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七王妃不得宠》 全一卷 第001章 魂穿王妃 “王妃醒了,王妃醒了!快把周郎中请来!” 伴随着自己缓慢地睁开眼睛,耳边便想起了这样的惊呼声。苏瑾眼前一片光影。她盯着眼前的一片荒芜,慢慢等待着自己视线聚焦。 入目是悬于顶上的轻罗幔帐,大红的颜色,十分喜气。紧接着,一团黑影投射而下,挡在苏瑾的眼前,一张精制的小脸满是愁容地看着她,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 苏瑾伸手轻轻推开眼前的人,挣扎着在身边女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看着屋子里因为自己的苏醒而欢腾忙碌起来的人,她不自觉心头一热——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热闹了,更难得的是,这份热闹还是因为自己。苏瑾抿抿唇,自从自己独自一人在外求学工作,一个人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耳边是两个小丫头的碎碎念,她们边端来茶水手帕,边埋怨王妃这一病病得吓人。 站在苏瑾身旁的女人看上去更沉稳些,她狠狠瞪了那两个小姑娘。小姑娘们便立刻吐吐舌头,端着盆出去了。 看着这两个小的出去,站在窗边的老妇人见状笑道,“沐雪,今日王妃醒来是大喜,你做什么那么严肃,瞧把这两个小丫头吓得。” 沐雪莞尔一笑,说道,“芸嬷嬷,她们这般不守规矩,都是你给宠的。”说罢,她拿起手帕仔细地给苏瑾擦拭着额角,并轻声问道,“小姐,有没有胃口?我让小厨房一直备着血燕粥,您用一些可好?” 王妃?小姐? 苏瑾疑惑,刚想出言询问,一旁的沐雪便扬声冲着门外吩咐道,“明卉、明霏,快去小厨房看看,血燕粥炖好了没有。” 门外立即响起了两个伶俐清亮的声音,“是,我们这就去。” 苏瑾抿了抿唇,没有再开口,她靠在床边,目光开始放空,思绪也慢慢找了回来。 ------------------------------------- 夜已黑,天空中原本被夕阳染红的颜色,逐渐被黑暗吞噬。 一个女人奋力奔跑在黑暗里,她已经奔跑了许久,双腿早已酸软无力,如灌铅般沉重,但她不敢停下,她身后紧紧追赶着一群人。 她就这样拼命地跑着,周围已经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喘息和脚步的声音,似乎他们没有再追过来。但她不敢放慢脚步,双腿依旧机械着运动。四周黑黢黢,没有路灯和住宅,只能借助天上毛月亮惨淡的光,勉强看出眼前林间小路的轮廓。 手上的鲜血已经干结,但还有些黏糊糊的触感,混合着汗液,提醒着她尖刀入骨的感觉。她又跑了一阵,才开始缓缓慢下脚步,双手一直没有停下的颤抖和狂跳的心脏,让她感到窒息,她靠着路边的梧桐一路滑下,瘫坐在乡间的泥土地上,极力克制住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杀人了,杀人了! 即便是出于自卫,但鲜血迸溅的那一刻,眼前人骇然睁大的瞳孔,怎么也无法从她脑海里挥散。生命竟如此脆弱,前一刻还挥舞着匕首,威胁着她们的恶霸,下一秒就那样轰然倒地,倒在一片猩红之中。 她叫苏瑾,毕业于普通本科,学习的专业是计算机,毕业后成为了一所高校的专业课老师。 学校因占地面积过大,所以地处偏僻,今天,她如往常一样,下了班往校门外的公交站走,路上看到一个女生正被几个男人推搡着带走,出于老师天生的正义感,她跟了过去。 后来,他们发现了她,把她一起带去了学校附近偏僻的树林,他们让她们交出手机和钱包。为首的老大挥舞着长匕首,一面威胁着在她们脸上比划,一面手脚不老实地在她们身上来回摸索着揩油。她终于愤怒了,瞅准时机,鼓足勇气,一把上前,捉住混混头的手,就想夺过匕首。但是混混头也不是吃素的,他反应敏捷地一甩手,想摆脱眼前女人的控制,两个人争抢着,滚在一起。 女学生见状拔腿就跑,其他混混有的去追,有的则站在一旁,想瞅准机会冲上去将苏瑾拖走。 混混头被苏瑾扑倒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柔弱单薄的女人,竟然会大着胆子冲过来抢刀,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执着地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不撒手。反应过来后,他狠劲上来了,一脚就把苏瑾踹翻在地,自己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朝着地上的女人“呸”了一口。其他人在一旁哈哈大笑。 刚刚的混战令混混头脸上有些许得挂不住,他愤愤不平地盯着地上的女人,一时气不过地又朝她走过去,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趴坐在地上的女人脸上,想一扫刚刚的耻辱。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漂亮,普通人的五官、不算白皙的皮肤,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趣,经过刚刚的一番争斗,她更是灰头土脸地狼狈不堪。但是,这一巴掌下去,她脸上浮现出一抹诱人的殷红,却正好刺激到了混混头,他突然色心大起,坏坏地一笑,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始撕扯自己的裤子。 苏瑾见状大惊,再不谙世事,也明白接下来她将经历些什么。她双手撑地,不断后退,看着他步步逼近的眼眸中除了恐惧,还有不屈。 一旁的小混混们开始起哄,他们看着自己的老大占了上风,已经有了行动,自己也都心痒痒地,吹着口哨,围坐在一旁等着看好戏。身旁小弟的呐喊让混混头很是得意,他将碍事的匕首随意的仍在一旁,然后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看我今天怎么收拾这个臭娘们,哈哈!”这一声猥琐地招呼,让周围的口哨声更加地急切而热烈,苏瑾的背脊发寒,绝望铺天盖地淹没而来。 混混头扔掉的匕首,在夕阳余晖中闪出一道寒光,点亮了瘫坐在地上的苏瑾的求生欲,她迅速起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就刺向了向她冲来的混混头。混乱中不清楚刺中了哪里,只知道他的血喷溅出来,染花了她满是泪水的脸,浓厚的血腥气也瞬间充斥在她的鼻腔中。手掌心滑腻腻的感觉,让她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匕首,她狠狠将他推倒在地,转身夺路而逃。 身后是后知后觉的小混混们,他们从老大被杀的惊慌中清醒过来,一个个奋力追了过去。 此刻的天已经黑透了,苏瑾瘫软地靠在树身上,体力早已透支,她空洞的盯着四周,呼吸已经逐渐平缓。 远处的传来摩托的轰鸣声,几束灯光慢慢靠近,是他们! 此刻的她早已无力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灯光的靠近。 果然,他们发现了她。一个小混混从车上跳下来,举着匕首冲过去,不由分说地便将锋利冰凉的刀刃刺向了她,嘴里还愤愤地大喊,“我要为老大报仇!” 寒光入腹,刺骨地悲凉。她倒在血泊中,感受到血液缓缓流出体外,身体的疼痛感随着体温的消逝,慢慢从大脑里抽离,四肢百骸逐渐冰凉。恐惧,来自死亡,更来自对死亡的等待。 朦胧中,她看见一个人朝她走来,身着黄黑色道袍,头戴一顶道冠,一柄拂尘,两袖清风。他对她说,“你命中有此劫难,我无法化解。但我念你心善,不忍造化误你。你暂且存身我张家吧,让我先祖护你一世周全。” 说罢,仙人拂尘一挥,一切皆无。 再醒过来时,便是如今场景。苏瑾靠在床边,身上还存留着疼痛感,但并不来源于腹部,而是蔓延至全身。 是的,她应该已经死了。 苏瑾伸出苍白的双手看了又看,那种即便干结却还是滑腻的血腥触感还十分的清晰,可眼前自己的这双手,除了苍白,就是彻骨的寒凉。 记忆慢慢被找回,苏瑾逐渐反应过来。自己濒死前遇见了一位仙风道骨的仙人,仙人说,让我暂时存身张家,所以,这里是张家? 心生疑惑,苏瑾突然一把抓住为自己擦拭额头的手,疑惑地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叫我小姐?” 这一句有气无力的问话,却令屋内原本热络的气氛,再次跌落冰点,被她冰凉的手握住的沐雪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手中的寒凉沁骨,她微微颤抖着双唇,半天才哽咽出声音,“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一直站在窗边摆弄花草的芸嬷嬷见状也是大惊,“王妃,这里是宸王府呀!您是当今宸王殿下的正妃,当朝的七王妃。”说罢,她低声对沐雪说道,“沐雪姑娘,王妃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怕不是得了离魂症了吧?” “王妃?”我穿越了?这里是平行世界?亦或者是——古代? 原来仙人救我的办法,就是让我穿越啊。苏瑾看着眼前两人,心中大概了解了大致。 现实世界里,自己的身体已经因为小混混的那一刀而伤及五脏、失血过多而死了,但在我临死之前,我被一张姓仙人所救,所以,我是被续命了! 眼前的沐雪逐渐冷静下来,她紧紧握了握苏瑾的手,脸上的惊慌逐渐收起。片刻,她看着苏瑾问道,“小姐,您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苏瑾有些恍惚,是不是承认了自己失忆了,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借着别人的人生继续生活下去了? 看苏瑾毫无反应,沐雪的心如至冰窟,她抿着唇暗暗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绝望,良久对苏瑾说道,“小姐,您一定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王府里活下去。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一一和您说的。” 嘱咐完苏瑾,沐雪微微侧身,对着自己身后的芸嬷嬷道,“芸嬷嬷,你我都是苏府出来的老人,一同陪着小姐嫁入王府,如今苏府败落,你我都无退路,唯一保命的办法,就是护着小姐周全。小姐周全了,我们自然也能周全。如今王府内险象环生,这件事情定不可声张,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全一卷 第002章 纳妾而已 被沐雪严肃地语气惊到,苏瑾下意识缩了缩被她紧紧握住的手,可竟无法轻易挣脱。就在苏瑾有些失神的时候,一旁看起来年级大了沐雪许多的芸嬷嬷竟对着沐雪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全礼,“姑娘请放心,老奴必定守口如瓶,拼死也会护王妃一世周全的。” 沐雪起身,也对芸嬷嬷回了一个礼,便再次坐回床边,双手握住苏瑾冰凉的手,柔声安慰道,“小姐别怕,我、沐春、还有芸嬷嬷都是随着您一同嫁进王府的,我们说什么都定会护着您的。” 苏瑾怔住。眼前这个叫沐雪的女人,看着也过不去二十岁,可她说话办事的气势却十分成熟老练。反观自己,已然快三十岁的人了,竟不敌她半分的稳重,不然那夜也不会有勇无谋、莽撞前去,还白白丢了自己一条性命。也不知现实世界里自己的父母得知自己遇害的消息,会有多难过。 就在此时,门帘又被掀开了,刚刚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又回来了,她们一人端着一份盅,一人端着几盘点心,嘻嘻哈哈地笑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屋内的紧张气氛。 屋内的沐雪和芸嬷嬷也十分默契,都闭口不言。沐雪照旧给苏瑾轻轻擦拭着脸庞和手臂,芸嬷嬷则继续摆弄起窗前的花草。 待明卉明霏将血燕粥备好,沐雪搀扶着苏瑾来到卧房内的雕花木桌旁坐下,并奉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上好的血燕与晶莹剔透的小站稻粳米一起小火慢炖好几个时辰,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苏瑾忍不住端起玉碗,用小勺轻轻搅动着碗中的血燕粥。 站在一旁的明卉和明霏还是叽叽喳喳地絮叨个不停。 “沐雪姐姐一早就安排我们炖上了,如今正好入味。” “王妃快尝尝。” “还有这小点心,膳房今日做了许多花样不同的新点心,我挑着样子好看的拿来,给您尝个新鲜。” 苏瑾举起小勺,尝了一口血燕粥,果然入口温润清甜,果然是个好东西。想了想自己平日吃的外卖和泡面……过得真的是糙啊。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喧闹的声音,还有隐约可辨的鼓乐之声,苏瑾停下进食的动作,四处张望了一下。 屋内其他人都看出了她的疑惑,明霏和明卉两个丫头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一旁的沐雪笑了起来,“定是府内人知道小姐您醒了,都很是开心呢。” 哦,原来王妃的待遇这么好呢。苏瑾轻轻点点头,继续吃起小点心和粥。 明霏和明卉也恢复了聒噪,继续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苏瑾被她们逗得也笑了起来。 突然,芸嬷嬷推开窗户,一束阳光带着一缕鲜红照射下来,苏瑾顺势抬头查看,就看见窗外长廊上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绸缎,一派喜气祥和之兆。 这么多的红灯笼和红绸缎,像极了古装电视剧里大户人家娶亲的样子,苏瑾看着屋外,轻声问道,“王府里是娶新娘子吗,还是要嫁女儿,怎么挂了那么多彩带?” “咚!”端着血燕粥的明霏一个没拿稳,整个粥盅连同盛粥的玉勺一齐硬生生砸在桌上,鲜红的粥印满人们的眼帘,如同此刻屋外猩红的彩绸,令人心中一惊。 苏瑾也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本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如一声惊雷,震得屋内众人都变了脸色,芸嬷嬷赶紧合上窗户,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垂下了头,明霏和明卉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残渣,大家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这样子倒像是苏瑾当老师时在课堂上提问时,台下学生的反应。 此刻的场面异常诡异,气氛降到零点。 苏瑾更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心想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难不成今天是自己出嫁?自己不已经是王妃了么?王妃再嫁人? 过了良久,那个叫明卉的小丫头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王妃,今日殿下纳侧妃。” 此言一出,沐雪果不其然地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再出言责怪,只是冲着她们挥了挥手,“王妃刚醒,身体虚弱,还要多休息,都围在屋里,难免打扰,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如释重负,一齐离去。 沐雪又将苏瑾扶到床边,这才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小姐,除了我和沐春,别的人都不可信。” 苏瑾扶起她,两人一同坐在床边,苏瑾疑惑地问她,“刚刚的芸嬷嬷也不可信吗?” “当然不可信,她是小姐您出嫁时,二夫人挑选随入送亲队伍里的,定是二夫人的心腹。” “二夫人?”苏瑾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夫人是谁?” 沐雪愣了一下,解释道,“她原本是老爷的侧室,因咱们夫人几年前病逝,又恰逢她诞下苏府唯一的小少爷,老爷便没有再续弦,而是直接将她抬为正室夫人。去年老爷带兵外出打仗殉国,圣上为褒奖功臣,便封了二夫人诰命,如今其实应该称为郡夫人。” “所以,这是我的后妈?”这人物关系这么复杂吗? “后妈?”沐雪再次愣了一下,这才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原本您是苏府正经的嫡女,可因郡夫人被扶正,她所生的庶子庶女也都成了嫡子嫡女,尤其是二小姐,反而处处压小姐您一头。尤其是老爷殉国之后,苏家我们更是回不得了。” 哦,那就是有家不能回,只能呆在王府里是么。那么王府如何呢? “那我嫁的这个王爷怎么样?”苏瑾好奇起来。 “额……”沐雪一时语塞,竟犹疑起来,“殿下……殿下……殿下公务繁忙,所以……所以……” “所以他不怎么过来,是吗?” “嗯。”沐雪面露难色,她照顾着苏瑾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说道,并时不时观察着她的表情。 这个答案倒是让苏瑾松了一口气。王爷不来,自己既不会尴尬,也不容易露馅。 就在这时,突然门帘处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人。 进来的是个长相甜美小巧的姑娘,她香汗淋漓、气喘吁吁,一进屋就哭着扑倒在床边苏瑾的脚下,“小姐,沐春无能,没能请到周郎中,呜呜呜~,小姐,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瑾急忙扶起她,这个姑娘和沐雪比起来莽撞许多,但倒也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 沐雪也扶起她,给她擦了擦汗水,“你别急,究竟怎么回事?” 沐春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些哽咽,“原本,我已经到周郎中所住的卿松阁请到了他,可走到一半,周郎中却硬是被飞羽苑那边的人给请了去,非说今日府内嘈杂,月凝夫人怀胎有孕辛苦,要保……” “别说了。”沐雪拽了拽她的衣角,阻止她再说下去。 怀胎有孕?古代应该是母凭子贵,这个月凝夫人地位应该不算太低。等等……丈夫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取小妾?这岂不是个渣男? 意难平地苏瑾多管闲事地问道,“你们王爷今日娶亲,那他妻子怎么办?该不会准备抛妻弃子吧?” 沐春和沐雪面面相觑,两人睁着大眼睛,惊诧地看着她。苏瑾被看得有些难受,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才是王妃,那自己才是他的妻子哈,哎,这人物角色乱的。 “我、我是说,王爷今日不是要娶侧妃么,那个月凝夫人怎么办?” 两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沐雪半天才说道,“小姐,今日嫁进王府的,就是月凝夫人。” “啥?奉子成婚?”不是说古代礼法森严,刻板偏见么,怎么这里的古代人都这么潮? 两人的对话看傻了一旁的沐春,她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说的话如此奇怪?” 沐雪拽着她小声说道,“小姐得了离魂症,什么都不记得了。” “离……”沐春刚惊呼一声,就被沐雪压制下来,“你小声点!此事不可宣扬。” 沐春自己捂着嘴巴,半天才缓缓开口,“不行,请郎中这件事情,可不能耽搁。” 沐雪也点点头,“启封乃是我天玄国的都城,名医有的是。其实周郎中不来也好,王府内人多嘴杂,一旦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定会被飞羽苑那边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天玄国?启封?”一直没有关心现在处于什么朝代,经沐雪这么一说,苏瑾更是糊涂了。 沐雪点点头,“如今我们的所在,是天玄的国都启封城。” “所以现在国号是天玄?” “什么是国号?” “唐宋元明清啊,这是国号。” “唐……这是什么?” “emmm……没事了。”不能解释太多,解释多了,就不像失忆了。苏瑾想着,赶紧转移了话题,“你们和我再说说那个月凝夫人吧,她是怎么认识的王爷?她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啊?”苏瑾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刚入府的月凝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了解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沐春沐雪一起摇了摇头,“只知道她出身不高,若不是她怀了殿下唯一的子嗣,圣上是万万不可能点头允诺她入王府的,更何况还是侧妃这么高的地位。” 真爱? 苏瑾点点头,看来古代也有抛开世俗的纯爱,“那王爷呢?他好相处吗?他……凶吗?” 两人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不怒自威。” 这就难办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王妃,他会不会直接就把我给杀了?对了,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怎么生病的?难不成王爷为了娶新老婆,早已起了杀心? “我这病是怎么得的?” 沐春一问三不知,摇着头说,“周郎中说是气血郁结所致,但是具体因为什么,就不清楚了。” 一旁的沐雪抿着唇,沉吟半天才道,“小姐想要除掉飞羽苑那位肚子里的孽障,可一时不察,被她反摆了一道。” 全一卷 第003章 正面交锋 乙未年四月初八,宸王从府外带入一名女子封氏,安置于府内飞羽苑,下人尊称其月凝夫人。 四月初九,宸王妃亲自带着混有堕胎药的甜品前去探望,被月凝识破,情急之下,宸王妃目露凶光,出手将其推倒,月凝夫人眼疾手快,顺势倒下,正好被前来探望的宸王救下。宸王气急,下令王妃禁足墨韵阁,王妃羞愤难当,一病不起,昏睡三日。 四月十二,宜嫁娶。宸王大排宴宴,纳月凝为侧妃。 十二日丑时,原宸王妃苏瑾(苏瑾,字钰舒,已故定远侯苏怀长女)气绝。 十二日寅时,现代苏瑾魂穿至此,直至巳时苏醒。 此刻,府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四月十三日晨起,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沐雪姑娘,月凝夫人前来拜见王妃。” 一夜噩梦的苏瑾被唤醒,满头的汗水。她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努力适应这个虚弱轻盈的新身体。与此同时,她看见外屋房门被打开,沐雪的声音轻声问道,“请安不是辰时吗,这么早,她来做什么?” 屋外小女使语气为难,“奴婢也不知,月凝夫人架势好大,浩浩荡荡一拨人,这会全围在咱们院子外面呢。随行来的丫头也不是好说话的模样,和我们说话都颐指气使的。” “哼!”这是沐春那丫头的声音,“昨日侧妃可并没有给咱们小姐敬茶,按照祖宗规矩,她可名不正言不顺!这会子竟然敢跑来我们这边耍威风,看我不出去骂她们一个狗血淋头!”说着,屋门被全打开了,初春微凉的寒风窜入屋内,屋内人清醒了大半。 沐雪眼疾手快拽住她,便对着屋外女使说道,“明霏,别听她的。你去打发封侧妃回去吧,就说王妃病中不便见客,侧妃身怀贵嗣,染了病气可不好。”说着,她还不忘嘱咐道,“如今她以嫁入王府被王爷封为侧妃,可不能再称夫人,与她们院里人打交道,说话要多注意些,免得给人家落下口实。” “是。” 外屋安静了。屋内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姐,您醒了?我们吵醒您了吗?”沐春、沐雪掀帘进来,就看见苏瑾已经起身,坐在床边上看着自己。 苏瑾摇摇头,一入梦,那夜遇害的场景就如约而至,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让自己醒来都无用,要不是那阵急促的敲门声……感谢那阵敲门声。 “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是封侧妃过来想给您请安,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小姐别怕,沐雪姐姐已经给打发走了。”沐春看她打了个寒颤,立即取来外裳给苏瑾披上。 苏瑾不习惯给人伺候,赶忙接过来自己套上。以前经常在校园里看见女孩子们穿着汉服,自己也是心向往之,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容貌身材,一直勇气没有尝试。没想到,如今竟然心愿得偿。 但是眼前的着装好像比汉服还要复杂,自己研究许久也没有弄明白,于是,只得拜托沐春沐雪帮自己梳妆打扮。 就在她刚坐上梳妆台的那一刻,就又听见外屋门外又响起了刚刚那个丫头的声音,“沐雪姐姐,沐雪姐姐,大事不好了,封侧妃不肯回去,如今还跪在了咱们院子里不肯起来,您快点拿个主意呀。” “狗皮膏药吗?昨日从我手中硬生生将周郎中扣下的账还没有算呢,今日竟然敢跑来墨韵阁撒野耍无赖,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沐春放下梳子,就往外冲去。 沐雪一看大呼不好,“坏了,沐春这炮仗脾气,怎么一点就着啊,这样下去定会坏事。明霏,你进来帮王妃梳妆!”说着,她也急急忙忙起身追了出去。 这是怎么个情况?虽说苏瑾不是刚睡醒的迷糊状态,可刚刚的一番动静还是令她措手不及。她转头对为自己梳妆打扮的明霏问道,“外面什么情况?那个侧妃非要见我?” 明霏点点头,“嗯,说是今日不见王妃您,就长跪不起,绝不离开。” 看古装大戏里,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可不都是卑微的女配使苦肉计让男主心疼心软么,怎么她竟然冲着我用了这一招?不对,她肯定是去通知了男主,想要再害我一次! 苏瑾赶紧抚下为自己画眉的明霏的手,催着她赶紧带自己去院子里看看。 明霏手忙脚乱,“王妃,咱们才把发髻梳好,还没有化好妆呢,这样出去不成体统呀。” 苏瑾一把抓着她就往外走,“体统重要,还是命重要?” “竟如此严重吗?”明霏慌张起来,也急急忙忙引路过去。 穿过长廊,就听见院中嘈杂,难不成已经打起来了? 打是真的打起来了,但是令苏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出手的竟然是稳重的沐雪。 院子里分成了两波人。靠近院门口,一个身着玫红色华服的女人被几人簇拥着站在院中,她的身前站着一个龇牙咧嘴的青衣小丫头,正站在沐雪面前叉着腰对她说着什么。她们身后,院门口聚集了许多人, 反观另一边,沐春沐雪也毫不示弱,叉着腰瞪着眼,一副要立即冲上前去干架的模样,但她们身后却只聚集了三两个墨韵阁里的丫鬟仆妇。要不是此刻沐雪气势逼人,这必然是大型宫廷欺凌现场。 不过沐雪绝不是简单的装腔作势,她冷眼看着面前青衣丫头的嚣张嘴脸,快走两步直接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嘴上厉声喝道,“放肆,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在这里撒野?” 青衣丫头吃了瘪,看沐春也抬起了手,吓得赶紧跑回自己主子身旁,捂着脸冲她们吼道,“你们这些卑贱的奴婢,竟然敢打我?” 沐春冷哼道,“哼,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说着又要上前,却被沐雪拦住。 就在这时,人群中冲进来一个老妇,她悄悄在封侧妃耳边低语几句,封侧妃立即如垂柳般柔弱无骨地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沐春沐雪面面相觑,一时措手不及,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不好,要坏要坏!”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的苏瑾紧张起来。 一旁陪着的小丫头明霏奇怪起来,“怎么会呢,明明是咱们院子占了上风呀。” 苏瑾着急地捏着自己的拳头,“你不懂,这都是套路,白莲花这么演戏,必然是要让男主看见的,所以男主一定来了。” “白莲花?” “我是说,你们家王爷一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怎么会,殿下今日请了谭将军入府商议政事,还在书……”说着,明霏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缓下语速,又恍然大悟,“沐雪姐姐说过,殿下极其重视封侧妃这一胎,为了她放下政事也不是不可能。王妃,我们该怎么办呀。” “当务之急,一定不能让那个女人再跪着,不然我们有十张嘴巴,也敌不过她哭一嗓子的。”说着,苏瑾连忙起身,往人群中走去。她边走边侧身询问走在自己身旁的明霏,“你赶紧和我说说关于这个侧妃的一切。” 苏瑾想着知己知彼,可明霏却一问三不知,“奴婢不知呀,我所知道的也都是沐春姐姐和我说的。” 苏瑾心中一凉,敌在暗我在明,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自己已经走进了众人的视线,再想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刻的苏瑾感到举步维艰,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不远处是沐春的惊讶,沐雪的懊恼,还有跪坐在地上月凝脸上得逞的笑。 苏瑾突然灵机一动,问道,“明霏,我记得沐雪说过侧妃出身不好,是怎么个不好,你知道吗?” “王妃,听说,她嫁入王府前,是清吟小班里的女校书。” “女校书?是个官职?”苏瑾紧锁眉头。 “不是,是风尘女子。” “风……是妓……额,花魁啊。”古代人对身份尊卑是十分看重的,苏瑾心中一动,有招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达战场,苏瑾一边关注着正门口,一边站在沐春沐雪面前,对着跪坐在地上的封月凝笑道,“侧妃这是何意?” 月凝眼中含泪,可眉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姐姐,昨日妹妹大婚,您不在真是可惜。”月凝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大婚”二字说得尤为清晰。 不过这一招对于苏瑾而言,却是完全无感,她冷哼一声,说道,“没事,错过一次不可惜,妹妹以后再大婚可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一定去。” 话音刚落,苏瑾身后的沐春沐雪等人都笑了起来。月凝瞬间冷了脸,她身旁的青衣丫头立即怒气冲冲往前一步,却看见沐雪一瞪眼,便立即感到脸上又泛起火辣辣地疼痛感,便硬生生压下了自己的怒意,灰溜溜缩了回去。 月凝自然不是好惹的,她立即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继续笑了起来,“一定。昨日夜里,殿下刚和我说,待我诞下小世子,便要将你休弃,然后抬我为正位。呵呵,到那时,我一定不会忘记通知姐姐的。” 沐春性子急,听月凝这么一说,立即回嘴道,“你做梦,就凭你也想取代王妃,你也配?” 沐雪也冷哼一声,“封侧妃,您的出身大家都知道,您能以侧妃的尊崇身份嫁入王府,已经是祖上积德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全都是仗着您肚子里那个尊贵的主儿,您实则应该小心谨慎,悉心侍奉,可您竟然还想要觊觎正位,哼,那就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月凝倒是不生气,反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妖媚,“那又如何,只要我有这个孩子,王府内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你们不要忘了,我肚子里的,是殿下唯一的孩子!” 苏瑾一直瞥眼看着门外,她发现围在外面的人群开始动起来了,便料定王爷已经快到了,于是她酝酿好满脸的邪气,居高临下对着仍跪在地上的月凝说道,“妹妹,你可真傻,你在秦楼楚馆里,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 此话一说,月凝的脸上再也挂不住,这是她最难以启齿的黑历史,她颤抖着脸看向苏瑾,嘴角抽动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苏瑾笑了起来,“别生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听说过去母留子吗?这是古代君王常用的手段。他们需要子嗣,却又不希望子嗣的出身太低,于是都会使用去母留子的方法,将身份低贱者的孩子过继给身份高贵的正室抚养,妹妹见多识广,难道没有听过?” 此刻月凝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浑身颤抖着看着苏瑾,苏瑾已经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惊惧和怒意,在看见门外那个挺拔身影的同时,她上前两步,伸双手做搀扶状靠近月凝,并轻声对她说道,“妹妹,辛苦你十月怀胎,为我生下孩子,往后,我定然不会让孩子知道你的存在,你放心吧。” “我要杀了你!”果然,月凝低吼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将苏瑾推出去,苏瑾借劲往后仰去,却意外被身后想要上前搀扶她的人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出去老远。 不远处人群中,冲出一个一身黑衣的俊朗男子,他眉头紧锁,疾步如风,三两步便冲了过来。 面若冠玉,目若朗星,这就是男主吗? 全一卷 第004章 最毒女配 为了化解危机,苏瑾故意刺激白莲花封月凝,并成功让她当着宸王的面狠狠推了自己一把。这一计虽成功,可原本只是想借势倒地,作苦肉计的她,却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身后的自己人绊倒,一下子摔出去好远。这出苦肉计,代价太大。 摔倒在地的苏瑾立即被焦急赶来的沐春沐雪围住,她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暗暗苦笑。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古代王爷的情商和智商都有限,一般都愿意相信眼见为实的。自己这一跤摔得那叫一个切切实实,活脱脱一个受人欺凌的可怜人,作为圣母心满格的男主,还不得心疼死。 话说回来,男主呢?自己摔倒之前,在空中明明看见他飞奔过来的呀,偶像剧里,他不是应该轻功一使,衣带生风,就能够瞬间移动到我身后接住我,然后含情脉脉地抱住我,并冲着推我的女配大声质问,然后治罪么?难不成是沐春沐雪她们跑得太快,挡住男主飞奔过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在地上再多待一会儿,好让他有机会英雄救美。 正当苏瑾为自己的小伎俩窃喜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声低沉地呵斥,“苏瑾,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哎?此刻画风好像不对呀。 苏瑾连忙起身,拨开众人,便看见刚刚那个黑衣男子一手护住怀中娇柔的月凝,一手指着她,怒目圆睁地盯着她,满脸的厌恶和鄙夷。而他怀中的月凝,则完全演绎出了小人得志的精髓,她眉眼一挑,看向苏瑾的眼中尽是得意与嘲弄。 苏瑾瞠愕,气不打一处来,“你没长眼睛吗?明明是她推得我好吗?” “放肆!”男人怒意沸腾,右手习惯性往腰间摸去,却扑了个空。他的腰间惯例佩戴长剑,但因在府中,此刻并未佩戴。正因腰间空空如也的触感,令盛怒之下的宸王冷静下来,他盯着苏瑾,暗暗运气,半顷,便沉声说道,“苏瑾,我念在你重病未愈,言语无状,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再敢打月凝腹中孩子的主意,我定不饶你!”说罢,便小心搀扶着月凝离去。 他的这话倒是令月凝一愣,没想到王妃如此冒犯王爷,王爷却仅仅只是口头呵斥,却无半分实质性惩罚。但她到底是风月场的老手,眼眉一弯,立即弱不禁风地半靠在王爷臂弯中,将惊讶与不满掩饰无遗。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苏瑾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抿了抿唇,心中了然:原来自己只是炮灰的命,女主光环压根不在自己这边。 这样想着,她突然感觉刚刚那个偏心眼、不通人情还嚣张跋扈的男主,好丑。 回到屋内,苏瑾仍感到无精打采,了解了自己的定位之后,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她坐在镜前,看见自己镜中白皙清瘦的面庞,有些怅然。镜中的自己,不施粉黛却绝代风华,绝对不比月凝差分毫。 在现实世界里,自己长相平庸,身材微胖,放在哪里都是炮灰小透明的存在,所以她也想过,如果自己有这么一副偶像剧女主角般的皮囊,是不是自己的人生也会好走一些。为此,大学毕业那会儿,她还想过微整容,不过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转而努力准备教师入职考试,并最终顺利上岸。哎,现在想想,即便长成王妃这样,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不到。 等一下,我为啥非要赖在王府不走呢?当务之急,还是找回去的方法比较重要,即便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在这个世界里潇洒快意的生活,也是好的,何必窝在这个地方受气呢? 昏迷前,我曾见到一位仙人,他说张家可以容我。仙人所说的张家,到底在哪里? 一旁的芸嬷嬷看王妃一副喜怒无常、心神不定的模样,以为她在为刚刚的事情难过,忙不迭递上一杯茶来,安慰道,“王妃莫急,侧妃腹中的孽障咱慢慢来,从长计议。” 苏瑾接过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奇怪地看着她,没有应声。 芸嬷嬷阴阴一笑,“王妃有所不知,妇人生育,都是要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自古如此,大小不保的也不在少数。如今封侧妃刚怀胎有孕,还未显怀,此时除去的只会是她腹中的那个东西,可若是在她生产时下手……”她顿了一下,虽没有把话说明,可意思却表露无疑,“她离分娩还有好几个月,这事可以容我们慢慢计划。” 苏瑾莫名感觉背脊一凉,眼前端茶殷情的芸嬷嬷竟然和童年阴影中那个手拿银针的容嬷嬷的形象慢慢重合在一起。 见苏瑾没有任何的回应,芸嬷嬷有些焦虑,她盯着苏瑾,片刻才试探道,“难道王妃想要留下那个祸害?” 此时屋内只有沐春和芸嬷嬷在苏瑾身旁,机敏的沐雪正在外料理院中事务,这倒是令苏瑾有些尴尬:原本的王妃对待这个问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呢? 沐春并不知芸嬷嬷也知晓苏瑾得了离魂症,只知道沐雪交代了要对外隐瞒王妃的离魂症,便立即打着圆场说道,“小姐定然不会轻饶那个娼妇和她肚中的孽种,芸嬷嬷你就放心吧,小姐心中已经有所打算了。” 芸嬷嬷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人,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王妃,切不可心慈手软啊,斩草不除根,必然会留下祸端,您可不要忘记您当初对主母说过的承诺!” 苏瑾连忙点头,才看芸嬷嬷端着茶出了里屋。此刻她只信任沐春和沐雪两人,这个妇人心狠手辣,十分危险,苏瑾不由得警惕起来。 芸嬷嬷倒是个热心人,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沐春,“王妃这个病,还是得请郎中来看看,拖不得。” 沐春惊讶地看着她,见她走出去,这才回过神来问苏瑾,“小姐,她知道您……” 苏瑾有些尴尬,现在大家已经认准了自己得了失忆症。这其实倒也是件好事,给自己省去许多麻烦事,但是若一直围着自己的失忆讨论,怕是会露出马脚。她急忙转移话题,问道,“沐春,刚刚芸嬷嬷说的,是什么承诺啊?” 沐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并不知什么承诺呀,是不是小姐您之前说的:殿下的长子,必须是嫡子?” 嗯,这倒是符合古代人的执念。苏瑾点点头,继续问道,“我一直想问,王妃到底做过些什么,令你们家王爷那么不待见她?额……不待见我?” “嗯……也没什么,都是那些贱婢的不是。” 苏瑾狐疑地看着沐春,这个小丫头心性单纯些,藏不住话,她这话不就是在告诉我:有事有事,你快问我,你快问我么? “说说嘛,也帮我恢复恢复记忆。”苏瑾扯了扯她的衣袖。 “就是……”沐春果然经不住逗,一听王妃这么说,她只沉吟片刻,便一股脑儿道出,“离园的孔夫人,宛枝苑的邓夫人,潇湘馆的萧夫人,都被您赐了红花汤,再也无法生育了。还有葛洛和秋琳那两个贱婢,竟然胆敢勾引殿下,也都被您设计取了性命。不过这些事情咱们做的比较隐秘,殿下就是再怀疑,也从没有治过咱们的罪。也就是上一回您带着堕胎药亲自去除封侧妃这一胎,被殿下正好撞见,否则殿下也不会罚您禁足。不过殿下也是,既然想要个小世子,那也应该是个嫡子呀,怎么能让那种女人怀上……” 沐春还在抱怨,可苏瑾已然陷入惊诧,顾不上许多。 啥啥啥?所以说,这个王爷不仅娶了好多好多个小妾,而且之前这个王妃还害死过这么多条性命? 苏瑾瞠目结舌,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 闹了半天,原来自己是《还珠格格》里的皇后,《金枝欲孽》里的皇后,《甄嬛传》里的皇后啊,我不仅是不折不扣的女配人设,还是那种死了就大结局的最毒女配。 难怪男主即便亲眼看到了我被人推倒,也会深信我是坏人。 天哪,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手上突然又传来那熟悉的黏腻的感觉,她惊慌的赶忙摊手查看,见手上空空如也,这才安心下来。 也许上一个苏瑾也并不想害人吧,也许她和我一样,是迫不得已…… 怀揣着满腔的郁闷之情,苏瑾坠入沉沉的梦乡。梦中,她又在奔跑,不断地奔跑,不知目的,不知缘由…… 前方突然出现一只手在不断朝她召唤,是女人的手,纤纤无骨,又像男人的手,浑厚有力,是谁?是谁? 是他!那个身着黄黑色道袍的仙人! 道长,姓张,古代…… 苏瑾猛然惊醒,一拍脑袋:怎么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张天师么! 也许是穿过来的时候跑偏了,没有顺利投去张家,反而来了这里,成了这个不受宠的王妃。 自古张天师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据说张天师和历代皇室都有联系,难道说,这个朝代也是有张天师的? 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张天师呢? 他是道士……道观! 窗外月色朦胧,屋内漆黑一片。苏瑾拢了拢被子,不敢再睡下,白天人多事杂,反而令她忘却了遇害那天的事情,可一到晚上,那天夜风的刺骨、血液的温热、奔跑的心跳又全都席卷而来。她不敢再睡,只是睁着眼睛靠坐在床沿边,看着斜挂在天边的那弯残月发呆。 不知道父母如何了?自己突然离开,学校里的课有没有人帮我上?我的学生知道我失踪,是会高兴还是会难过?如果自己再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我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微白,晨光镶着金边,慢慢侵蚀黑暗的沉,缓缓地缓缓地,月亮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升腾起的,是天边朦胧的初晨暖阳。 屋内尚黑,沐春沐雪进来的时候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屋内的人。 黑暗中突然有两个悄无声息的身影缓缓靠近自己,将原本出神想事情的苏瑾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她急忙拉着她们问道,“我想出府,你们有办法吗?” 全一卷 第005章 壁咚是假 “我想出府,你们有办法吗?” 沐春有些惊讶,“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要出府呢?您目前还在禁足,怕是出不去。” “这个……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总之,这件事情攸关生死,我就是想出去!” 沐雪眉眼一动,“小姐,我有办法。” 沐雪并没有在意苏瑾的意图,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今小姐病中,又被禁足,殿下盛宠侧妃,府内大小事务,必然都被封侧妃把持,若请郎中入府,小姐的病情势必会被她知晓,所以请郎中入府,定不如出府看郎中。想着,她拍了拍沐春的手臂,示意她和自己走,“正好我也想着请外面的郎中入府不妥,小姐想要出府,正巧我们可以出府看郎中。沐春,你和我去取些东西来,我们准备一下出府。” 半晌,天光微亮,屋外升起薄薄惨雾,看来时辰尚早。 墨韵阁内,因王妃失宠,所以加上沐春沐雪和芸嬷嬷这些陪嫁来的丫鬟仆妇外,也只有六七人而已。 明卉明霏是王府内新进的小丫头,年纪小也贪睡些,这会还未起床。芸嬷嬷在院中,是仅次于沐春沐雪的贴身仆妇,身份地位高一些,也不会早起,其他几个仆妇更是偷懒惯了,所以这个时辰里,院内起来的,只有沐春沐雪和苏瑾三人。 趁着院内安静,苏瑾身着丫鬟服,随着沐春沐雪一起往府门外走。为了遮盖她的面容,沐雪用了眉粉、胭脂混着珍珠粉调和了暗黑的粉脂,抹了苏瑾个黑不溜秋,乍一看就是个不起眼的烧火丫头。 三人鱼贯通过王府纷繁复杂的长廊,径直往府门外走去。 突然,在走上下一个长廊的时候,最前面的沐雪停了下来,只顾着往前走的沐春直接撞上她的后背,最后面的苏瑾也一个踉跄,差点撞上去。 沐春捂着脑袋,压低着声音问道,“前面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我的……” “嘘……王管家在前面,我们绕道走。”沐雪不作停留,立即转身往旁边的角门走去,身后两人也立即跟上,最后面的苏瑾更是压低了头,生怕被人看见。 就在三人即将穿过角门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微微上扬的声音,“站住!” 三人一怔,沐雪伶俐,立即转身快走两步,闪身站在两人身前,并对着来人恭敬行礼,“王管家安好。” 王管家看着有四五十岁,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两撇八字胡,色眯眯盯着沐雪看,“这不是王妃身边的沐雪姑娘么,大清早的,你们这是要去哪?” 沐雪十分冷静,“王妃病重,又被禁足,我们这不是想去书房,请殿下去看看王妃么。”说罢,她不忘对着身后的沐春苏瑾道,“沐春、沐秋,你们去请王爷。” 沐春得令,立即拉着苏瑾往另一个方向走。 王管家一抬眼,“沐春姑娘也在啊,留步留步,容我交代几句。”说着,他上前一步,一副不容推辞的模样。 沐春无奈驻足,却不忘推了苏瑾一把,让她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王管家自然也看见了苏瑾,他皱着眉头看了许久,疑惑地问道,“这是谁啊,眼生的很。” 沐雪赶紧解释道,“这是苏府旧仆,前些日子王妃病了,她担心王妃身体,特意请了愿来的。” 王管家又朝着苏瑾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才讪讪回身,“王妃院里的事,我自然不好插嘴,只是长成这副模样呆在府内,怕污了各位主子的眼,还是早早打发了好。” 沐雪连声附和,这才继续道,“王管家,您有什么要和我们吩咐的,您说。” “哎,王妃不得宠,你们也跟着受罪,我看着着实心疼,你说你们这花一般的年纪,要是能……” 苏瑾走远了,再听不见廊中的对话。 王府很大,院落建筑都差不多一个样。 此刻天光大亮,府内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各处都有打扫的人,苏瑾只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躲闪。误打误撞地,她来到一处独立的建筑旁,这里四周都没有任何人,看着孤独而荒僻——也许是个无人的屋子。想着,她轻轻推开门,躲了进去。 古代房屋不隔音,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圣上……” “……无用啊,……多疑,身份还是……” “……去母留子……” 去母留子?这不是自己吓唬封月凝的话吗? 出于好奇,苏瑾蹑手蹑脚靠近了些,屋内的对话声也清晰了许多。 “殿下英明,成大事者,必果敢刚毅。”这声音冷漠刚毅,感觉是个练家子。 “我只希望这一胎是个世子,这便是圣上的长孙。”这是位老者的声音。 “圣上盼着这个长孙已经许久。”声音低沉稳重,应该也上了些年级。 “只是可惜这个长孙不是嫡出。”好像还是那个老者。 “瑾儿仁善,又年轻康健,为我诞下嫡子是早晚的事情。” 苏瑾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是王爷?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屋内安静了下来,里间突然厉声喝道,“谁在门外?” 糟糕,被发现了。苏瑾拔腿就往外跑,却偏偏此刻外屋的门开了,一个衣着干净利落的小伙子进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内屋人也开了门。 无处可逃的苏瑾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处。突然,她想起沐雪糊弄那个王管家时使用的借口,便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个,王妃病重,想请你去探望。” 屋内突然沸腾起来。 “什么?王妃病重了吗?” “不是说好转了吗?” “殿下,王妃如今如何了?” 宸王殿下就站在屋门外,阴着脸盯着苏瑾看了许久,这才转身看向屋内焦急的人,声音也显得有些慌张,“各位莫急,我晨起时见瑾儿还十分精神,许是贪凉了些,使得病情有些反复。” 说罢,他转身往屋外走去,又急匆匆转身向着屋内人拱手施礼,“各位大人莫怪,此刻我心念王妃身体,恐无暇商议国事。今日就先请各位回去,我们明日再议。”说罢,他对刚刚撞了苏瑾的小伙子说道,“木青,替我送送大人们。” 苏瑾瞠目结舌,万万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这个丝毫不待见王妃的冷漠王爷,竟然会为了王妃放下政务?这不就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么? 这是要立宠妻狂魔人设么?拜托立人设能走点心么?他这样做,必然是有所图的。 不过说起来,这一群大臣也挺奇怪的,听见王妃病重,竟然会如此紧张。 就在苏瑾呆愣的同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罩上了她,她心虚地抬头查看,就看见王爷那张黑沉沉的脸。 逼不得已,苏瑾只得跟着王爷走了出去。 穿过一道月亮门,走在最前面的王爷突然停了下来。此处隐僻,无人问津。低着头跟在后面打算着该如何逃生的苏瑾差一点撞上去,她赶忙抬头查看,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大个子王爷已经阴沉沉地转身,正看着自己。 什么情况?苏瑾吓得连连后退,奈何背靠墙壁,两步就将自己逼近墙角。 此情此景,倒是有些熟悉的狗血套路——霸道总裁爱上我?这是要壁咚? 只是此刻王爷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更衬地他步步紧逼的模样,像是要灭口。 “你……你要干嘛?” 苏瑾结结巴巴刚问出口,下巴就被人一把捏住。 生疼的感觉顿时让她泪眼婆娑,苏瑾不甘示弱地使出全力拳打脚踢,只是奈何自己势弱,竟未卸下他手劲的分毫。 宸王赵翊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也丝毫不在乎她张牙舞爪的抵抗,他捏住她脸的手丝毫没有松下力道,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脸上划了两下,然后才松开她,“果然是你。苏瑾,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被认出来了? 苏瑾揉了揉自己被捏得生疼的脸,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居高临下的脸正盯着自己看,脸上的怒意未消。苏瑾的心里开始慌张起来,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偷听而心虚,还是异性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气魄,总之,她开始有些怂了。 不行,不能让他看出我不是王妃,否则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定然更不会好过。 苏瑾心中想着,转念一有一计。 她迎上王爷的目光,突然满脸堆笑着往前凑,“王爷,我能耍什么花样,我就是想你,来请你的呀。” 这一招果真好用,赵翊立即如瘟疫般将她推回墙边,“你给我老实待着!”说罢,竟一拳打在她耳边墙壁之上。 耳畔生风,耳边被虎拳剐蹭到的地方开始迅速红肿起来,苏瑾吓得头皮发麻,身后墙壁的那凄惨的震动感更是令她心生寒意,她吞了吞口水,遇害那天的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她的双手开始冒汗,那种难以忽视的滑腻感再次出现。 她已经尽可能的忘记那天的一切:被坏人欺辱的绝望、刺向他人胸膛的钝重、鲜血的腥臭、奔跑的心跳、胸口的刺痛…… 眼前的黑影是如此的高大,耳畔虎虎生威的拳头映得她的小脸煞白,她似是被吓到,双腿开始没用的打颤,不一会儿便直接滑落在地上。 赵翊收回拳头,皱起了眉头,“苏瑾,你这般做派,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若是要安稳度日,就请你做好自己的本分。”说罢,竟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王爷到底是个什么脾气? 好一会儿,苏瑾才从惊慌中解脱出来,她揉着脸爬起来,赶紧从月亮门里逃出来:什么脾气都不好惹,还是赶紧出府找道观,这窝囊的王妃生活还是还给正主的好。 全一卷 第006章 正宗神医 启封城,天玄国的国都。 沐春沐雪摆脱王管家后,找到在王府内乱窜的苏瑾,三人顺利混出了王府。 临街小巷之中,沐春沐雪帮着苏瑾抹去了脸上厚重的黑妆容,三人顺着小巷一路向西,来到了启封城内最热闹的所在。 好一派繁华景象。热闹的大街上人头攒动,从事着各行各业的人都忙碌在各自的一方天地。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两旁空地之上还有不少简单张罗的小商贩,货摊上摆放着杂物、胭脂、小食,琳琅满目,眼花缭乱。这该是城中主街,街道上时不时有马车、轿辇经过,那些穿着华丽富贵的老爷夫人们正襟危坐,殊不知也融入画卷之中。 沐春是个贪玩的性子,看见外面的热闹景象,免不得一步三回头。 苏瑾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更是难掩激动和兴奋,一路看过去,街上商贩众多,店铺琳琅,人物各色,国都的繁华令她有些眼花缭乱。 “姑奶奶,别光顾着玩,我们还是先找医馆要紧。”三人之中,只有沐雪目标最为明确,她一出王府,便拉着两人循着医馆去。 对,我要赶紧找道观!苏瑾也被她当头棒喝惊醒,她赶紧收心,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眼尖的沐春突然指着一个幌子喊道,“快看,神医!” 大家一齐看过去,只见众多店铺中,有一间气派的门面,店门上写着“回春堂”的牌匾,店外还挂着一张黑底白字的幌子,上写两个大字——“神医”。在这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大街上,这家店外更是挤满了拥入店铺的人,呈水泄不通之势。 沐雪眼睛一亮,“前两日听芸嬷嬷念叨说都城里出现一个外地来的郎中,一出手就治好了许多人的顽疾,百姓都称他神医,想必就是他了。” 沐春也连连点头,“看这些排队看诊的人,就肯定是他没错了。” 神医?那岂不是能识破我装病?还没有找到张天师,掌握回现代的方法,我该如何和她们解释自己不是她们小姐这件事情? 苏瑾心中有些慌了,她脚下踟蹰,开始犹豫不决,一面有意停下脚步,一面反拉住拉她往前走的沐春,严词质疑道,“等等,这么大的‘神医’招牌挂上去,肯定有问题。你们想,哪有人自吹自擂说自己是神医的?这也太可疑了吧。这郎中有问题,必然是个骗人钱财的庸医!” 沐春、沐雪十分不解,奇怪地看向苏瑾。 情急之下讲出的话并没有什么逻辑,苏瑾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硬着头皮尴尬地陪着笑——好像自己用力过猛,反应有点过度了。 就在她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打消她们带自己去看病的打算时,恰巧,她的余光瞥见了回春堂旁边紧挨着的一家不起眼的门面。这间门面十分特殊,没有店面招牌,也没有华丽的门头,被旁边富丽堂皇的回春堂一衬托,更显得破旧不堪。不仅如此,更奇怪的是,这个时辰,别的店铺早已开门营业多时了,可这家店却是刚刚将大门打开,连门外的幌子都没有挂上。门口,一个不大的小孩正帮着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熟练地将高大的门板拆卸下来,靠放在墙边。屋内光线有些昏暗,苏瑾隐隐约约从屋内看见“医馆”二字。 这间没有牌匾的店铺竟然也是一家医馆,若不是她眼尖,都看不出这是间开门营业的店铺。这家店的老板真是有意思,竟然会选在大医馆旁边开店,哪里会有什么生意啊。 苏瑾心中一动——这不就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了么。 想着,她赶紧一指旁边的小店铺,“你们看,那也有一家医馆,敢在这种大医馆旁边开门营业的,那必然内有乾坤呀。而且,医馆招牌挂屋内,显得十分低调,符合中医内敛谨慎的特点,这里面必然有名医!”说着,她不由分说,拉着沐春沐雪二人大步往那家小店走去。 刚走到门口,三人正巧碰上出门来挂幌子的小孩子。那孩子一见有人进来看诊,也不笑脸相迎,也不殷切招呼,只是冷冷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师父,有客到!”便自顾自绕开她们,往外走。 待他挂上幌子之后,三人皆瞠。只见幌子上飘荡着四个繁体大字:“正宗神医”。 苏瑾尴尬地苦笑起来:真是啪啪打脸,古人都这么不谦虚么? 沐春率先走进屋内,她用手绢轻轻弹去眼前的灰尘,只上下打量了屋内的陈设一眼,便回身嫌恶地说道,“小姐,这里只有一张桌案,连一味药材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个医馆。” 苏瑾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巴不得这就是个黑医馆。眼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沐雪回头望了一眼旁边医馆外遍布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萧条简陋的小屋,就要打退堂鼓了,她赶紧抢先开口道,“你们不懂,高手在民间,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先让这位郎中看看。”说罢,她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径直坐在了桌案前面。 桌案后面坐着刚刚那位书生。书生对三人的评头论足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坐在桌案后品茶。 苏瑾落了座,抬头看见书生头顶上有块破旧的匾额,上面写着“临时医馆”,扑哧一笑——原来自己在屋外看见的是这个,看来这里的确是个庸医馆,哪哪都透着股儿不靠谱。 “先生是郎中?” 书生终于放下茶盅,抬眼皮看了苏瑾一眼,“正是。” 苏瑾点点头,将自己的手腕放在桌案上的垫枕上,沐春立即上前,在她的手腕上放去一方丝帕。 身后的沐雪接着话问道,“先生还会算命?” 算命?苏瑾奇怪地顺着沐雪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屋内墙角处还靠着一副可以手举的幌子,上面赫然写着“正宗半仙”的四个大字。 书生倒是毫不掩饰,轻笑一声,淡然答道,“副业。” 副业?这应该不是古代的用词吧。难不成……苏瑾立即凑近书生,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先生姓什么?” “张。”书生并不躲闪,也回盯着她。 “张!”张家人?难不成是我想岔了,张家指的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张天师家族,而是悬壶救世的医家,“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这话令书生一愣,再也不似刚才那般的高冷,敷衍回道,“随便吧。”说罢,他摸住苏瑾的脉门,问道:“哪里不舒服?” 随便?啥意思?苏瑾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能说出她十分亲切的词语,可感觉又很敷衍,难不成要对什么暗号? 见苏瑾没有回郎中的话,身后沐雪立即回道,“我们小姐昏迷数日,前日才苏醒,但醒来后却记忆全失,行为乖张,和从前判若两人。” 书生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瑾看着他,继续追问道,“先生叫张什么?” “张伯璟。” “张铂金?好名字!一听就很富贵。”能起“铂金”这样的名字,还敢说不是现代人?苏瑾灿然一笑,立即抓住他的衣袖,开始神神秘秘地问道,“先生可知——wifi?” 只见张伯璟眼中一亮,苏瑾心中一暖,眉眼中的笑意再也无法掩饰:妥了妥了,果然是自己人。 可令苏瑾始料未及的是,张伯璟并没有接话,他只是拂袖将苏瑾的手挥掉,然后拿起桌旁的纸笔,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了几行字。 这一番操作令苏瑾一头雾水,她不甘心地继续追问,“车厘子?部队火锅?泡椒凤爪?手机?短视频app?”难不成他那个年代还没有这些,“发条青蛙?缝纫机?凤凰自行车?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张伯璟根本无视苏瑾跑着调的歌曲演唱,期间,他只抬头略略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埋头伏案。写完后,他绕过苏瑾,将纸交给苏瑾身后站着的沐雪手上,并不忘嘱咐道,“你家小姐病的挺重的,就是我们常说的癫狂之症。这是药方,请去旁边医馆抓药。”说罢,他对从屋外回来的小孩说道,“青巳,收钱,送客!” 哎哎哎?这是什么情况? 苏瑾尴尬极了,竟然被人当成了神经病。 沐春沐雪也楞在原处,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那个叫青巳的孩子已经放下手中的活儿,朝她们走过来。他还是没有丝毫的笑模样,一过来便冷漠地冲着沐雪一伸手,“看诊一钱,药方三钱,现款现结,概不赊账。” 沐春气鼓鼓地哼道,“就这样就收四钱银子?你们这里怕不是黑店吧?看你们这里一点生意都没有,我看隔壁回春堂里才有正经郎中吧。” 青巳收回手,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冷冷回道,“爱要不要。”说罢,他上前一步,一把将沐雪手上托着的药方拽了回去,转脸走了。 三人皆面面相觑,书桌后的张伯璟耸耸肩,“莫怪,我家青巳一向如此。” 沐雪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半天才看着自己的手回道,“这孩子的手,竟如此的凉。” 就在苏瑾还想再争辩两句,挽回一些面子的时候,屋外突然热闹起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大汉,搭着一个门板,在街上大哭大喊起来。 众人奇怪,一起走了出去看热闹,身后张伯璟紧随其后。 两个大汉见围观的人多了,便放下门板,开始在回春堂门口撒泼起来。门板上,躺着一个人,面色土灰,毫无生气。 “大家快来看看啊,就是这家黑了心的医馆,将我爹医死了。” “我爹昨日还只是腹痛,结果来医馆开了几副药,回去服下,今天一早,人都凉了。” “黑心医馆,你们今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两个大汉对着回春堂的大门破口大骂,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看热闹这件事情,还真是自古有之呀。片刻,四周的人便围了过来,竟将苏瑾等人就被人围在了人群的最内圈,想走也走不出去。 外面两个大汉撒泼喧闹了好一阵后,回春堂里出来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他站在回春堂门口的高台阶上,趾高气扬看着人群中的两个无赖喊道,“嘿!哪来两个地痞无赖,竟敢在我这里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王林霸的名号?” 全一卷 第007章 天师传人 热闹的启封城内突然来了两个大汉抬着一个“死人”前来回春堂闹事。 众人一听回春堂里有人回应,立即为他让开一条道来,原本以两个大汉为中心的圆,立即变成了了以大汉和王林霸为中心的椭圆。 苏瑾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正一手叉腰地指着人群中间的两个大汉大声呵斥,她低声询问沐雪,“王林霸?他是谁呀,很有名吗?” 沐雪点点头,“我们府上王管家的侄子。” 什么?苏瑾了然于胸的点点头。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能在王府里当管家的人,自然也有一些势力,自古民不与官斗,看来这帮人,有苦头吃了。转念一想,苏瑾突然背脊一凉,“幸亏没有去回春堂看病,若是去了,那不是自投罗网么?”沐春沐雪也连连点头。 围观的人开始起哄起来: “快走吧,一会儿官面上来人了,可有你们受的。” “也不打听打听再来,回春堂他们竟然也敢来惹事。” …… “是在回春堂医治的吗?不能吧,回春堂不是花重金将城内所有有名望的郎中都请了去么?现在谁不知,名医都在回春堂啊。” “你傻啊,一看他们就是来讹钱的,也不知道从哪个坟里挖出来个死人,就往这里送。” “对呀,昨个我也来的,压根没看到他们。” …… “外地来的吧,快走吧,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死者为大,快把人安葬了吧!” ……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钻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灰色道袍的小个子的老者,这个人率先扒开众人,钻到躺在床板上的死人身旁,用手探了探死人的手腕和额头,又检查了死人的瞳孔和口鼻,然后开始在自己的怀中摸索,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个黄色小纸人。 坐在死人身旁的男子看到小个子老人后,立即大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干嘛?” 原本大家的关注都在王林霸身上,这一声大喝,立即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这个小个子道长身上。这个人倒也不含糊,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朗声说道,“贫道乃修行之人,见不得人受苦。两位小哥,你们要是信得过贫道,何不让我试一试?” 借此机会,道长身旁的两个小道童打扮的少年立即介绍道,“我师父乃是普陀岭长生观的紫阳真人。” 两人将信将疑,“我爹已经死了,还能治?” 紫阳真人吩咐两个小道童就地起火搭灶,并在锅中倒入油,自己则将黄色纸人放在死人额头,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锅中热油烧滚,紫阳真人伸两指夹住死人额头上的黄色纸人,缓缓扔进油锅之中,便又闭上眼睛继续念咒做法。 旁边人问道童,“这是何意啊。” 道童面露得意之色,开始大声解释道,“这人已经死去多时,魂魄早已经被地府鬼差带走了,我师父这是要徒手进油锅,将小人取出。此举是向阎王要此人阳寿,将他从地府之中拽回来。” “哦哦,活神仙啊!”众人点头称是。 苏瑾闻言,嗤之以鼻——封建迷信害死人。 紫阳真人对于周遭议论充耳不闻,他突然瞪大眼睛,以手为筷,迅速伸入滚沸的油锅之中,口中念着什么,竟将那枚小纸人从油锅之中取了出来,放在死人的胸口之上,然后他继续又故作姿态地摆了一个手势,继续念起咒来,像是作收功之势。 油锅还在滚沸的状态,油花在大铁锅内翻滚着,像一条黄色巨龙盘踞在锅中,正蓄势待发,破茧而出。而刚刚徒手伸入油锅的紫阳道人却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他伸入油锅的手也只是有些泛红而已,但是还是实实在在的完整鲜活,确实没有丝毫的损伤。 大家伙儿见状,都惊讶地目瞪口呆,而后掌声雷动。 紫阳真人这边依旧不去理会周边的反应,仿佛一个敬业的舞台演员,他对着死人念完咒语之后,便将腰间别着的葫芦取了下来,打开葫芦,从中倒出一粒鲜红的药丸,反手喂入死人口中。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都一齐聚集在死人那里,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皆屏住呼吸,看死人是否有变化。 只见死人喉咙处突然动了一下,似是吞咽的动作,然后,他的手开始动起来,紧接着,刚刚那个躺在门板上毫无生气的人竟然能够起身了。只见他轻咳两声,然后就开口冲扶起他的两个大汉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众人哗然,死人竟然真的活了过来!两个大汉扶着父亲,对紫阳真人千恩万谢。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妇人,她径直走到紫阳真人面前跪拜起来,“道长仁义,能不能救救我儿?老身的儿子已经卧病在床十年了,望道长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紫阳真人立即上前搀扶,“老人家请起。你儿子阳寿未尽,只需服用丹药即可。”说着,他拿出葫芦,倒出一粒出来递给妇人,“今日我下山仓促,只带了十粒丹药。这粒给你,快回去救儿子吧。” 妇人立即哭成泪人,从怀中拿出些碎银子,“恩人啊,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您别嫌少。” “这怎么使得?”紫阳真人推拒。 “您收下!”妇人坚持。 就在两方不下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个男人开口说道,“道长,您就收下吧。”紧接着,人群里都这样说了起来。紫阳真人拗不过,只好接下。人群中又有人走了出去,纷纷向道长索取丹药,且都留下了自己的银两包。 苏瑾身边的沐春也心动了,她从沐雪手中抢过银子包就要往道长那里冲去,“我们也去要一粒吧,道长就带了十粒,要晚了就没了。” 来自现代的苏瑾冷眼看着这一切,见沐春也动了心,立即拉住她,“这不就是卖大力丸的么。” 两个人奇怪的看着她,苏瑾解释道,“这就是个骗子,那几个都是托,就是来卖药的吧。还起死回生,从阴间取阳寿?神话故事看多了吧!先说一开始那个大妈,看穿着,家境一般,出趟门竟然能带上自己的全部家当,这合理吗?再说说这油锅取物,正常情况下,纸入沸腾的油锅,不一会儿一定会变焦变脆,怎么可能完好无损、毫无变化?这个油锅里的油根本没有真正沸腾,也就四五十度的样子吧。再说这个神奇的药丸,老妇人可只说了儿子瘫痪,他就拿出药丸,怎么着,都不讲究对症下药了,一颗药还能包治百病啊,那他岂不是永远都不会死了?” 她们的对话被道士听见了,他朝着她们看了过来,“这位姑娘,何出此言?”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起哄起来,“小姑娘,你说的油锅的事情,是真的吗?油都滚起来了,才四五十度?” “对呀,”苏瑾点点头,指着那口锅说道,“因为里面加了大量的白醋,所以滚起来的是醋而不是油,醋的沸点比较低,也就四五十度吧,手完全可以接受。” 身旁的沐春沐雪惊讶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额……苏瑾突然意识到,自己太逞能了,该如何圆谎呢? 不过这时倒没有给她留下尴尬的时间。因旁边人群的起哄而恼羞成怒的紫阳真人连同小道童,还有那两个彪形大汉都一齐气势汹汹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像是要找她们算账。 紫阳真人目露凶光,“大胆,你这个黄口小儿竟然胆敢污蔑于我?” 刚刚第一个买药的老妇人也冲着她们过来了,“你个小贱人,胡说些什么?这可是真人!你这么说可是亵渎神灵!” 见真人震怒,言辞之中又多有威严之势,淳朴惧神的古代围观群众纷纷倒戈,开始对苏瑾指指点点,指责她言语无状,亵渎神灵,不顾后果,必遭天谴。 就在舆论开始一边倒的时候,苏瑾身旁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爷对她说道,“小姑娘不要怕,你说油锅不烫,你也伸手进去证明给她们看,好让他们闭嘴!”说着,他竟然上前一步,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扔进了油锅。 “这个……”这真是骑虎难下,苏瑾十分尴尬。这都是电视上科普频道播的,至于是不是真的,那谁知道呢? 对面的紫阳真人见她面露难色,立即顺势大声说道,“我是可以与地府通灵的,这口油锅是与地府油锅相连的,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比得?” 就这一晃神,舆论的风向更是完全倒向了紫阳真人这边,大家开始讥笑苏瑾的信口雌黄,更有甚者开始咒骂她的胆大包天。 见此刻情况不对,沐春护主心切,立即上前一步,大声对众人喝道,“你们放肆,这是宸……” 见她要说“宸王妃”,苏瑾立即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好在阻止住了,“王妃”字没有出口。苏瑾和沐雪皆警觉地看向不远处一直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场闹剧的王林霸,好在回春堂门口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再。 苏瑾松了一口气。 既然古代人迷信,何不借着此时最有说服力的张天师造势呢? 于是,她冲着紫阳真人微微一笑,“承蒙恩师张天师的教诲,我岂能任由尔等用这种骗人的伎俩,在这国都之内撒野?真人?真是笑死人了。” 这话一出,旁边围观的人更是嘈杂起来,大家纷纷质疑她,“你是张天师的弟子?” “不错,我乃张天师的嫡传弟子!”这么说,既能够借着张天师的名号,震吓住这些装神弄鬼的人,又能满足围观群众对神明的敬畏和向往,退一万步说,万一被张天师家族的人知道了我是冒充的,来找我理论,不是正巧省去了我找他们的环节了么。想到这里,苏瑾故意表现的面沉似水。她心中知道,要想骗人,必须要让自己先相信,她说得越坚定,可信度就会越高。 不过很显然,对于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大家并不信服。苏瑾面对如今的窘况,真的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走到烧滚的油锅前。 望着眼前不断翻滚的金黄色热浪,苏瑾的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要是有个温度计就好了……这么大的热气,该不会真的滚了吧……可恨自己教的不是化学,否则这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大学应该去进修魔术…… 油锅里映出她脸上光洁的面容,她一咬牙,将手迅速探了进去。 全一卷 第008章 蜂麻燕雀 热!但是一种刺皮不刺骨的热,像是刚入温泉前的试水。 苏瑾抓住锅中石子,迅速将手缩了回来,并将石子甩在众人面前。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惊叹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紫阳真人一群人身上,刚刚有几个领了药丸付了药钱的人,也都叫嚣着朝着他们作围攻势。这群骗子也开始慌了神,靠得最近的苏瑾甚至看到紫阳真人头上遍布的汗珠。 紫阳真人恼羞成怒,阴着脸恶狠狠看着苏瑾,咬牙切齿地说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坏我好事!”说罢,一个健步上前,伸手狠狠将她推入人群之中,紧接着,寒光一闪,真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短剑,此时的他已经起了杀心。 苏瑾毫无预判,被这么一推,完全是措手不及,整个人后仰摔出去好远,也将她身后围过来的人群冲散,护主心切的沐雪立即冲上前去,她挡在苏瑾身前,厉声冲着紫阳真人吼道,“放肆!你这个不知天高的江湖骗子。你知道这是谁吗?”这一声吼,令对方也是一愣,竟也没有将手中利器刺出。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尖叫起来,“呀,我的荷包!” 紧接着,众人又炸开了锅,声讨声不再,咒骂和惊叫声却接踵而至,一直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们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钱袋全都不翼而飞。 沐春一摸腰间,果然银两不再,她焦急地一跺脚,“定是趁着大家看热闹的时候下的手。” 人群早已乱作一团,而一开始发起这一场热闹的几个骗子也早已趁乱逃之夭夭。 沐春沐雪扶着苏瑾逆着人群走出来,几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被推的那一下,正好撞在了苏瑾的左边肩头,像是使出了十足十的力道,苏瑾被冲撞的力道撞得头昏脑涨,肩头钻心的疼痛更是让她怎么也没法顺利的抬起左臂。然而,最令她后怕的是最后那一道摄人魂魄的寒光,那道她无法忽视的威胁,将她的思绪又带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并阴魂不散地提醒着她:胸口的刺痛是真,手中的鲜血也是真。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讥笑,“愚蠢,‘蜂麻燕雀’都不知道。”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冷冰冰的令人无法忽视,它就像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将苏瑾一下从痛苦的回忆之中拖了出来。“什么?”苏瑾奇怪地看过去,正好撞上青巳那张冷冰冰的脸。 青巳旁边站着的那个叫张伯璟的郎中看着她笑了起来,“这些人和偷钱的小贼是一伙儿的,先是讹钱,然后佯装卖神药,期间,还有一伙人专门趁着众人不备,混入人群盗取财物。这是江湖惯用的骗术,俗称‘蜂麻燕雀’之中的‘蜂’。” 苏瑾斜眼看了看他,“既然你都知道,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不想张伯璟又是一笑,“断财如杀人,我又何必多事。更何况看刚才姑娘那么积极上前配合,吸引众人视线,我还当你们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呢。” “我……”都是逞能惹的祸,苏瑾恨恨地咬着牙,百口莫辩。 倒是站在一旁的青巳听张伯璟这么说,突然瞧了他一眼,冷冷抛下一句,“口是心非。”便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店铺。他这一反应,令原本高冷神秘的张伯璟十分下不来台,只得看着苏瑾她们,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一笑。 多说无益,苏瑾不想再和他争辩,也无心看他一人表演。她心里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所以首要任务是找到有可能找到张天师踪迹的道观。她不再理会张伯璟,转而反手拽了拽沐春沐雪,“是非之地,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一队官兵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三人脚下一慌,逃遁无门,直接被他们堵了个严实。 为首是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看见苏瑾后,便跪拜恭敬道,“参见王妃,恭请王妃回府。” 苏瑾三人面面相观,这一趟出来并不容易,可她们却什么都没有做成。不仅如此,经此一闹,往后想要再溜出来,怕是会难上加难。 沐春看了看来人,小声嘟囔了句,“宁将军?您怎么来了?” 沐春话还没有说完,三人便都默契地转身向身后回春堂看去,果然看见回春堂门口处站着那个叫王林霸的地痞商人,此刻正也看向她们,对她们轻蔑的一拱手。 前来的是负责都城守卫的护城军将军宁鸿德,他负责都城内的安定,经常接触达官贵人,所以态度十分恭敬,“禀告王妃,是王爷亲自下令让微臣前来护送您回府的,近日都城内混入一伙盗贼,十分不安全,王妃还是尽快回府吧。”说罢,他吩咐手下小兵,迁来马车,示意她们登程,“张校尉,你亲自带一队人,护送王妃回府!” 还没来得及去道观,刚出来就要回去了?王爷下令的?他发现了? 苏瑾对着前来的宁将军敷衍地笑了笑,然后凑近沐雪问道,“我们现在逃跑,胜算大吗?” 这一次,沐雪没有再纵容她胡闹,她按住她的手,暗暗摇摇头。 宸王府门前,马车停驻,苏瑾由沐春搀扶着下了马车,刚踏进府门,迎面就对上了府内总管王兴昌。王管家见着苏瑾,便立即吩咐手下关了府门,正怕她又要逃跑似的。他向苏瑾见了一个礼,语气中有些揶揄,“哎呀,我的主子呀,您这是唱得哪一出呀,您想出府,等殿下解了您的禁足令,您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您身份贵重,犯的着这么为难您自己个儿么?您看您这一身的装扮,都快赶上门口的乞儿了。快来人呀,快请王妃入府梳洗。” 王管家虽然言辞客气,可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恭敬,这倒是符合此时王妃在王府内的处境。 王管家身后的丫鬟婆子听见他的吩咐,立即冲着苏瑾一拥而上。苏瑾眼见自己要吃亏,急忙学着古代人的做派喊道,“且慢。大胆!放肆!”然而围上来的仆妇们根本无视自己的厉声呵斥,还在一步步地朝着自己逼近,苏瑾有些慌了神。 众人不由分说地将苏瑾围在中间,半推半拉地将她往内府拽去。苏瑾不敌众人之力,虽想尽一切办法赖着不肯走,也硬是被她们推着往内宅拖去。 沐春和沐雪眼见苏瑾被拖走,心急如焚,立即跪在王管家身前哀求道,“王管家,您这是做什么?王管家,您抬抬手,放了王妃吧。” 王管家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沐雪,伸手抬起了她的脸,面露惋惜地说,“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敢对王妃如何呀,不过你们……啧啧,可惜了这么个美人。你说你若是当日委身与我,如今又怎会有此大祸?”说罢他脸色骤变,扬手将沐雪甩在一边,抬着鼻孔哼声道,“殿下吩咐,王妃陪嫁侍女沐春、沐雪,不思细心照料王妃,竟贼胆包天、以下犯上,蛊惑王妃犯下大错。来人,将二人暂押柴房,明日找个牙婆来发卖了去。”说着,他又猥琐地搓了搓抚过沐雪脸的手指,感受着指尖如触凝脂般软糯顺滑的手感,故作犹怜地啧声道,“啧啧,别怪我不近人情,这可是殿下亲自下的命令。要不是我在殿下面前求了情,你们该是被当即杖杀的。” 沐春彻底慌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拽着沐雪的衣袖哭道,“怎么办呀?” 沐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面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论她再怎么沉稳,此刻也慌了神。 眼见沐春沐雪毫不挣扎地被几个恶人制服,已经被拖出去老远的苏瑾急得火冒三丈,她再也顾不上保持王妃的举止仪态,一指王管家大吼道,“你敢!你们给我撒开!”说着,她不由分说地尽全力扒开众人,拳打脚踢地撒泼起来。 好在苏瑾的身份毕竟尊贵,众人见她突然性情大变,都吃惊不已,大家围着她,不敢上前,但也并没有丝毫退后的意思。苏瑾气急败坏地猛力向自己面前的妇人推去,想着将她推开,便可以给自己让开一条通往王管家和沐春沐雪的路,可没想到眼前的这一妇人膀大腰圆,无论她如何使劲地推,她都纹丝不动。苏瑾十分不甘心,她再一次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想将她推在一旁,可刚刚被那个假道士推伤的肩膀根本无法施力,自己又一次败下阵来。 一旁的王管家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一挥手吩咐手下人将沐雪她们带下去,自己则朝着苏瑾走了过来,“王妃这是何意呀,生气伤身呀。” 大概是王管家走了过来,围着苏瑾的仆妇终于为她让开了一条路,苏瑾看着面前这个身量猥琐的中年男人,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王管家是吧,你凭什么抓她们?” 王管家面露笑意,“王妃,这两个丫头不懂事,趁早卖了也好,省得撺掇着您总犯错。您也别担心没人伺候,府中刚买了几个丫鬟,调教两天,就派过去伺候您。” “你给我闭嘴!你算哪根葱?她们是我的人,她们的去留,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哟,王妃这可是误会小人了,这可都是宸王殿下的决定。” “宸王殿下是吧,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他!”说着,苏瑾拨开眼前的人,大步流星朝着内府走去。 什么狗屁王爷?宠妾灭妻、愚蠢之极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敢动我的人,还敢买卖人口?我今天一定要找他算总账! 这个王妃当的真的是窝囊死了。 刚迈过前院侧门,迎面便碰上一行几人。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身华服的封月凝。 封月凝昨日吃了瘪,总想着找机会能将自己所受屈辱一股脑儿还给苏瑾,所以刚得到消息,便赶紧跑过来看热闹,一见苏瑾的狼狈样,便立即心情愉悦,迫不及待地嘲笑起来,“姐姐这是在做什么?怎么穿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如我丫鬟东菱穿得体面呢,真是毫无一点规矩礼法。啧啧,还在大门口吵闹。之前听说姐姐一直在病中,今日一看,着实病的不轻呀?依我看,该让周郎中给姐姐开上一副治疗癔症的药,给您好好治一治疯病,否则姐姐今后再犯下如此大错,连累了咱们殿下和整个宸王府,可如何是好?” 全一卷 第009章 孤立无援 苏瑾原本就在气头上,这个不开眼的侧妃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堵住她的去路,惹得她直接开启了怼人模式,“闭嘴!我说话的时候,有你什么插嘴的份儿?你给我起开,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你……”封月凝着实没有想到苏瑾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她既不装腔作势地顾步自怜,又不故作清高地大度隐忍,反而如市井泼妇一般,一开口就是粗鄙之词,这哪里像一朝王妃的做派,更不该是侯爵之家的家教。嫁入王府之前,她还暗暗自得自己阅人无数、手段了得,贵养深闺的小姐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可如今,她却被王妃的一句话堵得结巴起来,“你……我可是殿下开中门,恭恭敬敬迎入府中的,抬为侧室的贵妾,我如今腹中的可是殿下唯一的子嗣,你竟然……” “你这句话说得真好,论你再风光,也不过是个妾。你所生下的孩子,也只不过是庶子。”苏瑾知道古代人十分看重身份地位,她斜眼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越是不屑一顾杀伤力就越大。 这句话正中封月凝要害,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浑身气的发抖。 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苏瑾抬眼看了看她,其实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苦命的。如果今天早上她听见的“去母留子”是真的,那眼前这个女人今日的所作所为,就都只是一个笑话。未来她的孩子再如何优秀,都与她无关,而她也只是旧时代里被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利用的工具人而已。 封月凝刚嫁入王府不久,又是有孕之人,自然是府内红人。见封月凝落入下风,惯会见风使舵的王管家立即扑了过来,对着苏瑾不动声色地反击道,“王妃这是何意呀,如今侧妃身份贵重,若是您伤了她分毫,恐怕这沐雪沐春两位姑娘就更不可能回来了。” 王管家这话也正中苏瑾的软肋。自己借助这个王妃的身体魂穿续命,孤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沐春和沐雪对于她的意义就是救命稻草。 苏瑾运了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狂躁的怒火。眼见着沐春沐雪已经被带去了柴房,明日就要被卖出去了,如今救她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大局为重,苏瑾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着对王管家说道,“王管家,瞧你说的,我这是在和我这个好妹妹聊天呢,如今她尊贵着呢,哪里能伤到她,你这话说的,倒是像在离间我们姐妹之情。” “王妃言重了,老奴怎么会有此意,只是侧妃身子金贵,殿下特意交代了要好生照顾,我只是奉命……” 这真是个圆滑的老泥鳅,苏瑾不想再和他们纠缠,立即打断他道,“现在时辰不早了,我找王爷还有正事,不知你知不知道宸王殿下此刻在哪里呀?” 见王管家力挺自己,封月凝的底气倒是足了一些,见她要寻王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便袭上嘴角,身子向前一横,直至挡在苏瑾面前。封月凝绝对是一个优秀的表演艺术家,只转瞬,她又立即换上一副故作悲怜的模样,“姐姐说聊天,那便是了。姐姐说教训,那也是教训的了的,做妹妹的又岂会怪罪姐姐。既然姐姐要找殿下,我们也不便阻着碍着,免得姐姐不得殿下宠爱,还把过错怪罪在妹妹身上,那妹妹可真真是冤枉了。妹妹刚从殿下那里过来,他如今独自在书房呢。”封月凝做足了戏,她一面轻抚脸颊,扮出委屈模样,一面又嘴上不饶人地明嘲暗讽,话音刚落,她又假装十分大度得体地捏着手帕指向了院子里那座单独的建筑。 她会这么好心? 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苏瑾立即想到了早上她误打误撞闯入的地方。看那间屋子的布局,应该是书房没错,没准王爷真的在书房。 无心念战的苏瑾立即拔腿就走。 见她走远,王管家笑嘻嘻地对封月凝说道:“午后宁王入府与殿下商量正事,此刻尚未离去吧。” 月凝冷哼一声,“殿下最忌讳人打扰他与大臣商量国事,如今还是殿下的哥哥宁王入府,王妃此刻去找殿下理论,必然会冲撞了宁王,令殿下恼怒。依着殿下的脾气,定不会轻饶她,说不好会将她休弃,与那几个贱婢一起赶出府外!” 王管家冲她拱手,“还是侧妃聪慧,小人佩服。” 另一边的苏瑾并不清楚这些,虽然她对封月凝的反应也有所怀疑,但是事急从权,她也顾不上这些,她一路气势汹汹地往书房冲去,完全不顾路上所遇下人惊异的目光。 说来奇怪,府内建筑相似,回廊小巷众多,一向方向感极差的苏瑾,今日竟然十分顺利地一路冲到了那栋独立建筑旁。 书房独立在府内其他建筑之外,背靠后院莲湖,屋前无树,没有一点藏身之处。书房前没有重兵把守,只有两个衣着干净利落的小伙子一边一个驻守在书房门前。其中一个是早上苏瑾见过的少年,叫木青,是从小跟随宸王的随从,另一个少年是宁王带来的。 木青见苏瑾冲过来,立即紧走两步拦在她面前,“王妃请留步,殿下正与宁王殿下商议要事。” “你让开!”苏瑾用手推开木青阻拦的手臂,可一推之下,他却纹丝未动。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她因为力量不够而吃亏了,她心中有些郁闷,王妃这具身体太过于柔弱了,又尚未病愈,在力量上实在不占任何优势。 想想沐春沐雪刚刚被带下去的模样,苏瑾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告诉自己:我是来救人的,硬碰不行,就好好说,只要能见到王爷就好。于是她立即客气地对木青说道,“烦请你通报一声,就说我有天大的事情要立即和王爷说,事关人命,还望小哥你跑快点。” “这……王妃折煞小人了。”木青十分为难,可脚下却未动分毫,“殿下此时实在不便见王妃,要不您先移步墨韵阁,待王爷与宁王殿下商议完,我即刻禀报殿下。”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说完?” 木青摇摇头。 “我就在这里等行吗?” “王妃,您别为难小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是在为难我!”苏瑾真的急了,她再一次试图绕过木青,往书房冲去。 木青碍于她王妃的身份,的确有所顾虑,竟一时不察,没有拦住苏瑾,见她一路冲向书房,立即追了过去。 书房外还站着一个少年,少年见她冲了过来,立即举刀挡在了她的面前,“站住!” 木青赶紧追过来,“且慢且慢,柴洪兄,这是宸王妃,你可万万不能唐突。” 听见木青这般说,柴洪停下了拔刀的动作,狐疑地看着苏瑾,“这是贵府的王妃?”苏瑾趁着这个机会,卯着劲往里冲,柴洪果然被她吓到,举着刀连连后退,既不能失职,又生怕伤着她。 就在三人纠缠之际,书房的门被打开,宸王赵翊一脸愠色地出现在门口,他一把拽住苏瑾的胳膊,将她拉进自己身旁,低声在她耳边喝道,“你胡闹些什么?” “你放手!”他的力道极大,苏瑾只感觉手臂快要断掉。她迅速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可无奈另一只手毫无力气,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与此同时,宸王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看见这副场景,笑了起来,“原来是弟妹啊。” 宸王放开苏瑾的手,冲着皇兄拱手,“内子不懂礼数,让皇兄见笑了。” 宁王看着比宸王大不了多少,但个头上却矮了一截,他大手一挥,继续笑道,“弟妹乃是定远侯苏怀苏大人的长女,怎么会不识礼数,今日这般,定是有紧急之事找你。今日你我所谋之事,还要从长计议,我先回去了。” 宸王对待这位皇兄十分客气,“皇兄,我送送您。” 宁王似是十分和善,他挥挥手拒绝了他,便带着随从柴洪离去。木青十分识趣,也默默退下。 此刻,就剩下苏瑾和宸王二人。 苏瑾心系沐雪沐春二人,先发制人道,“你凭什么处置我的人?”问完话后,她突然停了下来。此刻宸王的脸上阴郁非常,一种一点即爆的怒气正围绕在他的四周无法散去。 苏瑾顿时有些认怂,说话也开始不利落起来,“你、你要干嘛?我、我就是想找你理论,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呀!” 就在苏瑾不依不饶地理论之时,宸王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吓得她花容失色。等她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被他抱着走出去好远。 “你做什么?你放我下来!”苏瑾开始拳打脚踢,企图让他将自己放下来,然而无论苏瑾如何挣扎,也没有撼动他分毫,宸王还是一言不发地抱着她朝着墨韵阁走去。 拳脚无眼,就在第三拳打在宸王脸上的时候,忍无可忍地他终于有了反应,他狠狠瞪了自己怀中的人一眼后,便用手用力一托,竟将她扛在了自己肩上,脚下步伐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仍旧朝着内宅走去。 被头朝下倒挂在他肩上的苏瑾开始头昏眼花,她一开始还能使出全力用力捶打他的后背,不一会儿她就因体力不支外加手臂酸痛无力,再无还手之力。在他肩上的这段时间,令她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无助,也令她认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现实——她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宫斗宅斗中那些妃子妾侍,于她而言,最令她感到威胁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若在他身边多待一日,自己便会离死神越来越近,说不好根本熬不到找到张天师的时候。 好不容易走完大半府宅,两人终于回到了苏瑾所居住的墨韵阁。