝儿子。 原来黄子桓不但是了张若薇的同学,还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张若薇进入航空公司任职比他早半年。张若薇不把青年男子放在眼内的,唯一例外的仅是黄子桓,如果林敏聪也算在内的话,仅此两人而已。 黄子桓属于那与世无争的人。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丝毫的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慨,倘若他像林敏聪那样,个性慷慨飞扬倒也教人刮目相待,岂料是一个“浑小子”,在这个激烈的竞争的社会里,不免吃亏。这人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就算自己沦为“无产阶级”,对有需要帮助的朋友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张若薇听她们用子桓取笑自己,脸一红,忙说:“你们是不是神经病,无缘无故说子桓干么?“ 她们给逗得哈哈地笑。 这样的说说笑笑,给枯燥泛味的工作带来不少乐趣。四人几乎没有什么回避的话题,韩慧乔、张若薇更不回避所谓的“性问题“,相比之下,蓝心雨二人倒显得是抱残守缺的“老古懂“了。 发飞机抵达巴黎后,她们交御了工作,返回员工大楼去。还没有休息半晌,蓝心雨接到电话,有一位自称是“江枫”的朋友找她。 原来这小子正是先前在飞机上跟她聊过在的客人。他,费了大半天功夫去询问蓝心雨的当值情况,可是总公司的职员坚称这是公司内部的信息,恕不能外传。无论他如何立誓赌咒,人家就是不肯说,最后他横下决心,对那位咨询部小姐说:“我姓蓝,我是她的老弟,喂,难道打听姐姐当值编排也不行么?”那女职员闻声一愕,狐疑不定地向他凝视,自顾自的说:“你是蓝小姐的弟弟?不会吧?我可没听说过蓝小姐有弟弟呢!”江枫心里暗叫“不好”,急思奇策,哈哈地笑说:“堂兄弟也是兄弟嘛……小姐,你看,你看我的眼睛,你看过有这么纯洁的睛神么?”说着伸指将眼皮微翻,凑近给她看。 那小姐笑说:“行啦,不必看了。可是我仍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他说,心里暗骂:“死丫头!偏你多管闲事!” “我先给蓝小姐打电话确认一下,或者她能到这里来最好。” “嗳,蓝小姐在哪里?” “不远,她正在公司的公寓里休息。” “那么好吧,我亲自去问她算了。” “行, 那么你去吧。” 那女职员把具体地址出示给他。他接在手中看了一看,然后嬉皮笑脸地对她说:“小姐,你好可爱啊!”跳了一跳,转身就走。 那女职员眼见他走了,顿时如释重负,轻轻透了一下气,急忙打电话给蓝心雨说:“你的堂弟现正去找你哩!”蓝心雨奇道:“我的堂弟?他怎会来找我?我才不过十岁呢!”那女同事“喔”地笑说:“岂有此理!这也行!刚才……”详细地把过程对蓝心雨说一遍,她淡淡地说:“不要紧。” 蓝心雨秀眉微弯,自言自语说:“那小子找我干么?”。韩慧乔等人已恢复体力,把她的通话听得清楚,相对一笑,几乎是同一时刻把被子拨开,各自翻起身,下床穿鞋子,移步走到她身边,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位朋友找你?上一次约会的某一位先生吗?”她摇头说:“不是!”韩慧乔似乎看出一些端倪,说:“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找你?据说林浩然是你的朋友啊。” 她脸现愁容,笑说:“废话!这臭小子是彻头彻尾的登徒浪子,是个十足的小坏蛋,鬼才喜欢他……没有这回事!” 韩慧乔闻言,伸一伸舌头,笑眯眯地对张若薇说:“薇薇,那么我俩朝夕和一位漂亮的女鬼作伴啰!”张若薇抬头咯咯地笑,说:“此人也是一位奇才,就是放浪形骸些,不大实在。不过呢,他的品性也不错,除了风流以外,算是一位好人。勉强打一个六十五分给他吧!” 韩慧乔笑得弯着腰,双手按腹。蓝心雨跟着嘻哈地笑了一会。好快,张若薇摆手示意安静,正色说:“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蓝、韩二人奇道:“怎么啦?” 张若薇伸指压着下颌,以大师姐的姿态,用推断案子的口吻对她俩说:“林浩然虽是小坏蛋,却不失为光明磊落的人,在情场上,他不会藏头露尾,咱们去看一看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韩慧乔说:“有些理据了。