墨韵阁门内跪着所有伺候的丫鬟仆妇,跪在最前面的是芸嬷嬷。宸王根本无视她们,直接扛着苏瑾进了里屋,屋门也被他合了起来。 长时间的倒挂令苏瑾有些缺氧,刚被放下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看出来,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这两天所住的屋子。 刚要起身,那个高大的男人便欺了上来,两只修长的手臂直直撑在床铺之上,将她困了个严实。 他的脸就在自己两寸之上,微启的唇,紧蹙的眉,还有挺立的鼻尖,只要她微微颔首,他的脸就一定会贴在她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眉头盯着她看。 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仅仅是他身上微微散发出的热量,和鼻翼间呼吸出的热气,便烧得她面红耳赤,失魂落魄。明明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苏瑾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只敢低着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她低垂着眼帘,盯着他的胸口看,期盼着尴尬的时刻赶紧过去。 可他的胸口为什么也在动? 全一卷 第010章 危险的他 苏瑾心乱如麻,大气都不敢喘,他炽热的呼吸早已烧得她耳颊通红,烧得她开始胡思乱想:刚刚我有没有吃过大蒜?榴莲?韭菜?臭豆腐……等等,我都在想些什么? 太近了太近了,实在太近了。面对两人如此之近的距离,苏瑾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她用自己仅存的意志,十分努力地用手撑住自己的身子,以免倒在床榻之上,若让如今的处境演变成床咚,那后果岂不是更难以想象? 虽然心中很清楚宸王对自己的态度,就算不是厌恶,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他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可是,盛怒之下的男人,谁又能说的准呢? 宸王赵翊盯着苏瑾看了许久,才声音低沉地问道,“苏瑾,你这几日行为十分怪异,屡次作出出格的事情。今日你竟然两次闯入本王的书房,你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沙哑,再加上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浪,令她有些招架不住,别说思考了,此刻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你能不能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然而,宸王并没有如愿离开,他还是十分认真的盯着她看,像是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表情严肃,继续发问,“你背后是谁?” “背……背后?我背后是床、床呀。”拜托大哥,你演的是恐怖片吗?这床下不会还埋着什么人吧? 宸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声音也十分地冷冰冰,“少给我装糊涂,你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真的糊涂,我……”苏瑾被他问得糊涂,也感受到他一触即发的怒意,她再也顾不上尴尬此刻的处境,十分认真看向他,企图让她相信自己的无辜。 “是齐王赵彦?武王赵铭?”赵翊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还是说,是宁王赵渊?” 看见他的眉头挑了一下,苏瑾谨慎地问道,“你说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背后真的没人。” 赵翊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放慢了语速继续问着,同时也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难道说,是衡王?” 面对他的威逼,苏瑾莫名的心中一悸,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古装电视剧里“九王夺嫡”和“玄武门之变”的名场面,赶紧满满求生欲地说道:“我真的不是谁的人,你说的人,我真的都不熟!我、我是你的人呀,我是你的王妃呀,只是你的王妃。” “真的?” “当然,”苏瑾赶紧空出一手,用力推了他一把,“真是的,你要不要把你的兄弟都报一遍啊,夫妻俩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没想到这一推,竟将他推开了。赵翊顺势起身,坐在床边。 危机解除,苏瑾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起来,迅速躲到了屋内圆桌之后。 “你怕我?”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苏瑾扶着圆桌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此刻她的心跳还是很快,脸上的绯红也还未来得及褪去。 赵翊冷笑一声,“哼,你竟然开始怕我?你这一场病倒是生的蹊跷。苏瑾我警告你,无论你打的什么主意,都别忘了你宸王妃的身份,还有你我之间的契约。” 契约?“什……” “你忘了?” “我……我没忘。” “哼,你若敢违背契约,我定会令你生不如死!” emmm…… 此刻的苏瑾弱小而无助,她躲在桌子后面,警觉地盯着他,感到自己此刻的安全正受到巨大的威胁。 苏瑾如同惊弓之鸟,赵翊一从床上起身,她就吓得腿软,立即蹲了下来,原本扶在桌上的双手变为了攀援的姿势,苏瑾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盯着床的方向。心跳还在“咚咚咚”的不断喧闹,此刻的她根本顾不上气势不气势,面子不面子,生怕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再一次将她困在一寸见方的狭小空间里。 赵翊显然并无此意,他还是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良久方才说道,“明日圣上召见你与月凝入宫,我知你与她不和,但明日入宫事重,若你能谨守本分,不再兴风作浪,我便不再追究你今日偷出府门之罪,也会解了你的禁足,如何?” “还有沐春沐雪,你也要一并放了!” “她们……” 见赵翊似乎想拒绝,苏瑾紧张起来,她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抢着说道,“你要是不肯放了她们,我明天心绪不宁,指不定会在皇帝面前胡说些什么。” 赵翊眼中暗了三分,良久才开口,“依你。” 宸王赵翊离去已有一盏茶的功夫,屋内却久久没有任何动静,在第三次呼唤无果之后,不放心的芸嬷嬷带着明卉明霏等一众丫鬟仆妇大着胆子闯进了王妃的寝殿。 屋内光线晦暗,待众人适应后,才在地上发现趴在圆凳上一动不动的苏瑾。 自从宸王关门离去后,苏瑾便体力不支地瘫坐在地上,勉强扶住身旁的圆凳,才不至于完全摔在地上。这个世界里对于她最具威胁的,果然是他。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苏瑾赶紧在丫鬟侍女的帮助下穿戴整齐,答应了他今日入宫好好表现,沐春沐雪就能够被放出来,但愿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吧。 苏瑾扶着自己沉重的头冠,由芸嬷嬷搀扶着,往府门外走去。 趁着无人注意,苏瑾赶紧凑到芸嬷嬷耳边轻声问道,“芸嬷嬷,你知道的,我失去记忆了,可又不能露出马脚,宫里主子那么多,我这么去肯定会出状况的。你见多识广,能和我说说她们都长什么样吗,我好提前准备一下,便于应付。” 芸嬷嬷看了看四周,为难地说:“哎呀,王妃,我从未入过宫,宫中主子我也都未见过。” “那怎么办,她们难道没什么特点吗?比如个头、脸型、脸上有没有什么痣啊、斑啊,穿着打扮什么的,或者穿的颜色、戴的配饰什么的是不是也有什么规矩讲究……” “王妃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宫中宫女都只是束素髻,个别在主子面前得宠的也只能簪戴一些绢花,您入宫后,只要见女的有戴冠的,就拜,不知喊什么就喊娘娘。其他情况,王爷拜,您就跟着拜,这样准不会出错。” 厉害!苏瑾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继续嘱咐道,“我一会让王爷放了沐春沐雪,她们被关了一晚上,肯定都饿坏了,你们回去准备一些容易消化的粥什么的,再准备些洗澡水。都是因为我,这一晚上,难为这两个姑娘了。” 芸嬷嬷点点头,“王妃不必担心,这些我一早就吩咐下去了。” 宸王府门外早已停了两辆马车,王管家正站在马车前,像是在等她。此刻的王管家十分恭敬,对着她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他的脸像一把半开的扇子,棱是棱,褶是褶。苏瑾只瞥了他一眼,便十分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马车前还站着一个清秀少年——南风,看见苏瑾便对她恭敬行礼,“王妃请上马车。” 苏瑾被搀扶到第一辆马车前,她没有着急上车,而是环顾四周,“你们家王爷呢?不是说好了我今日去宫中,就放了我的两个丫鬟么?” 王管家陪着笑脸凑过来,“王妃莫急,殿下交代了,待王妃回府,便会立即放了她们。” 回府之后?苏瑾眉毛都立起来了,“他说话不算数,昨天不是说好了今日一早就放吗?作什么等到我回来?堂堂一个王爷,难不成想反悔?” “我何时答应了你一早放?”面前的马车车帘突然被人从里面撩开,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影。这人拽着苏瑾的手,一把将她拽上了马车。 “是你!你怎么会在马车里?”苏瑾被赵翊拽着,急忙踏了脚凳,踉跄着跌进了马车。看清了是宸王之后,她立即挣脱开束缚,退到了马车另一边,刚刚的气势瞬间消散殆尽。可马车内空间实在太小,无论她如何躲避,还是在他一臂之内。昨日的面红耳赤又席卷而来,苏瑾不自在地蜷缩在马车一角。 马车动了起来。 赵翊身着朝服,端坐在马车的软塌上,他总是阴晴不定的,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令人难以捉摸。今日也是,面对苏瑾的疑问,他一语不发。心里惦记着沐春沐雪的安危,苏瑾顾不上那么许多,继续追问道,“不是说圣上召见我和封侧妃去宫么?你怎么也会去?不是说好我去宫中,就放了沐春沐雪么,为什么又非等我回来?” 赵翊还是不说话,自马车开始行使,他便不发一语,只一直盯着苏瑾看,认真且专注。苏瑾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她坐立不安地绞着手指,浑身不自在。 十分钟后,苏瑾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回瞪回去。 赵翊倒是毫不在意,继续盯着苏瑾一言不发,像是在认真研究琢磨一般。 听说有人能睁着眼睛睡觉,难不成他这是在睡觉?苏瑾毫不示弱,也坐直身子,学着他的模样也看着他。 仅三分钟,苏瑾灰溜溜败下阵来,面对赵翊的眼神,她开始不自觉躲闪起来。她一面在心中埋怨着这个奇葩男人有多讨厌,一面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不想再理睬他,可没想到头上头冠实在太重,自己的动作稍大,头冠就极其不安分地坠着脑袋晃动。苏瑾赶紧扶住头冠,狼狈不堪地蜷缩回角落,心中对奇葩男的埋怨又多了一分,最后干脆用手在马车上画起圈圈:画个圈圈诅咒你。 马车在御道上行驶,速度不算太快,御道也较为平顺,马车只微微颠簸着,倒是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苏瑾感觉威胁消失了。她试探着转头查看,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那个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苏瑾小心翼翼地探头仔细看了看赵翊,只见他眼帘微合,睫毛轻颤,鼻翼间呼出的气息都是轻轻的,很安静。他以右手撑头,真的睡着了。 苏瑾安心不少,她直了直腰,捏了捏肩膀,稍稍活动了一下。 别说,他睡着的样子真好看,很安静,很温和,毫无杀伤力,和清醒时真是判若两人。 全一卷 第011章 双面王爷 马车外已经不再喧嚣,像是来到了一处无人之地。苏瑾好奇地打开马车右侧的窗帘探头往外看。这里已经是皇宫外围,四下无人居住,来往全是整装束带的士兵,还有三两辆马车和几乘小轿。 已经能够看见宫墙了,苏瑾开始紧张起来,她紧紧捏着帘布,有种什么都没有准备,却硬被人推上舞台的惊慌:马上就要进宫了,怎么办,好紧张。 她放下窗帘,紧张地手心冒汗,转过身坐好后,苏瑾开启自言自语式地安慰,“没事没事,这不就是一场考试嘛,我什么考试没见过?对,就当作是一场裸考,全看我临场发挥。” 这样想着,她勉强冷静下来,扯过自己的裙摆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又深吸一口气,一抬头,正好撞上宸王的目光。 宸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慵懒地保持着以手撑头的姿势,一副看戏的模样。苏瑾不自觉吞了吞唾沫,感觉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刚刚说的是不是都被他听见了?怎么办,我该不会暴露什么了吧? 就在苏瑾胡思乱想之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木青的声音,“殿下,到宫门外了。” 赵翊闻言,放下了撑着头的手臂,身子也坐直了些。看见苏瑾也看着自己,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竟毫无征兆地冲着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直接令苏瑾方寸大乱,她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竟然对着自己笑?他竟然突然对我笑?这是什么战术?美人计?先礼后兵? 不知为何,赵翊的笑容明明明媚柔和,可苏瑾就是感到毛骨悚然,背后不自觉冒起冷汗。她不敢松懈分毫,警觉地盯着赵翊的一举一动。 赵翊倒是毫不理会她的表情,自顾自起身,矮下身子从她身旁经过,一撩车帘,身轻如燕地跳下了马车。 苏瑾回过神来,自己也要赶紧下车了。她扶了扶头冠,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撩车帘,准备一跃而下。马车离地有一段距离,要是往常,这个高度她并不在意,必然也会潇洒帅气地纵身跃下,但偏偏今日自己头戴沉甸甸的饰冠,身穿华丽长袍,别说是跳了,就是走路她都十分小心,生怕动得幅度太大,让自己出洋相。好在马车外早已有人贴心地放置好了脚凳,方便她下车,苏瑾扶着车辕,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车内挪出来,然后试探着伸出一直脚,慢慢朝着脚凳探去。与此同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健硕有力的手。 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这么绅士。苏瑾毫不客气,一把抓住这只手,配合着紧抓的车门,稳稳踏上了脚凳。 三两步后,踏在平地上的苏瑾松了一口气,抬头刚要谢谢扶了自己一把人,才发现那个人竟然就是宸王。 宸王赵翊并未松开手,他看着她继续笑道,“夫人慢些。” 面对赵翊突然的示好,苏瑾浑身不自然地打了个寒颤,心道:这个男人该不是精神分裂吧。她迅速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还十分刻意地在华服上擦了擦。 后面马车也停了下来,封月凝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直守在宫门口的宫人见他们来了,十分恭敬,立即殷勤地走过来行礼,“宸王安好,宸王妃安好,宸王侧妃安好。” 苏瑾友好地冲他挥了挥手。 封月凝站在赵翊身旁,挺着胸膛,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宫人,像是十分受用这样高人一等的问候。 倒是赵翊的态度十分奇怪,他对眼前宫人的态度十分客气,见他过来,笑面相迎,“小夏公公,怎么是你在这里迎我们?” 小夏公公年纪看着不大,却十分稳重老练,“宸王殿下,是师父特意让我在此等候的。” “夏公公近日身体如何呀?” “承蒙您惦记,我师父他身体硬朗着呢。”小夏公公摆出请的姿势,提醒道,“圣上在御书房等着呢,您这边请。” 封月凝明显没有料到宸王竟然会对一个小太监如此客气亲和,大概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今日宸王会和王妃一辆马车一样。从下了马车开始,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不过这些操作,对于熟悉宫斗戏的苏瑾来说,却十分明了:和圣上身边的红人拉好关系,是伴君最聪明的做法。 苏瑾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谨言慎行,见宸王已经出发,便立即紧张地整了整自己头上沉重的头冠,这才吃力地追了上去,与封月凝一起,一左一右陪在宸王身边,随着小夏公公一起往宫门口走去。 站在宫门前,透过门框,眼前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广场中间有一座气派豪华的高大宫殿,宫殿外琉璃瓦璀璨夺目,宫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苏瑾着实被眼前一幕震惊。这可是教科书里描绘不出来的宏伟壮阔啊,如今竟眼睁睁出现在自己面前。 惊叹着出了神,苏瑾下意识跟紧赵翊,也学着他抬脚往高高地宫门门槛里跨过去。然而宫门门槛甚高,苏瑾心思不在走路上,一下没有迈过去,直接踢在了门槛上。 就在她左右摇摆站立不稳时,臂膀上突然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贴心的伸手扶了她一把。又是他,苏瑾惊讶地侧头看着赵翊,不知他又想干什么。 宸王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皱着眉说道,“专心点。”然后便悉心地扶着她跨过整个高高的门槛。 说实话,虽然古代礼服厚重长拖,不好走路,但是自己还是完全可以驾驭的,要不是刚刚自己有些分心,必然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不过幸好他扶了自己一把,不然直接摔倒趴在门槛上,还不知道自己会多难堪。想到这里,自己竟然有些暖暖的感觉。回头一看,身后跟随的月侧妃只能一个人步履艰难的越过高门槛,只有一旁跟着小夏公公一同过来陪侍的小太监机灵的上前,恭敬地递上了自己的人肉护栏。 路过御花园石子小路的时候,那只有力的手又出现了,附带上王爷暖暖贴近的身子,还有他在耳边温柔的叮嘱,“石子路硌脚难行,夫人小心一些。” 突然凑近的温度,令苏瑾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哪,王爷今日是不是拿错剧本了?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耳边一不小心钻入一阵温热的风,从未恋爱过的苏瑾明显招架不住,虽然她在心里很讨厌这个喜怒无常的直男王爷,可是此刻自己脸红心跳的感觉却十分的真实。 他们身后的封月凝已经嫉妒地浑身发抖了,从宸王第一次扶了她开始,苏瑾便感到身后有一束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自己早就千疮百孔了。 不过宸王对此倒毫不在意,他虽然目不斜视,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一路走过来,途中他们遇见许多宫人都排着队行色匆匆地托着托盘来来往往,连御花园里也不断有人穿梭,宸王指着面前一队宫女问道,“小夏公公,近日宫中有什么大事吗?” 小夏公公看了一眼,立即会意,“这几日宫内都在为下个月二十——陶贵妃的诞辰做准备,如今陶贵妃盛宠,圣上特意交代了,这次贵妃的生辰,要热热闹闹地办。” 宸王点点头,脸色阴沉下来。 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处长长的甬道,看来再往里走,就是皇宫后院了。前面带路的小夏公公突然停了下来。 宸王会意,转身对身后跟随的月凝说道,“你先随小夏公公去母妃宫里拜见。” 月凝一愣,她吃惊地看着宸王,不敢相信他的决定,眼中顿时噙满泪水,写满了“不要不要”。但见宸王没有半点反悔的意思,她只得抿了抿唇,恭敬柔顺地应声行礼,“诺。” 苏瑾有些看不懂了,虽然她十分不喜欢这个侧妃,可宸王不是十分偏爱她吗,还不顾一切地娶她进门。但如今看来,他根本不顾她的喜怒和委屈,这算哪门子偏爱啊? 看来皇家凉薄,自古如此。 宸王不知苏瑾所想,他对于月凝委屈的眼神更是置若罔闻,转身便温柔地对苏瑾说道,“瑾儿,走吧。” 瑾……瑾儿?这声音……这称呼……这男人吃错药了吧? 苏瑾浑身不自在,为着“瑾儿”两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看着他又想伸手拉她,她赶紧摇晃着双手躲避,边迈步向前走,边夸张地笑道,“走,走吧。” 身后的月凝还矗立在路口,久久不愿离去,她暗暗捏紧了拳头,哀怨又不甘地看着王爷王妃逐渐离去的身影,暗自咬牙切齿。直到引路的宫人催了三四次,才收起拳头,转身离开。 跟随着宸王往御书房走的苏瑾不住地四处张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刚刚如果是因为月凝走在身后,情有可原,可如今他们身后并没有其他人,为什么被人紧盯不放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呢?苏瑾十分纳闷,可四下看去,所见的却都是恭敬而各自忙碌的宫人,无论怎么寻找,也未见什么奇怪的人尾随着他们。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热意,烧得苏瑾直接跳起来。 全一卷 第012章 一日女主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热意,烧得苏瑾直接跳起来。 苏瑾猛地回头,就看见宸王放大的一张脸直接贴在自己脸上,鼻尖轻碰,苏瑾的脸瞬间红透了,紧张地连连后退,结结巴巴地吼道,“你、你干、干什么?” 随着后退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宸王直起了腰,苏瑾也看清了宸王此刻的表情。不知道因为什么,此刻他的脸上竟写满了柔情与宠溺,根本和之前的暴戾凉薄判若两人。 他是不是病了? 苏瑾像是往常查看班上不舒服的孩子一般,自然地伸出手背凑上来,踮着脚尖将手背覆在他的额头,再严肃地将手背放在自己额头测量——温度不高呀,怎么我的温度比他还要高? 宸王呆愣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又重新换上了原先冷漠的表情,“快走吧,圣上还在等我们。” 真是个善变的人,古代的人都这么让人难以捉摸么? 被这么一吓,身后有人盯着自己的感觉也就没了,苏瑾缩了缩脖子,赶紧追上去。 “不是我和封侧妃要一同来觐见吗?你怎么把她支走了?” 宸王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御书房。 “启禀圣上,宸王和宸王妃来了。” “进。”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受这里压抑环境的影响,刚踏入御书房的苏瑾浑身不自在,她不自觉压低了脑袋,跟在宸王身后,谨小慎微地走着。 心中不断抱怨着:明明是要带新娶的小老婆过来见皇帝,干嘛非要把我拉来,让我安安静静待在王府里不好么? 走在前面的宸王并没有注意苏瑾的满脸的不乐意,他突然快步上前,撩袍跪下,“儿臣叩见父皇。” 跟在身后的苏瑾一时不查,差点撞上他,她把自己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宸王诧异地侧身看向在自己身后仍然伫立着的女人,脸色十分难看,他赶忙拉了一把苏瑾的衣裙,低声呵斥道,“大胆,还不跪下给父皇请安。” 这时苏瑾才想起来,芸嬷嬷在临走之前交代了,宸王拜了一定要跟着一起拜,她顾不上头上沉重的饰冠,立马猛地跪倒在地。坏了坏了,皇宫之中最危险的人就是皇上,看宸王这个古怪的性格,他的皇上老爹还不知道多难伺候呢。 跪下的动作太突然,坚硬的石砖撞得膝盖生疼,头上沉重的冠饰也扯着她的头皮生疼,苏瑾泪眼汪汪,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大声喊道,“叩见皇上。” 没想到坐在高位的皇上竟忍俊不禁起来,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对着苏瑾说道,“不必多礼,瑾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祖父,是朕的恩师,你的父亲亦是朝中忠臣,为国捐躯,朕感念苏家的功绩,也疼惜瑾儿你。” 咦?皇帝人还不错。 苏瑾起身,讪讪然跟着宸王起身,立在一旁。 御书房叙话很官方,皇帝很严肃,宸王很拘谨,苏瑾更在缩在一旁不做声,每一根汗毛都写满了压抑。 离开御书房后,两人又赶往宸王生母如妃娘娘的玉宸宫。 刚进院,就有宫人向里通报,紧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迎了上来。 戴冠的,戴冠的,沐春说了,戴冠的都是娘娘。 被刚刚御书房一吓,苏瑾神情紧绷,一见过来的女人头上戴有缀满珠翠的玉冠,便立即跪下,大声喊道:“参见娘娘!” 跟在娘娘身后的宫女笑了起来。 苏瑾侧身抬眼一看,宸王竟然还站在那里,便立即学着宸王在御书房的样子,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提醒他赶紧跪下。 宸王一脸地黑线,他皱着眉头,迎上了前来的女人,“母妃。” 母妃?原来是宸王的母亲啊。苏瑾低着头想,拜也没拜错。 如妃娘娘十分温柔,她急忙扶起苏瑾,亲昵地说道:“哎呦,瑾儿快免礼,几日不见,倒是和我生分起来了,以后无事还是要多进宫来走动走动,陪我说说话。” 如妃娘娘拉着苏瑾往里走,刚走到院子里,迎面便遇上一个熟悉的女人。 “奴婢参见殿下,参见王妃。”月凝柔柔弱弱地一拜,恭敬而谦卑。 苏瑾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真是不习惯她此刻的表现。 娘娘倒是并不感到奇怪,她既没有阻止月凝的拜见,也没有“和事佬”一般地缓和两人的关系,反而看了月凝一眼,然后便转身轻轻拍了拍苏瑾的手背,“让你受委屈了。” 这下,苏瑾彻底懵了。 是不是我今天醒过来的方式不对?怎么今日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和以往大相径庭?难不成一觉醒来,我就像是电视剧小说之中的主角一样,拥有了主角光环? 几个人来到玉宸宫正殿。 见到自己的儿子,如妃自然欢喜,她和宸王嘱咐了许多,一旁的苏瑾面对着陌生的丈夫、陌生的婆婆、陌生的小三,百无聊赖,完全插不上话,倒是月凝还能在说到宸王起居饮食的时候,时不时搭上两句话。 大家热络地聊了一会儿,宫女捧来点心和清茶。 一大早就被急急忙忙催出门的苏瑾只简单扒了两口粥,这会儿早已腹内空空。和宸王并排而坐的她,当看到宫女恭敬托着摆放精致点心的托盘走进来时,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直至点心被稳当当得放在自己和宸王中间矮桌上,早已垂涎欲滴的她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酥饼,直接整块塞进嘴里。 哇!香酥可口,奶香四溢,还混合着浓浓的坚果味道,像是——榛子! 真是太好吃了,苏瑾一舔嘴唇,紧接着拿起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终于,她噎着了。 赶忙端起茶,猛地喝了一口,又因为急促,呛了一口,“咳咳咳……” 站在苏瑾身后的宫女都被她滑稽狼狈的模样逗笑了,月凝故作夸张地关心道,“姐姐,您没事吧?” 这一举动如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宸王也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如此失礼?……这是我的茶!” 如妃似乎很喜欢她这个儿媳,笑嘻嘻地说道,“瑾儿也很喜欢吃榛子酥啊,奉之最喜爱的点心,也是榛子酥。” 苏瑾望向如妃点点头作为回应,然后又不得不捂着嘴咳了一会儿,这一口茶呛得她眼泪直流。 奉之是谁?记忆里宸王好像叫赵翊啊,苏瑾好奇地抬头看了宸王一眼,难道奉之是宸王的亲弟弟? 顺了气之后,口腔了满是刚刚那一口茶的清冽香味。苏瑾眉眼一动,端起自己身边的茶,仔细啜了一口,萦绕在自己鼻尖的清香和入口甘甜的口感令她浑身舒适,果然是皇家的东西,吃的和喝的都绝对精品。 看着面前两杯茶都被她喝过,宸王阴着脸,捏了捏眉心。 按照宫中规矩,成年皇子不可在后宫逗留太久,如今身处夺嫡大业之时的宸王自然倍加小心,一言一行都分外注意,唯恐逾矩,落人口实。三人在玉宸宫内落座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宸王便起身告辞。 几个人一齐往玉宸宫外走,刚出正殿,宸王却被如妃娘娘叫住了。 如妃娘娘打发身边侍女后,拉住了儿子的手,轻声嘱咐道,“这几日,你父皇又提及子嗣凋零的忧虑,你们这一辈的皇子都子嗣单薄,至今都没有一位皇孙出世。要说在西北驻守的老九还未成亲,无子嗣也就罢了,你们几个留在京都的皇子们早已成家多年,竟一位世子都未诞下。” 宸王赵翊点了点头,“孩儿知道。” 看着王妃与侧妃走出前院的背影,如妃叹了口气,声音也放开了些,“哎~你父皇虽对你娶侧妃的事情十分不满,但是如今皇家子嗣凋零,他也极其重视她腹中的孩子。奉之,这是一步险棋,宫内关于这位七王侧妃的传言屡禁不止,传成什么样的都有。若是侧妃这一胎生下的是位郡主而非世子,你这般兵行险招纳了这样身世的女子为妾,且不说你父皇的怒气无法消泯,宁王和礼部的那些大臣们定会在这上面大作文章,这几日每每想到这些,我都夜不能寐。奉之,你可有后招?” “母妃安心,年前府内招入一位医术十分精湛的郎中,如今我已请他专心为侧妃伺胎,周郎中笃定这一胎必是男孩。” 如妃点点头,但眼神中的担忧还是无法抹去,“但愿是为小世子。我可听说老六府上又娶了位侧室,好像是位六品小官家的女子,如今你父皇终日忧心此事,若老六先诞下皇孙,你父皇必定会更重视他,你和老二争了那么多年,怕都成了鹬蚌相争。” “六哥?”赵翊眉头微蹙,嘴角划过一丝讪笑,心道:六哥这三月纳一位侧室的速度,定不全然为了子嗣。 如妃并未察觉赵翊表情的变化,依祖制:除储君外,其他皇子只能每月朔日入后宫拜见母妃,如今他又投入凶险万分的夺嫡之战中,身处后宫的如妃娘娘心中自然焦急担忧,只能在子嗣大事上多费心。“你府上不是也养着几个侧室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要不要在朝中官员家中再物色些好人家的女子进府,虽说侧妃腹中如今有孩子,可是孩子在生下来之前,男是女还是未可知的,孤注一掷可不是什么好筹谋。” 宸王摆摆手,“母妃,王妃的心性您是知道的,何辜再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如妃轻轻拍了拍宸王的手,又叹了一口气,“为娘的知道你心里的苦。但这位侧妃的出身不好也是不争的事实,未来世子的出身,怕也会被人诟病。奉之,等世子诞下,就养在王妃身边吧。” 宸王愣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其他的,只是点点头答应,“母妃,孩儿了解。” 如妃娘娘朝着王妃与侧妃离去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昨个听皇后娘娘说,宁王殿下不日将迎娶苏家的二姑娘,他如此做,你可知其中缘由?” “苏家二姑娘?苏瑾小妹苏瑜?” 如妃点点头,当朝苏家只有两个女儿,一位是已嫁入七王府的苏瑾,另一位便是仍待字闺中的苏家二小姐苏瑜。 赵翊诧异,“看来二哥是有了吞噬苏家势力的打算。可二嫂是当朝宰相家的嫡女,二哥如今的党羽丰满,全靠他这位位高权重的岳父,他怎么会为了娶苏瑜而得罪秦相?” “奇就奇在这里,苏瑜入门,无意王妃之位,只甘为侧妃。” 赵翊眉头紧蹙,心中开始盘算着二皇子宁王赵渊的筹谋。 “啊!王妃你……啊!” 就在这时,远处庭院外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哭叫,如妃和宸王一惊,两人一同往院外走去。 全一卷 第013章 绿茶出手 苏瑾和封月凝一前一后往玉宸宫外走去,身旁是随行侍奉的玉宸宫宫人。 走出前院后,苏瑾突然发现宸王并没有随行过来。皇宫里陌生又复杂,来时又有奇怪的人监视着自己,更可怕的是,此刻身后跟着自己、毕恭毕敬的女人,实则恨透了自己,随时随地都想手刃了自己。这样对比下来,宸王果然是此刻最值得托付的人。 苏瑾这样想着,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心里盼望着宸王赶紧追过来。 快走出玉宸宫宫门的时候,苏瑾实在忍不住了,她停下脚步,转身想要回头查看一下宸王是否已经追过来了。 于是,就出现了眼下一幕: 王妃一转身。 身后明明隔着她一臂距离的侧妃瞬间整个人直直往后仰。 王妃一惊,伸手一拉。 侧妃直直往后仰的身子停住了,硬生生被拉扯的力道给拉了回来。 …… 听见惨叫声后追过来的众人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七王妃死死拽着七王侧妃的胳膊,两个人相离咫尺,七王妃一脸惊慌,七王侧妃则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随行的宫人们不知是明哲保身还是真的没有注意,个个立在一旁,垂首不语。 见宸王赵翊和如妃娘娘走过来,月凝突然戏精附体,委屈写满了脸庞,她将胳膊从苏瑾手中抽回来,然后忽忽悠悠跪倒在地,痛哭起来,“求娘娘和殿下做主,王妃她刚刚突然推了我,我、我害怕……。” 这是要陷害我呀。刚刚事发突然的心悸还未消散,这一下被封月凝激的,苏瑾心中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了,她立即反驳,“推你?我刚刚明明没有碰到你!我若真的是推了你,为何还要费力拉你?你自己走路不小心,还要怪在我身上?” 月凝还是不甘示弱,只见她梨花带雨,哭得更可怜了,“定是娘娘和殿下出来了,你怕事情败露,才假意拉了我。” 苏瑾百口莫辩,一口气堵在胸口难以平复。她咬了咬唇,心中大骂道:要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一定狠狠推你一把,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才叫推! 可惜苏瑾还是胆子小,狠话没说,狠事也没做,只心里耍耍威风,辜负了王妃本尊原本的果决狠辣。 若是原来的王妃,会不会一巴掌扇过去?反正是借她的名义,那我一巴掌扇过去,会不会反而更贴合人物的性格脾气呢? 这样想着,苏瑾感到自己紧握着的右手开始蠢蠢欲动,内心激动不已,既然当了这最毒女配,那何不从了她恶毒狠辣的行事作风,死也死得畅快一些。 就当右手有抬起之势时,苏瑾顺势朝着赵翊看了一眼。此刻的宸王赵翊脸色铁青,紧握的铁拳昭示着他无法被忽视的怒意,苏瑾瞬间怂了,刚提起的气立即卸了下来。 古代将身份地位看得十分的重,在婚姻方面,又及其看重门第之差,特别是自命身份贵重的皇家,更是在意得很。如今宸王肯将出身烟花之地的封月凝娶进门,还封为侧王妃,可见要不他极其看重她腹中的孩子,要不他就十分爱她,再不然,他就是又爱孩子又爱这个小老婆。 苏瑾默默闭上眼睛,心中苦笑道:一边是没孩子又不得宠的大老婆,一边是怀着孕又受盛宠的小老婆,这个冷血的王爷不会直接把我给杀了吧? 原本如妃娘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见气氛尴尬,她突然拽了拽自己儿子的衣袖,柔声唤道,“奉之。” 听见母妃的声音,宸王紧握的拳头松懈了下来,整个人身上的戾气也逐渐消散了,他朝自己母妃点点头,径直走到王妃面前,执起她的手,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苏瑾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又体贴的男人:他心爱的小老婆可是跪在另一边呀,怎么会走过来抓起我的手?他这个年纪就眼花了? 一旁的月凝委屈极了,自进王府后,她一直受王爷的盛宠,即便上次在府中王爷亲眼看见了她口出恶言又狠狠推了王妃,可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是被王妃迫害、逼不得已的自保行为。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宸王在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的情况下,尽然不顾她的安危,反而去安慰了那个该死的王妃,月凝气极。深谙男人都喜欢柔弱女子的道理,封月凝立即按捺怒意,一转脸换上娇柔无害的表情,跪伏在地上,娇滴滴拉着宸王的衣袖哭诉道,“殿下,凝儿害怕。” 苏瑾本专心地想从男人手中挣脱,却又猝不及防被月凝这一声娇羞羞的哭腔吓了一跳。这一男一女,真是绝了。 还没等宸王开口,一旁一直没有表态的如妃娘娘突然发作,她冲着跪在地上的月凝厉声喝道,“放肆!皇家之地,正气昂然,你怕什么?若你再如此妖精做派,怕是我皇儿身边,便再也容不了你!” 一直以温柔的面目出现的如妃突然狠厉起来,众人皆是一惊,月凝更是慌忙跪在如妃面前,点头如捣蒜。 苏瑾也被吓了一跳,她偷偷从宸王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规矩立在一旁。 宸王朝着母妃恭敬行礼,“母妃息怒,是儿臣管教无方。” 今日的一切待遇都令苏瑾晃神,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梦?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锐利的疼痛感激地她眼泪直流,这才相信这不是梦。 三人拜别玉宸宫,各怀心事。 宸王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他健步如飞,只想快些出宫,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月凝刚刚吃瘪,郁郁寡欢,但对她而言,宸王依旧是她最大的靠山,所以她不敢怠慢,小碎步紧紧跟随在宸王身后,显得卑微而恭顺。 苏瑾就不乐意了。只见眼前的两人越走越快,自己头上沉甸甸的华冠越来越重,压得脖子生疼,身上套了好几层的衣服也难受地很,她拖着这一身的“枷锁”,紧赶慢赶才能勉强适应他们的速度。 眼见两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苏瑾逼不得已小跑起来,就在自己即将追不上的时候,前面的宸王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那样子分明是在等身后走得慢的同伴,身后的侧妃躲闪不及,差点撞上去。苏瑾好奇起来,难不成他们这是在等我? 一抬头,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位衣着华贵,头戴翠冠的女人。 戴冠的女人,这女人也是娘娘吧。看来宸王是害怕在长辈面前留下一个刻薄正妻的罪名,这才停下来等我的吧。这个精分男主,真是戏精本精。 苏瑾轻笑一下,踮着脚小碎步快走几步上前,故意直接越过了停驻的宸王,走到华衣女子面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跪倒在地,口中恭敬地称道:“拜见娘娘!” 守在宸王身边的月凝是青楼出生,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见王妃跪拜,也立即上前,准备跟着下跪拜见。但她刚屈膝,就被她身旁的宸王一把拦住。 迎面过来的女人见王妃下跪,吓了一大跳,连忙也跪倒在地,匍匐拜去,“王妃这是开什么玩笑,您怎可跪我?您这真是折煞我了。” 看着此刻荒唐的场景,宸王的脸黑得像碳一样,他一把将地上的苏瑾捞起,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发什么疯,这是宫中女官,负责司珍房的刘掌司。”说着,宸王陪着笑对刘掌司说道,“姑姑快请起,王妃近日身体有恙,吓坏姑姑了。” 宫中之事,瞬息万变,刘掌司又是陶贵妃身边的人,这种人,不好得罪。 刘掌司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妃一眼,然后笑着对宸王说道:“无妨无妨。听闻宸王刚迎娶了月侧妃,今日是进宫来谢恩的?” 宸王点点头,“姑姑真是消息灵通。” 刘掌司又打量了月凝一眼,继续说道,“宸王真是好福气,王妃端庄,侧妃美貌。听闻侧妃已然有孕?真是大喜啊。” 宸王笑着点点头,对着苏瑾说道,“王妃端庄貌美,的确是本王的福气。” 这话令苏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十分迷惑于宸王今日的所有操作,这还是前两日那个暴戾成性的宸王吗?他该不会真的是精神分裂吧。 宸王这句话也令刘掌司不悦,她干笑两声,便急忙告辞,“宸王恕罪,下月贵妃生辰,加之衡王殿下就要回朝了,司珍房最近事多,恕奴婢不便多留。” “九弟要回来了?何时回来?”宸王心中一惊,衡王离京已有数年,如今突然赶回来,定是知道月凝有孕,老九回来,必定不是为了替生母庆生这么简单。 刘掌司笑道,“衡王殿下传信说,他下个月回来,奴婢想,必是要赶在贵妃娘娘生辰之前吧。”说着,便拜别告辞。 宸王呆在原地,看着刘掌司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待刘掌司走远,月凝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衡王殿下这一走就是五年,听说姐姐和衡王殿下从小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传闻说当初衡王殿下一意孤行要去守西北,也是因为姐姐你嫁入王府。姐姐,这衡王殿下要回来了,您是不是十分开心啊?” 青梅竹马?之前听沐春说,王妃和宸王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青梅竹马?苏瑾心里嘀咕起来。难道这个衡王是剧本给女配安排的男配?自古男配配女配,听月凝这么说,男配还是为了自己嫁人了才离开的。看宸王的颜值,他的弟弟必然也十分帅气,帅气又多金,最难的是,他还痴情于我:如此看来,真是十分的不错。 想着,苏瑾眉眼一弯,笑意溢于言表:“开心啊。对了,衡王成婚了吗?” 这一反应倒是把月凝整懵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宸王,犹犹豫豫地开口,“还、还没有。” “没有就好,嘿嘿。”果然是一个优质的男配。 此刻的宸王一言不发,他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王妃,脸色黑得泛起淡淡绿光。 全一卷 第014章 逢场作戏 一觉醒来,屋外很安静。苏瑾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回忆起前几日入宫时荒诞的点点滴滴。 从马车上下来后,自己便体验了一天女主角的光环体验——女配的陷害,男主的维护,剧中所有角色无条件的拥护,还有……男主脸红心跳的亲密接触…… 然而,就当苏瑾认为这一切真的都是真的的时候,回到府中,府门关上的那一刻,自己所有的女主梦就全部破碎了。王爷原本悉心搀扶的手,在府门关上的那一刻瞬间就放开了,留给自己的,只有他冷漠的背影。 见王爷走远了,身后的月凝绕到苏瑾面前,掩面笑道,“姐姐别看了,王爷与你,只是做一场戏罢了,晚上能留在王爷身边的,只能是我!” 这一盆冷水瞬间令苏瑾清醒,她急急忙忙循迹跑回墨韵阁,顾不上头上的冠歪了,顾不上身上的华裳脏了,也顾不上府内丫鬟侍从的碎语,直到跑回墨韵阁,看见在院内忙碌的沐春沐雪,悬着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来。 沐春沐雪被放了回来,自己偷跑出府的事情也被一笔勾销了,只因为自己和王爷在皇宫中演了一出你恩我爱的戏码。 不得不说,失落是有的。从未谈过恋爱的苏瑾,真的因为宸王那日的体贴和殷勤而心动过。 看着自己床顶的香罗帏帐,苏瑾有些失神。已经过去几日了,可手上似乎还能感到那日他握住的温度,耳边他吹来的暖风,鼻尖相碰之后自己脸红心跳小鹿乱撞的奇妙感觉。这种肾上腺素紊乱带来的血管收缩,心脏加速,汗腺分泌,瞳孔扩大的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等等,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体验,为什么我还对这种感觉很期待?我……是不是病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竟然是七王爷! 苏瑾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难不成日有所思,日有所梦? 看见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还没有起来的王妃,宸王殿下面露不悦,“自从上次病愈,王妃日渐懒惰,这般时分竟还没晨起洗漱。” 真的是王爷!苏瑾一股脑儿爬起来,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面露厌恶的男人。封月凝说得没错,那日的美好果真只是一场梦,他在皇宫里的种种,只是需要在人前树立起自己护妻狂魔的人设,可回到府中,他就回归了他冷漠的本性,古代说“妻不如妾”,也许是真的。 刚刚自己真傻,竟然还在为那一场逢场作戏的虚无而脸红心跳。 跟着一同进来的沐春赶紧解释道:“启禀殿下,王妃身体不适,所以……” “身体不适?我看她好得很!”七王爷轻蔑看了床上的王妃一眼,丝毫没有怜悯之心,“苏瑾,我给你半个时辰,你收拾好以后来书房见我!”说罢,他挥袖而去。 什么情况? 苏瑾还没睡醒,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她指着被王爷大力撩开后摇摇晃晃的门帘,问沐春,“亲,啥意思?” 沐春急了眼,赶紧招呼门外的丫鬟进来,然后自己凑到苏瑾身边说道,“小祖宗,您还是快起来吧,殿下亲自来请您去书房,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议。” “对哦,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端着盆进来的沐雪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姐,刚刚侧妃身边的冬菱来过,您之前交代了早上不让我们打扰,所以冬菱我给打发走了。” “所以说,是因为冬菱来找我,被你挡了,所以他才亲自来找我的?” 沐春摇了摇头,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所以说,昨日王爷宿在了侧妃院里,不然,来传话的,怎么会是冬菱?” 对哦,瞧我这脑子。 人家昨晚在别人的温香软玉中缠绵悱恻,而我竟然还在对他做白日梦,真是白瞎了我原本狠辣果决的人设。 借着这个话题,苏瑾试探着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情,“对了,我自病后就不记得了,王爷一般哪几天会过来我们这边留宿?” 这话问得自己有些脸红心跳,苏瑾不好意思地看着面前近身的两人,小心翼翼地守着答案。 沐春沐雪互相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开口道,“每月晦日,殿下都会宿在墨韵阁,第二日晨起,便会和小姐一同去往后宫拜见如妃娘娘。可自小姐病了,又逢封氏进门,上月殿下就并未来我们这里,只怕我们再无行动,这月晦日殿下是否会来,也未可知。” “晦日?”古人说话咬文嚼字,晦日是哪一天呀?苏瑾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便转个弯问了一句,“距离本月晦日,还有多少天?” 沐雪的表情流露出沮丧,“本月还未过半,距离晦日还有好些天呢。” 沐春也忍不住在一旁嘀咕,“从前殿下其他日子都独自宿在书房,只偶尔去其他侧室那里瞧瞧,可如今,竟每日宿在封氏那狐媚子那里。小姐,咱可不能轻饶了她!” 其实他不过来这边,正好顺了自己的心意,不然王爷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可如何是好。自己还是要赶在那个晦日之前,赶紧想办法逃出王府的好。 想起刚刚七王爷那张暴戾的脸,苏瑾就不寒而栗,她撇头问道,“沐雪,按照我原来的脾气,我会怎么做?” “小姐,您指的是侧妃那边吗?嗯……要是按照您从前的脾气,那个魅惑殿下的狐媚子,现在肯定得跪在您脚下苦苦哀求,哪还能任由着她狐媚争宠啊。您就是病愈之后心软了,否则……” 呃……苏瑾十分尴尬,忍不住打断道:“我指的是王爷。” 沐雪想了想,突然小手一挥,“去啊,抓紧去啊!” 哎?如此没有原则么? ------------------------------------- 宸王府的书房。 “殿下,衡王殿下此次回朝,必然不简单。” “是呀殿下,这些年陶贵妃一直受宠,圣上也一直十分看重衡王,每每军报呈上,圣上都要称赞衡王一番。六年前先太子驾薨,宫中就有传言说圣上要立衡王为太子,只是后来衡王自请去西北驻守,旨意才迟迟没有颁布。” “殿下,据臣派出去的探马回报,衡王快马加鞭得往回赶,一路上跑死了几匹马了,看这样的速度,不日就能到达京都。若衡王回京,搅了京都的这一潭死水,恐怕京都的局势会有大变化,我们还是今早筹谋的好。” “孔将军、林大人莫急,这些消息我们打听的来,别人也定能打听得到,如今定有人比我们更不想让衡王殿下回来,我们急什么?” “邱大人说的可是宁王?” “不错,衡王当初离开启封,宁王获利最盛,当初圣上最看重他,他一走,宁王才有如今的地位和权势,如今衡王回朝消息不胫而走,宁王和他养在府中的谋士必定如热锅上的蚂蚁,衡王这一路能否顺利回来都未可知,我们操哪门子心?” …… 苏瑾穿戴整齐后,由沐雪陪同着,来到宸王府书房前。守在门外的小厮是木青和南风,都是从小陪在宸王身边的近人,也是宸王的贴身护卫。两个人见王妃过来,十分恭敬,站在左边的南风冲着书房内唤道,“王妃到。”然后两人做出“请”的动作,就像高档餐厅里门口迎宾的服务生,恭敬有礼,却处处透着客套与模式,令人不舒服。 站在书房外的苏瑾隐约听见书房内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心中不免疑惑:书房里有不少人在,那王爷找我来做什么? 人一多就容易穿帮,苏瑾刚站在书房门口,有些拘谨地理了理长裙的衣袖和下摆,才顺着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穿过两道门,才走进书房。 这是一间中规中矩的古代建筑的模样。整个书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一间会客厅,上有中堂摆件,一张条案,两把扶手椅,看这质感,木料一定不错。条案上只一左一右放了两个素雅的淡色青瓷花瓶,显得简约又大气。屋内还左右设有几张木椅,可供客人落座。靠近里屋的位置,在一旁设有多宝阁作为屏风,分隔开内外屋,多宝阁上随意摆放着玉器、珊瑚等物件儿,看似漫不经心、毫无章法,可却也透露着高雅的品味。里屋是主人家用于读书写字的地方,正对着多宝阁的是一张书案桌,书案后面挂着不知谁的墨宝,写着“韬略”二字,两旁设有左右两个书柜,上面码满了厚厚的书籍,书案桌旁放着一个阔口大瓷瓶,里面随意放着几卷书画,书案上规矩地放着宣纸、笔架、墨砚和一对红玉做成的镇纸。书案两旁,一边靠窗,放着座椅和矮桌,看书累了可供休息和吃些点心。书案另一边靠墙,放着一张不大的软榻,看书看得晚了,在这里小憩也很不错,值得一提的是,软榻前还架着一架古琴,看起来书房的主人十分注重情调。 此刻,书房外屋里站着五个人,坐在左边上座的宸王赵翊见苏瑾进来,也立即站了起来,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我的天,这个精分王爷又开始表演了。心里清楚眼前这个虚情假意的王爷冷漠的真面目,苏瑾有些抵触地往后退了一步,被身旁的沐雪一把扶住。 沐雪疑惑,低声问道,“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苏瑾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轻轻摇摇头,咬着牙勉强冲着宸王笑脸相迎。 宸王的演技绝对一流,他几步走到苏瑾面前,执起她的手,顺势接替沐雪站在她身旁,拉着她一同走到上座,将她安置在右边的座椅上后,自己才落座在左边的座椅上。 站在屋内的其他大人面对苏瑾,一起毕恭毕敬地行礼道,“王妃安好。” 苏瑾还不太习惯这样的架势,如坐针毡地看着眼前几个人恭谨的行礼,也不知道该说“免礼”还是“平身”。 好在行礼的大臣并未在意,行完礼后便自己做回座位上。 一旁的宸王看了苏瑾一眼,对她轻声说道,“瑾儿,这几位大人从小看着你长大,前些日子你身子不爽,他们都十分焦急。这些天看你身体恢复了不少,本王便允了他们前来拜见你的请求。” 专门来看我的?苏瑾奇怪地朝站在自己身后的沐雪瞥了瞥,想问她这些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可怎奈沐雪站得远些,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求救的信号。 全一卷 第015章 如意算盘 见求救无望,苏瑾转过身来,冲着几个神色忧虑的大人们灿烂一笑,“有劳你们惦记,我身体挺好的。” “这……” 苏瑾的一句客套话,令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连一直保持着宠溺与微笑的王爷也不自觉变了脸色。 察觉出众人异样的目光,苏瑾心道不好,好像古人不这么说话。她赶紧学着古人说话的腔调,补上一句,“近日我大病初愈,神智还未完全恢复,有言语无状之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大人们闻言,立即起身行礼,“王妃言重了,还请王妃保重玉体。” 苏瑾连连称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书房里几人又开始讨论起军国大事,苏瑾百无聊赖,坐在座位上发呆,就在她快要熬不住睡着的时候,不知谁的一句话突然将她惊醒,“王爷,苏家郡夫人要将二小姐嫁入宁王府为妾,您可知晓?” 苏家?二小姐?说的可是我名义上的那个妹妹? 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令苏瑾浑身一震,顿时困意全无她直了直身子,全神贯注听了起来。 书房内的几位大臣也情绪激动了起来。 “若老师他老人家还在,定然不会允许这样荒诞的事情发生。” “是呀,苏家曾官拜宰辅,老师又贵为帝师,已故苏大人虽为武将,那也是为官清流,怎得郡夫人会将二小姐嫁入宁王府为妾?真是有辱门风。” 苏瑾听出了八卦的味道,忍不住心里嘀咕了起来:这件事明摆着是苏家将鸡蛋放进了两个篮子里,就像炒股一样,为了保险呗。如今似乎是宁王和眼前这位宸王是夺嫡的热门人物,那么将家中两个女儿分别嫁给这两个人,日后无论哪个女儿所嫁的皇子成了储君,登上皇位,苏家都会显赫门楣,家中的独子定然会贵为国舅。怕是苏家若再有其他女子,也定会被硬塞进其他几位皇子的府中,苏家二娘这一招秒啊。 不过看着这一屋子的大男人在人家背后嚼舌根,还是挺别扭的。苏瑾不自觉又直了直身子,刚想说上两句,身后的沐雪及时捅了捅自己,她也只好抿了抿嘴,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借口身体不适,七王妃苏瑾和随行侍女沐雪顺利退出了书房,她们婉拒了宸王亲自相送的要求,两个人一路快步溜回自己院中。 回到房里,沐雪打发了沐春和院里其他的丫鬟仆妇,待到屋内只有自己和王妃两人后,她沉吟片刻,便认真地问道,“小姐,您有什么想问的,您直接问吧。” 苏瑾没想到沐春会如此问,想起来书房中她曾打断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于是问道,“刚刚你为什么要在身后捅捅我,不让我说话?” 沐雪笑了起来,“小姐,看破不说破。” “这么说,你都清楚?”苏瑾眼睛一亮,立刻将沐雪拉坐在床边,急忙问道,“那你和我说说可好。” 沐雪顺势坐下,笑道,“小姐刚刚是否想给夫人和二小姐讲情?我们自嫁入王府后,便几乎与苏家断了联系,更别提老爷不在后。原来在苏府时,郡夫人和二小姐便处处为难与你,自打老爷殉国后,苏家更是无我们的容身之处。如今二小姐嫁入宁王府,宁王与殿下在朝中是敌对,这世人皆知,以后你们恐怕再见也只是逢场作戏的姐妹情深了,小姐何苦因此得罪那些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世叔世伯们?” 从小看着我长大?苏瑾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她一把抓住沐雪的手,努力按压住激动问道,“小雪啊,你和我说实话,我和王爷之间的约定,你是不是知道?” 沐雪看着她没有回答,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小姐,你的离魂症?” 苏瑾圆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尽量表现出无辜与无害,她也直勾勾回看向她,然后委屈地撇撇嘴,轻声说道,“雪儿啊,我还是啥都不记得。” 虽然没有从谁的口中得知王妃与这位宸王之间究竟有什么约定,但从这几日宸王对自己府内府外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有宸王夺嫡、一众大臣如此看重王妃,苏瑾也猜出了个七八分。 当朝天子未立储君,所以引得一众皇子争相争夺储君之位。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宸王选择娶了朝中重臣苏家的长女为妻,在这场政治联姻中,宸王获得了苏家老大人门生的拥立,估计苏家获得的利益就是夺嫡成功后的荣华富贵。但是随着苏家男丁的凋零,苏家现在的掌事人成了育有一儿一女的二夫人,她不甘将身家性命压在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女儿身上,于是便不惜一切手段,将自己亲生的女儿送入夺嫡的另一个热门王爷的府中,这样她的保障就又多了一层,即便宸王夺嫡失败,宁王得势,自己仍旧可以借助自己亲女儿的关系,在党争乱世中得以保全,甚至谋取暴利。 同为女人,这位夫人的心可真是够狠的,自己作为王府中的正妻,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何况即将嫁入王府为妾的妹妹呢,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生活在这封建糟粕之中的女人,真的是可悲可叹。 可是,在王妃和宸王之间的约定之中,这位早逝的王妃又能牟取到什么样的利益呢? 身处迷局之中的苏瑾因自己笃定的事情而愁眉不展,一整个下午,她都窝在屋里一声不吭,直到她想通了后,太阳已经西斜了。身处封建枷锁的不该是她,想那么多根本无济于事,其实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才是正解,想要找到回去的办法,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张天师了,看来出府找到张天师才是当下自己最该上心的事情。都这么多天了,自己在现代的身躯若是被火化了,自己可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恰巧是晚饭时刻,她看见端着一盘酒糟糯米鸭正走进来的沐春后,便立即将她喊住,神秘兮兮地问道,“春儿,问你件事儿呗。” 沐春见她终于有了生气,立即兴奋地放下鸭子走过来,“小姐,你好些了没?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张天师吗?”古代信息闭塞,苏瑾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谁知道沐春眼睛一亮,娇俏地问道,“小姐说的可是江西龙虎山的张天师?” 龙虎山?江西?苏瑾从来没有研究过关于张天师的任何信息,只知道传说中的张天师十分神秘,是为道士。还好问了一下,不然自己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呀。苏瑾看着沐春,含含糊糊地说道,“应该是的吧。那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呢?” “小姐,这可就难了,我也就只是听过,可从来也没见过。据说他们是修仙之人,普通凡人一般可见不着,可神着呢!”沐春皱着眉,表情却是十足的认真,“小姐,别说龙虎山了,咱们连这王府也轻易出不去呀!” 是呀,沐春的话一针见血,如今自己根本出不了府门,也没有手机、电脑能给自己查一查资料,找不到张天师就回不去现代,真的是陷入了死局。 张天师不好找,道士总归容易见到吧,说不定这里的道士会知道一些现代的事情,或者,他们能有办法帮我找到这一朝的张天师。 “那我们有没有可能见到道士什么的?最好是那种德高望重的、法力超群的那种顶级的道士。” “顶级……小姐,启封城内有一座佑圣真君殿,那可是玄帝行祠,灵着呢。” “玄帝?” “就是真武大帝!” 哦哦,这个我知道,那就是它了。 苏瑾眉开眼笑,“沐春,等我见了那个玄帝的那个什么殿里的道士,我一定把你们原来的王妃还给你们。” 沐春并没有听懂苏瑾的意思,她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惊慌和犹豫,半晌才犹犹豫豫点点头,纠正她道,“是佑圣真君殿。可是自从我们偷偷出府后,殿下就下了令,除了每月的朔日和望日,我们都不可以出府。” 朔日?望日?上回说到的晦日自己还没有弄明白呢。古人的说法真含蓄,直接说几号多好。 苏瑾皱着眉头不清楚朔日和望日究竟是几号,但是既然能出府,那不就得了,便连忙说道,“那我们还是能出得了府的呀,接下来是先到朔日还是望日?我们还有等几天?” 沐春想起苏瑾的离魂症,叹了口气回道,“小姐怕是忘了,朔日要跟随殿下入后宫参拜如妃娘娘,望日以往是小姐回苏府的日子,但自从老爷殉国后,你就没有再回去过了。今日是十一,再过四日便是望日。我们望日出府,趁回苏府探亲之时,顺便去一趟佑圣真君殿,倒是可行。只是,我们已有一年未回苏家,这么突然地说要回去,恐怕……” 苏瑾听出她的顾虑,但转念一想,便喜笑颜开,“苏家二小姐不是要嫁人了么,这个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想回去看看自己即将出嫁的妹妹,不是合情合理么。” 再过四日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府了,这真是一件幸事。苏瑾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回苏家,就只是一个借口,苏家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到时候故意让马车从那条路绕一下好了,好让王府的人看着马车是往苏府的方向行径的,到时候随便一个借口,就直接让马车夫去佑圣真君殿找道士。 晚饭后,苏瑾心情愉悦,她带着沐春沐雪一同走向王府花园散步。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让我再最后好好看看这个古代华贵的府邸吧。 今晚的月亮不是特别的亮,三人循着灯笼昏黄的光线,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刚拐到花园凉亭旁边的小路上时,就听见凉亭方向传来两人的对话。 “殿下今日宿在我屋里可好?”呦呵,有料呀! 全一卷 第016章 侧妃殷勤 “殿下今日宿在我屋里可好?”宸王府后花园凉亭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娇媚的声音。 “胡闹,青天朗朗,怎可说这些?”这果然是宸王的声音,哎,古代的直男。 “殿下是凝儿的夫君,和夫君说这些,有什么关系。”鸡皮疙瘩…… 男人沉吟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你腹中胎儿还不足两月,胎儿还未坐稳,今夜已经很晚了,我送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男人的回答十分冷漠,女人急急忙忙解释道,“是周郎中嘱咐了,要妾身多出来散散心,说是对腹中孩儿有益。”女人还有些不甘心地又娇嗔道:“殿下,好不好嘛,晚上一个人,凝儿怕。” 亭内男人并没有说话。 “殿下……”女人不依不饶地撒娇道,躲在一旁听人墙角的三人浑身一震,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一连撒娇了几声,女人见男人决绝不肯去,也不好再勉强。 亭中沉寂了一阵,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殿下,说到劳累,几日后府中设宴,张罗安排都十分辛苦,王妃姐姐大病初愈,不好过于操劳,何不让凝儿代为打理,也好让府内宴会平稳顺利地进行,不至于误了殿下的大事。” 这话说得漂亮,明明是抢权,却说得好像是临危受命一般。 还没等到男人开口说话,苏瑾身后的沐春就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个狐媚子,竟然这般胆大包天,小姐,我们可不能任由她这般踩踏侮辱!” 糟糕,这个七王爷赵翊的耳朵是十分灵敏的,上一回自己在书房外,就立刻被他察觉了,这回沐春的声音这么大,他肯定会发现她们在偷听墙角,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被人发现,真的是丢人丢大了。 心道不妙,苏瑾当即拉着沐春沐雪夺路而走,可刚转身还没迈开步子,就感觉身后亮了起来。 “姐姐。”是封月凝的声音,“姐姐慢些,姐姐!” 封月凝这一声声如蜜糖般甜腻的声音,顺利黏住了苏瑾急急想要离去的步伐,她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嘴里小声嘀咕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逛个花园也能冤家路窄地遇上。不过是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的,既然如此,也怪不着我们偷听偷看。” 此刻,已有两位掌灯的丫鬟走了过来,封月凝紧随其后,宸王也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过来。 月凝看苏瑾在说些什么,忍不住问道,“姐姐,你在说些什么?” 苏瑾尴尬一笑,立刻回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说,怎么这么巧,你们也出来赏月啊!”说着,她顺势指了指天上快要圆全的月亮。 封月凝顺着苏瑾的手指看向天空,天上月亮正好被一团乌云遮蔽,挡了个周全。 苏瑾更加尴尬了,封月凝则轻笑一声,拈起手绢装腔作势地往口鼻处轻遮半露地一放,然后往后走了两步,一把挽住身后宸王的胳膊,对着苏瑾示威一般地说道,“妹妹是陪着殿下专门去墨韵阁找姐姐商量几日后府内设宴的事宜的。” 苏瑾看见宸王的手顺势搂住月凝的纤纤细腰,月凝便柔弱无骨地依附着他,心里涌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眼神也不自觉撇去了其他地方。 但是封月凝刚刚的话中,有让苏瑾奇怪的地方,她立即一挑眉毛,惊异地问道,“找我商量?” “殿下,”封月凝转身冲着赵翊撒娇一笑,“您看姐姐这病体未愈的模样,这次的宴席,还是让妾身准备吧。” 病体未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病体未愈的?苏瑾在心里蛮横地怼了两句话,突然转念一想,准备宴席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自己不用负责不是更好,于是她冲着月凝和宸王忙不迭点头,“好呀好呀,我最近身体还是不好,不好操劳的,这种重要的事情,还是妹妹负责吧。”说着,她刻意地咳了两声。 封月凝没想到便宜来的如此轻易,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瑾,半晌才缓缓行礼道,“如此,就多谢姐姐了。” 怎奈一直没有说话的宸王赵翊突然开口道,“此事一向是王妃负责的,凝儿你如今要多休息,万不可劳累。” 苏瑾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翊:啥意思?小老婆不能操劳,我就能了? “我不……”苏瑾急急忙忙想推掉,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沐春沐雪两人一同拽住了。苏瑾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但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不过看她俩的反应,苏瑾心里清楚,她们这是都不愿自己推掉这个责任。 好吧好吧,答应就答应吧。苏瑾心中坦然,也许宴会是在望日之后,这四天随便应付应付就得了,等原本的王妃回来,她一定能游刃有余地准备稳妥着这一场宴会。 这样想着,苏瑾安心不少,她随口问了句,“对了,府上设宴是几号?” 赵翊不动声色地看着苏瑾,悠悠回道,“本月望日。” “望日?”苏瑾不可思议地惊呼出来,这下她的如意算盘彻底落了空,她不甘心地问道,“就不能往后推几日吗?望日不是四天后么,宴会啥都没准备,来不及呀。” 赵翊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本月望日是二皇兄选定的,说是夜晚可一同赏月。” “赏月?哪天不能赏月,非选这一天。”苏瑾嘟囔了一句。 沐雪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望日这一日月亮最圆。” 最圆?难道说,望日是每月十五?苏瑾突然恍然大悟,她立即补充道,“要说赏月,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最佳的赏月日期是十六号,王爷你和你哥哥说说,咱们换一天吧。” 沐春沐雪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拉着苏瑾直摇头。月凝掩面笑着,七王爷赵翊则深深望了她一眼,但他并未理会她,反而搂着身边的侧妃月凝,柔声说道,“夜里寒气大,我送你回去。”说罢,便径直带着月凝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瑾忍不住问沐雪,“刚刚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推了准备宴会的差事,那个侧妃不是特别想负责么,给她负责就是了,我们也能落个清闲。” 沐雪摇摇头,“那就真的只剩清闲了,小姐你真是糊涂了。” 沐春也在一旁附和,“是呀小姐。” 沐春是知道自己那日要出府的,竟然也这么说,苏瑾好奇起来,“怎么说?” 见已进了墨韵阁,沐雪才解释道,“这一场宴会,宴请的是殿下的几位哥哥和朝中的几个大人,这场宴会何其重要。” 刚进里屋,芸嬷嬷就迎了出来,“王妃,你们回来了,小厨房里温着牛乳粥和豌豆黄……呦,怎么了这是?”芸嬷嬷看几个人表情有异,奇怪地问道。 沐春最快,立即开始抱怨,“还不是封侧妃,她借口咱们小姐身体不好,想要负责几日后府内的宴席。” 芸嬷嬷一听,眉毛都立起来了,情绪看着十分激动,“这个腌臜诡诈的女人,竟还藏着这样大的野心,王妃,她争夺的可不单单是这场宴席,她是要争夺这七王府的管家权!” 有那么严重吗?苏瑾瘫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想到她们思虑得如此深远。 可是,我是真的不会置办宴会呀。 第二日清晨,苏瑾屁颠颠地跟着明卉在后院种花种子。明卉蹲在地上,熟练地操着小铲子,刨开一处坑洞,将几粒小种子放进坑洞里,一旁撅着屁股低头张望的苏瑾,一见种子落地,便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伸出手迫不及待地就把一旁的土堆推进坑洞。这花种子是她们前几日托府内小厮从王府外买回来的,据说是西域的奇花,开白花,似莲非莲,气味清雅却难消散,花开三日不谢,一年只开一次。苏瑾虽然急着离开这里,却也对这花好奇地很。 就在两人开开心心种花之际,院门口出现芸嬷嬷的身影,“王妃,封侧妃来给您请安了。” 怎么又来了?苏瑾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对芸嬷嬷说道,“好,我马上过去。” 前厅,封月凝坐在厅中。见王妃进来,她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待看清苏瑾模样后,她突然笑了起来,“姐姐这是什么打扮?” 苏瑾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湖蓝色轻纱水裙,没有什么不妥呀。 月凝手执青丝帕,朝着苏瑾裙摆指了指,苏瑾这才看清自己裙摆上沾了些后院的泥土。嗨,不就是尘土么,大惊小怪。苏瑾满不在乎拍了拍裙摆,坐上了主位,她此刻更关心封月凝的来意。 月凝侧妃笑了一阵后,见王妃并未在意自己的衣着有失,便又继续说道,“姐姐,三日后的重要宴席中,姐姐可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衣着哦,那日来府中赴宴的,可都是都城里最尊贵的人。” 苏瑾挑眉看着眼前这个温婉柔顺的人,实在摸不清她的意图,此刻的封月凝和昨夜给她的感觉大相径庭。苏瑾决定先发制人,直接了当问她,“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我们都已经撕破脸了,何必如此做派?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话你直说。” 苏瑾在现代的工作是教师,相当于从象牙塔到象牙塔,学习和工作的环境都比较单纯,再加上她是工科生,接触的人也大都是直肠子,有话说话,有事说事,这样的成长环境和工作、生活环境养成了她直爽的个性,说话不喜欢绕弯子。 然而,与她有着几乎相反经历的封月凝却是一个十足的演技派,只见她兰花指一弯,手中拿着的手帕便迅速吸附上了她泪眼涟涟的眼眸,“姐姐这是什么话,无论妹妹的出身如何的低贱,可如今都已然入了王府,成了这府中之人,说到底,我们也是一家人。” 全一卷 第017章 苏家母女 面对恬不知耻的封月凝,苏瑾身旁陪侍的沐春恨不得一口啐上去,“你一未敬茶,二未祠堂听训,你算什么府中人?要不是仗着你的肚子,你以为你能进得了这宸王府?” 月凝身边的冬菱也是个急脾气,立刻回嘴道,“你大胆,你怎可如此折辱我们夫人!” “放肆!还不退下。”今日封月凝的态度格外异常,她狠狠瞪了冬菱一眼,喝止了她的反驳,随即又眼眸含泪地转过头看向苏瑾,“姐姐,下人不懂事,姐姐莫怪。今日我来,真的毫无敌意。如今妹妹孤身一身身处王府,虽腹中有孕,可是男是女尚不得而知。妹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想在王府中谋得一席得以安身立命,还望姐姐成全。望日的那场宴会,妹妹身份低微不能参加,没法在宴席上辅佐姐姐,就想在宴席的置办上为姐姐鞍前马后。姐姐您放心,一切事宜还都是姐姐拿主意,妹妹只做些跑腿联络的粗活。” 她这是想和我讲和啊。苏瑾有些犹豫地看向身旁的沐春,一方面,如果由封月凝全权负责这场宴会,自己不仅乐个清闲,而且还有时间筹划出府的事情,可另一方面,如果封月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背后坑我一下,怎么办? 见苏瑾在犹豫,月凝急急忙忙又补充道,“殿下那边,我什么都不会讲,宴席的一切大小事务,事无巨细,都是姐姐亲力亲为的。姐姐,妹妹孕中无事,只是想借着这个热闹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日后,也希望姐姐能够放我一马,让我能在府中苟活一世,宴席前的鞍前马后,权当是我的诚意。还望姐姐成全。” 沐春见状,也松了口,低声对苏瑾说,“小姐,我看可以,反正还是我们这边拿主意,量她们也不敢做什么手脚。这回宴会时间突然提前,我们的人手也有些不足,让她们搭把手也好。” 被沐春这么一说,苏瑾突然想起沐雪从今天一早就忙里忙外、脚不沾地的样子,于是也松了口,冲月凝点了点头,“如此,就多谢了。” 送走侧妃封月凝,苏瑾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任何人在极力想促成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是会有自己的目的的,对于这件事而已,封月凝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辛苦这一场,她究竟图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像她说的,想要和我讲和,让我成为她的庇护么? 苏瑾的不安仅仅维持了一刻钟,不一会儿,她就被明霏明卉捧进来的一株艳红色的花朵吸引。 这是一株奇怪的花,小小花盆里只开了一朵,花朵很大,鲜红色的花朵艳丽地令人无法移开视线,苏瑾被吸引过来,好奇地凑近了仔细观赏着,这花,看着有些像虞美人,可又有些区别。 明霏笑了起来,“王妃,刚刚明卉也是您这个样子。” 苏瑾抬头,也冲着她们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花?哪里来的?” 明霏将花盆放在寝殿里的雕花窄木桌上,对着苏瑾行了个礼,“回王妃,这是刚刚芸嬷嬷去管家那里领月例的时候,王管家身边的安福孝敬给您的,刚刚他还殷勤地帮着芸嬷嬷搬回来呢,说是岭南那边进贡的,叫‘米囊花’。” “米囊花?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苏瑾摆弄了两下花瓣,突然奇怪的问道,“王府的管家权不是在我们这边么,为什么我们的月例还要在王管家那里领?” 明卉明霏还是两个孩子,她们俩面面相觑,“王妃,自我们入府后,不都一直是王管家负责府中所有院内的采办和月银发放么?” 这句话令苏瑾极其不舒服。看来这位七王爷早已对自己的王妃心生芥蒂,竟然如此防备着她,在这个王府之中,这位王妃除了“七王妃”这个名号以外,什么都没有。还有这个王管家,自上回的事情之后,他和我之间的梁子也算结上了,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我定新账旧账一起算。 与此同时,明卉和明霏的这句话也突然点醒了苏瑾,原来封月凝如此殷勤的想要参与宴会的置办中去,是想借着这件事,和王管家串通一气,趁机捞钱呀。 这么解释,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苏瑾心中的不安也逐渐消散了,她安心地摆弄着眼前的米囊花。 午睡刚醒,侧妃封月凝就又来了。 苏瑾揉了揉眉心:这一天来两趟的节奏真是受不了。 自从王妃答应了她参与置办宴席,封月凝就十分的上心,一早上的时间,她就拟出了一份完整详细的宴席菜谱,刚见到王妃,她便满脸堆欢地令身边那个叫冬菱的丫头呈上一份小册子,“姐姐请过目,这是我为这场宴席准备的菜谱,您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苏瑾接过小册打开,入目是一列列精致娟秀的蝇头小楷,看起来都是菜名:雕花蜜煎、荔枝甘露饼、糖霜玉蜂儿、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三脆羹、鸳鸯炸肚、鲜虾蹄子脍…… 古代的菜名虽说看不出是些什么菜,可光靠想象,苏瑾已经垂涎欲滴了。 封月凝一直观察着王妃,一直没有见她说话,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姐姐觉得菜品如何?” 古代宴席环节繁琐,菜品也针对着不同的环节,有着许多的变化和心思,苏瑾并不是很懂,而且准备宴席的事情,也一直是沐雪在负责,她没有参与过。她放下菜谱,直接问月凝,“宴席的主菜是什么?” “炮豚。” 炮啥?苏瑾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手边的小册子,强装镇定地对月凝说,“不错不错,你把小册子留下,稍后我仔细看看。” 月凝眼中闪现一丝犹豫,她继续笑着说道,“其实菜谱中的菜色也是按着当下最时兴的菜色准备的,妹妹只是想问问姐姐有什么心悦的菜品,我好加入菜谱之中。” 苏瑾因为一直被当作病人看待,所以饮食上总十分清淡,这一次的宴席她还是十分期待的,“没有,你安排的挺好的,就按照你准备的来吧。” “姐姐,此次宴会十分盛大,若是宴席之中有一些别出心裁的吃食,岂不妙哉,妹妹是想让姐姐定一盏小食,待宴席最后呈上,也是一番心意。” 苏瑾虽然没明白这心意有什么意义,但是她这么一说,也有些新奇,于是她开始认真思考,究竟什么吃的,才能算得上是别出心裁的食物。嗯,那就得是她们没有吃过的。想到好吃的,她就想到了火锅、烧烤、撸串……对呀,韩式烤肉店里那可口甜香的奶油南瓜粥,这个应该没人喝过吧,南瓜粥一定不错。 于是苏瑾用手比划着碗的形状,问她,“南瓜粥怎么样,奶油南瓜粥。” “什么粥?”月凝疑惑起来。 “奶油南瓜粥!”苏瑾来了兴致,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开始尝试着描述南瓜粥的做法,“就是将南瓜洗净,切成块状,大火蒸熟,捣烂成泥,加入牛乳,小火熬煮,加入糖和少许盐,香喷喷的奶油南瓜粥便做好了。这粥香甜可口,挺适合做餐前或者餐后甜品的。” 身后的沐春轻轻扯了扯苏瑾的衣袖,“小姐,南瓜是什么瓜?” 南瓜没见过吗?苏瑾发现屋内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自己,于是她开始比划着解释道,“南瓜,就是黄色的,圆圆的,不对,也扁扁的,就是……” “姐姐,这个提议的确是好,只是,妹妹从未见过南瓜为何物,怕是……”月凝忍不住打断她。 难道这个时期还没有南瓜?苏瑾狐疑地看着屋里几个人。忘记了这是古代,食物单一是常有的,想起了前几日自己吃过的红豆糕,她眼眸一亮:这个时期是有红豆的呀。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是个好东西。 有红豆,就可以做甜甜的红豆沙。红豆洗净,清水煮烂,加入糖,熬煮透烂,就做好红豆沙了。 “那做红豆沙如何?” 月凝听完,便莞尔一笑,“红豆沙甚好,红豆性温补血气,味美又多滋。妹妹一定用心烹制红豆沙。”说着,她眼眸一转,继续问道,“姐姐,不如将主菜换成炙羊肉,可好?” “好呀好呀。”炙羊肉不就是烤羊肉么,这个着实不错,苏瑾想到那油滋滋的烤羊腿,心中瞬间美滋滋的。 在沐雪和七王侧妃封月凝的忙碌中,五月的望日到了。 上午九点,宾客们陆陆续续登门,前院搭了戏台,后院里繁花盛开,宸王府一派热闹景象。 快到晌午开席的时候,陪笑了一上午的苏瑾听见王管家冲着里面通报了一声,“殿下,王妃,亲家老夫人和二小姐到了!” 苏瑾并不知道具体来的是谁,只是陪着笑脸,重复着一上午的动作:一转身,一挥手,机械地冲着门外喊道,“快请。” 谁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沐春突然紧张起来,她拽了拽苏瑾的衣袖,想要说什么。还没等沐春开口,苏瑾就看见原本陪着几位皇子和大臣的七王爷宸王赵翊起身与其他客人说了两句,便急急匆匆赶下廊去亲自相迎。苏瑾敏锐地感受到来人的不同,连忙从茶食桌旁的矮凳上爬起来,急急忙忙朝着王爷追了过去。 苏瑾边提着裙子快步走着,边歪头问紧随自己的沐春,“来的是什么人?” 沐春古怪地看了看苏瑾,便急急忙忙答道,“小姐,是苏家二夫人、不不不,是郡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妹妹? 坏了,这两个人是不是最了解真正苏瑾的人? 全一卷 第018章 争锋相对 因为心慌,苏瑾的步伐慢了下来,她也突然明白了沐春在听见管家通报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因为慢了一步,苏瑾刚走到廊下,就看见赵翊恭谨地迎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她不再往前,反而停驻在原地,开始仔细观察迎面走过来的两个女人,那样子倒像是在迎客一般。 为首的是那个看着上些年纪的女人,她妆容精致,四鬓刃裁,眉眼中看不出岁月的侵袭,反而透着一丝娇俏的韵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自己娘家的那个刚丧夫的郡夫人?难怪苏大人会将她从妾室抬为正房夫人,的确是太美了。 走在她身后的女孩子,穿着青色素纱长裙,配上鹅黄色短衫,头上挽了一个俏丽的发髻,显得活泼也娇艳,待她们走近了些,苏瑾发现她的这位妹妹——苏家二小姐苏瑜承袭了她母亲的容貌,面容也确实不俗,皮肤白皙,明眸皓齿,身材纤纤,腰肢柔软,她就像小说中所说的一般,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只是苏瑜眉眼间有一份精明和算计,这也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她听见赵翊客套着询问道,“怎么没见绍儿一同过来?” “月前刚将他送去桃源书院求学,还未回来,前两日刚修了书信,待他胞姐出嫁,再将他召回。”苏绍是苏夫人的亲儿子,提到儿子,苏夫人的眼眸之中总是能露出得意的神色。 “桃源书院甚好,当朝史教授便曾求学于此。” “史浩史教授吗?” “正是。” “那可是堂堂王府教授啊,哈哈……”苏夫人脸上的自豪感毫不掩饰,就好像他的儿子已然功成名就。 见她们走近了,苏瑾赶紧陪着笑,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见过母亲,妹妹。”苏瑾学着古代人的模样,恭恭敬敬行了礼,便乖巧的站在赵翊身后陪着一路往后院走。 倒是苏夫人,见了苏瑾便十分亲热,竟越过赵翊,直接走到苏瑾的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询问,“钰舒,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一切可好?” 钰舒?这难道是王妃的乳名?苏钰舒,还挺好听的。 苏瑾连忙点头,笑着回道,“我一切都好。” 就在苏瑾应付着苏夫人之时,她瞥见走在赵翊身边的苏瑜,竟在偷偷瞧着赵翊,那样子,竟像是学生时代暗恋的模样。不是说苏瑜就要嫁给二皇子宁王赵渊么,怎么感觉她喜欢的是赵翊呢?不过身在古代,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婚姻事又如何能遂了自己的心愿呢。 此刻宁王正坐在厅中,与他的另外几位皇弟谈笑风生,他今日还带了一位道士打扮的男子一同前来,并尊他为太虚道长,说此人是云游至此的得道道人,这也激起了苏瑾的兴趣,总想着找一个机会,单独请教请教这个德高望重的道长。 开席了,众人落座。今日到场的宾朋很多,大家高谈阔论,互相寒暄,一派欢愉之景。席面安排在正殿凝晖堂,凝晖堂中有屏风,隔开了男宾和女宾,既避免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尴尬,也不妨碍宾客之间的交流。 突然,女宾席上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开口恭维起苏瑾,“七王妃真是秀外慧中、慧智兰心,这一场宴席置办得如此周到体面。” 坐在苏瑾右手边的是李将军夫人,她立即笑吟吟地接话,“听闻七王妃最通诗书,才情绝佳,七王爷真是好福气。” 另一位身着华服的夫人也立即应和道,“最令人艳羡的,还属七王爷和七王妃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这启封城里谁人不知呀。” 苏瑾在一旁陪着笑,尴尬无比,她恨不得赶紧结束了这一天遭罪的宴席,一整天的小心翼翼,倒是比起那日去皇宫时的提心吊胆,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时,末席一位妇人突然小声问身旁女子,“听说七王爷刚娶了位秦楼楚馆的花魁回来,还破天荒抬为了侧妃,是否确有其事啊?” 旁边妇人赶紧拉扯了她一下,“嘘,小声点。这件事情整个都城都传遍了,怎会是假,还不是七王妃这些年都无所出,即便是王爷与王妃再恩爱,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不,二王爷不是也要再纳妾了么,据说,纳的还是七王妃的妹妹呢,瞧,这不在席末坐着了么。” 女宾席不算很大,这几句闲话顺利传到了上席位,苏瑾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她毫不在意,陌生的丈夫,陌生的小三,她可不想将自己好不容易重生的时光全都耗费在挽回渣男、智斗小三这些上面。作为一个现代女人,她也根本无法苟同古代的婚姻制度。 苏瑾不在意,可上席位上还端坐着尊贵的二王爷宁王的正妃,这些话也一字不落全都进了她的耳朵里。从刚开席,苏瑾就感受到弥漫在宁王妃身边的杀气,只不过她的杀气主要针对着席末落座的苏瑜。 二王妃乃是当朝宰相秦会之的嫡女,从小备受宠爱,自命不凡。而苏瑜原本是苏家庶女,只是凭借着自己母亲的身份才抬为嫡女,这在自命为天之娇女的宁王妃秦氏而言,根本就是麻雀穿彩衣,妄图假扮凤凰,着实令她看不上,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即将威胁自己地位。她的脾气十分冲,完全不顾场合地将手中银箸重重拍在桌上,毫不避讳地直接点着刚刚说闲话的两人,颐指气使地说道,“钱夫人、孙夫人,你们不必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宁王府有我一日,即便进来再多魑魅魍魉,宁王府的后院也都还是我做得了主的。我见过太多想一朝飞上枝头的稚隹,可没见过几个是成功的。从你一生下来,你是什么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你如今体面的身份是如何而来,这启封城里谁人不知。哼,还妄想以卑微之身,攀上宁王府的高枝,我呸!” 二王妃泼辣的脾气,竟丝毫不顾及在座的各位命妇。一时间,女宾席上安静下来,坐在二王妃身边的六王妃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二嫂嫂多虑了,谁不知二殿下是最尊宠您的。” 此时坐在席末的苏家二小姐苏瑜早已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将头低低垂下,丝毫不见刚刚的明媚与娇俏。 苏瑾也没有说话,事实上,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自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后,一开始还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边望着一桌子的美食发呆,只呆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了。一上午的被迫营业,早就让她饥肠辘辘,她趁着大家不再关注着她,便立即取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糕点,吃了一口,哇,入口香酥,真的好吃。然后她就停不下来了,开始将自己临近的菜吃了个遍,完全没有理会她们在聊些什么。 隔壁男宾席上正在为北边金辅国不断进犯的国事争论不休,宁王主和,萧将军主战,两边各有拥立,争执不下,根本无暇顾及女宾席这边的动静。 直到席上冷场,苏瑾清楚听清了隔壁男宾席上争吵,她这才意识到这边席上的尴尬。赶紧端起自己手边的清露一饮而下,以便咽下口中的半块酥饼,苏瑾清了清嗓子,刚想说“吃好喝好”来缓和此刻的气氛,就看见隔自己一席而坐的苏夫人端起手边清露起身,满脸笑意地对着二王妃等人笑了起来。 自见到苏夫人后,苏瑾就觉得她的这位继母绝对不简单,单单她从一个默默无名小侧室的身份,一步步爬到苏府正室,又获得圣上嘉奖的诰命的经历而言,她就绝不会是一个甘于任人拿捏的角色。 苏夫人不怒反笑,直勾勾冲着二王妃说道,“二王妃说的是。二王妃出身高贵,身份贵重,看不惯我们这些出身微贱的人也是常理。” 说道这里,老好人六王妃又开口圆场道,“苏夫人严重了,您身有诰命,怎可自轻自贱。” 苏夫人冲她也笑了一下,便举杯一饮而尽,“六王妃抬举。今日是我携小女参加女婿及长女家的宴席,我托大说,我也算是半个主人。今日我们主人家照顾不周,我满饮此盏,以作赔罪了。” 好一步以退为进,既不予二王妃争辩,又拔高自己,以主人的身份来平息这场无畏的争端,反而显得端庄大气、高风亮节。 二王妃虽然跋扈,可苏夫人这软绵绵一句太极拳,却硬是让她不知如何发泄。她只得狠狠瞪了席末苏瑜一眼,也将手边清露端起,一饮而尽。 苏瑾赶紧上前打着圆场,笑嘻嘻地说道,“大家不要光顾着说话喝酒,都动筷吧,尝尝菜色如何。” 这时,男宾那边也有人出面圆场,争论之声逐渐消失了。有一个大人举杯,借着酒兴对大家说道,“诸位殿下、大人都在,下官便说一说我前几日看见的一道有趣的题案,供诸君品评。说‘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女席这边正好空场,妇人们都不做声,有的端起酒杯小酌,有的拿起银箸品菜,可注意力却都在停留在了男席那边提到的这道有趣的算术题之中。 刚刚被苏夫人暗怼一通的二王妃秦氏的心口还堵着一口气,没有顺下来,正好听见旁边男人们说起这个,于是柳眉一挑,将攻击的对象换成了与苏家有密切关系的苏瑾,“刚刚有夫人赞七弟妹才智无双,不知这题弟妹可知答案?” 全一卷 第019章 锋芒初露 突然被推至风口浪尖的苏瑾,默默收回已经快够着酥虾的银箸,心里一阵惊慌。刚刚那边说了些什么,自己光顾着吃了,就听见个“一、三、五、七、九”,再加上古代文人说话晦涩,根本没明白他们出的是个什么题目。 “呃……”苏瑾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围,墨迹了半天,才无奈说道,“大人们说得太急,我没有听清题目。” 苏夫人一直想找机会让自己的女儿好好表现一下,尤其是刚刚被二王妃如此羞辱之后,于是她悄悄看了坐着离她有些距离的苏瑜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是否知道答案。若是此时七王妃和二王妃都不知的题目,自己的女儿能答出来,那岂不是一件十分露脸的事情,也恰恰证明了自己的女儿才是整个启封城里最聪慧的女子。可怎奈苏瑜并不通数术,相比之下,她对琴棋书画更有研究,于是只好冲着自己的母亲摇了摇头,便又垂下了头,躲避着母亲的目光。 二王妃瞧着苏瑾的窘态,戏谑一笑,刚想继续发难,男席那边就有一位大人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周尚书说笑了,这不是《孙子算经》中的题目么,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在坐诸君从幼时便习得数术,这《孙子算经》便是必读之书。” 周尚书饮下一杯佳酿,继续笑着问道,“孙学士,你先说说看,这题答案为何?” 孙学士笑道,“二十三!周尚书,罚酒一盏!” 众人皆笑,周尚书又斟满一杯佳酿,笑吟吟端起,一饮而尽,“认罚,认罚!” 孙学士被激起兴致,也趁兴说道,“诸君听我一题:若单将数以一始,依次相加,直至百数,其数为何?”说着,他指着周尚书笑道,“不许算不许算啊,数术讲究立等得值,难道要等你算上个一年半载,再得出结论么?” 众人又笑了起来,大家一起起哄着,好不热闹。 女席这边的二王妃卯着劲要苏家人难堪,待这道题刚落音,就急急忙忙对苏瑾说道,“这回七弟妹可听清?” 苏瑾这回的确听清了题目,可是却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得正确,脱口便问道,“是问1加2加3加4,一直加到100,求一共等于多少吗?” “没错。”二王妃颐指气使,声音也高了起来,“看来这道数术难题,七弟妹胸有成竹啊!” 这句话的声音非常高,竟吸引得男宾席也一同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隔着屏风看向苏瑾,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若是问其他题目,她可能真的不太明白,可是这一类的题目,她太熟悉了。她魂穿过来之前可是教计算机的专业老师,光是c语言就教了好几个学期了,就这种题目,她讲过好多次,答案早已烂熟于心。 于是,苏瑾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用最傲慢地语气回怼明显来者不善的二王妃,“想要用如此简单的题目为难我,二王妃怕是要失望了。从1加2,一直加到100,答案是5050。” 答案一出,全场更加安静了。男宾有几位目瞪口呆,丝毫不吝啬惊讶之情,女宾这边有的惊讶,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冷眼瞧着七王妃苏氏和二王妃秦氏的争斗,更有的人竟私下扳起手指,偷偷算了起来。 二王妃先是惊讶,而后转变为讪笑,冲着苏瑾质疑道,“评你随便糊弄个数字,就想着蒙混过关吗?” “你想想,从1加到100,我们可以一头一尾相加,1加100,等于101,2加99等于101,3加98,也是101,就这样首位依次相加,一直加到最后,50加上51,也是101,这样算起来,一共有50个这样的数组,也就是50个101,用50*101,就能得到结果,是5050。”这可是德国伟大的数学家高斯得出的解题方法,十分的巧妙。苏瑾也不生气,耐着性子解释起来,竟找回了从前做老师的感觉。 这一番解释,也越过屏风传去了男宾席,在场男宾瞬间爆发出雷动的惊叹,一时间,夸赞声不绝于耳。就连一直冷眼看戏的七王爷赵翊,也眯起眼睛,意犹未尽地回忆起苏瑾的这番话。 “听闻苏家书香清流,即便是女眷,也各个文采斐然,满腹诗书,今日得以见七王妃才情,果真名副其实。”男宾有人忍不住连声赞叹道。 女宾这边也立即有人附和道,几个坐在苏夫人身边的妇人,也笑吟吟恭维着她。苏夫人越发得意,忙不迭将话题引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小女儿也如她的长姐一般,寄情于诗书琴棋,怕是在诗书上的造诣,要更胜于长姐呢。” 身旁妇人立即惊叹起来,大家的视线又都转向了席末的苏瑜身上,此刻的苏瑜一扫刚刚的难堪,也得意起来,应和着自己母亲的称赞,脸上逐渐流露出了一抹优越感。 听闻女宾席的这一顿夸赞,男宾那边更来了兴致,有个人立即提议道,“不如我们行酒令如何,就以这春日里的‘红’与‘花’为令,行个飞花令,答不上的,罚酒一盏,女眷们也可一同参加。” 这一提议众人复议,于是男宾那边便开始行起酒令来。 苏瑾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再次拿起银箸,不顾一旁二王妃怨毒的目光,认真吃起桌上的佳肴。 男宾那边率先有一个声音响起,“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颂诗着叫杜耒,他位列尝馆主簿,是当代有名的才子,大家听完一阵喝彩。 参与飞花令的人不多,男宾那边的几位武将连连摆手,直接端起面前酒盅,一饮而尽。杜耒一首诗作罢,连转了两个文官,也都无诗可作,认罚喝下一大杯酒,旁观者的倒彩声开始此起彼伏。 飞花令轮转到宋祁,早已胸有成竹的他端起酒杯,感慨万千,“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宋祁,字子京,也是当代有名的诗人。 “好!”叫好声再次扬起。 待屋内逐渐安静,有一个声音对宋祁说道,“子京之词,天下冠绝呀,只是下半阙惜时的感慨,与今日这日子比起来,反倒略显不称啊。” 宋祁的词作引得旁边的陈与义深深一叹,他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此刻突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仰天长叹一声,感慨道,“高咏《楚辞》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他也是主战派,对于敌国进犯疆土的行径,十分气愤,可怎奈自己一介文人,只能躲在这都城之中干着急。 “去非兄,这大喜的日子,怎得作如此伤感之词?”众人皆是唏嘘不已。此词虽好,但难免伤感,与今日场景大不相符。 冷场半晌,突然有人提起,“该轮到女眷吟诗了吧。” “是呀。”这一提议,立刻引得大家的赞同。 女宾席中的苏瑜早已按捺不住,一听那边起哄,略略颔首,便起身,开口颂道,“花径敛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 “好诗好诗!”言罢,立刻就有称赞声响起,苏氏夫人坐在一旁眉开眼笑,坐在男宾席中的宁王知晓吟诗的是自己即将迎娶进门的妾室,也顿觉脸上有光,眉梢眼角都带着抹不开的笑意。 “真不愧是苏家之女,二姑娘真的是才貌双绝啊!” “该轮到七王妃了吧。”男宾那边开始起哄。赵翊端起酒杯浅啜一口,饶有兴致地静静听着,也不去阻止众人的挑唆。 一瞬间,苏瑾又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大家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但此刻的她根本浑然不知现在的处境,还在那边自顾自地吃的开心。一旁的沐春赶紧上前拉她,“小姐,小姐,轮到你对诗了。” 女宾这边开始出现戏虐的笑声,特别是坐在苏瑾身旁的二王妃,和刚刚展示一番的苏瑜,大家都一脸看戏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个嘴里还裹着半块蜜煎的宸王妃。 “什么?”苏瑾的嘴里还含着食物没有来得及咽下去,她惊讶地发现原本关注着苏夫人和苏瑜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急忙含含糊糊地询问站在一旁干着急的沐春。沐春凑过去低低和她说了几句,告诉她要作诗,诗中要有“花”和“红”二字。如果实在作不出诗来,罚酒认输也是使得的。 诗?我背了那么多古诗,还能一句想不出来?苏瑾咽下嘴里的食物,心里不屑的想着,面对着一群古人,难道一个从小接受了良好的义务教育的优秀青年教师,竟然会被她们比下去?开玩笑。 苏瑾搜肠刮肚、冥神苦思,终于想出两句出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话一出,就有人直皱眉,苏瑜轻笑,询问道,“这飞花令说明了要自己作诗,姐姐怎得念出前朝诗人崔护的名句?” 众人哈哈大笑,坐在上位席间中的赵翊也是轻笑出声,他透过屏风,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全一卷 第020章 连环毒计 苏瑾懵圈了,这诗已经有了?那还有什么诗能用呢?她抿着唇,强打精神,继续搜肠刮肚,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不成一首符合要求的诗都想不到?只可恨现代的自己,已经大学毕业好几年了,离义务教育更是好久好久了,曾经应试恶补的诗词,早已从骨子里,慢慢消散在奶茶和烧烤之中了。苏瑾不免自嘲了起来,可能自己最聪明的时候,便是高考前的那一刻吧。 见半天也再没有诗作作出,隔着屏风又看不见女宾那边的情况,男宾席中开始有人起哄,开始撺掇着七王妃罚酒。席间有不少七王爷的亲知近派,也大都受恩于苏家,几个年长的官员开始打圆场,揶揄着起哄者何必为难女人,而坐在上席的七王爷赵翊,已经端起自己手边酒杯,笑着要替王妃挡酒,一副宠溺妻子的好丈夫模样。 女席中也热闹了起来,原本就有些妇人在看热闹,与苏夫人交好的龚夫人更是不住赞叹着二小姐苏瑜才貌俱佳,完全不顾及主人家的颜面。 苏瑾本就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经不住人挑拨,被这么一激,好盛心瞬间爆棚,她不甘心地挨个语文老师回忆,就不信想不出一句有用的诗句。总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首清朝的诗作,她心中暗暗想着:清朝十分靠近近代,清朝的诗他们应该没听过了吧。 于是,她故作沉吟,然后煞有介事地起身,故意提高音调,朗朗念出,“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好!”此诗一作,技压群才,和好声此起彼伏。 “没想到七王妃身居深闺,竟然能将离愁写得如此深入骨髓,却又荡气回肠。” “最后一句真的是语出惊人啊,意象单纯,而情景浑成,比兴无端,而心迹昭然,好诗好诗啊。” “此诗堪称今日最佳之作啊!” “七王妃的胸怀不一般哪。” …… 一时间,凝晖堂中皆赞扬之词,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赵翊也不免惊叹,今日,这个女人竟然惊艳了自己两次,从不知她竟然有这样的才情和心胸,倒是和往日自己所知的毒妇苏瑾大相径庭,难道,她也有两张面孔? 大家由衷感叹着,皆称赞苏瑾的才华,这倒引得苏夫人和苏瑜十分不痛快,特别是刚刚恭维着自己的人瞬间冷落了自己,更是令她们十分不爽,两人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苏夫人到底是老练角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立即转了脸色,心里立刻盘算起来,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机会,能够好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露露脸,好让屏风那边的宁王另眼相看,也不至于日后入了宁王府,堪堪沦落成为一个受尽冷落的侧室。 就在这时,一人领着众仆妇从后厨款款而来,身后仆妇手上都端着托盘,托盘中装满了一份一份的食盏。 苏瑾并没有注意,她还未从刚刚的紧张氛围中解脱出来。这场宴席整的跟一场突击考试似的,一会考数学一会考语文,真是,文化差一点,都不能好好吃上一口饭。她一边重拾银箸,一边在心中感谢着诗作的原作者。 宾客们也并未在意前来布菜的人,大家还没从刚刚诗意之中走出来,见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盏,便随意尝了一尝。 见大家基本都尝了食盏,领着仆妇前来布菜的封月凝这才冲着男宾上席位,恭敬施礼,“妾身参见各位殿下,参见各位大人。” 七王赵翊看清堂下之人,立即眉头一皱,厉声冲来人低吼道,“你怎么会来前院?还不赶紧退下!” 苏瑾身边的沐春也嘟囔了起来,“她来做什么?” 封月凝见过些世面,并没有因为宸王的厉喝而羞然离开,反而落落大方地指了指端到各位大人面前的食盏说道,“这是七王妃特意安排的吃食——红豆沙,最能解腻,清甜解酒,还请各位贵客品鉴。” 看见面前端上的食盏中盛的是红豆沙,苏瑾才听出来来的人是封月凝。这场宴席是沐雪全程负责的,所以即便封月凝非要插进来帮忙,苏瑾也并未太过提防。她用手边檀木勺挖了一勺红豆沙送入口中,细腻顺滑的口感十分舒适。 就在这时,男宾席间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听得出语句中的急切和严厉,“大家且慢,这红豆沙食不得!” 女宾这边好奇,有人问了句,“为何?” 苏瑾也好奇起来,红豆沙是自己应封侧妃的要求,特意加上的,而如今呈上的也正合她的心意,和广式早茶中的品质不相上下。 难不成,这红豆沙里有毒? 只听见那人再次开口,“大家有所不知啊,食物之间也是相生相克的,相生大补,相克则大伤啊,更有甚者,甚至要人性命!” “太虚道长,您好好给讲讲。”男宾那边也有人急不可耐地催促着。 这位开口的太虚道长,便是宁王带来的那位道士,他投门宁王府,做事十分高调,在启封城内也有一些名望。 太虚道长梳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一副正气凌然地模样,“红豆性热味甘,能利水消肿,解热毒,本是好物。可席间主食炙羊肉也同样性热。二者单食都无碍,可若两者同食,便因二者性味与功效皆有所背,而引起中毒之症啊!” “什么?”众人哗然,在场多数人都吃了这两种食物,有几个拿着勺子刚吃过红豆沙的人都紧张得甩掉勺子,愤怒地盯着席间羊肉与面前红豆沙,又不可置信地望向赵翊与苏瑾。 宁王并未动自己面前的红豆沙一口,他将食盏故意往自己身旁七弟面前推了推,挑衅地看着他,冷冷问道,“七弟这是何意啊?” 一旁已吃下一碗红豆沙的六王爷赵彦脸都白了,他一把拉住赵翊,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七弟,当真有毒吗?” 赵翊眉眼一冷,并没有开口。他的心思深沉,喜怒不行于色。心中已经开始思索这一切事件的始末。 一直站在堂下的封月凝见宁王发难,不等赵翊开口,便立即惊恐地喊道,“这不关殿下的事情。今日宴席全都是七王妃安排布置的,就连这红豆沙和炙羊肉也是王妃特意安排的,原本的主食安排的是炮豚呀!” 什么?苏瑾难以置信地起身,这三日封月凝的种种殷勤和奉承如电影镜头般的在她的脑海之中回放。原来她图的不是捞钱,她最终还是想置我于死地。 另一边,封月凝的操作,令一直镇定的赵翊有些慌乱,他立即对自己的王兄解释道,“皇兄莫急,瑾儿定不会如此,此事其中一定有些误会在。”可是他眼神之中的不坚定,分明表明了内心对王妃的不信任。苏瑾是谁,最毒她也。 这是诛心啊! 不知为何,苏瑾心中突然冒出电视剧里常出现的一句话,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剧中人物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的不甘与愤恨。她死死捏住面前的桌案,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惊慌,心中极力强压自己镇定下来,只有冷静,才能有应对之法,才能有机会化解此刻的危机。 一旁的沐春早已吓傻,她除了一个劲向众人解释着王妃的无辜,竟没有第二句话能说得出来。 男席之中还算镇定,一部分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师长家的孩子,会是如此恶毒之人。一部分人隶属宁王一派,他们蓄势待发,只等太虚道长发难,再借势推波助澜。还有一部分人强装镇定,他们心中清楚,即便食下两种相克的食物,也不会出现立竿见影的毒性效果。总之,文人风骨还是要有。 可女席这边就大不一样了。 原本就看不惯苏瑾的二王妃秦氏立即叫嚣起来,泼辣性情的她甚至直接拽住苏瑾的衣袖,恶意拉扯起来。其他几位贪嘴的妇人早已吓得脸色苍白,顾不得背过身去,直接作呕起来。 场面十分混乱,碰撞之间,凝晖堂内树立的屏风也被谁碰倒在地,斜倒在一边,差点砸伤宾客。 就在混乱之际,刚刚先发制人的太虚道长突然从腰间抽出软剑,径直朝着苏瑾刺了过来,嘴里还不忘混淆视听地厉声喝道,“大胆妖孽,竟敢如此兴风作浪!自我入王府后,就察觉到这宸王府内不洁,可就是没想到你这妖孽竟然已经贵为王妃。今日我若不除你,日后你祸乱天玄,定万事休矣!” 锋利的剑刃直指苏瑾,苏瑾身旁的几人一同受到惊吓,皆连连后退,沐春更是吓得瘫倒在地,大哭出来。 面对利刃,苏瑾并没有躲闪。 她倒不是不害怕,只是她刚刚思想太过集中,面对突然而来的利刃,她根本无暇反应。直到自己反应过来时,面前的威胁已被人拦下。 挡在自己面前的,是赵翊身边的贴身护卫木青。木青一直守在堂外,见太虚道长出手,他立即飞身而至,宝剑出鞘,横挡在王妃身前。两把利刃在空中迅速碰撞,闪射出摄人的寒光。木青持剑挡在苏瑾身前,一言不发,可坚毅挺拔的身子,却让人感到安心。 事出突然,见太虚道长出手,几位与苏家交好的武将也立即纵身上前,与木青一同挡在了苏瑾身前。另外几位大人也跟着冲了过来,将自家夫人护在身后,唯恐被误伤。 苏瑾后知后觉的感到恐惧如暴风一般侵袭而来,这如瀑一般的威胁直逼得她猛地转身后退躲闪,可怎奈此时处境狭窄,一回头一转身,身体便正巧撞上桌子,反而卡得她寸步难移。躲在木青身后的她惊恐的张大嘴巴,却因过于惊恐,发不出一语,可旁人看来,却像是她处变不惊、镇定自若,旁观的几位将军也不自觉起了敬佩之意。 赵翊还是稳稳坐在席间上位,眼中不见任何波澜,他冷冷看着身旁面露得意之色的宁王,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满,“皇兄这是何意?为何与您一同前来的道长竟身藏利器?刺杀王妃可是死罪,难不成,这是皇兄的授意?” 全一卷 第021章 妖女误国 宁王不屑地笑了起来,“七弟问的奇怪,今日明明是七王妃毒害皇子在先,道长只是悲悯众生、替天行道罢了。哦,不,她可能不是七王妃,太虚道长可是得道的高人,这个女人就是个妖孽!七弟,今日我帮你除了她,你应该感谢我呀,可不能如此是非不分,恩将仇报。”宁王赵渊见形势利好,眉眼之中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尤其“妖孽”二字咬牙切齿、字字铿锵,竟击得苏瑾面前的木青的身型晃了两晃,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明显被宁王的一番话挑拨得动摇了心智。苏瑾心中一惊,古代人十分迷信,他们竟然如此大费周章用这样理由想要置我于死地?原本只是自己和封月凝之间的宅中争斗,怎得似乎牵扯进当朝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之中了?难道今日我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风起,天色骤然变暗。此刻明明是正午时分,刚刚分明明媚挂于天上的太阳,突然被一团黑影慢慢笼罩。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太阳正在逐步被黑暗侵蚀,天空竟出现了异象。 天有异象,太虚道长不再与木青等人对峙,他后退一步,收剑立于身后,便伶俐地三两步跳到屋外院中,抬头便望。望了一眼已被黑暗吞噬一角的太阳,太虚道人当着众人的面伸出手,十分刻意地掐指算了算,便指着天上残阳冲着众人吼道,“异象!是异象!妖孽现世,天道降灾,从此天灾人祸、生灵涂炭!再不诛杀此妖孽,天玄将永久落入黑暗,永无宁日!” 太虚道人这一番操作十分有用,他嘶吼的声音如同一把彻骨的利剑,直插众人心田,原本围在苏瑾等人身边一米开外,等着看热闹的众人瞬间煞白了脸,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往四周狂奔。而原本挡在苏瑾面前口口声声呵斥太虚道长胡言乱语的武将们,也都方寸大乱,被自己的夫人一扯,便随着她们一同退出去老远。不到半分钟,苏瑾身边只剩下瘫坐在地上的沐春,从人群中不顾一切冲过来护住她的沐雪,还有一直立在苏瑾身前,此刻的立场却已经开始动摇的木青。 另一边的赵翊也发现了屋外天色的变化,他以手撑桌,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惊慌与愤怒,盯着宁王缓缓站了起来。他虽然对异象同样存着敬畏之心,可看着宁王一脸的得意之色,他的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宁王耍的诡计。 宁王就是这样,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可他偏偏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一点心思都在脸上。自宁王娶了当朝丞相之女,秦相拉拢的权贵朝臣便都投靠在了他的麾下,再加上一向受圣上青睐的九弟赵凌负气离京,宁王的势力便一直很大。所以他如此行事,并不是没有城府,而是他根本不屑将情感隐藏,得意便得意,发怒便发怒,这倒是让他的心思十分好猜。 反观赵翊自己,这些年一直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凡事都是卑躬屈膝、以和为贵。这些年,他既觊觎皇位,又不想学宁王的嚣张,不顾圣上的忌惮,执意结交朋党。所有他选择借着苏瑾是苏家嫡女之尊,暗地里拉拢住与苏家交好的一部分朝臣。毕竟苏家这个曾经辉煌的家族,培养了朝中许多的势力,朝中许多文臣都曾拜在苏老大人门下,而朝中许多武将也都是苏大人曾经的同袍兄弟。如今他们肯心甘情愿拥立自己,归根溯源便是自己与苏家的这场婚姻。 看来宁王今日设计的这一场热闹,真实目的便是至苏瑾于死地,好让自己断了与苏家的连系,让自己娶苏家其他女儿的行为,真正起作用。 随着天色逐渐变黑,赵翊逐渐将目光转向了苏瑾。再说苏瑾,若说投毒,苏瑾的确有可能做,可若说她是妖孽,他根本不会相信。虽然内心对苏瑾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可一旦苏瑾出事,苏家的势力还如何为我所用? 该如何破开宁王的这一局呢? 就在赵翊苦思破解之计之时,一直委屈躲在一旁的封月凝突然冲了过来,一下投入赵翊的怀抱,并指着苏瑾凄声哭道,“难怪王妃举止怪异,言语无状,怕是妖孽早就上了王妃的身,此时这个一定不是真正的王妃!” 屋外天越来越沉,几个跑到院中的人大声喊着,“太阳不见了,太阳不见了!” 太虚道长再次执起宝剑,对准苏瑾大声喝道,“妖孽,今日我定取你性命!”说罢,他猛力蹬地,整个身子悬空,朝着苏瑾飞剑而来。 苏瑾已经懵了,然而令她更崩溃的是,原本挡在她面前的众人已然全部散去了,就连一直在她身前的木青,也已经闪身让在了一旁。 剑身凛冽,已然破空而来。熟悉的威胁和恐惧,压得苏瑾喘不上气,她呆愣在原处不知所措,任凭太虚道长的长剑直逼自己而来。 苏瑾身边还站着惊魂未定的沐春沐雪,两人见此情形,反应不及,也只是傻看着太虚道长凌空而来。 这一刻,时间似乎走得很慢,看见眼前宝剑刺来,苏瑾突然感到一阵虚无。难道自己的重生之路就此结束了吗?呵呵,还真是重生了个寂寞,既一事无成,又仍然单身,即便说活得潇潇洒洒吧,也谈不上。苏瑾啊苏瑾,你说你,好不容易碰上了重生魂穿这样的事,既然全都浪费在为了一个渣男宅斗上,而且还死在了宅斗失败上。 脑海中突然出现曾经听过的一个游戏宣传语:假如穿越到古代,你能活到第几集? 混乱之中,苏瑾绝望闭上了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赵翊终于出手,他拿起手边玉盏,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朝着太虚道长砸了过去。太虚道长飞起的剑被砸中,整个人受冲击离往旁边一歪,踉跄落在中途。但是,他没有丝毫地停顿犹豫,立即从地上弹起,提剑再次朝着苏瑾的方向刺了过去。 已经动摇、准备旁观的木青看到赵翊出手,立即明了。他再次执剑坚定地站在苏瑾面前,面对寒刃刺来,他毫不犹豫,抬剑便挡,挡完收势,并不恋战。 赵翊还站在原地,他轻轻推开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的封月凝,然后手指太虚道长,厉声喝道,“妖道,你休要伤了我的瑾儿。”那气势、语气都十足十的到位,只是身形,却不动分毫。 赵翊的那一声呵斥让苏瑾茫然睁开眼睛。闭上眼那一刻笃定的刺痛并未如约而至,眼前又出现了木青挺拔的身影。得救了?苏瑾得到了些许的喘息,视死如归后的偷生让她异常清醒,此刻苏瑾求生的欲望再次被唤醒,她的内心慢慢安静下来,脑袋也瞬间变得清晰,刚刚谁喊出的那句“太阳不见了。”让她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两个字。 日食。 就是日食,而且是罕见的日全食。这种独特的天文奇景据说几百年才能遇到一次,自己也是在高二那年暑假遇见过一次。既然百年难见,古代愚昧的先民怎么会知晓这其中真义,被这个别有用心的道人颠倒黑白的说成是天神降罪,他们一定深信不疑。 不过日全食虽说罕见,也仅仅是一种自然现象而已,待太阳完全被月亮挡住的时候,天虽然会完全黑下来,可是时间不会太长,再过一会儿,太阳就又会出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太虚道长此刻执意要置我于死地。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如今指望谁都不靠谱。兴许自救,还有一线生机。苏瑾心中已有盘算,既然古人愚昧迷信,那何不再利用一次?反正自己已经借用过“张天师传人”这一名号,这一次不如再用一次。 执剑的道长已经疯癫,他的几次攻击都被木青拦下,气的他一边查看天象,一边冲着木青大骂,“无知竖子,竟然胆敢包庇妖孽,此刻天降灾难,若此刻不诛杀此妖孽,待天神众怒,世间将再无光明!” 太虚道长的话的确产生了效果,此刻屋内众人已基本从惊恐之中反应过来,屋外天色已经快看不见了,昏暗的光线让屋内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就在苏瑾思考着怎么说能更具说服力的时候,她的背后突然被人猛推了一把,那力道之猛,让她整个人直接越过木青,栽倒在太虚道长的脚下。 太虚道长眼见机会就在眼前,立即再次举剑,猛力朝着地上的苏瑾刺去。 剑气划破空气,苏瑾本能侧身,发髻侧坠着的珍珠银钗应声落地,被锋利剑身切成了两截,几缕青丝也随即落下。光线不足,令太虚道长失手,剑再次落空的感觉令他懊恼万分,但随即,他又将剑又高高举了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沐雪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太虚道长的手臂,阻止了宝剑再次落下,一直瘫坐在地上的沐春也缓过劲来,冲着太虚的方向也冲了过来。 就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屋内突然被人点亮了烛火,众人一起看过去,竟是宸王赵翊身边的另一位贴身护卫南风。 借着烛光,大家又循着记忆的方向朝着七王妃处看了过去,却发现赵翊已经越过众人,挡在了苏瑾的面前。 他一手护住身后倒地的苏瑾,一面直指太虚道长,“大胆妖道,竟敢污蔑王妃,还不赶紧放下兵器!” 黑暗之中,原本被沐春沐雪死死缠住的太虚道长,不费吹灰之力便挣脱开束缚,他的长剑还是不甘心地横在面前,两个柔弱的女子已被甩在地上,没有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太虚道长长啸一声,对着赵翊吼道,“妖女误国啊!这女子定会祸乱天玄,宸王殿下,你可不要犯傻。” 就在这时,一直稳坐男宾席的宁王终于按捺不住,他的脸上不见得意之色,一抹愠色笼罩其上,他毫无王侯之尊地爬上椅子,冲着太虚道长厉声喝道,“仙人,还不赶紧斩杀此妖女,你还在等些什么!” 全一卷 第022章 化险为夷 被宁王刺激,太虚道长浓眉倒竖,一双恶毒的眼眸死死盯着苏瑾,他再次发起攻势,企图突破赵翊和木青的拦截。 再次经历生死,苏瑾却异常清醒,她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三两下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桌席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指着剑拔弩张的太虚道长,厉声吼道,“大胆妖道,我乃是江西龙虎山张天师的嫡传弟子,你竟敢颠倒黑白,污蔑于我,你究竟意欲何为?” 在多年的学生工作的历练中,苏瑾明白一个道理:凡事气势最重要,若想要学生信服你,除了付出和用心,一开始的震慑也是十分关键的。 “什么?”如此“厚颜无耻”的自报家门令众人诧异。一直企图刺杀王妃的太虚道长更是傻眼。张天师在道家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传闻之中张天师的神通更是神乎其神。这个女人竟然说是她师承张天师?他不可置信地仰头盯着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女子,眉眼之中竟是不信,“好你个妖女,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可太虚道长抬头望去,在烛火昏黄的光线中,苏瑾挺拔自信的身影却熠熠生辉,他晃了神,身上不禁卸了力道,举剑的手开始犹豫起来。就在这时,一旁戒备的木青立即果断出手,一下挑开了太虚道长手中的长剑。 苏瑾见这么说起了效果,立即乘胜追击,对着众人喊道,“天降灾祸,使得太阳被吞,的确因妖孽横行,作恶的,正是这个妖道!但大家莫怕,只要捆住这妖道,天神便会平息这场盛怒,收了这场灾祸。” 大家惊魂未定,无人动作。王妃投毒、自己性命攸关,一直受人尊敬的太虚道长突然又直指七王妃是妖孽,更甚至出现了天罚。眼见着七王妃即将被道长斩杀,事情又出现反转,七王妃又成了天师传人,道长反倒成了妖孽。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既然无法判断,那么静默不动最明智。 见无人响应,苏瑾心中有些慌了。她心中十分清楚,这种说法其实和太虚道长污蔑自己技俩如出一辙,完全依靠天时之变,如今屋外已然全黑了,日食时间不会太长,只再一会儿,太阳就会开始慢慢露出来,到那时候,再想借着这个借口惩治妖道,还自己清白,怕是困难了。 好在睿智精明的沐雪瞬间领会了苏瑾的用意,她立即拿起桌上磁碗,朝着太虚道长砸了过去。瓷碗被使了十足十的力道,正好不偏不倚砸到道长前额,瞬间形成一道血口,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屋外开始有些许亮光透了出来,站在院中的几人立即欣喜的欢呼起来,“太阳出来了,出来了,天神仙灵啦!”说着,几人竟然跪伏在地上,朝着上天跪拜起来。 两位刚刚被夫人拉走的将军也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将太虚道长制服,随即交给姗姗来迟的王府护卫军。屋内众人也因眼前一幕动容,众人皆诚惶诚恐跪伏在地,冲着天空跪拜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天神降临,天神恕罪,天神保佑,天神万岁。”。 凝晖堂中,苏瑾还站在桌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一屋子跪拜的人。赵翊、木青、南风也并未跪拜,他们转头,将目光一起投向了同样站立不跪的宁王。 太虚道长是宁王的门客,也是宁王尊为上宾一同带来宸王府的,混乱之际,喊出“斩杀”的更是他,今日这一场荒唐,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宁王一手导演的,可此时朝中敏感,贸然和宁王撕破脸,却并不是什么上策。 屋外天空逐渐明朗起来,太阳重又显露出来,这一场百年间难得一遇的日全食结束了。 众人起身,开始低声窃窃私语起来。苏瑾也被人从桌上扶了下来,不知何时突然冲过来的芸嬷嬷和一直躲在一旁的苏夫人开始围在苏瑾面前嘘寒问暖。 就在宸王眼中就快射出火来之际,人群中走出一位书生打扮的人,对着宸王深施一礼,“宸王殿下,小人有事容禀。” 宸王被他打断,悻悻然收回视线,冷冷扫了他一眼,“说。” “这道人我认得,姓寇,本名寇方堂,原是一位云游的道人,三年前来到启封城借住清虚观,不过月余,清虚观中原本仙风道骨的太虚道长便被此人暗害,此贼取而代之,广纳弟子,成就了今日的名望。本人不才,几年前得见清虚观的太虚道长,真正的太虚道长是一位年过七旬的忠厚长者,只因一人独守道观苦修,才让这寇姓贼人钻了空子。” 宁王听罢,哈哈大笑,脸上的惊慌一扫而空。他率先打破僵局,笑着对宸王说道,“七弟,瞧我用人不识,竟然被这贼人蛊惑,差点伤了你和弟妹。二哥给你赔个不是。” 宸王也缓下面色,冲宁王拱手一礼,“二哥言重,无妨。”他转头看向说话的书生,心中也十分感谢他此刻的解围。 刚刚他的确有些失态,如今就和宁王撕破脸,实在不妥。打蛇打七寸,否则打草惊蛇,反噬危矣。 苏瑾没有理会这些,任由着沐雪沐春搀扶着,她一心只想会自己的院子里,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宁王妃秦氏并不想就此小事化了,宴席上的憋屈令她十分不悦,见那边息事宁人,她立即指着苏瑾吼道,“那苏氏投毒一事,如何了结,在座众人都一同食用了羊肉与红豆。” 一旁胆小的妇人早已在刚刚的混乱中哭花了妆容,一听此事,立即哭出了声。 那个书生又笑了起来,“食物相生相克的确是事实,羊肉和红豆不可同食也是事实,可要说二者同食产生的毒素危及性命,那我们需同时食下一整头羊和一整车红豆才可。诸位上宾不必惊慌,若真出现腹泻恶心、食欲不振等现象,服下些清凉散即可解毒。” 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苏瑾透过人群朝着这个书生看过去,只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可距离太远,这人又故意地低眉顺眼,并不能看得真切。 旁边一个妇人立即凑到宁王妃身边,殷勤劝慰道,“宁王妃安心,我们食下的量都不多,定是无性命之忧的。” 宁王妃秦氏冷眉倒立,咬牙切齿吼道,“没有毒死我们,是我们福报大,可这个投毒之人,居心叵测,一定要严惩!” 书生朝着宁王妃的位置一拱手,继续说道,“小人席间曾因酒醉离席,在王府后花园中碰见刚刚那寇贼和府内一女子交谈甚密,看来今日宴席之中炙羊肉与红豆沙一同出现,也是寇贼的计谋。” 一女子?苏瑾本能地将视线投向了躲在一旁的封月凝。 一定是她! 距离甚远,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她瑟缩的反应却十分明显。 屋内一切都尽收眼底,宸王眼眸一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可见到那女子是谁?” 无论是谁,这一切定然与宁王脱不了干系。 另一边,苏瑾的目光便没有从封月凝的身上移开过。 一定是她,当初是她极力自荐加入今日宴席的置办,今日的一应菜色也是她一手安排,红豆沙是她特意让自己后来加上的,最重要的是,当自己定下红豆沙后,她立即将主菜换成了与红豆相克的羊肉。 她这一局棋布的狠辣,先用宴席陷害我,然后再串通宁王带来的道长污蔑我。她这么害我,难道不怕,一旦害不死我,我就会把一切告诉给宸王,她的恶毒就会昭然若揭?这种没有丝毫退路的布局,真的明智吗? 不,宸王好像根本不相信我。所以封月凝这一局布的很漂亮。 那日她说,名义上都是我的功劳,而她甘愿退居幕后,不图名不图利,我还心生感激,如今看来,小丑一直是自己。 众人也都看着这个青衫书生,期盼着揪出这一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然而,书生特意扫了封月凝和苏瑾一眼,然后淡然摇头,“并不能看清。” 这个结果是宁王希望的。 宸王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波澜。府中丫鬟仆妇、小厮仆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们的家人亲友也都被自己控制照管,可以说,府中所有人都是可以信任的。这一年间新进府中的人,也就只有一个。 苏瑾强打精神,陪着宸王送走了宾客。待宾客尽散,没等赵翊发话,惊惧之后的苏瑾立即指着封月凝,厉声问道,“你给我说清楚,刚刚那个人指认的,和那个妖道在府内密谋的人,是不是你!” 封月凝顿时泪眼涟涟,“姐姐怎么这般冤枉妹妹,妹妹怎么会和外人密谋来害殿下?妹妹是见您重病初愈,不忍姐姐劳心劳力,才瞒着殿下,想帮着姐姐……” “你住嘴!你少在这里装可怜,你敢说你没有设计陷害我?”苏瑾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如此局面了,她竟然还这么说?苏瑾气急,刚刚九死一生的委屈和怒意瞬间爆发出来。 “殿下,”封月凝十分聪明,她清楚男人最见不得柔弱女子哭泣和示弱,尤其是这种自诩英雄、自命不凡的男人,她立即一头扎进赵翊怀中,哭诉着自己的无助和委屈,“王妃这是冤枉凝儿,凝儿没有,凝儿只是想讨好王妃姐姐,难道这也有错吗?” 苏瑾也委屈极了,这一刻,她顾不上其他,只想要一个公道,“你敢说红豆沙不是你让我加到菜谱上去的,听到我说要加一份红豆沙,你还特意将主菜换成了炙羊肉,沐春当时也在,她就可以作证!” 沐春听闻,立即跪倒在地,点头如捣蒜,“殿下英明,当初是封侧妃特意前来墨韵阁,执意鼓动王妃加上一盏小食,说是宴席最后呈上,以表心意。那道炙羊肉,也是侧妃特意要换的。殿下,王妃所说全都属实啊!” 沐雪也一同跪下,“殿下明鉴,宴席一直都是奴婢负责,宴席菜品单子的确是封侧妃拿给奴婢的,还嘱咐一样都不许改,看来她是早有预谋,想要借此陷害王妃,如今看来,她竟然还勾结宁王家臣,恐怕她想陷害的可不止王妃一人。” 这话正中赵翊心事,原本赵翊看向封月凝的眼神就透着些许的冷淡,沐雪如今的话,令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任凭封月凝靠着自己,可手却没有丝毫搀扶拥抱的意思。 封月凝也不甘示弱,她拉扯着赵翊的衣袖,跪在他的脚边,哭得更加凄惨,“殿下,她们这是想要冤枉死凝儿啊,她们都是王妃手下的人,自然帮着王妃说话。殿下,您是知道的,凝儿柔弱胆小,怎会如此筹谋,更何况还是有损殿下盛名的事,凝儿更是不可能做的。” 全一卷 第023章 我要和离 封月凝哭得凄惨,她扯着宸王赵翊的衣摆,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得哭诉着,“殿下您给凝儿做主,凝儿无权无势,只是仰仗着殿下您的一点恩宠苟活着,凝儿怎么会害殿下呢。如今凝儿腹中怀着殿下的孩子,为了孩子,凝儿更是不会做出陷害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啊。凝儿如此讨好王妃,只是想让王妃看在凝儿百般讨好的份儿上,能够容我在这府中有一席容身罢了。凝儿害怕腹中这孩子,会像府中那些无辜被王妃害死的孩子一样,连来到这人世间见上一面都不能呐!” 被说道陷害孩子,苏瑾突然哑口无言了。之前沐春和芸嬷嬷说的话一股脑朝着她袭来,倒是令她即将出口的反驳之词哽在喉中。陷害府中妇人腹中孩子的事情倒是事实,但是那都是前一个王妃造下的孽,难不成自己要为这些事情还债不成? 跪在地上的沐春倒是不管不顾,立即替苏瑾反驳道,“你胡说!王妃心地如此良善,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怎么胡说了,我嫁入王府之前,她就端着堕胎药,强逼着我灌下,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当时要不是殿下赶到……” “够了!”一直沉默的赵翊终于呵斥出口。自封月凝说到孩子开始,他的脸色便开始难看起来,果然,孩子还是他的命脉。 被赵翊一声呵斥,封月凝噤若寒蝉,拽着他衣摆的手也松开了。但是她仍然跪在地上,不发一语的模样仍然楚楚可怜。 赵翊径直走向苏瑾,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语气里没什么感情,“今日王妃受惊了,早点回墨韵阁休息吧。” 苏瑾被他这一拍,竟然有些站立不稳。她晃了一晃,才勉强稳住身型。抬眼看向面前的宸王,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情感,有的只是戒备和生疏。 宸王不再理会她,转身扶起地上跪着的侧妃,准备往飞羽苑走。 苏瑾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个名义上的丈夫,面对着妻子今日遭遇的一切不公待遇,却能毫不在意地牵起一切始作俑者的小三,就这么当着自己妻子的面……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我为什么非要赖在这里? 眼前的一幕突然模糊了,苏瑾猛地擦了一下眼前氤氲的泪水,心中的悲愤和酸楚突然爆发出来,她冲着赵翊和封月凝还未走远的背影大声吼出来:“我要和你离婚!” 眼前的两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封月凝不可置信地回头,眼底的笑意在下一秒瞬间溢出来,可是赵翊的反应却十分奇怪,他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拦着月凝,消失在了苏瑾面前昏暗的长廊尽头。 这一天着实精彩充实,不仅经历了生死,还体验了一把古代宫斗宅斗的机关算尽。 然而,最令苏瑾寒心的,还是赵翊最后的那个眼神和那个决绝的背影。 好在今日经历的,除了惊吓,还有真情。苏瑾切切实实感受到沐春沐雪对自己的情谊。不问缘由,以命相护,今后无论如何,她们都会是自己最值得信任托付的家人。 沐春沐雪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好在都并不严重。 墨韵阁今晚睡得很早。 梦中,那把沾满血污的匕首又出现了,这把匕首时而落入苏瑾手中,粘腻地粘在她的手心,无论自己如何拼尽全力,却怎么都甩不掉。可一转眼,这把匕首又飞起化作寒光凛冽的长剑,冲着自己直刺而来。 好不容易从梦中醒来,苏瑾背靠在床帮上,后怕的恐惧沁湿了后背。昨日,若不是木青的抵抗和沐春沐雪的舍命相救,自己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不行,此处实在不可久留,侧妃封月凝心思深沉远甚于自己,绿茶技能更是远胜于我这个母胎单身的三十岁的大龄女青年,这一次侥幸逃过,日后该如何防范她的再三陷害? 更何况,自己何必把好不容易续上的性命,白白浪费在与小三争渣男上面?况且这个渣男其实和自己没啥关系,虽说他长得的确很帅,可是自己早就过了花痴的年纪了好吧。 为了救自己,沐春和沐雪都受了伤,苏瑾心中既感激又内疚。如果再贸然偷跑出王府,最后受苦的,也一定会是她们,上一次因为偷出王府,她们被王管家挟私报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同一个错误不能犯两次。既然王妃的身份,出府不易,那么如果和这个七王爷离婚了,那么自己出王府,岂不是名正言顺? 等等,古代好像不叫离婚,叫……和离。 原本还想借着宸王妃的名号,行事能够方便一些,也能够在这陌生的古代里活得更安逸舒适一些呢,看来果然都是自己的妄想。 清早起来,苏瑾特意嘱咐沐春沐雪好好休息。然后她找来芸嬷嬷,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王爷在哪里。 这个时辰,宸王刚上朝回来,正在演武场练拳。 昨天我说要离婚,这个偏心眼的王爷不是装作听不见么,今天我就要再去当着他的面,好好再说一次。 演武场在前院,穿过前后院相连的长廊,苏瑾带着不放心跟来的芸嬷嬷,来到了演武场中。 这是一个较为开阔的空地,空地两边放着兵器架,空地中间有一个矮台子,就像拳击台一样,矮台旁边竖着两架大鼓。远处还有一排箭靶,看样子这个演武场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事无巨细,一应俱全,所有的细节都置办得十分完善妥帖。 演武场中除了有宸王赵翊,还有好些个精壮的小伙,木青和南风也在其中。他们个个健壮结实,长枪短剑、拳脚演练,练得热火朝天,看起来倒是十分养眼。 宸王身边,站着个点头哈腰的男人,看着与这幅画面格格不入。苏瑾看过去,此人正是王管家,他随旁侍候,两撇八字胡耷拉了下来,看样子正在被宸王训斥。 也是,昨日府中发生这么一件大事,作为王府里掌管一切事务的管家,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瑾稳了稳步子,朝着赵翊走了过去。身旁的芸嬷嬷又一次拉住了她,再次提醒道,“王妃,我们这么贸然跑来这里着实不合规矩,殿下恐是会不悦。” 苏瑾没有理会她的警示,她甩袖抛开她的手,步子也不见任何的犹豫,芸嬷嬷只得紧随其后。 刚走两步,演武场中原本热火朝天演练的人都停了下来,大家一同朝着苏瑾看过来,奇怪地瞧着她,却也不敢窃窃私语。 赵翊察觉出异样,他朝王管家挥了挥手,王管家应声退在一旁。赵翊这才看见快要走到自己身边的苏瑾。 “瑾儿怎么来了?”赵翊起身,朝着她自然迎了过去。 苏瑾心中一惊,鸡皮疙瘩应声而起。他怎么又是这个态度?不是在自己府中吗,为什么他还要演戏?其实比起这个虚伪的亲近,宸王那冷漠绝情的态度,反而更令苏瑾自在。 芸嬷嬷抢在苏瑾之前开口,她陪着笑脸,语气十分谦卑,“殿下恕罪,昨日府中贼人作乱,王妃十分担忧殿下的身体,所以才前来看望。” 苏瑾十分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芸嬷嬷,她这么一说,自己顿时矮了半截,本就没谁比谁高贵,怎得见他一面还要如此卑躬屈膝的。 还没等苏瑾开口,赵翊便上前一步,一手握住苏瑾的手,身体也顺势向前了一步,挨着她又近了一些。他低头,深情看着怀中的苏瑾,柔声道,“劳瑾儿惦记了。昨日瑾儿也受了惊吓,我送你回去休息休息吧。” 赵翊面上温柔,可手上却使了劲,苏瑾顿感手上传来锐痛,心里清楚他的警告。 苏瑾也掉了脸色。她迅速从赵翊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连着向后退了一步。她卯着劲,冲着她吼道,“赵……” 一个字刚出口,察觉出一切的赵翊立即打断了他,“瑾儿是不是许久没有回苏家,看看自己的母亲和亲妹了?” 哎?回苏家?本来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是…… 见苏瑾有些犹豫,赵翊继续说道,“瑾儿的想法,本王明白。昨日宴席有贼人作乱,恐怕她们也受了惊吓,不回去看看,定然也不安心。” 说罢,赵翊不由分说便拉上了她的手,微笑着说道,“今日没什么事,为夫陪你回去一趟苏府。” “不……”明明已经初夏,可他的手冰凉,刺得她浑身一颤,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手腕蔓延至全身,苏瑾生生咽下脱口而出的拒绝,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启封城街区。 坐在马车中的苏瑾十分郁闷,车外繁华的街市让她更加心烦意躁,她伸手撩了一下车帘,看了两眼热闹的酒肆摊贩,又无力的放开了车帘。沐春沐雪一直在墨韵阁内休息,自己还没来得及通知她们,就不由分说地被宸王拐上了马车,出发前,他还遣走了芸嬷嬷,这下,自己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闭目小憩的宸王,苏瑾的心情差到了极致。这个男人真是自己的冤家,但凡和他扯上一点关系,自己就没什么好日子过。 谁想回苏家啊,要说宸王府是一个虎狼之窝的话,那么苏家定是另一个蛇蝎之穴。 苏府在城西,与城中的宸王府隔了好几条街,马车在街上兜兜转转,逐渐往僻静处驶去。察觉宸王毫无动静,应该是睡熟了,苏瑾活动了心思。都出王府了,那自己在这个自负王爷的面前偷偷溜出去,既摆脱了王府的束缚,又不会牵连任何人。 既然机会就在眼前,那还等些什么?苏瑾这样想着,一手撩开了车帘,车外自由的风迎面扑来,令她身心愉悦。 再见了王府,再见了宸王殿下,就让我在你身边潇洒的、神秘的突然消失吧! 全一卷 第024章 穿越同伴 此时马车里只有自己和宸王赵翊两个人,苏瑾不禁动了心思:此时逃跑,宸王一定只能自责自己的无能吧,哈哈,那这样自己既能逃出生天,又不会牵连任何人。 得意不能忘形,苏瑾强忍住自己的浮躁,开始自己考虑如何成功脱身。马车前面有人在赶车,出去定然会被发现,后面的窗口只有两个巴掌大,想从这里出去,除非自己有缩骨功。看来看去,只有自己身侧的这个窗户可以勉强出去了。 想着,她再一次掀开身侧的车帘。窗口大的出口,虽说不算大,但自己如今身材纤细,今日穿着也不算繁杂,只要自己小心灵活一些,说不定真的可行。 苏瑾再一次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紧闭双眼的赵翊,便蹑手蹑脚地攀上了窗户。 刚探出脑袋,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背后就被人一把拽住,苏瑾以为是衣服被什么钩住了,她立即空出一只手,朝着身后够去。够了几下,直到她够到了另一只手,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她的余光也看见了马车后面紧随的几百士兵,此刻也都用着奇异地目光看着自己,苏瑾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究竟有多愚蠢。 灰溜溜探回脑袋。果然看见收了手的赵翊,好整以暇地环臂坐在马车另一边,面目表情地瞧着自己。 苏瑾心虚地理了理窗帘,乖乖坐在了另一边。 赵翊瞧着她,突然忍俊不禁地调侃道,“怎么,爱妃这是要以死明志么?呵。昨日爱妃突然说自己是张天师的亲传弟子,本王就觉得十分蹊跷。刚刚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苏瑾朝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谁是你的爱妃,赵翊,我要和你和离!” 赵翊挑了挑眉,并没有放在心上,“苏瑾,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苏瑾来了脾气,她双手叉腰,不答反问,“你说说,你喜欢我吗?” 赵翊眉头微蹙,没有作声,他紧紧盯着她,却看不透她的心思。 苏瑾等了两分钟,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也不喜欢你了。既然我们感情都破裂了,那怎么就不能和离了?” 赵翊的脸色开始冷了下来,他盯着她,冷冷抛了一句,“皇家没有和离一说,有的只有一纸休书。” “休书好呀,休书就休书!”苏瑾立即兴奋起来。 这一反应成功令赵翊恼怒,他恶狠狠瞪着苏瑾,半天才从牙缝里冒出一句话来,“想要休书,你想都别想!苏瑾,你给我安分些,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 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苏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只要一发火,自己就胆怯,就跟该死的条件反射一样。 苏瑾不想再理会他,她转身背对着他,心里对他骂开了。 画个圈圈诅咒你! 身后十分安静,耳边有的,只是车外的蝉鸣。不一会儿,空气之中紧张的感觉便逐渐消散了,苏瑾也松懈下来。既然现在没办法逃,那不如赶紧想想一会去苏家该如何应对。毕竟,无论自己是成功逃跑,还是成功和离,在这之前,冒牌王妃的身份都不能被发现,否则自己不仅会失去斡旋的机会,而且恐性命不保。 想了一会儿,毫无结果,苏瑾就开始感到无聊,她开始摆弄起窗口的车帘,以打发此刻凌乱的心情。 就在马车拐向另一处更为僻静的街道时,苏瑾发现路边有一人侧躺在角落,他蜷缩着身体,背对着马路,一动不动,不知生死,身上的衣服虽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可样式却十分独特。那是一件已经被泥垢沾满的衣服,看不出花样颜色,却紧紧贴在地上蜷缩着的人的身上,看起来,有点像连衣裙?对,像是个连衣裙,还是那种紧身连衣裙!这种衣服,在男女有别的古代是根本不会出现的,难不成这也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 “停车!”苏瑾顾不上其他,急急掀开面前的车门帘,冲着赶车的车把式说道。赶车的人狐疑地勒住马缰绳,转身恭敬地回话,“禀王妃,还未到苏府。” “等一下,我去看看那个人。”苏瑾今日穿的是普通纱裙,还算轻便,她随意提了提裙摆,十分轻盈地跃下了马车,朝着回路就跑了过去。 宸王已经察觉出王妃身上种种奇怪的地方,一看她有所行动,立即一跃而起,紧随其后跟了下去。 这条路较为偏僻,两旁没有商贩小店,路人也并不多。待看清苏瑾的意图,赵翊立即伸手将苏瑾拽了回来,“你做什么?” 两个人的力量差别十分悬殊,苏瑾一个踉跄,直接被他拽入怀中,她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只得指着不远处躺着的人,说道,“我去看看那个人,她好像生病了。” 赵翊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回头看了木青一眼,木青便拱手施礼,会意地执剑上前查看。 赵翊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反而将目光停留在了苏瑾的手腕上。他执起她的左手,空空的手腕令他感到奇怪,“你的玉镯呢?” 玉镯?苏瑾心里打了个鼓。 刚魂穿过来的时候,自己手上的确带着一个玉镯,只是这个玉镯十分的翠绿,而且大得很,一不小心就能从自己的手上剥落。苏瑾只戴了几天,便将这个看起来名贵,但十分显老气,还特别容易掉的镯子拿了下来。 难不成,这个镯子上有什么玄机?是原来的王妃十分喜欢的? 苏瑾大脑飞速运转,她立即圆滑地说道:“玉镯十分名贵,我舍不得佩戴,珍藏在首饰盒里了。” 赵翊再一次挑眉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说话,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苏瑾心里惦记着刚刚看到的那个人,迫不及待想应证一下她刚刚见到的是不是现代的连衣裙,便急急忙忙拖着赵翊,也跟了上去。他们身后,跟上了一队府兵。 很快,府兵将几人围了起来,苏瑾和赵翊站在一旁,看着木青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车上看起来,地上的人是个穿着现代连衣裙的女子,可靠近了看起来,才发现地上的人是个穿着长衫的男子。可能是因为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在脑后才会认错吧,如今转过来,他脸上的乱糟糟结在一起的胡子,分明昭示着他的性别。 苏瑾不免有些失望,这人并不是现代的人。但是当木青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并朝着赵翊和自己摇了摇头后,苏瑾的心中还是十分难受,毕竟是一条人命。自己算是十分幸运的,意外身亡后有机会魂穿重生,就是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会不会有和自己相似的经历了。 不知道他死前是否也和自己一样,遭受了相同的绝望。 等一下,这个人会不会没有死啊,探鼻息就断定人的生死,是不是太草率了?如果人在极度虚弱的时候,微弱的鼻息怎么能轻易被那么随手一探就能察觉? 苏瑾突然想起来电视剧里都是探脖颈处脉搏的,这好像比探鼻息判定生死更科学一些,这样想着,苏瑾立即蹲下,伸手向地上人的脖颈处探去。 可苏瑾还没有碰到地上的人,赵翊便眼疾手快将她的手捞了回来。赵翊的脸色很差,他阴着声音问,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你做什么?” 苏瑾赶紧解释道,“探鼻息这种方法是很不靠谱,如果他身体虚弱,鼻息也一定微弱,这种气息,手是不能探到的,不能因为感受不到鼻息,就断言他已经死了呀。但是人的脉搏不一样,只要人还活着,脉搏应该都是存在的。我们只要摸一下他脖子上的动脉,就知道他有没有死了。脖子上的动脉比较粗,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有反应的。” 说着,她再次将手伸了过去。可就在她快要碰到地上的人时,她的手又再次被人抓住。赵翊阴着声音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说探哪里,我来。” 咦?他如此不待见自己的王妃,在这方面竟然也如此忌讳? 不过他要帮忙,苏瑾也欣然接受了别人的代劳。她开始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可是她这个半吊子也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别着手又怎么都摸不出一处脉搏。 救人要紧!于是,她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摸上了赵翊的脖颈,并开始慢慢摸索起来,试图找到传说中跳动的脉搏。 赵翊先是一愣,然后的脸色越来越冷。身旁木青侧头瞧了一眼,就立即被赵翊凶狠的眼神吓退了。木青十分识趣,他立即招呼一旁不开眼的府兵们将身子转了过去。 苏瑾还是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身旁背过身去的众人,炽热的手指还执着地在赵翊脖颈上细细地摸索着:奇怪,怎么会一点脉搏都找不到? 摸索了几分钟后,苏瑾突然感到指尖一动——难道找到了?她立即警觉地抬头查看。 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阴冷的目光。他也盯着她看,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惊慌。 苏瑾反应不及,也看着他,竟有些茫然。 手上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这时,她才发现,刚刚触动到的,只是他喉结的轻动。 天哪,苏瑾的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赵翊低声问道,“爱妃,位置找着了?” 全一卷 第025章 苏府之谜 宸王说得声音极低,却也让苏瑾听了个真切,她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搭在赵翊的脖子上。 男女授受不亲呐,这句话即便是现代,也是有的。两人毕竟也不是真的夫妻,她这样做的确很失礼。 苏瑾立即将手缩了回来,脸颊也烧的通红。 见赵翊面无异样,她反而感到更加尴尬,见他还在等自己的答案,她无可奈何,伸出手,隔空在他的脖子上面随意地比划了两下,有些羞赧地说道,“脖子上有一个动脉,如果他还活着,动脉一定在跳动,这个动脉大概在……呃……你找一找就能发现。” 赵翊望了她一眼,表情里竟有些无奈。他伸手摘了一片头顶柔嫩的柳树叶,顺手将叶片放在地上人的鼻间,果然见叶片有细微的抖动。他当即吩咐道,“果然还活着。木青,你安排人将此人抬回府内救治。” 几人继续启程,不一会儿到达苏府。 启封城苏府。 苏家世代为官,祖上曾官至宰辅,最近两代苏大人,从文从武,结交朝中官员无数,苏府曾经门庭若市,车马盈门,那是何等风光。怎奈苏家人丁单薄,传到苏瑾这一代,只有苏绍一根独苗。 老苏大人一生从文,曾主持多届科举会试,也因此培养门生无数。老苏大人有三个儿子,因身处乱世,三位儿子纷纷选择从军,在上一场国耻之难中,老苏大人的两位儿子都战死沙场,且都未留下一儿半女。只有小儿子苏怀侥幸留下一命,并借着军功,被圣上赐官定远侯。在动荡的年岁里,苏怀也只有二女一子,而他在殉国时,儿子尚且年幼,可怜满门忠烈,却只留下一点血脉。 如今苏家长女苏瑾嫁与宸王,小儿子苏绍被其母送去桃源书院求学。此刻苏府中只有苏夫人和二小姐苏瑜,也算寂寥。 在苏府门前下了马车,苏府内立即有门房侍从前来迎门,并立即禀报了管家和夫人。看起来苏府虽不复往日荣光,可府中倒是井井有条,一派正常,下人护院们没有任何懈怠。 率先迎过来的是苏家管家。苏家管家是苏夫人的远房亲戚,叫纪锐达,此人是苏瑾嫁走后刚刚顶替上任的,见了苏瑾和赵翊突然到访,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好在他沉着老练,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至少,苏瑾是这样感觉的。 相比之下,苏夫人反而显得有些反常,即便此时表现得再云淡风轻、从容有度,可她眼角的乌青还是显示出了她此刻的疲惫不堪——看来这一夜,她并没有休息好。 不过苏瑾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见了面后,她立即进入戒备状态。昨日虽然见过面,但不免人多眼杂,苏夫人定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今日不同,屋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自己还是小心些好。 她站在赵翊身旁,显得十分的拘谨,看见苏夫人迎面走过来,她竟开始琢磨起来:我是不是应该上前给她来一个热烈拥抱?不对不对,古代不时兴拥抱,要不,我上前给她磕一个? 苏夫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苏瑾的心思,她立即招呼两人落座,并立即吩咐身边葛嬷嬷去安排茶水点心。 几人落座后,苏瑾便开始在心中祈祷着:随便说两句,赶紧回去吧,至少在王府里还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在这个陌生的苏府里,反而感觉更加危险。 赵翊心思深沉,只一扫苏夫人的面容,他便看出了她的憔悴,心里也有了猜测。刚落了座,他便直入主题,立即试探地问道“苏夫人,昨日宴席中,因府中不查,让贼人扰乱了宴席。恕本王照顾不周,让您和苏瑜小妹受惊了,是否有哪里不适?” 苏夫人倒是早有准备,她瞧了赵翊和苏瑾一眼,眉梢眼角笑得明艳,一副世故模样,“劳烦宸王殿下惦念,老身身体十分硬朗。倒是昨日让瑾姑娘受了委屈了,殿下定是要好生安抚才好。” 赵翊礼貌微笑,伸手覆上苏瑾的手,“一定。” 苏瑾一惊,没想到赵翊会如此,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立即冲着苏夫人笑了一下,努力扮演着在长辈面前秀恩爱的小夫妻。 这两个人都阴的很,赵翊自不必说,至于这个苏夫人,昨日苏瑾也真切见识到了她的战斗力,此刻两人的对话,怕是高手过招吧。 苏瑾抿着唇,缩着脑袋配合着表演,索性不做声。 非必要不说话。 赵翊并没有理会苏瑾的反应,他收回手,继续寒暄,“不知昨日苏瑜小妹是否受惊?” 再一次提到苏瑜,苏夫人的笑容有明显的僵硬,但她十分沉得住气,只迟疑了一瞬,便立即笑靥如花,继续应付,“瑜儿胆小,昨日的确受了惊吓,晨起时病灶发了出来,如今还在房中休养着。” 苏瑾抿抿唇,表示理解。原来苏瑜病了,怪不得苏夫人脸色难看,照看病人可不是辛苦么。 然而苏夫人的这番言论,并没有成功打发赵翊,他心里有着其他猜测,眯起眼眸,继续追问:“不知苏瑜小妹可有大碍,我府上有几位城中名医,虽不及宫中御医,但医术也还算了得。我即刻派人前去请来,给小妹诊脉,定不能误了小妹的病。” 这话说得自然关切,可心中有鬼的苏夫人听罢,却立即紧张起来,她强装镇定,立即摆手回绝,“劳殿下关心,瑜儿没什么大碍,不必劳师动众地请宸王府中的医者前来。苏府里也养着一位女医者,已为瑜儿瞧过,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况且,毕竟瑜儿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怕是名医前来医治,会有损她的名节。” 苏夫人的话滴水不漏,回绝得也有理有据。 不过,赵翊毕竟狡黠,看见苏夫人的态度,他的心中已然明了:苏瑜这一病,定有蹊跷。今日他提议带苏瑾回苏家,一是想探一探苏夫人嫁女的口风,二也是想再确认一下苏瑜的态度,好让自己能够有足够的把握评测这次宁王纳妾对自己究竟有几分威胁。 赵翊端起手边茶盏,浅啜一口,继续不动声色,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此便好。苏瑜妹妹即将出嫁,苏府必定忙碌。瑾儿知晓妹妹即将出嫁后,便一直想要回府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忙的。要不是昨日宴席的准备事宜牵绊住了她,她定几日前便回来了。” 冷不丁被宸王扯出来,苏瑾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想继续扮演着小透明,苏瑾赶忙顺着赵翊的话,冲着苏夫人应和地笑着,“对呀对呀。” 然后她继续缩着脖子低下头,祈祷着两人的对话赶紧绕开自己。 苏夫人此刻完全顾不上其他人,宸王的话,令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略略颔首,继续用客套话打发她们,“瑾姑娘有心啦。自瑾儿你成婚后,府内就只剩瑜儿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了,早些年老爷便为她置办好了嫁妆,这些年我又陆陆续续往里面添置了一些,已然是齐备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况且,宁王十分看重我们瑜儿,早几日便备下了十足十的聘礼,一切应用之物也都已准备稳妥,不必劳烦你们费心了。” 苏夫人瞅准时机,突然话锋一转,冲着苏瑾,笑得慈爱,“瑾儿啊,别怪我这个做母亲的碎叨,如今你已嫁入王府五年有余,怎么腹中仍不见有动静?要知道,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也不小了,没有一个嫡子可怎么行?孩子啊,这事可得抓紧呐。前些日子总听说你病着,是不是身子没有调理好?” 苏夫人果然没有听见自苏瑾内心之中的祈祷,见敌不过宸王的逼问,干脆直接将话题转给了她。 没想到苏夫人突然将“皮球”踢到自己这边,苏瑾愣着不知如何接话。 即便苏瑾没有谈过恋爱,可她也是一个已满三十岁的成了年的现代人,有些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她还是清楚的。 王爷与王妃一个月就同房一次,结婚五年,一年十二个月,五年也就只有六十次,即便加上新婚当晚,五年同房的次数也不过百次,再遇到个特殊时期,恐怕还会耽搁。 这种事情,还是得靠男人主动些的,古代女子含蓄保守,怀不了孕,她也只能是干着急呀。如此零落的同房次数,那七王妃又不是雌雄同体,怎么着,一个人还能变出个孩子来不成? 可这话也不能明着说呀,在古代,再是亲人之间,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些话,到底还是不合时宜的吧,更何况,原来的苏瑾与眼前这位苏夫人的关系,应该也是一般吧。 不过也难怪苏夫人会拿这种事情拿捏苏瑾和赵翊,古代如此看重子嗣,苏家嫡女嫁入王府已经有五年了,王爷又急着要小孩,怎么苏瑾王妃竟无一儿半女?王妃苏瑾看着年纪不过二十,难不成真的是有身体原因,所以才变态地见不得其他女人有孩子? 偷偷瞄了一眼苏夫人期待中透着一丝得意的目光,现代苏瑾微微垂首,心中埋怨着:你俩的嘴仗,与我何干啊,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此关键的时刻,怎么“主攻”赵翊突然就“掉线”了,果然实力坑队友啊。 在她还在苦思冥想如何平稳和顺地将这个烫手的“皮球”接下去,最好还能漂亮地将“皮球”再抛出去时,会客厅门前突然出现一个小丫鬟打扮的女孩子。 厅堂内的众人随着小丫鬟惊慌凌乱的脚步声望过去,只见来人一脸惊慌,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便一路从屋外冲了进来,冲着苏夫人便大哭起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她……” 全一卷 第026章 惊天大瓜 “住口!贵客在此,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苏夫人见底下人如此不分场合地冒冒失失开口,眉毛都立了起来,一脸的戾气毫不掩饰。但发怒只是一瞬间的反应,她立即发现自己的失态,瞬间变了脸色,冲着赵翊和苏瑾笑着,找了个借口企图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让你们见笑了,这丫头刚进府,还不懂什么规矩,惊扰你们了。”说着,她朝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老仆葛嬷嬷瞧了一眼,葛嬷嬷立即会意,赶忙将那个毛躁丫头领了出去。 即便是苏瑾再不谙世事,也察觉出奇怪,“二妹妹她没事吧?” 苏夫人冲着她摆摆手,一派轻松的模样,“没事,瑜儿怕是一觉醒来,没见到我,才会如此。你妹妹你是知道的,这孩子从小胆子就小,一直也柔柔弱弱的,总是需要人照顾的。” 苏瑾点点头,觉得一切很合理。 苏夫人瞧了一眼赵翊微皱的眉头,就知道他并不那么好糊弄,为了粉饰太平,她决定继续转移众人的关注点。 “对了瑾儿,昨天听你说什么张天师,是怎么回事?” “我……我那是胡诌的。”苏瑾说得有些心虚,“最近刚听了张天师的故事,昨天一时情急,随口就……” 就在这时,刚刚领着小丫头出去的葛嬷嬷走了回来,她站在苏夫人身后,对她耳语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不知怎得,知道宸王殿下来府中了,在房里闹得更凶了,非要见殿下一面,如今在闹着寻死,刚被送水进去的丫头给救下来。” “什么?这个不懂事的逆子。”这下苏夫人也慌张了,她顾不上勉强才粉饰住的太平,主动迎上了赵翊那张关切询问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苏夫人朝着身旁焦急的妇人耳语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这才转而面对着赵翊,神态语气都十分诚恳,“哎,瑾儿、殿下,眼下的确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我这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没了主意。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可好在你们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再隐瞒了。” 苏夫人就像是痛下了狠心,说得十分诚恳,可眉眼中却透着算计和筹谋,她拿着手中丝帕,在眼中轻轻擦拭着,然后继续说道,“其实,瑜儿昨日的确是被吓到了,不过,她并不是被昨日谋害瑾儿的那个贼人给吓的,昨日将她惊吓到的,是宁王的王妃。昨日宁王王妃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你们也是见识到的,自昨日从你们府上回来,瑜儿就哭闹着不肯嫁。哎,这件事都怪我这个为娘的不好,总想着给我这个苦命的女儿找一个殷实人家,好让她下半辈子衣食不愁。如今允诺了宁王殿下,聘礼也收了,生辰八字也合过了,吉时也都选下了,就连圣上,也都知晓了。瑜儿本来也是愿意嫁的,即便不是正妻,但好歹也是一个安稳富庶的归宿,可昨日宁王王妃处处刁难,对瑜儿百般羞辱,这让她一个闺阁女儿家如何受得了,她是说什么都不肯嫁,刚刚竟还寻了死。好在下人及时发现,这才救下一条命。” 苏夫人痛哭着诉说着,说到动情时还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顿足捶胸的模样,“殿下,自老爷走后,苏府内便没了拿主意的,老身苦苦支撑着,就想为两个孩子谋得一息安稳,如今瑜儿如此,我也是有心回绝了这门婚事的,可眼下苏门败落,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怎么得罪得起宁王殿下啊。但是我也想着,宁王应该是位好相与的,对我家瑜儿也算用心,瑜儿嫁了过去,每日对二王妃悉心侍奉,恪守妇道,有着宁王殿下的疼惜,日子也应该是过得去的。殿下,能否请您帮忙去劝一劝她,有些道理,你们这些拿主意的男人能说得清楚,她也听。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再说上几十句,也是无用的呀。还望殿下能替我好好劝劝她,她好歹也是瑾儿的亲妹妹呀。” 苏夫人说得凄凄惨惨,本来苏瑾是同情的,还帮着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帮着这个妹妹回绝婚事。可后来越听越莫名其妙:嗯?这是亲娘吗?明知是个火坑,为了所谓的富庶生活,就迫不及待将自己亲身女儿给推下去吗? 苏瑾转头看了看赵翊,手不自觉拽住了他的衣袖。她心想着:这可是一条生命啊,刚刚路上一个毫无瓜葛的乞丐,他都愿意施以援手,如今眼看着妻妹被丈母娘推进火坑,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赵翊表现得十分上心,他立即点头应允,“苏夫人请放心,我这就随您一起去看看。” 苏夫人点头欣慰地笑了起来,苏瑾也点头赞同,她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自然而然起身,心心念念如何破解这一封建旧俗带来的人间悲剧。 苏夫人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见苏瑾也一同准备起身,当即将她拦了下来,“瑾儿你就别去了。如今你身份贵重,老身劳烦了宸王殿下,已是不忍,怎能再劳烦你呢。你就在此小坐片刻,一会我安排些府中的戏班子给你解解闷儿。瑜儿如今还在病中,言语行为难免无状,再冲撞了你可怎么好?” 苏夫人这拦的十分蹊跷,苏瑾心中一惊:如此明显地阻拦着自己,难不成她看出来我是来搅局的了? 不过还没等苏瑾开口,赵翊便开口道,“苏夫人多虑了。瑾儿与苏瑜妹妹姐妹情深,如今听闻妹妹身体不适,怎么在这里坐得住?”说罢,便拉着苏瑾起身,一同往后宅走去。 苏夫人一看无法阻拦,立即快走两步,追上她们赵翊与苏瑾,她一面快步往前走,一面对她们说,“那也好。我先去看看瑜儿,也免得她胡言乱语的,冲撞了你们。”说着,三两步超了过去,像是想要率先赶去后院阻止些什么。 走过两个长廊,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砸摔瓷器的声音,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吼道,“我不嫁!我不要嫁!我要见宸王殿下,我要见他!” 走在前面的苏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无论自己走得再快,也敌不过自己女儿的这些胡话传的速度快。若不是女儿以死相逼想要见宸王赵翊,她定然不会贸贸然将他们带过来。 苏瑾在昨天的宴席中就察觉出了苏瑜对赵翊的感情,如今爱上姐夫的小姨子就要嫁人了,可是她却一面喊着不肯嫁,一面要见自己的姐夫,如此狗血的家庭伦理爱情大戏,竟然在自己面前上演了,苏瑾虽然感到新奇激动,可又莫名其妙有一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苏瑾偷偷瞄了身边赵翊一眼,只见他眉头微蹙,抿唇不语,可脸上却不见十分惊讶的神色。难不成他根本全都知道?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着实十分令人感觉十分危险,也不知这个苏家二小姐,喜欢他些什么。 来到房门口,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都守在门外不住地劝说着,试图让屋内独处的女人冷静下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看见苏夫人后,便立即哭着说,“夫人,二小姐把房门锁了起来,我们无论怎么劝,她都不肯把门打开,这可怎么办呀,她会不会再……” 这女子话没有说完,便看见了跟随着苏夫人一同过来的赵翊和苏瑾,立即如见了鬼一样,哑然失色。不仅是她,门外众人在看见苏瑾后都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苏瑾茫然地看着眼前人奇怪的表情,不禁心生疑窦:这里不是苏家吗?不是她这个身体生活很多年的家庭吗?为什么自己感觉这里的下人看见自己就跟见了鬼一样,一副不敢相信她会出现的模样? 门外的苏夫人既担心着屋内的女儿,又担心身后的赵翊与苏瑾会听见些不该听到的话,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不安心。她率先走到苏瑜门前,冲着屋内喊道,“瑜儿,你冷静一点,不要再做傻事了。” 可话还没有说完,屋内便立即传来重重的摔瓷器的声音,然后就是苏瑜几乎怒吼的声音,“我不要嫁给宁王,我不嫁!母亲,你不要再逼我了。呜呜呜……我要见宸王殿下,我要见他!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苏夫人赶紧宽慰道,“瑜儿,你听母亲说。宸王殿下已经来了。你出来,我们有话好好说。还有你大姐姐……” 还没等苏夫人把话说完,屋内的摔打声又再次传来,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屋内的苏瑜随即哭闹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又诓骗我!” 赵翊心领神会,立即上前,他瞬间变身邻家大哥哥,声音温柔且富有磁性,“小妹,我在这里。你先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出来说。” 赵翊的声音,在这一刻仿若天籁,一时间全世界都安静了。大家屏息关注着屋内的变化,屋内果然不再有摔打之声传出,里面的人好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惊喜过望,好半天才传来崩溃大哭的声音,那感觉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一般。 屋里的苏瑜冲着大门哭诉着,声音里满是欣喜与哀伤,“奉之哥哥,奉之哥哥,你终于肯来见瑜儿了,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死。奉之哥哥,瑜儿不要嫁给宁王,瑜儿嫁给你可好,嫁给你做侧妃,不,做妾,即便是妾也没有关系的。” 苏夫人的脸色本就十分难看,此刻更是黑沉沉的,她偷偷看了苏瑾两眼,便立即上前两步,扒在房门外厉声冲着屋内吼道,“住口!你发的什么疯,说得都是些什么疯话?”随即,她转身看向苏瑾与赵翊,笑得有些心虚,“瑜儿怕是发热烧糊涂了,说得都是些糊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说着,她执起苏瑾的手,宽慰地拍了拍。 没想到屋内的人闻言,不仅没有消停,反而轻蔑地笑了起来,“哈哈,母亲,这事你们做得,怎么我就说不得?五年前,本该嫁给奉之哥哥的,明明是我!” 全一卷 第027章 离婚协议 “奉之哥哥,五年前,你要娶的,分明是我苏瑜!”隔着门,苏瑜的声音毫无顾忌。 苏夫人眼睛都烧得通红,冲着房门怒吼着打断里面的胡言乱语:“你放肆!” 屋里苏瑜的声音像一把利剑,直接刺穿了苏夫人最后的体面。她再顾不上身份和尊荣,如同泼妇一般大声呵斥着屋里的人。看着面前无法打开的房门,她怒火中烧,杏目圆睁,冲着身旁扎堆的人群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任由着小姐在里面胡言乱语!”说着,她朝着陪在一旁的纪管家喊道,“纪锐达,还不赶紧找几个人,把门给我撞开!” 纪管家得令,立即往前院跑。 赵翊却拦在了苏夫人面前,“苏夫人莫急,这样鲁莽撞开房门,怕是会惊吓了苏瑜小妹。” 苏夫人的脸有些抽搐,此刻,她哪里顾得上里面这个冤家的安危,她恨不得立刻打开这扇门,好亲手把躲在里面的人的嘴给堵上。 苏瑜的话也同样像一把匕首,刺进了苏瑾的心里,一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全身,是被背叛和被欺骗后的惊慌与不甘,亦是太过投入,却发现自己只是观众后的惶恐与落寞。 屋内苏瑜有些魔杖,完全不理母亲的阻拦,自顾自地哭闹着。还有一个多月,她就将要被母亲嫁去宁王府,以换取弟弟的荣华富贵,她的绝望与不甘心也是无法轻易磨灭的,如今在自己府中,她尚且还能当着宸王的面搏一搏,日后若真的嫁入了宁王府,这样的疯狂,怕是痴心妄想。她边说边往屋外走,企图让宸王心软,好和自己一样疯狂一把,“奉之哥哥,五年前,本该嫁给你的,就应该是瑜儿,是瑜儿……” 随着屋内的声音越来越近,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内出现了一张满是泪水却充满期待的脸。苏瑜不顾母亲的呵斥,一双眼、一颗心全都放在了赵翊的身上。她甚至一下跃过母亲,朝着赵翊伸出了双臂,期盼着他能够予以自己回应,哪怕只是一个敷衍的拥抱。 可是,当她看见赵翊身旁的苏瑾时,期待的神色立即扭曲了起来,脸上的激动换成了冷漠的神色,然后冷漠变成厌恶,转而开始疯狂,她指着苏瑾大声咒骂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是你抢走了奉之哥哥,是你抢走了我的奉之哥哥,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见到你,你走,你给我走!” 苏瑜几乎疯狂起来,她指着苏瑾大声呵斥着,完全不顾颜面地伸手猛地将她推开。此刻,她也不需要任何的颜面。 而面对着暴风一般的剧情发展,和暴风一般的苏瑜,苏瑾根本无法完全消化。她看着那张咒骂的红唇,那双朝着自己伸过来的双手,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身边的人一把将她拉过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挡住了所有的威胁。 是宸王,这场狗血剧情之中的男主角。 此刻的苏瑾,脑海之中竟出现了这样一句滑稽的话: 果然是男主,剧集之中的女人都要喜欢他。 最后是怎么离开的苏家,苏瑾的记忆有些恍惚,只记得苏瑜的双手直直伸向了自己,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怨毒地盯着自己。 从苏家回去,赵翊一言不发。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拉开苏瑾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慌张。可这个结果,也正是他所希望的,纳苏瑜入门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苏瑜并非心甘情愿嫁入宁王府的这个事实,却是自己的一剂定心丸。 如今朝中的局势很明朗。宁王赵渊借着岳父秦相之势,拥有着朝中一半以上的势力,宸王赵翊借着岳父定远侯苏怀的势力,拥有着几乎另一半的势力,远在西北边陲的衡王赵凌,虽说战功赫赫,可远离朝堂多年,不足为惧,其他几个在朝的皇子,也都是庸庸碌碌之辈。 朝中宁王与宸王的势力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无论是谁想要打破这个平衡,彻底吃掉对方,都势必需要从对方的根基入手。 很显然,这次宁王出手了,可是失利了。他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执念。 但是自己还是不可掉以轻心,眼下北边战事一触即发,内忧外患,时局动荡。 马车之中的赵翊闭目凝神,思绪万千。可他的这副神情,在苏瑾看来,却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十分不舒服——听见苏瑜喜欢他喜欢到拒绝出嫁,这个男人的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惊讶的神色,竟然还能轻松扮演着帮着丈母娘劝小姨子放弃挣扎的暖心姐夫。他要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冷血怪物,要不就是一个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又不说破,只是因为十分享受被崇拜的感觉的渣男! 不,他就是一个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却实实在在没心没肺的冷血渣男! 这一夜,苏瑾彻底失眠了,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日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她忘不掉苏瑜看见自己时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懊恼、悔恨、羞愤、绝望集于一体的眼睛。她哭诉着说自己其实五年前就应该嫁给赵翊,要知道让一个古代未出阁的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痴心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也许也说明了这个女孩子的真心吧。 等一下,五年前?王妃苏瑾嫁给赵翊不是也刚好五年吗?难不成,早在苏瑾与赵翊成婚之前,这个苏家小妹,就已经爱上了还没有成为自己姐夫的宸王殿下?又或者说,原本和赵翊相爱,甚至谈婚论嫁的,都应该是妹妹而非姐姐?那个时候她不应该还只是个十小几岁的小孩子么,这个年纪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刚刚升为初一的小姑娘吧,古代女子都这么早熟吗? 嗨,我犯什么傻,古代本来人们成婚就早。十一二岁就结婚的,也不是没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成了别人的……小三? 苏瑾辗转反侧,她睁大眼睛瞪着床顶上的床帐被夜风吹得一晃一晃,心也跟着一起晃动起来。说起来,今日听见苏瑜这么说,自己竟然有一些酸涩的感觉,还有今日自己堂而皇之将手伸向赵翊脖颈的事情。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自己当真喜欢上了这个古代渣男?不会吧? 难不成是饥不择食?嗯,一定是!这僧多肉少的,也怪不着我吧,要怪,就怪这种恋爱剧本里,男主光环太强,男性角色太少。 不是说痴情男二就快回来了么,怎么这几日没什么消息了?还是要托人打听打听他的消息才是。 不行,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任由着男主光环侵蚀到自己不太坚定的立场,我还是要做些什么事情,毕竟我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回去的。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先能够出府,找到道观和张天师,问出回去的方法才行,看来和他和离的计划,还是要赶紧提上日程才行。 实在无法入眠,苏瑾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干脆起身,拿出火折子,学着沐雪的模样点亮了房中的烛火。 举着烛台,苏瑾穿过中堂,来到了房中相通的另一间房间之中,这间房间一般是她们闲坐谈话的地方,这里有一方书桌旁。书桌上工整放着一叠宣纸,两旁青玉色的镇纸触手温润,一旁还摆放着毛笔、砚台、一方没有开封的墨锭,这样文雅的布局,乍一看以为主人家如何痴情书法呢,只可惜苏瑾自穿越过来,便从未使用过。 用手抚了抚宣纸,丝滑得像是绸缎,纸上还有些淡淡得浅纹,十分别致,正好可以给自己写一些东西。于是,她拿起毛笔,对着宣纸随意比划了两下,便直皱眉头。现代人,打字打惯了,用签字笔、粉笔啥的写写还行,让她用毛笔写字,还是为难了些。 她随手拿起手边的那一块长长的墨锭,借着烛火之光,细细端详了起来。这是一块雕刻着山峰松柏的墨块,触手有淡淡药香,倒是十分奇特。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能写字的可不都是笔吧,口红、眉笔不是也能写字么。 用手掂了掂手中的墨锭,苏瑾起身,一手举着烛火,一手拿着墨锭,推开房门,在门外长廊花坛旁的青石板上,将手中的墨锭细细打磨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将粗壮墨条的一端打磨成了一个越来越细的笔锋,就像眉笔一样。这下就可以写字了。 回到屋中,苏瑾在砚台中泄了些茶水,轻轻将墨条在水中沾了沾,然后挪到宣纸上,以墨当笔,写了起来。 离婚协议书: 甲方:苏瑾 乙方:赵翊 离婚诉求:双方因感情破裂,同意协议离婚。 财产分割:甲方带走剩余的所有嫁妆,乙方保留宸王府内其他财务。 其他补充:自离婚之日起,双方各自自由,日后其中一方若有婚配,另一方不可以任何身份阻拦。 双方签字: 苏瑾在签字甲方处,认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盖上了自己的大拇指印。 离婚协议书是她电视剧里看来的,也不知道写的标不标准,不管了,总比古代和离书写的科学吧。 我还是要主动出击才行,明日睡醒,我就去找他离婚! 完成这一切后,苏瑾心满意足地丢下墨锭,将这封《离婚协议书》仔细吹干后,叠好放在自己的床头,然后才返回床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还在睡梦之中的苏瑾,突然被一声怒吼声惊醒。 只听自己屋内,一个中年女人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地怒吼,“这究竟是谁干的?” 全一卷 第028章 失宠而欺 “这究竟是谁干的?” 清晨里的一声怒吼惊醒了整个墨韵阁,离着最近的苏瑾也被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夜失眠睡得迟,这会儿脑袋里还是迷糊的。 发出怒吼的是芸嬷嬷,她执着一块被磨尖了的墨锭,痛心疾首地埋怨着,“这可是上好的一块绛墨啊!究竟是谁如此糟蹋,竟将这上好的绛墨毁成这个样子?” 自王府设宴后,芸嬷嬷突然对墨韵阁内的大小事务都十分上心,恰逢这两日王妃贴身丫鬟沐春和沐雪因寿宴当日受了伤,正在养病,她便对院中的所有事情都十分地积极。 率先闻声而至的是沐雪,随后是明卉明霏,然后是沐春,最后才是几个懒懒散散的仆妇。 沐雪瞧了一眼在王妃寝宫里大声嚷嚷的芸嬷嬷,没有理会,直接走向了苏瑾。这两日的休息,沐雪已大致恢复。她搀扶起还迷糊中的苏瑾,开始帮她梳洗打扮。 沐春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明卉明霏,率先走到芸嬷嬷身边,瞧了她一眼,说话不太客气,“芸嬷嬷,究竟是怎么了,怎得令你一大清早的惊扰了王妃?” 芸嬷嬷颤颤巍巍举起手中墨锭,满眼地怒意,“你瞧瞧,你瞧瞧,这么上好的一块绛墨,怎得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沐春瞧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这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墨锭坏了,重新换上一块不就得了?” “这可是苏家主母特意送来的呀,名贵着呢!” 这话说得,顿时令沐春气不打一处来。她捏紧了拳头正欲发作,旁边寝殿里的沐雪突然走了过来。她没有理会这边的正常,反而对着明卉明霏吩咐道,“你们俩赶紧去给王妃准备水洗漱,发什么愣?”说着又转身对趴在门外往里面瞧的其他仆妇也说道,“你们也是,赶紧去厨房准备早膳,院子扫了没,廊下也都凌乱着,还不赶紧去干活,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沐春领会到沐雪的意思,当着这些王府里的人,她们三个陪嫁过来的吵起来,着实是不好看的。 见其他人走远了,沐雪对芸嬷嬷说道,“芸嬷嬷,我知你心疼这绛墨,可你也得注意分寸,就这么在王妃面前大呼小叫,岂不是让其他人觉得我们没有规矩?” 沐春也附和道,“就是,你也是苏府的老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可是这墨……”芸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可瞧着沐雪坚毅的眼神,也只好硬生生咽下了话。 苏瑾这才明白,今早闹得这一出,是因为昨日自己的杰作。 所以说,昨日那块雕刻着松柏山石的墨锭,是苏家二夫人送来的名贵物件?送来一块墨,这是何意呢?提醒我不要玩物丧志?勉励我不能因私废公?还是激励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活到老、学到老? 突然想起床头自己昨晚写下的《离婚协议书》,托在手中仔细又看了看,她这才安心下来。 打听清楚宸王已上完早朝,正在后殿里待着,苏瑾连忙拿着这份离婚协议,赶往书房,沐雪不放心地陪着她,身后跟着明卉明霏两个丫头随行伺候,一行四人往后殿走去。 后殿虽在后院之中,却最靠近前院,原本是宸王召见大臣、宾客的地方,可是为避人耳目,他一般都会安排在书房与大臣密会,久而久之,后殿便被改成了一处休憩的场所,后殿旁有两个偏殿,一般宸王不去妻妾房中时,都会在这里休息,偶尔也会歇在书房中。 隅中时分,府内人头攒动,下人们各司其职、忙忙碌碌。苏瑾走在长廊上,路过的下人们都恭敬行礼,一切都井井有条。 待苏瑾一行人走远后,下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自从侧妃入府,这王府内的风向好像就变了。” “是呀,看来这个新侧妃是个狠角色,前面那些个夫人,可都折在了王妃手中呢。” “你说的可是后院那几个冷僻院子里住的主子?” “可不是,你刚来不清楚,她们可都是翻不了身的主儿。哎,说来也奇怪,看着这个侧妃柔柔弱弱的,没成想厉害着呢。” “不会吧,我看着王妃挺和蔼可亲的,像是个好像与的主子。” “哪里和蔼可亲了?这是恶的怕更恶的,一物降一物罢了,如今殿下宠着侧妃,王妃这是夹着尾巴呢,你瞧着吧,府内不会太平的。” “可不是,倒霉的都是我们这些下人。” …… 这些话,苏瑾并未听见,可却被躲在假山石后的人听了个满耳。 待下人们走后,假山石后走出了两个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了摇扇子,没有说话,他身旁一个孩童模样的少年瞧了瞧他,冷声问道,“这种闲事你也要管?” 书生也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管也管得。” 少年又冷冷瞧了瞧他,“师父,你是不是闲的?” 书生看着他,笑了起来,“开个玩笑也不行,青巳,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 苏瑾一行几人来到王府后殿。 门口除了站了两个小斯外,竟然还有几个丫鬟守在门口。 小斯看到苏瑾后,立即恭敬地垂首,“王妃,您怎么来了?” 还没有等苏瑾说话,门口守着的其中一个丫鬟便趾高气扬地抬高下巴说道,“殿内有我们侧妃陪着殿下呢,殿下怕是没工夫召见王妃,还请王妃先回院休息吧。” 说话的丫鬟正是封月凝身边最贴身的丫鬟东菱,这个丫头最是嚣张跋扈,四处疯咬其他人,完全不给自己的主子留后路。 苏瑾身边的沐雪绝对不是吃素的,她一步上前,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贱婢,这有你什么说话的地方,如此没有规矩,敢这么和王妃说话?今日就让我好好教一教你规矩!” 喔嚯,这么厉害吗? 苏瑾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看着沐雪飒爽的侧颜,果然还是沐雪霸气,完全就是一个神助攻啊! 想起来上一回封月凝去自己院中撒野,也是沐雪一马当先打了东菱一巴掌,这个嚣张的姑娘还真是把嚣张刻进了dna里,完全不长记性啊。 被打的东菱赶紧捂着自己瞬间浮肿起来的脸,不甘心地哭着冲身旁两个小斯埋怨道,“你们就这么看着我被欺负吗?如今我们夫人才是殿下最宠爱的人,我可是她身边的人,今日这么被人欺负,你们不管,等侧妃出来,我一定要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小斯很是为难,“冬菱姑娘,这可是王妃,您不可太过放肆的。” 冬菱很是不以为意,“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王妃,在王府里,自然是谁的恩宠多,谁的地位就高,你们搞搞清楚。” 苏瑾看了看四周,这不是王爷所在的后殿门口吗?这个嚣张的丫鬟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这么说就不怕王爷听见? 果然,屋内传来了一个深沉的声音,“屋外谁在喧哗?” “禀殿下,是王妃来了。” “让她进来。” “诺。”小斯恭敬地冲着屋内答道,转而对苏瑾说道,“王妃请。” 苏瑾抬脚,刚准备进去,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退去了一边,“你们不进去吗?” “小姐,这不合规矩的。”沐雪低声提醒了一句,满眼尽是担忧。 好吧好吧,神助攻不在,一会里面一切的牛鬼蛇神,都还是要自己面对,苏瑾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迈向了殿里。 其实看到封月凝身边的丫鬟在殿外的时候,她就开始打退堂鼓了。虽说自己是来找王爷谈离婚的,可如今他小三在怀,该让她如何开口?即便和他没有感情,她也不愿意让其他女人看笑话。 明明刚出了“新手村”,就要独自一人面对冷血王爷和蛇蝎侧妃两大boos,苏瑾心中到底还是没什么底气的,她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小三在场也好,看王爷这个三妻四妾、喜新厌旧的态度,即便和离不成,要份休书也应该是容易的。就我们两个人在,他为着面子,可能会拒绝,可如今有小三在场,他的立场可能就变了,说不准同样是为了面子,反而就同意了呢,没准还会满意地看到自己是如此的识趣。 大殿上没人,旁边的偏殿里却传来了一个女人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像是……一个女人独自在笑,对,不是两人对话后的一起笑,而是一个女人独自的笑声。 苏瑾浑身不自在,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通往偏殿的门里投射出的黯黄的光,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此刻侧殿里不会正在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吧?呃……这还真的说不好,原本就只是侧妃一人前来的,带来的人又都守在门外头,是我非要跑来横插一杠,如今倒是弄得自己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了——面前的这扇门,自己究竟该不该进呢? 偏殿里女人的笑声还在传来,那声音低柔却清脆,苏瑾眼前突然出现了商纣王和苏妲己在朝堂上共舞的画面——苏妲己穿着雪白的狐裘,朝着商纣王边舞边笑,时不时还将纣王身前桌上的葡萄递进了纣王的嘴中,纣王沉迷于妲己的美色之中,眼中除了她,装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天哪,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怎么会突然想出这么没羞没臊的画面?真是电视剧看多了,你说电视看多了有什么好的,哎……自己今日来可是有正事的。 这样想着,她清了清思绪,迈步朝着偏殿走了进去。 全一卷 第029章 秒怂日常 苏瑾循着一个女人低低地吟笑声,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偏殿。 偏殿也被布置成了书房的模样,靠右是一个书案,左边有一张红木矮桌,桌上还放着棋盘,棋盘上摆放着残棋,像是主人家随时会邀请好友一同落座手谈一局。 书案后面,那个面沉似水的男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一位身着玫红色华裳的女子正在一旁磨墨陪侍,时不时还会在男子耳边说些什么,然后自顾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男人基本不答话,只是偶尔看她几眼,然后配合地回应几句。 原来这屋里的场景是这样的呀,苏瑾脸上一红,为自己刚刚龌龊的想法而羞臊。 不知怎的,苏瑾总感觉这个宸王殿下,不像看上去的那样想搭理这个女人,这场面像极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见苏瑾走进来,侍奉在男子身旁的女人抬眼看了她几眼,又笑了起来,笑得阴阳怪气,“王妃姐姐来啦。” 宸王赵翊抬眼看了看苏瑾,便继续拿着笔写着什么。他似乎习惯了如此不礼貌地对待着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一切以自己为中心,不关心身边女人所做的一切,他太习惯被仰视了,特别是他们这种出生于皇室的贵族。 苏瑾十分不满意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她沉吟一会儿后,按捺着心中的怒气,对他说道,“赵翊,我找你有事商量。” 封月凝又笑了起来,以退为进地说道,“哟,姐姐找殿下有事商量,那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呀。” 她的语气十分挑衅,虽然嘴上说着要回避,可却不见一点要离开的样子,还是一副妩媚模样,执着墨锭一圈一圈地磨着。 封月凝的这副模样,男人消受得起,苏瑾可实在受不了,她冷哼一声,顺着月凝的话说道,“好呀,妹妹慢走,我就不送了。” “你……”封月凝再一次被王妃不按常理出牌的回怼方式给怼地哑口无言,她不甘心地望向宸王,眼睛里包含着委屈。 没想到这一次,宸王并没有偏帮着她,他闻言,停下手中舞动的毛笔,顺着苏瑾的话,对月凝说道,“那你就先回去吧,孕中辛苦,少走动,要多休息休息。” “我……殿下……” 封月凝不敢置信地看着宸王,自己的一句撒娇,竟然被解读成了要主动离开,宸王竟然还在这时配合地下了逐客令。但是她十分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冷漠,她只得死心,妥善放好手中墨锭,走下堂行了礼,这才悻悻然离去。 大殿的殿门被重重关上,赵翊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眼看向苏瑾,“人已经走了,你可以说了。” 帮我摈退左右?难不成他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苏瑾看着眼前男子那张英气的脸,两道浓浓的眉毛,衬得一双明眸更加的深邃。 苏瑾呆呆看着赵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直到面前那张帅气的脸慢慢冷下来,两道眉紧紧皱在一起,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关键的时刻犯起了花痴。 