不过按我的意思,我认为悄悄地下楼,看一看那家伙是什么东西。如果是没有歹意的,不妨请他上来坐一会,如果不认识的,干脆别理会他算啦!” 蓝心雨心里设想正是这般。此事虽和韩、张三人无关,她俩按奈不住好奇心,缠着要去看热闹,蓝心雨无奈,只好答应。三人走出房间,沿着螺旋梯,蹑步悄然往下走。其它女友见她三人行神色举止古怪,欲出声询问,蓝心雨伸指压在嘴边,“嘘”地示意不要作声。好快,四人已经走到首层的檐蓬下,哧溜的一下,隐身于木树丛里,伸手轻轻地将繁枝茂叶稍拨,只见一年轻男子在大楼门外踱来踱去,低头沉吟,好像遇上什么疑而不决的困难。 韩慧乔“啊”地吃了一惊,轻声说:“怎会是他?那个老是缠着我们说话的毛头小伙子。”她把人家看作“毛头小子”,其实她是没过二十岁的“黄毛丫头”。 蓝心雨“噫”地微笑,自思:这姓江的找我干什么?正想现身向他打招呼,忽听得她们 “哎哟”地说:“子桓哥和公司的皇甫小姐去哪里回来?” “看样子,他俩挺投缘呢。你们这批从大学门坎里走出来的朋友,好快就认识公司的同事。难得……”蓝心雨压低声音笑说,“皇甫小姐是林先生的朋友的妹妹,擅长花道、茶道,近两年拜师学乐曲,原籍西安市……嗯……当年唐朝的首都长安城就定于西安了。她是黛伊丝小姐的小师妹……她长得好美呢……” 她侃侃道来,只见韩慧乔撅着嘴巴,咬一咬樱唇,感到好笑。韩慧乔手掌一合,把树枝撩拨得瑟瑟响,“黄子桓,”她的小姐脾气终于发作了,“等一会我叫你‘死’得很难看!” 张若薇忍不住笑起来,倏地分开花树,闪身走出去。蓝、韩二人自料隐蔽不了,只好跟着扬长走上前。黄子桓和皇甫彤二人感到甚到莫明其妙,一直在门外徘徊的江枫大喜过望,一阵风似的奔进,向她们挥手问候。 蓝心雨向江枫招一招手,说:“请到门外说话,江先生。”二人走出大门外。黄子桓问道:“你俩躲在花丛里做什么?”三人不会打诳,一时间想不到籍口,张若薇只好反问他说:“你去哪里?怎么和皇甫小姐一起回来?”黄子桓忙简单地解释,韩慧乔笑说:“早知道我们跟着去。到我们那儿说话。”于是移步就走,把蓝心雨撇下来。 蓝心雨盯着他,过了半晌,问道:“江先生,不知道找我有何贵干?”江枫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吱唔地拖了一下,“咳”地说:“没出有特别的。俗语说,四海什么的都是兄弟姐妹,你怎能让我站在这里说话?至少把我请到酒店里或者咖啡厅里坐下来,然后听我说原因。” 她微笑说:“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如果人人都像你,我岂不成了陪喝、陪吃、陪说的人?” 江枫忙摇头摆手否定说:“不是,蓝小姐这么可爱,又怎么会是‘三陪女郎’呢?不过……”他压低声音,接着说:“以后千万别说这话,不然会起很大的误会。” 蓝心雨俏脸一板,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说:“你这混蛋……你……你把我看作‘三陪女郎’……太过分了!”怫然不悦,扭身就走。江枫趋步追赶上前,说:“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你太小家子了吗?”蓝心雨既气又好笑,心想:“你这臭小子居然还振振有辞地分派我的不是?哎呀……我在这里究意做什么啊?这人和我非亲非故,我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必要……” 她停步正色问道:“好,那么你找我到底有什么打算?”江枫唉地叹了一下气,说:“蓝小姐,我知道你是蓝大老板的女儿。我认识你姐夫,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作张忠诚啊?” 蓝心雨闻言心砰地一跳,奇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江枫悠然自得地背靠墙边,说:“你姐夫私下曾向我爷爷借钱,还做了一些对你们公司很不利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蓝心雨半信半疑,料想这小子狡狯多智,可能信口雌黄,乃至胡说八道。江枫瞧她脸上神色闪烁不定,嘿嘿地冷笑说:“原来蓝老板两个女儿只不过是傻瓜!毫无危机意识,蓝老板真是倒霉啊……” 蓝心雨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说:“那么好啊,我们找一个地位坐下来,我听你说。