咬了咬唇,苏瑾暗骂着自己,赶紧从袖中将写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小心展开,轻轻放在了赵翊的桌案上。 赵翊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纸张,仔细端详了起来,久久不语。 追逐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紧闭的唇上,她的心脏也随之慢慢悬了起来,他越是不说话,自己就越是紧张。 这感觉真的是难受,煎熬啊…… 好一会儿,赵翊才将纸张放回桌上,双手随意地撑着桌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写的什么?” 哎?搞了半天,你看半天是看不懂啊? “我昨日就和你说了,我要和你和离,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这是我们的离婚协议书,也算是我的诚意。” 赵翊看着她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如鹰一般警惕地盯着她。 苏瑾被他看得有些炸毛,她小心翼翼上前,用手指着桌案上那张协议书上的字,对他解释道,“你看这里,写明了我们是因感情不和,才和平离婚的。这里是财产分割,我只带走我自己剩下的嫁妆,王府内其他的财产我一分都不动,这点你放心。我已经签过字了,你就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行。”说着,她认真地将手指点在了乙方签字的地方,“一旦双方都签好字,这个合同就生效了,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问,以后江湖再见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苏瑾不禁打了个冷颤。 赵翊还是不说话,但是此刻,他的眼睛已经慢慢缩小,危险的眯了起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苏瑾谙熟于心,立即缩回手指,退了两步,哆哆嗦嗦开口道,“你、你、签个字就行。” 他还是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 她开始感到毛骨悚然,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做什么。苏瑾本来还想与他对峙着,想着输人不能输势。可不到三分钟,她便立即败下阵来,小心翼翼地妥协,“要是皇家真的没有和离的说法,那你把我休了也行,毕竟我这么多年也无所出嘛,按照你们的规矩,休妻也无可厚非。可是,嫁妆我得带走,这都是我嫁来时带来的,应该是我的吧……” 偷偷瞄了他一眼,咋还不说话呢?该不是看上王妃的那些嫁妆了吧?不是吧,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如此吝啬财迷? 苏瑾不安搅着手指,半天才唯唯诺诺继续妥协道,“一半还不行吗,嫁妆我就带走一半,我也总得活是不是……”堂堂苏家长女,嫁妆应该不会少吧,一半就够了,也应该不少了,和钱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些。 赵翊瞧了她半天,还是没有摸清楚她真实的意图。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还是王妃的模样,可全身上下,却处处透露着古怪。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女人,要不就是个冒牌货,要不就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若说她是个冒牌货,王妃几乎没有出过王府,即便是上一次偷跑出去,也立即被找了过来,随行也都是她的贴身侍女,究竟是如何被掉包的呢,长得竟如此之像,竟然连苏夫人和苏瑜也看不出半点破绽?和这个猜测比起来,后者似乎更可信一些。 他再次拿起桌案上的协议书,在苏瑾面前抖了抖,他决定直截了当地询问她,“你究竟是何意图,这个什么书,是谁交给你的?你们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他是在怀疑我的诚意啊,苏瑾松了口气,心中也有了一些底气,“这就是我自己写的,我也没什么阴谋,我是真心想和你和离的,不是试探你。” 赵翊不信,“苏瑾,你的字我是见过的,字字娟秀,欹正相生,怎么会如这般猫挠模样。话都说破了,你还不如实说吗?” 我……苏瑾气的直跺脚,这个可恶的渣男,竟然在嫌弃我字写得难看,这真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啊! 苏瑾气的满脸通红,刚刚的怯懦倒是一扫而空,她努力保持着人民教师最后的理智,运着气对他说道,“宸王殿下,我真的没有什么意图,如果真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是真的要和你离婚。我们既然毫无感情基础,婚后也做不到相敬如宾,又何必如此彼此耗着,互相伤害呢?我给你心目中的女人腾地方不好吗?” 她的这番话字字恳切,赵翊似乎有所触动,从他惊异的目光中,能够察觉出他的无措。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凝视她的态度,他一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对劲,“你当真只是想离开我?” “没错。” “不顾你自己的荣华,也不顾家族兴荣?” 苏瑾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在乎。” 她的反应,印证了赵翊心中的猜测:这个女人果然有问题,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样。 他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夫人,这一病,你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明白了,定是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你才如此耍小脾气,为夫给你赔罪了。今日我有一封紧急的公文要写,不得空去陪你,明晚我定去墨韵阁向夫人赔罪,如何?” 什么什么?苏瑾被他突然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给弄懵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心中反复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呀。 苏瑾刚要开口,赵翊突然冲着殿外询问道,“外面陪王妃同来的是谁?” “回殿下,是墨韵阁的沐雪姑娘。” “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沐雪进来,行礼,恭敬跪在一旁。 “带你家王妃回去好好准备,我明晚过去。”赵翊说完,便不再理会她们。他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似乎真的十分忙碌。 “不是,准备什么?你什么意思?”苏瑾彻底懵圈了,他这意思是要宠幸我? 沐雪立即对着宸王拜了又拜,急忙起身想扶苏瑾着离开。 “等一下,”苏瑾挡开沐雪的手,转而继续对着赵翊解释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你、你别来啊,你别来。” 全一卷 第030章 大展拳脚 苏瑾还想再挣扎一下,桌案后的赵翊抬眼瞧了一眼,“还不带你家主子回去?” “诺。”沐雪又恭敬行了礼,赶紧拉着苏瑾往外走。 苏瑾就这样,糊里糊涂被沐雪硬拖走了。 回去的路上,苏瑾十分郁闷地往自己院子走,垂头丧气地模样,完全没了来时的潇洒与期待。 突然意识到自己带去的《离婚协议书》忘在赵翊桌上了,苏瑾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明卉明霏差点躲闪不及撞上去,还好及时停了下来。她们关切地询问,“王妃,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走在她身侧的沐雪也停了下来,走回来询问。 苏瑾摇了摇头,继续抬脚往墨韵阁走。丢就丢了呗,难不成还回去取吗?就赵翊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狗脾气,再进去一趟,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 沐雪一路上没说话,这会儿才忍不住说道,“来时我还在想,小姐你怎么会突然跑去后殿找宸王殿下,原来是为了……呵,在皇家之中若想生存,恩宠还是必不可少的,是该好好搓一搓飞羽苑的锐气。” 身后的明卉和明霏也连忙附和道,“我还奇怪呢,刚刚见封侧妃从屋里出来时,脸难看地都快垮到地上去了,还把告状的东菱给当众教训了一顿。嘿嘿,原来是她在殿内受了气,出来拿东菱出气呀,殿下还是最心疼咱们王妃的。” “可不是,咱们王妃就是太仁慈了,才会纵地侧妃如此的骄纵,竟然还想和咱们王妃争宠,真是不自量力!” 苏瑾被她们夸得更加心浮气躁,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来争宠的,我是来找他和离的。” “和离?”明卉明霏同时惊呼出来。 沐雪也惊讶地看着她,那日晚宴结束时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明霏心中思索了许久,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这是一种……手段吗?” 苏瑾不想再做解释,她抱着脑袋,只想赶紧回去清静清静,心中更是有苦难言。 这算什么?明明是来和他和离的,怎么莫名其妙成争宠了。 正午时候,苏瑾毫无食欲地用汤匙摆弄着面前的翠玉羹。自她穿越过来后,因为自己病中未愈,基本上吃的都是这些汤汤水水的羹汤,再有就是芸嬷嬷特意交代的滋补吃食,虽说也不难吃,可再怎么说,她还是一个食肉主义者,没有太多的荤腥,再好吃也提不起精神。 再就是明日那场躲不过去的合宫。不是说王爷一个月才来这个院里一次么,这也没到月底的那一天呀。刚刚在后殿中,自己到底是哪句话出了差错,才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因为不甘寂寞,才用离婚作威胁,要和他在一起共度春宵的? 一回到院中,沐雪就带着沐春和明卉明霏两个丫头,张罗起明日晚上合宫的事宜,芸嬷嬷瞅着时机,赶忙跑来苏瑾身旁侍候。 突然,一直在后院忙活的明卉急急忙忙从屋外跑进来,兴致勃勃地冲着苏瑾说道,“王妃,王妃,后院种下的花种子冒出芽儿来啦!” “什么?”这倒是件新鲜事,苏瑾赶忙放下汤匙,急忙起身想要随着明卉一同去后院瞧瞧。可刚一起身,就被芸嬷嬷按住了肩膀,苏瑾落回座位上,奇怪地回头看着芸嬷嬷。 芸嬷嬷瞧了冒冒失失的明卉一眼,笑骂道,“你这小蹄子真是没有规矩,难怪沐雪姑娘总是念叨你,如此这般行事,冲撞了王妃可如何是好?” 明卉赶紧改口道,“芸嬷嬷,我是准备进屋里伺候着的呢,王妃有个什么端茶倒水、跑腿的活儿,身边也好有个人。” “就你机灵,”芸嬷嬷不动声色,继续用话打发她,“我总听见沐春唤你,还不快去瞧瞧,主子这边有我伺候着呢。” 明卉到底还是个孩子,听芸嬷嬷这么说,冲着她吐吐舌头,便朝苏瑾行了个礼回去了。 苏瑾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芸嬷嬷突然凑近她,在她耳边说道,“王妃自这次病后,真是心性大变,怎得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了心,却独独对扫清障碍的大事优柔寡断、迟迟不见动作。王妃,别怪老奴多嘴,飞羽苑的那位都已经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了,您怎么还能如此视而不见呢?” 说着,芸嬷嬷突然走到苏瑾面前,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后,继续说道,“王妃,这位侧妃如此大逆不道地陷害您,陷害咱们院子,也没见殿下怎么责罚她,说到底,还不是仗着她腹中的那块肉?王妃,难道您还准备什么都不做,等着那贱婢生下王府唯一的孩子后,母凭子贵,以后骑在咱们脖子上作威作福,甚至将您取而代之么?”说罢,她又跪伏在地上,语气表情都十分虔诚。 虽说芸嬷嬷是二夫人的人,人也狠毒了一些,可在这王府之中,她到底还是自己这边的人,所说所做,也都是向着自己的。苏瑾虽说心里面十分忌惮着她,可对于她的警告还是醍醐灌顶。不说前几日封月凝处心积虑陷害自己,就拿今日她对自己的敌意来看,她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即便自己不想害了封月凝和她腹中的孩子,可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不然自己在这危机四伏的古代,当真是活不过三集。 苏瑾起身扶起她,郑重点了点头,“芸嬷嬷,你说的是。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还是要先打探打探封侧妃那边的动向,然后才好筹谋接下来的事情。” 芸嬷嬷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赶忙又跪倒在地上,冲着苏瑾拜了两拜,“王妃可算是好了,前些日子王妃优柔寡断的模样可是把老奴担心坏了。王妃放心,老奴这就去打探飞羽苑那边的消息!”说着,她急急忙忙跪安,一边提着襦裙往外走,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倒是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看着芸嬷嬷离去的背影,苏瑾还是十分不踏实。芸嬷嬷到底不是自己这边的人,而且此人心术不正,虽然此时她为了自己能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这到底和立场有关,若有一天苏家二夫人想要对付自己,她一定不会顾念着此刻与自己共谋大事的情谊,必然第一个倒戈相向。 既然一时半会儿自己走不掉,要是想要明哲保身的留在这个时代里,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难免自己不会被她炸得粉身碎骨。 不行,还是要想一个妥帖的法子,将她打发回苏府才好。 芸嬷嬷走了,苏瑾惦念起了明卉和后院与她一同种下的神奇花种子,她果断放下手中玉勺,朝着后院走去。 初夏的阳光有些毒辣,午后阳光正好,若非必要,下人们也都四处躲懒,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 后院里种下的几颗花种,只冒出了一颗,那嫩绿的、布满绒毛的花芽刚刚从土中冒头,冲着阳光,显得十分惹人怜爱。花芽旁边,守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她一手遮着花芽,一手挡着自己的眼睛,像是想陪着小花芽,又担心它太过娇嫩,被炽热的阳光晒伤了一般。 苏瑾刚踏入后院,就看见了这幅画面。她不禁动容了,明卉和明霏其实还是个孩子,比自己班上的孩子们还小好几岁,可是这个年纪的她们,不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玩耍,而是被卖进王府,成了家里人收入的来源。 明卉发现身后的苏瑾,连忙起身行礼,苏瑾朝着她微笑着,顺势蹲在她身旁,陪着她一起看着这株可爱的小芽。 蹲了一会儿后,苏瑾突然突发奇想地对明卉说道,“对了,我给你做珍珠奶茶喝吧,特别好喝的。” “好……”明卉的脸上露出十分明媚的笑意,可下一秒尊卑有别又迫使她拒绝,“这万万使不得,王妃身份尊贵,怎么能给奴婢做喝的?” 苏瑾笑了起来,拽着她就走,“什么尊卑有别的,在这个院子里,咱们就是一家人。” 前些日子里,苏瑾就看见厨房里有木薯粉,有了这个东西,做珍珠,做西米,做芋圆,做亚达子都行。 因为学校里有食堂,所以苏瑾虽说独居,可厨艺却实不怎么样。但学校里没有奶茶炸鸡店,学校又因占地太大而地处偏僻,周围很少有合意的小吃,所以不会做菜的苏瑾,做甜点饮料那可是一绝。 古代没有烤箱,面粉也不分什么高精低精,眼下要说做蛋糕饼干啥的,可能不太现实,但是做些奶茶甜品,还是可以的。 这里虽没有白砂糖或糖粉,可是厨房里的饴糖和蜂蜜还是十分充足的,苏瑾拿出食材,开始逐一加工起来。 以茶粉和牛乳入锅炖煮片刻,再将用焦糖搓好珍珠与和上好的芋头、红薯等材料做成的彩色芋圆一起下锅的煮熟,还有混入牛乳的芋泥,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再加上些许蜂蜜,混上几样食材。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苏瑾在明卉的帮助下,终于做成了几碗现代的芋圆芋泥奶茶,馋嘴的明卉喝了两口,便连连称绝。 苏瑾看着眼前的奶茶,心里自嘲道: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了,在古代开个奶茶店,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全一卷 第031章 合宫之日 天玄国国都,启封城宸王府,王妃所住的墨韵阁后厨里,魂穿而来的王妃苏瑾展示了自己现代人的厨艺,用手边所有可以利用的食材,做出了现代饮品。 刚刚出锅的芋圆芋泥奶茶,馋嘴的明卉刚喝了两口,便连连称绝。 她小心翼翼询问能否让明霏也尝尝,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笑得十分天真与兴奋,不一会儿,整个院子的人都聚集在了厨房。 苏瑾看着眼前的奶茶和不住点头称赞的众人,心里自嘲道:如果自己真的回不去了,在古代开个奶茶店,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信心大涨,立即突发奇想,若是在后院角落里搭一个火炕,做成一个简易的烤炉,日后若是想要做些甜品面包啥的,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傍晚时候,芸嬷嬷才又出现,她刚进屋,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撇了两眼桌上的奶茶,没有说什么,转而对着王妃恭敬施礼,“王妃,老奴已经安排人去飞羽苑那边打探消息了。这个时候飞羽苑提放着我们,虽说不好直接安排人进去,但是封侧妃进府的时候是孤身入府的,如今身边侍候的人都是宸王府内的人,她们既没有和封氏长久的主仆之情,又都是些见钱眼开的角色,给些钱自然能打听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甚好。”苏瑾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这些古代的伎俩,安排给这些终年生存在宅斗之中的人去办,是最好的选择。倒是芸嬷嬷看见奶茶时的表情,令苏瑾不禁动容,她立即想到了在学校的时候,系里主任看到她们几个年轻老师围在一起喝奶茶时的样子,那表情和芸嬷嬷一模一样。看来,上了年纪的人都看不惯这些零食呀。 这个时候,沐雪带着明卉走进屋里,明卉见了芸嬷嬷,立即兴奋地说,“芸嬷嬷,这一下午都没见着你了。你快尝尝,这是王妃亲手做的,叫奶茶,可好喝了,这碗是专门给你留的。” 芸嬷嬷受宠若惊,“这不合规矩吧,王妃尊贵,老奴怎能食王妃所烹食物,老奴万死呀。” 芸嬷嬷的客套令苏瑾不太自在,她赶紧接话说道,“只不过一杯奶茶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沐雪也笑了起来,“芸嬷嬷言重了,这是小姐赏给我们的,我们都有。” 明卉指着奶茶,十分殷勤地推荐着,“嬷嬷快些尝尝吧。今日天气热,奶茶此刻放凉了,更可口呢。” 明卉的这句话,苏瑾倒是不敢苟同,在现代,奶茶店里冷却,用的可是冰块,直接放凉了,上面总会起一层奶皮,再加上奶茶里的珍珠和芋泥,都已经放了许久,怎么能好喝呀。下次得想办法弄些冰回来,下回小料也不全部放下去,想吃的时候再放,说不定会好些。 芸嬷嬷的反应十分奇怪,她客套完后,刚刚的矜持便全都不见了,像是迫不及待一般,立即捧起了碗。她先试探着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抿了抿唇,苦涩的茶味过后是醇厚的奶香,瞬间令她心旷神怡,她眉眼一动,立即“吨吨吨”地喝起来。 一口气喝了半碗,芸嬷嬷舔了舔唇,喜滋滋地说道,“这味道真是不错。以前也听过北方牧民有用奶和茶一起煮的食法,好像叫‘乌古台措’,听说味道不错,也从未品尝过。没想到今日老奴能有这个福气,在王妃这里尝到这样的人间佳品。”说着,她又端起碗,“咕嘟咕嘟”喝起来。 苏瑾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嘀咕起来:北方游牧民族吗?新疆、西藏、内蒙古?虽然没去过,但是听说那边的奶茶是咸的,味道也是别具一格的。 站在一旁的沐雪看着她,突然提议道,“小姐制作的这份汤品实在新鲜别致,再配上些蜜饯果子,明日殿下过来,若能备下这个,殿下一定喜欢。” 什么?明天要给赵翊准备奶茶?苏瑾心里嘀咕着,满肚子的不愿意。 “什么?明日殿下会来?”芸嬷嬷一口奶茶呛了个满口,猛力咳了两下,赶紧问道。 芸嬷嬷大概是墨韵阁里最后知道宸王要来的人,即便了解到沐雪已经安排万全了,她还是十分不放心,连夜便在院中忙活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芸嬷嬷就来屋里喊人,经常睡到日上三竿的苏瑾被她硬拖了起来。 苏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了瞧在一旁为她准备衣服的芸嬷嬷,刚坐起来的身子,又慵懒地滑进了被窝。 发觉芸嬷嬷是越来越爱往自己寝宫里来了,苏瑾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想找机会将她支走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 芸嬷嬷见状急忙又来拉她,苏瑾叫苦不迭。 随后进来的沐春也来催她,“小姐快起来吧,今日殿下要来,你总得准备着。” 对呀,赵翊说今天要过来。 一句话让她瞬间清醒,昨日的危机感瞬间袭来,苏瑾顿时困意全无,一股脑儿地坐了起来。我得赶紧想想对策,布置些陷阱机关什么的也好,否则晚上怕是不能从容度过。已经替王妃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了,不能再名节不保吧。 在一众人等地关照下,苏瑾顺利洗漱打扮完,芸嬷嬷便立即奉上今日的纱裙。这是一件浅蓝色的纱裙,上面配着白色嵌青边的短衫,在炎炎夏日里看起来格外清新舒适,最特别的,是衣服上被连夜熏好了清新淡雅的熏香,闻着是茉莉花的味道,还有一丝丝荔枝和柑橘的甜味。 穿这个不是明摆着要讨好诱惑他吗? 苏瑾拒绝,她指了指旁边衣柜里的那件乳白绣暗花的常服说道,“还是穿那件吧,那件朴素一些,你选的这件太……透了。” “透?”芸嬷嬷瞧了瞧手上的衣服,不解地问道,“小姐,这是今夏刚做的新衣,没有破损的地方呀。” 沐春瞧着苏瑾指着的地方,也面露难色,“小姐,那是件春衣。” “就那件,我感觉今天有些冷,穿厚点才好。”说着,她不顾众人反对,将那件长袖薄棉的春衫穿了起来,还特意翻出一件薄外衫一齐套上,直到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才感觉安心下来。 接下来就是想想该怎么安全度过今晚。 这王爷本来和王妃的关系就不怎么样,平时也都是装装恩爱的样子,如果晚上让他扫了兴,那依照古代男人的尊严,他一定会破口大骂,然后摔门而出吧。 嘿嘿,这样最好,还能给我一个合理的借口要休书。 就这样,苏瑾在房里捣鼓了一上午。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越来越高,她身上厚重的衣服全都湿淋淋粘在身上,十分难受,可即便如此,她也死活不肯褪去哪怕一件衣服。 中午刚过,苏瑾便被明卉和明霏拉去指导奶茶的制作。瞧着制作好的奶茶,苏瑾心生一记,端起盐罐子,直接将一大块盐巴扔了下去,在明卉和明霏惊异的目光下,苏瑾拿起木勺和弄许久,直至盐巴全部溶解,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明卉的下巴都快惊掉了,“王妃,这罐不是糖,是盐……” “嘿嘿,我知道,你们不懂,这才别具风味,你们家王爷就好这一口!” 明霏也吞了吞口水,咽下了不可置信的话。 下午的时候,王管家身边的一个小厮跑过来,说王爷晚上会过来用膳,这下可忙坏了院中的小厨房,芸嬷嬷对此事更是十分上心,还特意托人从府外购得泥鳅、驴肉、鹿肉等食材,特别交代了小厨房里的厨娘悉心烹饪。 苏瑾了无生趣地靠坐在最凉快的长廊中间,看着这些食材被一筐一筐送进厨房,惊得瞠目结舌,自己每日清汤寡水,王爷来了就大鱼大肉,还有没有天理了?但是,当她看见一桶鹿血也被搬进了厨房后,这几年看得宫廷剧的诸多桥段让她瞬间明白了这些食材的用意,一时间,“祸起萧墙”、“后院起火”的成语便浮现心头,面对着芸嬷嬷的“倒戈相向”,苏瑾真是想揍一顿她的心都有。 就这样,大家一直守在墨韵阁中,期盼着院中大门被人推开,众人各怀心事,就这样从夕阳西下等到月亮高悬。 苏瑾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王爷今晚是不会过来了。长时间的紧张和闷热令她毫无食欲,她随便扒拉了两口,便撤了席,一个人安心地沐浴,准备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王府里估计每个院子里都有一间专门用于沐浴的屋子,墨韵阁里这样的屋子被取名“清沐轩”,名字倒是妥帖雅致。 清沐轩有里外两间屋子,里屋砌有沐浴所用的池子,不大,却足够容纳一人坐浴。池子被修在中间,在沐浴时,四周会将设有纱幔遮蔽的木架将池子围住,这样既有私密性,又可以聚暖,十分人性化。 此刻的清沐轩内水韵氤氲,蒸腾起的热气让人十分放松,苏瑾坐在水中,任凭着温热的水气包裹着自己,卸下了自己今日所有的防备。 突然,清沐轩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脚步沉稳,并不是明卉那样小姑娘轻盈的脚步声,苏瑾警觉起来,伸手慢慢朝一旁放有衣物的架子上摸去。 全一卷 第032章 结下梁子 清沐轩里水气升腾,正在水中沐浴的苏瑾毫无防备。门外突然传来步伐沉重的脚步声,苏瑾心中一惊,伸手地将衣架上的衣服拽了下来,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幔帐。 该死,手边连一件趁手的防身物件儿都没有,哪怕有个水瓢也是好的呀。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瑾来不及穿上衣衫,只得将衣衫遮在胸前,看着面前的幔帐被人掀开,她整个人往水下沉去,能挡一些是一些。 掀开幔帐的,是提着水桶的明卉,她吃力地将盛满滚水的水桶放在池边,抬头就看见王妃警觉地看着自己,干净的衣服已经被她拽进了水里,明卉奇怪地问,“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苏瑾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解释道,“嗨,没事没事,我以为七王爷过来了。” 明卉一听,立即惊异地点了点头,“王妃您可真神,您怎么知道是殿下过来了?刚刚我们还说殿下今日事忙,怕是不会过来了,可就在刚刚我去厨房取热水的时候,就听见殿下来了,听说这会儿正在用膳呢。” 真的来了?苏瑾慌忙起身,可脚一滑,又一屁股坐回了水里,水花瞬间扑了出来,明卉被溅了一身水,尖叫出声。她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赶紧跑过去扶起苏瑾,苏瑾朝她摆摆手,屁股上的钝痛疼得她直咧嘴。 苏瑾再没有继续沐浴的心情,此刻她只想赶紧穿上衣服,从这个令人懈怠的环境中出去,再找回战斗状态,好应付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可刚刚的水溅出来许多,准备换上的干净衣服全都被浸湿了,根本穿不了,明卉只好让苏瑾再在此处等一等,自己赶紧去屋里重新拿来干净衣服,临走之前,还不忘在水中加了一瓢热水。 苏瑾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已然无心泡澡,她小心翼翼从水中出来,拿起旁边半湿的纱巾,擦拭起来。 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十分地轻快,苏瑾安心地继续擦着水。她想起刚刚明卉进来时自己听见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她还判断是个男人的脚步声,却没想到,是明卉拎着水桶,走起来才会如此沉重吃力。这一次,明卉只是拿着衣服,脚步声果然轻快了许多。 面前的纱幔被再次掀起,苏瑾漫不经心抬起头,随口问道,“衣服拿来了么……啊……” 随口的问话在看清来人的脸后,化为一声凄厉的尖叫,苏瑾惊慌失措地将手上的纱布裹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不放心地又将旁边作为围挡的纱帐一并扯下来披在自己身上,紧紧裹住自己,这才朝着来人吼道,“变态,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 来人手上托着几件衣物,没有丝毫退出去的意思,他倒是毫不在意眼前的一幕,随手将衣服放在苏瑾身旁的衣架上,然后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旁边的台子上,“又不是第一日嫁我,见了我怎得像见了鬼一般,如此的失态,言语也有失体统!” 苏瑾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即便如今的身份是他的妻子,可这仅仅只是身份而已,她并不想假戏真做。于她而言,赵翊的这般龌龊行径,根本不是一个王爷的风骨,这就是一个臭流氓啊! “赵翊,你这个衣冠禽兽,你给我出去!”苏瑾一手死死捏住裹着自己的纱幔,一手抄起手边所有能拿起的东西,一股脑儿朝赵翊砸去,不一会儿,木舀、矮架,甚至踮脚的小板凳,都朝着赵翊飞去。 赵翊常年练武,十分敏捷,他预感到危险,起身一一躲过,眼见着苏瑾举起了他刚刚送来的衣服,准备朝着自己扔过来,他好意指了指衣服提醒她,“这要是扔了,一会儿你准备怎么从这里出去?” “我……”苏瑾冷静下来,她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决定换一种思路去解决眼前的困境——吹捧法。 “宸王殿下,您的身份如此贵重,又身骄肉贵的,怎么能劳动您给我送衣服呢,您还是赶紧去正殿里休息吧。” “举手之劳,夫人不必介怀。”赵翊毫无半分离去的意思。 吹捧无效,苏瑾继续奉上笑脸,准备来个激将法,“宸王殿下,您看我这……多有不便的,是吧。您是一代贤王,您定不会为难我这一介女流吧。” “本王若是为难了呢?” “你……”激将无效,苏瑾被他的无赖态度气得哑口无言,沉吟半天,才重拾信心,继续使出一招——转移法,“王爷,芸嬷嬷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吃的,你一定没有吃饱吧,要不再去吃点?” 赵翊这一次没有说话,但是他仍旧没有一丝离去的一丝,只是将身子靠在他身后的架子上,目不转睛看着她。 转移无效?苏瑾慌乱起来,紧紧捏着纱幔的手也微微颤抖,再次开口的时候,她颤抖的声音将自己也吓了一跳,“你究竟要怎样?你是准备趁人之危吗?” 没想到这句话反而起了作用,赵翊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兴致,转身撩起纱幔走了出去。 清沐轩的外屋门被人关上了,同时传来几句对话声。苏瑾无暇顾及这些,双手扶住浴池壁,许久才松懈下来,看来他真的走了。 再次从清沐轩出来,苏瑾已经换好了衣服。如同贴身体面的衣服一般,她的心情也同样收拾好了,刚刚的屈辱和愤怒历历在目,苏瑾冷哼一声,立誓要一雪前耻。你不是要来我的院里么,那今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清沐轩外面候着几个丫鬟,明霏也在其中。见王妃出来,明霏赶紧迎上前去,“王妃,殿下让您准备好后,即刻去主屋觐见。” 苏瑾没有说话。 明霏跟在她身后,赶紧着她越走越快,有些心虚地说道,“王妃恕罪,奴婢见殿下进去了,也不敢贸然闯入,刚刚殿下出来,特意嘱咐了不让奴婢们进去,我们也不敢违背殿下的命令。” “我知道了,我没有怪你们。” 苏瑾心里清楚,这笔帐都得算在赵翊身上,倒是不必明霏解释。她并不是责怪她们,只是此刻自己心中有气,而且这口恶气,还没有得到合理的宣泄。 来到主屋,沐春和芸嬷嬷带着院中所有的人,都守在外面,规矩地排成了一排,一副随时等待吩咐的模样。明卉也在其中,且换了一身衣服,刚刚兴许是明卉要换衣物,托了明霏来送衣服,却被赵翊半路截胡了。 屋内,沐雪正在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宸王。宸王赵翊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平日里围在他身边的护卫小厮们都被他打发走了。此刻,他端坐在屋内,守着一桌子的美味,兴致缺缺地用筷子随意拨弄着。 很好,他还没有进里屋,里屋里专门为他布置的一切,定然没有被他发现。哼哼,赵翊,等进了里屋,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得罪我的后果! 见苏瑾出现,赵翊对沐雪挥了挥手,“撤了吧。”沐雪领命,朝着屋外使了个眼色,屋外候着待命的几人立即进屋,没一会儿,一桌子的菜就都被撤走了。 芸嬷嬷心机深厚,特意将酒盅留下。 苏瑾大大咧咧坐在赵翊身边,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转而对沐雪说道,“沐雪,把我们亲手做的奶茶端来给殿下尝尝。” 沐雪干笑了一下,低声提醒道,“小姐,已经呈上过了,殿下夸小姐聪慧。” 苏瑾冷笑一声,“不是明卉她们做的,是我亲手做的那碗。明霏,你去端来。”说着,她又转而对宸王说道,“殿下既然赏脸来我屋里,定要尝一尝我亲手做的汤品。” 奶茶如期端来,明霏走得极慢,苏瑾发现她端碗的手都在颤抖。苏瑾恶狠狠看向她,上前一把夺过茶碗,恭恭敬敬递到宸王面前,此情此景倒是令她想起回老家大人们在一起敬酒时的情景,她心有一计,立即眉眼一挑,佯装诚恳地对赵翊说道,“殿下快尝尝,这可是我亲手为您准备的,做了一下午呢,您不喝可是不给我面子。” 赵翊目光如炬,只一扫屋内几个人的神色,便立即清楚这碗奶茶必有问题。但眼前苏瑾的神情十分有趣,赵翊来了兴趣,接下碗,冲着她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喝了下去。 苏瑾心中大喜,这碗奶茶可放了一整块的盐巴。 哼,小样,齁不死你! 苏瑾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喜滋滋地看着他的脸由从容慢慢扭曲了起来,她的心中那个美啊。 突然,乐极生悲,宸王口中的奶茶一口气全喷了出来,苏瑾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奶茶。 “赵翊,你!”苏瑾欲哭无泪,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 果然是小孩子行径。赵翊心情大好。 看着苏瑾的窘态,他笑了起来,“夫人这手艺还需精进啊,盐放太多了。” 全一卷 第033章 机关陷阱 沐雪等一应丫鬟仆妇都被打发了,屋里只剩下苏瑾和赵翊两人。 在沐雪的帮忙下,苏瑾在里屋简单清洗了脸上和身上,又换上了一件干净衣裳。这套衣服正巧是芸嬷嬷今早极力推荐的那套。 不大的屋里,烛火炙烤地分外燥热,苏瑾眼看着赵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心里开始发怵,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件又一件因被灌酒而身遭不测的真实案件,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打定了注意滴酒不沾。 赵翊端起酒杯,放在她面前,示意她端起面前的酒,与自己碰杯。 苏瑾没有半点举杯的意思,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热情,努力微笑着,企图用话搪塞过去,“又不是新婚,这交杯酒就不必了吧。” 赵翊看了她一眼,倒也并不在意她是否举杯,她的答话反而令他更感兴趣。他将自己的酒杯在她面前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夫人,你我已成婚五年,我竟不知夫人如此伶牙俐齿。” 苏瑾还是十分戒备,她全然只顾着避开赵翊敬的这杯酒,随意回了一句,“殿下过奖。” 哪里是在夸你?赵翊忍俊不禁,看着她继续问道,“还要向夫人请教,‘变态’一词,是何意啊?” “啊?”苏瑾被他这一问,反应过来。她敏锐察觉到:七王爷这是要秋后算账啊,自己总不能还没有整到他,报过仇,就先被他法办了吧。于是她脑袋一转,立即解释道,“变态啊,变态是指改变形态,就是说你特别厉害,比普通的人要厉害!”边说还不忘边伸双手大拇指对着他。 “这样啊?”赵翊明显是不信的,他挑着眉看着她,想看她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样,“那‘混蛋’一词和解?” “呃……混蛋……混蛋是说,殿下是一个浑然天成的……蛋。”苏瑾小心翼翼看着赵翊解释道,见他表情有异,赶紧改口道,“不不不,说错了,是浑然天成的像宝石一样珍贵的……人。嘿嘿,是夸您天赋异禀,有王者之气!” 赵翊眯起了眼睛,心中基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人定不是王妃苏瑾,她究竟是谁?不过她确实有些意思,于是他继续看着她,将信将疑地问道,“哦?是吗?” 苏瑾忙不迭得点头:“那当然,咱们王爷就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她边说边起身,心里一直盘算着该如何赶紧把他骗进屋里。于是她干脆直接一些,用手指着里屋邀请道,“您看,这天色不早了,咱们进去休息吧?” 赵翊不为所动,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苏瑾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感觉十分尴尬,又坚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这么做自然是有目的的,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准备的机关全都设置在了里屋,不进里屋如何能让他中招? 只要你进了里屋,嘿嘿,看我不整死你。我定要你潇潇洒洒地来,狼狼狈狈地走。 赵翊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玉镯,警觉地问道,“怎么又戴上了?” “什么?”苏瑾一心想要把他骗进去,突然被这么一问,顿时是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发现他指的是自己手上的玉镯。 上一回和他一同乘车时,他就注意到自己没有戴这个玉镯,回来以后,苏瑾立即便将这个玉镯翻出来规矩戴好。其实,她已经仔仔细细研究了这个玉镯许久了,可是一点玄机也没有参透。可是既然王爷能一眼认出自己没有戴这个镯子,那么这个镯子对于王妃而言,一定十分重要,说不定就是个身份的象征呢,就像古代皇帝皇后都有个什么玉玺金印什么的一样。 “你说这个镯子啊,这个镯子对我十分重要,所以我又给戴起来了。” 赵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你还记得它为何重要吗?” 苏瑾立即诚恳得接话道,“当然记得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 “那它为何重要呢?” …… 话被赵翊聊死了。 苏瑾看着他,十分尴尬。 这就像许久不见的老同学突然遇见,两个人寒暄得打了招呼后,本应该各道珍重,再分道扬镳。可偏偏一个人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凑到另一个人面前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被问的人肯定十分肯定地回答,“哎呀,老同学,你这说得哪里话,我肯定记得你呀。” 这个人又不罢休地追问道,“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那肯定的呀。”此刻回答的人已经开始心虚了,一方面脑海里不断思索着,这人到底叫啥名?另一方面也在不断祈祷,你可别问下一句啊。 可这个人偏偏十分“不开眼”,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我叫什么?” 这就是把天聊死了,现场能尴尬的用脚抠出一套三室一厅来。 此时的屋内就是这么的尴尬,苏瑾慢慢从尴尬之中挣脱,厚着脸皮上前拽起赵翊就往里屋走。 “今日不说这些,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休息吧。” 这一次赵翊没有拒绝,他顺从地被苏瑾拽起来,两人一同来到里屋。 里屋灯火充足,将屋内的一切照的十分清晰,苏瑾条件反射将视线望向床畔。 为了达到让赵翊扫兴而归的目的,她参考了许多香港电影里学生整蛊老师的桥段,找了两个木盆来,一个盆里放满了水,一个盆里放了满满一盆面粉,两个盆都被她小心翼翼悬在了床顶上,床顶之上系了两根绳子,绳子一头系着支撑木盆的竹竿,另一头垂在床幔之中,只要趁床上的人不备,一拉绳索,上面的面粉或者水,便会倾泻而下,坐在床上的人一定难逃变成“面人”的命运,到那个时候,这个极为好面子的王爷还不立即怒气冲天、摔门而出?说不好一纸休书就直接递到我的手上了。 等等,他会不会在盛怒之下,直接给我安一个谋害皇族的罪名,把我给“咔嚓”了?苏瑾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自顾自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一晃神的功夫,苏瑾又发觉了不对劲,怎么看着床上的盆还剩一个了?该不会有一个盆已经掉下来了吧? 心里嘀咕着,她心虚地往床上看去,看着床单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可能是光线不好,只看到一个吧。 等等,我竟然能如此清楚就看见床顶那个盆,那王爷岂不是…… “怎么了?”赵翊果然也奇怪地朝着苏瑾看过去的方向看去。 苏瑾惊慌失措,赶紧挡在他前面,两只手夸张地摇晃着,“没有没有。哦哦,这个屋里太亮了,破坏气氛,我去吹灭几根蜡烛。” 说着,她小心翼翼将赵翊拉到屋里的小桌旁,让他坐下,然后赶紧溜到床边的烛火旁,用力将火焰吹灭。 古代制蜡技术不高,刚被吹灭的蜡烛立即飘出一阵烟雾,直呛得她连连咳嗽,赵翊看着她这个蠢蠢的样子,竟不自觉笑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窗台上专门用于灭烛的灯罩想要提醒她,可他又看了她一眼,最终默默收回手,没有说话。看着她继续用相同的方法吹灭另外几根烛火的样子,竟有一种久违的安适。 当苏瑾再次回到桌前的时候,她的手里特意端着一支烛火。连同她手中的这一支,屋内仅剩下三支蜡烛了,且全都放在了距离床榻极远的地方,这样一来,屋内的光线委实变得黯淡起来,床榻那一方更是极其的晦暗,几乎让人难以分辨。 赵翊又警觉起来,他甚至为刚刚自己出现的短暂松懈而恼怒,心中一个声音再次响起:眼前这个女人,即便不再是那个极度蛇蝎的女人,顶着她的脸潜伏在自己身边,也定然是有目的的,刚刚自己竟然对她起了怜爱之心,真是大意。 赵翊的眼神又冷了下来,她手上的这支蜡烛是她特意从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拿出来的,屋内这么多烛火,为什么她要特意拿出一支蜡烛出来点上?这只蜡烛中必然有问题! 苏瑾手中的蜡烛的确有猫腻,为了破坏所有有可能营造出的气氛,她特意拿了一只新蜡烛,切断一半,将中间的部分挖空,然后倒入一些厨房垃圾里的臭鸡蛋液体,再将挖出的蜡烛融化,倒入空心蜡烛,与臭鸡蛋蛋液融合,待蜡油冷却凝固后,再将上半部分的蜡烛和这根“生化武器”蜡烛拼接在一起,为了不让蜡烛燃烧太久才显现出威力,她特意将上部分的正常蜡烛弄得很短,估计最多十几分钟以后,非凡的效果就会显现出来了。 苏瑾得意地将这个特殊的蜡烛放在了床边放米囊花的雕花窄木桌上,回头招呼赵翊坐在床上。 嘿嘿,这支特殊的蜡烛这要是发挥出功效出来,那还不把你给臭死。天知道,她在制作这根“生化武器”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全一卷 第034章 机关算尽 苏瑾满脸堆欢,殷勤地将赵翊从桌边的椅子上拽起来,拉到了床边。 赵翊顺从地任她摆布,直接坐在了床榻正中央。床顶上的木盆他早就看见了,只是它是何作用他还未想通,所以不便发作。不过无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凭他的身手,即便来不及躲闪,拉着她挡在自己面前,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瑾还保持着伪善的微笑,但她并不善于伪装,也着实不够沉稳,眼底的得意之情已经无法收敛。见赵翊已经坐在了风暴中心,她大喜过望,立即将手伸向床幔之中开始摸索起来。 赵翊以手撑床,表情闲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瑾,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他的眼底。 她已经开始动手了,头顶木盆里究竟放了些什么?毒蛇?毒蝎?暗箭?重物?前几日他借着拉她的机会,他已经试探过她,叩过她的脉络,她并没有丝毫武功。如此近的距离,一旦木盆内的机关启动,她该如何脱身?难不成她预备用木盆直接将我砸晕,然后借机刺杀? 哼,这种拙劣的把戏,竟然也敢在我面前造次?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准备如何刺杀我? 等一下,若她是死士,并不打算全身而退呢?盆中若是毒粉或毒液当如何?用她挡上一挡,不知有没有效果,身后就是被褥,用被褥遮挡兴许效果更佳。 就在赵翊思索之际,苏瑾已经找到了机关,他见她用力一拉,内心顿时一凉,心中暗骂自己自视过高,可手上却没有任何停顿,立即将在一旁暗自窃喜的苏瑾一把拽下,直接摔进自己的怀中。 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出现倾斜而下的水瀑,没有四散而起的面粉,不是毒蛇毒蝎,不是机关暗箭,而是……花瓣? 是的,床顶之上的木盆被机括牵扯着,整个翻了过来,一时间,漫天的红色花瓣飘然而下,洒满了整个床榻。 两个人都呆了。 赵翊依旧神情紧绷,他担心随之而下的,还有藏于其中的毒虫。他身手敏捷,立即将身上的苏瑾整个人掀翻在床,自己则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他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一双眼睛却警觉地四下观察。 苏瑾被这一整套的动作整懵了,特别是花瓣飘落的那一刻,她便顶着一头的问号,被赵翊拉入怀中,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迫完成了一个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的高难度动作,再然后,就是此刻暧昧的姿势。 “喂,你干什么?流氓、变态!你快起来,你太重了,你要压死我了!”苏瑾拼命捶打他,试图将他推开。 赵翊的目光如鹰隼,借着屋内微弱的火光,他仔细观察着床上花瓣下的动静。可等了半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赵翊逐渐放松下来,他慢慢从苏瑾身上下来,坐在一旁,用手捻起一片花瓣,在手上慢慢碾碎,“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我也想知道何意。苏瑾揉了揉被压得生疼的肩膀,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不顾他注视的目光,开始在床顶探查,真的只剩下一个木盆在床顶上,而且这个木盆上还被人用绳索仔仔细细系了起来,一看就是害怕木盆直接从床顶摔下去而做的防护措施,这心思倒是比自己这个原作者更为细致。这到底是谁将自己精心设计的机关陷阱给掉包了?还换上了花瓣? 这到底是谁的杰作?要是让我知道了,一定凑死你! 可是眼前的困境还是要破,苏瑾感受到身后直射而来的“死亡凝视”,顿感毛骨悚然。借着屋内微弱的火光,苏瑾转身堆笑着看向赵翊,求生意识突然苏醒,她忘却了刚刚的豪情壮志,笑着对赵翊说,“嘿嘿,小惊喜,想给你一个小惊喜而已。” 说着,她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拽下了床幔里的另一根绳索。虽说床顶上只剩一个盆了,可垂下来的绳索却还是两根,苏瑾猜测着,另一根绳索兴许是支撑木盆的绳索,把它拽下来,也许木盆会被一起带下来,砸晕了赵翊,今日也算是能逃过一劫了。 然而,随着绳索被扯下,屋内瞬间暗了好几度。苏瑾疑惑地回头查看,只见原本几处放蜡烛的地方,都同时罩上了一个灯罩,里面的烛火瞬间灭掉了。屋内原本仅剩的三根蜡烛,一下子被同时灭掉两根,只剩下苏瑾后来拿出来放在床边窄桌上的那一根特制的蜡烛还顽强地燃烧着。 这个绳索竟然是这个“好心人”的简易灭灯装置。 苏瑾彻底傻眼了,她转身看向赵翊,后者也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苏瑾心虚极了,冲着他苦笑着,心里不住祈祷着:蜡烛啊蜡烛,我可只能指望你了,你一定要发挥出你所有的威力,臭死他就得了。待你功成之时,我定将你好好供起来,将你的事迹名扬千古。 赵翊看着她的表情,也觉得好笑,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灯罩,调侃道,“这也是你准备的小惊喜?” “呵呵呵,谁说不是呢。”苏瑾干笑着,踟蹰在床边,思索着该如何脱身。正当她刚准备移向房门,突然手上一疼,整个人又被他硬拽了过去。 这一次是被直接压在了身下,苏瑾近距离看着眼前的赵翊,整个身体完全僵硬了,动弹不得。 赵翊也近距离看着她,低声问道,“夫人这番安排,倒是别有新意,看来为夫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倒是真的不解风情了。” “别别别,你误会了。我要是说这些都不是我做的,你信吗?”她小心翼翼伸手推了推他,却发现这根本是徒劳无功的——他根本纹丝未动。她苦着脸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信,可这……真不是我做的。” 赵翊俯视着她,将她的紧张与局促尽收眼底,他为倾斜而下的花瓣而满意,也为她此刻的羞赧而满意。他看着她通红的脸颊,突然笑了起来,俯身在她耳边笑道,“夫人说不是,那就不是。” 他的声音极富磁性,毫无征兆地突然在她耳边炸开,苏瑾浑身不自主一颤,整个脑袋只感到“嗡”的一声,再也无法做任何的思考。 就在这时,屋内唯一燃烧着的烛火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与此同时,火光也开始发生些微的变化。床上角逐的两人一同被吸引,纷纷看过去。 苏瑾绝处逢生,心中大喜:难道说,“生化危机”开始生效了?太好了,一会这屋里便会臭气熏天,在这种恶劣恶心的环境里,看你还能有什么兴致。 赵翊也敏锐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那根特殊的蜡烛。可即便如此,他的双手还是保持着困住苏瑾的姿势,以防异变。 随着“劈里啪啦”的爆裂声响起,蜡烛果然释放出了一股烟,这股烟慢慢在屋内散开。可随即苏瑾发现,这股烟散发出来的根本不是恶臭,反而是一种花香的味道,这味道软绵绵的,闻着很舒服,却令人有些眩晕。 闻到这个味道,赵翊逐渐放松下来。他放开她,以手撑床,他转头继续俯视地盯着她,打趣道,“催情香?这也不是夫人准备的?” “不是,当然不是!”苏瑾惊慌地挥动着双手,要是让她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坑她,她一定饶不了她! “呵,还嘴硬。”赵翊笑了起来,他单手控制住她胡乱捶打的双手,慢慢俯下身子,空出的那只手,伸向了她的衣襟。 苏瑾急红了眼,她不断挣扎着躲闪,原本嘴硬的拒绝也慢慢成了哀求。 看见她的眼泪,他的手停了一下。但是这停顿只是一下,随即,他不顾她的哭泣,继续手上的动作,将她的衣襟扯了下来。 她光洁的肩膀暴露在了空气中,借着床边窄桌上的烛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左肩,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的哭声已经由撕心裂肺转为细细颤抖,他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此刻的状态。他的这一举动,令她噤若寒蝉,此刻的他安静地像是睡着了,她害怕自己若再大声一些,是否就会将他惊动。 可是,这个伺机而动的猛兽,即便现在不再动作,可他的钳制还是存在的,在他的桎梏下,苏瑾绝望地感到,自己就像被饿猫抓住的一只小老鼠,他如今片刻的放过,只不过是用餐前的祷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瑾度秒如年地死死盯着眼前的这只猛兽,全身的细胞都紧绷着,敏锐地感知着他任何的动作。 终于,他又一次伸出了手。他用手在她细腻的肩颈处慢慢摩挲起来。他的手微凉粗糙,每划过一下,他指下的肌肤便是一惧。不一会儿,她便浑身战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她紧紧闭上了眼睛的瞬间,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潜入发丝,紧接着,一滴两滴三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滑落。可赵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光洁的肩膀,和她左肩上的那个不显眼的伤疤。 全一卷 第035章 卿卿性命 天玄国定远侯苏怀的发妻是皇家宗室之女,虽然她家族所在的那一支延续到本朝,并无男子在朝为官,已称不上富贵,但她深受当朝太后的怜爱,经常召进宫内疼爱照顾,出嫁时也有着郡主的排场和尊荣,所以后来她也得以经常带着小苏瑾一同进宫觐见,偶尔庶女苏瑜也会一同跟去。赵翊从小便与苏瑾相识,当然,还有九皇子赵凌。 一次几个孩子在御花园里放纸鸢,苏瑾的纸鸢卡在了御花园的凉亭顶上,怎么都取不下来,九皇子赵凌在苏瑜的唆使下,为了讨好苏瑾,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执意从旁边的假山上爬上了凉亭,拿到了纸鸢,可又因为得意忘形摔了下来。 七皇子赵翊出手相救,两人却又意外撞倒守在一旁的苏瑾,赵凌无碍,苏瑾的左肩却被纸鸢上的竹片划出一个深深的血口子,血流不止。苏瑾自那时起,左肩上便留下了一个无法去掉的疤痕。也是那日起,九皇子赵凌对苏瑾许下了长大后娶她为妻的婚约。 此刻眼前的女人左肩上有疤,位置和大小都与当时无异。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就是苏瑾,他明媒正娶的七王妃。 赵翊冷了脸色,松开了她,滚进了床里。他手起风至,利用掌风熄灭了屋内唯一的烛火,便对身旁惊魂未定的苏瑾说道,“睡吧。” 身上突然一轻,紧接着耳边响起了他低沉慵懒的声音,苏瑾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苏瑾仍然浑身战栗。虽然她心里明白,危机似乎结束了,可恐惧还是无法立即停止,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因恐惧而无法动弹,只能静静躺在那里,用耳朵努力捕捉着屋内所有的声音。 慢慢的,耳边传来身边人沉重却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睡着了。 眼睛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慢慢能够在黑暗之中分辨。头顶上的木盆稳稳悬在头顶,身边充满危险的人一动不动,苏瑾捏紧双拳:此时不跑,等待何时? 可就在她刚撑起身体,准备离去的时候,床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接拦腰横在了自己身上,铁一样沉重的手臂压得苏瑾动弹不得,她不可置信地转头查看,只见身旁的人并未睁开眼睛,应该还在熟睡。他只是睡觉不安稳,手臂才会突然伸过来? 苏瑾吞了吞口水,轻轻伸手,想要将这条沉重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挪开。说来奇怪,他浑身都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热量,可手上却总是凉的,连同他整个手臂,都是冰凉的。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啊,以前总听人说,体制不好,手就会冰凉,即便夏天,也热不起来。 苏瑾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心中开始胡思乱想。就在她慢慢抬起他的手臂时,手中的这条臂膀突然更加沉重起来,明显是手臂的主人正在施压,苏瑾慌了神,立即松开他,整个人躺伏在床板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没睡着?他还醒着? 果然,就在苏瑾侧着头偷偷看赵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身边人冷冰冰的警告,“别动!” 她彻底慌了,整个人一动不动。这个人太可怕了,他根本没有睡着,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他…… 就这样,在十万分的紧张之中,苏瑾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被屋内收拾东西的声音给惊醒的,屋外已经天光大亮。 苏瑾猛地爬起来,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人,自己也由床边被挪至床内侧,身上也被薄被仔仔细细盖着。 屋内的沐春沐雪见她醒了,笑着帮她梳洗。苏瑾看着不知被谁从床顶上拿到门边的木盆,昨天的郁闷和委屈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她怒不可遏地指着那个木盆问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她的一声怒吼,将正好端着热水进来的明霏吓了一跳,明霏看了看地上的木盆,对苏瑾说,“禀王妃,好像是芸嬷嬷昨日下午趁着您做奶茶的功夫,在您屋内弄的吧,还有灭蜡烛的灯罩。嘿嘿,还是芸嬷嬷有办法。” “哼,真是有办法。”苏瑾将手指关节捏的咯吱吱作响,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找她算账了。 明霏见了吓了一跳,在沐雪的示意下,赶紧一溜烟跑出去了。 沐雪瞧出她的怒气,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姐,昨夜和殿下在一起,有何不妥吗?” “他……”终于有人能听一听自己的苦衷,苏瑾像见了亲人一般,立即想将满肚子的苦水给倒出来。可她刚说出口一个字,便立即想起,如今自己依托着王妃的身份活在古代,作为王妃而言,昨日宸王的行为举动并未逾矩,这些话说出来,倒是令人怀疑自己的身份。想到这,她鼓着嘴,又硬生生咽下了后面即将出口的话。 苏瑾平复了一下心情,冲着沐雪摇了摇头,然后环顾整个屋子,问道,“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五更。” “五更?”五更是几点?苏瑾皱着眉头重复着沐雪的话。 沐雪看着她,接着说道,“殿下今日上朝。” 哦哦,对,古代人要上早朝,就跟我们每天要上早自习一样。苏瑾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这天天上早朝,也挺辛苦的。” 沐雪拿着梳子,边给她梳头,边解释道,“原也是五日一朝的,但这几日频繁了些。” 在一旁收拾床铺的沐春也转过身接着话说道:“听说,是北边要打仗了。” “打仗?”苏瑾心头一沉,她是生在新中国,长在国旗下的孩子,一直过着太平舒坦的日子,打仗这个词即便出现,也都只会出现在国外新闻里,突然听见这个词,心里不免有些抗拒,“离着我们远吗,我们会有危险吗?” 沐雪点点头,“很远。小姐,您上回让我打听的九王回京的事情,也有消息了。” “哦?他走到哪里了,还有几日会回来?”苏瑾突然来了兴趣。 “因为北边战事紧张,衡王殿下担心西北古越国会乘机进犯,和北边金辅国形成合围之势,所以他并未抵京,路走到一半,就向圣上递了封折子,便又回西北军营了。” “没回来啊。”苏瑾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芸嬷嬷来了,她满脸堆笑,丝毫没有察觉苏瑾努力压制住的怒意。她笑吟吟地向苏瑾行了一个礼,兴奋地说道,“王妃,咱们娘家来人了。” 会客厅里,坐着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这人虽然坐着,可眼神却丝毫不知收敛,一个劲儿地往会客厅两边摆着玉器珊瑚的多宝阁瞧着,见了前来端茶伺候的丫鬟,他更是毫无顾忌地瞧着人家,恨不得用眼神拉住小丫鬟,不给她走。 这是苏瑾第一眼见到纪英才时所见到的。 苏瑾在沐雪沐春和芸嬷嬷的陪同下,来到了纪英才的面前。只见他一见苏瑾出现,便立即跪在地上不住唤道,“王妃表妹,你得救我呀!” 芸嬷嬷也在一旁不住地劝说着,“王妃,这可是咱们娘家人呀,您可得想想办法呀。” 苏瑾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是谁啊?她看向沐雪,用眼神询问着。沐雪立即心领神会,俯身附在她耳边低声回道,“他是苏家二夫人娘家哥哥家的独子,叫纪英才,其实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继母哥哥家的儿子?那他喊着哪门子的表妹啊? 沐雪的后半句话也被芸嬷嬷听见了,她连忙掉了脸色,也凑过来低声说道,“沐雪姑娘这话差了,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娘家人,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苏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芸嬷嬷真是留不得,不仅蛊惑她迫人性命,而且还极力促成她和王爷合宫,这下更夸张,她还大包大揽,替她揽下了这个棘手的麻烦事。 苏瑾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问道,“你来找我救你?” “正是,还望表妹救命!”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能救你?我可没什么本事。” “表妹,你一定能救我,我表妹夫可是王爷呀。” 苏瑾冷哼一声,果然是把我当作跳板,想借着我去找宸王,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正当苏瑾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拒绝时,一旁的沐雪看透了她的心思,开口道,“表少爷有所不知,这些日子王妃身体不适,一直在自己院中将养着,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宸王殿下。过些日子二小姐将要嫁给宁王殿下,他们新婚燕尔的,您去求她,兴许更有用。” 苏瑾一听,立即会意,连声附和道,“是呀。” 那可是你的亲表妹,总比求我有用些。 没想到纪英才不喜反哀,跪在地上又磕了起来,“这事只能求王妃表妹你,求瑜妹妹没用!王妃表妹可还记得两年前,你托宸王殿下给我在韩世忠韩将军的帐下谋了一个将仕郎的差事?虽说是个末等小官职,可在军中也受人尊敬。本想着感念表妹和宸王殿下的恩德,我这一生便可如此安安稳稳地度过,可谁知昨日韩将军被陛下派去北边与金辅国打仗。表妹可知,传闻中这金辅国里都是三头六臂的怪兽,这一去岂不是凶多吉少?你表哥我肩不能单手不能提的,这不是去送死么。” “所以你没去?”苏瑾总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是逃兵啊。” 全一卷 第036章 王府命案 眼前这个男人真是神奇,虽然以娘家人自居,可实则和王妃苏瑾没什么关系。况且原先的王妃苏瑾已经帮过他一次了,他自己把差事弄丢了,还闯了大祸,这会儿又厚着脸皮跑来让她来给他处理烂摊子? 无赖之人,自古有之。 沐春一听苏瑾问他是否是逃兵,立即眉眼一动,故作惊讶地对跪在地上的纪英才提醒道,“表少爷,在天玄,逃兵可是大罪,是要悬尸辕门,以敬效尤的。韩将军治军严明,又是大战在即,这罪怕是更严重了,恐怕要株连三族呢!” 纪英才一看就是个懦弱怕死的,一听之下,立即两眼一花,瘫坐在地,旋即痛哭着跪爬到苏瑾脚边,一边爬一边哀求道,“表妹救我,表妹救我!” 沐雪和苏瑾都白了沐春一眼,后者吐吐舌头,不再说话。苏瑾看着即将要抱住自己大腿的猥琐男人,连忙直往后躲,就差搬着椅子往后移了,她瞧了瞧沐雪,朝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停在自己咫尺的男人安慰道,“其实,应该也没那么重的罪。” 沐雪心领神会,立即附和道,“是呀表少爷,最多会判个黥刑,要不了性命的。” 纪英才一听,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带着哭腔摇着脑袋,“那也使不得!” 一旁的芸嬷嬷也立即跪在一旁,从旁帮衬着,“王妃,这万万使不得呀,纪老爷家就这么一个独子。若是纪少爷出事,恐怕主母那边也交代不过去的。王妃,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他呀。” “我能有什么办法?”苏瑾有种被人架上台上下不来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纪英才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一抹狡诈的神色,“王妃表妹,你就让七王爷把我从韩将军帐下调来王府,不就皆大欢喜了?” 调来王府?真是如意算盘。 苏瑾学着沐雪高捧的办法拒绝道:“表哥你身份尊贵,怎么能屈尊来府中为奴呢?” “嗨,什么尊贵不尊贵的,能来府中当差,就是我的福气。表妹若是怕委屈了我,那不如让我做府中总管?听芸嬷嬷说,表妹在府中过得也不如意,若是自家人在府中做总管,岂不是也能互相帮衬着。” 苏瑾被纪英才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虽说她已然工作许久,可到底是呆在学校里,见到的人大都单纯些,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更是从没见过。她开始厌烦他得寸进尺的丑恶嘴脸,脸色冷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起来,“你真是抬举我了,王府里的人员调动,我可做不了主。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这样的行径,若是被韩将军发现了,下了军令,恐怕是王爷也无权干涉。我劝你还是赶紧找一匹快马,速速追上军队,趁着韩将军还没有发觉你的怯逃行为,回到原位,随他们打仗去,这才是上策。” “表妹这是……不管我了?”纪英才眼见事情要黄,开始耍起赖来。 “我不是不管你,我是管不了。”苏瑾准备卖惨推脱,“表哥,我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你说,要是我为了帮你求情,得罪了王爷,他把我休了,我这后半辈子,我可怎么活呀。” 纪英才不以为然,“表妹这说得什么话,我这就是件小事,芝麻点大的小事,七王爷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迁怒到你呢。更何况苏家殷实,我那姑母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即便是真到了那一步,也断然是不会为难于你。” 苏瑾轻哼了两声,“表哥这话差了,自古族中便难容被休回娘家的女子,更何况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然仙去,即便是继母再疼爱我,也不会容我在苏家一世吧。” 纪英才瞧着苏瑾,眼珠一转,立刻拍起了胸脯,“表妹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表哥一定负责照顾你的后半生。纪家虽不敌王府家财万贯,可供你每日荣华富贵、大鱼大肉,那也是不成问题的。表妹,你看这……” 苏瑾瞧着 他,笑了起来,“还是表哥好。” “那可不是,再怎么说,咱们还是一家人。” 苏瑾笑得更灿烂了,“那表哥过几日就把我接回去吧。王爷这几日就会把我给休了,我后半辈子是跟定表哥你了。” “休……”纪英才一听,脸都绿了,他大手一挥,冲着苏瑾说道,“不能,这启封城内,谁不知道宸王殿下最偏爱你。” “表哥,那是之前,自从殿下娶了侧妃,我的恩宠就没有了。你刚刚不是也听说,我在这府中过得不如意了么,我是真没办法了,后半辈子只能靠着表哥了。” “那帮我调来王府的事……” “表哥糊涂啊,我都不在王府中了,怎么有能力把你给调来王府中呢?要不你去和殿下说说,让你替了我的王妃之位?” “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可不能不管我呀。”纪英才眼瞅着事情黄了,胡搅蛮缠的劲儿上来了,“我算是明白了,什么被休,什么失宠,你就是不想管我这事!苏瑾,你可不能这样,你得救我。你可有把柄在我手上,若是你不顾情面了,我也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怎么着?你还有理了?你好手好脚一个男人,凭什么要我帮你?”眼见着纪英才突然蛮横起来了,苏瑾的脾气也上来了。原本昨天受的委屈就没有发泄出来,她的心情已经很差了,这下倒好,这个无赖像是讹上自己一样,着实令人生厌。她决定不再顾着王妃的脸面,直截了当下了逐客令,“沐春沐雪,送客!” 沐春应声走向纪英才,冲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表少爷,请吧。” 芸嬷嬷眼见情形不对,只低低喊了两声“王妃,三思啊”,便也不再言语。 纪英才被苏瑾这一骂,着实下不来台,他索性不要脸面,就这么赖在苏瑾面前,死活不肯走,“你!我就是不走,你还能打我不成?” 沐雪站在苏瑾身后看着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冷漠,“表少爷,谋害王妃的罪名,也是死罪。”说罢,她冲着沐春说道,“沐春,去请护院。” 沐春会意,立即高声回道,“诺!”说着便要往外走。 纪英才脸都黑了,他一把拉住沐春,冲她吼道,“站住!我哪里谋害王妃了?你们这是欲加之罪!”然后他起身,对着苏瑾恶狠狠地说道,“好啊,你今日见死不救,日后我定要你后悔!” 说完,纪英才冲着屋内呸了一口,一个人灰溜溜往外走。走在宸王府的长廊里,他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地谩骂着,迎面竟差点撞上王管家。 王管家瞧清楚人后,笑着对他拱拱手,“这不是王妃娘家的纪少爷么?” 纪英才瞧了瞧他,这才认出,来的人是王府管家,当即拱手回礼,“王管家。” “瞧着纪少爷脸色不好,看着,像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了?” “嗨,一言难尽。” “您瞧瞧,怎么还有人胆敢为难您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您若不嫌弃,不妨来小的屋里喝口茶。小的我虽然人微言轻,帮不上您什么忙,您权当和我絮叨絮叨,也好顺顺气。” 这句话正和纪英才心意,两人一拍即合,携手揽腕,一同往王管家屋里走。 另一边,苏瑾打发走了芸嬷嬷后,有些不放心地问沐雪,“就这么把他打发走,妥当吗?” 沐春也去安排午膳了,此时屋里只有苏瑾和沐雪两人。沐雪瞧了瞧她,笑了起来,“小姐放心,我朝处罚逃兵罪,一般都是黥刑,最多是被流放,伤不了性命,也连累不到亲属。” 苏瑾点点头。纪英才这样的人,为自己所闯下的祸事承担责罚,也是应该应分的,没准对他也是一种磨砺。 沐雪继续说道,“其实二夫人也瞧不上她这个侄子,老爷生前没少为他张罗出路,可他总是一事无成,二夫人也 很没面子。恐怕也就是芸嬷嬷把他当回事了,若是我今日在门房遇着他来,定然直接打发了他,不会让他进来。” 苏瑾听沐雪这么说,突然想起打发芸嬷嬷的事,于是立即问道,“沐雪,我觉得芸嬷嬷留在府里,总归是个祸端。咱们有没有可能,把她打发回苏府去?” 沐雪看着她,脸上露出些许惊喜的表情,半晌才开口道,“小姐若是有此心,这事便是好办的。” “真的有办法?”苏瑾大喜。 沐雪点点头。 中午,苏瑾看见沐春准备的水果中有葡萄,瞬间来了兴趣。她招来了馋嘴的明卉和明霏,带着她们两人,做起了葡萄果茶。 做法很简单,将葡萄去皮去籽,放进石臼里,捣烂后倒入杯中,再将泡好的茶水滤除茶叶,直接倒入葡萄汁中搅匀,一杯简单的葡萄果茶就做好了。 喝着果茶,苏瑾又动了心思:有葡萄,倒是可以做葡萄酒,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真是想念现代的一切一切,可如今却连这个王府都出不去。明霏看出她的愁容,问她是不是在府中待闷了。 苏瑾一脸惊讶地望着明霏,这个小丫头虽说和明卉年纪相仿,可是心思要更为细腻,倒是有些沐雪的影子。 明卉笑道,“听沐春姐姐说,每年七夕那日,皇家都会举办家宴。今年边境战乱,这几日听闻宫里传来话,说今年的七夕家宴取消了。但是民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灯会的,王妃若是觉得府内苦闷无趣,七夕那日倒是可以邀王爷陪着一起去看看灯会。” “七夕?七月七?”这才五月份,要等到七夕,还有一个多月呢,苏瑾心里不免哀怨起来。 晚饭后,苏瑾坐在院子和沐雪她们一同赏月看星星,突然院子里有人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院子便炸开了锅。 芸嬷嬷死了。 全一卷 第037章 又被禁足 芸嬷嬷死了,惨死在自己屋里。 她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上,头朝着门口的方向,身边有一个倒在一旁的圆柱形藤条矮凳。在她躺倒不足两尺的地方有一摊黑色的血迹,这血迹的诡异颜色,和她的嘴边残留的血迹颜色相同。 芸嬷嬷一个人独住在这间屋子里,此刻桌上的蜡烛没有被点燃,看样子她死亡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屋门口被谁丢下一个燃着火光的圆形纸灯笼,透过地上灯笼里微弱的光亮,能够看到屋里桌上放着一杯葡萄果茶。果茶被喝了一半,还有许多葡萄果肉残留在杯中。 这杯果茶很特别,并不是这个朝代该有的产物,它是苏瑾今天下午刚凭借着现代的记忆,和明卉明霏两个丫头一起仿制出来的。一共只做了几杯,除去被她们自己喝去的三杯,大概也只有一两杯的量,被她们放在了厨房矮桌上的茶碗里。 胆小的几个仆妇,瞧了一眼屋内的情景,便立即尖叫着往墨韵阁外跑,留下的几个胆大的面面相觑,现场十分混乱。 苏瑾就是留下的其中一人,与此同时,沐雪和明霏也留在现场。三个人逗留在芸嬷嬷房间屋外,彼此依扶,相顾无言。她们并不是胆子大,只是各怀心事。 苏瑾就更是如此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胆子反而是越来越小。虽说她平时喜欢看侦探破案题材的影视剧,可是看归看,真正遇上了冷冰冰血淋淋的尸体,还是招架不了的。更何况这是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她虽然歹毒多事,可对待自己还是尽心尽力的,明明中午还与她说话争辩,到了晚上,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无论如何,也无法令人接受。 只是此时,对于她而言,心中的疑虑比恐惧和悲痛更甚,她必须搞清楚芸嬷嬷的死因。 她上午刚跟沐雪说芸嬷嬷不可留,下午她就死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我是该怪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呢,还是该夸她极具行动力?明明是说好了是将她赶走,怎么就闹出人命了。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芸嬷嬷身上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致命外伤,看她的样子,中毒死亡的概率更大一些。下毒,相比其他谋害手段,也更容易被女性驾驭,因为一般男性根本不屑于用下毒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可女性输在力量和爆发力上,相反心思更为细腻,做事也更有章法,下毒就是首选的谋害手段。 苏瑾心里反复思索着,可无论从哪个方向去思考,杀芸嬷嬷的凶手都最有可能是沐雪。 借着探听消息的借口,苏瑾将明霏支走,她拉过沐雪,指着屋里的尸体低声问道,“不是说好了将她打发走就好了吗,怎么将她毒死了?” 沐雪摇了摇头,神色镇定,“小姐,这不是我做的。听小姐这么说,看来,也不是小姐做的。” “不是啊,当然不是我。”苏瑾赶紧摇晃着双手。 不是沐雪,难不成是沐春?这个丫头平时行事作风虽然浮躁冲动,可她骨子里的直率和胆小也是骗不了人的,她就是个毫无城府的小丫头,看她刚刚惊慌失措的样子,凶手也不像是她。 最关键的是,这人为啥要在我做的果茶里下毒呢?这不是坑我么? 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她是和芸嬷嬷有仇吗,还是说芸嬷嬷只是一个无辜的替死鬼,凶手真正的目的是墨韵阁里的其他人?苏瑾突然浑身一阵凉意,身边人离去的悲痛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她拉着沐雪,又特意往院中长廊里的宫灯靠了靠。 不一会儿,七王爷赵翊带着王管家等人闻讯赶到。 此时天色已然黑暗,匆匆赶来的赵翊一语不发,脸色阴沉地犹如屋外墨一般的夜空。 墨韵阁里跪倒一片,苏瑾坐在赵翊身边,不安地搅动着手指。王管家被安排去现场查验,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复。 好一会儿,王管家才走了进来。 “启禀殿下,芸 嬷嬷死于中毒,毒物应该是在桌上剩下的那半杯汤品之中。” “汤品从何而来?”赵翊扫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沐雪身上。 “这是果茶,是我做的。”还没等他发难,苏瑾便在一旁自觉地举起了手,她心里想着的是,多提供一些信息,或许对破案有些帮助,早一些抓住凶手,不仅能给芸嬷嬷报仇,还能除去墨韵阁之中的隐患。 然而其他人并未如此想,大家一听与她有关,脸色都开始变了。 赵翊瞧着她,并未说话,站在一旁的王管家却突然朝着苏瑾行了一礼,“这妇人原来是王妃赐死的啊。” 苏瑾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也发现自己刚刚的话说的有些问题,连忙解释道,“啊?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果茶是我做的,可是毒不是我放的。” “殿下明鉴,这果茶是王妃下午带着我和明霏一同做的,我们喝过都没事。”明卉跪在地上,已经抖如筛糠,可她还是颤着声帮着苏瑾解释着。 跪在她身旁的明霏也害怕地浑身战栗,她听见明卉这么说,也连忙附和道,“殿下明鉴,这果茶我们下午就做好了放在厨房桌上,院子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是谁都有可能投毒。” 苏瑾感激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子,也连忙点着头,“对呀对呀,这茶做好了一直放在厨房里的,我们也不知道芸嬷嬷会喝。会不会凶手的目标根本不是芸嬷嬷,而是其他人呢?我看,我们还是我们报警……报官吧。” 赵翊的脸色又变了变。他冷冰冰瞧了她一眼,鼻子里闷哼一声,“死了一个仆妇罢了,难不成本王要在启封城内大肆宣扬吗?”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死了一个仆妇罢了”?”苏瑾被他这一句轻蔑的话激怒,原本的慌张和恐惧也都一扫而空,“这是一条人命,她死于非命,难不成就不管了吗?” 跪在一旁的沐春和沐雪拼命朝着苏瑾使眼色,可是对于此刻的苏瑾而言,是也无济于事。虽说自己清楚这个年代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自命不凡的上等人根本不会去管下等人的死活,可是听见他如此说,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她的反应令赵翊诧异,但他迅速收起了惊异的神情,冷眼瞧着苏瑾说道,“这件事情当然还没有了结。王景福,你彻查此事,一定要将这个投毒之人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在本王府内行如此悖逆之事之人,长了几个脑袋。” 王管家领命,应声退在一旁。 赵翊又将目光看向了苏瑾,“至于你,身为王妃,王府后院应该是你的管辖,没想到投毒竟然投到你自己院子里了,真是笑话!我看你也不必有这个管辖权了。王景福,传我口谕,从即日起,王妃禁足墨韵阁,直至抓到凶手。” “诺。” 说罢,赵翊起身,拂袖而去。 “什么?”苏瑾瞠目结舌,追了出去,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有杀芸嬷嬷的嫌疑?” 走在前面的赵翊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紧跟着的王管家和其他随从立即避在两旁。 赵翊转身,看着追出来的苏瑾,不答反问,“苏瑾,你还记得,我们成婚那晚我和你说过的第一句话么?” 第一句话?苏瑾被问的莫名其妙,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相公这厢有礼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以后请多多关照?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我怎么会知道你那天晚上说了什么?等等,这男人怎么突然这么问? 糟糕,苏瑾心中一慌,难不成他看出来我不是真正的王妃苏瑾了? 赵翊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她的反应已经让他心中有数。这几日因为北边战事吃紧,朝中每日关于“主战”还是“主和”的争论已经令他身心俱疲,他没有再多说 什么,转身继续朝着院外走去。 又被禁足了。 这一次,墨韵阁外被两个壮汉把守着,院内所有人都不被允许外出。 芸嬷嬷的尸体被王管家安排人连夜拖了出去,她所住的那个屋子也被封了起来。墨韵阁里不断有人被外面来的侍从唤走,院内的人越来越少。 这一夜过的很漫长,苏瑾总感觉夜里有隐隐哭声传来,她睁着眼睛,一直到天快亮起来,才浅浅睡去。 清晨,屋外喧闹起来,苏瑾从浅眠中苏醒,耳边的哭声越来越清晰,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近,感觉就在屋外,她隐隐感到不安,立即套上长衫,匆匆出了屋。 哭得是明霏,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缚住她,正往外拖着她走,旁边围着沐雪等人,也都哭着脸,却都站在一旁看着,没人上前阻拦。 这是什么情况?苏瑾急了眼,赶紧上前,将抓人走的三人拦了下来。 壮汉见了苏瑾还算恭敬,他们放下明霏,朝着苏瑾行礼。壮汉旁边的侍从也恭敬行了礼,向苏瑾解释道,“搅扰王妃清净了,小的奉王管家之命前来传唤墨韵阁里的一众丫鬟仆妇们去暗牢审讯。这丫头搅的很,一直在哭闹,不肯和我们走,依小的看,定是心中有鬼,一定要带去好好审一审。” 明霏见了苏瑾,如同落水之人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朝着她扑了过来,伏在她的脚下拼命哀求着。 苏瑾一把将明霏扶起,护在自己身后,冲着三个男人怒吼道,“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们还有人性吗?怎么着,你们还想刑讯逼供吗?” 全一卷 第038章 巧破奚落 前来拿人的侍从跟随着王管家做事,一向是专横惯了的。谁不知道这宸王府里真正管理着府内事物和财务的,是王管家。王妃,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深闺妇人罢了,有个管理后院的空职,却没有半点实权。 墨韵阁中,几个人对峙着。侍从瞧着被苏瑾护在身后的明霏,脸上微微有些愠色,他假意朝着苏瑾又行了一个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王妃恕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殿下下令要彻查此事,王妃您也包庇不得。” 苏瑾瞧着今日的架势和此刻院内仅剩的几人,再联想起来昨夜里自己隐隐听见的哭声,心里有了一个不安的想法。 此时院里只有沐春、沐雪、明卉、明霏和另一个厨房里帮厨的厨娘,其他人都不见了,看来夜里自己听见的哭声,不是幻觉,而是她们被一一带走时绝望的求救。 身后的明霏哭得凄惨,连带着其他几个女孩子也哭得撕心裂肺,年级最小的明卉抽抽嗒嗒地对苏瑾哭诉道,“王妃救命,去了暗牢,就再也出不来了。” 明卉的话更应证了苏瑾的想法,她怒不可遏地冲着侍从说道,“哼,奉命,你少拿这一套说辞搪塞我。不是要彻查吗,你们查验尸体了吗?你们检查现场了吗?你们检验毒物了吗?什么都不做,就只弄刑讯逼供这一套,案件就能查清了?” 侍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搬出了宸王,本以为王妃会识趣交出人,可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眼前这个王妃根本油盐不进。 他仍旧保持着恭敬垂首的姿势站在苏瑾面前,“王妃恕罪,小的也是照章办事。”说罢,他侧头对身旁两个壮汉吩咐道,“你们还在等着什么,还不把那个小蹄子带走!” “你敢!”苏瑾张开双手护住身后的几个女孩子,“想带人,那就先带我走!” 见王妃如此硬气,几个女孩也都有了主心骨,大家一齐站在苏瑾身旁,挡住身后的明霏,一个个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三人。 壮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人朝着王妃迈了一步,身旁另一个壮汉便立即拉住了他,低声骂道,“混账,我们什么身份,得罪得起王妃吗?听哥哥的,站着别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墨韵阁院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娇柔中带着一丝傲慢,一听就不是什么善类。 “姐姐这话就差了,若是心中没鬼,放她们几个奴婢去暗牢审讯就是了,如今如此这般的包庇袒护着,连我都要怀疑这毒是姐姐下的了。”随着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半开的院门被人完全推开,院外走进来一个衣着光鲜的美妇人。 美妇人在墨韵阁院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不急着迈步进院,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衫发饰,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贵气模样。她身后跟着的丫鬟立即会意,几个人三两步绕到她面前,执起柳条和艾条,沾了水往空中撒。撒了许久,美妇人这才满意点了点头,继续弱柳扶风般扭着腰走了进来。 其实刚听见声音,苏瑾就清楚来找茬凑热闹的人一定是封月凝,这府上虽说有好些个侧室,可她自从穿越过来后,就一个都没见着,会来王妃所住院子的,只有封月凝一人。看来还是从前的王妃手段高明些。 封月凝瞧了瞧狼狈不堪的苏瑾,又是嫣然一笑,“姐姐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不见,怎么如此狼狈?” “你来做什么?” “姐姐这话说得真是见外,你我同为府中妻妾,又以姐妹相称,如今姐姐院中惹上命案,我自然是要来瞧瞧姐姐呀。其实昨日出事的时候,殿下就在我屋里,原本我想陪着殿下一同过来的,可殿下担心我瞧了不洁之物晦气,对胎儿不利。殿下一片好意,我也不好悖逆。”封月凝边说着边从袖中抽出手帕,朝着空中胡乱挥了几下,像是真的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手挥赶一样。 她身旁一直 陪着一个叫东菱的丫鬟,这个丫头胆大冲动,却一直是她身边最得力最用心的丫鬟。东菱见自己主子站在院中,立即恭敬行礼,面露忧色地对封月凝问道,“夫人,这院中燥热,院子里又有这么许多不相干的人在,也是呱噪,您何不移步正厅休息呢?” 东菱的话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这番话惹得脾气暴躁的沐春大发雷霆,要不是沐雪拦着,她一定就冲上去动手了。 沐雪不是不气,她的脾气也不是懦弱的,只是现下她们处境艰难,只涉嫌下毒害命这一项罪过,就足以令他们在王府中举步维艰,更不必说是对得宠侧妃不敬了。 封月凝瞧着苏瑾她们愤怒的模样,心里十分舒适,她挥着手帕笑了起来,“不必了,还是这院中好。东菱,夏蒲,你们给我去屋里搬把椅子来,我就要在这院子里陪着王妃姐姐。” 两个丫头领命,毫不客气地朝着苏瑾所住寝殿里走去,直接将厅中那把花梨扶手太师椅搬了出来。期间明卉看不过去跑过去阻拦,直接就被她们推倒在地。其他人瞧着王妃主子没发话,平日里拿主意的沐雪也没有动作,也都留在原地不再轻举妄动。 封月凝端坐在太师椅上,倒是一副主人家模样,身后的东菱和夏蒲殷勤地为她掌扇。 院内的两个壮汉十分识时务,既然两边人自己都得罪不起,那么干脆谁都不靠,甘心把自己变成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塑像,待她们双方分出个胜负后,再投身一处也不算迟。一直旁观着的侍从思路清晰,立即哈腰上前,朝着封月凝恭敬行礼,“侧妃安好。怎么劳动侧妃亲自来这一趟?侧妃如今身子金贵,这院子里刚死过人,总不是那么干净的。侧妃还是谨慎些好。” 封月凝也瞧不上他,她轻轻朝侍从摇了摇手,目光却并未在苏瑾身上移开。苏瑾心思狡诈,又傲气不服输,如今摔了这么一个大跟头,瞧着她不痛快,可不是比自己在屋里躺着要舒服多了。 侍从见两边都讨不着好,立即识相地招呼着自己带来的壮汉离去。三人一齐灰溜溜退出了墨韵阁,院中只剩下苏瑾和封月凝两拨人。 苏瑾心里十分清楚她此行的目的,刚刚不开口任由对方在自己院子里放肆,也是担心双方动起手来,这三个男人也会一同出手,自己这一方势单力孤的,万一保不住明霏她们可怎么好。如今最大的威胁力量走了,留下封月凝和这几个“狗仗人势”的丫鬟,反倒好对付了一些。自己拥有着现代人的智慧,总不能被你们几个古代绿茶给斗下去呀。 封月凝倒是并未察觉到苏瑾的心思,在她看来,如今的王妃苏瑾就是个丧家之犬,完全可以任由人欺。她安坐在太师椅上,扬着下巴瞧着苏瑾一众,一副胜利者俯视众生的姿态。 苏瑾拢了拢自己蓬乱的长发,调整呼吸,盯着封月凝,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突然,她戏精上身,双手抱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指着封月凝坐着的太师椅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天哪,你们这是从哪里搬来的椅子,是我正屋里左边的那把,还是右边的那把?” 这一举动将院中所有人弄懵了,封月凝身旁的东菱也呆住了,犹犹豫豫地顺着她说道,“左、左边第一把。” “哎呀,怎么会,屋里那么多把椅子,怎么就直接拿了这一把?难不成这是天意,芸嬷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是谁害死了你?” “你、你什么意思,装神弄鬼地做什么!”苏瑾的这一番演绎,直接吓傻了封月凝,她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质问道。 苏瑾见她中计,故意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烘托一下气氛,“昨夜芸嬷嬷托梦给我,说她死得冤枉,没办法顺利轮回投胎,她说要我将她的一个物件摆在离我们近一些的地方,好等阳气弱一些,阴气盛一些的时候,和我们诉说诉说。” 封月凝身边的夏蒲胆子也不大,一听这话,脸上瞬间变了颜色,立即颤着声问道,“这椅子,是那个死鬼的?” 大家一听皆是一惊,全都屏住呼吸,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苏瑾。苏瑾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指着院中的花梨太师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芸嬷嬷昨日是坐在桌边死的,死前一直是坐在椅子上的。这就是她最后坐过的椅子。” 就在这时,恰巧院中起了一阵风,天上的太阳同时被云层遮蔽,这一变化,竟让闷热的院中泛起一阵寒意。 人群中的明霏突然跪倒在地,毫无征兆地纳头便拜,口中还大声喊着,“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沐雪反应也是极快,她见明霏跪拜,也立即顺势跪倒,以手作揖,大声念道,“冤有头,债有主。芸嬷嬷,你来报仇,可要看清楚害你的人!” “有鬼呀有鬼呀!”夏蒲吓得不轻,本就心有忌惮,再被明霏和沐雪的喊叫声一吓唬,顿时魂飞魄散,尖叫着夺门而出。封月凝带来的其他人也惊慌失措,跟着夏蒲一同往院外跑,竟一个也不顾自家主子的死活。 院里只剩东菱搀扶着封月凝,她的心里也害怕地不行。她瑟缩着紧紧挨着封月凝,颤颤巍巍对她说道,“夫人,咱们还是走吧,这个院子里,邪性的很。” 全一卷 第039章 院中闹鬼 明霏和沐雪配合着苏瑾,将芸嬷嬷死不瞑目,冤魂索命的戏码演了个十足十,成功将封月凝带来的几个丫鬟仆妇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出。 但封月凝对此还是有所怀疑的,她一直紧紧盯着苏瑾,想从她的神情之中发现破绽。就在她指着椅子,刚想发问时,就听见沐春突然“呀”的一声大喝,然后整个人突然摔倒在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封月凝被沐春的突然倒地吓得跳了起来,再加上身边东菱被吓得“哇”的一声惨叫,她再也无法镇定,和东菱一起大叫着冲出了墨韵阁。 墨韵阁的院门又被关上了,屋内的人笑做一团,暂时忘却了刚刚狼狈不堪的模样。 明卉到底是年纪小,连同那个厨娘一齐看着笑在一起的几个人,即奇怪又担忧的问道,“这椅子难不成真的能召回芸嬷嬷的鬼魂吗?” 沐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对她们说道,“这椅子本就是小姐屋里的,芸嬷嬷根本没坐过。” 明霏也解释道,“昨夜倒在芸嬷嬷屋里的椅子,分明是个圆敦模样的藤条矮凳,怎么会是这个雕了花的太师椅呢。这都是王妃的计策。” 墨韵阁外的看守还在,里面的人虽然暂时不会再被带走,可也被困在了院内。 中午的时候,院外有人递来饭食,一盆米饭,一盘白菜。墨韵阁里虽然也有小厨房,可厨房里的食物全都以担心被投毒为由,连夜便被王管家带人清扫一空。几个人围在饭桌上,守着一盘白菜,都不说话。 看着大家纷纷低头,安静且迅速地划着碗里的白饭,将仅有的一盘白菜让给自己吃,苏瑾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总得做些什么来自救。指望着王管家替她们翻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倒不是说他一定会陷害自己,单只说他查案的效率,就令人堪忧。别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府里宴会的那场阴谋,也不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所以说,凡事还得靠自己。我要凭借着自己智慧无双的大脑,破获这一场惨无人道的谋杀案! 夜里,苏瑾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虽说穿越过来后,自己再梦见被害那一天的次数是有所减少了,可是失眠的日子倒是越发多起来。以往在现代,自己有手机平板,有电视电脑,有夜宵烧烤,有电影游戏,熬熬夜也属正常,可这啥都没有的古代,我熬个夜,到底图个啥? 越想越郁闷,苏瑾干脆起床,推开了屋内的窗,想瞧一瞧古代干净纯粹的夜空。屋内没有燃蜡,屋外的月光还算皎洁,院中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只是,守着窗户视野有限,根本看不见天上的月亮,苏瑾尝试着探头向上张望,可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难不成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她随手拽了一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往院中走去。院中宽阔,视野不会有任何的遮挡。 果然,月亮就在头顶,月色十分皎洁。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灯红酒绿,寂静的夜里听得见虫鸣,听得见蛙声,还听得见……说话声? 苏瑾眉头一皱,这么晚了,院子里怎么会有人在说话?该不会真的见鬼了吧?她退回到长廊之中,手扶着廊中长柱,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张望起来。 农历的五月底,也就是阳历的六七月份了,此时已然是夏日,江南地区的夏日,白天燥热,夜里也十分的闷热。可即便如此,耳边传来的那听不真切的说话声,还是令苏瑾感到有寒意席卷全身,她不禁用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外套。 突然,声音传来的地方升起一阵奇怪的烟雾。这烟雾很浓,像是有形一样,慢慢漂浮了过来。苏瑾头皮发麻,紧跑两步往屋里躲去,一下就将房门严严实实关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即便关上了门,那个诡异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得见,更可怕的是,这声音变得更轻了, 听起来更像是……哭声。 难不成,这院里真的有鬼? 虽说苏瑾是个无神论者,可是这个院中刚刚死过人,烟雾和声音也都十分真实,在这个没有造烟器和录音机的年代,除非是有人大半夜的扮鬼,不然真的无法解释现下发生的一切。 越想越觉得诡异,苏瑾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给屋里点上蜡烛,可朝着屋中看去,却又觉得十分清亮——是窗户!窗户刚刚并没有关上。 苏瑾赶紧跑过去,伸手想把窗户关上。就在这时,一阵夜风扑了过来,苏瑾不自觉嗅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些异样——这股烟里有味道。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像是……雾霾? 竟然是雾霾?苏瑾停下了关窗的动作。既然这烟不是什么鬼魂索命,那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只是,这不是古代么,这么好的环境,怎么会有雾霾?苏瑾来了兴趣,刚刚的恐惧也逐渐消失了。她本着科学探究的态度,准备循着味道去一探究竟。 今夜夜色十分好,即便没有照明,视野也还算清晰。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而且几乎每天都呆在这个院子里,对于这里,苏瑾已经十分熟悉了,她再次踏出房门,循着味道的根源追了过去。 味道似乎是从后院传过来的,苏瑾循着味道,蹑手蹑脚找了过去。刚迈过通向后院的月亮门,一股刺鼻的味道便扑了过来,眼前闪耀着一团亮光,还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过来。 这时苏瑾才察觉出来,这股刺鼻的焦糊味道是烧纸的味道,小时候每年清明节的时候,自己都会随着长辈去祭祖,焚烧纸钱时弥漫在空气之中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 这该不会是谁在烧纸祭奠芸嬷嬷吧,这大晚上的还挺瘆人的,祭祀也不和大家说一下,大家一同祭奠也是可以的呀,还把我吓得不清。 原来是虚惊一场,苏瑾逐渐放松下来,她走到一旁的假山石旁,想先偷偷看看是谁在烧纸。 只见庭院靠近后墙跟的角落里,蹲着两个人,她们面前放着好些个火盆,每个火盆里都燃烧着火光,但是看样子并不是熊熊之势——看来她们已经烧了有一阵子了。 自己住在前院正房之中,沐春沐雪紧挨着自己住在两边侧屋,再往两边延伸的侧屋则是其他丫鬟仆妇的住所,后院根本没有人住,这个时间,会是谁在那里? 更诡异的是,若是只给芸嬷嬷一人烧纸,为什么要燃烧这么多个火盆?若一个火盆代表一个人,那么除了芸嬷嬷的那一个,其他的几个火盆又是谁的呢?难道今日是古代中元节?中元节是几号来着?苏瑾顿感头皮发麻,恐惧感再次袭来。她惊慌失措地向后张望,就好像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似的。 然而后面什么都没有,两旁边也什么都没有。苏瑾松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又瞧了瞧前面火光中的两人,想再靠近些,好听一听她们说了些什么。可刚走两步,脚下不注意的沙石踩踏声便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异常的明显。 见自己暴露出行迹,苏瑾干脆不再躲藏,她不等别人发难,立刻两步走出假山石,抢先问道,“谁在那里!” 只见火光旁的两人显得十分惊慌,她们迅速用树枝扑灭火盆里还未燃尽的火光,然后其中一人伸手试图想要将火盆垒起来,可刚一碰铜盆,就被烫的叫了一声,被掀起的铜盆“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在安静的夜晚里,十分的炸耳。 是沐春?苏瑾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那不用问,另一个人一定是沐雪了,大晚上的,这两个姑娘怎么不声不响地跑来后院子里来烧纸来了? 既然知道是她们,苏瑾也不再害怕,她奇怪地走了过去。 两个姑娘看见苏瑾,立即惊慌地跪倒在地。 苏瑾本就不喜欢古代的跪拜礼仪,赶紧将两人扶起来,她奇怪地指着地上的火盆,问道,“你们在做什 么?” 沐春捂着手低头不说话,沐雪看着苏瑾,良久缓缓开口道,“启禀王妃,我们是在为亡人烧纸。” 沐春听她开口,立刻拉住了她,想要试图阻止,却被沐雪拦下,沐雪像是思忖一番,笃定似的开口,“我们在赎罪。” 苏瑾突然感到沐雪语气之中的异样。往常沐雪都喊她小姐,因为她和沐春都是陪着苏瑾从苏家陪嫁过来的,为何此时会如此生分的喊她王妃? 火光照在沐雪脸上,印出她脸上的坚定和决绝,苏瑾不禁起了冷汗,她试探着问道,“给谁赎罪?芸嬷嬷?” “不,芸嬷嬷的死与我们无关。” 沐春一直是个沉不住气的,见沐雪准备和盘托出,她立即开口,语气里满是唯唯诺诺的忧虑,“小姐,我们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这些年死在我们手上的人太多了,芸嬷嬷又莫名的死了,我们担心……” 还没等沐春说完,沐雪便拦下了她。 为了之前那些死在王妃手上的人?苏瑾心中有些动容。这一个月相处下来,自己总是觉得沐春沐雪不像是那种歹毒的恶女人,看她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应该是为了抵消心中的罪孽吧。 教育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努力为了自己错误而进行弥补,那么他就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甚至不必再去责备他。 苏瑾缓缓伸出自己的双手,想握住沐春沐雪的手,告诉她们一切都过去了,想和她们许诺自己一定会揪出投毒的凶手,想对她们吐露自己的心意。可还没等她开口,沐雪冷冷的声音便如利剑一般,令苏瑾浑身一颤。 沐雪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苏瑾的眼睛。因为苏瑾的这一双眼睛里透着她曾经熟悉的东西,就是这一双眼睛,让她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怀疑。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苏瑾,冷冷问道,“你不是我家小姐,你究竟是谁?” 全一卷 第040章 坦诚相待 沐雪不动声色地看着苏瑾,冷冷问道,“你不是我家小姐,你究竟是谁?” 沐雪的话令沐春也瞋目结舌,她颤颤巍巍抓住沐雪的手,“沐雪,你胡说什么呢?” 沐春不相信沐雪的话,可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苏瑾,却十分清楚沐雪的聪慧。相处一个多月了,即便自己假借着失忆,想要掩藏自己魂穿的事实,可人的习惯本性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与原王妃相处十几年的贴身侍女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夜晚十分寂静,原本的蝉鸣蛙叫不知从何时,突然都消失无踪,仿佛是预感到了今夜的不同。夜空下的三人也安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沐雪身后的火盆一直在燃烧着,此时盆里的纸张已经燃为灰烬,耀目的火光不见,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残辉,黯淡的光影反而承托着月色的皎洁。透过月色,苏瑾看清了沐雪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笃定,也是一种期待。 苏瑾极力克制着自己因紧张而抖动的双唇,她紧紧盯着沐雪的眼睛,心中举棋不定——究竟是和盘托出,还是继续耍赖不承认? 沐雪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怀疑,前些日子她总是忙于宴席的准备,没有和自己多相处,后来她因为宸王要过来,她也一直忙于布置和安排。若是她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王妃,为何那日宴会,在危难之时,她还是舍命相救,即便被那个假的太虚道长打翻在地,她首要想到的,还是保护我。为何每日院中的一切事务,她都能事无巨细,安排妥当,放任我继续以王妃的身份苟活在王府之中?前两日纪英才那个地痞来的时候,她也是始终站在我这一边,配合着我的所有表演?还有今天上午封测侧妃前来奚落我的时候,她也是一直护着我…… 沐春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她见沐雪不理会她,苏瑾也不说话,索性一把抓住面前苏瑾的手,轻轻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是小姐对不对?小姐,你说句话。” 夜已沉,宸王府中墨韵阁的后院内,三个人面对面,对峙起来。待一缕凉风吹散铜盆里的灰烬时,一股浓烈的纸张燃尽的味道迎面吹向了苏瑾,激地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苏瑾突然想通了,作为朋友,必须是要坦诚相待的,如果朋友之间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欺骗和谎言之上,那么自己将永远都是有愧的那一方。 苏瑾释然地笑了起来,语气中带了些自嘲的味道,“没错,我不是你家小姐。” “什么?”沐春抓住苏瑾的手迟疑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瑾,眼神中满是不敢相信。她从来不曾怀疑过她的身份,如今的现实令她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苏瑾来不及理会沐春的反应,此刻,她的目光根本无法从沐雪那里移开。她看见了沐雪眼中的笑意?没错,就是笑意。 她为什么会笑呢?为着我的如实交代?还是为她自己的料事如神?若是沐雪知道她那日舍身救的,不是她从小陪伴长大的小姐,而是我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不知她会作何表情。 苏瑾心里五味杂陈,一种难以理解的冲动,让自己浑身不舒服。自打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便决定不再有隐瞒,于是,她没有等她们继续发问,便对她们和盘托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解释另一个世界的问题,就有点像另一个天玄国一样,那里也有一群人,有许多的国家,有许多的制度,只不过和你们现在的文明不太一样。总之,我在来这里之前,经历了死亡。然后我再次睁眼,就来到了这里。在那个世界里,我的名字也叫苏瑾,和你们小姐的名字一样。我……” “所以我们小姐,也经历了死亡?”沐雪也皱起了眉头,她被苏瑾所说的内容所震撼,心中的疑虑也让她忍不住打断了苏瑾的话。 苏瑾猜测,是的。可是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们。 沐 雪双目垂泪,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定定看着苏瑾,生怕下一秒,连眼前这个人也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沐春突然惊恐地转身往身后的铜盆看过去,用手冲着铜盆一个一个数了过去,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巴,转头看向沐雪,声音之中透着颤抖和不敢相信,“沐雪,所以今日多一个火盆,不是烧给芸嬷嬷的,是烧给……小姐的?” 当她看见沐雪点了点头,她更是惊恐万分,“所以小姐真的没了……沐雪,你早就知道了……” 沐雪轻轻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转过身伸手也擦掉了沐春的泪水,她双手扶住沐春的胳膊,轻声和她说,“好沐春,你想想我们被王管家关起来的那日,还有今日明霏被抓时的场景,小姐何时会为了我们这些下人,和别人如此拼命?她把尊卑规矩看得那么重,又把宸王殿下看得那么重,怎么会如此对待殿下,竟然还要和殿下和离?还有宴会上的那首诗,小姐从小不喜诗词,为了讨好老爷才练得一手好字,嫁入王府后,她又何时习字诵诗,荒废了五年的文墨,又怎么可能能在宴席之中一鸣惊人?还有殿下送的手镯,自与殿下成婚之日后,无论沐浴还是就寝,她便从没摘下来过,小姐何时让咱们沾过手?可是她却摘下随意放在一边……” “你不是说,是因为小姐得了离魂症么?” “傻妹妹,无论怎么变,一个人的本性都是改变不了的。” 苏瑾听着沐雪的话,瞬间泪目。所以那日宴席,她便知道我并不是她从小相伴的小姐,那她那日救得,原本就是我? 沐春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挣脱开沐雪的束缚,三两步冲到苏瑾面前,试探着问道,“你刚刚的意思是说,你借尸还魂,借了我们小姐的身体,再活了过来?” 借尸还魂?苏瑾没有想到沐春竟然如此解释了魂穿这个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的事情,于是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这个想法。 她点头的瞬间,沐春爆发出一声凄厉地哭声,“那我们小姐呢,她真的不在了吗?”随即,她转身,踉跄地跪倒在第一个火盆前,痛哭起来。 沐雪也跪在了她旁边,在一旁轻声安慰着,苏瑾不知所措,也只得蹲在一旁,默默陪着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月亮已经有了消隐之势,心思周密的沐雪率先起身,她活动了一下腿脚,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便转身扶起已经蹲麻,改为坐在地上的苏瑾。 苏瑾顺势起身,却感到十分尴尬,她不知该用什么面目继续和她们相处。 沐雪再次转身,拉起了跪在地上,已经哭累了的沐春,嘱咐她,“沐春,别哭了。小姐不在了,可是我们还要活着。你别忘了我们此时的处境,万不可露出破绽。我先扶小……王妃回屋,你把这里收拾收拾,说什么也不能让府中人发现我们私烧纸钱。” 苏瑾任由着沐雪搀扶着自己,趁着天还没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还在为着沐雪对自己的称呼从“小姐”改为生疏的“王妃”而有些神伤。虽说一开始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听不惯两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妹妹毕恭毕敬地喊自己“小姐”,可当她在听了一众“王妃”的称呼下,才发现这两个最贴心的小姑娘口中的这一声“小姐”,才是最亲近的称呼。 忍了许久,苏瑾终于问出了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也打破了此刻的尴尬,“那个,其他火盆,是烧给谁的?” 沐雪停下了忙碌的身子,她抬头看着苏瑾,好半天才开口道,“葛洛、秋琳还有孔夫人的孩子,秋夫人的孩子,萧夫人的孩子,还有我们家小姐的。那些没有出生的孩子,我们也不知该给她们烧些什么,只能和大人烧得一样,期盼着那边有人能可怜他们,看在这些纸钱的份上,好好照顾照顾他们。” 和自己想得一样,沐春沐雪果然并不是什么恶毒的女人。从自己 这一个月以来的观察看,最祸害的应该是苏家二夫人派给苏瑾陪嫁的芸嬷嬷,虽说芸嬷嬷已死,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表面温和,可私底下十足是个恶毒有手段的人,她三番五次给自己支招,目的都是想置侧妃封月凝及她腹中胎儿于死地,估计王府内之前几位侧室的孩子,都是因芸嬷嬷的挑拨,才死于王妃之手的。不,这个王妃苏瑾变成这么一个杀人恶魔,应该和常年独守空闺也有脱不开的关系,试问谁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之中生活五年,能够不心里变态扭曲啊。 再醒过来的时候,苏瑾感受到了身边人忙碌的身影。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沐雪笑盈盈朝着她走了过来,苏瑾呆楞着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人,思绪回到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场景。魂穿那日,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也是沐雪,只是那时她的脸上满是担忧,这一次,却是灿如阳光的笑容。 苏瑾缓缓撑起身子,举止和表情竟都有些拘谨,昨日坦诚相待后,她们之间究竟该如何相处?沐雪和沐春会不会将自己告发?自己毕竟不是真的王妃。还是说她们与她会就此联盟,一起组团在王府之中继续活下去? 沐雪的动作很快,她没有等苏瑾的思绪完全回过神来,一双柔软的手掌便扶在了她的手臂和腰背处,她一面扶起她,一面关切地问道,“小姐,你睡醒啦?昨夜睡得晚,今日也无事,你要不要再休息片刻?” 苏瑾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沐雪又笑了起来,她朝着苏瑾点了点头,随后冲着屋外吩咐道,“沐春,打些水来,小姐起了。” 屋外应了一声,没一会儿,沐春便捧着水盆进来,身后还是叽叽喳喳的明卉明霏。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昨夜苏瑾并未出过房门,也根本没有在后院遇见过沐雪和沐春。 但是她心里清楚,大家的心里也十分清楚。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不说破,是因为谁都不愿意将这种平衡打破。 中午的时候,前来送饭的是个生面孔。来人打发了一同送饭来的人,对守门壮汉说道,“王管家命我来问王妃几句话,汝等放行!” 全一卷 第041章 事遇转机 随着一声高喝,墨韵阁紧闭的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皮肤黝黑,面目粗犷的英挺男子出现在了墨韵阁院中。这人虽身着宸王府中侍从的衣服,却半点没有寻常侍从身上的奴性,在他身上,反而透着一种独霸一方的气质。 一听见动静,院中几人都从各自的房间集中来了院中。为首的是沐雪,她径直朝着来人走去,挡在了众人的面前。 墨韵阁盛况不在,大家唯恐避之不及。往常送饭的人只是半开院门,将饭菜丢在院内地砖上,便又会将院门重重关上,在这个时期,会闯入这里的,不是王管家派来带人走的侍从打手,便是亲自来奚落打压的封月凝。此时会出现在这院中的人,一定不简单。 来人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被关上的院门,这才放下装饭菜的食篮,冲着众人两大步上前,单膝跪在沐雪身前,一拱手说道,“这位风华绝代的姑娘一定就是王妃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说罢,他不由分说,对准沐雪,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伸出左手拉起沐雪的手,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前,朝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现场的人都愣住了。几个姑娘忘却了刚刚的紧张,一个个围在这两人身边,好奇地瞧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 沐雪的脸涨得通红,她羞涩地抽回手,朝后退了一步,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苏瑾说道,“你、你认错了,这位才是王妃。” 这个男人愣了一下,收回手,起身顺着沐雪指向的方向往她的身后看去。只见一个木钗挽发、未擦脂粉的女子站在那里,也同样奇怪地看着他。 苏瑾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个男人,年纪不大,却有些沧桑,他虽然一副少年模样,可眼中却有着年长者的坚毅与冷静。他的长相有些欧美风格,就像是什么少数民族的一样,若是放在现代,就他的这颜值,一定能够和赵翊一起组一个组合,绝对能大火,组合的名字就叫“黑白配”。 苏瑾心里胡乱想着。只不过这张脸,她一定是没有见过的。但是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说是原来王妃的所为? 来人一步跨到苏瑾面前,又如刚才一样,单膝跪地,左手握住苏瑾的手,右手呈拳状放在左胸,虔诚朝着苏瑾行了一礼,“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 苏瑾赶紧将他扶起来,有些心虚地问道,“我们认识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本月十六日,东鸡儿巷巷子口,那个卧病垂危的乞丐,是我。” “那人是你?”苏瑾想了起来,那日她还以为他是个女子,还是个穿着现代连衣裙的女孩子。 旁边几个女孩子好奇起来,瞧着两人好奇地问道,“什么情况啊?” “我叫司修亓,是大齐国的人。只因金辅国与天玄国开战,危及我大齐国的安危,我和族人为了避免战火,一路从大齐逃来了天玄。路上我的同伴几乎都死绝了,我也终于饿晕在街头,垂垂哀矣。若不是七王爷和七王妃心善,将我救起,我一定就死在那里了。”司修亓说着,又向苏瑾深深鞠了一躬。 原来如此,苏瑾开始同情起眼前的少年。他看着和沐雪她们年岁相当,却经历了那么多的灾难,难怪看起来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沧桑感。 “大齐国在哪里呀?”明卉小声问道。 沐雪回答道,“大齐国应该是同时接壤天玄国和金辅国的一个小国家,大齐国国土不大,物产也不丰富,但大齐国人都十分聪颖,他们几乎都是从事来往于天玄国和金辅国之间倒卖物资的营生,以经商为生。但是因为这些年周边大国之间战事不断,大齐国也是年年战火,听说大齐的子民日子过的都不好。” 司修亓点点头,“这位姑娘说得极是。刚刚有所唐突了,敢问姑娘芳名。” 沐雪又红了脸,眼前的这个少年,不仅长相英 俊,而且谈吐文雅,彬彬有礼,沐雪有些羞赧地朝他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叫沐雪。” “花开汉苑经过处,雪下骊山沐浴时。沐雪,好名字。”司修亓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沐雪更是面红耳赤,羞涩地垂下头偷瞧着他,赧然说道,“没什么好不好的,这名字是当初进府时老爷赏的。” 沐春瞧出了端倪,笑着打趣道,“我叫沐春,也是当初老爷赏的,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司修亓腼腆地笑着,“甚好甚好。” 大家笑作一团。沐雪被闹得不好意思,急忙开口转移话题,“你今日来,是做什么来了?” “对,我今日来,是来报恩的。”提到正事,司修亓也严肃起来,“伤好后,我被王管家分配做些杂事,今日刚争取到来这个院子送饭食的差事。恩公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们院子里死的那个老妇的确是中毒死的,中的是葫蔓藤的毒。” “葫蔓藤?”苏瑾眉头紧锁,这个毒自己从未听过,关于古代的毒药,自己最熟悉的名字是鹤顶红,还有饮鸩止渴里提到的鸩毒。 司修亓点了点头,“对,死尸剖开后我在旁边瞧了一眼,她的肠子已经完全变黑,还粘连在一起,一看就是中了葫蔓藤毒的症状。” “你别说了,”就在司修亓说起解剖死尸时的情况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明霏突然用手帕捂住嘴,一副恶心欲吐的样子,朝着他挥了挥手,“在王妃面前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苏瑾回头瞧了她一眼,明白她还是个孩子,定然听不了这些,于是朝她摆摆手,“没事没事。这些信息都是有助于我们找出凶手的宝贵线索,想要洗脱嫌疑,找到真凶,只是在院子里等着肯定是不行的,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明卉明霏,你们年纪小,听不了这些就先进屋去吧。” 没想到听到苏瑾这样说,明卉反而表现得更加镇定,“王妃,您说得对,这都是线索,我也想要出一份力,我没事,我也要留下来。” 明霏见状,也决意留下。 司修亓继续说道,“恩公,王管家的手段狠辣,你院子里被他抓起来的那些人,若不是真的极具耐力,就都应该都是无辜的,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承认下毒的事情。” 苏瑾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她们怎么样了,她们还能放回来吗?” 司修亓摇摇头,“她们没事,只是不会再回这个院子里了。听说殿下准备将她们送去城外庄子里养伤,养好后也不必回府伺候了。” 听他这么说,苏瑾反而松了一口气。在府外或许比在王府内受人欺凌要好些。 司修亓瞧着苏瑾的反应,疑惑地问道,“恩公怎么反而担心起她们了,我听说府内侧妃封氏送了好些个宝贝给王管家,誓要借此事整垮你们,要不是殿下下令,谁都不许再无故进入墨韵阁,怕是王管家早就动手了。今日我也只是假借着王管家的名头唬唬门外看守,混进来瞧瞧你们如何了,后面想要再进来,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恩公快些想想如何脱身,这葫蔓藤毒,据说最早是从荆州江陵府那边的湘西寨落里传来的,后来许多跑江湖的方士和术士将这种剧毒传来了天玄。恩公,这毒并不好得,下毒之人定是花了大心思弄到手的,你们得好好想想,谁最有可疑。有什么需要我在外探听的,你就写下纸条放入食篮底部夹缝中,这几日都是我给你们送饭,有什么传达的,我也用这法子传给你们。” 苏瑾点点头,“谢谢你冒险来帮我们。还有,你别总叫我恩公,就喊我苏瑾就行。” “那还是称呼您王妃吧。”司修亓又再施一礼,放下饭食后,托起食篮,敲开了院门。 他临走前,又回头瞧了一眼沐雪,然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沐雪的脸红彤彤的,沐春一 直在旁边打趣,明霏还是感觉十分不适,她走到苏瑾身边若有所思,明卉和厨娘走向饭食,拿起来端去了厨房,每个人都各有心事。 苏瑾的脑海里全都是那个叫“葫蔓藤”的毒物,墨韵阁里是怎么会有这种毒药的?芸嬷嬷之死,究竟是蓄谋已久的毒杀,还是无辜命中的误杀? 有了司修亓的照顾,大家的伙食好了许多,菜色多了起来,肉菜也有了。 午饭后,沐雪打发走了其他人,只留下自己和沐春。她对苏瑾问道,“小姐准备怎么做?” 苏瑾瞧着她们,问道,“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害我们?”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封月凝。” 沐雪点了点头,“封侧妃出身秦楼楚馆,与勾栏瓦舍多有联系,想要弄到这种江湖毒药绝非难事。” 沐春也说道,“没错,再加上她对我们院里的宿怨已久,除了她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苏瑾提出疑惑,“可是芸嬷嬷被毒害前的那几天,她并没有来我们院子,她有派人送来过什么东西吗?” 沐雪摇头,“不曾。” 苏瑾沉吟,“既然人没来过,也没有送来过东西,她是怎么给我们院子里投毒的?既然她没有机会,那就只能是咱们院子里有内鬼。” 沐雪复议,“我也这么认为。” 苏瑾想了想,“刚刚司修亓说被王管家带走的人中没有承认投毒的,他刚刚也在暗示我们,真正的内鬼可能还在我们院子里。” 沐春咬牙切齿,“要是让我知道谁是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一定要将她毒打一顿!” “小姐有何计策?” 苏瑾嫣然一笑,“你们还记得来到这里以后,我最擅长的是做什么吗?” “什么?” “嘿嘿,装神弄鬼呗。”苏瑾嘿嘿一笑,“昨夜给你们吓了个半死,倒是让我有了灵感,咱们也扮鬼吓唬吓唬她们,心虚的自然会露出马脚。” 沐春想了想,“会不会把她们吓出个好歹的。” 沐雪突然一拍手,“这倒是个办法。我们不必特意扮鬼,再过几日便是芸嬷嬷的头七,从明日开始,我们和她们一同给芸嬷嬷的头七做准备。” “甚好甚好,这样既不是故意吓唬,又能达到效果,是个好办法。” 三人一拍即合。 沐雪突然冷下脸来,看着苏瑾严肃问道,“你就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们俩?” 全一卷 第042章 家奴之哀 沐雪突然的发问,令苏瑾哑言,她愣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芸嬷嬷死的当天,我就认为是你下的手。至于沐春,我从没怀疑过。” 听她如此说,沐雪垂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她笑了起来,眉眼之中多了一份善意,“果然,你和我们都不一样。” 苏瑾被她说得莫名其妙,看着她不说话。一旁的沐春完全不明白,不断地追问,然而沐雪只是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往外走。 天色渐晚,一下午,明霏都呆在自己的屋里不出来,晚饭的时候,她对明卉说自己不舒服,还是不愿出屋门,也没有用晚饭。直到就寝前,她突然冲去了苏瑾的寝殿,直直朝着她跪了下来。 寝殿内的几人都愣住了。苏瑾的手上还在摆弄着一个纸元宝,被明霏这一跪,吓得脱了手,直接滚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用宣纸折成的元宝。苏瑾正在努力回忆着在家时陪着家中长辈折元宝时的折法,为明日的计策做准备工作。这个时代只有纸片制成的铜钱状的纸钱,墨韵阁里的沐雪她们偷偷藏的纸钱,也都被他们昨夜烧得差不多了。苏瑾想用这种方法,明日拉着院内其他人一起做些纸元宝,便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宣纸,摆弄了许久。 刚刚折好的白色元宝滚落在明霏面前,她明显的一惊,然后冲着苏瑾行大礼,伏地深深拜了一拜,“王妃恕罪,给芸嬷嬷下毒是我做的。” “是你?”苏瑾不可置信地看着伏在脚下的明霏,弯身拉她起身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原本还想用些纸钱元宝的,在院中故弄玄虚,好引出内鬼。明霏的自首行为,彻底终结了她们的计策。 “你说什么?是你投的毒?”沐春激动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你个内鬼,你是想害死小姐啊!你……” 沐雪及时拽住她,语气里还算冷静,“你和芸嬷嬷有何仇怨?” 明霏抬起头来,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并无仇怨。” “那你为何要毒害她?” 明霏又朝着苏瑾磕了个头,“王妃恕罪。我原本要害得就不是她。那日,我将毒物混进王妃自己做的汤品之中,是因为我听见您说晚间还要再喝一杯。是芸嬷嬷自己贪嘴,偷喝了王妃的汤品,我想杀害的人,是王妃你。” “你说什么?”沐春一下爆腾起来,她顾不上沐雪的阻拦,一把抓住明霏的衣领,逼着她看着自己,“你和小姐有何冤仇,为何要害她?” 明霏被迫半支起身子,任由沐春将自己拽起,她泪流满面地摇摇头,“毒害王妃是我做的,但我和王妃绝无冤仇。王妃待我极好。”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沐春暴怒。 相比之下,沐雪更为冷静,她拉开沐春,冷冷问道,“你是被迫的?你受何人指使?” 明霏重新跌回地上,声音颤抖着,“是封侧妃。” 这个答案毫无悬念,苏瑾三人对视一眼。苏瑾接着问道,“毒药是哪里来的?” 明霏答道,“那日殿下来墨韵阁过夜,芸嬷嬷托人从府外运进来许多食材,那毒药用油纸包裹,粘于装有鹿血的桶的桶底,待倒尽鹿血后,便可取毒药。封侧妃让我将毒药下在王妃的饭食当中,好让王妃吃一吃苦头。但是封侧妃只是和我说,这是大寒之物,食后只会再无子嗣,她要替其他院子里的夫人报仇。我真的万万想不到,这是致命的毒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日运来的毒叫葫蔓藤。” 苏瑾听罢,忍不住说道,“即便是她所说的大寒之毒,也极其地歹毒。”她已经深刻体会到古代人对子嗣看重的程度,所以更能体会到这一招的歹毒。 沐雪继续问道,“你既然是墨韵阁的人,又为何要给封氏卖命?既然又卖了命,又为何要与我们说这些?” 明霏哭着说道,“沐雪姐姐,你们是王妃陪嫁过来的丫鬟,和我 们这些家养的奴婢不同,我们从生下来,便是宸王府的奴。我们其实都是从王府外的各个庄子里挑上来的,家里祖辈都在庄子里种地,我们世代都是宸王府的奴,卖身契都在王府中。我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比我小五岁,妹妹比我小两岁。封月凝知晓我家中情况,便联合王管家,以家人为要挟,威胁我,要将家中弟弟送去宫中当差,妹妹送去秦楼为妓。我家中父母年迈,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弟弟,万万不可送去宫中呀。还有我的妹妹……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 瞧着明霏的模样,苏瑾的心都碎了,她其实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却偏偏要经历和承担这些事。应该被责怪的,本不应该是她,而是王管家、封月凝、赵翊这样的恶人,不,最恶的,是这个有着阶级奴隶体制的时代。 苏瑾强忍着泪水,弯腰想要将跪在地上的明霏扶起来。 沐雪再一次拦住了苏瑾。她应该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显得异常的冷静。他继续问道,“你虽并未成功害到王妃,可你也并未暴露,今日你为何要和我们说这些,暴露你自己呢?” 明霏哭得更凶了,“因为王妃护我。那日王管家派人来将我带走,王妃不顾一切地护在我面前,我……王妃,我对不起您。” 明霏哭得声嘶力竭,苏瑾的眼泪也无法克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一旁的沐春也动容地坐在旁边,垂着头,红了眼眶,一言不发。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院中另外两人,明卉和厨娘一前一后,朝这边赶了过来。 明霏见院中的人都到齐了,突然又朝着苏瑾磕了磕头,她胡乱擦掉满脸的泪痕,郑重其事地对苏瑾说道,“王妃,我想明白了。人活这一辈子,总要有个盼头。从前我的盼头是弟弟妹妹,如今我有了新的盼头,我的盼头,就是王妃您好好活着。我这就去和殿下说明一切,证明您的清白!” 说罢,她咻地起身,推开众人,朝着院中大门跑去。 这一切太过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屋内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苏瑾明白她这一去分明就是去送死的,连忙往院外跑,可是最后只看见明霏一跃跳进了半开的院门之中,还有她最后回眸的那一眼。 院门又被重重关上,同时关上的,还有门外明亮的烛火,和苏瑾此刻的期盼。屋内的纸元宝被众人奔跑时带起的风吹出了屋外,一路滚到了苏瑾的脚下,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粘在了苏瑾的脚边。 苏瑾颓然坐在院中,心里空落落的,一股说不清的憋闷压在心底,无法消化,也无法宣泄。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紧紧关上的院门,直到视线逐渐被黑暗代替。 苏瑾身后守着另外的四人,大家没有上前来,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在她的身后。 黎明时分,一直紧闭的院门终于被人再次推开。这一次来的人是王管家。 王管家刚踏进墨韵阁,就发现院中的五个人。他吓了一跳,赶忙殷勤冲到苏瑾身边,关切地问道,“王妃怎么坐在地上了?快来人呀,快把王妃扶进屋里!” 沐春和沐雪立即上前两步,将她扶了起来。 经过了一夜的冷静,苏瑾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无论她做些什么努力,都是无法改变这个时代的一切的。 她冷眼瞧着跟着进了屋的王管家,虽然抗拒着这一切,却又无可奈何,她索性任由他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地安排着自己院中的事务。 王管家瞧了瞧屋里的陈设,笑着点点头,“殿下下令,解了墨韵阁的禁足令,这些日子委屈王妃了。好在底下人手脚勤快,屋里收拾的还算整洁得体。王妃放心,芸嬷嬷住的那个屋子,我已经让人去彻底打扫清理一遍,一应家具用具,都让他们丢了去,重新置办新的来,定然不会影响您在这里安住。”说着,他朝着后面一抬手, 示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侍从递上来一个锦盒,他接过锦盒,亲自放在苏瑾面前,打开后,小心翼翼地从中端出一个茶盅,放在苏瑾的面前,殷勤地说道,“王妃请看,这是殿下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木瓜炖雪蛤,最是养颜滋补,特别适合压惊安神。王妃,殿下这几日公事繁忙,没法亲自来宽慰您,您也要体谅他啊。不过殿下说了,他今晚过来看您。” 王管家说得眉飞色舞。他本以为这一句话出口,苏瑾定然会喜笑颜开。可没想到苏瑾还是面无表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王管家的心沉了一下,他端起木瓜炖雪蛤,往苏瑾的手中放,并继续安慰道,“王妃心里委屈,小的知道。今早,殿下就已发落了谋害您的人了。” “发落了?”苏瑾终于有了反应,她将手中接下的盅碗放在桌上,真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沐雪等人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全都看了过来。 “那肯定的呀,胆敢谋害王妃,岂不是胆大包天。这种人,殿下怎么能轻饶!只不过殿下仁慈,念在她的苦衷,只是将她发卖了出去,并未伤及性命。” 苏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还好,虽说是被卖掉了,但是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都是有转机的,等过一段时间,这些事情过去了,我就让沐雪她们出去打听打听,一定能再找到明霏,到时候花些钱,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有一个好的结局。 王管家瞧着苏瑾的反应,笑了起来,他重新将盅碗端起,对苏瑾继续说道,“邓夫人也真是糊涂,原本在王府里,虽不受宠,却也是锦衣玉食的将养着,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偏偏要加害王妃,如今落了个发买的下场,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你说谁?邓夫人?你说被殿下发卖的人是邓夫人?” “是呀,殿下明察,谋害您的,就是宛枝苑的邓夫人。” 全一卷 第043章 替罪羔羊 “那飞羽苑的封月凝呢?”见王管家避重就轻地提到了邓夫人的处境,沐春嘴快地问道。 王管家突然脸色一变,严肃地回道,“沐春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这和封侧妃能有什么关系,封侧妃自然还是在飞羽苑中养胎呀。” 沐雪的脸色也很差,她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问出了苏瑾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那,明霏呢?” “哼,那死丫头,昨晚被殿下下令杖杀,连夜就被拖去城外乱葬岗子里喂野狗了。” 王管家离开了。 许久,屋内都没有人说话。苏瑾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拉着沐雪的手,颤抖着说,“沐雪,你能去外面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半天的功夫,沐雪才回来。她喘着气说道,“昨日明霏只能说出自己下毒的过程,但是毒物从何而来却讲不清楚。王管家根据毒物的来源,确定了毒物是来于宛枝苑的邓夫人。” “什么意思?这毒物不是从府外传来的吗?” 沐雪点点头,解释道,“这葫蔓藤毒十分罕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但是邓夫人是荆州江陵府人氏。听说后来,王管家也在邓夫人住的院所里搜出了还没有用掉的葫蔓藤毒剂,好像都是经过精心提炼过的,剧毒。” “邓夫人?”苏瑾眉头紧锁,“可是,这个邓夫人与我们有仇吗?她没有理由要害我们呀。” “不,小姐,”沐雪喃喃道,“邓夫人的确与我们有仇。三年前,她曾经被我们小姐灌过红花,红花汤还是沐春灌下的。” 苏瑾沉吟了,她突然想起了芸嬷嬷的恶毒和王妃曾经的狠辣。对呀,宸王府里的所有主子,应该都和王妃有仇。 沐雪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邓夫人并不承认,她直到被牙婆子领出府之前,都一直在喊冤。” 苏瑾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忖量片刻后,缓缓开口,“你觉不觉得,这个邓夫人只是封月凝扔出来挡枪的?” “挡……挡枪?”沐雪狐疑地看着苏瑾。 “就是替罪羊。” 沐雪闻言点了点头,“我打探消息的时候遇见司修亓,他说有人亲眼瞧见封月凝屋里的夏蒲在昨晚事发之时去了一趟宛枝苑。这邓夫人从来都是深居简出的,和封侧妃也并无交集,这个时候她院子里的人出现在宛枝苑,岂不明摆着是去栽赃嫁祸的么。”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到那个目击者,拉着封月凝去王爷面前对峙呀!”苏瑾听完激动起来,她推开面前的茶盏,起身拽起沐雪,拔腿就要走。 沐雪反应迅速,立即将她按下,语气之中带了一丝深意,“小姐莫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你就这么没凭没据的贸然去找殿下,以如今封氏的恩宠,必然是会吃亏的。你想想,如今投毒案刚刚了结,正是炙手可热,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件事情?那夏蒲出现在邓夫人院里的这件事情,我能够如此轻松的探听到,难道殿下就没有耳闻?可你有见到殿下苛责飞羽苑了没有?小姐,说到底,男人看重的,永远都是子嗣,若没有子嗣傍身,就如今日的邓夫人一般,永远都只会是别人相争之时的替罪羊、牺牲品。” 说得有些道理,可…… 没等苏瑾反应过来,沐雪继续说道,“既然殿下已然清楚你受了委屈,又有意亲近弥补,那咱们何不好好利用这次的恩宠,将殿下长久地留在身边。一旦你怀了孩子,那王妃的地位不就屹立不倒了?” 什么什么?怀上赵翊的孩子? 苏瑾终于反应过来,她激动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立即打断沐雪的话,“什么,什么就怀上他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怀他的孩子?我和他没感情,就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沐雪,我不是真的你们家小姐,我不是真的王妃!”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劝我?” 沐雪 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晕,“女人这一辈子嫁谁不是嫁,既然你借用了小姐的身子复活了,那何不就替她继续延续王妃的恩宠,下半辈子安稳地在王府之中生活下去不好吗。更何况前几天殿下不是也来过咱们院子了么,你们不是也……” “不……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什么都没做,更没有那什么……我们、我们都是清白的。”苏瑾的脸涨的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难道你们没有……”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和他发生什么,你想什么呢。” 沐雪不解地问:“嫁给宸王做王妃难道不好吗?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难不成,你还想嫁给圣上做皇妃啊?” 苏瑾明白,这是古今观念的不同,她耐心和她解释起来,“沐雪,你不明白,作为女人,不是一定要依靠男人,不是说嫁的好,就一定会过得好。婚姻是讲究缘分和感情的,我和赵翊没有感情。” 这番话,令沐雪吃惊,她怔怔看着她,缓缓才开口说道,“所以那日,你找殿下要休书,是真的想要离开王府?”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了争宠,欲迎还拒吗?” “我,”沐雪一时语塞,半天才点点头,“我以为是计策。” 苏瑾哑言,心里苦笑道:估计赵翊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谈起明霏的身后事,“对了,王妃的嫁妆还剩多少?” 沐雪一愣,明显没有从刚刚的话题之中抽身,思索片刻后才答道,“府中开销较大,嫁妆已用去一半,去年老爷仙去,二夫人以长子年幼之名,断了给我们的补给,如今我们所剩的嫁妆也多是锦帛首饰之类的物件儿,带来的钱财几乎全部散尽了。” “那就是……没钱了?” “也不是,”沐雪解释道,“这些饰品摆件也是价值连城的,只是今后我们若还想维持着如今的用度,免不了要多跑几趟当铺。” 哦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苏瑾点点头,“那你拆兑些东西,凑些钱去安顿一下明霏的家里人。她虽说是害了我们,可怎么说也是被逼的。哎,怎么说她都还是个孩子,她最惦记的,便是家中年幼的弟妹。哦,对了,还有芸嬷嬷,死者为大,你也去打听打听她家中还有何人,也一起照顾一下吧。” 沐雪点点头,沉吟半天说道,“你和我们家小姐,的确不同。” “是吗?”苏瑾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伤感,忍不住问道,“沐雪,你是不是很想你家小姐。抱歉,因为我的重生,占据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复活,我……” 沐雪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她语气中有些许的怅惘,却又饱含着坚定,“其实,你和十年前的小姐很像,也是一样的简单,善良。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只是往自己肚子里咽,绝不会苛责别人。可能是因为后来夫人的离世吧,小姐她……” 气氛突然阴郁起来,苏瑾也不免感到黯然神伤,心里像是被人软绵绵地锤了一拳,虽不算什么大伤,却还是感到隐隐作痛。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瞬间从悲伤的情绪里挣脱出来,认真瞧着沐雪,语气之中充满了担忧,“你说,这个七王爷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不是你家小姐了?” 沐雪也是一愣,“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说我和你家小姐很不像吗,你都能发现,何况他这个枕边人?” 沐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下头陷入了沉思。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宸王这几日与苏瑾相处时的反应和表现,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苏瑾紧张地盯着她,心里的想法十分矛盾。她既希望沐雪能够同意自己的顾虑,又期待着她能给出否定的答案,好宽慰自己这颗悬而不下的心。 沐雪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倒是没觉 得有什么不一样,应该没有发现吧。其实殿下也并不是经常来墨韵阁的,他大概也并不清楚我家小姐的脾气秉性吧。” 苏瑾松了口气,但还是十分不放心,“你还记得芸嬷嬷死的那天晚上吗,他临走的时候问我,是否还记得成婚当晚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这我哪里会知道?我当时就被问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我想他一定是有所怀疑了。” 沐雪听完倒是摇摇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我记得殿下一年前也这么问过,当时我家小姐也并没有回答任何话,当时殿下也和那日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也许不说话就是最对的回应吧,我想殿下应该没有怀疑,应该没事的。” 听她这么一说,苏瑾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了下来,在没有顺利逃出王府之前,可千万不能露馅,不然失去了王妃身份的保护,自己的小命休矣。 沐雪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过,要真是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那天殿下离去后,王管家并没有送补药过来。往常每次小姐侍寝后,王管家都会端来一碗补药,要求小姐服下,每次都有,无一例外。但是上一回,王管家却没有来。” “补药?什么补药?” “就是……”沐雪有些结巴,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就是帮助怀上孩子的补药,因为殿下至今无子嗣,据说每位夫人侍寝后都会被要求喝下。” 好吧,苏瑾的脸很黑,她尴尬地用手做了一个扎住嘴巴的动作,决定不再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沐雪十分识趣,立即告退去办事,“小姐,我这就去联络司修亓,让他帮我们典当些玉器摆件,他比我们更方便出府,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哦?你们……”苏瑾突然来了兴趣,一颗八卦心毫不掩饰。 沐雪娇嗔一声,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匆匆忙忙地告辞,跑了出去。 沐雪走了,屋内就剩下苏瑾一人,此时的苏瑾这才感受到真正的危机——今晚赵翊会来,我该如何对付过今晚? 全一卷 第044章 翻墙夜会 酉正三刻,天色见暗,赵翊放下手上最后一份公文,伸了个懒腰。 夏日的夜晚总会来得迟一些,此刻他才注意到用于照明的光亮已经被通明的烛火替代。这几日因为北边战事紧张,他一直工作到很晚,便直接歇在了书房。 今日时候尚早,他推开书房的门,屏退了随行的人,独自一人在府中闲逛。不知不觉之中,他竟走到了墨韵阁的院门外。 他瞧着黑沉沉的、已然歇下的院子,脸色逐渐黑了起来。 她竟然已经睡下了?今日他好像特意交代了晚上会过来,怎么像是没有一点准备的样子。 按照往常,她一定是燃满整个院子里的烛火,甚至院门外三里长廊都会灯火通明,而她,定是描眉染唇,锦缎华服地盼着他到来。可今日呢,我还为到,她竟然已经睡下了? 呵呵,还真是有趣。 赵翊走到院门前,瞧着紧闭的院门皱了皱眉,他伸出手,犹豫了再三,还是轻轻敲了几下。 屋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更没有人前来应门。 墨韵阁里的人手已经缺少到这个地步了吗,竟连一个守门守院的人都没有?虽说因为下毒案,凡事被拉去审讯的仆妇,一律都被遣散走了,可是他还特意过问了此事,并叮嘱王管家多挑选些忠心伶俐的丫鬟去侍奉,怎的院中还是如此冷清?这王管家做事怎么如此的懈怠?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神色有些疲惫。这几日因为北边战事吃紧,作为主战派,赵翊这几日十分忙碌,他一面忙于联络朝中其他主战派官员,商议对付主和派的对策,一面还要随时关注北边边境的战事情况,做好了主动请缨的准备。虽说朝廷已经派去了几名大将前去应战,可是老师史浩却多次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圣上的态度——父皇更倾向于主和,派去和谈的官员不比应战的将领少。 国事烦忧,家里也不令人舒坦。接连敲了三四下,也不见有人前来应门,瞧着紧闭的院门,赵翊心中已然明了,自己今日无论如何敲门,这扇院门都是不会开启的。兴许她的心中还负着气吧,气我将她禁足在院中。 她到底不是她。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敲门,转身绕去后院的院墙处,这里的墙高较矮,又种有树木,适合攀爬。 此时天色已然黑透,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星星点点的光影也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而越变越大,应该是巡查院中各处的护院正在往这边巡逻。赵翊两边看了看,见眼下无人,立即双脚施力,手扶砖瓦,脚踏墙壁,三两下攀了上去,然后潇洒一跃,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落入了院中。 落定后,他突然为自己今日荒唐的行径感到好笑,不免在心中自嘲起来:我堂堂天玄七皇子宸王赵翊,竟然有一日需要翻越自家的院墙,前来和佳人私会,更可笑的是,这个佳人好像也并不待见我。 呵,如此的荒唐,怕是连说书先生也不敢这么写。 顺着后院长廊,赵翊一路摸黑寻到了王妃的寝殿。 寝殿里静悄悄,里面的人似是睡熟,赵翊毫不客气,用力一把推开殿门。他用力极猛,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因为顾及着夜晚的寂静而有半分地减少。 他本以为如此动静定然会惊醒屋里的人,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甚至想象到了,被惊醒的人连忙点亮蜡烛,举着光亮前来查看,待看见是自己后,她激动万分,跪拜行礼,然后欢天喜地将自己迎进屋中。 然而,当寝殿的门被推开后,屋内仍然是静悄悄的,里面黑漆漆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出门迎接。 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屋内的漆黑,赵翊凭借着记忆踏了进去。里屋挂着虾米须的帘子,屋里飘来一丝香气,味道淡雅舒适,闻着令人十分放松。赵翊有些期待地往里屋走,在眼睛逐渐适应后,他终于走到了床边,瞧见了在床上熟 睡着的苏瑾。 墨韵阁今日虽然不再被禁足,可院子里还是冷冷清清的。那些被王管家带走审问的仆妇没有再回来,王管家新安排进来的几个丫鬟,也都被苏瑾婉言拒绝了。她既不想让王管家的眼线有机会混进来,也不想让其他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王管家或封月凝这样的人威胁利用,最终像明霏一样丢掉性命。 对于明霏的死,墨韵阁中的人的态度各有不同,有难过伤感的,有惋惜同情的,也有谩骂申讨的。而这其中,要属明卉最是难过,她和明霏是同一年被选进王府的,也是一起被派来的墨韵阁,两个人一直互相照顾,情同姐妹,就连名字,也因为关系极好,一起改了相似的。自从得到明霏的死讯后,明卉大哭不止,最后大病一场,一整天都躲在自己屋子里出不来,也不肯见人。 苏瑾担心她哭坏了身子,夜里睡不好,又因为自己这几日总失眠。于是,她便借机找王管家多要了些安神的香薰。她特意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分发了一些,晚饭后便不住地劝说大家回屋休息,既缓解缓解这几日的压力和疲惫,又可以试一试安神香的威力。 今日着实疲倦,见殿下天黑了都没有过来,大家经不住王妃的劝说,便一齐回自己屋里,点上安神香,沉沉睡去。 苏瑾是最后睡的,她忽悠完所有人之后,特意躲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见院子里逐渐安静了,她挨个检查了几个屋子里的情况,确认她们都在安神香里睡熟后,又特意跑去院门口,用木棍和麻绳紧紧栓住院门。再三确认过在外面怎么也推不开院门后,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自己屋中,点上同款助眠香薰,安心地陷入沉睡之中。 没错,这就是她想出的应对宸王来过夜的破解之法。你来之时,我就睡了,你那么骄傲,怎么可能还会有兴致。既然要做戏,干脆就做足,我让你直接吃个闭门羹,连院门都没人给你开,你身边那么多陪着来的护卫侍从,在他们面前,你那么自负,一定会对着院门破口大骂,骂我不知好歹,然后愤然绝尘而去。 苏瑾的想法还是单纯了,她简单的以为:既然殿下想要来自己院子里过夜,那她只要不让他进院不就行了? 然而,苏瑾还是失算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朝王爷,竟然会翻墙。 眼前的苏瑾睡得没心没肺,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她穿着纯白的内衬睡衣,四仰八叉地仰卧在床榻上,身上的锦被早已被她踢到了床尾。她双手大开,随意地横在身体两侧,整个人呈“大”字,占据了整个床榻。更夸张的是,她竟然还在说梦话,嘴里不清不楚地胡乱喊着些什么,仔细听来,像是在喊着“把烤肉给我”。 哼,经历了被投毒和被陷害之后,这女人竟然还能睡得如此之好,睡梦中竟然还想着护食,就只知道吃。啧,一个妇人,竟然睡成这副模样,真是不知所谓。 赵翊冷眼瞧了瞧,一脸的嫌弃之色。他瞧了良久,一时间没忍住,竟伸出手拉过床尾的被子,盖在她的肩颈处,将她盖了个严实。可没想到,他刚盖上被子,苏瑾一个翻身,竟“不知好歹”地又伸脚将被子踢了下去,整个人也顺势侧卧叠在床边,双手双腿同用,抱着被子不肯撒手。 他瞧着她憨憨的模样,不知不觉笑了起来。他再次伸手拽住她怀中的被子想再将她遮起来,竟发现她抱的很紧。他用力拽了两下,被子却纹丝不动,他的笑意愈浓:这丫头睡着了竟还这么大的力气。 这个想法令赵翊微怔,他蓦然松开手,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垮下来。他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神色,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打量着床畔上女子的脸庞。屋内没有烛火,屋外明亮的月光也无法穿透厚实的窗纸,屋内昏暗的光线令赵翊无法看清眼前女孩的脸,就在迷蒙之间,眼前的女孩竟慢慢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奔跑着的女孩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记忆 里那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子总是跟在他身后,稚嫩的声音不断喊着“奉之哥哥,奉之哥哥。” 那是年幼时的苏瑾,那时的她还有着稚嫩的声音和单纯的脸,一双纯粹无尘的星眸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令人不舍挪目。后来,随着大家年龄的增长,因为避嫌,他们不再见面。等到再相见时,便是她红色盖头下的那张精致却不再单纯的脸。 眼前的女子定不是她,赵翊几乎可以肯定。都说相由心生,她们虽有着相同的面容和肩上相同的疤痕,可是她们的眼睛不一样。眼前的女人,眼中有光,就像年幼时的苏瑾,她有着她年幼时的天真与善良,这些都是他多年参与夺嫡杀戮后不再拥有的东西。 其实是不是她并不重要,他要的仅仅只是她苏家嫡长女的名声而已。 赵翊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瞧着床上睡梦之中安静的苏瑾,突然起了戏弄的兴致。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轻轻划弄着。 被搅扰清梦的人皱了皱眉头,倔强地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侧躺在床里。 赵翊看着她的动作,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起她丝绸般的长发。 大概是有些痒,她又伸手胡乱挠了挠,然后又一个翻身,竟又翻了回来。 这个时候,赵翊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开始磨牙。 呵呵,这个女人。 他轻笑起来,忍不住伸手在她白皙凝脂的鼻尖轻刮了一下。 这一回,苏瑾终于感知到不对劲,她皱了皱鼻子,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着自己,苏瑾瞬间吓傻了,张大了嘴巴大声尖叫道:“啊……鬼啊……” 全一卷 第045章 替我更衣 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尖叫。 “鬼啊……唔……” 然而,叫声只持续了两秒,便有一只用力的大手以迅雷之势捂住的声源,尖叫声随即戛然而止。 苏瑾一把推开捂住自己嘴的手,困意顿时消了大半,她立刻察觉到异常,可无奈屋内无光,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是谁,她只得警惕地往床角缩去,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你是谁?” 她的声音低哑颤抖,出卖了她此刻极度的害怕。赵翊敏锐察觉出她的害怕,没有再进一步靠近,转而起身点亮了桌上烛台,端着走回床边,贴心地放在了床边窄桌上。 有了光源,苏瑾的双眼开始聚焦,她逐渐看清了床边人,惊异地问道,“是你!你是怎么进的院子?” 哼,就凭你那点小伎俩,还想困住我?赵翊的眉眼之间闪现一丝戏谑。 但他只是心里这样想着,他到底是不会说出自己是翻墙进来的,王爷的仪态和尊容还是要有的。 他瞧着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一样缩在角落,心底突然泛起了一丝怜惜。这种感觉令他陌生,不受控制的感觉也令他惊慌,他极力压制下自己内心的这种陌生感觉,脸上的表情逐渐趋于平淡,一脸的冷漠暴戾随即恢复。 他故意板着脸,语气生硬地质问道,“我明明传了话晚上要过来,怎么你这墨韵阁还是这么冷冷清清的,连盏灯都不点?你是怎么准备的?是王景福没来传话,还是你故意闭门不肯见我?” 苏瑾咬着唇不知所措,她看着赵翊堂而皇之坐在了自己的床边,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顿时感到危机四伏。借着微弱的烛火,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着的睡衣十分单薄,整个人瞬间焦躁起来,脸也红到了耳朵根。夏季天热,晚上睡觉穿的睡衣实在太薄了,几乎是单层的纱袍,这个时代没有现代的胸罩,而是穿着一种如同抹胸一样的小衣裳,此刻的她,就是穿着这样一件简单的小衣裳,配上一件薄薄的纱衣。 这怎么行,她立即环抱着护住前襟,然后不动声色地用脚一点一点够着床脚的被子,企图让被子离自己近一些。 赵翊瞧着她狼狈的样子,一种戏谑的兴致再次盖过理智,直涌上心头。 眼见着她已经成功地用左脚大拇指和食指夹住被角,然后颤颤巍巍地往自己身边拖。他突然一把将被子扯走,取而代之的是他宽阔的胸膛。 她瞳孔咻地放大,一动不敢动,不可思议地看到他的脸直接贴在自己的脸上,好半天才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想干嘛?” 赵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的局促和慌张尽收眼底,“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我娘子。” “我、我是你娘子?”苏瑾结结巴巴重复了一句,大脑已经因他炽热的呼吸扰乱的无法思考。 “呵。”赵翊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掀起了一阵气流,她随即浑身一颤。 他满意地瞧着她的反应,认真点了点头,然后一俯身,将头埋进她的肩颈处,轻轻慢慢地亲吻起来。 陌生的触感令她全身僵硬,她惊恐地发现,他的吻所到之处如同烈焰灼烧,又热又痒,愣神间,他细碎的吻已经顺着脖颈慢慢爬到了她的耳畔之间,一阵湿热的悸动令她浑身一颤,耳边的酥麻感再也无法被忽视,恐惧令她乱了分寸,她一瞬间爆腾起来,整个人往上猛地一弹,随即手脚并用地乱踢乱打一通。 “啊!”这一番操作果然引得他痛嚎一声,他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眉头紧缩,骂了一句,“你是属兔子的吗,乱踢乱蹬。” 看来有一拳刚好打在了他的鼻子上,正是这一拳的疼痛逼退了他,苏瑾稍稍安心了一些。她开始飞速思索着合理拒绝的借口,否则他一个不乐意把自己杀了可怎么办。思索片刻,一个经久不衰的借口浮现 在她的脑海之中,于是她一边拽过被子裹住自己,一边后学着封月凝撒娇的口吻说道,“殿下抱歉,我今天实在不方便,不能陪你,你要不去找你的凝儿?” “什么?”赵翊皱着眉,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瞧着她。 “呃,封侧妃,你去找封侧妃吧。” 赵翊脸色微愠,语气冰冷,“我是问你,什么不方便。” “就是,就是我大姨妈来了。” “姨妈?我记得苏夫人并无姐妹,哪里来的这个亲戚?更何况她来不来和你放不方便有什么关系?” 苏瑾一脸黑线,果然从古至今,直男都是不好沟通的。她琢磨了半天,这才开口解释道,“就是我来月事了,我不太方便。” “月事?”没想到赵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疑惑地瞧着苏瑾,喃喃问道,“你每月月事不是月头来吗?” “呃……”苏瑾有些语塞,结结巴巴回道,“被吓的,提前了。” 这一招果然有效,赵翊兴致全无。他突然起身,对着缩在床角的苏瑾吩咐道,“更衣。” 更……更衣? “你还要干嘛?我都说了我不舒服!” 赵翊侧目斜了她一眼,“你预备让我这样就歇下?” “歇下?你还要在这里歇下?你回你自己房间睡不行吗?” “少废话,速速替我更衣。”赵翊揉了揉太阳穴,心中不免苦笑。这个女人不仅改变容貌,而且伪造疤痕,如此千辛万苦地顶替了苏瑾,一定是有目的的接近我。可她究竟准备何时动手,我一再试探,她一再退让,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 究竟是谁派她来的,竟然选中了这样一个女人做细作,她不仅胆小如猫,还避我类虎,想要凭借她来接近我,是不是打错算盘了? “更衣就更衣。上回来你不就穿着外套就睡了,也没见你有这么多事儿呀,真是个事精。”躲在床角的苏瑾毫不知情,她因为他的要求而愤愤不平,嘴里叽里咕噜埋怨着,不情不愿从床上挪了下来。 “事精?什么是事精?”赵翊突然一挑眉,声音中带了些愠怒。 苏瑾身体一颤,求生值瞬间拉满。她似乎对他的怒气过敏,只要他一发怒,她心里就直发怵。见他脸色不对,她立马怂了,满脸堆笑着解释道,“事精,哈哈,事精就是遇事精明的简称,呵呵,夸你呢。” 偷眼瞧他没有再说话,她松了口气,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密汗。边缓慢地往她身边挪,苏瑾边在心中自我安慰着:不就是帮他脱个衣服嘛,这有什么难的,咱电视剧也看了不少,电视剧里古代女人给男子换衣服的桥段也有许多,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了,古代衣服穿起来虽然繁琐,但是脱下来应该简单许多吧。古代贵族男人不都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巨婴宝宝嘛,只要他不脱我衣服就行。她绕到他面前,低着头开始研究他缠在腰间的腰带。 他的腰间竟一上一下系了两层腰带。这是什么系法?这是苏瑾第一次认真瞧过,她心里开始慌,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她两手抓着腰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在他的腰间摸索了许久,她开始尝试着两边拉扯着,企图将腰带拽下来。腰带随着苏瑾的动作猛地收紧,腰带的主人明显一吸气,苏瑾吓得松了手。她抬头瞧了瞧他的脸,只见他绷着脸没说话,视线似乎也不再自己身上,她松了口气,双手又探向了他的腰间。这跟腰带实在奇怪,明明看见一个绳头,可就是怎么都绕不出来,苏瑾专心埋头认真研究起来,可是无论怎么拉扯,被束紧的腰带不仅不见松开,反而上下纠缠,搅在了一起。 赵翊的眉头皱的更紧,他瞧着一阵忙活的苏瑾,终于忍不住出手,将她瞎忙活的双手按住,自己三两下解开了大带。 她竟不会给男子更衣?这又是什么计策?她是故意为之吗,为了 引起我的注意? 腰带被顺利松下,穿在他身上的衣服便好脱许多。苏瑾三两下脱掉了他套在外面的长衫,仔仔细细挂在一旁衣架,再摸上他里面穿的内衬时,她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这件内衬竟是他身上最后的一件衣服了。 她的脸顿时羞得通红,闭着眼睛胡乱拽着他最后一件衣服。 赵翊一把抓住她胡乱在自己身上乱抓的小手,厉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苏瑾赶忙缩回手,扭扭捏捏指着他身上的衣服说道,“再脱你就光着了。” 他轻笑起来,朝她挥挥手,“算了,你去帮我拿件干净衣服来吧。” “得令!”苏瑾如释重负,一溜烟往衣柜跑去。 翻了两个衣柜以后,她突然意识到:我这里有你的衣服?但是她也不敢问,只好默默在自己的衣柜里摸索寻找着。 赵翊脱下最后一件内衬,等了许久都没见她过来,奇怪地转身查看。只见苏瑾蹲在衣柜前,正在一个衣柜一个衣柜的翻着。 瞧着她荒唐滑稽的模样,赵翊心中又涌现出刚刚那种奇怪的暖意。真是奇怪,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是看着她毫无规矩的荒唐举动,却总是感觉十分有趣。 苏瑾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件像样的男士衣服来,最后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将一件最是宽大的女士长衫捧了起来,殷勤地转身对赵翊说道,“我这没有你的衣服,你就凑合着穿我的吧。” 全一卷 第046章 如此迷人 赵翊瞧着捧了一件女式长衫的苏瑾,像是献宝一样对着自己说出“我这没有你的衣服,你就凑合着穿我的吧。”这句话时,真是哭笑不得。他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哪家死敌,竟然会如此千方百计地送来这样一个傻乎乎的细作? 屋内仅有的光线全由他点起来的那根烛火发出。在昏暗的光线中,她脸上的表情他看不清。赵翊故意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哭笑不得地情绪,然后大手一挥,指着相反方向的一个矮柜说道,“我的衣服不是都在那边么,怎么,夫人竟不知?” 原来他的衣服和我的不在一个柜子里呀。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我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苏瑾心虚的打着圆场,冷汗都冒了出来。迅速将手中那件女衫放回柜子里,她连忙瞧了一眼他手指向的方向。那是一个华丽精致的柜子,一直立在床角靠墙的位置,从未被人打开过,苏瑾瞧着它精致华贵,一直以为是个百宝阁。碍着自己尴尬的身份,她虽然好奇过,但也一直没有特意去翻动过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包括这个柜子,以免给人发现端倪。 换上干净的睡袍后,赵翊舒适地躺在床上,毫不客气地将不大的床榻占了个全。苏瑾站在床边,委屈地拽着床边的幔帐,瞧着霸占着自己整个床的他,心中已经开启了怒骂模式。 赵翊闭目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再一睁眼,只见她还是缩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半夜不睡觉,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苏瑾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气鼓鼓地在心里暗骂道:你把我的床全给占了,还好意思问我为啥大半夜不睡觉,还要不要脸了?要不是你晚上不请自来,我这会儿会醒吗?你这就是鸠占鹊巢,是强盗,是土匪! 不过她倒是没胆量直接骂出来,只是气鼓鼓站在那里,在心里过过瘾。 赵翊好笑地瞧着她,单手撑头,揶揄道,“怎么,床幔里还藏着什么机关吗,你还想让床上掉下来点什么?” “没有没有。”苏瑾毫无原则地赶紧否认,整个人猛地弹开,离床幔远远的,誓要撇清干系。 他轻笑出声,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铺,招呼道,“那还不快点过来?难不成你是需要我抱你上来?” 见无法拒绝,苏瑾只好硬着头皮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她躺地小心翼翼,束手束脚地紧紧贴着床边,是那种稍稍移动就会掉下去的状态。她屏住呼吸,调整好身体的平衡点,尽最大努力离他远远的。 屋内安静了,忽听见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苏瑾中心疑惑,这么晚谁还会在院子里?她抓紧床沿,刚想起身查看,突然耳边风声骤起,一旁蜡烛应声熄灭。 眼前一片漆黑,苏瑾惊慌失措地楞在黑暗之中,全身的细胞都敏感起来,一起感知着身边的一切异动。然而,还没等她明白过来,手上就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直接拽去了床中间。 再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护在身下,他精壮的手臂死死钳住她的手腕,虽然没有承受他的体重,但是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挡在了她身体的上方。 难道是有刺客,他这是在保护我?苏瑾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乖乖躺在他怀中,竖起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 窗外寂静,蝉鸣声隐隐可闻。异动不再,苏瑾听了半天也没有发觉任何异常,倒是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在安静的环境里,心跳“咚咚咚”的声音十分明显。 又等了许久,苏瑾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了?是有刺客吗?” 赵翊大概也觉得安全了,逐渐放松下来。他松开她,躺在她的身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叛主的猫罢了。睡吧。” 香炉里的熏香还在燃着,袅袅香气萦绕在彼此的鼻尖,苏瑾本还在思考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没几分 钟,她就感觉昏昏沉沉,困意席卷而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再无意识。 黑暗中,床榻上走下一人。此人径直走向香炉,拿起桌上冷茶直接扑在了香炉中。香炉之中的熏香随即熄灭,燃起一阵白烟。香炉前的人捂着口鼻,用手猛力扇了扇。待烟完全散尽后,他又瞧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摇了摇头,径直走出了屋子。 这世间竟有自己主动点上迷香迷晕自己的人,真是个笨女人。 翌日清晨,原本安静的墨韵阁内,突然此起披伏地传来一声声尖叫,睡梦中的苏瑾被这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惊醒。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她感到全身酸软无力,就像是昨晚被人逼着跑了1000米一样。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昨晚的记忆也慢慢恢复,苏瑾突然想起来夜里闯入的那个不速之客。一回头,床榻上果然没人,这个男人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还真是神出鬼没的。 苏瑾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掀开身上的锦被,警惕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确定昨晚他没有趁自己熟睡,对自己有不轨之举,这才安心下来,看来昨夜她又一次顺利地蒙混过关了。 苏瑾刚准备翻身下床,屋门便被人猛力推开,屋外冲进来两个人。沐雪沐春一前一后鱼贯而入,指着苏瑾脚下大喊,“别动,别动!不要下来,不要下来!” 苏瑾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脚,然后低头瞧了瞧床下地面,地面上只有自己一双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她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紧张。 冲进来的沐春沐雪也发现了地上的洁净,两个人面面相觑,奇怪地喃喃自语,“怎么会一个都没有呢?” “究竟怎么了?” “小姐,你分给我的熏香,你昨夜点了吗?” “点、点了呀。”苏瑾回答地有些心虚,她顺势瞧了一眼窗下的香炉,然后又不安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姑娘,连忙问道,“香怎么了?” 沐雪点点头,还是不太放心地朝着香炉走过去,想要检查一番。 沐春则对苏瑾解释道,“我们昨夜也都点了香,但是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一看,就看见满地的虫子。而且这些虫子全都翻着爪子死在地上,那场景可吓人了。” 苏瑾浑身一颤,连忙低头仔仔细细查看地面的每一寸角落,她最怕的就是虫子这种节肢动物。 站在香炉旁边的沐雪也奇怪地咦了一声,“虫子怎么都只死在香炉附近了?小姐,你的香炉里怎么有水,你夜里把香用水扑灭了吗?” “没有呀。”苏瑾一边回答着,一边好奇香炉旁边的虫子。 真的有虫子?苏瑾连忙穿上鞋子,站在距离香炉一丈外仔细瞧着。 果然,香炉四周的地面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虫尸,有蚊子、瓢虫、蟑螂、蚰蜒,粗略数来,约莫有十几只之多。 “这些虫子都是被这个香给毒死的?”苏瑾颤颤巍巍指着炉中香灰问道,“这个香有毒?不对呀,我平时也没见有这么多的虫子,这香到底是灭虫的,还是吸引虫子的啊?” 沐雪摇摇头,“不能确定,但是这么多虫子死在这里,应该是这香弄得。” “什么应该,就是那个香!”沐春比较激动,连忙打断她的话,转身绘声绘色对苏瑾说道,“小姐你不知道,昨夜小姐你赏给我们香的时候,刘厨娘就说她从没有见过这种稀罕东西,所以昨天夜里她点了两倍的香,今早起来一看,连她的床榻上都落满了死虫子,要不是夜里盖着被子……她夜里睡觉若有张嘴的习惯……啧啧,太可怕了。” 苏瑾浑身鸡皮疙瘩暴起,连忙让她别再说了,再说她就要吐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男声,“小的王景福,求见王妃!” 三人面面相觑。是王管家,他怎么一大早过来? 沐春最先反应 过来,气急败坏拿起剩下的香,就要去找王管家理论。沐雪神情冷静,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拽住。随后,她转过身严肃地问苏瑾,“小姐,昨晚殿下是不是来过,香炉里的那杯茶是不是他浇上去的?” 苏瑾突然脸上一红,像是个干了坏事还被人现场抓包的孩子,内心挣扎了半天才缓缓点头。 苏瑾的回答令沐雪脸色更沉,她略略沉吟,转而拉住沐春说道,“你别闹了,王管家来,定是因为殿下昨夜的留宿,例行来给小姐送药的。你先去应付他一下,把他引去前厅奉茶,就说小姐晨起时略有不适,要休息片刻才能出来,让他等一等。我来给小姐梳洗打扮。” 看着沐春沐雪如临大敌的模样,苏瑾不免跟着紧张起来,她多次想问她们为何如此紧张,可话到嘴边,却因为沐雪的严肃而欲言又止。就这样,苏瑾配合着沐雪换衣梳髻、描眉晕唇,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沐雪,你说王管家是来送药的,送的究竟是什么药啊?” “补药。” “补药?无缘无故送什么补药过来?” 沐雪站在苏瑾面前,又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看似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自从我们入王府,每次小姐侍寝后,王管家都会依例送来一碗补药,据说是因为宸王殿下子嗣凋零,所以会恩赐补气补血的良药。” “补气补血?他会有这么好心?”苏瑾脱口而出。 沐雪闻言脸色一变,看着苏瑾的神色略显惊讶。 苏瑾担心自己话说得太过,连忙添了一句,像缓和气愤,“好像他送补药来也正常哈,毕竟他那么想要个孩子。不过既然想要补气血,不得每天喝才有效果嘛,只每次侍寝后喝一次能有什么作用?等等,我昨夜可没有侍寝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沐雪没有理会苏瑾的语无伦次,她认真地看着她,突然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地嘱咐道,“一会儿王管家递过来的药,能不喝,就尽量别喝。” 全一卷 第047章 避子汤药 墨韵阁正殿里,见七王妃苏瑾出现,王管家立即殷勤上前,给她行了个大礼,“王妃安好。” 苏瑾因为沐雪的警告显得异常紧张,待坐定后,她又瞧见了王管家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拎着一个雕花木漆的食盒,更显得坐立不安。 这个食盒里应该装的就是沐雪所说的不可喝的补药了吧,他果然是送来了。 苏瑾感知到自己的紧张,连忙用双手捏住木椅把手,深吸了口气,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慌张,这才对王管家开口道,“王管家今日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哟,瞧王妃这话说的,小的自然是来给王妃您请安的呀。”王管家人精一般的人,面对苏瑾单刀直入的问话,自然是神色泰然,对答如流。 哼,请安,你一定憋着坏呢。若食盒里装的真的是沐雪所说的补药,那么这个传说中的补药,该不会是什么毒药吧?听说古代就有那种慢性毒药,喝完不会立即死,但是身体会每况日下,狠毒无比,还不容易找到下毒的人。苏瑾越想越害怕,心里只想赶紧将他打发走,于是嘴比脑子快,顺口说道,“我挺好的,你回去吧。” 苏瑾的话让王管家明显一愣。原本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倒是无言以对,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不知该怎么接话,憋了好半天,才又干笑出声来,以退为进回,强带出此行目的,“王妃尽会说笑。小的今日来也是替王爷赐补药来的,王妃明鉴,这可都是殿下多年间访遍名医,这才寻得的补气益神的良药啊,最适合在侍寝后服用。” 他的话说得越夸张,苏瑾就越是感受到这味补药的不寻常。只有在侍寝后才会服用——这不就是24小时紧急避孕措施么? 难不成…… 苏瑾心中一紧,为自己的想法起了一身冷汗。 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王妃嫁过来五年也没有怀过一胎,敢情是物理避孕不行,就药物避孕啊。这不是自断子嗣吗?这药若真是宸王命他送来的,那么他就真是个怪胎,不,是个渣男,大渣男! 眼见着王管家咧着黄灿灿的大牙,捧着那晚黑乎乎的补药正往前凑了过来,苏瑾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吐。她强忍着反胃,赶紧一个翻身躲在椅子后面,朝着王管家直摆手,“且慢且慢,我不能喝这个!” “王妃此话差矣,这是殿下赏赐的,怎可拒绝?”王管家的语气开始不客气,他端着碗,隔着椅子举在苏瑾面前,面目开始狰狞,看样子下一秒就准备上手强灌。 沐雪眼明手快,立即上前夺过药碗,放在桌上,不声不响挡在苏瑾面前,躬身对王管家说,“王管家,药太烫了,无法进嘴,何不缓一缓……” 王管家愤愤收回空着的手,瞧了一眼沐雪,在鼻子里哼出一句,“我能拿的,如何就不能进嘴,当真是娇气。” 因为沐雪的不识好歹,他反而对她少了一份觊觎,特别是他将她们关进柴房以后,他因此事被殿下训斥过一回,所以此时的王管家对沐雪也是毫不客气。 他十分用力地将沐雪推去一旁,毫不顾忌王妃的颜面,直接训斥道,“你个没规矩的丫头,我在和主子说话,有你什么说话的份儿?” 苏瑾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经过了几件事情后,她逐渐清楚了王管家在这个王府的地位,也深刻认识到他对自己的敌视。 经过几次的较量,飞羽苑的封月凝几乎次次败退,她自上一回被苏瑾和沐雪她们吓唬过以后,就没有再来找过麻烦,但是她与王管家的联合这件事还是不容小觑的。封月凝要小心,王管家更是要时刻提防。 瞧着眼前的补药,苏瑾计上心头,立即摆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王管家有所不知,我自上一回大病一场之后,一直都气血不顺。殿下特意给我请了一位名医前来看诊,给我开了些调理气血的药,大夫特意交代了,喝了这个药以后,其他 的什么都不能喝,不然会有冲突的。” 一旁沐雪和沐春连忙点头附和,帮腔着将此事说圆。 王管家狐疑地瞧着她们,嘴里嘀咕着,“名医?开药?我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还是十分谨慎,即便苏瑾这样说,他还是盯着她的神色,小心试探着她的话,“是殿下亲自请的名医?是府内的周郎中?” “不是,周郎中专心侍候封侧妃的胎,怎么会让他来看诊。”沐春嘴快,立即回道。 沐雪瞧了她一眼,也附和道,“是府内其他名医……是刚进府的,王管家日理万机、旰食宵衣,这种小事,怕是王管家也不会在意。” 她们这么说反而令王管家好奇更甚,他紧皱眉头,思索良久,才犹犹豫豫开口道,“不会呀,难道是张学究?” “对对对,就是他!”苏瑾见有被揭穿的势头,赶紧顺竿爬。 王管家手按桌案,喃喃自语着,“竟是他?” 正厅中几人都松了口气,沐雪开始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打发走王管家,沐春盯着桌上那碗药,心中盘算着等王管家一行人走了之后,定要连碗一同扔出院子去,苏瑾则盯着王管家的一举一动,心中的紧张和焦躁令她坐立难安。 王管家十分精明,他眼珠一转,立刻察觉出屋内几人脸上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这话只是个借口。他一侧头,脸上瞬间恢复了原先猥琐的笑容,“王妃莫担心,我送来的这味补药可是一样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与任何补药一同服下,定然都是相得益彰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相冲的药效。王妃昨晚侍寝,这药此刻喝最是时候,可是有助孕的奇效的!” 他说着,又将碗端了起来,语气之中多了许多不可拒绝的生硬,“王妃还是快些用了吧,这药已经凉透了。若王妃不喝,为了王妃的身子着想,我们若亲手伺候王妃用下,可就怕是会浪费了殿下的一片好意!”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苏瑾的脸色也僵了下来。她捂着嘴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大声喝道,“你放肆!” “那小的就斗胆放肆了。”王管家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几个随行而来的小厮立即上前,控制住了屋内的沐春和沐雪,王管家端着药碗上前,面露狰狞,“王妃恕罪,殿下有命,王妃今日必须饮下此药。既然王妃百般推脱,不肯自己喝,小的就只能得罪了。” “你等一下,我没有侍寝,我昨晚没有侍寝!”苏瑾察觉出此刻的危机,情急之下,冲着王管家大声喊道。 “什么,没有侍寝?”王管家端着药的手明显愣了一下,停在了半空。他瞧着苏瑾,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当真?” “当真!”苏瑾已然是躲在了扶手椅后面,再也避无可避,她双手死死抓着椅背,紧张地看着王管家,用力点了点头。 王管家也盯着苏瑾,他想了片刻,嘴角就扬了起来,再次露着黄灿灿的大牙,笑道,“无论你昨夜有没有侍寝,喝下去总是没错的。” 苏瑾急眼了,她指着王管家大声喝道,“你不要再过来了,我是不会喝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药根本不是什么补药,这个碗里盛的根本就是打胎药!是避子汤药!王景幅,你这样残害王爷的子嗣,你好大的胆子!王爷知道以后,一定会治你的罪,将你五马分尸、株连九族!” 没想到王管家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王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这可是殿下亲自赏赐您的。您还是速速饮下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朝着王管家行了个礼,“王管家,殿下回府了,宣您即刻去见他。” 这个人的话成功令王管家分神,他愣在原处,转身朝门外看去。 就在这时,苏瑾眼疾手快,伸出手朝着王管家手中的药碗用力挥去。药碗顺势脱手,重重摔在地面上,瓷碗碎裂 ,汤药洒了一地。 一旁的沐雪和沐春也相继挣脱开来,挡在了苏瑾身前。 王管家回过头看着眼前的三人,又瞧了瞧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身对门外小厮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罢,王管家没有再为难苏瑾,转而带着自己带来的人,匆匆忙忙离开了墨韵阁。 劫后余生的几人瘫坐在椅子上。苏瑾喘了几口气后,对沐雪问道,“你让我别喝,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什么药了?” 沐雪瞧着她,点了点头。 苏瑾又问:“若这药真的是宸王赏赐的,那才叫细思极恐。对了,你说每次你们家小姐侍寝后,他都会送来这药过来。那这个府里其他几个夫人,是不是侍寝过后,都要喝这个药?” 这次沐雪摇了摇头。 苏瑾紧皱眉头,她突然想起什么,奇怪地问,“每回侍寝后……上一回宸王过来我们院子里,王管家也没有送这个药过来呀,这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也是困扰沐雪多日的问题,她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上一次王管家没有过来送药,其实我们也很奇怪。当时我还以为自那次起,以后便不会再送药过来了。但是那日听小姐你说,其实你没有真的侍寝,我就猜测,大概那日是殿下没有赏赐这药过来吧。” 苏瑾点点头,沐雪的分析十分有理。 王管家走后,沐雪和沐春开始收拾墨韵阁。收拾到院门时,沐雪突然发现院门旁边堆着一根木棍和两捆麻绳,奇怪地问沐春,“这不是柴房里的吗,怎得堆放在这里?” 沐春也是满脸疑惑,“我早上接王管家进来的时候,咱们院门就被人从里面用这些麻绳结结实实捆住了,我早上费了好大的劲才全部解开。不是说殿下昨晚来的么,门被锁成这样,那么他今早是怎么出去的?” 就在院中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屋里的苏瑾突然走了出来,对沐春沐雪兴奋地说道,“走,咱们去府里转转,去瞧瞧府里哪些其他的夫人。” 全一卷 第048章 荒宅遇鬼 倾云阁,枯草蔓延,寒风萧瑟,即便是白天经过,院内吹出来的带有呜咽哭声的风也让人浑身战栗,后脊发凉。 站在院落门口,一向不怎么胆大的苏瑾也有些退缩,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已经面色惨白、抖如筛糠的沐春,她又强打起精神。以往都是自己依赖着其他人,可如今提议进来瞧瞧的人是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表现得太怯懦。 苏瑾伸手将年久失修的木门推的更开些,好让倾云阁内的状况看得更明白。木门久不移动,突然受力,立即发出了“兹拉”一声刺耳的响动,反而吓坏了噤若寒蝉的沐春。 躲在后面的沐春伸手拽了拽苏瑾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问道,“小姐,我们确定要进去吗,这里面……闹鬼。” 苏瑾点了点头。若沐雪能一同过来就好了,几个人中,她的胆子算是最大的。可是因为苏瑾回绝了王管家送来的所有丫鬟仆妇,墨韵阁里人手又实在不够,再加上明卉又病了,沐雪只能前去前院挑些近几个月刚入府,还没有被分配去处的丫鬟来院中伺候。 沐春第三次探出脑袋朝着院中小心翼翼地观望,她眉头紧锁,思索着为什么自己会身处此处,“我们不是来看其他夫人的么,怎么走到这里来?” 这话问的苏瑾也实在不知怎么回答。本就方向感极差的她,加上也不太清楚其他几个夫人住在哪里,所以她带路走在前面,路带着带着,就带偏了。不过自从听说这个院子闹鬼之后,她便不再有兴趣去找府内的其他夫人了。 她有了更重要的计策。 苏瑾扶着门框,侧头朝院中瞧了瞧,低声问道,“这个院子看着挺大的,怎么会荒废成这个样子?” 沐春摇了摇头,“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这里应该是在我们进王府之前就荒废了。我听说这里面有口水井,王府好几个丫鬟女史都死在里面,葛洛也是死在那里面的。” “葛洛?葛洛是谁?” 沐春怔怔瞧着苏瑾,犹豫了许久才解释道,“葛洛也是随行陪嫁来王府的,她之前是苏府的一名侍女,一直侍奉在二夫人身边,好像是二夫人身边葛嬷嬷家的远亲。但是进府第二年的时候,她人大心大,竟和小姐说,小姐无后傍身,地位不会长远,让小姐举荐她给殿下做侧室,日后她给殿下诞下一儿半女,好巩固地位。小姐不肯,明明白白拒绝了她,可她不死心,竟然主动去勾引殿下。殿下本就不是个贪慕女色的人,面对她的殷勤倒贴,也并没有就范,而是直接将她撵出了书房。碍着小姐和苏家的颜面,殿下虽生气,埋怨小姐驭下无方,可终究也没有严惩葛洛,只是将她打发回墨韵阁,给小姐自己处理。小姐一时气不过,就、就把她带来了这里,溺了井。”沐春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溺井那日,我也在。” 怪不得她怕这里怕的要死,原来她曾经助纣为虐,在这里结束过别人的性命。但是这些罪孽说到底还是原来那位王妃的所为,对于沐春这样的下人而言,也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即便真有冤魂索命,也应该去找始作俑者,而不是她们这些听命于人的下人。不过始作俑者也已经死了,这场荒唐冤孽也应该能了解了吧。 等等,原来王妃死了,可是我却顶替了她的位子,这些鬼魂应该会知道这件事吧,她们该不会把这些冤仇都算在我身上吧。 苏瑾越想越心惊,最后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没有鬼,最可怕的,是人。作为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她虽然心里也很害怕,可也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沐春再次扯了扯苏瑾,小声提议着,“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邪性的很,大白天也鬼气森森的,咱们可别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沐春的话也并不能让苏瑾放弃,她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安慰着身旁的沐春,也安慰着自 己,“别担心,现在是白天。