这边请……”江枫才满意地点头说:“是嘛,至少这样子才有点儿意思。” 她们在宿舍里坐定。一番交谈之后,才惊喜的地发现,原来江枫居然是老乡,而且是土生土长的。这小子有一头微金黄的长发,滑稽可笑的神态里,无不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他自称读书少,最擅长的就是做放高利贷的。 听他说到这个,张若薇等人双眼放亮,不约而同的转头盯着韩慧乔。 “怎么?你也是放高利贷的?“韩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对啊。老子(这是他的口头语)是货真价实的高利贷。在我们国家,南韩北江,难道你没听过?“ “我……本小姐当然听过啦……南韩就是指我家,北江就是指在北方的一伙乌合之众!“ “放屁!老子这一伙系出名门,你们这一伙才是乌合之众!“ 她们哄然大笑,蓝燕说:“放高利贷的居然还敢说‘系出名门’呢,岂有此理!“ “这位美女姐姐不知道,老子的爷爷的老爸,曾经捐过一笔巨款给国父惠灵顿先生买军火打法国佬……国父先生大为高兴,曾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名门风范!‘你们听一听,国父先生说我们是名门风范,老子不是系出名门是什么?“ 一席话,把她们说得反驳不得。黄子桓点头说:“是的,我记得上一辈经历过战争的人说,当年咱们的军队还不成气候,法国人武器精良,若不是有大批愿意捐钱购买走私军火的善长,共和军只怕死更多人了。死去的烈士多半是法国裔,他们的后代或亲人,直到今天,仍把法国恨得牙痒痒的。其实那些捐款的人大可以保持中立,但他 们选择了正义一方,说明他们还有良知,国父先生说他们是‘名门风范’也不为过。“ “是啊……是啊……”江枫轻拍黄子桓的肩膀,“黄老大毕竟是读书人,深明大义。你们这伙读书不多的美女,什么都不懂。“ 张若薇笑说:“你胆子可真大呢。居然说姑奶奶我不明道理?放高利贷本来没错,只是你们索取的利息太高,收本金的手段太残忍阴毒,还配自称‘名门风范’,哎呀……哈哈……难道天下间的善者都死光啦?“ 这一下可触动了韩慧乔的神经,“不是的,薇薇,你说的是非法放高利贷的人所为,我们是持牌的公司,绝对不会做非法的勾当。” “不错,韩小姐,咱们居然天生一对呢……” “臭小子,谁跟你天生一对?” 这伙人胡指扯了好半天。喝了一点饮料之后,江枫接着又大吐苦水说:“唉,现在放高利贷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了。老子听说国会的议员表示,收紧对高利贷的牌照审核。这样一来,国家工商局的人可高兴喽(她们追问:”为什么会高兴?“)你们想一想,如果不收紧审批,工商局那批小子能捞油水么?以前我爷爷去办续牌手续时,负责人只说‘研究一下。好快有回复了。’现在他们说‘今年的审批,上头表示认真研究。老爷子,咱们真的要研究研究一下了。’他奶奶的,这分明趁火打劫!韩小姐,难道你没有听你老爸说过来?“ “怎么没有?可是我们这些命如蚂蚁的平民百姓,又能拿他们怎样?他们是大官,咱们只能认命是啦。除非不干这行当,移民来法国。只要你在那边活着,就得让他们‘研究研究’去。那伙人无非想索取一点好处,给他就得了吧。” “唉,世风日落了……”张若薇叹气说,“看来我选择读法律,是错了。我们的国家,可能没有法治的……“ “我也这么想。“韩慧乔啧地插嘴。 “我不知道工商局的当家叫什么……什么鬼名……是法国后裔的。这鸟人快退休领长俸了,他可能不会干得出格。问题是,负责发牌的叫高进忠,这乌龟王八不好应付。‘研究研究’的官腔就是他说的。” 她们听江枫越说越放肆,粗口又多,不禁皱起秀眉,心想:“这人真是十足的市井之徒。“ 傍晚时候,江枫说请她们吃饭,黄子桓摇头说:“不行,你是客人,让我来请吧!”江枫大摇其头,说:“不行……这个不行……老子小时候就胸怀大志地表示:有朝一日,宴请五六个美女到香榭丽舍大街去。这天……嘿嘿……一、二、三……刚好有四位美女,这一趟,一定让那些法国佬看得流口水了……“ 韩慧乔等人还没有换装,这样走出去,谁都看得出是空姐。听他这么一说,她们恍然醒悟,忙去换了衣装,就出来跟随他们以香榭丽舍大街去吃饭。 她们觉得,江枫说的胡混话虽多,粗俗不堪,幸好挺讲义气的,又没有人情世故的机心,是一位“真小人”,这样的朋友是可以结交受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