鬼怕光,白天她们不会出来的。” 沐春顺着她的手指瞧了瞧天空,然后吞了口口水,怯懦地问道,“真、真的吗?” “当然。”苏瑾点了点头,对她说,“你若是真的太害怕,就在这里等我就好,我一个人进去瞧瞧。”说罢,她便给自己鼓了鼓劲,率先迈进了院落。 倾云阁不算太大,是一个中规中举的院落,一进院内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两旁边有两排房子,用于主人家和下人居住。大院子常年无人打扫,荒凉至极,院中有一口荒井,离着围墙很近,井边全是半人高的荒草,井上无遮无盖,也没有取水的水轱辘,空洞洞地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这样,才能有借口接触到道士。 沐春犹豫了再三,还是跟着苏瑾走了进去。 “这就是你说的,葛洛被溺井的那口井吗?”苏瑾大着胆子,缓慢靠上去,想要简单勘察一下,“为什么没有封井啊,这井上面怎么无遮无拦的。她的尸体不会还在这里面吧?” 沐春死死拽着苏瑾的衣角,不想她再过去,她站在院子最中央被踩倒的荒草上,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前迈上一步。四下吹过来的每一阵风都令她浑身一颤,她的满脸写满了惊恐,几乎要哭出来,“不是这口井,井在后院。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恐怖了。” “怕、怕什么,大白天的能有什么,更何况太阳还在我们头顶上呢。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都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我、我得找个东西带出去,要能证明我们拉过这里。”苏瑾也有些心虚,手心里全是汗。她闯进这里的真正目的,就是想坐实这里闹鬼的传言,好让宸王赵翊相信家宅不宁,同意请法师进府作法,驱除邪祟,贴符镇宅,这样她就有机会在不出府的前提下,见到道士了。这也是她在看见这座荒院子之后第一时间想出来的计策。但是仅凭一张嘴说,估计也无人会相信,所以她认为,如果她能带出一样这里独有的东西出去,必定能让大家相信府内闹鬼了。 想到这里,她绕开井口,往旁边屋子走去。 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原本灿烂的太阳也隐入了浓云之中,倾云阁内的光线瞬间暗下来。 两个姑娘顿时升起一阵寒意,她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颤着声音说道,“走、走吧,今天不适宜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色惨白,感受到四周寒薄的凉意,便立即点头如捣蒜,赞同着离去的提议。正准备转头离开,突然就看见草丛之中突然窜出一个半人高的东西,这个东西通体雪白,四脚着地,像个狗一样地盯着她们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它的身后扫来扫去。 “萨摩耶?”苏瑾愣了一下,原本吓得紧绷着的神经也因眼前的这个雪白的动物而松懈下来,“这怎么会有条大白狗?是府中谁养的吗?” 沐春赶紧拉着她往后退,“什么狗呀,这是一条白狐狸!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不吉利的东西,阿弥陀佛,天阴见狐狸,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眼前的白狐狸先是见了沐春,有扑过来之势,但是看见了苏瑾后,它的反应突然诡异起来,趴在地上,呲着牙,冲着她们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模样。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得罪它的话,它怎么看起来不那么友好?”越是紧张,苏瑾就越抓不住重点,竟然迷迷糊糊调侃了这么一句,好在沐春在关键时刻拎得清,也不管她说了什么,赶紧催促道,“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 “还走啥,快跑!”苏瑾也反应过来,拉着她撒腿就跑,什么也顾不上拿了。 当天下午,宸王府的七王妃就病了。 这一病病得不轻,苏瑾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浑身冷汗,满嘴呓语,昏迷不醒。 此事惊动了宸王赵翊,他傍晚时分才听到消息,便立即赶来墨韵阁看 望,身边还带着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郎中。 郎中是个年轻俊朗的小伙子,唯一特别之处,就是他的脑骨很大,看起来他的头就很大,透着股儿聪明劲儿。郎中进屋后先恭敬地冲宸王施礼,然后又朝着床榻上的苏瑾行了个礼,口念“得罪了”,这才神色焦急地走上床边,看望王妃。 一旁的沐春和沐雪瞧见他,都面露惊讶,郎中背对着宸王,朝着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便低头认真查看王妃的病情。 王妃躺在床上,闭目不语,她脸黄得发黑,神色凝重,身上闻着还有股子辛辣之味,郎中转头问沐春沐雪,“请问姑娘,王妃下午都进了些什么?” “回公子,我们家小姐一天都未进食。上午的时候小姐去了趟倾云阁,回来就成这样了。”沐春面露担忧,回答得小心翼翼,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哦,对了,回来时小姐直说冷,所以奴婢给她熬了浓浓的姜汤给她灌了下去,可非但没见好,反而成了这样。”说着她卷起袖子,拭了拭眼角,佯装泪目。 站在赵翊身旁的王管家闻言脸色大变,满眼写满了惊恐,碍于宸王在场,他避而不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翊,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坐在屋内软榻矮椅上的赵翊眉头深锁,闻言也是一惊,他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瑾,低声训斥道,“谁让你们去的倾云阁?那里荒凉不吉,是你们该去的地方吗?” “是今早,今早王管家借着替殿下您来赐药的机会,在墨韵阁里耍了好大一通威风,小姐受了委屈,”沐雪巧言善辩,立即跪在地上,伏身朝赵翊行了一个大礼,泪眼涟涟地开口。 一旁的王管家闻言,脸都绿了,立即大声呵斥着,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个胡乱攀咬的疯狗,胡说些什么?” 赵翊扫了一眼王管家,警告他闭嘴,又低头看向沐雪,示意她继续,“你接着说。” 全一卷 第049章 出世者谁 沐雪冰雪聪明,她见风向变了,宸王似乎有意偏袒王妃,立即将矛头直指王管家,还顺势美化了苏瑾误闯荒宅的原因,“小姐自己受了委屈,就觉得自己身为王妃,都会被下人如此欺压,那么府内其他夫人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于是,小姐不顾身体不适,立即带着我们去府中其他夫人处安抚宽慰。可不知怎么的,就误入了倾云阁。” 这话瞬间就浇灭了宸王殿下的怒气,他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王景福,“你今早来过这里?” 王管家心惊胆战,跪地磕头如捣蒜,“殿下明鉴,小的只是来给王妃赐药,别的可什么都没有做过呀。小的自知身份卑微,言行举止可都是恭谨小心的,如何敢对王妃不敬啊。这死丫头说的什么欺压王妃,那更是绝不可能呀。殿下知晓我的,我最是胆小,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呀!” “怎么不敢,你指使手下人将我们按住,意图强灌小姐喝药,这也算恭敬?”沐春狠狠瞪着他,嘴里毫不客气。 王景福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痛哭哀嚎着,“殿下做主啊,这两个丫头平日里便仗着是王妃身边的贴身丫头,恣意妄为,倒行逆施,府内许多人都受过她们的欺压。我往日里不过是遵循着管家的本职管教了她们一二,她们便怀恨在心,如今这是联合起来污蔑我呀!殿下做主啊!” 沐雪没有再分辨,她留意着赵翊的神色,看得出他并不相信王管家的话。 “你胡说!”沐春顾不上其他,直接怼了回去。 王管家仍旧跪地不起,伏在地上嚎啕,“殿下做主啊!” 赵翊的神色凝重,脸上阴晴不定,他不再理会王管家和沐春的争吵,转而问仍在看诊的郎中,“王妃的病如何了?” 躺在床上装病的苏瑾心急如焚,既要继续伪装着重病昏迷不被发现,又十分想加入战场,亲自揭穿王管家虚伪的嘴脸。沐雪刚刚的那番话高明至极,可即便如此,善狡诈的王管家还是能颠倒黑白地随意攀咬,很显然,想要动摇他的根基,单凭一两句话,根本就不现实。 不过,此刻苏瑾最想见到的,还是赵翊的脸色。不知道他此刻的脸会有多臭。正当苏瑾想眯着眼睛偷偷瞧上一眼时,她就感觉一个人正俯身朝她看过来,距离之近,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郎中没有直接回答宸王的话,而是尽职尽责地凑近了继续查探。只见王妃所睡的被褥都有阴湿之迹,顿时眉头深锁,心道不妙。他连忙伸手探上苏瑾细白的手腕处,把起了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探过脉象后,他略略放下心来。王妃的脉象并无不妥,反而身体健硕,只是此刻心率跳动地极快,大概是心虚之症。他略微沉吟,心中已然明了。 刚一被把脉,苏瑾就心道不好,中医博大,定能看出端倪。她赶紧佯装抽搐,颤抖着全身,将手腕顺势抽回。 郎中微微欠身,任凭指尖手腕收了回去。 赵翊见她突然抽搐,不退反近,关切地瞧着,眼神不断询问者郎中王妃的病情。 屋中只有跪在地上的王景福见状大惊,吓得连连后退,大声问道,“这是什么病?莫不是疫症?” 郎中放下床幔,起身向宸王行礼,恭敬答道,“殿下放心。王妃因是受了委屈,心中郁结难消,后又受了惊吓,才导致如今的心悸之症。好在王妃身体底子好,并无大碍,待我开几记方子,细细调理,定能痊愈。” 赵翊听完放下心来。他先是惊于自己竟会如此担心她,冷静下来后,他再瞧了瞧床榻上的苏瑾,这才发现她拙劣浮夸的演技真是一目了然,赵翊内心苦笑一声,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二。他猜测这可能是苏瑾耍的小计谋,兴许是和王管家发生了些冲突,想借此机会耍耍脾气,撒撒娇,她的身子应无大碍。他又低头瞧了一眼跪 在地上出尽洋相的王景福,既不愿再让他留在墨韵阁里给苏瑾碍眼,又十分愤恨他凌驾于主人之上的野心,于是便嘱咐了几句郎中,随后带着王景福先行离去。 出了墨韵阁的院门,赵翊一直一言不发,王管家察觉事态严重,他滴溜溜转着自己狡诈的小眼睛,小心翼翼跟在赵翊身后,边走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好托辞。 终于,在迈入后花园凉亭之前,赵翊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王管家心中一惊,赶紧规规矩矩守在身后,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赵翊侧目,言辞冷漠地质问身后的王景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我的主,谁准你私自去给王妃送药的?” 王景福立即跪地,额头啪啪直接磕在坚硬的石板路上,“殿下明鉴,小的可是一心为了殿下着想。殿下为了大业,早就交代了王妃每次侍寝后,都要给她端去一碗。可是上一回殿下宠幸后,竟亲自交代了不让小的去送药,那时小的就知道殿下定是中了美人计。为大计计,王妃是定不能有后的,殿下心软,小的可不能心软,小的不能让殿下的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呀,殿下,小人的忠心是日月可鉴的!” 赵翊冷哼一声,“我只说了一句,你竟有这么许多话等着我?” 王景福老女干巨猾,立即又在地上啪啪磕了两个头,“殿下明鉴呐,小人的忠心真的是日月可鉴。今日送药,也是为了断绝昨夜宠幸后的祸根呀,即便小的再有错,也请殿下顾念着我忠心,还有如妃娘娘的嘱托。殿下,我是一心为主才会铸成大错,还请殿下从轻发落呀。” 赵翊冷哼一声,“你竟敢抬出母妃来压我?” “殿下,小的怎么敢,只是如妃娘娘一人在宫中不容易,她交代了小的在宫外照顾着您,小的这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殿下,万万不可因为外人的三两句闲言碎语,就不念我们的主仆之情啊。” 赵翊瞧着他跪在地上恣意地表演,冷不丁问道,“你可听过言多必失这句话?” “什么?”王管家抬起来,奇怪地看着赵翊。 赵翊也瞧着他,嘴角的扬起的弧度令人不禁胆寒,“你是如何知道,我昨日去了墨韵阁?” “我……”王管家一时语塞,他终于知道赵翊话中深意,后背顿时渗出涔涔冷汗。 赵翊不再理会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王管家失魂落魄,瘫坐在地。 墨韵阁内,宸王带着人走后,郎中突然停下写处方的笔,拿起药方一撕两半。守在一旁陪同的沐春傻了眼,奇怪地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郎中冷哼一声,径直朝着里屋床畔走去,“王妃这病一般药材无用,我看得用上二两大黄,三两番泻叶,五两火麻仁,四两郁李仁,再加上足量的巴豆,三碗水煎成一碗,一连用上三天,恐怕才有一二功效。” 沐春急了,追上去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开的都是些泻药?” 郎中已然走到床边,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瞧着床上还在装病的人,故意戏谑道,“因为她这病,是吃饱了撑的。” 沐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床上的苏瑾说道,“小姐,别装了,他已经瞧出来了。” 苏瑾奇怪,这人说话怎么如此不客气。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刚想发难,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眼前的郎中。 “是你!”苏瑾终于明白沐雪为何如此的反应,原来这是一个熟人呐,她惊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人的确是个郎中,他是前些日子她们偷跑出王府时遇见的“神医”张伯璟。 张伯璟也不回答,他忍俊不禁地冲着苏瑾比划着她的脸,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弄得?” “小姐涂了满脸的姜。”沐春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还有这被褥,全都泼了水,后面几天,可有的我们忙的了。” “你们为何要闹这么一出?”张伯璟也不见外,直接坐在屋里的矮凳上,瞧着她们一个个狼狈的模样,笑得十分不厚道。 苏瑾叹了口气,立即倒起了苦水,“哎,还不是因为想出府又出不去嘛。” “病了就能出去了?”张伯璟想了想,毫无头绪,他奇怪地看着她,最后还不忘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补上一句,“抬着出去?” “滚!”苏瑾没好气骂了一句。 沐春没忍住,笑着解释道,“什么呀,小姐是这样想的。若是府里都知道我们见了鬼,小姐还被吓病了,大家就一定会认为府里不干净,那殿下一定会请启封城里各大道观里得道的道长来府中好好做一场法事。等着小姐病好了以后,也就有借口去城里的佑圣真君殿里拜一拜,好去去晦气。” 张伯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沐雪和苏瑾诧异地望着沐春,这丫头的嘴也太快了吧。即便张伯璟勉强算个熟人,可这也只是他们第二次面对面的见面,至于什么都往外说吗? 沐春瞪着两只无辜地大眼睛来回瞅了瞅她们,犹犹豫豫地问道,“我、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一旁的张伯璟哈哈大笑,“她们是怪你嘴太快。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自是不必如此防备着我。我若有害你们的心,刚刚殿下在场时,我大可不必为你们遮掩。” 也是,苏瑾点点头,又提起了刚刚的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张伯璟瞧着她,笑得淡然,“良禽择木而栖。” ------------------------------------- 乙未年五月十日,隅中之时。 宸王府门前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二十出头,中等身材,书生模样彬彬有礼。一个年纪尚小,青衣素鞋,一语不发,冷若冰霜。下人禀报后,赵翊亲自接见了他们。 宸王府书房外,青衣少年垂手立在门边,肆无忌惮地与守在门外的木青和南风对视着,眼神之中充满了挑衅与不屑。木青和南风尽忠职守,握刀而立,他们彼此宽慰着,压抑着各自的怒气。 书房里,赵翊与书生对面而视,赵翊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先生自荐为我府上的幕僚?” “殿下以为如何?” “不知先生擅于什么?” “寻诊问药。” “府上已住有一位郎中,恐怕不必再有……” “殿下可知,医者大家在于济世,我诊的可不单单是人,还有这纷纷乱世。” “哦?先生口气不小。既然先生如此说,但不知有何良计?” “主战、固本、明君、安民。” 赵翊闻言沉默了许久,他怔怔望着眼前这个书生,突然深施一礼,“先生大义,请受小王一拜。” 全一卷 第050章 一盆毒花 宸王府墨韵阁内,几个人正在叙话,站在最靠近门口位置的沐春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风,转头就看见她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孩童。 这个孩子约莫十岁出头,穿着青色裤褂,冷冰冰板着一张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沐春身后,惹得她起了一身冷汗。 沐春被吓得连退了两步,踉踉跄跄站定后,这才看清此人的模样。 “你、你何时进来的?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来人也不答话,而是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向了屋中悠闲坐着的张伯璟。 屋内鸦雀无声,几个人都好奇地瞧着他,只见着眼前青衣少年旁若无人朝着张伯璟走了过去,快到他身边时,他突然脚步一顿,竟原地转了一个弯,转而走向了苏瑾。 苏瑾也认出来,这个孩子就是一直跟在张伯璟身边的那个酷酷不爱讲话的少年,叫青巳。她瞧着他略显稚嫩的脸,却有着一种生人勿进的逼人气势,心里也有些发怵,关键这个冷冰冰的诡异少年竟然用阴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还直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这个孩子走得极快,眨眼就已来到床边,沐春和沐雪都反应不及,就连坐在一旁原本悠然自得的张伯璟也紧张起来,他从矮凳上跳了起来,两三步追了过去,想一把将他拉住,不让他靠近苏瑾。他步步紧逼地势头,就好像他下一秒将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苏瑾吞掉一样。 好在这个孩子并没有对苏瑾做什么,他停在了苏瑾面前,又是一个停顿,忽而面向了苏瑾身旁的那盆养了好几日的米囊花。 几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大家都瞧着青巳,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就见他突然冷冰冰的开口。 “竟在房中养这个?”青巳将手探向米囊花,顺手摘了一颗如同米粒一般的花蕊放在两指指腹之间慢慢揉捻,然后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才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坐在床上愣着不动的苏瑾,讽刺道,“嫌命长?” 屋中几人都奇怪,张伯璟率先来到花前,端起花盆仔仔细细瞧了瞧。 沐春是个急脾气,她也凑上前,学着青巳的模样,用手捻了颗花蕊,刚想放在自己鼻尖闻一闻,就被一旁面露惊恐的张伯璟一把打掉。 “小心,有毒!”张伯璟的话在屋中炸开。 沐雪和沐春大惊失色,这盆花已经养在屋中好些时日了,可她们竟不知这其中竟然有毒。 苏瑾摸了一把姜黄色的脸,也凑近了瞧了瞧,“这有什么毒?” 张伯璟瞧了她一眼,立即一脸嫌弃地用手指头抵在她的额头,用力将她的脸支开,然后他单手捧起那盆米囊花,将它顺手摆在了屋内的桌上。 “还不快去洗洗,瞧瞧你,还有人模样吗?”他嫌弃地冲着她说道,说完还不忘将占有姜汁的手指在桌上擦了擦。 苏瑾不服气地回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姜不仅佐料之中的贵族,还是可以入药的,自古就有姜能驱寒的妙用。” 旁边的沐春急着想壮一壮自家小姐的声威,连忙顺着她的话,接着说道,“没错,我很小就听老人说,这姜可是一宝,用处可大了。说不准,这姜还能抵御邪祟,百毒不侵呢。” “屁!”青巳听不下去了,毫不客气地斜了一眼。 张伯璟没好气地推了推青巳,“就你这张嘴,能不能多积点德。”他转而对沐春笑道,“这位姑娘别介意,我家小童性子太过顽劣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沐春忽而一愣,脸上竟泛起红晕。 苏瑾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口无遮拦惯了的俗人,竟突然如此儒雅绅士地照顾着别人的感受,总觉得这和她的记忆里张伯璟格格不入。可是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她一时又说不清楚。 屋中人,沐雪最为冷静,她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桌上的那盆花。这是一盆招 人眼球的花,花盆里虽只开了一朵,可花瓣上艳丽的鲜红色却让人挪不开视线。此时的花已经开至盛时,花瓣全部张开了,露出了里面鹅黄色的花蕊,像一颗颗灌了浆的、饱满的稻米粒缀在重重花瓣之中,花蕊下面,是一个墨绿色的球型的囊,米囊花之名倒是恰如其分。 沐雪皱紧了眉头,看着摆弄着花蕊的青巳,奇怪地问道,“你不是说这花有毒吗,你怎么不怕?” 沐春也围到苏瑾和沐雪的身边,朝着那盆花看过去,“既然都说了这花有毒,那还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扔了出去?” 张伯璟也不再嬉皮笑脸,他也凑近了些,又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花瓣的形状和花蕊下花囊的形状,问青巳,“这是……莺粟?” “莺粟?”屋中几人面面相觑。 “罂粟!”苏瑾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她指着桌上那盆花结结巴巴问道,“你是说这盆花是罂粟?” 张伯璟点点头,“前朝医者陈藏器在他著有的《本草拾遗》中记述了这种花的样貌形态。花有四叶,红白色,上有浅红晕子,其囊形如箭头,中有细米。” 沐春沐雪认真看着他解释,可听了半天仍是不解,“哪里说了它有毒?” 苏瑾倒吸一口冷汗,罂粟的威力她可十分清楚,这东西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会令人立即死亡,而在于长久的依赖,在她的认知里,光是关于毒品的故事,就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她指着花,颤抖着问道,“这花有毒,真的有毒。” 青巳脸色无常,他不动声色,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花瓣上不平滑的纹路。突然,他单手覆在花上,猛地用力,将一整朵花握在手中,一握、一捏、一团,再打开手的时候,原本被他暴力揉捏后的残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场三个女人都傻了眼,苏瑾半天才蹦出四个字来,“这是……魔术?” 沐雪也惊讶地看着青巳,心惊胆战地问他,“这花有毒,你、你不怕中毒吗?” 青巳倒是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将空花盆放回床边矮桌上,冲着苏瑾嘱咐道,“换个别的吧。” 现场鸦雀无声,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伯璟是其中最尴尬的一个,他干笑着打破僵局,指着青巳解释道,“大家不要介意啊,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接触多了你们就会习惯的。额……他这也算是百毒不侵了。” 张伯璟和青巳走后,屋里就剩下苏瑾主仆三人。 沐春仍然忌讳原本种植罂粟花的花盆,张伯璟他们刚走,她就找了块抹布包裹着花盆,直接连同布一起埋在了后院墙外的大树下面。 沐雪瞧着空空如也的窄桌出神,好一会儿,突然神情严肃地问道,“小姐,你今日突然跑去见其他夫人,是何原因?” 苏瑾一愣,她没想到沐雪会突然问这个,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细心的发现自己的此举是别有深意的。只不过那只是她一瞬间的疑惑,后来事出突然,因为荒宅的缘故,她打消了去找其他夫人的计划。突然被沐雪这么一问,一时间,她竟不知,这个决而为定的事情,还有没有必要说出来。 沐雪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她看着苏瑾,试探着问道,“是因为今早王管家送来的那碗药,对不对?” 既然瞒不住,苏瑾也不想遮掩,她点了点头,喉咙因为紧张和激动,反而有些干哑发涩,“我就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 “既然王管家送来我这里的是避子汤药,那么若如他所说,府中所有侍寝后的夫人都会得到这碗药的赏赐。那么,我就想知道,府中这几年内这些无顾滑胎的夫人,她们腹中的那些孩子,究竟是你们小姐送去的红花害死的,还是七王爷派人送去的避子汤药给害的。” 世人都知,天玄国皇家子嗣凋零,当朝天子甚至暗 示过子嗣的昌盛将会成为封储的条件。若苏瑾所猜测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这位身处夺嫡之战中的七皇子赵翊,非但不全力保护自己的子嗣,反而亲手扼杀自己的血脉。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沐雪听完,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小姐,今日殿下来这里,我明显看得出他有意偏袒我们,而非王管家。我斗胆猜测,此前赐药的这一切事情,都是王管家一人所为,而并非殿下的授意。又或者,原本殿下送来的的确是补气安神的好药,可是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掉了包。” 苏瑾也犹豫了,之所以她早上会想要去见见其他夫人,也是因为她对此事十分好奇。可是这件事情终究是宸王府之中的秘事,王管家是否阳奉阴违,七王爷是否真的心狠手辣,这些于她而言,究竟有何意义?她究竟该不该管这样的闲事呢?毕竟这件事情,与她想回到现代的初衷,没有一点关系。 就在这时,一直在病中的明卉突然出现在房门口,她指着那张空着的窄桌说道,“王妃,那盆毒花,是王管家派人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芸嬷嬷,说此花珍贵,放在床头会有安气凝神的奇效,让我们务必放在您的床头。” 全一卷 第051章 狗血驱邪 一晚上的功夫,七王妃在府内撞鬼,被吓成重病的事情传遍了全府。第二天早上,墨韵阁的院门口被贴满了黄纸,每一张黄纸上,都用朱砂写上了一道道驱邪的符咒。 沐春和沐雪站在院门口,端详着被符纸贴满的脏兮兮的院门,眉头深锁。 沐春想要将符纸拽下来,她先用手试探着拽了两下门上的黄符,立即察觉出这些符否被贴得紧紧,她摇着头对沐雪说道,“我们是不是谣言传的有些过头了?怎么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的符纸?这些人也真是有意思,害怕有鬼怎么不去倾云阁门口贴符,反而把符纸全贴在了我们院门口?” 沐雪轻轻拍了拍沐春即将要撕符的手,笑道,“这不是正合我们的心意嘛,我瞧着这些符,黄澄澄的还挺好看,就这么贴着吧,撕了做什么。” 说完,她一转身,径直往院子里走,不再理会门口的这些凭空冒出来的符纸。 “好看?”沐春怪异地瞧了瞧满院门的符纸,追上了沐雪,“哪里好看了?丑死了。这么多符纸贴在我们院子门口,这不是招鬼吗?这帮人还真的是闲的。” 沐雪回过头白了她一眼,“什么一帮人,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还不就是飞羽苑的那位么。” 沐春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也是你昨日下午招来的那几个小丫头伶俐,否则怎么能一个晚上,就将这个消息传到她屋里去?”沐春边说边在院中四处张望,“说到那几个丫头,她们人呢,怎么没有瞧见?” 沐雪指了指后院杂物房,说道,“这会儿她们应该都在后院杂物房里整理库房。这次我就选了四个丫头,都是上个月刚入府的,在府内没什么根基。出了投毒的那档子事,眼下除了你,我谁都不信任,所以昨日将她们领回来,我也只打发了她们做些粗重的杂活,小姐近身的事情,都不让他们沾手,还是我们俩亲自负责。” 沐春连连称是,一想起明霏和芸嬷嬷的下场,她也心中一寒,“都是飞羽苑的那个妖精给闹得。这些日子瞧着她也没有再来招惹我们小姐,怎么今日还会弄这么一出?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一个晚上,她是怎么能弄出这么许多的符纸呢,难不成她们有了神通,几日前就已经知道我们要闯荒宅、假装遇鬼装病这件事,提前就预备下了?” 沐雪摇头,“小姐不是说,这是她昨天才临时想到的计策么,怎么会提前被她知晓。我看这些符纸都是她的平日收藏,应该是亏心事做的多了,才会请了这么许多符纸,放在自己身边压一压邪祟。” 沐春惊叹道,“管用吗?管用的话,有机会去庙里,我也去求一些回来放在身上,也给你求一个!。” “你呀!”沐雪哭笑不得,伸出芊芊玉手,在她额头轻点一下。 沐春笑道,“我给你求,也得再帮你求一个姻缘符,你和司修亓……你们……” “死丫头,你可不要胡说!”沐雪脸上一阵躁红,跺着脚嗔怪。 就在两人站在廊下闲聊时,院外突然急匆匆冲进来一个人,来人手拎食盒,却步履匆匆,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直至朝着她们冲过来。 巧的是,来的人正是两个姑娘谈论起的司修亓。他因为出奇的算账技能,这几日被宸王破格提拔去了账房,然他心中有大乾坤,在账房里一直潜心学习研究,对外面的传闻并不知晓。今日他拎着食盒来给王妃请安,来到墨韵阁院外时瞧见院墙和院门的这一派景象,顿时吓了一跳,他顾不上礼节身份,提着食盒就往里面跑。 进了院门,瞧见了廊下嬉笑的沐雪和沐春后,他这才安心下来,放慢了脚步走过来询问情况。 “你们院子究竟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王妃如何了?” 瞧见司修亓,沐雪的脸上还未褪去的殷红又染了回来,她有些含羞地低下了头,轻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 沐春瞧着她们俩笑起来,她凑到沐雪耳边,低声调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他定是来找你的。嘿嘿,我不打扰你们啦,我去找小姐去了。” 说完,沐春还不忘在沐雪身后推了她一把,然后才笑嘻嘻朝着屋里走。 沐雪被这么突然一撞,差一点撞上司修亓,勉强站定后,她又含羞瞧着他,脸上已经因为内心的悸动,而烧了起来。 司修亓见只剩下沐雪一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他还是因为刚刚的所见而焦急万分,他顾不上害羞,指着院门外的满墙符文问道,“外面的那些符纸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沐雪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避重就轻地说道,“没事没事。这不,因为小姐昨日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府里人听见了以后就连夜贴了这些符纸。” “不干净的东西?”司修亓双手握拳,跺着脚喃喃自责,“怪我这几日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时常来瞧瞧你们,否则怎么会让你们被如此欺负?” 沐雪瞧着他认真自责的模样,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懊悔些什么,撞鬼这事是我们自己故意传出去的。至于这满墙的符纸,贴着也好,倒是坐实了我们撞鬼这件事。” 司修亓听罢,面露惊诧,“故意?你们是故意撞见鬼的?” 他的话越说越奇怪,沐雪犹犹豫豫地否定着,“也不能这么说,我们也不是真的见了鬼。” “符纸也是故意的?” “好……像吧……”话已至此,沐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司修亓怔怔瞧着她,言语之间若有所思,“所以院墙外面泼的那些狗血也是故意为之?啧啧,中原文化真是奇怪。” “啊?什么狗血?”这话一出,沐雪一脸迷茫。 屋里两个躲在门框边偷听的人也是一脸惊讶,一个个顾不上暴露行踪,也都探头冒了出来。 “司修亓,你说清楚一些,外面有些什么?狗血?” 五分钟后,四个人一齐站在了院墙外面,盯着后院墙上满墙的狗血沉默不语。府内一群丫鬟仆妇都跟在她们身后瞧着,对着她们议论纷纷,好奇却又害怕,不敢靠得太近。 又过了几分钟,沐雪也犹豫着开口,“我一会还是让茉桃她们来清理一下吧,宸王府里弄成这样,若是让殿下知道,怕是会怪罪下来。” 沐春也点点头,“我们的确做得太过了,这连狗血都用上了,后面她们还不知道会拿些什么过来对付我们呢,该不会直接拿着桃木剑来杀了我们吧?” “昨日明卉指认屋里的那盆毒花是王管家设计送来的,你说他这么想要我们死,今天的事情,若是让他逮着不放,我们岂不是也很难受?” “说的没错,可不能让他抓到把柄。”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转身,准备回院里招呼人过来清理。 一齐站在院门外的除了她们,还有苏瑾。为了假装重病,不被人发觉,苏瑾强忍着酷热,大夏天的裹了一件斗篷,她原本由沐春搀扶着,假装着病中虚弱,踉踉跄跄地摸索来了院门外。可见沐春和沐雪已经就“是否清理院墙上血迹”一事,顺利交换了意见,并且达成了“清理掉血迹”的共识,苏瑾再也顾不上装病,连忙伸手阻拦,她指着地上已经凝结的鲜血兴奋地说道,“清理什么,这不就更说明了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么。接下来,只要宸王他迫于舆论的压力,就一定会组织安排道士进府里驱邪的。” 司修亓听闻一脸惊讶,“你们做这些,就是为了让殿下请道士进府做法?王妃,不是我成心打击你,咱们殿下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也从不结交空门、玄门之人。你想要用这种手段让他请道士进府,着实困难了些。” 他不信?苏瑾有些懵。这倒是少见,古代人不 都是敬鬼神的么? 她瞧着满墙的狗血,把心一横,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不管了,我们赌一把,如果他信了,我们就达成目的了,如果他不信,我们大不了再被禁足,他也就只会将我禁足。” 司修亓对于苏瑾的话瞠目结舌,他好一会儿才喃喃问道,“王妃你这又是何苦呢,道士来了又能有什么用处?还能劝说殿下和你和好如初么?” 苏瑾明白,她们都不会了解此刻道士对于她而言的重要意义,所以她也不愿多做解释,她只大手一挥,拦在沐雪和沐春的面前,言辞严肃地嘱咐道,“可千万别给我擦了啊。” 沐雪和沐春都面露难色,鼻尖一阵阵飘来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她们用眼神询问着苏瑾,企图令她改变主意。 见苏瑾毫无动摇之意,沐雪只好叹了口气,拉了拉沐春,低声说道,“回去吧。” 沐春又回头瞥了一眼满墙的血污,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么热的天,会不会招苍蝇啊。” 当天下午,院外一阵嘈杂,苏瑾午觉刚醒,就察觉出不对劲,立刻裹上斗篷,顺着生硬的方向走了过去。 再瞧见那些被泼了狗血的墙壁,竟然被人清里一空 这到底是谁干的? 全一卷 第052章 扮鬼吓鬼 “王妃的病如何了?”七王爷赵翊从繁重的公文堆里抬起了头,看向恭敬立在堂下的张伯璟。 “回禀殿下,王妃的病,并无大碍。只是……”张伯璟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赵翊果然来了兴趣,他放下手中毛笔,看着淡然而立的张伯璟,忍不住追问道。 张伯璟行了个礼,显得十分严肃,“只是王妃所住的院落,已经被府中人传成了有鬼怪作祟的煞地。” “煞地?这是谁胡言乱语,竟敢在府中生事?” 张伯璟点点头,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不仅如此,仅一夜之间,王妃的院墙外面就被人泼满了狗血,还在门上贴满了驱魔符咒。” “混账!王景福呢,来人,让王景福过来见我!”宸王听罢摔案而起,脸上的怒气愈甚。 十分钟后,王管家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了过来,昨天赵翊的威吓令他一个晚上都魂不守舍,然而一夜过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与不可一世。王妃的事情他早已知晓,可是王妃并不得宸王的宠爱,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嘱咐了手底下人多多留意墨韵阁和飞羽苑的动向,一旦有动静,便立即向自己汇报。 宸王自早朝归来后,心情便十分沉重,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后殿里。王管家深谙赵翊的脾气,本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在这种心情极差的一天里,会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于是他只是安排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厮在门口侍候着,自己则逍遥地躲在自己屋里消遣。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翊却在这时突然指名要召见自己,他得到消息之后,立即从自己屋里往后殿赶,此刻他屋里的床榻上,还躺着一位娇媚的女子。 王管家赶来得匆忙,跑进后殿时,一个没站稳,直接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整个人摔进了屋里。 王景福连忙爬起来跪好,他伸手扶了扶自己头顶上摔歪了的帽子,又拢了拢自己没有完全扣好的纽扣,一脸狼狈地出现在赵翊面前,对赵翊行了个大礼。 赵翊皱着眉头看着他如此的狼狈,心中对他的不满,已经积怨已久。 王管家是赵翊生母如妃娘娘的乳娘的儿子,这位乳娘一直陪着如妃长大,直到她被选入宫,才回乡下老家。后来赵翊被封为宸王,得以独立出宫开府后,这位乳娘便带着他的儿子前来投奔。乳娘说家中丈夫常年赌博喝酒,赌输或酒醉后便会对她们娘俩拳打脚踢,毫不客气,她们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前来投奔。宫中的娘娘念及旧情,又同情乳娘遭遇,特意嘱咐了宸王要好生照看他们娘俩。就这样,王景福凭借着这一层特殊的关系,成了宸王府内的王管家,也曾帮助宸王处理过许多事物。 可是如妃娘娘的这位乳娘的确不是个享福的命,投奔没几年,便生了一场重病撒手人寰,自她去世后,王景福便再无人管束,一颗贪婪的种子便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这些年他凭借着自己宸王府管家的身份,欺压良善,大肆敛财,不仅如此,不少投奔他而来的乡下亲戚也都相继发了财,启封城内赫赫有名的回春堂,便是他的侄子王林霸置办的,风头一时无两。 这些事情赵翊也并非是没有耳闻,就连他在府中作威作福,他也是清楚的,只不过碍着自己母妃的面子,他做的这些事情又没有切实威胁到自己,所以对她的所做所为,也并未做追究。可如今不同了,他已经有侵主欺瞒之心,他所作的事不再是自己可控的了,他便不再客气,叛主之人,不可再用。 赵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日在朝堂之上,他因为政见不同,被圣上当堂责骂,二皇兄在一旁煽风点火,不仅要给他扣上贪功的罪名,还骂他不顾百姓死活,咄咄紧逼,居心叵测。另一头,北边战事吃紧,关系国本,圣上又偏信主和派的观念,要派遣和谈使臣前往北边和谈,朝堂此刻的状 态,令人忧心不已。一时间,内忧外患,压得他心力交瘁。 被圣上责骂是大事,赵翊的邪火无处发泄。他冷眼瞧着地上跪着的王景福,和他的那双一直不停滴溜溜乱转小眼睛,仿佛正在酝酿着什么鬼主意。 赵翊蹙眉,问话的声音很沉,“王妃住的墨韵阁外面被人泼了些污秽之物,你可知晓?” 王管家冷汗下来了,刚刚思忖良久,就猜到殿下如此着急地将他招来,极有可能是为了过问此事,“殿下恕罪,这些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但不知是和人所为。” “王景福,我命你在三日之内,给我查出究竟是谁在府内造谣,王妃院门外的那些污秽之物又是和人弄的?” “诺。但是殿下有所不知,小的可是听闻,王妃知晓此事后,特意下令不许清理,说是……”王管家说到此处,特意加重了音量,“说是可以辟邪。” “王妃说的?” “回禀殿下,王妃说这话时,小的虽不在旁边,但是一直守在墨韵阁门外的小厮是福安,他可是亲耳听见的。” “真是胡闹,皇家最忌讳这些个神神鬼鬼的东西,”宸王的脸色不再如刚刚那样的阴沉,反而柔和了许多,他碎碎念着,然后长袖一挥,“来人,给我把墨韵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我冲洗干净!” 七王爷一声令下,府内动用几十号人齐上阵,不到一个时辰,墨韵阁外被狗血泼过的墙壁焕然一新,就连旁边干净的院墙,也被人上上下下清理一番。 下午,七王妃苏瑾从睡梦中被惊醒,她瞧着满院子翻墙而过的下人正在仔仔细细打扫着院落,内心是懵的。 她突然想起上午司修亓说过的那句话,“宸王殿下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也从不结交空门、玄门之人。” 看来他的这句话是对的。 坐在院中长廊的贵妃躺中,苏瑾瞧着满院子打扫的人,看得出神。既然我这个不得宠的王妃撞鬼,他并不会在意,那只能说明自己在宸王的心中并没有那么的在意。自古总说,打蛇打七寸,做事也定要卡住要害,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殿下最在意的侧妃封月凝也撞一次鬼呢。说不定备受赵翊宠爱的封侧妃被鬼怪冲撞了,即便是为了她肚中的孩子,宸王也得请一些道士来府中施法吧,嘿嘿,这样既可以报她泼狗血的仇,又可以有府内不干净的人证。 越想越兴奋,她也顾不上忙碌打扫的众人,立即拉着沐春和沐雪进屋商量此事。 另一边,赵翊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独自呆在后殿之中,细细回忆着上午朝堂之上的那场恶战。 北边战事焦灼,天玄主力军还未抵达战场,北边金辅国就已经开战,天玄戍边将士誓死守城,战报一日一封,金辅人凶悍善战,城池岌岌可危。 天玄朝堂之上,圣上愁眉不展,看着朝堂上左右两边 朝中大乱,以二皇子和宰相秦会之为首的主和派,极力促成与金辅国的和谈。朝中人人皆危,唯恐再次经历被俘迁国这样的灭国之灾。圣上痛心疾首,手书和谈书一封,在派遣将士前去应战的同时,也派了秦宰相前去和谈。 赵翊的老师史浩十分聪明,几日前便嘱咐赵翊切勿轻举妄动。然而圣上这一封和谈书一旦送至北边金辅国,那么前些日子派去应战的将军势必腹背受敌。赵翊站在朝堂之上,面对朝中一面倒的主和态势,他心中激愤,不顾老师的劝阻,仗义执言,力劝圣上主战。 但是圣上已然偏向二王爷和宰相秦会之,无论赵翊如何据理力争,也无济于事,还反被圣上公然在朝堂之上大骂一顿。 这一场操作下来,赵翊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没有打压成二王爷,又将自己给搭进去了,着实不是一个合适的买卖。 赵翊在屋内暗自苦恼,另一边,墨韵阁内的苏瑾已经拉着沐春和沐雪商量出了一个绝佳的计策—— 扮鬼吓唬飞羽苑的封月凝。 三人连夜赶制了三件纯白色的大氅,又制作了三个惨白着脸,露着长长红舌头的面具,由苏瑾亲自操刀,用黑色丝线细细做成了披头散发的模样。穿上这一套白色长袖和惨白的面具,无论是谁,大半夜瞧见,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三人换上“鬼制度”,计划三人一同摸索在飞羽苑,然后伺机吓唬她们。然而三人穿上后,互相见了面都吓了一跳。三个人将鬼面具和白衣服用布包裹住,开始循着路线一路摸索到飞羽苑院门外。 此刻天色已黑,飞羽苑内静悄悄的,院门半掩着,院内没有一个人。三个人面面相须,十分好奇。 三人蹑手蹑、脚鱼贯而入,迅速溜进了飞羽苑。 刚走进院门,门外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探头探脑,小心谨慎,确认没人后,才小心翼翼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天色黑沉沉的,飞羽苑内并没有什么可供照明的设备。躲在暗处的三个人只能看见一个黑影窜进院里,却看不清来人长相,只见来人直接就往里屋走去。 飞羽苑内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一个人。直到突然闯入的黑影溜进里屋,里屋的灯才突然被点亮,屋内传来了封月凝的声音。 “你个没良心的,昨日分明答应了人家,今日却来的这般晚。” 全一卷 第053章 鬼遇见鬼 夜色融融,月亮隐在云层里,黑漆漆的夜空中只有稀疏的星辰点缀。宸王府飞羽苑里十分寂静,院子里皆漆黑一片,只有主屋还亮着灯。主屋里腻着两个人,正有说有笑的。 屋外的角落里蹲着三个人,她们身披白裳,头戴面具,在黑黑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因为突然造访的黑影男子,这三人只好蹲在原地,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苏瑾掀开自己脸上的面具,揉了揉脸,奇怪地问,“刚刚进去的是什么人?” “看着不像是殿下。”沐雪犹豫再三,也摘下面具,缓缓开口。 “那怎么可能是殿下,那个黑影比殿下至少矮了半个头吧,看着还有些胖。而且你们看他刚刚偷偷摸摸溜进来的那样儿,能是殿下么。我猜,这人该不会是……王管家吧。”沐春语不惊人死不休,指着屋子里的黑影说道。 苏瑾和沐雪听完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纷纷转头看向沐春的那张大白脸,竖起了大拇指。 苏瑾摇着头,“怪不得封月凝如此的嚣张,敢在王府里作威作福,而且根本不买我这个王妃的账,原来是和王管家私通啊。嗨,怪不得王管家非要弄死我们,敢情是给他的情人铺路啊。啧啧,这么说,我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平白无故的腹背受敌。不,还有咱们的宸王殿下,如果说管家与小老婆偷情,那他岂不是头顶着青青大草原了?” “草原?什么草原?”沐春晃动着脸上的白色面具,紧挨着沐雪凑了过来。 “就是……”苏瑾刚想开口,就被突然挪到自己面前的那张大白脸吓了一跳,心道这面具在晚上看真的是十分可怖的。她连忙伸手将沐春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然后才开口继续解释道,“就是说殿下被戴了顶韭菜色儿的绿帽子。” 沐雪哦了一声,将苏瑾手上的面具抢了回来,又带回在自己的脸上,“小姐别摘呀,我觉得这个面具带着挺好看的。” “好看?”苏瑾觉得好笑,忙不迭回怼了一句。 可是这句话的声音太大,立即惊动了屋内的人。屋内两个人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男人抱着衣服连滚带爬躲在了床底,女人还算镇定,裹着被子,警惕地冲着窗外问道,“是谁在外面?” 院内三人大惊,沐春刚想拉着她们往外跑,却被沐雪立即按住,三人捏着面具蹲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封月凝等了半分钟,见屋外没有任何动静,想了想又试探着开口问道,“是东菱吗?不是让你们出去采荷花上的晨露了么,你回来偷什么懒?” 院内还是十分安静,无人搭话。 封月凝逐渐放松了警惕,她甚至连房门都没有出。不一会儿,她娇嗔的声音便又从屋内传出。 “你个胆小鬼,怕什么,还不赶紧从床底下滚出来。” “没人?嗨,这不是怕是殿下来么。” “怕什么,这些日子要打仗了,他忙的很,已经半月没来我这里了。” “那你岂不是很寂寞?” “死鬼!” …… 屋内又传来了两个人聊天的声音。 屋外的沐雪拉了拉苏瑾的衣角,提醒道,“小姐,咱们走吧,今天不好吓唬她,咱们明天再来看看吧。” 苏瑾摇了摇头,她将手中托着的面具重新带回到脸上,“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我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怎么能够如此就无功而返呢?偷情之人必然心虚,今天最合适。” 沐春吞了口唾沫,拉住苏瑾的手,有些胆怯,“小姐,沐雪说的对,今日事情有些复杂,若是此事闹大了,恐怕殿下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装鬼的事情也会暴露,到时候恐怕也无法独善其身。” 沐雪在一旁适时补充道,“对呀,小姐,我们的目的是让她遇鬼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可是如今她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真的遇鬼, 恐怕她也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 苏瑾一听也十分有理,可是面对此情此景,若是就让她就这么走了,她也实在不甘心。于是苏瑾不顾她们的劝阻,裹着白色长衫,扶着白脸长舌的面具,小心翼翼地靠近主屋,挪到了窗外,企图扮鬼吓唬吓唬她们,即便侧妃遇鬼的事情传不出去,达不到自己预期的目标,把他们吓唬一顿,让自己痛快痛快也是好的。 她蹑手蹑脚蹲在飞羽苑主屋的窗外,由于古代房屋结构单薄,屋内两人的耳鬓厮磨也听得到。听人墙角的羞耻感令苏瑾羞红了脸,她举着面具手足无措,心里只想着赶紧吓唬吓唬他们,完成任务以后就赶紧离开。 于是,苏瑾深吸一口气,端着面具缓缓站了起来,透过面具上的两个窟窿,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窗户上,想要一把推开窗户,好让屋内两人吓个半死。 就在苏瑾将推未推之际,屋里的男人突然又开口说话问道,“夫人,你这胎……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若是再怀不上,就假装摔倒,做个扣掉了呗。” 此刻屋内的信息量巨大,苏瑾推窗的手停住了,她侧着耳朵往窗户上靠了靠,整个人几乎就要贴在了窗户纸上了。 屋内人也不负她的期望,两人躺在床上,细聊起来。 “其实我和你说过的,只要这一个月内,能怀上,生的时候差个一个月半个月的,都不会引起怀疑的,最多快生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一碗催产药,保证你和孩子都平安。” “你说的倒是轻巧,说怀上就能怀上了?为了这事,我没少下功夫,可是宸王每回过来我屋里,最多只待上半个时辰。而且无论我怎么施展媚术,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在那里陪着我说说话。你说,他如此对我,我还能怎么办?” 男人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坏笑道,“我说的是,我让你怀上。” “滚!”女人娇嗔着,一会儿又好奇地问起来,“说到孩子,你说这么大的王府里,养着那么多的夫人侧室,还有这么多丫鬟仆妇,这宸王竟然一个孩子都没有。怕不是王爷自己不行吧,你要不要给他开服药吃一吃,补一补?” 男人脸色一变,突然将女人拦进怀里,声音低沉沙哑,“这就奇怪了,他行不行,你不知道?你们不是……” “你滚开,你吃的哪门子歪醋啊?”女人一把推开他,娇媚地一翻身,刚想朝男人抛个眉眼,正好瞧见窗外趴着一张大脸,顿时失声大叫,“啊……鬼啊……” 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偷听的苏瑾被封月凝的一声惨叫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扒着窗框,刚想摆正面具做好吓唬人的准备,屋内人突然一推窗户,面具应声掉落。 屋内屋外,两张脸面面相觑,苏瑾差异地看着面前光着上半身的陌生男子,心中一万头小白马正在奔腾而过:这么关键的时刻,面具怎么如此掉链子,早不掉晚不掉,怎么这个时候掉了?这个男人是谁?也不是王管家呀。竟然也不穿个上衣就开窗户,真是个暴露狂…… 屋内人面露惊惧,指着苏瑾颤颤巍巍地喊道,“王、王、王妃……” 封月凝一听,立刻扒开窗口的男子,视线对上了窗外的苏瑾,“你?” 就在这时,屋顶上突然跳下来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一下子落在了窗台,将苏瑾和封月凝隔绝开来。白乎乎的东西摇着尾巴冲着屋内的封月凝呲牙,目露凶光,它仿佛有灵性,爪子紧紧抓在窗框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吓倒在地的两人。 另一边,院中的苏瑾因为这个白乎乎的东西的突然出现,也吓了一个踉跄,退到了院子中间,正好被从角落里赶来的两人一把抓住,三人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跑出了飞羽苑,三个人心里稍稍放松下来,但是脚下却谁都不敢懈怠,她们边跑边回头查看,确定身后无人追赶 ,便气喘吁吁地跑回自己院里。 刚刚落下来的那个白乎乎的东西,竟然是那只她们在倾云阁里瞧见的白狐狸!苏瑾两手插腰,站在院子里喘着粗气,她指着跑来的方向,断断续续地问沐春,“你、你刚刚看到了吗?” 沐春沐雪同时点头,“瞧见了、瞧见了,没想到封侧妃的姘头竟然是周郎中。” “什么?”苏瑾本想说那只白狐,谁知莫名其妙地吃了一个大瓜,连忙问道,“你们说什么,刚刚那个男人是周郎中?” 喘定后,苏瑾又想起来他们两人的对话,连忙说道,“对了,你们知道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了吗?” “什么?” “封月凝她亲口说她自己没有怀孕!她是假怀孕的!” “什么?”这一回轮到另外两个姑娘大惊失措,“这个女人就是在作死啊。” 沐雪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天意,若是这件事传到了殿下的耳朵里,你们觉得这位盛宠的侧妃会如何?” 沐春也激动起来,“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找殿下汇报去?” 沐雪一把拉住她,“你别激动,刚刚我们这么一闹,周郎中肯定是逃了,现在去和殿下说,只要封月凝死不承认,我们根本没办法给她定罪。不过,她假孕争宠的事情是件大事,你们别忘了,她就是凭借着肚子里的那块肉才得以用花轿抬进王府的,若是让殿下知道她没有怀孕,那她的日子绝不会好过。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好好谋划,绝不能错过这一次的良机。” 三人皆点头,真是一条好计策。 苏瑾靠在墙上,突然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奇怪地问道,“我们还是进屋说吧,她们都已经运动过了,别吵醒了她们。” “小姐,你放心,”沐春得意地笑着,“之前的迷香还有一些,我都给她们点上了,这一夜她们谁都不会醒的。” “妙啊。”苏瑾赞叹道。 夜深了,墨韵阁的主卧里,苏瑾一个人独自睡在主卧之中。突然,窗外伸进来一根冒着白烟的香,袅袅的烟雾慢慢笼罩住苏瑾,她逐渐失去了意识。 全一卷 第054章 身处险境 再醒来,苏瑾走在一片白雾之中,四下看去,什么也没有。 她突然感受到了焦虑,开始害怕,开始呐喊。耳边逐渐有声音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分辨起来,十分嘈杂,有音乐声,有说话声,有杯碗碰撞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她循着声音奔跑着,感觉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明显,突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刚刚是场梦。 苏瑾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是陌生的粉色的帷帐配着鹅黄色的纱幔,她慢慢从床榻上爬起来,探头张望着屋中陌生的一切,彻底懵了: 这是在哪里?我又穿越了?怎么没人通知我呢? 再怎么说,上一回还有一个张天师提前和我说了一下,我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啊,这一次倒好,悄无声息,什么招呼都不打,现在神仙做事都这么草率的吗? 没道理呀,上一回穿越是因为我被人杀死了,那么这一次究竟是因为什么?我又被人杀了?可是,他是啥时候杀的我呢? 耳边的嘈杂声还在,仿佛屋外聚集了许多人。苏瑾靠在床边,等脑袋慢慢恢复记忆,可是怎么回忆,都只记得昨晚她和沐春、沐雪一起扮鬼的事情,她们原本想吓唬吓唬飞羽苑的封月凝,好坐实宸王府内闹鬼的传闻,却意外撞见封月凝与人私通的事情。然后,她们被屋内两人发现,又遇见一个白狐狸,救了他们,她们一路跑回了墨韵阁,然后……然后就洗洗睡了。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呀,难道我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人一刀毙命,所以我来不及留下记忆? 苏瑾胡乱猜测着,她起身站在地上,尝试着活动活动四肢和脖子,想检查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哪里受伤,体会了一会儿后,她发现,好像除了有些绵软无力外,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疼痛。 不对,好像自己第一次魂穿到王妃身体上的时候,也是这样浑身疼,但唯独中刀的胸口不疼。 叹了口气,她放弃琢磨,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环境。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房内的一应装饰皆是古色古香的,看起来这一次穿越到的场景也是在古代。屋子里没有点蜡烛,完全靠薄薄的窗户纸透着屋外的光线照明,在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出,这里的布局很简单,因为房间狭小,屋内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方桌,墙角靠着一个双开门的矮柜,房门正对着一个置物架,上面摆着两三件陶土摆件,瞧着不怎么值钱。整个屋子只有一个一人宽的木门,木门旁边还有一扇窄小的窗户。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这一次穿越成了谁? 苏瑾心生好奇,突然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了些许的期待。她起身走到房门口,伸手拉了两下房门,却发现房门纹丝不动。 什么情况?门锁起来了? 苏瑾低头用手摸索着锁孔,借着旁边窗户透过来的黯淡的光,苏瑾发现这是一扇十分普通简陋的木门,门上根本没有什么锁孔,只有一个木槽用于横放门栓。可是此刻门栓并不在凹槽上,那么这个门定是从外面锁上的。 又伸手拉了两下,苏瑾放弃,转而走到窗户前。这是一扇纸糊的窗户,没有打开的机括,她伸手尝试着推了两下,根本无法推开。这间屋子真是奇怪,什么都打不开,苏瑾用手在窗户框上细细探索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认清事实:这扇窗户的存在并不是为了透气,而是为了让这个屋子显得更透亮一些,所以这扇窗户在建成之际,便不会被打开。 既然是纸窗户,那只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不就好了?苏瑾伸出手指准备戳破窗户纸。可当手指触碰到窗户纸上时,她又开始犹豫了。 自己穿越过来的新身份还没弄明白,就这么贸然的搞破坏,会不会不太合适?虽说还不知道这一次我会成为谁,但是看着这个屋子里的陈设,这个新身体的主人怕是没有宸王府王妃那样的身份地位,该不会我一会儿捅 坏的窗户纸,一年半载都没钱修缮吧。 苏瑾虽然犹豫,可是屋外的嘈杂声更令她好奇,权衡之下,她下定决心,将伸出去的手指朝着窗户纸捅去。 触上窗户纸后,苏瑾突然因手上感受到的韧性而错愕,这竟不是那种一戳就破的宣纸,这么一扇不起眼的窗户,所用的纸竟然是不易破损的油纸。 也对,若是用宣纸做窗户纸,那么光每天修补窗户的工程量,就足以令人崩溃。她轻笑一声,顺手抄起桌上的烛台,拔去蜡烛,用烛台上暴露出来的坚硬的锥状尖头对准油纸戳去,油纸应声破了个洞,屋外的喧闹顺着空洞透了进来。 苏瑾放下烛台,好奇地弯着腰对着空洞张望起来:只见屋外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这究竟是哪里呀? 从这个窗户看出去,这里应该是个多层建筑的楼上,因为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回字形的长廊,长廊中间是交错相间的四架楼梯,一同从楼上延伸入楼下,楼梯两旁的长柱上挂着红灯笼,长廊外绕着彩色纱幔,也裹着各色灯笼,艳丽无比。走廊和楼梯上来来往往许多男子,他们有的端杯畅饮、把酒言欢,有的拥着美艳的女子,耳鬓厮磨,有的与女子追逐嬉戏,有的一人独饮,唯有艺妓相陪。走廊和楼梯上也不断有穿着华丽的女子穿梭在形形***的男人身旁。 这里是……青楼? 苏瑾心中“咯噔”一下,她这是前世造了多少孽,今生老天才会用这样的开场方式跟她开个玩笑? 我竟然穿越到了青楼?而且还是以一个女儿身? 眼前突然一黑,一个身影挡在了窗口的小洞上,但随即黑影闪去,旁边的房门外发出“哗啦哗啦”锁链的声音。 苏瑾连忙起身,警惕地望向房门。 随着屋外锁链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传来,苏瑾的心因为紧张揪在了一起,她四下张望这个屋里可以容身的地方,可是弹丸大点儿的地方,根本没有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不对,床底下就可以藏身。 想到这里,苏瑾一个健步冲向床铺,可她刚趴下来准备往床底爬,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你在做什么?”推门而进的是个妇人,她手提红纸灯,一眼就瞧见了趴在地上头朝床底的苏瑾。 苏瑾尴尬无比,只好讪讪起身,随意应付道,“珠钗掉了,找一找。” 妇人怀疑地瞧着她,嘴里轻蔑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珠钗不珠钗的,你来的时候从头到脚我早就搜了一遍了,除了手上那个镯子以外,其他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随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青衣手下,他们一左一右站在妇人身旁,一个手里拎着一个雕花的食盒,一个手里拎着一个插着皮鞭子的水桶。 苏瑾瞧着眼前三人,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这场景电视剧里见过,不等来人开口,她心里已凉了半截。 正如她所料,这个颐指气使的妇人是青楼里的鸨儿娘,人称殷妈妈,她放下手中灯笼,朝身后两人做了一个摆手的姿势。身后两个男子见状立即行动,一个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走向屋中那根被苏瑾拆卸下来的蜡烛,拼装好点了起来,一同放在了桌上。另一个人将装水的桶放在殷妈妈脚底下,伸手拿起桶里黑而细的马鞭,自顾自地把玩起来。 苏瑾感受到了威胁,浑身一凉,双手不由自主抱住一旁木床上的柱子,自从那根鞭子出现,她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那上面挪开。 殷妈妈倒是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朝着苏瑾温柔地招了招手,“好孩子,别怕,来,坐我旁边,让我稀罕稀罕你。” 苏瑾眉头紧锁,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她心里清楚这个女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一个笑面虎,此刻她如此的客气地对自己,也只不过是她让自己放松警惕、趁机逼自己就范的手段罢了。 殷妈妈瞧着苏瑾还是十分的戒备的样子,也不着急,她从怀中扯出红手绢,在自己额角轻轻擦了擦,又冲着苏瑾挥了挥手绢,笑道,“好孩子,别怕,别怕我,你过来坐呀。我知道你害怕,来了我这里,一开始都是怕的,不过你也别担心,咱们女人呀,总是要为自己活一回的,只要你想明白这个道理,就会知道我这里的好处。” 苏瑾还是一声不吭,她拿余光瞧着那个拿着皮鞭的壮汉,警惕着他有任何的异动。 突然,壮汉懒洋洋抬头瞧了她一眼,手上的皮鞭十分有节奏地一遍一遍敲打在自己的手心,发出了“砰砰”的闷响。苏瑾心中一惊,直勾勾看着他,一动不敢动。 壮汉拿着皮鞭向前走了一步,他活动了两下脖子和手臂,然后拿着皮鞭指了指殷妈妈对面的椅子,眼神突然一狠,皮鞭猛地挥动,“啪”的一声鞭尾被甩了出来,鞭子稍打在地上,尘土飞扬。 殷妈妈用手绢随意挡了挡飞扬的灰尘,不动声色看着苏瑾,脸上的笑意不减。 这一下无声的威胁十分管用,苏瑾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忙不迭坐在了殷妈妈面前,生怕慢了一步,下一次鞭子就会挥在自己身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就对了。”殷妈妈见她乖乖坐了过来,笑盈盈地伸手打开桌上的食盒,从里面端出几样精致的小点心整齐地摆在桌上,对着苏瑾亲切地说道,“快吃吧,躺了一天了,一定饿了吧。” 这些吃的里面一定有毒,我一定不能吃! 苏瑾边坚决摇着头,边心虚地偷偷瞄着旁边壮汉手中的鞭子。 全一卷 第055章 秦楼放火 面前的妇人,满脸堆笑,伸手将桌上的两盘点心朝苏瑾面前又递了递,又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殷勤招呼着她,“好孩子,一定饿坏了吧,快吃吧。” 桌上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照在妇人的脸上,照得她满脸的褶子熠熠生辉,就像她身旁那个男人手中紧握的皮鞭上的纹路一样,令人瘆人。 苏瑾心里害怕,她认定了食物中有毒,打定主意拼死不吃。可视线却又警惕地盯着那个拿着鞭子的男子,唯恐因为自己的回绝,他会一鞭子朝着自己这边挥过来。 妇人是云春阁的鸨儿娘,人称殷妈妈,是个标准的笑面虎,脸上虽笑靥如花,实则却是个视财如命的狠角色。今日她来的目的很明确,你配合,就水果点心伺候着,好吃好喝供奉着,如果你胆敢不配合,那就是皮鞭子沾凉水,定打不容情。只要是进了她云春阁的人,即便是折在自己手上,也定不会让她轻易走出这里。 殷妈妈这一招经常用,屡试不爽,一般处于极度害怕之中又毫无见识主见的女孩子,在她慈眉善目地假意安抚之下,都会有所动摇,更何况是饿了一整天,瞧见这一桌子好吃的,还不上赶着狼吞虎咽,怎么会像眼前这个丫头一样,油盐不进呢? 这丫头真是倔,看来是个难搞的主儿。眼前的妇人瞧着她紧咬牙关不肯吃东西的反常反应,虽然心里不高兴,却也没有强求,她伸手拍了拍苏瑾的胳膊,继续劝说道,“孩子,你听妈妈一句劝,来我这里的,多半都不是自愿来的,咱们都是被那些负心汉辜负欺压过的,都是苦命人。既然咱们有缘能在这里相聚,日后妈妈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也好好快活两年,日后若瞧上了哪家的公子相公,随了他从了良,妈妈我也定然不会拦着。” 苏瑾瞧着她不说话,心里暗暗骂道:你还占我便宜,你是谁妈妈啊? 殷妈妈又劝了几句,苏瑾都紧咬牙关不搭理。殷妈妈逐渐失去了耐心,她的语气开始急迫,说话也不那么好听了,“你也不必如此防备着我,既然你入了我的门,那便是我们云春阁的人了,我今日来,就是来告诉你,我这里可不养闲人,你给我好好准备准备,明日就开始接客。” 云春阁?这个地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殷妈妈的话音刚落,苏瑾就瞧见旁边一直摆弄着皮鞭的男子面色严肃,又一次将皮鞭打开,有了进攻之势,她的心中“咯噔”一下,恐惧感瞬间包裹着自己,立即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殷妈妈满意地瞧着她的反应,转头对另一边拎着食盒进来的男子吩咐道,“你一会儿和马爷说一声,让他明日把这丫头的牌子挂出去,价高者得,看看是哪位爷有福,将她梳拢了去。我们这里也冷清了许久,借着这个由头,也叫这里热闹热闹。” “殷妈妈英明。”一旁男子弯腰候在一旁,他先是吹捧了一句,然后又恭敬地问道:“但不知给她定个什么等级?” 殷妈妈略沉吟,她举起桌上的烛火,对着苏瑾的脸又仔仔细细照了照,这才对一旁男子说道,“看她这个样子,定是个不聪明的,怕是识不得几个字。这丫头也不是从小养起来的,琴棋书画、琵琶萧笛也没有细细调教过,二等的清馆和校书怕是称不起的,但好在她这张脸还算漂亮,就定个三等的流莺吧,兴许能卖上个好价钱。” 苏瑾看殷妈妈已经乐滋滋地给自己定价了,立马慌张起来。看起来她们是想让自己成为摇钱树,为他们赚钱的,那么,定要让她们认为自己没有价值才好。她立马急中生智,再也顾不上一旁一直威胁着自己的皮鞭,冲着面前妇人谎称道,“等一下,你们可能误会了,我已经嫁人了,嫁过人了!” “什么?”殷妈妈果然气急败坏地狠狠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破口骂道,“那个小蹄子竟然敢骗我,不是说她因为夫家不满意,还没进门 就给休出来了吗,怎么是个嫁过人的?真是女大不中留,这刚嫁出去几天,就敢这样欺负我这个老婆子。” 一旁的男人也啧啧叹息,“不是个雏儿,这价钱就卖不上去了,那就给她定成四等流莺吧,能不能爬上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看来这个说法并不能自救,苏瑾有些绝望地瞧着面前的两人对着自己一阵的评头论足。逐渐地,她听出来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在这家青楼里身份很高,大概是这个青楼的老板,于是她心中又生一计:兴许哄着她,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自己后面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又不自主瞧了一眼那个一直威胁着自己的皮鞭,苏瑾吞了吞口水,她盘算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然自己就先假意妥协,等稳住这些人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这位漂亮的姐姐,我刚来这里的确有些害怕,你能先和我说说,这里是哪里吗?” 一旁的男子立即横眉冷竖,“没大没小,这是殷妈妈。” 殷妈妈不说话,转过身细细打量着突然主动搭话的苏瑾。 苏瑾反应很快,立即答道,“这位姐姐如此年轻漂亮,喊妈妈会把她喊老的。” “哈哈……孩子,这里是云春阁,是这座城里排得上号的秦楼楚馆,每日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你日后在我这里,好处定然少不了你的。”殷妈妈似乎十分受用这句话,立即笑盈盈握住苏瑾的手,亲切地说道,“瞧这张小嘴,真是甜呢。算我看走了眼,你这么灵的孩子,怎么能和那些四等莺花在一起呆着呢。今后你就是我的孩子,只要你乖乖听话,妈妈疼你。”说着,她伸手摸了摸苏瑾的脸,又对身旁男人嘱咐道,“福子,和马爷说,我女儿得是二等女校书!” “校书?”男人面露难色,“妈妈,这恐怕不妥呀。” 殷妈妈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妥的,日后,我还要捧她做花魁呢!瞧我女儿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只要好好打扮打扮,什么男子能招架得住呀。”说着,她还特意拿起手绢,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擦了擦。 “诺。”男人不再说什么,行了个礼,又规矩立在一旁。 殷妈妈十分满意,她又回头朝着另一旁充当打手的男子使了一个眼色,那男人立即收了皮鞭,将皮鞭放进水桶里,那张狰狞的脸也低了下来。 屋中一切威胁都暂时消失了,苏瑾稍稍安心下来。她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我到底该如何逃出去? 殷妈妈还是笑嘻嘻地瞧着她,又仔仔细细地替她理了理鬓发,突然问起来,“对了,女儿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以后妈妈该怎么称呼你?” 苏瑾此刻满脑子都是怎么逃出去,随口回道,“逃……” “陶?”殷妈妈一脸疑惑,忍不住重复着。 “逃……”苏瑾这才反应过来话已出口,她飞速思考着,绞尽脑汁地想将话给圆回来,“子,我在家里都叫桃子。” “桃子?” 两边的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殷妈妈也一脸的嫌弃,“这名字多土呀,还是让妈妈给你重新起一个吧。唔……就叫桃嫣,如何?” 两旁男子立即拍着马屁追捧道,“桃嫣好听呀,日后桃嫣姑娘一定会十分受欢迎的。” “好,好,好名字。”苏瑾陪着笑,心里忍不住吐槽:桃嫣,讨厌,这名字叫好? 殷妈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突然瞧见了窗户上的那个窟窿,笑容渐渐凝固了,“我窗户怎么了?” 屋内另外三人都十分奇怪,话说得好好的,殷妈妈突然就没来由地站了起来,为了看得仔细一些,她还举起了桌上的烛台。 苏瑾顺着她走去的方向看去,立即意识到是吸引殷妈妈的,是她戳出来的那个洞。e…这该如何解释。 殷妈妈举着蜡烛看清了那个窟窿 ,气的浑身发抖,“怎么弄的,怎么弄的,这是我上个月刚换上的窗户纸,究竟是谁给戳了这么大一个洞?” 苏瑾也懵了,就是把窗户纸戳了一个洞出来,怎么她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心里犹豫着该不该承认是自己的杰作,承认了吧,瞧着殷妈妈这个架势,估计刚刚那两句吹捧的话好不容易在她那里建起的好影响会付之一炬,可不承认吧,这个屋子之前就自己一个人呆着,凶手似乎一目了然。就在她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之际,殷妈妈一个转身,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等她发难,苏瑾决定先发制人,她瞧着殷妈妈手上的那根燃着火苗的蜡烛,正好挨着窗户很近,于是突然朝着她扑了过去,一边冲着她喊着,“小心,窗户被火点燃啦。”一边故意撞上她举着蜡烛的胳膊,蜡烛顺利被她撞出一个弧线,和窗户作了一个亲密接触,然后火光就起来了。 “走水啦,走水啦!” 云春阁里乱了起来,大家纷纷往屋外跑去,走廊里人来人往,不少云春阁里养的伙计开始从楼下运水,朝着三楼的这个屋子跑过来。 屋子里的四个人也傻了眼,苏瑾眼疾手快,一把抄起桌上的茶壶,揭开盖子,朝着着火的窗户泼了过去。 屋内顿时茶香四溢,混合着纸张木框燃烧的糊味,混在屋中燃起滚滚浓烟。 殷妈妈看着那壶被泼出去的茶,颤抖着指着大汉拎进来的插着皮鞭的水桶大喊,“我的窗户……我的茶……不是有水吗……那可是雨前龙井啊……” 恰巧屋外伙计也端着盆赶到了,屋外一盆水,直接将火苗浇灭,倾斜而下的水柱也同时穿过烧成框架的窗户,直接将离着最近的殷妈妈浇成了个落汤鸡。 殷妈妈吐出嘴里的一大口水,刚想开骂,另一盆水又浇了过来,直接将她淋了个彻底。 屋内三人都沉默了,殷妈妈的脸已经黑成了一块炭。 全一卷 第056章 五等贱籍 屋内的火势不大,火苗只燃到木质窗户,还没有完全将窗户烧毁,就被水迅速扑灭,屋里的几个人都有些懵,着火那一瞬间,谁也没有看清。 距离火势最近的殷妈妈最惨,救火的人一桶一桶从外面将水泼进来,她站在窗口躲闪不及,浑身早已被水淋得湿漉漉的,脸也被烟熏得黑黢黢的,狼狈不堪,她紧紧捏着拳头,咆哮一触即发。 “妈妈,您没事吧?”始作俑者苏瑾最先反应过来,她立即扑了过去,连忙扶住殷妈妈,扯过她手中捏着的湿手绢,假模假样给她擦了擦脸。 火灾将客人吓走,没事可做的漂亮女子,穿着艳丽的华服,全都围在着火的屋子外面,她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指着烧毁的窗户框和屋里狼狈不堪的殷妈妈窃窃私语。 人群之中突然走出来一个身材臃肿的人,他穿着一件浅色的长衫,外面套着一件褐黑色直领短袖的褙子,腰间简单的用一根黑色腰带束着,显得随意而懒散。周围人对他都是出奇的恭敬和惧怕,见他来了,全都不敢再说话,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马爷。”见他过来了,屋里的两个男人立即将屋门打开,立在门外恭请他进去。 马爷站在屋门口,并不打算进屋,他的目光盯在苏瑾身上,借着屋内没有熄灭的烛光,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殷妈妈瞧见马爷来了,立即哭哭啼啼扑了过去,“马爷……” 马爷顺手揽过她的腰,皱着眉头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怎么搞成这样?” 殷妈妈没了刚刚的狠厉和狡黠,瞬间化身成小鸟依人的柔弱女子,立即躲在马爷怀里哭起来。 马爷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了两句,便将目光看向了苏瑾,“这就是那个新来的?” 殷妈妈擦了擦眼泪,对马爷点了点头,“凝儿送过来的,说是还没进门就给夫家休回来了,走投无路才投靠的我们。我刚刚瞧了,这丫头资质还不错,只是……她已然不是完璧,卖相差了些。” 马爷点了点头,命旁边人将殷妈妈送了回去,连同外面围观的人也都被打发走了。 待众人走后,马爷这才用手掸了掸衣服上沾上的水渍,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继续饶有兴致地细细打量着苏瑾,“模样是挺标致,身段也不错,给她定了个什么级啊?” 旁边那个一直在屋里的男人立即恭敬回复道,“回马爷,殷妈妈瞧着她机灵,给定了个二等女校书。” “女校书?是不是有些抬举她了?”马爷抬脚走进了屋中,径直坐在了桌前,他瞧着苏瑾的眼神毫不避讳,充满着了兴趣,“你叫什么名儿?” 旁边的男人殷勤上前,“回爷,殷妈妈刚给取了个名字,叫桃嫣。” “滚一边儿去,我问你了吗?”马爷的脾气不好,抬脚就踹在男人大腿上,将他踹了个踉跄。他转身继续瞧着苏瑾,目不转睛,“桃嫣是个啥破名字,不好听,爷给你换个名字。” 苏瑾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心里慌乱地无法自已,就连双腿也不住地打颤。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比赵翊更加危险的气息,却没有他同时展现出来的君子的品质。这个男人的嘴脸让她回想起第一次穿越时自己失手杀死的混混头子,这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卑鄙和无耻。 危险真的来临了。 马爷乐呵呵地起身,他回头一个眼神,原本留在屋里的另外两人立即会意离开。屋里就剩下了苏瑾和马爷两个人,马爷兴奋地搓着双手,朝着苏瑾慢慢走了过来,“你嫁的夫家是家什么人,怎么会舍得将你休回来?嘿嘿,瞧你水灵灵的,就叫你灵娘吧,嘿嘿……不行,这名字好像有些不吉利哈,换一个换一个,那就叫你……月娇,月娇怎么样,嘿嘿,月娇娘……” 马爷边说边往苏瑾身上扑。 关键时刻,苏瑾终于 反应过来,她努力克制了双腿的颤抖,一弯腰,一低头,身手敏捷地从马爷粗犷的手臂下钻了出来。一次又一次,苏瑾逐渐掌握了这个男人的行动规律,逃脱的动作越来越灵巧。一次次的躲过,反而激起了马爷的占有欲,他先是“哟”了一声,然后难耐地舔了舔嘴唇,咧着嘴边笑边继续朝着苏瑾扑过来。 一连几次的躲闪后,马爷开始恼火,他不再好脾气地和她捉迷藏,转而将身旁的椅子横了过来,堵在桌子一边,自己则从另一边再次朝苏瑾发起进攻。 但是马爷身子太沉,行动并不灵活,苏瑾瞅准时机,一个低头,就从他的臂膀下钻了过去,整个人从椅子上轻松一跃,一溜烟跑到门口,拉开门就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回字形长廊,走廊尽头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苏瑾来回瞧了一眼,拔腿就往楼梯跑去。 房间外面站了两个打手模样的男子,他们听见了屋里的动静都习以为常,压根没有料到马爷看中的女人,还能这么逃出来的。面对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苏瑾,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直到屋里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地喊出“抓住她!”时,这两人才反应过来,朝着苏瑾追了过去。 云春阁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扰乱了正常的营业,今日店里早早清了客人,姑娘们都回了自己屋里,大厅走廊上留下的都是打扫收拾的下人。 苏瑾哪里是这一群人的对手,还没有跑到楼梯口就被人从背后逮住,直接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马爷狼狈不堪地从屋中走出来,他甩了甩手,拍了拍满身的泥水,气哼哼朝着苏瑾走过来,看样子苏瑾最后一下的躲闪令他反应不及,整个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滑倒,摔了满身的泥。 就在这时,殷妈妈换了身衣服,梳洗打扮了一番,又走了出来,她对苏瑾的印象还算不错,一瞧她被几个男人粗鲁的按在地上,立即心疼地拿着手绢朝着几个打手挥了挥,“住手住手,你们几个手底下没个轻重的小子,小心着点,可别伤了她的脸!呦,这是怎么了,马爷,这是怎么了?” 这么一通闹下来,马爷不仅没了面子,也没了兴致,他指着苏瑾嫌恶得挥了挥手,“这丫头不听话,竟敢顶撞我,给我编到五等贱妓里去,先学习学习规矩再接客!” “哎呦,”殷妈妈心疼得直摆手,“别呀马爷,这丫头资质好,编到五等里面可惜了。我还打算着明日就让她挂牌子出去,一准能获个满堂彩!” 马爷实则看上了苏瑾,并不愿意让她那么早就接客。他如此安排其实是有自己的盘算,他瞧着苏瑾又舔了舔唇,这才冷冷瞧着殷妈妈,不容置疑地说道,“挂什么牌,挂什么牌,我说了,编到五等里去!” 就这样,苏瑾被丢进了五等贱妓所住的集体房间里。她们是云春阁里身份最低的人,她们没有自己房间,一屋子十几个女孩子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大家各自裹着各自薄薄的被褥,蜷缩在床角,瑟瑟不语。 苏瑾初来乍到,被几个粗怒的打手丢进屋里后,身后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 这个屋子不大,唯一的家具,就是左手边靠墙的一长排连在一起的床铺和右手边的长条桌,甚至连个摆放物品的柜子都没有。屋子里没有蜡烛,没有光源,只有墙上一个巴掌大的气窗,透着一些惨淡的月光。 她从地上爬起来,瞧着床铺上躺了一溜排的人,茫然不知所措。愣了半分钟,她逐渐意识到还是要逃出去的,于是她转过身,伸手拉了拉关上的房门,屋外“哐当哐当”的声音伴随着绝望,苏瑾心里凉了半截——这一回自己好像真的出不去了。 突然,身后走过来一个女孩子,她轻轻拍了拍苏瑾的肩膀,将她吓了一大跳。女孩子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对她说,“嘘,别晃门了,待会招来看守的,我们都会跟着受罚的。快过来吧,你和我睡一起吧。” 苏瑾停了下来,顺从的跟着女孩子走到床边,听见女孩子对她说,“我叫春莺,你就睡在我旁边吧。” 面对女孩的好意,苏瑾点点头,她学着春莺,也躺在大通铺上。她的左边睡着春莺,右边就是另一边女孩子的后脑勺。 苏瑾没有睡过这样的床,***湿漉漉的,又有那么多的人睡在一起,有些不适应,她低声问春莺,“我们有机会出去吗?” 春莺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回答道,“会的,明日鸡鸣,我们就要起床去上早课,晚上还要去前院干活,你快睡吧。” 说完,春莺翻了个身,就不再说话。苏瑾也只好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她盯着头顶上那个巴掌大的窗口,感到前路一片迷茫。 这一次自己究竟穿越到了哪里,这个身体的主人,究竟曾经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沦落至此。 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鸡鸣,房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起……起床,都……都给我起……起来!”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肥胖的女人拿着一根细柳条走了进来。 屋内女孩子们如临大敌,一个个从床上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地上跑。 进来的胖女人有口吃,讲话结结巴巴的,但是与她说话的风格完全相反的是,她手上没有半点的迟疑的动作,她顺着大床铺从头到尾地走过来,细柳条一下一下精准地抽在女孩子们的小腿肚子上,跑得慢的女孩子一个个哎呦着从床上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 苏瑾一夜没睡,她瞧着此人来者不善,立即跟着其他女孩子一起,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往床下走,可即便是这样,她的脚踝还是被细柳条狠狠地抽了一道,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愤怒,她狠狠瞪着胖女人。 胖女人瞧着她,满脸的不屑,“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全一卷 第057章 一战成名 胖女人手举着细柳条,一下一下鞭打在空出来的床榻上,脸上满是不屑,“你……你就是那个新……新来的?” 苏瑾站在她面前,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和一夜未眠的疲惫都令她烦躁不已,她鬼使神差地蛮横起来,瞅准机会,一把抓住胖女人手中的柳条,用力夺了过来。 “反……反了你了!”胖女人猝不及防松开了手,向后猛退了两步,反应过来以后,她顿时恼羞成怒,满脸涨得通红,狂敲身后半掩着的屋门,将屋外的打手招了进来,“你……你们几个快……快过来,好……好……好好收拾收拾她!” 屋外瞬间冲进来三五个穷凶极恶的壮汉,每个人都手持长鞭,一字排开,一步一步朝着苏瑾逼近。 屋内其他的女孩子们应该是被打怕了,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全都往床角躲,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苏瑾心里也是害怕的,她向来也不是一个胆子大的,此刻的她双手紧紧捏着柳条,警惕地盯着眼前这几个步步紧逼的男人们。 就在为首男子举手挥鞭之际,苏瑾突然灵光一闪,举着柳条大吼,“放肆,我是马爷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什么?”这句话果然有用,几个拿着鞭子的男人全都乱了阵脚,其中一个男子转身对胖女人说道,“姚妈妈,我倒是听说了马爷昨日特意过问了这丫头的情况,难不成……” 胖女人也犹豫了,她想了又想,为安全起见,只好让这些打手先退下,自己一个人面对着苏瑾,犹疑地问,“你、你、你……你说你是马……马爷的人,你用什么证……证明?” 苏瑾笃定了她们对这个马爷的惧怕,故意挑衅地说,“不信,你就自己去问问马爷。” 胖女人明显吞了吞口水,她果然没胆去正主那里确认。她运了口气,既不敢得罪眼前的这个丫头,又不想失了面子,于是故意抬高了声音,“你……你少拿马……马爷说事,你……你给我去换……换衣服去,不要搞……搞特殊,即便你、你是马……马爷的人,你如今在……在我这五等贱妓所里,你、你就得守……守我这里的规、规矩。” 苏瑾松了口气,至少自己现在暂时安全了。 外面天还没亮,屋里十几个被划分为五等的女孩子们被胖女人带去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经过刚刚的那一幕叫嚣,苏瑾在女孩子中出了名,几个女孩子都围着她,十分殷勤。 昨日带自己去床上休息的春莺也是其中一个,她一直走在苏瑾旁边,趁着看管的人不注意,好奇地对她问东问西。 “你叫什么?”春莺瞧着她。 “我叫……”苏瑾瞧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姑娘,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不在这里吐露自己真实的姓名,“我叫桃子。” “桃子,”春莺点点头,对苏瑾介绍道,“我叫春莺。” “昨日你说过。”苏瑾冲她礼貌一笑。 “你刚刚太飒了,姚妈妈脾气暴躁,不好相处,平日里十分跋扈,对我们非打则骂,何时有过那样吃瘪的模样?对了,你怎么会认识马爷的?”春莺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脸上竟写满了羡慕与期待。 面对着春莺和旁边另外几个女孩子投来的同款期待的目光,苏瑾愣了一下,讪讪然说道,“我其实和他不熟,就昨日打过一些交道,刚刚那么说,只是为了自保。”她心里盘算着,赶紧找个其他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于是她环顾此时她们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空空旷旷的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好奇地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忍不住答道,“这里是训练室,一会儿会有教习姑姑来教我们习舞、练曲、抚琴、写字……今日应该是莫姑姑来教我们习舞。” “啥?还要学跳舞?”苏瑾惊讶的问道。大 概是过于惊讶,她的声音很大,立即引来了看守的注意。 “闭嘴!”看守各个手持皮鞭,抬手就甩了一鞭子过来,鞭子稍正好落在苏瑾面前,吓得她冷汗直冒,后怕不已。 大家都不再敢说话,苏瑾也不再说话,规规矩矩站在角落里。她粗略数了数,屋子里的女孩子有十七个之多,看守的男子却只有两个,只不过看守个个身强力壮,手持武器,恐怕即便是人数相差的这般悬殊,这些个柔弱的女子,想要轻易逃脱,也不是一件易事。 逃跑的计划还是得从长计议,眼下保命要紧。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屋外果然走进了一个身材苗条,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年纪不算大,只是脸上有一颗让人无法忽视的痣,正好长在左眼角,看起来像是一个胎记,让人可以直接忽略她的长相。 女人身段婀娜,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屋子里的女孩子们诚惶诚恐,立即冲她恭恭敬敬行礼,“莫姑姑。” 莫姑姑原名莫梦竹,今年刚二十岁。虽然她年纪不算大,可她眼底的沧桑和冷漠,却像极了一个看尽人生大起大落之人眼中才能有的城府。 莫梦竹原是戏班子出身,加上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原本是前途似锦的。但她过于优秀,为小人所不容,十四岁被同门师兄欺骗,卖进了秦楼楚馆,开启了她凄苦的一生。然而即便是进了秦楼楚馆之中,由于她脸上的黑痣影响样貌,不受客人待见,她更是受尽屈辱,苟且偷生。好在最终她凭借着惊人的坚韧和天独厚的天赋,在舞蹈方面有了些造诣。有了底气,她便不再抛头露面,逐渐地成了云春阁里的舞蹈教习。 莫梦竹性格孤傲,她昂着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目光立即锁定了苏瑾,“听说今日有新人进来?” “是的,莫姑姑,这就是今日新来的,”旁边的看守用皮鞭把子捅了捅苏瑾,将她推出人群,“这丫头是马爷的人。” 看来莫姑姑在这里是十分受人尊重的,就连穷凶极恶的看守,对她也多了几分客气。 莫梦竹瞧了一眼苏瑾,脸上波澜不惊。即便是提到了马爷,她也不曾露出惧怕的神色,亦没有丝毫巴结的意思,只当是听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消息。她理了理衣袖,不准备再在这些事情上花费时间,她走到人群最中央,一挥水袖,先舞了一曲,开始授课了。 苏瑾从小肢体不协调,体育课勉勉强强是及格,说到跳舞这种柔美又有韵律的运动,大抵是和她无缘的,若非要说她做过什么和跳舞有关的运动,那就只能是——广播体操。 折腾了一上午,舞蹈课终于结束了,光是练习转圈,就足够令她崩溃。在一上午的练习中,苏瑾发现,这群女孩子中,春莺是跳舞跳的最好的,可另一个叫岚芷的姑娘最是好看。 下午的课是乐器课,一群人被带去了另一间房里。这间房中有一些竹藤编的矮凳,每一个矮凳前都有一个乐器,琵琶、古筝最多,还有一些苏瑾叫不出名字的乐器。众人依次选好位置坐下来,井然有序。苏瑾一样乐器也不会,只好挨着春莺坐在一起,和她一起选了一把琵琶,端起来学着她随意拨弄了两下。 趁着教习姑姑还没有来,看守也百无聊赖地蹲在屋外闲谈,苏瑾忍不住问道,“我们学这些做什么?” 春莺调了调琵琶,对苏瑾说,“为了考试啊。” “考试?” “没错,这里每一个月会组织一次等级晋升的考试,考上了我们的等级就会上一级。我们现在都是五等贱妓,没有资格接客不说,即便是客人瞧上了我们,我们也没有资格让客人留宿,客人给我们的打赏也都归于云春阁,我们是半点也得不到的。但是只要我们考上四等流莺,我们不仅可以从这里搬出去,有自己的房间,还能有资格接客,若是能升成三等,还能有自己的丫鬟伺候呢。” 苏瑾听得目瞪口呆,这里的女子都被洗脑了吧,竟然将这样的命运当成了努力的方向和目标,她们为什么不逃走了,为什么不抗争一下? 就在苏瑾呆愣之际,春莺的话却惹得另一波人不满,其中一个围着岚芷鞍前马后的女孩子立即不屑地嘲弄她,“就你还想爬到四等,哼,也不撒泡照照自己那德行,脸如黑炭,又蠢笨如猪,竟然还敢奢望晋级?真是笑话!这个月的晋级名额,定是我们岚芷姐的。” “你说谁蠢笨如猪呢?” “说你,说的就是你!” “哼,她连个舞都跳不好,还想升四等?做梦的吧!” “你说谁跳不好呢?” …… 几个人突然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苏瑾连忙上去劝架,唯恐被外面的看守发现,结果却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劝也无用,退也不行,推推搡搡地十分狼狈。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那个拿着细柳条的姚妈妈又出现了,她的出现,让扭打在一起的众人迅速分开,大家纷纷往后站,唯独将苏瑾单了出来,直接暴露在了姚妈妈面前。 姚妈妈气急败坏举着柳条指着苏瑾,“又、又、又是你,我、我刚……刚听说,昨日云、云春阁失、失火,也是因、因为你,你能、能不能给我老、老实点!” 全一卷 第058章 不是穿越 姚妈妈气急败坏,举着柳条骂道,“怎么又、又、又是你?” 苏瑾着实委屈,她瞧了瞧两边闪躲到一旁的姑娘们,有一种哭笑不得地感觉。不过与此同时,她察觉出姚妈妈对自己有着一份惧怕,于是,她灵光一闪,指了指乐器,答非所问地质问道,“下午不是乐器课吗?上课的老师呢,怎么还不来?” “什、什么?”姚妈妈果然傻了眼,看着苏瑾充满了疑惑。 苏瑾嘴角噙着笑,她想起了“诈”这个字。于是她用上了她惯用的技俩,先下手为强,一把扯过姚妈妈手上的柳条,厉声质问道,“你们是怎么上的课?都这个点了,教习的姑姑怎么还不过来?这算教学事故,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以为在这个五等培训室里,就没人管了是吗?” “你、你是什么人?”姚妈妈阴沉着声音问道,她的脸色难看,手上柳条突然被拽走,她一时无法反应,仍然任凭着空空如也的手空握着,愣在半空。 苏瑾瞧出来她的紧张,故意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语气冷冷问道,“你觉得呢?” 姚妈妈将悬在半空的手茫然一握,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相貌不凡的女子,沉默不语。 突然,有一个打手模样的男子凑到姚妈妈的耳边,低声说道,“姚妈妈,我打听过了,殷妈妈原本想给这丫头定个二等的,可是马爷在这丫头身上存着心思,所以分来了咱们这里,恐怕……” 姚妈妈朝着他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的心里明白了大半,决定不与她硬碰。于是她不再说什么,转而对身旁的打手耳语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一众姑娘们都沸腾了,大家对苏瑾的钦佩更甚,纷纷朝着她围过来。不过,人群中有三两个人对此不以为然,她们瞧着苏瑾嗤之以鼻,埋怨着苏瑾搅黄了下午的教学,为首的就是那个叫岚芷的姑娘。 下午的课不欢而散,苏瑾等人被分配去了后院各个屋子里打杂,有洗衣的,有帮厨的,有擦洗桌椅的,有侍弄花草的。苏瑾被分去了后院打扫院子,正巧打扫的是莫梦竹的院子。 打扫莫梦竹院子可不是什么美差,这个女人十分的古怪,屋中所有的东西都要求擦拭的一尘不染,却不可挪动分毫。大家清楚她的脾气,所以每一次打扫她院落的工作,都是交给新来的人的。 苏瑾提着桶,小心翼翼来到莫梦竹所住的院子,这个院子不大,正好处于五等贱籍女子们所住院子的隔壁,院子里一共就两间房,用的白砖黑瓦,简陋而朴素,一间用于休息,一间用于她平时舞蹈的练习。 来的时候,春莺特意交代了她,去了莫梦竹院子里以后,一定要机灵,有什么不清楚的,都要提前请示她,请示的时候一定要规矩立在屋外,用手在门上轻轻叩三下,第一下和后两下之间必须隔两秒,多一秒少一秒她都有可能不乐意。她脾气古怪至极,去了她那里一定是少说话多做事,完成以后就立即回来,不可在那里逗留,否则一定会吃苦头。 苏瑾吐吐舌头,这要求可比她原先当的这个王妃的要求要高得多。 不过说起来,莫梦竹这个古怪的习惯,倒是让苏瑾想到两个词来贴切形容:强迫症+洁癖。 这种人的确不好打交道,但这种人一般心都不坏,只是原则太强,只要充分尊重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应该是没问题的。 莫梦竹所住的院子叫“竹筠轩”,院子里也种了许多的竹子。院门半掩着,没有完全关上,苏瑾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这个时辰,莫梦竹还在午睡,苏瑾判断了一下,率先推开了训练室的房门。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陈设的屋子,就像她们早上待的屋子一样,空荡荡的,屋子里青砖铺地,平滑无棱。苏瑾在院子里的水井里打了水,将抹布浸湿,特意带了些水在训练室里擦拭起来。 夏天燥热,青石板吸了水,透着 丝丝凉意,苏瑾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心里胡乱地想着自己在宸王府中生活的那些日子。 如果这是又一次的穿越,那么在宸王府当王妃的日子,就是隔世。在那个隔世里,有待她亲如姐妹的沐春和沐雪,有帅气多金却阴晴难料的男主赵翊,有处处与自己作对,且身负秘密的侧妃封月凝,还有狡猾多端的幕后黑手王管家。现在想来,还是那时的日子丰富多彩。 如今,自己只有孤身的一人。 苏瑾埋着头卖力地擦着地砖,一个人在心中苦笑,突然的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站在门口的身影。她停下擦地的动作,用手背擦了擦糊住眼眸的汗水,眼前的人身材姣好,亭亭玉立,站在门口,被一团强光包裹着,看不清样貌。 苏瑾缓缓从地上起身,好奇地看着她,猜测着此人是谁,就听见来人的声音十分冷冽。 “谁让你来的这里?” 这声音很熟悉,苏瑾早上刚刚听过。她奇怪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半天才想起春莺交代自己的话,连忙冲着她行礼,“莫姑姑好。” “谁让你来的这里?”莫梦竹没有搭理她的行礼,穷追不舍地又问了一遍。 苏瑾一时语塞,这个差事似乎是众人选剩下的,自然而然就分配给了自己,她犹犹豫豫爆出了姚妈妈的名字,而后不忘补上一句,“今日大概是教乐器的教习姑姑没有空,我们下午没有学乐器,就被安排过来干活。” 莫梦竹古怪地看着她,“乐器教习本就是姚妈妈,她每日都待在这里,不曾有一日离开,如何没有空?” “她?她教乐器?”苏瑾想起她肥胖的身体和粗壮的手指,一时无法和任何乐器挂上钩。难不成,她教的是架子鼓? 不过莫梦竹倒是并不关心这些,嘴里嘟囔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她嘟囔的声音不算大,但是苏瑾分明听见她说:我倒是盼着你们什么都没有学会,这样最好。 苏瑾好奇地追上了她,刚想追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突然一愣,幡然醒悟地察觉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立即暗骂自己一句——多管闲事,随即恭敬站在她身后,规规矩矩地问道,“莫姑姑,我现在可以打扫你的屋子了吗?” 莫梦竹没有停下脚步,一个人径直进了屋,不拒绝也不邀请。 苏瑾站在屋外想了许久,这才伸手按照春莺的嘱托,在敞开的大门上敲了三声,然后才拿着一块抹布,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也十分小,里面只装得下一张木板床和一张写字桌,桌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桌旁的大肚陶瓷缸里装满了一卷一卷的书卷,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规矩整齐的摆放着。 此刻莫梦竹坐在书桌旁,她瞧见苏瑾不请自来,也不生气,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瑾应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 莫梦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里充满了爱怜,“多么精致的一张脸呀。你为何会来云春阁?” 这一句话问得苏瑾哑口无言,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呀。 莫梦竹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触及了她的伤心事,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柔顺地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轻声说道,“都是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你愿意呆在这里吗?有朝一日成为花魁,受万人敬仰?” 花魁?万人敬仰?苏瑾心里冷哼一声,这种骗小孩的说法也有人能信? 她脸上的不屑让莫梦竹一愣,苏瑾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明显的一顿。 但是莫梦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十分冰凉,苏瑾忍不住打着寒颤,一句轻蔑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拼命摇着头,以表自己的决心。 她的这一表现似乎令莫梦竹十分满意,她冲着她宽慰地点了点头,然后抓起桌上的毛笔,就在她的脸上点了两下。 苏瑾猝不及防被墨汁点了两下,顿时慌乱的伸手要抹,莫梦竹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她古怪一笑,从旁边拽了一面镜子照在苏瑾面前,声音十分阴冷,“瞧瞧你今晚的新容貌,多么适合你如今的身份啊。” 苏瑾一看,只见左脸眼角处有一大块黑乎乎的墨斑,形状大小竟和莫梦竹脸上的有七八分的相似,还有右边嘴唇上方,也有一块圆乎乎的黑点,看起来有点像是古代媒婆点在脸上的黑痣。 不过相较于这些,镜子里的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倒是更令她惊讶:镜子里的脸,竟还是王妃苏瑾的模样,眉眼、鼻尖、朱唇、脸模,全都完全一样。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一次穿越而来的,不光是灵魂,还有王妃的那具肉身? 莫梦竹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没来由地突然笑起来,她突然地一推苏瑾,大声说道,“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苏瑾还没有反应过来,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没有站稳,反应过来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莫梦竹,见她自顾自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天没有再想搭理自己的意思,她也只好行了个礼,逃似的冲出了竹筠轩。 傍晚时分,整个云春阁热闹起来,五等贱籍的女孩子们,也被安排着,派去了前面的欢场,做些端茶递水的粗使活计。 春莺特意拉着苏瑾和她一起,两个人窝在二楼厨房里,承担了给外面的客人传菜的工作。 春莺第一眼瞧见苏瑾就大吃一惊,她用手抹了一把苏瑾脸上已经干掉的墨迹,笃定地问道,“这是莫姑姑给你画上去的吧?” 苏瑾讷讷点点头,顾不上她的反应,立即询问道,“这里是天玄国?当朝的七王爷叫赵翊?” 这话一出口,春莺就惊诧地直捂她的嘴,“你不要命啦,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说的?” “这真的是天玄国,七王爷真的还是他?”瞧着春莺的反应,苏瑾证实了心中所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春莺点点头,指着二楼一个包厢说道,“今日二王爷宴请众大臣,七王爷也在齐列。听说七王爷英俊潇洒却风流成性,去年,我们云春阁里就有一个女子,攀上了他的高枝,几月前风风光光嫁进了王府,如今舒舒服服坐着王爷府的侧妃。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苏瑾的心里五味杂陈,缓了好久,才低低回了一句,“我知道。” 就在两人偷懒之际,后厨的大师傅突然端了盘菜过来,指着她们看的那个包厢说道,“快去,把这盘菜送去二楼东厢房,今日二王爷请客,你们可千万别怠慢了。” 春莺接过菜盘,顺势递给了苏瑾,“呐,你去送吧,你不是好奇七王爷么,正好去瞧瞧。” 全一卷 第059章 六爷出场 春莺接过大师傅递过来的菜,顺势交到了苏瑾的手上,“你不是想瞧瞧七王爷吗?机会来了。快去吧,嘿嘿,说不定他今日喝醉了,也能看得上你!” 苏瑾木讷接过菜盘,看着对面的那个紧闭着房门的包厢,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好半天才缓过味来,苏瑾瞧着春莺八卦道,“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当年封月凝也是趁着七王爷酒醉,才和他好上的?” 春莺惊讶地问道,“哎,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子是封月凝的,你见过?你不是昨日才过来的吗,怎么会见过她?连我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子,这些都是听云春阁里的老人儿说的。” “她嫁给七王爷成为侧妃,不是启封城里的一段传奇嘛,谁不知道。”苏瑾胡乱敷衍了一句,连忙端着菜盘走出了厨房。 这是一个“回”字形的长廊,苏瑾需要走上大半圈,才能走到东边顶头的那个厢房。 她端着菜,心不在焉地走着,刚走到走廊拐弯的地方,她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间厢房里走出来。苏瑾如同见了鬼一般立即停住脚,她迅速将探出去大半的身子缩了回来,整个人背靠在拐角的柱子上,努力压制下内心的惊慌。 是他,是赵翊,那个挺拔又健壮的身影。经过几次的亲密接触,苏瑾对他的熟悉程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赵翊似乎是喝得醉了,整个人行动缓慢,摇摇晃晃的,他一只手扶着长廊上的栏杆,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壶酒,踉踉跄跄地从厢房里出来,扶着走廊上的木制栏杆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朝着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苏瑾的心跳得奇快,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紧张得不行,她手足无措的紧紧靠着柱子不敢动弹,端着菜盘的手因为慌张,菜汁洒了一地,只留下盘中菜勉强赖在盘子里。 正巧旁边走来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花枝招展得走到了拐角处,苏瑾一眼就瞧见了,这人正是岚芷。岚芷没看见躲在柱子后面的苏瑾,走到此处时,被她吓了一跳,做出了一个时分做作又浮夸的表情,“要死,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吓死我了……天哪,你的脸?” 瞧见了她,苏瑾的紧张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她毫不客气地将手上的菜递给岚芷,指着走廊尽头那间厢房,神神秘秘地对她说道,“给你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你要不要?” 岚芷接过菜盘,将信将疑,“什么机会?” “瞧见那间屋子了吗?今日二皇子设宴,宴请了许多皇子大臣。” “那又怎样?二皇子宴请宾朋,今夜云春阁人人知晓。可是,这和飞上枝头有什么关系?” 苏瑾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此言差矣。今日二皇子宴请宾朋,在席位的有***大臣,有皇亲国戚,众人在席上喝得醉醺醺的,眼神迷离,神色困顿,你想想,这个时候,如果有个漂亮女子前去送菜,正巧给席中哪位皇子看上了,不就是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吗?你知道吗,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今日唯一有准备的,就是你了。你今日打扮得这么漂亮,若是被他们哪个王爷看上,带回府里,即便做个妾室,也比在这烟花之地要有发展的前途,对吧。” 岚芷领会地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又添狐疑,她怀疑地瞧着苏瑾,“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你告诉我?” 苏瑾灵光一闪,指着自己脸上的两块已然干结的墨迹,苦笑道,“我这副样貌,若是真被皇子们看到,恐怕就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了,而是有没有吓唬到的问题了,说不准他们一个不高兴,我就得“咔嚓~”,人头落地。”苏瑾边说边比划着刎颈,严肃的表情配上丑陋的墨迹,倒真的十分逼真,岚芷点了点头,相信了她的话。 她又瞧了瞧苏瑾脸上的墨迹,安慰道,“你这个一定是莫姑姑的杰作吧,哎,有劳你替我们挡灾了,你放心,日后我若真有幸成了王爷府中的 夫人,我定忘不了你。”岚芷嫣然一笑,心情十分美丽。她忽然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菜盘子,奇怪地问道,“这是一道什么菜?” 苏瑾一直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被她这么一问,也低头查看,看完后,她犹犹豫豫地回答道,“鱼……红烧鱼?” “红烧鱼?”岚芷皱着眉头看着盘中没有一滴汤汁的鱼,有些哭笑不得。 苏瑾生怕她会反悔,连忙说道,“这叫鱼跃龙门,所以是干捞鱼,没有汤汁。你赶紧去送菜吧,去晚了,七王爷就走了。” “七王爷?”岚芷回头冲她一笑,“听说七王爷惧内,家中王妃是个悍妇,这些年来嫁进宸王府的女人们都不好过,就连前些日子从我们云春阁嫁进去的封月凝,我和你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有一个好姐妹在王府里当差,听她说,七王爷根本都不怎么去她屋里,他整日守着王妃和那些成堆的奏折瞧个不停,根本没有善待她。哼,本姑娘的归宿可不要是他。我要去瞧瞧六王爷今日在不在,嘿嘿,他可是一个好脾气又大方的妙人。” 悍妇?惧内?我怎么不知道? 苏瑾站在原地,瞧着岚芷一步三摇地往厢房里走去,有些哭笑不得。听着她刚刚那番得意忘形的话,就好像一众王爷任她挑选一样。 苏瑾留在了柱子后面没有离开,她一边瞧着岚芷进了屋,一边寻找着刚刚走出去的七王爷赵翊的身影。 就在她奇怪怎么都找不到赵翊的身影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 这个男人悄无声息站在她的身后,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苏瑾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一百八十度转了半圈后,才看清眼前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身高不算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肥短身材,大腹便便,看起来十分慵懒,倒是头上的发髻和脸上的胡子都被梳理、修剪得一丝不乱,一看就是一个有钱又讲究的富贵人。 苏瑾好悬没摔倒,她瞧见眼前这个人十分面生,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男人一开始应该是好奇她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面偷看,拍上她肩膀的瞬间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苏瑾没有回答,因为不认识,她并没有惧怕和遮掩,而是直勾勾回看着他,倒是将眼前的男子看得有些懵。 眼前的男人先是奇怪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可是他瞧苏瑾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也有些奇怪,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苏瑾无语地瞧了他一眼,耐着性子摇了摇头。 男子一脸的惊讶,他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苏瑾又摇了摇头,然后认真看着他,问道。这么看起来,但是真的感觉有些面熟,但是着实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大概是什么大人物吧,苏瑾醒悟过来,赶紧学着古代人的说话方式,对着他行礼,“恕小的眼拙,我是新来的,所以不太认识。” “这样呀。”男人瞧着她,似乎十分有兴趣,他饶有兴致地对她说道,“你记住了,大爷我叫齐六,以后你见到我,要叫我六爷。” “是,六爷。六爷,我还要去厨房传菜,先行告退。”苏瑾冲着他又行了个礼,然后不顾他在身后叫喊自己,连走带跑地往后厨跑。 刚到后厨,苏瑾就被春莺捉住,春莺拽着苏瑾质问道,“我让你去送菜,你平白无故让给岚芷做什么,明知道我和她不对付,你故意的是不是?” 苏瑾拉住她,指着自己脸上的墨迹,苦笑道,“大姐,我顶着这张脸去给贵人送菜,你就不怕我被他们给劈了?” 春莺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苏瑾脸上的墨迹,惊叹道,“莫姑姑究竟用了什么给你涂的,怎得出了汗也不晕开?” 苏瑾接着她的动作,也摸 了摸自己的脸,触手粗糙的表面,像是矿物泥面膜干掉后的手感。 就在二人嬉笑之际,两人的头上突然被人猛敲了一下。这一下十分重,两个人皆是一惊,头上传来的钝痛令人瞠目,有种颅骨破裂的错觉。 两个人都一抱头,一起往身后躲,就看见厨房里的大师傅拿着马勺,插着腰指着她们,大声呵斥道,“还不赶紧给***活去,在这里胡乱聊些什么?再偷懒,小心我告诉姚妈妈去!” 大师傅骂完后,便抓着马勺往案板走,边走边抱怨道,“哼,这些小蹄子们,就知道偷懒,也不知道帮帮忙。哎,今日天热,热菜不卖座,凉菜又嫌不新鲜爽口,真是难伺候。哼,咱们这里是云春阁,又不是樊楼,要吃酒席,去樊楼不就好了。” 苏瑾听见他这么一说,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她追上大师傅,问道,“请问,我们这里有冰吗?” “冰?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想尝试着做个冰饮甜品。你不是说天热,客人没有胃口吗?我想弄个新菜色,给客人们换换口味。” 大师傅来了兴趣,“冰倒是有,但是……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准备做些什么?” 苏瑾刚想开口,对面的厢房就被人一把推开,随着被推出来的,还有满身污渍的岚芷。 全一卷 第060章 醉酒误事 夜幕降临,天玄国的夜生活开始了。启封城中的主街两侧,还开放着许多店铺,莺歌燕舞,杯盘交错,人声鼎沸,车马繁忙。在众家店铺中,云春阁别具一格,楼外挂着明亮的红灯笼,店门大开,迎来送往的都是美艳多情的女子。 云春阁内也聚集了许多人,众人划拳吟诗,饮酒品曲,莺莺燕燕,缠缠绵绵。 突然,二楼东厢房里的门被人猛力推开,与此同时,满身污渍的岚芷哭着被人从里面推推搡搡地丢了出来。 东厢房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二楼三楼走廊上的人们纷纷好奇地朝着那边瞧过去。苏瑾和春莺也架不住好奇,一个个探着脑袋,望着岚芷那边,恨不得立即掌握现场的动态。 苏瑾心中不安,是不是她让岚芷端去的那盘菜出了问题,难不成是口味不对,吃坏了人?她仔细瞧着岚芷的状态,十分愧疚。 不一会儿,她们发现屋子里又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还在做着推搡的动作,指着岚芷不住的数落。而这个人,是一个女子。 春莺看清了女子的容貌,惊讶地捂着嘴巴,声音哑在嗓子里,“怎么是她?” 苏瑾侧目看过来,“她是谁?你认识?” 春莺回头瞧了苏瑾一眼,吞了吞口水,心里有些怯懦,她顿了又顿,终于在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出来,“英姑。” “英姑?”苏瑾奇怪地复述了一边,她又朝着对面看过去,边瞧边不住地问着,“她是什么人?你为何那么惧怕他?” 只见英姑正将一杯酒直接泼在岚芷华丽的裙子上,动作嚣张跋扈,毫不客气。这是一个什么人?为何如此嚣张,岚芷的性格也是那种张扬自傲的,在她面前竟然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任凭着她欺辱,却丝毫没有准备还手的意思。 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竟然敢在各位贵人面前撒野,云春阁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加以阻拦? 因为好奇,苏瑾又特意多瞧了英姑一眼,只见她梳着最最普通的发髻,头上的簪子虽是银的,却并没有坠任何的珠穗,显得古朴别致,她身上穿的是深蓝色开衫罗裙,既和美艳挂不上勾,也称不上端庄,她的这一身打扮,顶多算是质朴精练罢了。 正当苏瑾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她们脑袋上又挨了重重的一马勺,两个人同时哎呦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来。 大师傅叉着腰,举着马勺瞧着她们,忍不住教训道,“多管什么闲事?还不赶紧过来干活,姚妈妈没有教你们,在云春阁里,最重要的一条准则就是不要多管闲事吗?”说着,他用马勺在空中挥了一下,示意她们跟着自己走。 苏瑾捂着脑袋点了点头,她满口应着大师傅,可心里还是十分的好奇,又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正巧看见殷妈妈赶去了东厢房,站在屋门口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门口的英姑已经不见了踪影,岚芷哭哭啼啼站在殷妈妈身后,这时,厢房里走出一个胖胖身材的人。 苏瑾一看,哟,这不是个熟人么?从厢房里走出来的男人,正是刚刚自己撞见的那个叫齐六的人。 就在苏瑾再一次回头查看的时候,走廊上的齐六正拽着栏杆,冲着殷妈妈伸长了手指,顺势指向了走廊对面的苏瑾。难不成她们正在谈论我,难不成他看上我了?苏瑾十分慌张,她赶忙一缩脖子,一路小跑追上走远的大师傅和春莺。 为了方便上菜,云春阁的厨房是建在与云春阁外场相连的一栋二层矮楼上,这个建筑很巧妙,楼梯设在外面,上下各是一个u型的房间,一楼是仓库,二楼是厨房。一楼仓库的门开在外面,出了门就是旁边的巷弄,平时有个送菜送水的,不会和云春阁里的人有照面。为了方便二楼与一楼之间的联系和运输,二楼靠窗的位置凿了一个方形空洞,空洞上方安着一个滑轮,一楼的菜品和蔬菜、水果之类的,都可以通过这个滑轮送至二楼 。 二楼的厨房与云春阁的外场相连,u型的一头与外场二楼包厢直接相连,形成一个方便传菜送菜的长廊,另一头与后院的楼阁相连,后院多为住所,人来人往,下人们也可以通过这条通道,来往后院与前厅。整个厨房就像是半个环形一般,紧紧贴合在云春阁欢场外楼外,不仅显得建筑错落有致,而且非常具有实用性。 大师傅听闻苏瑾有解暑的新菜品,十分好奇,所以他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执意要带苏瑾取冰。大师傅在厨房里交代了话几句给徒弟,就带着苏瑾和春莺往楼下走。 苏瑾还是十分的好奇,她走在春莺旁边,低声问道,“那个英姑究竟是什么来头?” 春莺一边警惕的瞧着走在前面的大师傅,一边压低声音对苏瑾说道,“英姑,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姑娘晚晴的贴身侍女,今日她竟然能当着那么多大爷的面,指派英姑动手,看来岚芷这一回定是没救了。啧啧,她怎么就会得罪晚晴呢?若真是这样,那她怕是得永远守在五等贱妓的位置上,再无翻身之日了。” 苏瑾听明白了个大概,心里逐渐理清了思路:看来是岚芷抢了晚晴的风头,晚晴暗中摆了岚芷一道,不仅当众教训了她一顿,还让她在贵人面前丢了颜面。岚芷究竟做了些什么? 看来,这小小一个云春阁里,也是暗潮汹涌。 两个姑娘在后面不住唏嘘,走在前面的大师傅突然转过身来,瞧着身后的两个女人,声音有些许的叹息,“丑丫头们,安稳的活着,可比昙花一现的虚荣来的实在。” 大师傅的话让苏瑾一愣,他的话十分中肯,朴实而无华,深刻又尖锐。她又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又胖又壮的中年男人:他脸上微白的胡子令人感到亲切,就像是一个邻居大爷。苏瑾猜他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看尽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也瞧见过太多爬上枝头后又狠狠摔在泥里的女子,才会在瞧见她们后,说出这么一番话。 倒是春莺不以为然,她表面上敷衍地应了两声,待大师傅一转身,她便立即补了一句,“我和其他人如何一样?等着瞧吧,明日的等级晋级考试,我定会拔得头筹,升为四等流莺。” 她的三观,苏瑾还是无法沟通,她只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云春阁有自己的冰窖,里面存着城里制冰局春日里送来的冰,为了夏日里冰镇水果酒品和屋中降温所用。 三个人取了冰后又返回厨房,苏瑾按照现代冰碗的制作方法,先将冰块敲碎,再放上牛乳、果汁、乌梅汁、桂花酒等饮品,又在上面堆上水果粒、果仁、蜜饯碎等将冰碗盛满,最后又淋上一勺蜂蜜。大师傅迫不及待端起牛乳打底的冰碗,尝了一勺后,连连称绝,立即命人将其余冰碗全部送至东厢房中。 苏瑾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突然瞧不见人的赵翊,她偷偷摸摸从厨房里走出来,蹑手蹑脚躲在拐角那处的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张望着。 东厢房送菜的小厮没有将门关严,门开了一个缝,厢房里的部分场景露了出来。 正对面上座的位置,果然坐着二王爷宁王赵渊,他身旁陪着一个衣着单薄的美艳女子,正端着酒壶给宁王斟酒,看样子那就是头牌的花魁了。宁王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再旁边也坐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只是她似乎无人可陪,正兀自斟酒,自饮自酌。 盲猜也知道那个空下来的位置是赵翊坐的地方,难道他还是不在厢房里?苏瑾奇怪地探出脑袋,朝着半开的房门里张望,期盼着能再瞧见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就在她全神贯注关注着屋内一举一动之时,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向自己伸出了手,那只手十分有力,直接搭载了自己的肩上。 苏瑾明显一愣,全身都崩了起来——天哪,不会是哪个喝醉了酒的登徒子想要占我便宜吧? 苏瑾一把拍掉肩上的手 ,回头查看来者何人。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一团黑影直接压了过来,面前的男人倒了下来,直接扑在了自己怀中。他的头靠在她的颈后,浑身的酒气迅速朝着苏瑾的鼻腔侵来。 苏瑾被呛得直咳嗽,她用力抓住男人的肩膀,企图将他从自己身上扒开,可刚推开一半,瞧见了男人的脸,她便吓得一松手,任凭男人又重新跌回自己身上。 是他,是赵翊?他竟然在这里。 眼下的赵翊喝得不省人事,根本无法站立,也毫无意识。苏瑾感到了无比熟悉的感觉。 赵翊迷迷糊糊抱着苏瑾不撒手,他将头深埋在她的颈项中,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味道。醉酒中的赵翊突然一愣,他自己撑着面前的柱子,将头凑近了苏瑾的脸。 一阵扑鼻而来的酒气瞬间弥漫在鼻腔之中,苏瑾被熏得直晕乎,就看到眼前的男人突然深情款款,对着自己的脸,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你又跑去哪里了?” 苏瑾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因为自己的突然消失,这两日他一直在寻找?难道说,他今日的醉酒,也是因为找不到我而故意买醉? 眼前的赵翊又举起手中的酒壶,朝着苏瑾比划了两下,含含糊糊地问道,“一到你喝酒,你就跑,你有没有一点出息?” 全一卷 第061章 别惹花魁 七王爷喝醉了。 他醉的不省人事,整个人趴在苏瑾身上,抱着苏瑾不撒手,嘴里不住埋怨着喝酒的事情。 苏瑾的内心十分矛盾,既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是瓜葛,又放心不下醉酒不醒的他。她没有再挣扎,任凭他紧紧抱着自己,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脖颈中,深沉地呼吸着。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在她的印象中,赵翊就是一个坚强理智、冷漠薄情的男人,如此的脆弱还是第一次见。 他连呼吸都带着酒意,还伴随着微微的颤抖,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周围,让她无法狠心推开他。 她的心逐渐开始软下来,最后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他十分健壮,常年习武令他身体结实有力,抱起来竟有一种厚实的安全感。苏瑾的脸红了,她突然想起来,在现代,有一种游戏叫恋爱游戏,玩家可以和游戏中的角色谈恋爱,发挥着想象力,与幻想中的男友甜蜜相处。这个游戏的设定和如今的场景有些相似,自己抱着一个男人,这个现实之中的男人帅气多金,还有点霸道总裁,实在是一个合适完美的最佳男友人选啊。 嘿嘿,脑袋里随便想想,又不用收费,又不会担心被别人发现,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刻,苏瑾产生了一丝羞耻的想法:这个男人,若真的是我的男友,该有多好。 “小***,你给我放开!”身旁突然走过来一个女人,抬手就往苏瑾脸上招呼。这一巴掌扇得苏瑾措手不及,她硬挨了一下,脸上瞬间肿了起来,红得发烫。 与此同时,女人身后走过来另外两个女子,她们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地将赵翊从苏瑾的身上拽了起来,架在了中间,看样子马上要带他。赵翊醉的严重,整个人浑浑噩噩,任凭她人摆布。 身上突然一空,苏瑾有些慌神。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她眼前的危境,她抬头望向动手打人的女子,只见她一袭蓝衣,水润通灵,看着应该在云春阁中的身份很高。 瞧着眼前女人有些眼熟,仔细辨识,苏瑾这才发现,她就是坐在宁王另一边,一直在自斟自酌的那个女子,她生的美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灵气。 此刻她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愤怒,就像是夜明珠蒙了尘,她指着苏瑾不依不饶地骂道,“你这个低等贱籍的***,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和我抢客人,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啧啧,还长的这么丑,看着就令人作呕!” 苏瑾慢慢回过神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浮肿的侧脸,一股怨气慢慢从心中升腾而起。她捏紧了拳头,瞧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刚踏上一步,想要挥拳回击,身后突然有一个人拉了自己一把,将她整个人拽进了怀里。 面前嚣张的女人吓了一跳,赶紧收了嚣张,柔柔弱弱行了一礼,“六爷。” 六爷?苏瑾挣脱开他的怀抱,就发现刚刚拽了自己一把的男人是那个叫齐六的男人,此时的他正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 这么嚣张的女人都对他如此的恭敬惧怕,这个男人果真不一般。 齐六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个壮汉上前,从女子手中接过赵翊,架着他往楼下走。苏瑾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的背影,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一直瞧着他出了云春阁的大门。 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幽幽传来,“舍不得啊?” 苏瑾吓了一跳,整个人跳了起来,猛地转身,就看见齐六还保持着弯着腰的姿势,冲着自己邪魅一笑。 这个男人看起来已人到中年,这么迷之自信的一笑,立即让苏瑾想起一个词来——中年油腻男。真的是太油了,苏瑾浑身一颤,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苏瑾用手猛力挠了挠被她触碰到的耳朵,整个人直往后躲,心中的不适感难以忽视。 一直恭敬站在一旁的美艳女子,眼瞧着赵翊就这么被人送了回去,又 瞧着苏瑾和齐六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她的心中已然燃起一团火。但是她审时度势,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她将双手已经紧紧纂成了一个拳头,怒而不发。看起来,她十分忌惮眼前这个叫齐六的男人。 就在这时,旁边东厢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了,宁王也喝了许多酒,他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搀扶自己的侍从,只由着那个叫晚晴的姑娘搀扶着,叫嚷着人怎么都走了。 齐六见二王爷出来了,立即抛下这边,迎了过去,苏瑾松了口气,趁机撒腿就跑,既是想摆脱齐六爷,又是担心自己会被二王爷认出来。 夜晚,苏瑾与春莺一道,随着众人前后脚回到了那个黑乎乎的,有着大通铺的房间里。天已然黑下来,屋中点了三根蜡,大家各自找准床铺,伸了个懒腰,简单活动活动后,便准备休息。 苏瑾她们是后推门进来的,瞧见她回来,有几个会来事的女孩子立即恭恭敬敬地将最中间最干净的床铺收拾出来,冲着她指了指,示意她睡在上面。 苏瑾旁边的春莺瞧着她们这样,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她,笑道,“你瞧瞧,只一天一夜,你就成了这里的红人了。快去睡吧,大家给你腾出来的,可是最好的一处地方。” 苏瑾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对春莺说道,“那你和我一起过去睡,好不好?” 春莺摇摇头,“我今夜不打算就寝,明日对我意义重大,那首曲子我还不够熟,想再练一练。” 苏瑾想起来春莺今天提过,明日就是她们十分重视的五等晋级四等的考试,笑着地点点头,“临时抱佛脚啊。” “砰——”还没等春莺恢复,身后的门又被人推开,岚芷和几个女孩子也回来了。 屋里的女孩子早就听说了今天岚芷冲撞了头牌花魁晚晴的事情,见她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地回来,几个姑娘嘴里不客气,立即冷嘲热讽道,“这不是那个花蝴蝶吗?” 岚芷一个人默默收拾着床尾的床铺,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找了另一套质朴的灰色衣服套上。她全程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忙碌着,背影令人心疼。 跟着岚芷回来的几个人和岚芷的关系一直很好,其中一个叫丽娘的女人忍不住安慰道,“岚芷姐,你别难过,等明日你在考试中拔得头筹,看谁还敢笑话咱们。” 她的这番话反而令那几个好事的姑娘大笑起来,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煽风点火,为首的女人叫温宁,她嘴巴很毒,说话毫不客气,她平日就看不惯岚芷仗着自己好看,总是颐指气使的模样,如今逮着机会,她损人根本毫不留情,“她竟然还存着这份心思,哈哈,真是笑话。谁不知道咱们云春阁里有五个不好惹的头牌姑娘,惹了殷妈妈都别惹那五个姑娘?今日你惹了晚晴姑娘,别说是从这里出去了,就是日后想要安稳度日,恐怕也只能是痴心妄想!还有你们几个,平日里跟着她厮混,如今她与晚晴结下了梁子,你们小心点,可别被她连累,和她一样,一辈子出不了这个屋子,哈哈。” 温宁嘴上不饶人,她一边极力挖苦着岚芷和她身边的那些跟班,一边殷勤地招呼着苏瑾,将她往中间的床铺拉,“桃子姐,你别管她们,今后你就睡这儿,日后我们还要仰仗着你在这里生活呢。” 丽娘也不是个善茬,她被温宁的话气得直跳脚,立即指着苏瑾还击道,“温宁,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不怎么样。你巴结的这个女人,今日竟然从墨悠然的手中将一位恩客抢走了,还被她带人堵在了二楼走廊那里。咱们这一行,横插一杠是大忌,除非恩客执意如此,否则打死都不会如此的。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且得罪的是墨悠然,你觉得墨悠然的脾气和晚晴的脾气比起来,谁会更差一些?哼,那个姑奶奶,可是睚眦必报的,你们跟着她混,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小心你的脑袋!” 这番话十分具有杀伤力,就连 苏瑾身旁的春莺也吃惊不小,惊慌失措地捏住苏瑾的胳膊问道,“你今日得罪了墨悠然?” 得罪是得罪了一个,可是那人是不是叫墨悠然,这个无从得知。苏瑾被春莺和温宁等人紧张的情绪感染了,不自觉也紧张起来,缓缓点了点头。 春莺见她点头承认,心中大惊,嘴里不断嘟囔着“完了完了”,像着了魔似的,不顾别人的劝说,一个人往屋外冲。 之前一直殷勤恭维苏瑾的女人们也都乱了方寸,她们不再搭理苏瑾,几个人一起往刚刚收拾出来的,原本想让给苏瑾的干净床铺上坐,刚刚的恭维和殷勤烟消云散。 苏瑾心里明白,是因为自己与墨悠然今日的那场误会,才让自己今日的待遇产生了云泥之别,心里虽然苦闷,却半个字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突然,房门又被人推来,刚刚冲出去的春莺拿着一块湿毛巾又急急忙忙冲进来。她二话不说,直接将湿毛巾捂在苏瑾脸上的墨迹处,好半天才缓缓移开,借着烛火微弱的光,春莺又仔细用毛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残迹,这才安心地说,“还好你脸上抹着墨迹,墨悠然说不定认不出你。” 全一卷 第062章 晋级考核 今日是云春阁里五等贱籍女子爬上四等流莺的考核日。 按照惯例,每月的最后一天就是晋级考核的日子。但是这一场考试每月只有一位女子可以顺利晋级,成为拥有自己独立住所、有接客权利、有和云春阁算提成资格的四等流莺。 因为今天的特殊性,一大早,女孩子们便早早的起床,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为着今日的考核做着准备。苏瑾对此不以为然,她混在人群里,只是觉得十分有意思,原本夺魁热门只是岚芷和春莺,其他姑娘们各自战队,平时表现得对自己考核晋级的事情并没有信心,只是拥立着自己看好的一方,像极了班级里的小集体,可真到了考核的这一天,一个个又摩拳擦掌、精心准备,谁都不愿输给谁似的。 寅时五刻,随着一声高亢的鸡鸣,房间的大门如约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个肥胖的、执着一根细柳条的女人又走了进来,她手握柳条,习惯性地猛力抽打在最靠近房门的床榻上,嘴里结结巴巴喊着“起床”。可是今日不同,她抽了一下,却发现抽了个空,嘴里起床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全,就咦了一声,瞧着一屋子整装束带的女孩子,心生好奇。 “今日你……你们倒是很有觉……觉悟,竟起的这……这么早。难……难不成是知……知晓了我的辛苦,要……”姚妈妈叉着腰,满脸得意地对女孩子们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跟着进来的小厮便上前一步,对姚妈妈解释道,“妈妈,今日是姑娘们荣升的大日子。” 姚妈妈一听,眉头一皱,“这么快就……就到月……月底了?”她转头,挨个打量着一众已经收拾好、正款款向她行礼的姑娘们,最终将目光停在了苏瑾的身上。 苏瑾还是那套衣服,脸上没有丝毫打扮的痕迹,头发也只是用一根长绳随意扎成了马尾。她只有两套衣服,一洗一换,还都是来这里以后,姚妈妈给她准备的,这种衣服是这里最普通的下人服,灰色的麻布,褐色的腰带,黑色的布鞋。她自己原先的衣服是一套水绿色的丝绸衣服,昨日被姚妈妈收了去,便再也没有见过,此刻只她一人穿着最普通的麻布衣服,站在一群华服女孩身边,显得十分突兀。 姚妈妈指着苏瑾对旁边小厮问道,“马……马爷有没有交……交代下什么话?这……这丫头,怎……怎么办?” 小厮摇着头,低声说道,“昨夜场子里出乱子,马爷从昨晚开始便一直在烦忧那边的事情,没得功夫管我们这里。不过,姚妈妈,这种事情咱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每次马爷看上的丫头,不都是他先办了,再给她安上个三等的流莺,直接接出去嘛。咱们也别费那个功夫,直接不让她参赛不就得了,反正这丫头才来这里两天,也没有参赛的资格,即便是参赛了也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性。这样,日后若马爷问起来,我们也好交代。” 女孩子们瞧着姚妈妈正在和小厮说些什么,一个个窃窃私语,都在猜测着,是不是晚晴和墨悠然两位花魁姐姐发了话,岚芷和桃子今日没有资格参赛? 岚芷心神不宁,双手不住搅动着,她身上的这套衣服,还有昨日夜里穿去的那套衣服,都是她暗地里与一个小厮暗通款曲换来的,原本她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在这一次的晋级考试中获得第一名,可是出了昨日的那一场祸事,令她感到前路堪忧。 苏瑾倒是豪不在意,本来她就有逃跑的想法,相比之下,她更在意自己究竟是如何会来到这里的。既然确定了七王爷还是那个七王爷,那就证明了自己就并没有再次穿越,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是宸王府中的七王妃。那就奇怪了,宸王府中看守众多,治府森严,自己费了那么多力气,都逃不出去,怎得睡一觉,自己就给睡丢了呢? 究竟是谁将自己带来了这里?是王管家,还是封月凝?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众人被带去 了云春阁的前厅,清晨的云春阁十分安静,一般逛青楼妓院的都是在夜里,没有人大白天往这里钻的,所以夜里才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这个时候,四等以上的青楼中女子都还在睡梦中没有起,她们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作息,此时睡得正酣,还有一些留宿的客人,也都歇息在二楼、三楼姑娘们的房中,没有出来。 云春阁的房屋结构是四方形的,四个边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房屋,中间是三层镂空的空场。一楼很大,四周设有一间一间别致的包间,门外都设着竹条编的帘门,让里面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有些有钱的人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呆在外面,便会让殷妈妈安排呆在这里面,请三五知己,让艺伎作陪,在里面诗词歌赋、家国大事。一楼中间的空场子像饭店大堂一样,设了许多的餐桌、软塌、棋桌、茶案,可供客人游乐、消遣,最中间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圆形舞台,上面除了铺着红色的猩猩绒红毯外,便再无其他物件。这里每日会有三等或四等流莺在此表演,若是谁在表演时被人瞧上了,在表演结束后,便会被人带走,有的会去她们自己的房中,有的会直接找一间无人的包间里……她们日复一日,讨着生活。 等熬到了有了自己固定的恩客,四等流莺便可以找殷妈妈商量,只要殷妈妈同意,便可以升为三等。三等四等就有了和云春阁分成的资格,根据不同的等级,姑娘们有机会获得自己从恩客那里赚取的部分钱财,这些钱财可供自己吃喝、置办衣物胭脂、打点上下,或是攒起来,日后有了可以托付之人后,自赎自身。但是一旦升成了三等流莺,每日都必须给殷妈妈上交份例钱,无论你是否开张,这份钱都是不能免的。再熬一熬,三等也有升成二等的机会,到了二等,就有挂牌子的机会,也会有一些丫鬟仆妇伺候着,那个时候就不必自己每日抛头露面的吸引客人,有生意就工作,无生意就歇着,但每日的份例钱还是要出的,老鸨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断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二等也有流莺、校书、酒纠、角妓之分。流莺的身份比较低,也没什么特长,一般都是长相出众又温柔可人的,这一类人不用太聪明,也不需要有太大的野心,许多大官喜欢这一类的,既温柔听话,又不会有任何的麻烦,想起来就过来见一见,想不起来就再找一个;校书一般都是学识渊博、琴棋书画皆通的,这一类人读书人最爱,封月凝就曾是云春阁中的二等校书;酒纠一般是性格泼辣、会喝酒会来事的,通常陪在酒席之中,劝酒劝菜、卖弄风情,富商有钱人最喜欢;最后还有一种特殊的,被称为角妓,风流美貌,才艺超群,是这几类中身份最高的。 再往上,就是一等的花魁娘子了,一等花魁不仅有着最好的资源和待遇,而且也有选择客人的权利。每年春季,都城里都有举办花魁娘子的选拔,参赛者都是风尘女子。选花魁要看样貌、看身段、看才艺、看人气,能参选者寥寥,称得上花魁娘子的,更是只此一人。今年当选花魁的是云春阁的晚晴,同时参赛的墨悠然、师羽、秋如心、冉姝,虽没有获得花魁的称号,却也有着十足十的名气,在云春阁中也享受着一等花魁的待遇。 进入云春阁的女子不都是从五等开始熬的,也有直接是二等、甚至一等的,这都是鸨儿娘根据你的价值,给你明码标价定好了的,你根本没有任何说不的权利,一切解释权还都归他们所有。 然而,这些沦落风尘的女人,看不清前路的艰险和不公,一心只想争夺眼前的利益。逐渐地,有一些开了窍的,寻了一处好归宿,脱离了苦海,然而,更多的女孩子根本看不清现实,只瞧见了一等花魁的风光,一心想要往上爬,最终落到容颜老去或身染恶疾,只能含恨而终。她们至死都毫无尊严,芦席一卷,被扔去乱葬岗子,从此断绝了与这个世界的来往。还有一些苟活着的,有些有能力的,成了教习姑 姑,有的幸运的,被二等姑娘们选为伺候的仆妇,还有一些不幸运的,待她们毫无价值后,便都被搜刮干净了身上所有的财物,赶了出去,她们身上没有钱财,又没有可以证明她们身份的公凭,根本没有容身之处,只能沿街乞讨,最后落一个客死他乡的结局。 春莺因为天生皮肤黑,长得也十分一般,所以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爬到三等流莺的位置,攒下一些钱,日后找一个好一点的归宿,离开这里。 今日云春阁会十分热闹,这一场晋级考试会一直办到晚上,最后究竟谁能拔得头筹,还要看晚上客人们手中的红花最后会投给谁。 首先开始评比的便是舞蹈,莫梦竹一早便被人请到台前,沏了一壶铁观音,正在悠然自得地等着考生登场。 姚妈妈举着柳条站在台下,她指挥着众人排成一队,依次有秩序地登台表演。台下安排了专门的乐师,当音乐响起,第一个登台的选手就开始在台上翩翩起舞。 一个时辰以后,被选上的姑娘一共有十一个,其中包含了春莺和岚芷。 莫梦竹看着站在最后的苏瑾,问道,“你不参加考核的,是吗?” 全一卷 第063章 一匹黑马 五等升四等晋级考核会从平时教授的几种课程中任意选择几样进行考核,今日考核的第一场是舞蹈,十六个参赛选手各显神通,在云春阁前场的展示台上翩翩起舞,其中舞得最好的是春莺,同时还有另外十个女孩子也被莫梦竹给予了通过票。按照考核要求,第一轮被淘汰的其余五人,将无法继续参加后面的考核,只能回去继续苦练,等待下个月晋级的机会。 评判完最后一个姑娘后,莫梦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突然将目光投向了混在淘汰人群之中的苏瑾。她放下茶杯,对着苏瑾问道,“你不参加考核的,是吗?” 苏瑾原本就是来打酱油的,她心里惦记着的,是昨日见到的赵翊,还有自己今后的处境。她一直在发呆,冷不防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赶紧拼命摇着手,“我就不必了,我觉得五等挺好的。” 莫梦竹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苏瑾看着她,竟然察觉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竟然笑了?联想起昨天下午,她将自己的脸画花,估计也是为了保护我,不让其他客人看上吧。她因为自己深陷青楼,深知风尘女子的苦痛,虽仍然身处青楼,作为教习姑姑苟活余生,却又用着自己的方法,保护着没有野心往上爬的女孩子? 是这样吗? 苏瑾看着莫梦竹不再看向自己,不自觉松了口气。她的当务之急,是想着如何逃出去。 姚妈妈也走了过来,结结巴巴地和莫梦竹解释道,“梦……梦竹,这丫头刚……刚来,没有资格参……参……” 她的“参”字还没有结巴完,身后就出现了另一个声音,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谁说她不参赛的?她必须得参赛,我可是十分看好她的。” 众人闻声回头查看,只见殷妈妈带着两个贼眉鼠眼的打手从二楼楼梯上走了下来。 一众姑娘都朝着殷妈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就连姚妈妈见了她,也规矩行礼。 看来殷妈妈在云春阁中,算是最尊贵的女人了,苏瑾跟在众人后面,学着她们的样子,也行了个礼。 她清楚殷妈妈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有些慌,悄悄往温宁身后躲。 温宁自从昨夜在丽娘口中得知苏瑾的罪过花魁娘子墨悠然,便对苏瑾避之不及,今日她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心情更是差到极致,见苏瑾往自己身后躲,立即大闪身躲开,将她直接暴露了出来。 温宁大幅度的动作,迅速将众人的目光重新吸引过来,苏瑾躲了个寂寞,索性不再躲避,大大咧咧站了出来,站在殷妈妈面前,瞧着她要耍什么花样。 殷妈妈瞧见苏瑾,立即将她拽去了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扯了扯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心疼不已,低声嘱咐道,“好孩子,这两天吃苦了吧。你知道的,妈妈是想要直接给你定二等流莺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得罪了马爷,马爷让你历练,我也不便帮你求情。不过,孩子,妈妈还是疼你的,今天你好好表现,我保准你能拿到晋级的名额。” “我不……”苏瑾原本想一口回绝,可突然心念一动:一直躲在五等贱籍所里,每日都要学跳舞,做苦力,晚上还要端茶倒水的到处忙活,时间上安排的满满的,不仅接触不到什么别的人,而且也没有时间和机会逃跑。如今,竟然有摆脱这种困境的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那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答应了既不驳殷妈妈的面子,又有机会选上,给自己逃出去创造机会。若是选不上,正好也不会影响其他人晋级。想到这里,苏瑾急忙改口,“我不……不太会跳,怎么办呀妈妈。” 殷妈妈拍了拍苏瑾的肩膀,为她鼓劲,“你也学了一日了,凭你的聪明才智,就把昨日莫教习教的舞出来就行。” 苏瑾瞧着殷妈妈满脸的信任,突然间有些懵:什么叫学了一日,就舞出来就行?难不成你要我只上了一天,就要能 把老师上课教的超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全部学出来?这里难道不讲究个入门吗,直接就到进阶阶段了? 旁边的女孩子们清楚苏瑾几斤几两,都是一副看戏模样,就连一直和苏瑾交好的春莺,在这个关键时刻,也丝毫没有表态,缩在岚芷身旁,冷眼瞧着这一切。 苏瑾深呼吸,只得硬着头皮走上了舞台。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再怎么着,也不能任凭她们看笑话。 在舞台上站定,苏瑾立正站好,抬头挺胸,正对着大门方向,回忆着昨天莫梦竹的舞姿。抬手……抬手……抬手……苏瑾勉勉强强抬了三次,都学不出莫梦竹半点的柔美。 台下讥笑声成片,莫梦竹也在一旁说道,“她只学了一日,这么做的确太勉强了。” 望着台下一群人,站在台上的苏瑾突然找回了一些熟悉的感觉。穿越前,自己也曾是站在国旗下,代表着全体教师发言的人,曾经面对着那么多的师生,如今台下的人数,远不及当时的二十分之一,这点困难阻碍,必不能难住我!她深呼吸,心中默念着:第八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随即,她开始原地踏步,心中默默打着节拍。 她的举动把众人弄懵了,大家默不作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的苏瑾开始了高抬手、侧跨步,左移右移的一系列连贯动作,她动作标准,铿锵有力,忙活地十分流畅顺利。 台下的女孩子们先是震惊,而后讪笑起来,“这算什么?哪里是跳舞,这分明是军队操练啊。”说着,还有几个女孩子学着台上苏瑾的样子,摆弄起来。 莫梦竹全程没有抬头,只顾低头摇晃着杯中的茶叶,看起来完全不放在心上。姚妈妈凑到殷妈妈身边,低声说道,“姐……姐姐,这样不……不好吧,马……马爷问起来,我、我不好交……交代。” 殷妈妈的目光一直看着台上,听见姚妈妈这么说,哼了一声,笑了起来,“姚妹妹,你真是糊涂。咱们开门做的是生意,这丫头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不培养起来做摇钱树,难不成你准备永远藏在你们后院子里,砸在你手里?马爷那边你放心,他接到牧原那边的来信,今天天没亮就走了,估计没个三五个月是回不来的,等他回来了,这姑娘他还能记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记得,过问起来,你就说,这丫头争气,自己考上了,马爷还能迁怒你么。到时候你随便物色一个,给马爷塞过去不久好了。诺,那个岚芷就不错,长得娇滴滴的,她不是一心想要攀高枝么,送给马爷正好!” 台上的苏瑾还在卖力地跳广播体操,在跳到跳跃运动那一节的时候,台下一片哗然,跟着学的几个姑娘穿得都是衣带飘飘的纱裙,大家看着自己上下翻飞的衣袖裙摆,都面面相觑,她们放弃继续联系,停下来瞧着苏瑾开始了伸展运动。 这边,姚妈妈被殷妈妈说动,待苏瑾跳完,第一个带头喊好,紧接着,台下其他姑娘也跟着拍手。苏瑾喘着气瞧着台下一大帮虚伪的人,心里清楚她们各自喊好的原因。 殷妈妈径直走到莫梦竹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你是舞蹈的评判,你决定她是否晋级。” 被她这么问,莫梦竹这才抬头,她放下手中茶盏,轻飘飘丢下一句“那就通过吧。今日我突感不适,先行退下了。”便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过苏瑾一眼。 被淘汰的五个姑娘都被带回了后院打扫,剩下的十二人依次坐在了台上排列好的乐器后。 苏瑾面前的是古筝,她抬手看了看自己僵硬的手指,怎么在古筝上滑弄都十分的别扭,这是真的靠实力说话的竞技了,看来自己将要止步于此。 殷妈妈看出了苏瑾的担忧,她有意偏袒她。她故意暂停了考核,命令手下人调换台上乐器,一瞬间,台上的乐器都被打乱了,原本擅长古筝的,被分到了琵琶,擅长琵 琶的被分到了二胡……还没有开始比,就已经乱了套,其中一个姑娘十分不满,忍不住抱怨道,“殷妈妈你们也太偏心了,我练了一年的琵琶,你们因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非要把我的琵琶换成二胡,这样,我们如何会赢嘛……” 殷妈妈打定了主意帮苏瑾作弊,她冷眼瞧了一眼,立即嘲讽道,“能力不行还好意思说我偏心?哼,若日后客人要点你拉二胡,你也如此说?” 旁边姚妈妈立即会意,用柳条一指那姑娘,对旁边打手说道,“带……带走,她不……不用比了。” 这一招着实的狠,台上其他姑娘都不敢再作声,大家一起开始摆弄着新乐器,一时间各种音色都混杂在一起。 台上的苏瑾也很尴尬,虽说殷妈妈明摆着偏心自己,可是把自己面前的古筝换成琵琶了,她还是不会用呀。 考核开始了,台上按照顺序,依次演奏乐器。有几个聪明的、涉猎广泛的,都顺利的利用新乐器完成了最简单的演奏。终于轮到了苏瑾,她已经大眼瞪小眼地瞅了琵琶半天了,这个乐器除了长得和吉他类似,可是弹法完全不一样呀。 台下姚妈妈看出来苏瑾的仓促,连忙低声问道,“你是想……想要换个乐器吗?” 苏瑾看着她,犹犹豫豫地问道,“编钟有吗?” 全一卷 第064章 一纸公凭 一场晋级考试,猫腻频出。 殷妈妈和姚妈妈为了能让苏瑾顺利晋级,煞费苦心,明目张胆地给苏瑾走后门、开绿灯,甚至为了帮她减少对手,还想出了调换大家乐器的馊主意,偏心偏到了十分明显的地步。同台的姑娘们敢怒不敢言,有一些通透的看清了形式,在第二轮乐器被换了之后,就主动放弃了。但是也有几个不甘心的,硬着头皮将自己不熟悉的乐器演奏的勉强出一首完整的曲子,这其中就包括一心想要争第一的春莺和岚芷。 一个昨晚和温宁一起上赶着想巴结苏瑾却又半途而废的女孩子,在第二轮中也被刷了下来,她站在淘汰席中瞧着台上双手托着琵琶,无从下手的苏瑾,忍不住感叹道,“原以为她得罪了花魁墨悠然,往后的日子会何其悲惨,没想到她背后依仗的是殷妈妈,啧啧……真是看走了眼。” 台上的苏瑾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她的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不仅是如今被人架上高台下不来的感觉,而且她还被迫树敌无数,真是有冤都没处喊。 徒劳瞧着手上横托着的琵琶,苏瑾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能名正言顺地从这个高台上下去。她突然想起电视剧里经常有穿越过去古代的人,用几个盛着不同水位的碗,敲击出不同的声音,达到演奏出曲子的效果。担心碗不像乐器,苏瑾想到了一样和水碗有异曲同工的乐器,于是她硬着头皮,对台下的姚妈妈问道,“有编钟吗?” 台下两个妈妈的脸色都黑的不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苏瑾无奈,只好缩了缩脖子,学着台下姚妈妈的手势,将琵琶放在腿上,做出了演奏的架势,可手指却迟迟弹不下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乐器的演奏从入门到精通,没个三五年的苦练是不可能的,有的人可能练了许久,也只能算是“会”而已,都谈不到“精通”二字,更何况她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呢? 这一刻,她十分后悔自己的专业竟然是计算机,若自己是艺术生,或者文科生,在这个穿越的时刻,定是能派上大用场。可是自己是个理工科技术女,真的是专业不对口、生不逢时啊……若是想要自己有用武之地,那非得等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出现才行,可是,看样子,这个时期距离第一台计算机的出现,还差着大几百年呢,自己若是穿越到1946……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三楼走廊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她用手轻轻拍了拍走廊上的栏杆,催促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下去,别杵在那里丢人现眼,扰人清梦!” 大家一齐往三楼看,只见墨悠然穿着一套玫红色的丝质长裤褂,外面只简单罩了一件白色的开衫,正慵懒地倚在三楼栏杆上往下看。她的话令殷妈妈多少有些脸上挂不住,云春阁的姑娘们一旦爬到了一等花魁的地位,就会有接触王公大臣的机会,她们的背后,几乎都有一个金主包养着,平日里不用怎么接客,只要伺候好金主就好,所以也并不怎么拿殷妈妈吃劲,特别是这个傲慢的墨悠然。但是今天的场景也实在特殊,殷妈妈不便冲着说风凉话的墨悠然发火,只好硬着头皮狠狠瞪着台上发愣的苏瑾,毕竟自己偏向她偏的如此明显,此刻即便是她随便弹两下,自己也好随意敷衍两句,和姚妈妈一唱一和,就此蒙混过去。 可是苏瑾就是坐在台上一动不动,像一个石像一样,抚上琵琶的手怎么都不肯拨弄一下。 苏瑾内心也是十分崩溃的,她都想耍赖大喊:我是谁,我在哪? 瞧着殷妈妈和姚妈妈殷切的眼神,苏瑾最终硬着头皮拨了一下琵琶。待琵琶响了第一声后,现场瞬间安静了,大家的目光又都投向了苏瑾,期待着她继续的演奏。紧接着,苏瑾做出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她竟然学着琵琶的声音,全程用嘴哼出了小星星的调子。 众人哑言,一方面是谁都没有听过这个曲子,另一方面是 震惊于她的神操作。就在众人傻眼之际,三楼另一个方向突然叫起好来。 大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齐木讷往声音处望去,这才发现晚晴也出现在了走廊上,正站在墨悠然对面的位置,冲着一楼台上的苏瑾微笑。与此同时,二楼和三楼的走廊中竟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女子,大家瞧着一楼的舞台,静静地看戏。 殷妈妈立即回神,大声叫好,然后用胳膊捅了捅身旁的姚妈妈,姚妈妈也即刻反应过来,连忙冲着台上的苏瑾说道,“你……你通过……过了!” 三楼的墨悠然看了一眼对面的晚晴,没有说话,转身回屋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相处的也很微妙。两个人相貌相当、人气相当、才华相当,但是墨悠然一直觉得,是因为晚晴依附着殷妈妈,所以才会处处压自己一头,就连今年花魁娘子的选拔,她也怀疑是殷妈妈从中做了些手脚,才会让自己不敌晚晴,无缘花魁娘子的称号。 人群里不服气的人也有不少,但是看见墨悠然转身回了屋,彻底不管这事了,也都咬着唇,硬生生吞下委屈。 趁着现场混乱,殷妈妈将苏瑾从台上拽下来,扯到一旁无人处小声问道,“下一场考书法,你字写得怎么样?” 字?毛笔字? 突然想起赵翊评价的那句“这般猫挠模样”,她立即心虚地直摆手,“不成不成,我写字不好看。” 殷妈妈的脸黑了又黑,“那你作画定然也是不行咯?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当真只是个流莺的命。” “嗯。”苏瑾拽着殷妈妈的手,一副求放过的样子,“不然还是算了吧,您这样总偏向着我,会激起民愤的,你看把她们给气的,她们现在一个个什么都不就,就能把我生吃了。” 殷妈妈宽慰地拍了拍苏瑾的肩膀,“你说的什么胡话,我说了今日让你晋级,就定是要保你晋级的,你管其他人作什么,她们还能反了天不成?” 说罢,殷妈妈一转身,没有再给苏瑾说不的机会,转而对人群说道,“今日耽搁了许久,留下来的人也不多,就不再往下比了。你们几个,收拾收拾,准备晚上最后登台献艺吧。” 什么?还要登台献艺?苏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殷妈妈,之前可没说还有这么一出呀? 旁边的女孩子们也都低声讨论起来。苏瑾已经再不能融入其中了,她惊异的发现,春莺竟然和岚芷手挽手,两个人亲密无间地低声说些什么,两个原本的死对头,竟然因为她这个共同的敌人,和好如初了? 殷妈妈似乎看出了苏瑾的担忧,她冲着二楼中间走廊上站着的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来,然后指着她对苏瑾说,“她叫梦铃,是我们这里跳舞跳的最好的,如今也是二等流莺。我瞧着,你也只能有跳舞这一项还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今天下午你哪里都别去,我让她好好教教你,好让你晚上能一鸣惊人!” 跳舞还算是能拿得出手的? 苏瑾满脸地抗拒,她哀求道,“今天晚上我能不能不上台啊?我不要晋级了,名额让给她们得了。” 殷妈妈伸出手指狠狠在苏瑾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丫头,又胡言乱语。我可告诉你,我给你安排的,都是最好的资源和环境了,若是你今晚没有夺魁,我就把你绑上石块,往永定河里一扔,一了百了得了。” “呵呵,那也不至于吧……” 说话间,那个叫梦铃的姑娘走了下来,朝着殷妈妈飘飘而拜,“妈妈找我何事?” 殷妈妈指着苏瑾说道,“我要让她在今夜的宴席上艳压群芳!” 半个时辰后,苏瑾出现在了梦铃房中。坐在化妆镜前,苏瑾警惕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自己身后的梦铃。 梦铃将苏瑾的长发放了下来,拿着梳子亲自给她梳妆。她一下一下梳着她 的头,边梳边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问题倒是难道了苏瑾,她犹豫了半天,对着镜子里的梦铃大眼瞪小眼,愣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没想到她竟然笑了起来,“拐来的?” 苏瑾不置可否,坐在镜子前,任凭着她为自己梳洗打扮。 梦铃笑着笑着,突然又问道,“你的公凭还在自己手中吗?” “公平?什么公平?” “你竟不知何为公凭?是一直不曾有吗?”梦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奇怪地转到了她面前,神情严肃而认真的问道。 苏瑾还是不太明白公凭是个啥,她摇着头,怯怯问道,“还望姐姐赐教。” 梦铃叹了口气,“公凭就是你的身份的凭证,一般被卖到这里的人,公凭都会随着卖身契一起,被压在殷妈妈那里。瞧着你不清楚的模样,恐怕拐来的时候,公凭就已经被搜罗了去,如今定然也是在殷妈妈身上的。没有这个公凭,我们在这座都城里,根本是寸步难行的,别说是出城了,就算是在城中生存,也没有一家客店,会将屋子租给你,最后只能老死街边,无人埋葬。” 梦铃说得悲惨,苏瑾也不免伤感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如果没有这个公凭,我们即便是从这里逃了出去,也无济于事?” 梦铃点点头,“最近几日,都城里到处是官兵,都在一一排查所有人的身份,一旦有不明身份的人,都会被带走关起来,特别是女人!” 全一卷 第065章 登台献艺 云春阁二等流莺梦铃,是整个云春阁中舞跳得最好的。殷妈妈将苏瑾交到她的手上,期望着她能利用一下午的时间,全方位包装一下苏瑾,让她能够在晚上的登台献艺中惊艳众人,拔得头筹,也能借此机会,在都城之中名声大噪,日后好成为一个合格的摇钱树。 然而,整整一个下午,梦铃只是在给她梳妆打扮,闲聊家常,竟一个舞蹈动作都没有教过。苏瑾倒是也不催促,反正自己只是打打酱油,并没什么什么胜负心,至于到了晚上该如何上台……车到山前必有路呗。 两个人一直在聊天,从梳妆镜前聊到房中茶桌上。从她的口中,苏瑾了解到了公凭的重要性,因为自己的穿越“出生地”在王府,所以自己的身份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证明,故而她从没有想过还有这个问题的存在。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五等贱籍的女子,宁愿头破血流地去争一个晋升为四等流莺的机会,也都不考虑逃出去,原来逃出去也只是死路一条罢了。不逃是火坑,逃是死,火坑里兴许还有搏一搏的机会,一死便是百了。 夜色慢慢降临,云春阁内外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门口守着几个姑娘,还有两个店小二打扮的男子作为门童,站在门口不住都吆喝,见到男人就想尽一切的办法,把他往里面拖,许多没有来过这里的男人,也经不住诱惑,走了进来。云春阁斜对面也开着一家妓馆,叫春喜班。此刻,春喜班门前也站了许多人,她们声势浩大,不输云春阁。 云春阁是都城里最大的官妓场所,背后操控的是当朝二皇子,在都城之中的地位尤其高。春喜班在都城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它的背后,是当朝国舅爷武展鹏。武展鹏仗着武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在江湖之中十分吃得开,因为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人称武三爷。 今日是云春阁每月一次的新人献艺,每到这个时候,慕名而来的人就十分多,能将一楼的大厅塞得满满的。为此,春喜班的鸨儿娘谷妈妈特意贴出了当家花魁蓝雪羽将登台献艺的公示,只为抢了云春阁这一日的风头,好让一向骄横的殷妈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然而,谷妈妈低估了男人们的猎奇心理和喜新厌旧的速度,花魁美娇娘这次没去见,以后也有机会瞧见,可每一月从一众未开化小姑娘中寻到自己新的目标,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体会啊。 舞台已经搭好,观众也已入席,就等着姑娘们陆续登台了。殷妈妈特意穿了件红色的长衫,如同今日嫁女儿一样,守在台前招呼着众人。今日一楼所有的包间上的门帘都被细绳系上,好让坐在包间中的贵客,也有观赏参与的乐趣。 晋级考核的最后一项,也是决定究竟谁能最终成为四等流莺的唯一方法,就是经历了一天考核后剩下的女孩子们,依次在一楼大厅中央的红色舞台上登台献艺、各显其能,最终由恩客们打赏作为评判,钱财多者,即为今日最终的晋级者。 为了保证苏瑾能顺利晋级,殷妈妈特意安排了三个托儿,伪装成恩客,混在人群中,乘机造势,为苏瑾拉动人气,若有敌不过其他女子的时刻,也会出头为苏瑾花钱,好让她的打赏能够多于其他客人。最后即便压不过其他姑娘的势头,那也说明了肯为那女子出钱的人很多很大方,殷妈妈也是不吃亏的。 殷妈妈边和旁边的宾客调笑打趣,边时不时往二楼梦铃的屋里张望。都这个点了,梦铃屋里的大门还是关着的,一整个下午,也没有瞧见这两个姑娘出这道房门一步,如今也不知苏瑾能练出个什么样。 正当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二楼梦铃房门,担心着苏瑾今日会不会不堪重托之时,她突然瞥见了门口来了一个人。 这人被门童一路迎着,以最高地礼遇送了进来,殷妈妈立马远接高迎,摇着腰肢迎了上去。 “哎呦,齐王殿下今日大驾,云春阁真是蓬荜生 辉呀!齐王殿下,我去给您叫茵茵下来?您是不知道,昨日您与宁王殿下一同来,茵茵就求着让我带她去见您,但是您昨日来是有正事的,也交代了不让姑娘作陪,我也不敢逾矩呀。今日好了,您今日过来,定然是来瞧我们茵茵的吧,茵茵可想死你了。”说着,殷妈妈挥了挥手绢,冲着身后跟着的人吩咐道,“快去楼上请茵姑娘下来,齐王殿下来了。” 殷妈妈刚吩咐完,齐王赵彦便一把拉住她,冲着她摇摇手,“我今日谁都不找。殷婆子,你还记得我昨日问你的那人吗?听说今日是晋级献艺,她在齐列吗?” 殷妈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马点头如捣蒜,“在,在!我特意让阁里善舞的梦铃亲自去教导她,相信她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就在这时,二楼梦铃的房门被人打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水绿色长裙的绝美女子,正在梦铃的拉扯下,往一楼走。 出现的绿裙女子面部带着面纱,看不清全貌,但是仅凭那双眼睛,齐王还是认出了,这人就是她的七弟妹——苏家嫡长女苏瑾。 “甚好,甚好。”齐王瞧着苏瑾,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用力打开折扇,潇洒地边扇边往大厅右边的一处包间里走,这里的视野最好,不仅正对着舞台最中央,而且前面无遮无拦,与舞台相隔的,是一个长过道,完全不必担心被其他客人遮住了视线。这里是他们常年预留的包间,即便他们没有来,也没有人敢使用。 往前走了两步,赵彦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回头朝着看着自己的殷妈妈招了招手。殷妈妈立即屁颠屁颠追了上去,一副听候差遣的架势。 赵彦瞧着她,低声说道,“以后不要叫我齐王,我现在叫齐六,你喊六爷就好,去,通知下去,谁喊错了,提头来见!” “是是是!”殷妈妈诚惶诚恐,立即连声应答,“妾身明白,六爷放心。” 说话间,苏瑾已经被人办退半拉地带到了舞台下,此刻舞台下聚集了另外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这是今日在两场考核中通过的所有女孩子,除了苏瑾外,还有岚芷、春莺、冷香兰、珍珠。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下五个女人登台献艺,场面一定十分壮观。 苏瑾偷偷瞧了瞧另外的四个女孩,她们一个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举止柔媚、通体生香,一看就做了精心的准备。然而反观苏瑾,除了和梦铃在屋里聊了一下午、被梦铃精心打扮了一番外,其余什么都没有学到,一会是比才艺,可不是比美貌,不知究竟会输的何其的惨。 当初,殷妈妈将苏瑾交给梦铃的时候,就是因为在苏瑾展示的所有才华之中,只有跳舞还算勉强能看,其余的才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到了梦铃这边,她只是摸了摸苏瑾的手臂和腿骨,就放弃了一切的教授,这样的僵硬根本不是一个下午就能纠正过来的。不过她也交代了一些简单的应对措施,比如她们准备了一套简单的动作,再加上苏瑾古灵精怪地做了一些准备,于是,她们就这样登场了。 除了苏瑾外,另外四个姑娘分别准备了舞蹈、乐器和书法表演,其中春莺和岚芷都选了舞蹈,她们在一起准备了一下午,编排了一个双人舞。 殷妈妈见时辰不早了,于是站在大厅最中央,对着满堂的宾客,做了一些基本的开场和介绍,然后,她将手指向了台上已经准备就绪的姑娘们,现场立即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随着殷妈妈宣布开始的声音落下,台上立即想起了悠扬婉转的古筝曲子,弹奏古筝的是冷香兰,她身着一袭白衣,盘腿坐在台上,古筝发出的乐符一个个从她的指尖跃出,像一个个小精灵一样,飘荡在大厅中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首十分具有古典韵味的曲子,十分悦耳,苏瑾却从没听过,更不知是什么曲子了。 与此同时,守在舞台一角的珍珠拿起毛笔 ,在事先准备好的红纸上刷刷点点,待写完后,便会挂在她身后的展示架上,供人品评。为了方便写字,珍珠的衣着十分简朴干练,一袭墨黑长衫,飒气凌然。 舞台前,还站在苏瑾、岚芷和春莺。苏瑾有些不知所措,看见对手太强,自己太菜,真想不比了直接下场就得了。 然而,舞台上的另外两人根本不顾苏瑾的想法,她们此刻已经杀红了眼,两个人合谋一起让苏瑾在晚上的献艺中出尽洋相。待音乐一响,这两个曾经的宿敌、现在的战友,便一同舞起了她们定好的特殊的舞。 她们舞姿曼妙,美艳绝伦,守在后面的苏瑾看得入神,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原来站在舞台上近距离的欣赏舞蹈,是这样的一种体验,啧啧,有些意思。 就在苏瑾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两个舞者突然跳在了一起,而后又猛地分开,分别站在了苏瑾的两侧。她们的突然出现令苏瑾迷茫,自己一不留神,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全一卷 第066章 金主包场 殷妈妈为了让苏瑾有登台的机会,借着自己的权利,毫无节制地偏袒她,致使其他姑娘们对此怨声载道。在晚上登台献艺的时候,一向不和的岚芷和春莺,竟然联合起来,利用跳舞的机会,一同卯足了劲,将站在台上发呆的苏瑾猛地撞了下去。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当两个敌对的人,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他们就很有可能会成为盟军。” 原本梦铃为苏瑾安排的节目是长袖舞,因为苏瑾四肢僵硬,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练成什么绝美的舞蹈。长袖舞讲究舞动长袖所创造出来的美感,即便脚上的动作单薄,舞起来也会很好看。但是一番准备后,她发现,苏瑾对于舞蹈的悟性极低,就连简单的甩动长袖的动作,于她而言,也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 思索再三,她们决定放弃长袖,退而求其次,不讲技巧,只论效果。苏瑾想起了体操中的一个项目——带操,即用一个有柄的带子来进行表演,这个跳起来特别美,又好把握,好像也有一种舞蹈,也是借助于这样的道具完成的。于是,两人商量好用木棍系彩绳来代替长袖,预备让苏瑾在台上,待所有需要用眼睛看的节目都表演完了以后,再站在舞台的最中央,放开手中紧攥的长丝带,手持木棍,在台上挥舞着彩带,以此达到炫目的效果。为了增加视觉上的冲击美感,苏瑾还想出了袖中藏着彩色花瓣的计策,只要自己用力抖动衣袖,就会有无数彩色花瓣纷然飘落,一定是绝佳的视觉效果。而苏瑾,只需要在台上站着,时不时在台上转悠转悠,边转悠边挥一挥手臂,保证彩带在空中飞舞、花瓣也能在空中飘飞就好了。 两个人设想的十分美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们万万没有料到,台上的两个人会突然发难,而且,就选在了此刻的大庭广众之下。苏瑾一个不察,直接被两人撞下舞台,先前准备好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为了达到较好的观赏效果,舞台有半人高,这么高的高度摔下去,虽不会受什么伤,但是也足以狼狈不堪,出尽洋相。苏瑾眼睛一闭,心想完了,这下丢人丢大了。 随着苏瑾摔下去的动作,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与此同时,她袖中的彩色花瓣随着她甩袖的动作也纷纷飞出,在她身边飘飘洒洒地落下,她脸上遮着的面纱,也在这一场坠落中飞了出去,飘落在舞台的另一侧。 这个时候,是不是会有英雄过来救美?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美女摔倒的那一瞬间,就连时间都定格了,就等着帅气的男主前来一把抱住她,两个人还必须在空中完成两到三圈的对视旋转,然后才会稳稳落地。苏瑾想起上一回自己这么摔的时候,是第一次见赵翊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男主会奋不顾身地冲向自己,让自己从笑话的对象变成别人羡慕的对象。只是那一次,赵翊并没有来救自己,因为他身边有一个美艳的封月凝。那么这一次呢,自己会不会享受到女主的这种体验呢? “咚……”苏瑾闷声甩在云春阁一楼的石砖上,身上的疼痛令她的幻想破灭,看来“偶像剧看多了会单身”这句话是对的,事到如今,自己竟然不考虑自救,竟然还在胡思乱想着什么男主英雄救美? 随着苏瑾的摔落,那些不敌她落下速度的花瓣还在空中飞舞,正好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阵花瓣雨,衬得她如天宫的仙女,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大厅里的一众男客们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直到苏瑾“哎呦”一声,揉着摔疼的脚缓缓站起来时,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面纱已除,她的美貌令男人们神魂颠倒,一时间大家喝彩的声音响彻云霄,无数富商***们慷慨解囊,心甘情愿地给苏瑾花钱,力争成为今晚花钱最多的那一个,也好有机会一亲芳泽。 与此同时,一直身处包间的齐王赵彦也难耐地舔了舔唇,他将扇子别在腰间,从包间里走了出来,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舞台。 他先是走到苏瑾面纱掉落的地方,捡起面纱,这才走到苏瑾面前,冲着她绅士一笑,将面纱递了过去。 苏瑾瞧见这人见过,心里不禁安心一分。特别是他又是将自己的面纱送来,她更是对他毫无警惕,冲着他感激一笑,想也没想,接过他手中的面纱,就站在他面前,专心得将面纱重新带回自己脸上。 苏瑾挂好两边的绳畔,刚想对来人重施一礼以作感谢,她的身体突然一轻,自己竟被眼前男子打横抱了起来。 赵彦抱着她,对一旁的殷妈妈说道,“殷婆子,你数数今日这丫头的彩钱有多少。有多少算多少,我给她添上一倍,今日这丫头我要定了。” 说罢,他抱着苏瑾原地转了一圈,一副满载而归的样子,然后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大踏步往楼梯上走。 身后的殷妈妈喜笑颜开,一副市侩的嘴脸,满嘴地应和,“得嘞,六爷。各位各位,今日已经选出了咱们云春阁新的四等娘子了,日后还望各位爷多来云春阁,给我们家桃嫣姑娘捧场。福子,招呼好各位爷,把姑娘们都喊下来,接客啦!” 楼梯爬到一半,赵彦突然听见了殷妈妈说“我们家桃嫣姑娘”,便立即停下了脚步,低头瞧着怀中的人问道,“还未请教,姑娘怎么称呼?” 苏瑾一直在反抗,但是无奈这个男人虽然矮胖矮胖的,可劲却实在不小,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逃不开他的束缚,他的勉强与赵翊不同,赵翊还记挂着她的安危,即便是束缚,也不会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令她受伤。可是眼前这个齐六爷则完全不一样,他圈箍住她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苏瑾感到手臂和腿弯处生疼,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而且只要自己挣扎,他就发力制止,自己动地越狠,他的力道就会越大。可是即便如此,苏瑾还是不服输地拼命挣扎,完全不顾疼痛。 怎么都挣脱不开,苏瑾急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在他展现自己半分的懦弱,硬生生将眼泪止在眼眶中。因为发力,她整个人瑟瑟发抖,一面徒劳地挣扎着,一面担心着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见苏瑾没有回答,表情也十分的倔强,他突然笑了起来,低头在她耳边说道,“你知道吗,云春阁有这样的一个规矩,今夜谁出价最高,你就会归谁。今夜不会有谁的出价会高于我,所以,今夜你是我的。” 这句话极具杀伤力,苏瑾感受到的不仅是恐惧,还有绝望。她果然卸了劲,乖乖地任由赵彦抱着,放弃了挣扎。 瞧着苏瑾的反应,赵彦很满意,他抱着她继续上楼,一直走进了三楼的一个房间中。 这是一间独立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与花魁晚晴的房间并排挨着,只中间隔了一间屋子。这是赵彦在这里的专有房间,他好色成性,这间妓馆又是自己哥哥开的,他自然毫不客气。与这间屋子紧邻的那间房间是花魁茵茵的房间,这个女人之前一直被齐王赵彦包养着,活得风生水起,目光高于一切,谁来了她都不放在眼里。但是最近赵彦腻了,每回来都不找茵茵,还故意躲着她。他不是四处闲逛,招猫逗狗,就是和三五知己一同泡在一起,一泡就一晚上。茵茵虽心中明白他恐怕是厌倦了自己,可她就是不甘心。 此刻她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眼巴巴瞧着赵彦抱着另一个女子从自己的身前走过,连正脸都没有瞧过自己。然而她的身份何其低贱,面对着这一切,她连发个脾气都没有权利。 赵彦根本不顾茵茵,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怀中的苏瑾。他一脚踢开房门,将苏瑾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坐好,又回身将房门关上。苏瑾警惕地往床角逃去,她一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间房屋内的结构,试图找到可以逃出去的其它出口。 然而,赵彦并没有做任何逾越规矩的举动,他只是拉了一个板凳放在床边,自己坐了上去,瞧着 苏瑾,面露笑意。 从瞧见苏瑾的第一眼开始,赵彦就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定是自己七弟赵翊的正妻苏瑾,但是堂堂七王妃,如何会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风月场所之中呢,所以赵彦留了个心眼,特意趁着送七弟酒醉回府之际,向府中管家打探七王妃的消息。王管家心里有事,回答地含含糊糊,不知所云,这反而侧面证实了赵彦的猜想。与此同时,这两日赵翊联合都城守卫的护城军将军宁鸿德宁将军借着追查盗匪之由,在城中大肆查探人们的身份公凭,所有没有公凭的人,一律都被抓了起来,由赵翊亲自审问盘查,待身份无疑,才会放回去。 结合着王管家的反常和赵翊的行为,赵彦明确了一件事情:七王妃丢了。 都说了不会对她怎样,她怎么还会怕成这样?赵彦瞧着苏瑾害怕自己的神色,觉得有些好笑:这可是自己的亲弟妹啊,他再怎么好色,也对自己兄弟的女人没兴趣。若是自己真做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日后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赵彦冲着苏瑾和善地笑了起来,“你别怕,我就坐这里,不会动你。我就想和你聊聊天。” 苏瑾依旧警惕地瞧着他,见他真的只是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没有一点上前的动作,心里稍稍安心一些。她冲着赵彦说道,“你放我出去,不然那,你就出去!” 赵彦摇摇头了一声,同时用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刚刚我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你今夜归我,若我此时出了这个门,岂不是显得十分没有本事?怎么着,我也得等半个时辰以后再出去呀,你说是不是?” 苏瑾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听出来了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只好继续戒备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十分有力气的大胖子。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赵彦心中奇怪,此时会是谁来打扰自己?于是他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爷,您点的菜来了。” “混账!我什么时候点过菜?滚!再来打扰我的好事,小心你的脑袋!” 赵彦的声音大得吓人,语气里的戾气十分重,屋外的男人吓得连忙道歉,屋里的苏瑾也被吓得缩成了一团。 赵彦瞧着被吓到的苏瑾,心里突然一软,叹了口气,对苏瑾说道,“你怕是一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吧。”说罢,他竟然起身,开了门,冲着走廊上刚退出去几步的小厮喊道,“回来,把菜留下吧。” 小厮立马停住脚步,转回头笑盈盈端着食盘,将食物送进了屋。 “啪”,小厮刚出门,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急迫地关上了。小厮擦了擦额角的汗,心理嘀咕着:这些有钱人的性子真是难捉摸。他刚想转身离开,旁边那扇门突然打开了,屋里的茵茵姑娘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拉进屋里。 另一边屋中,苏瑾还是缩在床角瑟瑟发抖,警惕盯着齐六的一举一动。而这位化名为齐六的六王爷,瞧见了桌子上的菜,顿时兴致上来了,拿着送来是小碗,按照顺序依次将碎冰、水果粒、坚果干等挖进碗里,最后用勺子舀了一勺鲜牛乳,将碗递给了苏瑾,“你尝尝,这是云春阁里昨日才研究出来的新菜色,特别爽口解暑,吃下这一碗后,我后面吃什么都开胃了。” 苏瑾没有伸手接过碗,不过碗中的食物却令她一愣——这不是昨天她想出来的吃食吗?原来这么受欢迎啊。 看着他那么爱吃的模样,苏瑾心中有了想法:看来,我找到了和他谈判的筹码了。 全一卷 第067章 七日约定 “她们,真的没有什么?” “茵姑娘,我敢保证,她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我进去的时候,她们的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那女子倒是挺害怕的样子,一直缩在床角那里,六爷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上,看样子,六爷还没得手呢!” 云春阁的三楼,一间房中,一个满脸哀愁的女人坐在屋中,兀自擦拭着眼泪,她的对面立着一个男人,男人哈着腰,不住地安慰着,他瞧着女子梨花带雨的样子,立即心猿意马起来,大着胆子朝着女人伸出了手。 女子来了脾气,桌上的茶壶茶杯一股脑扫到了地上,冲着男人怒骂道,“滚!你给我滚!就凭你,也想碰我,我告诉你,我是六王爷的人!” 男人立即跪地求饶,然后连滚带爬退出了房间。刚出房间,男人就朝着紧闭的房门啐了一口,“呸,还以为你是以前的花魁么,现在也只有我愿意碰你!” 紧邻的另一间房中,苏瑾看着齐六爷殷勤递过来的冰碗,心生一计。她接过冰碗,问道,“你喜欢吃这个?” 齐六爷点点头,他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吃。 苏瑾瞧着他走回到桌前,又拿起一个碗,把刚刚的流程又迅速走了一遍,仅仅两分钟后,一碗冰碗又诞生了。齐六爷边吃边抱怨道,“这道“冰清玉洁”虽然好吃,就是程序太多太繁琐,有人伺候着就罢了,若是像今日这般情况,麻烦的就是我们自己了。你快尝一尝,这可是你六爷唯一一次给别人做的这个。” 苏瑾拿着勺上下搅拌了一下,也挖了一大口放进嘴中,瞬间,冰沙的冰爽、牛乳的香醇、水果的甜、坚果的脆……层次丰富的口感直击味蕾,苏瑾待口中冰粉全部咽下后,才缓缓开口道,“之所以要把所有的食材都分开,待吃的时候再一一添加,就是为了保证在入口的那一刻,所有的食材既互相融合、又互相独立,每一口都是绝对丰富的口感。” 齐六爷停下了风卷残云式的进食,他抬头看向苏瑾,奇怪地问道,“听起来,你好像很懂这个?” 瞧见话题出现,苏瑾连忙抓住机会,直截了当的表明身份:“不瞒你说,这种吃法,是我发明的。” “你?”齐六爷轻笑一声,满是不相信的轻蔑。 苏瑾不以为然,继续借着话题说下去,“你若是喜欢这一类的饮品小食,我可以连做几种你从来都没有吃过喝过的,让你一一品鉴!只不过,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个技能的份上,放过我?” 齐六爷原本就不会怎么对她,如今瞧着新鲜,立即答应,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要求,“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你总得先做出点东西出来,让我瞧一瞧你的真本事吧。” 苏瑾点点头。在王府的时候,她就凭借着现代人的记忆,复刻了芋圆芋泥奶茶和葡萄果茶。虽说一提到葡萄果茶,苏瑾就会想到莫名惨死的芸嬷嬷和死相惨烈的明霏,但是葡萄果茶着实容易制作,材料也简单易得,所以当齐六爷按照要求准备来了那几样食材后,苏瑾立即当着他的面,制作出了一杯清甜解腻的葡萄果茶。 齐六爷看完了制作的全过程,对于砸碎葡萄果肉和将茶水与之混合的操作十分惊讶,全程紧皱眉头,对她的制作果茶嗤之以鼻。直到那杯果茶递到他面前,他才将信将疑地端了起来,勉为其难啜了一口。 仅一口,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香甜爽的口感如同风暴一般,立即席卷了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他迫不及待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大口。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齐六爷立即被这一杯果茶所折服,不住地感慨苏瑾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力。他和苏瑾约定,从明日开始,一连七日,他都会来云春阁,苏瑾必须拿出一样他从未吃过的、好吃的东西出来,七天过后,他还她自由,帮她赎身,摆脱苦海。但是若有一日苏瑾无法及时提供合他口味的食物,她便要跟他回府,日 后的身家性命,都只能属于他。 苏瑾已退无可退,又胸有成竹,立即答应了赌约。齐六爷如约离开,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苏瑾,并交代给殷妈妈,苏瑾日后不见客,他齐六爷包场了。 齐六走后,苏瑾松了口气,瘫倒在床上,心跳地十分快,怎么都无法平息。这个赌约对于化身齐六的齐王而言,丝毫不吃亏。这样做不仅借机保护了苏瑾,维护了皇家的颜面,又能有机会接近她,给她留下了一个救人于危难又不强人所难的好印象,最后,他还有机会品尝到像冰粥和葡萄果茶这般的奇特美食,这真是一举数得。 而后的几天,齐王品尝到了芋圆芋泥奶茶、双皮奶、卤酱鸭脖、炸鸡汉堡…… 几天吃下来,齐王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他根本不舍得将眼前这个美丽又有趣的女人放走。他甚至在想:七弟何德何能,如何能娶到这样的一位奇女子,不仅家世出众,能在官场上帮助他,而且还是一个如此贤惠有趣的妙人。可是七弟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辜负了她,她的此次出逃,怕是和七弟执意娶侧妃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到了第五天,苏瑾如约做了一份蜜汁烤翅,还配上了一块烤的有些焦黑的面包。这是她第一次在古代利用土窑当作烤箱烤东西,烤出来的东西有的很成功,也有因为火候问题很失败的。 苏瑾在云春阁挂灯笼之前便将食物准备好,在自己屋内等齐六爷来,然而等了许久,等到月已挂上半空,齐六爷都没有出现。 苏瑾打开自己的房门,站在三楼的栏杆处往一楼热闹的大厅张望,期盼着那个胖胖的身影能够如约而至,因为他和她约好了,用七天的美食换自由。 一楼正中央的舞台上,一个身着鲜红色长裙的女子正在跳舞,在她旁边,有四个穿着翠绿色衣服的女孩子在伴舞,苏瑾多瞧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春莺。 自那日考核时,春莺联合岚芷将苏瑾直接从舞台上撞了下去,她们便没有再来往。她们应该还是回到了后院那间黑屋子中,自己则躲在前厅三楼的这间房中不怎么出门。其实从内心中,苏瑾对此还是十分内疚的,原本抢风头抢名额都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可是自己还是真真切切地做了,这个无论怎么抵赖都没用,如今实质伤害已然造成,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更不知该如何弥补。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声轻蔑的笑,随即一个嘲弄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呵,你在等六爷过来?” 苏瑾转过身来,瞧见自己住的房间旁边的那间屋子的大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娇俏的女子,穿着鹅黄色长裙,双手环抱,倚着门瞧着自己,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浅绿色裤褂的小丫鬟,正为她执扇,也一脸傲气地瞧着自己。 苏瑾所住的云春阁三楼是一等花魁的住所,作为一个勉强混上四等的人,她住在这里完全不合这里的规矩,所以为了避免和这里的人打交道,她每日都是趁着大家都熟睡的早上,一个人溜到后厨找大师傅一起琢磨美食的制作,然后她也会在傍晚,大家都忙着描眉打鬓的时候完成美食的制作,然后再迅速返回房中,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有多接触。殷妈妈是来这里最勤快的,但是好在有着六爷压着,她只是做些嘘寒问暖的工作,接客的事情倒是暂时没有谈及。 眼前的女子,苏瑾并不认识,她瞧着站在门口的女子,奇怪地问道,“你是在问我?” 女子点点头,继续对她说,“你不必等了,六爷今夜不会来了。他那么尊贵的人,怎么可能把那么多的心思放在我们身上?呵……我不能办到,你也必然办不到。” 听出了其中的酸楚,苏瑾明白了,这个女人一定是曾经和这个齐六爷好过的,但是现在齐六爷移情别恋了,不再与她来往了,所以她才会以过来人的姿态想来劝告自己。 见她是误会了,苏瑾连忙摆摆手, 想要和她解释自己和六爷没什么,只是想用一些吃的,换自己一个自由,“你误会了,我就是给他做一些吃的,我是想……” “呵,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茵茵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言语之中充满了嘲弄,“看你不谙世事的模样,竟然还懂得投其所好。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就让你听得再仔细一些,小翠,你说!” 她身旁的丫鬟立即领命,对苏瑾说道,“六爷今日去了对面春喜班,找的是春喜班当家花魁蓝雪羽姑娘。其实,这几日他虽然每日都会来姑娘你的房中,可是去过之后,都还是会去对面的春喜班,一直玩到次日午后才离开。不过,姑娘,爷今日是直接过去的,连先过来瞧瞧你都没有,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六爷对你已经腻了,他是不会再过来了。” 小翠的话令苏瑾心中一沉,她担心的倒不是失宠的问题,只是七日之约还有三天,若他今后都不再来了,她该怎么顺利离开这里? 就在几人说话间,楼梯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全一卷 第068章 绝地反击 “茵茵姐,你也别生气,丑人一般多作怪,她一直都是这么的自作多情!” 就在苏瑾与茵茵对话之间,楼梯上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出现在了走廊上——岚芷端着菜,一边讽刺着苏瑾,一边走向茵茵。 茵茵斜眼瞧了她一眼,没有搭话。她虽然看不上苏瑾,但是相比苏瑾而言,她更瞧不上岚芷,岚芷只会借着自己的美貌,卖弄风情,她那日争着抢晚晴风头的事情已经在云春阁中传开了,许多人都躲着她,生怕她祸害到自己的身上,茵茵如今自身难保,更是不想与这个女人有任何的纠缠。 岚芷丝毫没有察觉出茵茵对自己的厌弃,反而殷勤贴了上去。她的手上端着两个汉堡和一杯奶茶,献宝一样递去了茵茵面前,讨好地说道,“茵茵姐,咱别和这种人置气,走,去你屋里,我和你说说话,正好给你尝尝厨房里新制作出来的美食。这可是大师傅做出来的第一份,我保准你是第一尝到的。” 茵茵无视她的话,瞧都不瞧她一眼,看着苏瑾继续对她说道,“他今日不会来,明日也不会过来,你预备一直赖在这间屋子里?” 苏瑾来回看着茵茵和岚芷,谁都不想理,最后索性转过身,把视线又投向了一楼热闹的大厅。 一楼中央的舞台上已经换了一批人继续翩翩起舞,舞台左侧有一个茶艺桌子,梦铃正在给客人斟茶。她的旁边摆了许多的碗碗罐罐,整整一个晚上,她面前的这位客人,一直在让她调制不同的茶出来给自己品鉴,若调制不出来,就要把梦铃带出云春阁外宿。梦铃不肯就范,也不敢得罪客人,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客人无礼的要求,绞尽脑汁地给他烹茶。好在梦铃善茶艺,十几种茶叶的烹泡、点茶方法,适合的水温,品茶的器皿,她都了熟于心,只是这一晚上的折腾,已经令她的双手被滚沸的茶水熏地通红。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怠慢地为面前的客人斟满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生怕哪一杯伺候的不好了,会给自己招来不测。 梦铃的客人虽只有一人,可这位客人却是和另外三个人一道来的。此刻,另外三人也各自拥着一个美艳的女孩子,正在划拳劝酒、吟诗作对,玩得不亦乐乎,他们时不时凑过来戏弄一下梦铃,然后对着自己的同伴一阵打趣。 苏瑾看得着急,梦铃是那种自怨自怜的性格,唯唯诺诺的,活得小心翼翼。身处这样的风月场所,又是这种低贱的身份,致使梦铃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客人,她只能硬着头皮想凭借着自己的茶艺,祈求对方放过自己。 苏瑾看得心急,突然,她的身旁出现了一个脑袋,也朝着梦铃那边瞧了过去,然后忍不住讥笑道,“哈哈,你羡慕她啊?” 苏瑾被吓得一缩脖子,连忙往旁边躲了躲。只见岚芷阴魂不散地紧挨在自己旁边,她已经将托盘交给了小翠,自己则自告奋勇充当着茵茵的马前卒,对着苏瑾一通炮轰,“桃子姐,梦铃姐面前的这位公子是都城守卫营将军宁鸿德的三公子宁睿达,还有旁边那三个人,你瞧见了吗?那个抱着春梅姐的是户部左侍郎吴正志吴大人家的二公子吴文光。右边那个饮酒的是秦相爷的亲侄子秦俊艾。还有左边那个扇扇子的公子,他可是当朝七皇子宸王殿下的妻弟苏绍。” 什么?赵翊的妻弟?王妃苏瑾的亲弟弟? 苏瑾连忙一缩脑袋,远远地躲开走廊的栏杆,待确定下面的人没有注意到三楼后,她又忍不住偷偷瞧了瞧那个叫苏绍的少年。不是听说这小子被送去什么书院去念书了吗?怎么跑来了这里? 岚芷瞧着苏瑾的反应,只当是被他们的身份所吓到,连忙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姐姐,你瞧瞧,他们四个就是启封城中有名的启封四公子,他们每一个都身家斐然,但凡攀上一个,必然就是飞黄腾达,麻雀变凤凰,你要不要去试试?” 苏瑾十分反感岚芷的做派,又担 心会被一楼的苏绍认出来,一心想要摆脱岚芷的纠缠,赶紧回屋。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看热闹的茵茵,笑道,“岚芷妹妹说得真好,你这么殷勤的介绍,是想把茵茵姐姐介绍给谁呀?” 茵茵也毫不示弱,立即反唇道,“我可消受不起,毕竟我从不做抢被人恩客的龌龊事情。” 岚芷轻笑着,又往苏瑾身边蹭了蹭,继续说道,“今日听说是宁睿达想要把梦铃姐带走,但是梦铃姐好像并不乐意,我瞧着你和梦铃姐关系不错,姐妹情深的,你何不争下这个机会,让宁公子带走你?一来解了梦铃姐的难处,二来你也能攀上高枝,怎么样,一举两得吧。” 苏瑾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她知道岚芷来者不善,不想再和她纠缠。她想要一步跨进屋里,将大门狠狠关起来,可是咄咄逼人的岚芷仗着茵茵的威风,直接堵在了房门口,一副今日一定要报仇的姿态。 茵茵看着心中解气,她聪明的不插手助威,也不作任何的阻拦,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小翠搬来的板凳上,拿起岚芷送来的奶茶轻轻喝了一口。 眼见着无处可躲,苏瑾也不再躲避,之前对岚芷的亏欠的感觉一瞬间消失地荡然无存。既然你咄咄逼人,我也不必和你客气。 于是苏瑾冲着岚芷轻蔑一笑,说道,“岚芷妹妹,你说完了?” 岚芷一愣,警惕地问道,“没说完……你要干嘛?” 苏瑾继续笑着,对岚芷说道,“你这招一石二鸟玩得很好呀。”然后她又意犹未尽地瞧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茵茵,语调阴险地问道,“茵茵姐,这杯奶茶好喝吗?” 岚芷又是一愣,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茵茵,见茵茵手中的奶茶已经喝掉一半了,又转回来盯着苏瑾,有些心虚地骂道,“你这个***,你想说什么?你是想污蔑我给茵茵姐下毒吗?” 茵茵立即丢掉手中的奶茶,陶瓷茶具啪嚓一声摔在地上,摔成了数瓣,茵茵看向岚芷,声音有些颤抖,“你给我喝得是什么?” 岚芷赶忙抬手发誓,“姐,我发誓,这真的是我从后厨房里拿来的,我没有做过任何的手脚。本来这是要送去二楼西厢房沐心姐房中的,但是上楼时瞧见了你和这***在争执,我气不过那日她用卑劣的手段赢得考核,才想过来帮着姐姐你,一同让这***难看的。” 茵茵将信将疑,又将目光投向了苏瑾。 苏瑾继续笑着,不疾不徐地答道,“这杯奶茶的确无毒,但是奶茶的糖分高,汉堡炸鸡的热量更高,你若是把这些东西都吃了,腰就会粗一圈,手臂和大腿也会粗上一圈,到那个时候,你的身材就……”苏瑾故意夸大其词,而后欲言又止,然后再故作惊讶地对岚芷说,“岚芷妹妹,你这一招着实歹毒啊,表面上帮着茵茵姑娘来打压我,可实际上,却故意借着此事获取茵茵姑娘的信任,然后故意用这些食物来毁了她的身材。” 茵茵的眉毛倒竖,气急败坏地拿起托盘里的汉堡,就想要往岚芷身上砸。 岚芷边不住做出安抚茵茵的举动,边质问苏瑾道,“你说这食物不能吃,难道就不能吃了吗?这可是厨房大师傅这两天刚研制出的新菜谱,今天刚做出来,你见都没见过,就空口白牙地污蔑我,未免也太露陷了吧?” 苏瑾笑了,“我怎么没见过,这些都是我研制出来的。” 苏瑾的话让岚芷笑出声,她立即冲到了栏杆处,像是逮着苏瑾的把柄一般,扯着苏瑾的衣袖,对着楼下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瞧一瞧,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说今日云春阁厨房大师傅做出来的新菜都是她想出来的,呵呵,真的是笑话!” 苏瑾没料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耍无赖,她一面顾及着大师傅的颜面,一面又担心一楼的苏绍会瞧见自己,故而不断地挣扎着往后躲,并大声骂道,“放手,你这个泼妇!” 茵茵和小翠叉着腰看热闹,岚芷的劲又十分大,苏瑾已经看见一楼的许多人都将脑袋抬了起来,朝着这边张望,这其中也包括所谓的“启封四公子”。 “放肆!谁让你动她的?”突然楼梯口又出现一个人,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岚芷推开,并顺势将苏瑾揽进怀中。 瞧见是齐六爷,苏瑾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她清楚地感受到男人此刻的盛怒。男人气急败坏地瞧着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地女人,怒吼道,“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在这里撒野?” “恕罪啊,六王……”岚芷拼命磕头,没有了刚刚一点嚣张的气势,可是她“王爷”二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被齐六爷一脚踹飞,摔出去好远,后面那个“爷”字硬生生嚼碎在她的口中。 苏瑾想息事宁人,不想惹出什么祸端,平白招人眼球,连忙劝阻着。 就在三楼一片混乱之际,一楼的大厅里也嘈杂起来。眼看着原本志得意满的宁三公子,只是站起来瞧了一眼三楼的热闹,就突然倒地,呼吸急促,浑身微微颤抖,无法言语。 旁边的人吓坏了,反应过来的人立即指着梦铃大喊,“快抓住她,这丫头胆敢下毒!” 眼瞧着梦铃被人按倒在地,拼命哭喊着冤枉,苏瑾心中一急,顾不上一楼有认识自己的弟弟苏绍,立即从齐六爷怀中挣脱开来,疯了一样往一楼跑去。 全一卷 第069章 仙姑显灵 梦铃被“启封四公子”之一的都城守卫营将军之子宁睿达为难,整整一个晚上,都在用各种的方式烹制各种茶饮。 突然,就在宁睿达起身查看三楼的热闹时,他整个人突然倒地,呼吸急促,浑身微微颤抖,无法言语。在场其他人六神无主,有惊慌失措的,有大声呼救的,有四处奔逃的,也有不少人认定了是梦铃在茶中下毒,立即将梦铃制服,扬言要她偿命。 梦铃是殷妈妈指给苏瑾指导舞蹈的,虽说最后苏瑾并没有成功的利用舞蹈取胜,但是她......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069章 仙姑显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070章 逃之夭夭 苏瑾想要关上房门,不让赵彦进来,可是她不敌男人的力气,只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他也跟着进了屋。齐王赵彦悄悄地从里面关上了房门,逼着女人和自己独处一室。待房门关闭后,他立即三两步上前,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了苏瑾的手臂,逼着她看着自己,直截了当地对她说道,“我一早就知道你是我七弟妹。一开始,因为你的身份,我才故作占有你,实则是为了保护你,也保住我皇家的颜面。如今我想开了,什么功名利禄、富贵荣华我都不管了。我知道你故意躲着七弟,不想回宸王府……只要你愿意跟我,我定在都城中选一处合适的宅子,将你好好将养起来,我也要学一学那汉朝的武帝,金屋藏娇,把你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那宅子里只有你我,日后我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除了名分不能给你,其他的,只要你要,我什么都能给你送过来,你觉得如何?” 苏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所以说他一早就知道我是七王妃,也瞧见了赵翊喝多了抱着我?可即便如此,他还那样对我? “你给我滚!”苏瑾根本无法接受,她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六王爷实在恶心。她用力挣开束缚,双手猛力一推,将他推了一个踉跄。她要的是自由,是回现代的方法,根本不是养尊处优的生活。 赵彦没有再上前一步,他认真地看着苏瑾,再一次确认道,“你确定你不愿意跟我?” “不愿意!”苏瑾回答的很决绝,这根本不用犹豫。 没想到赵彦听到答案后竟然不再纠缠。 自打今日,他来到云春阁后,整个人就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所以今日他才会先进了云春阁对面的春喜班。但是,自苏瑾决绝地表明了心意之后,他突然有些释然。他凝神看了她许久,这才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这样就走了? 苏瑾惊魂未定,她揉了揉自己手臂上被他大力捏出的淤青,心中十分惊讶——这一场危机竟然就此解除了。 看来指望着用七天美食就换取自己的自由是不可能了,自古常言说得好,能救自己的,往往是自己。 苏瑾心里乱的很,她一遍又一遍检查了房间的门,确认了扣在门上的门栓够粗够坚固后,这才惊魂未定地靠坐在门边,她思忖了许久,最终决定,与其依托着别人救自己,不如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如今自己住在云春阁的前院,其实比起后院的守卫,前院主要住的都是有品级的姑娘们,又时不时有恩客留宿,所以看守也很松散。那些姑娘们不肯逃跑,究其原因,就如梦铃所说的,因为她们的公凭被老鸨压着,即便是出了云春阁,也只能留宿街头,客死异乡,死状悲惨至极。可是自己与她们不同,原本自己就没有公凭,更何况自己的目的又是道观,道观的人不会还要查看公凭吧? 打定主意后,苏瑾心中安定了许多。 因为云春阁特殊的营生,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夜里人潮鼎沸,清晨的时候,反而寂静无声。因为那个时候,大家才都刚刚进入梦乡,只有后院里的人,被姚妈妈压榨着,一早便被要求着起床干活。她打算简单收拾收拾,待凌晨时分,自己再偷偷溜出去。 这间屋子里的布置虽然奢华,可是摆件全都是些陶瓷马、珊瑚石、翡翠玉佛、山水画之类的大件易毁物品,东西虽然好,却根本不好携带,苏瑾翻找了许久,才打包了两件不太显眼的常服和一个看起来很名贵的珠子。这珠子看着像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却并没有夜间发亮的神奇特效。 看着这个圆溜溜的珠子,苏瑾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手腕——王妃苏瑾一直珍视的那个玉镯子不见了,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夜更深了,外面的嘈杂声逐渐消失了。大概是夜生活结束了吧,前来消遣的恩客们,有的留宿阁中,有的 返回家中,前院里寂静起来。 苏瑾一夜没睡,她坐在床上仔细听着屋外的一切动静。待外面安静了许久,她这才背着包袱,吹灭烛火,悄悄打开房门,心里盘算着若是此时没人,何不现在就溜? 三楼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门被打开了,苏瑾小心翼翼地伸头朝着走廊望了一眼。只瞧了一眼,她就吓了一跳,只见马爷和殷妈妈一左一右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七八个官兵模样的人,一行人正走在二楼的楼梯上,看着殷妈妈边指着自己这个方向,边殷勤地转身和身后的士兵说着什么,看样子他们是直奔三楼,冲着自己来的。 苏瑾连忙缩回脑袋,又将房门紧紧关上。 这是什么情况?六王爷因为自己的拒绝,恼羞成怒要把自己抓走?那他刚刚为何不抓,还要派官兵来抓?难不成他给自己安了个什么罪名,想要把自己法办了? 她一边苦苦思索着退路,一边推开了屋内唯一的窗户,窗外黑漆漆,一点亮光都没有,今夜黑得连月亮和星星都不肯露面。这扇窗户的确可以通向外面,可是三楼太高,直接跳下去太危险,楼后又是紧挨着河道的大道,四周没有民房遮蔽,除非跳下河流游到对岸,否则只要追捕的人燃起火把,自己就根本无处躲藏。 怎么办?怎么办? 思索间,屋外如约响起了敲门声。殷妈妈的声音不再是殷切的关怀和小心翼翼的讨好,转而变成了狠厉,她大力敲打着房门,边敲边喊道,“桃嫣,出来!” 苏瑾心中一惊,顾不上害怕三楼的高度,连忙攀上了窗沿,就想一跃而下。脚下黑漆漆的,如墨一般的漆黑与屋内融为一体,苏瑾盘算着,该使用什么样的姿势,才能有机会直接跳到河里? 关键时刻,苏瑾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她立即停止了自己疯狂的举动。她将包袱藏进了床底,然后开始撕扯床单被面,然后将布条一条一条扎在一起,系在窗沿上,作出自己顺着窗户攀爬下去的假象。 屋外的人逐渐烦躁起来,敲击门扉的动静越来越大,引得二楼三楼中的人纷纷开门查看。苏瑾在扎布条的时候,听见了殷妈妈和马爷冲着走廊中开门查看的人吼道,“都给我滚进屋里去,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给我出来,否则军爷们带走了谁,我可不求情!” 走廊上每一个房间的门又都关上了,殷妈妈满意地转过身,殷勤地对为首的士兵说道,“请二王爷放心,那女娃就在这屋里。” 二王爷?苏瑾一边不敢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一边疑惑地想着:只有六王爷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来抓自己的人不应该是六王爷派来的吗?为什么他们要让二王爷放心? 房门久敲不开,外面的人失去了耐心,为首的士兵疑惑地问殷妈妈,“你不是这里的鸨儿娘吗,怎么没有这间屋子的钥匙?” 殷妈妈十分羞赧,她低声解释道,“军爷,这间原本是为六王爷留的屋子,我这卑贱的老婆子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啊。但是我瞧着这门应该不是从里面锁上的,估计是那丫头用门栓卡在了门锁的搭扣上了,所以才推敲不开。军爷放心,二王爷要的那女娃一直在屋里,没有出去过。” 士兵点点头,傲慢地说道,“二王爷吩咐了,定不能让她逃掉,否则你我都不好交代。既然你敲不开门,那我就得罪了。”说着,他猛一抬脚,“砰”的一声,踹向了房门。 苏瑾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一惊,连忙往黑漆漆的床地下躲,心里祈祷着布条这一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招数能够奏效。 云春阁建造豪华,屋子建的也十分结实,士兵一连踹了四五脚,房门里的木栓才完全断裂,大门被顺利打开了。 屋内漆黑一片,士兵们撇开殷妈妈等人,连忙举着灯笼鱼贯而入。 屋内无人,但是床榻上摸起来还有热气,为首的士兵老练地观察着屋中的一切。就在他准 备掀开床帘查看床底下的时候,另一个检查窗户的士兵有了收获,连忙喊道,“承信郎,这有发现,她是做了一根绳索,从窗户这里爬下去了!” 为首的士兵连忙放弃查看床底,一个健步冲去了窗台,举着灯笼朝着窗台上挂着的布条看去,随即他又照了照窗外紧挨着的那一条路,立即大叫不好,然后吩咐道,“她怕是从水路跑了,你们三个沿岸搜寻;你去弄艘船来,我们去水中找找;你去营中再调一队人过来一起搜捕。快追,她应该是听见了动静刚跑,定然跑不远的。你们搜捕时要注意,切忌不可伤其性命,今夜定要把那女子活捉!” 随着脚步声,众人纷纷夺门而出,冲去了河道附近展开搜捕。 苏瑾躲在床下好一会儿,才敢爬出来。看来这一招有效,他们果真上当了。 她背上包袱,一个人悄悄从敞开的房门中溜了出去。 因为抓人的动静太大,殷妈妈特意交代了姑娘们躲在自己房里不许出来,这正好给了苏瑾方便,此刻的云春阁中每一间屋子都房门紧闭,所有的人都缩在屋里,伸长了耳朵探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苏瑾突然被人拽了一把,一回头,就看见后厨的大师傅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招呼她往二楼的后厨跑。后厨有楼梯可以直接通往云春阁外面,的确是一个逃跑的好去处。 两个人躲进后厨,大师傅将门关上,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问道,“丫头,你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有官兵要抓你?” 苏瑾摇摇头,原本以为自己得罪的是六王爷,可听今日士兵和殷妈妈的对话,派人前来抓捕自己的却是不曾打交道的二王爷,她也实在没有弄明白这其中缘由。 大师傅叹了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丫头,那日瞧你与别人不同,就嘱咐了你,安稳的活着比什么富贵都重要,可没想到,你还是卷了进来,哎……” 苏瑾不知如何回话,只好假装没有听见,默默跟在他身后逃。然而走了几分钟,她却发现她们并没有往通往外面的楼梯逃,反而跑去了云春阁的后院。 苏瑾停下脚步,警惕地问走在前面的大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后院?” 全一卷 第071章 贵人相助 宁王派来抓苏瑾的人明显是来者不善,苏瑾凭借着现代人的智慧,虚晃一招,成功骗过古代的这些追兵。 可是苏瑾此刻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顺利的逃出云春阁。她走到二楼的时候,被守在那里的后厨大师傅接应到,两个人一同躲进了后厨。然而,苏瑾原本以为可以直接从后厨一楼通往街道的门逃出去,可没成想,大师傅丝毫没有带她去一楼的意思,反而将她带去了云春阁的后院。 苏瑾有些看不懂大师傅的意思,停下了脚步,警惕地问道,“大师傅,我们为什么要去后院?” 此刻外面天色尚黑,还未到鸡鸣之时,后院的人虽还在睡觉,可是后院人员杂乱,看守众多,能直接逃走而不逃,反而要躲去后院,这是什么策略?苏瑾犹豫了。 大师傅听见苏瑾的话,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苏瑾一眼,见她怀疑自己,遂叹了口气,轻轻将一扇连同着外街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指给苏瑾看,“你自己瞧瞧。” 苏瑾狐疑,快步走了过去,透过窗缝往外看,就看见外街也是灯火通明,街上都是身穿铠甲的士兵——许多士兵在巡街。 大师傅伸手,又将窗户迅速关了起来,对苏瑾说道,“丫头,外面现在全是人,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们都是来抓我的?”苏瑾不可置信地问。 大师傅犹豫了两分钟,才缓缓开口,声音透着些不确定,“这个说不好。不过这两日街上都是这样,查人的士兵一批接着一批。听说是边境打仗,朝中也不太平,这些查人的兵说不准在查细作呢。但是丫头,今天除了来抓你的那路官兵外,外面巡街的人也变多了。如今外面宵禁,你若此时出去,定会被当作是细作被他们抓去。我带你去后院,是想让你先避一避,等天亮了,街上人多了,再找机会让你逃出去。” 苏瑾看向大师傅,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面前瞧见的轮廓让人很暖,“谢谢。” “丑丫头,别墨迹了,快走。” 大师傅顺着厨房与后院相通的通道一路带着苏瑾绕去了后院的长巷中。令苏瑾惊讶的是,大师傅竟然将她领取了莫梦竹的那间独立的院落之中,而此刻,莫梦竹正焦急地守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着两人的到来。 一瞧见苏瑾,莫梦竹就抓紧了她的手,怕被人瞧见,一把将她拽进了院中。 “莫姑娘,丫头安全送来了,我先回去了。”大师傅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他冲着莫梦竹打了个招呼,就立即转身离开了。 苏瑾被莫梦竹强拽着拉进了屋,她心生奇怪,对莫梦竹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原本她以为,大师傅如此帮自己,兴许是看在她们这几日一同研究菜谱,有一些情分在,不愿看着她身首异处。可是如今听起来,大师傅倒像是受了莫梦竹的托付,才会对自己施以援手的。可自己与莫梦竹总共没有几面的缘分,她为何要帮着自己呢? 莫梦竹笑了起来,她理了理苏瑾的碎发,说道,“因为看见你,就看见了六年前的我。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是否愿意呆在这里,日后成为花魁时,你的反应吗?” 苏瑾想了起来,那日她被安排去打扫这个院子,莫梦竹曾经这么问过自己,自己当时很决绝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一日,莫梦竹还在她脸上画了两个墨团,就是因为这两个丑陋的墨团,才会让醉酒后的赵翊认不出自己。 莫梦竹笑着继续说,“我还记得我说出“花魁”二字后,你脸上浮现而出的不屑,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你和当初刚进这里的我很像,但是,你更有想法,也更美。既然你今日决定要离开这里,做了我这些年最想做又一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情,那就让我帮你一把。” 哦,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啊——在危难时刻,总会有人舍身相救。 我竟然在离开赵翊之后,也有了成为真正主角的机会。 天色逐渐变亮,院外也逐渐热闹起来。后院五等贱妓们一如往常,一早就被姚妈妈喊醒。因为早上莫梦竹请了假,所以上午由姚妈妈亲自带着大家一同练习乐器。 莫梦竹所住的竹筠轩挨着云春阁的后门,这里常年有打手看守,很少有人会走过来。 因为昨夜的一通折腾,云春阁内的人都没有敢休息,此刻的云春阁前院也集满了人,大家见天亮了,也惊魂未定地开了房门,凑在一起讨论起昨夜的事情。莫梦竹借着去后厨拿早点的功夫,摸清了前院的形式,心里清楚,此刻若是想要从后厨一楼溜出去,并不容易。竹筠轩旁边的这个后门,出去后,是一个窄巷,顺着窄巷走过去,拐几个弯就能走到前面热闹的街市中去,到时候只要混入人群,就能躲避追捕,藏匿于市。 莫梦竹打定主意要让苏瑾从后门逃出去,所以此刻的当务之急,就是支开后门的两个看守。 她心生一计,故意拿着一个包子朝着后门的看守走过去。 她一边当着两人的面掰开肉包子,一边啧啧赞叹,“啧啧,今日后厨竟然做的是肉包。你们还没吃早饭了吧,今日前院的那帮丫头们都没睡,去迟了,肉包就被她们抢光了。” 守在后院看守后门的有两个人,一胖一瘦,胖的贪吃,瘦的爱贪小便宜。胖打手一瞧见肉包,顿时口水直流,他连忙往回吸溜了两口,又抹了抹嘴,对瘦子说道,“我早上没吃,我先去后厨拿些包子去,你要不要,要我给你带俩回来。” 瘦子瞧着他一脸的嫌恶,“我才不要你的脏手给我拿的包子,你瞧瞧你,满脸的哈喇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瘦子一面讥讽同伴,一面对莫梦竹说道,“莫姑姑,让你见笑了。” 莫梦竹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而后又故意在他们面前,将包子吃得十分的香,“我是瞧着你们两位一直这么辛苦,今日瞧见了难得的肉包,才多嘴和你们说上一句的。两位大哥辛苦,我先回屋了。” 说着,莫梦竹回眸一笑,大摇大摆往自己院子里走。 莫梦竹长得虽算不上好看,但是她因为常年跳舞,所以她的身段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她就这么两三步风摆杨柳般的走,便令身后的两人神魂颠倒。胖子率先反应过来,他拍了拍瘦子说道,“你瞧瞧你这副色相,小心“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还是对肉包子感兴趣,你先在这里顶一会儿,我去后厨要几个包子去!” 瘦子见胖子拔腿就要跑,自己也不甘示弱,立即追了过去,生怕自己跑慢了错过些什么。 待看守走了,苏瑾这才跟着莫梦竹,从院中溜出来。苏瑾瞧着近在咫尺的后门,对莫梦竹竖起了大拇指:高手啊! 于此同时,苏瑾也在心中感慨道:原来主角光环这么好用,好像只要是有利于主角的,即便使用再扯淡的台词和桥段,也一定能够让主角化险为夷。 比如今日,莫梦竹竟然用一个肉包子,就调开了两个男人。 莫梦竹打开了后院的门,朝着外面张望了两下后,这才嘱咐苏瑾道,“快走,这时外面巷子里没人。” 苏瑾又紧了紧背在身后的包袱,冲着莫梦竹深鞠一躬,“大恩不言谢,你一定要多保重!” 就在苏瑾踏出后门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岚芷,突然一把抓住苏瑾身后的包袱,将她拽了个踉跄,整个人向后倒退了几步。岚芷不依不饶,拽着苏瑾不撒手,嘴里还大声喊道,“好啊,原来你在这里,你想跑?” 岚芷的动作很快,莫梦竹也没有拦住她。苏瑾刚踏出后门,就被她抓住,她挣扎了两下,身后的包袱被扯了下来,包袱里唯一值钱的大珠子滚了出来,两件常服也被扯了一地。 “你放手!”苏瑾见包袱散落,干脆丢掉包袱,抓住后 门的门框,就想夺门而出,先逃出去再说。 莫梦竹也上前,一把抓住苏瑾的包袱,和岚芷争夺起来。 岚芷见状,立即放开包袱,反手拉住苏瑾的胳膊,指着地上那颗珠子说道,“好啊,你还偷东西,姚妈妈,姚……啊。” 就在三个人打作一团时,身后又转出一个人,来人冲过来抓起地上那个圆珠子,毫不客气直接往岚芷头上砸去。 岚芷疼得放开了手,捂着脑袋往身后看,还没有看清偷袭者是谁,前额被狠狠砸了一下。这一下砸的不轻,岚芷应声倒地,昏死过去。 苏瑾惊出一身冷汗,转身一看,就见春莺手上拿着珠子,脸上全是汗。 怎么会是她? 苏瑾惊讶得看着春莺,犹犹豫豫问道,“你怎么……” 没想到春莺突然一矮身,将珠子放进了岚芷的怀里,并将她往后门口拖了拖,伪造成逃跑的样子,然后起身冲苏瑾笑了起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那日的确和她一起联手在台上害了你,但是你也确确实实抵了我晋升四等的名额,咱们俩扯平了。呵呵,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不再纠结于什么三等四等的虚名了,我想和莫姑姑一样,凭借着自己跳舞的天赋,在这里有尊严的生活下去。” 苏瑾点点头,这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若日后有机会再觅得如意郎君,日子定会过得更好。 莫梦竹将地上的两件衣服重新收拾好,递给苏瑾,“快走吧,日后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因为她们的帮助,苏瑾顺利逃了出去。她顺着窄巷一路往前走,拐了三个弯后,终于绕到了莫梦竹她们所说的热闹街道。 街道上除了正常摆摊的小贩外,逛街采买的人并不多,反而有许多巡逻的士兵来来回回的在街上走,竟有一种戒严的感觉。苏瑾担心他们是来抓自己的,一面感慨着: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抓自己,一面小心翼翼往人群里钻。 启封城苏瑾并不熟悉,她只和沐春沐雪她们来过一次,也并不清楚自己要找的道观在哪里。 突然,前面拐弯的巷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间一个男人不断痛哭着。 全一卷 第072章 脉络线索 自五月中旬开始,北边金辅国频频烦扰天玄国的边境,金辅人凶悍善战,北边边境戍守的将士不敌金辅军没日没夜的侵犯,求援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飞去了都城启封城。 天玄国二十几年前曾经经历过一次灭国之灾,起因也是金辅犯境,朝中许多人都历历在目。天玄国皇帝见战事一触即发,连忙依从朝中主战派,先后派去了韩世忠和岳鹏飞两员大将,率领朝中数万精兵良将前去北边迎战。但是军队刚出征三日,北边已然开战的战报就传进了朝中。随......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072章 脉络线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073章 仙姑现世 苏瑾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围观百姓交口称赞。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白胡子老者,他凑上前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苏瑾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张天师的那个传人?” 听老者这么一说,旁边的好事者就凑过去问他,“老翁,你说什么传人?” 老者拄着拐杖,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对周围的人说道,“就上个月,在回春堂门口,有一群骗子卖假药,是这个张天师的女弟子,当众破了骗术。今日,她又使用仙法,救了这个溺了井的女娃子,哎呀,真是神仙啊,阎王爷要的人,都给她抢了回来,神仙呐!” 此言一出,旁边几个妇人也都争相凑了过来,其中一个妇人“哎呀”一声,立即跪倒在地,口中喊着“仙姑现世、普度众生”,对着苏瑾就叩拜起来。 苏瑾吓坏了,连忙上前搀扶。然而跪拜的妇人非但没有起身,就连旁边的人们,也像是被传染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跪了下来,大家一齐对着苏瑾叩拜着,大声喊着“仙姑现世、普度众生”。 这边的动静成功引起了巡逻士兵的注意,他们原本并不想管这桩闲事,但是眼瞧着形势不对劲,也不顾上其他,三四队人立即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人群中有一个年纪小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家人抱着他回头一看,见一大批凶穷极恶的士兵都朝着这边奔来,连忙大声喊着“官兵来啦,官兵来啦”,然后抱着孩子就往其他地方逃窜。 自古民怕官,跪拜的人群见官兵追了过来,连忙做鸟兽散,一齐朝着城中四通八达的巷道逃窜,没一会儿,就散尽了。落水女子的丈夫也不敢与当兵的起正面冲突,连忙背起妻子往后面的巷子里跑,因为看见苏瑾还蹲在原地没有反应,他在临走前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冲着她喊道,“恩人,快跑,官兵来了!” 等苏瑾反应过来的时候,眼见着一大波人一下子全跑没影了,她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最后也只得跟着那对夫妻一起逃。 三个人一路跑了许久都没敢停,苏瑾跟着男人七拐八拐,这才拐进一处民宅林立的村落里。 这里叫安树村,因村中多树而得名,安树村在启封城的城西,靠近城墙边,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安树村中的房屋与旁边的良田紧紧挨着,看样子这个村落中的百姓以务农为业。与城中的繁华与热闹不同,这里全都是用土木草竹等简易建筑材料盖成的平房,没有一间是用坚固石砖石瓦盖建起来的建筑。此刻的安树村中,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村落中几户人家中间相连的空旷土地上,只有尘土兀自飞扬着,却没有一个孩童在地上玩耍。 这对夫妻是安树村人,男子背着妻子,回头瞧了瞧没有士兵追过来,这才对着村中紧闭着的大门喊道,“大保长,心儿我给带回来了。” 听见男子的声音,村落里的村民都将自家的房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十分谨慎地朝着外面张望了许久,见外面安全,没有士兵,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大保长气宇轩昂,有着族长的威仪,与他一个屋子里出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英俊的少年。 中年妇人见落水的女子趴在丈夫背上奄奄一息,赶忙和另外几个妇人一齐冲了过去,大家小心翼翼地将女子从她丈夫的背上放了下来,检查她的伤势。大家七嘴八舌询问着情况,男子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诉说了自己一路追着抓走妻子的官兵苦苦哀求,最终妻子被放了回来,但是妻子性子太烈,走到一处水井口,就一头栽了下去。 大保长听罢,连忙派人去请城中郎中,又安排了两个青年人去家中拆了床板,过来将女子抬回了家。 去请郎中的是大保长的儿子,叫周民彦,今日落水的是他的亲姐姐,周心儿。 周心儿肺部呛水严重,苏瑾急救得还算及时,却也只是勉强救 了她一命,此刻的她奄奄一息,一语不发,当妈的保长夫人心疼不已,直接将女儿接进了自己家中。 大保长家是村中少数的木质结构房,环境相对好一些。 众人安顿好周心儿后,都将目光看向了苏瑾。苏瑾跟着周心儿夫妻俩一同跑来了这个村落,又因为放心不下,便跟随着人群一同来到了周心儿的床榻旁边。 大保长指着苏瑾对周心儿的丈夫沈兴旺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兴旺连忙介绍道,“大保长,这是我们的恩人。心儿落水被救上来以后就没有了呼吸,是这位仙姑施以援手,用仙法将心儿从阎王爷那边又给硬拽了回来!” 保长夫人听罢,连忙跪下来要给恩人磕头。苏瑾有了经验,连忙伸手阻拦,将她直接搀扶到床榻旁边,解释道,“不是什么仙法,是急救法,心儿姑娘当时并没有死,只是被水呛得背过了气。” 大保长瞧着苏瑾的表情有些古怪。他见苏瑾看向了自己这边,脸色突然一变,笑意满满地迎了上去,将她引去厅堂之中,奉为上宾。大保长对着苏瑾客套了几句感谢,然后问道,“仙姑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都没齿难忘。敢问仙姑,接下来要仙游何处啊?” 苏瑾面露难色,她当然听出了大保长的逐客令,但是如今街上的形式十分的乱,自己对城中的情况也并不熟悉,原本自己循着人群,在街上边走边打听,兴许还能在天黑之前找到道观落脚,然后顺利问出回现代的方法。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刚刚跟着沈兴旺一路跑过来,发现这附近十分的荒凉。因为士兵的巡查,方圆十几里的街道上,别说是行人车马了,就连酒肆茶楼,都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如今自己就这么和他们分开,路上连个问路的人都见不着。 思索再三,苏瑾也还是不愿意强人所难,于是她决定直接问明路线,抓紧时间赶路过去,“我想要去道观,不知该怎么走。” 大保长点点头,问道,“城中道观众多,不知仙姑想要去的哪一座?” 众多?苏瑾响起了沐春曾经提到过的那个供奉着真武大帝的道观,好像叫什么什么殿来着,于是她试探着问道,“有没有叫什么殿的一个道观,供奉的是真武大帝。” “仙姑说的是否是城中的玄帝行祠,佑圣真君殿?” “对对对,”苏瑾激动地挥动着手,就是这个名字,“我想要去这座佑圣真君殿,不知道离这里远不远,我今日能不能赶得过去。” 这时,一直在屋内照看周心儿的保长夫人走了出来,接着苏瑾的话回答道,“仙姑要去佑圣真君殿呀,哎呀,这佑圣真君殿离我们这里还挺远的。佑圣真君殿在城东口,咱们村子在城西,若是往常,我让家里小子架着牛车送你一程,有个半日就能到了,定能赶在天黑之前将你送进道观的山门之内,可是这两日街上都是巡查的士兵,到了夜晚还要宵禁,咱们这里离着军营又近,巡查的士兵比其他地方多了好几倍不止,特别是一早一晚的时候,外面都是兵,路根本不好走。” 保长夫人的话提醒了大保长,他看着苏瑾,直接了当地问道,“敢问仙姑,是否有公凭?” 公凭?这个问题正好戳中苏瑾的软肋,她瞧着大保长夫妇,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现在街上查得都十分严格,没有公凭不仅寸步难行,还要被抓去严刑拷问。估计大保长也担心苏瑾会给他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爹爹,阿娘,郎中请来了。”就在苏瑾手足无措的时候,那个叫周民彦的少年带着郎中走了进来。他的话打断了此刻的尴尬,众人一起朝着他们瞧了过去。 保长夫人连忙领着郎中往里屋走,里屋的沈兴旺也赶紧迎了出来。保长夫人突然拉住儿子,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请来了?” 周民彦冲着母亲笑道,“吴郎中被请去了军营治病,我刚 出二里坡就遇见了,就直接给请来了。” “哟,军爷生病啦?” “说是营中将军头疼,谁知道呢……” 坐在厅堂上大保长用力咳嗽了一声,提醒着自己的儿子和老婆要谨言慎行,保长夫人立即不再说话,她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背,指了指厅中的苏瑾,然后自己快步走到周心儿床边,等候着郎中看诊的结果。 周民彦明白母亲的意思,也听了些对于苏瑾的传闻,他对眼前这个神秘又美丽的女人也十分的好奇。进门的时候,他听见了父亲在逼问苏瑾公凭的事情,连忙走到大保长面前,帮着苏瑾说道,“爹爹,仙姑怎么会有公凭呢,您糊涂啊。” 大保长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苏瑾:是不是仙姑,他持保留意见,但是她的的确确救了自己的女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于是,他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若是仙姑不弃,何不先留在我们村中。待这一阵子的排查结束了,再去道观不迟。” “这……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苏瑾虽然心生感激,但是还是担心自己会给这里淳朴的村民带来灾祸,犹犹豫豫地不敢答应。 “不会的。”周民彦抢着回答道。 苏瑾感激地对大保长说道,“你放心,我只在这里呆一晚,明日我就会离开的。” 她的话音刚落,周民彦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安心在这里多住几天吧,这两人街上四处抓人,就连我姐姐都被他们抓了去。查人已经查了几日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结束了。到时候,我送你去!” 就在这时,苏瑾的肚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咕噜”一声,饥饿的感觉令她措手不及,周民彦被引得哈哈大笑,自告奋勇地要带苏瑾去厨房。 苏瑾就这样,暂时住了下来。 全一卷 第074章 人性至暗 “仙姑姐姐,你叫什么?”一个长得十分水灵的姑娘,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歪着头问道。 眼前的这个女孩叫刘月娥,她穿着粗布麻衣,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苏瑾。 周民彦一边给苏瑾递了一个馒头,一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刘月娥,讥笑道,“喊什么仙姑姐姐,仙姑仙姑的,都把她叫老了。” “不是你先喊的仙姑么?你怎么好意思说的我?”月娥姑娘毫不示弱地推了一把周民彦,眉眼之中全是笑意。 苏瑾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摆手,说道,“我叫苏瑾,你们别叫我仙姑了,是怪奇怪的。” 周民彦笑嘻嘻地看着苏瑾,口中默默念着她的名字,“苏瑾、苏……瑾……” 另一边,盘腿坐在石头上的刘月娥则一直瞧着周民彦,眼中有种细腻的落寞。她眼中的这种情感,苏瑾瞧的真切,她能瞧得出刘月娥喜欢周民彦,可是他却好像一点都不知道一样,根本不放在心上。 苏瑾被安树村大保长允许暂时住在村中,她被安排住在村中刘家。刘家只有月娥姑娘一个人独住。月娥的母亲早逝,父亲常年跟着人家在外跑商,不在村中。 安树村原本叫周家村,村中大部分人都姓周。村子里少数的几家外姓者,都是外来户,因为战乱灾荒等原因,逃来了启封城,最后留了下来。 二十几年前的天玄国与金辅国的那场大战殃及了两国的无数无辜百姓,许多因灾祸被迫离乡背井的天玄百姓,便跟随着南迁的朝廷一起,跋山涉水来到了启封城。刘月娥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他当年一路逃难至此,被安树村村民救下,后来又娶了村中周姓女子,便留了下来。 娶了大保长女儿周心儿的沈兴旺一家也是外来户,和刘家不同,沈家原本是大户人家,是旁边的大城镇临图城中有名的有钱人家,后来因为得罪官府,一家获罪,家产充公,家主沈老爷也被人活活打死。最后沈夫人带着还未记事的沈兴旺一路逃去了十里外的启封城,躲进了安树村。启封城原本也只是一个南方小城,直到朝廷南迁,这里才成了国都之城。 苏瑾在刘家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和刘月娥一起去大保长家,想要看看周心儿姑娘如何了。另外,苏瑾也准备就此告别,去城东的佑圣真君殿,问一问自己的事情。 两个姑娘刚到大保长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保长家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堵在屋外,伸长着脖子往屋子里瞧。 大保长家的屋子大门开着,屋中厅堂上除了大保长夫妇外,与大保长一起坐在上宾席的,还有一个老妇人,昨日见到的沈兴旺站在妇人旁边,规矩地立着。 老妇人张口就要人,说话毫不客气,“亲家公,亲家母,心儿还是让我儿接回去吧,总赖在娘家像什么话?” 保长夫人站在大保长旁边,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我的心儿刚好些,在我身边养养病,怎么就不行了?” “哟,瞧亲家母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还成罪人了。我不是不让心儿在娘家待着,只是小文还小,天天哭着找我要妈妈,我也是心疼孩子。”沈夫人戏精附体,说到孩子,立马就哭,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保长夫人立即说道,“那容易,一会就让兴旺将小文抱来,也让他在我们这里住几天。” “那不行,那不行,”沈夫人连忙摆摆手,“亲家母说得这是什么话,小文是我沈家的孩子,来别人家住算怎么回事?” “小文也是我的外孙呀。” “亲家母,这话是没错,但是他(她)既然是我沈家的人,那就应该在沈家!”沈夫人这句话一语双关。她似乎不想再多费口舌,语气十分坚定,毫无转圜的余地。 保长夫人擦着眼泪扯了扯自己丈夫的衣袖,低声埋怨道,“你倒 是说句话呀。” 大保长黑着脸,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妻子说道,“亲家说的对,让心儿跟她们回去吧。” “你……”保长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正孱弱地睡在床榻上起不来床,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没想到沈夫人见了大保长松了口,还不依不饶补了一句,“亲家公,这话原本不该我说,只是心儿这一回做得事真是不该。得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一个乡野妇人,接接地气,就什么病都好了。” 听见沈夫人这么说,保长夫人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手狠狠拍打着无动于衷的丈夫,一面要往屋子里冲,想要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挡住女儿,不让她再入火坑。 苏瑾和月娥站在外面看热闹。苏瑾忍不住地问道,“心儿姑娘不是生病了吗,为什么沈家非要把她接回去?” 月娥指了指村落外的农田说道,“这些日子是晚稻插秧的时候,正是农忙,沈家怎么肯放心儿姐姐在娘家休息?” 旁边围观的人们也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沈婆子就是心狠,还总摆着她原来大户人家婆母的那套架子。心儿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当初说要嫁给沈家那小子,我就知道她要受这个恶婆婆的气。” “哎呦,”旁边一个妇女阴阳怪气瞧了男人一眼,“谁年轻的时候不受婆婆的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在外面围观的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之际,屋子里的沈夫人突然起身,指挥着儿子,让他将屋里的周心儿带回去。大保长站在一旁拉着自己的夫人,脸色虽然很黑,却并没有阻拦,在这个年代,面子比自己的孩子要重要许多。 沈兴旺唯母命是从,立即走进屋中,将自己的妻子抱了起来,不顾她奄奄一息地哭求,直接往外走。 苏瑾看不下去了,这都是人吗?她刚准备扒开众人,冲进去将周心儿夺下来。突然,她身旁的刘月娥先她一步,一个健步冲了出去,直接挡在了沈兴旺的面前,“沈大哥,心儿姐姐身体虚弱,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沈兴旺看见刘月娥时,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低声对她说道,“月娥,你让开,今天的事你别管。”说着,他低着头,抱着心儿往另一边走,企图绕开挡路的刘月娥。 苏瑾也赶紧冲过去,与月娥站在一排,一起挡住了沈兴旺,“你混帐,你妻子生命垂危,你却跑来抢人,你干的是人事吗?” “恩人?”沈兴旺瞧见拦住自己的是苏瑾,有些心虚地停了下来,回头瞧了瞧自己的母亲。 沈夫人成功将自己的儿媳妇抢了回去,正得意洋洋地跟着自己儿子往回走,突然出现两个挡路的小丫头片子,她眉头一皱,对着苏瑾大骂,“你是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沈夫人转脸又看见了旁边的刘月娥,心中更是无名火起,毫不客气地对着她骂骂咧咧,“怎么又是你这个小狐狸精,你挡哪门子道啊?快给我让开!”说着,她还不由分说,狠狠推了月娥一把。 刘月娥一个站不稳,直接坐倒在地。苏瑾气急,连忙将月娥扶起来,刚准备找沈夫人理论,就瞧见沈兴旺也十分气愤地对自己的母亲发火,“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夫人没有理会儿子,她指着刘月娥,不依不饶地继续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有什么企图,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想进我刘家的门,门儿都没有!” “娘,你说什么呢!我们快走吧。”沈兴旺的脸上挂不住,抱着妻子,连声对沈夫人催促道。他的眼角不经意看向了一旁的刘月娥,脸上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尴尬。 刘月娥气急败坏地拦在两人面前,对着沈夫人回怼道,“你说什么呢?谁想进你们家的门啊?” 苏瑾也张开手拦住路,无论如何,今日也不能让周心儿回那个犹如地狱火坑 的沈家。 就在这个时候,沈兴旺怀中的周心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奄奄一息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夫人,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厅堂中的保长夫人见状,立即挣脱开丈夫的桎梏,两步冲了过来,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想要将她抢回去。 苏瑾趁机拉住沈兴旺的衣袖,言辞犀利地质问道,“你们今日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企图?你是想害死自己的妻子吗?” 沈兴旺一愣,瞧着苏瑾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应。刘月娥趁着他发愣的功夫,眼疾手快地冲过去,连忙帮着保长夫人一起扶住心儿,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奄奄一息的心儿立即退回了屋中。保长夫人瞧着自己的女儿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急得直哭,月娥也埋怨起来,这关键的时刻,周民彦究竟跑去哪里了? 沈夫人见今日恐怕没办法将人顺利带回去,也气急败坏起来。她一把抓住落单的苏瑾,大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情?”她边说边拽了一把自己的儿子,示意他继续进去抢人,然后又转身对厅中大保长说道,“亲家公,今日这是什么意思?你家女儿可已经嫁进了我们沈家,那就是我们沈家的人,昨日她不管不顾地跳井,已经是令沈家蒙羞了,沈家没有休掉她,已经是看在你大保长的面子上了。若是心儿今日是铁了心不肯跟我们回去,我看,日后也就不必再回去了。” “你别太过分!”苏瑾反手拽住沈夫人的手腕,轻松解开了沈夫人的禁锢。但是她心里清楚古代的价值观和她现在是有本质区别的,所以她不便多说什么,也放开了沈夫人的手腕。 屋里的刘月娥火冒三丈,立即冲出来,对着沈夫人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婆子,心儿姐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吗?你的心都被狗给吃了吧!” “月娥!”没想到一直一言不发的大保长竟然对着月娥大喝一声。 屋里的保长夫人已经对丈夫失望透顶,她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沈夫人说道,“沈婆子,既然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心儿今日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 突然,一直没有表态的大保长也突然对沈夫人说道,“沈婆子,我们周家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沈家,既然心儿在你们家没有好日子过,那就让兴旺与她和离吧。” “和离?哼,休想!只能是休妻!” 全一卷 第075章 暴打渣男 “和离?哼,休想!只能是休妻!”沈夫人心中十分清楚,大保长害怕女儿被休,会给族人蒙羞,这是他的软肋,所以,她拼命拿捏着这一点,说起话来颐指气使,半点转圜都不肯。 爱女心切的保长夫人从里屋冲出来,带着哭腔吼道,“休就休,你们给我滚出去!” 大保长连忙拉住自己的妻子,痛心疾首地责怪道,“你逞什么能,心儿被休了,以后让她怎么见人?咱们一家还怎么在安树村中抬得起头来?” 保长夫人恸哭,她不断捶打着自己的丈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沈夫人就是看准了大保长的这份心思,拿捏的死死的,翻来覆去,全是拿休妻作为威胁。她得意洋洋瞧着屋子里的众人,然后一个眼神递给自己的儿子,“你去把你媳妇接出来,既然不肯被休,就跟我们回家。” 苏瑾站在一旁干着急,几次想冲上去帮着周心儿理论,却又没有寻到机会。她清楚古代人有时候把体面名节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不管不顾的乱帮忙,反而会害了她们。只是沈家母子实在太令人气愤,她站在一旁捏紧了拳头愤愤不平,几次都想冲上去,胖揍一顿渣男出出气。 就在这时,里屋的周心儿苏醒过来,由刘月娥搀扶着,走了出来。周心儿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对着大保长夫妇说道,“爹爹,阿娘,女儿不孝,实在熬不住了。”说罢,她又捂着嘴狠狠咳了好几声,转身恶狠狠地对着沈兴旺大声吼道,“休吧,我接了你的一纸休书。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这一声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周心儿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她这一倒,守在旁边的刘月娥差点没有扶住,一旁的保长夫人和苏瑾也连忙跑了过去,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心儿姑娘重新送回床上,见她呼吸逐渐平缓,几个人心中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这一场闹剧的起因,要从这两日城中大肆巡查没有公凭的人开始说起。 这一天,巡逻搜查的官差正在挨家挨户地巡查,他们重点查看的,就是女子。居住在安树村的周心儿因为生的美丽,被别有用心的官差抓去,欲图不轨,他的丈夫沈兴旺一路穷追,最终官差担心事情闹大了,做贼心虚地放了周心儿。 夫妻二人回去的路上,丈夫沈兴旺不住埋怨着妻子过于张扬,引火上身,害得他不仅在保长老丈人面前,受了冷眼和埋怨,还得一路苦苦哀求官爷,丢了面子和尊严,这才把她给救下。满腹委屈的周心儿一路上都跨着脸,不哭不闹不说话。她在夫家受尽委屈,如今已然心灰意冷。这一刻,她的世界很安静,她突然看开了所有。原本年幼的孩子,是牵绊住她的最后羁绊,她无论多操劳艰苦,婆婆再如何的无理刁难,丈夫再怎么样的变心出轨,她都还是能够勉强苦挨着,可是这一次的无妄之灾,让她看清了丈夫的自私与狠心,这一刻她突然解脱了。在走到一处水井旁,她连半刻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头朝下,一头栽进了井中,只求速死。 这个时代,民间有这样一个说法:不忠不洁之人,才会被投井沉塘,所以那个时候,投井是一种会令家族蒙羞的事情。相传,投井寻死的女子,死后会化作厉鬼,搅扰生前家人。若女子投井未死,便会给身边人带来无尽的灾祸。 心儿的母亲心系女儿,得知女儿想不开投了井,想也不想就把女儿接进了娘家。反观沈家,心儿被救回来的当天,沈夫人就知道了此事,她立即撺掇着儿子沈兴旺休妻,扬言沈家绝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再进沈家的门。 沈兴旺明显比自己的母亲要冷静,他舍不下保长老丈人给他安排的仓库管理员的闲差,怎么肯与周家断了姻亲。沈夫人一听有理,儿媳妇一旦休会了娘家,家中十几亩的田地谁来劳作,自己、儿子和年幼孙儿谁来伺候?想要靠着儿子看上的那个刘家的丫头,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即便如此,沈夫人当天也没有过来瞧过周心儿一眼,第二天,她却立即火急火燎地带着儿子前来周家要人,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 大保长是整个安树村最大的官,他当然清楚自己女儿在夫家受的罪,可是古代嫁出去的女儿若是被休回娘家,那便是奇耻大辱,整个家族在村中都是抬不起头来的,所以他即便清楚女儿所受的苦,也一个劲让她忍着。 到最后,沈夫人更是毫无顾忌,站在周家厅堂中大放厥词,非要休妻。 病中的周心儿心已凉透,她强撑病体,冲着沈兴旺吼出了她这些年心中最想吼出的话,但也接受了被休的命运。 周心儿的话令外屋的沈家母子傻了眼,原本就是拿休妻作为要挟,可没想到当事者周心儿却下了狠心,根本无惧这个她们屡试不爽的威胁。 沈兴旺见妻子发了狠,立即两腿一软,跪在岳父面前,拽着他的裤腿苦苦哀求,“大保长,我没想和心儿分开的,真的,我是想和她好好过日子的。” 大保长瞧见自己女儿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自己选中的乘龙快婿又是这么一块废料,心里更是憋屈,他狠狠甩开沈兴旺的手,对他置之不理。 一向心直口快的刘月娥忍不住又从里屋冲了出来,对着沈家母子破口大骂,“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平日里心儿姐姐在你们家,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竟然还如此对她?你们的良心给狗吃了!” 这一回,大保长没有阻止刘月娥,他冷眼看着屋内的几人,和屋外围观的街坊,心中慢慢接受了女儿的决定。 沈夫人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她见休妻这一招已经没有效果了,立即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从地上将自己儿子拽了起来,傲慢地对他说道,“旺儿,你这是做什么?你婆娘就是个祸根,现在又是个病秧子,趁早休了最好,还给我们家省下一副棺材钱!” “你说什么?”屋内的人都气炸了。 苏瑾再也忍无可忍,她见沈夫人恶语伤人后,就立即拉着儿子准备回去,连忙冲到了两人面前,将他们拦了下来。 沈兴旺自知理亏,他看见苏瑾,显得有些心虚,低声喊了一声,“仙姑……” 沈夫人立即伸手按住儿子,瞧着苏瑾一脸的不屑,“哼,什么仙姑?我看,就是个蒙吃蒙喝的江湖骗子!” 沈兴旺连忙拉住自己的母亲,对着她摆摆手,“阿娘,可不能这么说,仙姑是张天师的徒弟,是有神通的。” 沈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自己儿子压了一下,也就此作罢。她指着苏瑾说道,“你让开,让我们出去。” 苏瑾不退反进,堵在两人面前开口道,“两位,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急着要走?刚刚我听你们说要休妻,敢问你们休妻的理由是什么?” 沈家母子对望一眼,沈夫人不依不饶回道,“她犯了七出!” 苏瑾点点头,古代七出之罪她倒是有所耳闻,她继续问道,“七出哪一条?” 大保长也回过味来,他走过来也质问道,“对呀,我女儿究竟犯了七出哪一条?” 沈家母子一看形势不对,气势上顿时下去许多,沈夫人眼珠一转,不甘示弱地说道,“不孝婆母。” 刘月娥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不孝婆母?你这个恶毒的婆子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你问问在场的所有乡亲,哪一家的媳妇能有心儿姐姐做得一半好?” 沈夫人哑言,周心儿在沈家的这几年,的确是出了名的孝顺,即便自己再怎么无理刁难,她也一句怨言都没有。 这时,站在一旁没说话的沈兴旺突然说道,“她如今孱弱无能,有恶疾,一样属于七出。” 苏瑾气的差点破口大骂,她一直以为沈兴旺对自己的母亲是愚孝,这才帮着母亲欺负自己媳妇,他对媳妇也是不舍的,可如今看 来,情况并不是这样,他果然是个渣到不行的渣男。 刘月娥更是毫不客气,她指着沈兴旺骂道,“你这个畜生,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昨日出事之前,你们家那十几亩的田地,哪日不是心儿姐姐耕收操劳的?你们两个呢,一个借口仓库事忙,和村西那几个小子成日混在一起玩,一个声称年岁大,每日端着小板凳坐在村口大树下面,和街坊婶婆一起嚼舌根,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 “月娥,你相信我,我都会改的?”沈兴旺见刘月娥如此数落自己,突然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瑾看出来了沈兴旺对刘月娥存的心思,心里顿时感觉恶心至极。她从没感到如此生气,当即指着沈兴旺问道,“你和周心儿有一个孩子?” “对。”沈兴旺被苏瑾问得奇怪,视线转向了她,犹犹豫豫的回道。 “孩子是谁生的?” “是我生的,我的孩子!”沈兴旺更加觉得奇怪,他瞧着苏瑾回答道,还特意强调了后一句。 苏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怒火,继续耐着性子问道,“我是问,是谁怀胎十月?” “……她。” “这孩子又是谁拼死生下来的?” “是她。” 苏瑾盯着沈兴旺,继续问道,“家中田地也是她耕作?” “是。” “家中家务、照顾孩子老人,也是她做?” “是。”沈兴旺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瑾冷笑一声,“那你和我说说,要你何用?” “我……”沈兴旺哑言,过了好久,他突然又蛮横道,“伺候丈夫、伺候婆母、照顾家小,这都是她该做的,我有什么错?她还善妒,不让我纳妾!” “什么?”苏瑾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兴旺,她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沈兴旺却像是逮着理了一样,一把拉过刘月娥,对苏瑾说道,“我想纳了月娥,和心儿说了多次,她就是不肯,她……哎呦!” 沈兴旺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只见屋外飞进来一只布鞋,不偏不倚,直接甩在沈兴旺的脸上。 全一卷 第076章 转危为安 苏瑾当了几年的老师,经常听学生说这样的一句话:你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此刻,面对着沈家这对无赖母子,她领悟了另一个相似的道理:你永远没有办法和不讲理的人讲道理。 突然,天上飞来一只臭鞋子,直接甩在无赖沈兴旺脸上,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苏瑾就站在沈兴旺的对面,她因为这突然的一下突袭,顿时感到浑身无比的舒爽,这一刻相信了,有时候,正义也是需要暴力的。 众人顺着鞋子飞来的方向往外看,只见,屋外看热闹的人群被人从外面分开,一个少年挤了进来,他光着脚,已经扔出去一只鞋,另一只鞋也被他拿在手上,做好了再向沈兴旺砸去的准备。 消失了一上午的周民彦终于现身了,他一把将刘月娥从沈兴旺手中拽了回来,护在身后,然后用另一只布鞋指着沈兴旺的鼻子骂道,“混蛋,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姐嫁给你,真是我们瞎了眼。我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们沈家与我们周家再无瓜葛!” 说罢,他不等沈兴旺说话便不再理他,此刻的周民彦心事重重,他顾不上其他,连忙转身对大保长说道,“爹爹,你早上让我打听的消息我打听到了。昨夜村外聚集了那么多的官兵,是因为昨天夜里军营里死了个将军,好像是军营里最大的官,听说这事是山贼所为,朝廷要派一个大官去剿匪。爹爹,我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因为今年北边的战事,朝廷中的囤粮都被前线打仗的军队带走了。我打听到,朝廷要让我们挨家挨户再交七成粮食上去,就是今年的这批晚稻。爹爹,赶紧和乡亲们说,大家这几日赶紧照看一下自家的田地,晚稻还没栽上的都抓紧着时间,年头官爷给每户定下的收成都还在册,可别等晚稻收成的时候,数量缴不齐。” 吃亏的沈兴旺原本还想和周民彦争论一番,趁机报他一鞋底之仇,一旁的沈夫人听了周民彦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了,她一把拽过自己的儿子,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原以为今年收成好,有了这一批晚稻,咱们能好好过个年,这下可好,若是交去的数量不对,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官差来收粮食是大事,大保长抱怨了两句,也不敢耽搁,赶紧嘱咐屋外一众围观的邻里回去准备,自己也快步走到村中老树下的一面铜锣前,用力敲了起来。 在村中敲铜锣是大保长召集村中各家当家人开会的信号,听见铜锣声响,村中当家的人都纷纷往村中一棵老树下聚集。 大保长家外围观的人群尽数散去,屋中的沈夫人和沈兴旺两人捶胸顿足,周民彦带来的这一消息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两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周民彦心系姐姐,连忙往屋里跑,查看姐姐的情况。 苏瑾十分奇怪此刻形势的变化,连忙拉住刘月娥,问她此刻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收粮食这件事情是否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危险,否则沈家母子怎么会如此的紧张焦急。 刘月娥斜眼瞧了沈兴旺他们一眼,把苏瑾又往旁边拉了拉,这才开口说道,“咱们村子是以种田为生的,每年向朝廷交的税收也都是粮食。从前朝开始,我们村子里交粮食都是按照门户来的,每次在栽秧前,都有大官来我们这里根据田亩和人丁预算粮食的收成,然后会根据每户预算后的粮食收成的情况定下上交的粮食斤两。沈家虽家中有田产,但是沈家这对母子,从来都标榜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少爷,根本不会干农活。原来没有和保长家攀上亲家之前,他们一直是花钱雇的邻里给他们家田里干活,他们俩啥都不干。后来娶了心儿姐姐以后,这些个农活又都交给了她,他们还是什么都不干,就是不用再花钱雇人了。” “花钱雇人?他们家很有钱?”苏瑾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她,问道。 “什么有钱人,那都是装的,”月娥说 到这里,又忍不住侧头瞧了一眼沈家母子,然后继续说道,“当初大保长家也是瞧着他们家是村中有钱的大户人家,沈大哥看起来也是一副老实有礼的模样,才千挑万选地选中了他们家,将心儿姐姐嫁了过去,可是姐姐嫁过去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其实,沈家的钱,全是沈夫人用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些首饰当了换的钱,娶了心儿姐姐以后,家里几乎就没钱了。几年前心儿姐姐因为劳累,怀了孩子就滑胎,根本保不住,他们家就揪着这一点,跑来保长家闹过几次,最后大保长破例把沈兴旺安排去了村中的仓库做管理员,他们这才满意,不再闹了。其实村子里的仓库是空的,根本啥都没有,要啥管理员呀,那就是个闲差,按月领钱。” 苏瑾发现刘月娥说话说不到重点,她恐怕是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比她知道的事情要少的人,所以连忙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儿倒出来。 苏瑾听了半天,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家没有人会耕田,所以周心儿不能回去帮他们耕田插秧,他们就没办法交粮食?” “对呀,瑾儿姐姐,你好聪明呀!”刘月娥眉眼弯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着实好看。 苏瑾忍不住八卦道,“对了,沈兴旺说要娶你,是怎么回事啊?” 一说到这个,月娥的脸色也跟着暗淡下来,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从年前开始,沈大哥就总是主动向我献殷勤,也私下里和我说过两次,但是我都给拒绝了。心儿姐姐待我极好,我怎么会嫁去沈家给她添堵,更何况,我心里其实有……” 她边说边朝着里屋里瞧,苏瑾一眼就明白她的心思在周民彦身上,不免笑起来,用手指向了屋里,“我懂,我懂,你喜欢的是……他。” 月娥忍不住握住了苏瑾指着周民彦的手指,赶紧将它藏了起来,“瑾儿姐姐你可别乱说。姐姐,以我的身份,是没资格嫁给民彦的。” 苏瑾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月娥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她握着苏瑾的手说道,“我们家是商户,民彦他们家是农户,士农工商,虽说我们不用耕作,可以用钱币代替粮食作为税收,但是商户是最低贱的。我这身份,别说是大保长家了,就连沈夫人都是嫌弃的。” 她有什么资格嫌弃? 就在苏瑾愤愤不平地帮着刘月娥抱怨的时候,一直忐忑不已的沈兴旺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拽过刘月娥,拉着她说道,“月娥妹子,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瑾眼疾手快,用力拍掉沈兴旺拽住月娥的手,连忙把她护在自己身后,然后对沈兴旺说道,“有什么话,你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仙姑,你让开,这是我和月娥的私事,不便对你说。”沈兴旺已经没了之前对苏瑾的那份感谢和恭敬,此刻的他毫不客气,直接想要伸手将月娥重新拉过来。 刘月娥连忙躲在苏瑾身后,探出个脑袋对沈兴旺说道,“沈大哥,咱们俩没什么要私下说的话,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这么说吧。” 沈兴旺犹豫了一下,然后也顾不上什么合适不合适,直接对着月娥开口,“月娥妹子,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只要你肯嫁过来,我定然会对你好的。” “你休想!你想要让我去给你们家当牛做马?”月娥反应很快,直截了当打断了他的话,就差没有啐上一口。 旁边的沈夫人来了脾气,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手指着月娥骂骂咧咧,“你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我同意你嫁进我们沈家,已经是给你脸了,你想要干什么?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阿娘,你别说了!”沈兴旺眼见事情黄了,连忙放下姿态,舔着脸苦苦哀求起来,“月娥妹子,你们家也没有田地不用干活,你是有时间来我家干活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瑾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真的是见过不 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气的直捏拳,却一时不知用什么话来骂人。 就在这时,大保长安顿好村民,返回了家中,沈兴旺一见大保长回来,立即双腿跪地,朝着大保长扑了过去。他抓着大保长的裤腿不撒手,对着他哭道,“岳父,岳父,救命啊!” 他的哭声很大,十分难听,里屋的周民彦也走了出来。 周民彦不屑地瞧着地上的男人,开口道,“要是我这一次帮你把你家田地耕了,种上晚稻,你就要和我姐和离,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沈夫人一听有这种好事,忙不迭答应下来,沈兴旺也停下了哭嚎,冲着周民彦点点头,说道,“你是当真的?” 这时,里屋中的保长夫人也走了出来,对着沈夫人说道,“小文也必须送还给我们周家,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再无瓜葛。” “不行!小文是我沈家的人,我不同意!”事关亲孙子,沈夫人不肯松口,连忙摇着手,拒绝。 沈兴旺拉着母亲说道,“阿娘,只有这么办,才能保得住我们家的性命。阿娘你放心,小文即便日后在周家长大,他也还是姓沈的,日后他长大了,还不是会回来我们沈家么。” “可是……”沈夫人还想说什么,见儿子如此决绝,又想起迫在眉睫的危机,只好点头应允。 事情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面进展,苏瑾连忙提醒道,“空口无凭,立字为据,你们谁会写字,赶紧把和离书和刚刚你们定下的约定都写下来,两家人都在上面签字画押。” “对,仙姑说得对,彦儿,你去拿纸笔,”保长夫人赶紧安排着,生怕沈家又变卦,“月娥,你同我一起去沈家,把小文接过来,咱们走。” 沈夫人傻了眼,“今日就接?” 保长夫人停下脚步,回头瞧了她一眼,一字一句说得肯定,“今日就接!” 全一卷 第077章 大发明家 安树村大保长家中,原本是亲家的两家人因为沈家母子的自私和无耻,闹得不欢而散,双方在苏瑾的见证下,签下了和离书和契约,约定了周家人帮助沈家度过这一次晚稻收成上缴的危机,双方便安稳和离,孩子也归周家所有。 苏瑾因为感念周家人的收留之恩,决定暂时不走了,帮着周家人一起去沈家的田地干活,尽快帮着周心儿脱离苦海。 周民彦带上了一应农具,牵着家里的大黄牛,就往田里走,苏瑾紧随其后,两个人干劲十足地往沈家的那十几亩田地走去。 安树村的田地就在村子后面,苏瑾站在几百亩的田地面前傻了眼。原本就对量词没什么概念的她,根本不理解“亩”这个量词是什么含义,不过现在她深刻体会到了。 田地里已经忙活开了,因为这一次关系到身家性命,所以村中几乎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大家都在田中弯着腰埋着头,顾不上说话,一个个忙活着手上的农活,就连村中身份最高的大保长,也在自家的田地里忙活起来。 苏瑾跃跃欲试,陪着周民彦来到了沈家的田地上。她见周民彦熟练地给黄牛套上犁杖,然后在黄牛身后,一手扶着犁杖,一手拿着小鞭子驱赶黄牛,开始耕种起来。周民彦是个十足的行动派,苏瑾在他身后跟着,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里,也不觉得脏。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农活,由于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田地被挖成了高楼大厦的地基,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都只在电视和网络上见过耕田插秧,并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些,这也是苏瑾如此激动的原因。 天越来越热,头顶上的大太阳直晒得人有些眩晕,水田里蚊虫特别多,没一会儿,苏瑾的胳膊上和腿上就被叮了好些个包。 周民彦走在黄牛后面扶着犁,驱动黄牛向前走,拉动犁杖,他从左走到右,正准备拐弯回头的时候,这才瞧见自己身后还跟着苏瑾。他连忙停下来问道,“仙姑,你怎么跟着我过来了。田里太阳大,蚊虫多,你还是去那边的大树下面歇着吧。” 苏瑾怎么好意思自己跑去休息,连忙自告奋勇地说道,“你给我安排些什么活做一做啊,你们时间紧任务重,我还偷闲怎么能行。” 周民彦面露难色,在他眼中,苏瑾这样的仙人应该是孤傲难相处、眼高于顶的,哪里像苏瑾这样的,不仅为了他们和沈家母子争得脸红脖子粗,而且还上赶着要帮着他们干农活。 周民彦一面安抚着黄牛,一面指着边上的禾苗,对苏瑾说,“要不,你去那边插秧?” “好呀好呀!”苏瑾接到安排,十分开心,赶忙跑去禾苗那边,学着旁边田里一个妇人的模样,也拿起禾苗往耕好的地上插。忙活了一上午,周民彦勉强将田地耕完了,他一刻不敢歇息,连忙将黄牛拴在老树下,就忙不迭往苏瑾这边赶。 远远看上去,苏瑾一上午的成果很丰厚,她方圆十米内的田地已经插满了秧苗,看样子是做得得心应手。但是当周民彦走近后,顿时傻了眼。他这才发现,原来苏瑾栽下的秧苗全都不能存活,要不就是东倒西歪的,要不就是间隙不够,照着她这种帮倒忙的质量,就是再放宽几天,这田里的活,也是忙不完的。 周民彦瞧着从田里拔起来的秧苗哭笑不得,只得对苏瑾说道,“仙姑,你还是歇一歇吧,不然,这两天的活,我真的干不完。” 苏瑾已经被旁边的农妇笑话半天了,也自知理亏,最终放弃挣扎,跟在周民彦身后溜达,不再帮倒忙。 啥事也干不了,苏瑾突然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不免有些沮丧。瞧着田里不断飞舞的蚊虫,她突发奇想,撸胳膊挽袖子,在空中晃着自己细白的胳膊。 周民彦在插秧的间隙一抬头,正好瞧见苏瑾细白滑嫩的胳膊,吓了一大跳,连忙拦着她问道,“仙姑你做什么?” “我啥也干不了,不 过我可以喂蚊子呀。” 周民彦满脸黑线,犹豫半天,这才开口道,“仙姑,你还未出阁,这么抛头露面的,着实不妥。” 抛头露面?苏瑾奇怪地四下望了望旁边忙着农活的人,这才发现大家伙都好奇地朝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尤其是男人们,一个个对着苏瑾憨笑着。 苏瑾的脸红了起来,她赶紧把自己的袖子拽下来,乖乖往田边走。 就在这时,刘月娥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她一出现,就大声喊道,“民彦哥,民彦哥,瑾儿姐姐,你们快回去瞧瞧,小文生病了!” 几个人返回大保长家,就看见小文无精打采地靠在母亲周心儿身上,保长夫人正在给他喂米粥。 小文是一个大概一岁大的男孩子,正在学步,还不太会走。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该生龙活虎地在屋子里四处乱爬,可是生了病的小文却皱着小眉毛,毫无生气地趴着,他的样子十分惹人怜。 现在外面世道乱,外面全是搜城的士兵。周心儿的病不见好转,小孩子也病了,一家人都十分着急,想要去城中请郎中过来,只能是年轻力壮的周民彦去。 “沈家人真是太过了,孩子生病了,竟然还能不管不顾地跑来我们家吵架。”周民彦心疼地瞧了瞧自己的小外甥,然后一刻不敢歇息,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简单擦了擦满是污泥的手,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苏瑾洗净了手,也走过来瞧了瞧孩子,她并不会看病,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但是,当她摸着孩子滚烫的额头时,心中清楚孩子是发烧了。发烧的孩子最是难受,要多喝水,要用凉布擦拭身体和额头。虽然苏瑾不会看病,但是这些生活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苏瑾轻轻拍了拍将孩子紧紧裹住的周心儿的手,轻声对她说,“孩子发烧了,不能这么捂着,他会抽筋的。” 周心儿费力地抬眼瞧了一眼苏瑾,犹犹豫豫地说道,“孩子说,他冷。” 苏瑾又一次将手附在孩子的额头上,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已经滚烫,她赶紧把孩子抱过来,放在周心儿旁边,把包裹着孩子的小被子掀开,对她说道,“不能这么捂了,他会受不了的。” 因为相信苏瑾仙姑的身份,周心儿并没有拒绝,她往床里挪了挪,将床榻让出了一块足够大的空间,也学着苏瑾,用手背碰了碰孩子的额头。 苏瑾连忙跑去找保长夫人要了一盆温水和几块手帕,让月娥取来温水给孩子喂下,自己解开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仅留着肚兜还穿在他的身上。苏瑾先将一块手帕拧干放在孩子额头,然后和刘月娥两人一人一块手帕,开始轻轻擦拭着孩子小小的身体。 连续擦了三轮后,小文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睡得很安稳。周心儿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握着小文的手一个劲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孩子的温度降下来以后,苏瑾也松了一口气,她又给孩子换了一块额头的冷帕,将孩子身上的衣服重新穿好,这才起身伸了伸懒腰。 保长夫人千恩万谢,哭着说孩子在沈家经常生病,不是肚子痛,就是拉肚子,再不然就上吐下泻,这一次又不知是吃坏了什么,才导致的腹泻发热。 这时,周民彦也带着郎中赶过来了,几个人给郎中挪开了位置,郎中先是看了看孩子,问了些病症,然后又给周心儿把脉。 孩子无碍,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腹泻导致了发热。周心儿气虚体弱,肝气郁结,又因肺部呛水,导致肺部发炎,病得比较重。 苏瑾坐在保长家厅堂中,瞧着墙角那块周民彦擦完手扔在一旁的手巾,突然想起了一个能够改善他们经常生病的方法。 之前听说过,洗手是预防传染病最简便有效的措施之一,那洗手也一定是能帮助他们减少生病的有效措施。 想起水塘边上的水车,苏瑾拉着刘月娥说出了自 己的想法:利用水车的原理,可以成功做出一个水龙头来,这样大家就可以使用流动的水洗手。还要做一个简易的过滤水装置,这样不仅是洗手,还是喝水,都会更加健康安全。利用这种原理,还可以制作出花洒,在这个年代洗澡一直是苏瑾十分难受的一件事,如果能够用这种方法做出一个花洒出来,岂不是能解决洗澡的问题? 村子里住着一个木匠,刘月娥带着苏瑾前去拜访,木匠一见是仙姑来了,十分的激动,再一听仙姑是想做一些有利于百姓的物件儿,更是老泪纵横,激动地连连保证,自己一定能做成。 村后的田地还在耕作,月娥也陪着周民彦一同去田里干活,苏瑾在村子里住了好几天,她成功将水塘水做了简单的过滤,然后通过水车的原理,用竹片做成了一个管道,一个建简易的水龙头就出现在了村中的那棵老树下。 苏瑾瞧着病好的小文还不会走路,学走路全靠保长夫人用一个长条布带勒着胸走在他身后,这才能勉强让他往前走不摔跤。苏瑾想起来她从前瞧见的孩子们的学步车,于是她又去拜访那个老木匠,想要作出一个学步车,让小孩子们能够更好的学走路。 老木匠瞧见是苏瑾,连忙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头,在苏瑾的搀扶下,这才起身,说道,“仙姑啊,您所说的这些东西,一定都是天上的东西吧,我活了这么多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全一卷 第078章 女贼铃铛 “山贼来啦!山贼来啦……啊!” 一个平常的午后,安树村村口突然传来一声声惊恐的高呼,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惨叫,高呼戛然而止。 安树村中,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谁都不敢出门,更不敢探头查看。一些在田间农作赶不及回家的村民,都扎堆躲在田埂中和草垛里,一个个手握农具,大气都不敢出。 苏瑾正巧在田埂边陪着刘月娥和周民彦插水稻,第一次遭遇山贼,她也是十分懵的。就在她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躲藏的时候,她就被眼疾手快的刘月娥一把拽了下来,整个人伏在干涸的田埂里,探着脑袋好奇地查看外面的情形。 苏瑾在安树村住了好几天,她在这里感受到了天玄国底层百姓的贫苦生活,也见识到了人性的至暗一面,当然也有至善一面。他们有自私的一面,也有积极向上的一面,有互相推诿埋怨的,也有互相帮助扶持的。在这里,苏瑾利用自己现代的记忆,复刻了许多现代的用品,一心想要方便这一方的百姓。 苏瑾的出现,无疑给安树村方圆附近的百姓一个精神的寄托。神仙鬼怪的故事,原本就是贫苦百姓十分喜爱的饭后谈资,更何况一个神秘的天师传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呢?一时间,苏瑾仙姑的身份被坐实,连同安树村附近的村子都听说了仙姑的大名,即便城中全都是四处查人的官差,每日还是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前来瞻仰仙姑的尊容。 对于此事,安树村大保长忧心忡忡——仙姑在他们村子里,虽然为村中造福,但是每日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瞻仰,难免太过扎眼,现在正处乱世,官兵满城抓盗匪,保不齐这里就会被官差盯上。 然而,最终盯上这个小村的不是官差,而是远近闻名的盗匪。 这一伙盗匪是从启封城外大青华山上的下来的,大青华山在启封城城东,和佑圣真君殿所在的小青华山只隔了一段城墙,两座山相互连接,形为一体。然而,小青华山上,依山修建了佑圣真君殿的道观,道观的香火鼎盛,规模也十分庞大,每日都有香客前来上香祈福,佑圣真君殿中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大青华山比小青华山大上三四倍,山中树木茂盛,鲜有人迹,久而久之,大青华山上被一群盗匪占领,成了他们藏身立命、躲避朝廷追剿的巢穴。 这一次来到启封城中的盗匪人数并不多,为首的是一个女盗匪,她带着五六个穷凶极恶的山匪,几个人坐于马上,盘桓于安树村中的空地之上。 苏瑾被刘月娥拽了一下,又重新躲进了田埂里,她低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啊?刚刚那个惨叫的人好像一直躺在那里,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啊?” “嘘!”周民彦一面做着禁音的手势,一面偷偷将头探了出去,查看外面的情形。 为首的女匪首将头发梳成了男人的发束,头上包了一块鲜红的头巾,一身红黑色的紧身束甲,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她坐在一匹个头略矮的白色马背上,手持马鞭,指着旁边坐在马背上的同伴骂道,“六老黑,你又下黑手!都说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我们就收些粮食衣服就走,不伤人性命。你刚杀了朝廷你的一个大官,还不知收敛,到处惹事,回去寨里,我就让我哥收拾你!” 旁边那个六老黑憨憨一笑,对着女匪首说道,“铃铛,你少拿你哥吓唬我,我可不怕!” 女匪首眉头一皱,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但是她并不想再和他多纠缠,一心想赶紧完成下山的任务,然后再回山上去。 女匪首姓蓝,小名叫铃铛。蓝铃铛一手拽着马缰绳,一手持着马鞭,将鞭子指向了村中的那间仓库,对其他同伴说道,“这个村子我们第一次过来,不太熟悉,就抢点仓库里的粮食吧。” 与六老黑在一起的另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叫赵大壮,他望着村子里其他紧闭的门户舔了舔嘴唇,“别啊铃铛,好 不容易下山一趟,怎么着也要带几个女人上山,不然可不把你哥哥们给憋坏了?” 六老黑听了直点头,一起嘿嘿笑了起来,“对呀铃铛,我们娶不了你,可也不能不让我们娶别的女人吧,咱们寨主也缺个压寨夫人不是?” 谁知铃铛一鞭子甩了过来,直打得两个大汉立时驱马躲避,几个人不再多废话,悻悻然往仓库走去。 跟在旁边的一个白脸青年的马背上坐着一个猴子,他一边抚摸着猴子的背,一边在旁边笑着,见其他几人都往仓库走去,这才对铃铛说道,“你脾气这么差,以后怎么嫁人啊?” 蓝铃铛收了马鞭,用腿夹了夹马腹,让她的大白马缓慢朝前走去,她阴着脸没有说话,走了好远了,才回头对白脸青年说道,“我想你娶我,你娶吗?” 白脸少年没有搭话。他刻意回避了蓝铃铛的问话,就像没听见一样,一边摸着猴子,一边静静走在她后面。走在前面的蓝铃铛叹了口气,习惯了他的反应,也不再继续追问。 此时,已然驱马来到仓库的几个人下了马,一脚踹开了仓库的门。 仓库里只有沈兴旺一人,此刻他已经跪趴在角落里抖如筛糠。仓库里原本就没有余粮,只存了些冬天用的干草,几个壮汉在仓库里搜了半天不见半颗米粒,气愤地将沈兴旺提溜出了仓库。 沈兴旺自从听见惨叫,就直接将仓库的所有门窗都关了个严实,自己则躲在仓库里不敢出来,当马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后,他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跪在地上祈求着歹人不会发现自己。原本仓库管理员就是个什么事都没有的闲差,谁也没想到,今日却成了催命符。 六老黑将沈兴旺拎了出来,扔在空地上,指着他对后赶过来的蓝铃铛说道,“铃铛,你瞧瞧这个小白脸怎么样,能配得上你不?你若是喜欢,我就把他抢上山,给你做个压寨夫人,哈哈!” 赵大壮嗤之以鼻,“什么压寨夫人,应该事压寨夫君吧。啧啧,瞧这小子身上没有半两肉,瘦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有啥好的?” 另一个叫奎七的汉子捅了捅赵大壮,“老五,你别这么说,铃铛喜欢的不就是子贤那样文文弱弱的男子么?” 赵大壮十分不屑,冲着远处的张子贤啐了一口,“我呸,不就是读了几年书,肚子里有些文墨嘛,刚上山两年就爬到我们头上去了。要不是寨主赏识他,铃铛这丫头又这么护着他,老子早就让他尝一尝苦头了。” “啪!”几个人正在说话,突然一道劲风抽过来,蓝铃铛的鞭子横扫了过来,鞭子梢直接扫在了几个男人的肩膀上,几个人吃痛,连忙躲闪到一旁,一个个捂着手臂上鼓起来的鞭痕朝铃铛看过去,奎七抱怨道,“大小姐,你闹什么脾气?什么时候,兵器也对着自己人了?” 蓝铃铛不以为然,收了鞭子哼了一声,“谁让你们说子贤哥的坏话了?” 说罢,她也走向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地沈兴旺面前,用鞭柄抬起了他的脸,只见他的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混合着地上的灰尘泥土,显得肮脏不堪。 蓝铃铛是个爱干净的,见状连忙撤回鞭子,一脸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才问道,“问你话,你照实说,我定然不会为难你。” 沈兴旺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磕头如捣蒜。蓝铃铛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们村里的粮食呢,为什么仓库里半颗米粒都没有瞧见?粮食都存在村子里哪一家了?” 沈兴旺惶恐地摇着头,口中结结巴巴说道,“朝廷来收粮食,村子里的粮食都被朝廷官爷收走了。” 张子贤也跟了过来,他一直在逗弄那只他带在身边的猴子,听见沈兴旺这么说,他皱了皱眉头,“看来咱们打听到的消息还是准确的,因为北边打仗,军营里的粮食武器都被打仗的军队带走了。” 奎七伸头看了看远处田 里刚插下的水稻,也点点头,惋惜地说道,“旧粮运走了,新粮还在田里没有长出来,啧啧……怪不得昨日我们去军营,就找到几袋子粮食,这点东西,最多够吃半个月。” 突然,跪在地上的沈兴旺半个身子挺了起来,他用手指着不远处大保长家的屋子说道,“那一家是我们村子里大保长家,他是我们村子里最富有的,粮食一定很多。我都交代了,你们能放过我了吧?”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过去,只见村中规模最大的木制屋子正门窗紧闭,看样子屋子里的人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全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沈兴旺,你混蛋!”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怒骂,紧接着田边出现了一个身影。 沈兴旺的这番话,激怒了躲在田里的周民彦,他举着锄头,怒不可遏地从田埂里跳了出来,指着沈兴旺大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那屋子里还有你的妻儿。为了自保,你竟然能出卖他们?你怎么能说得出口,你的良心都给够吃了吗?” 跟随着周民彦一起跳出来的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他们一个个手持农具,站成一排,为首的青年对周民彦说道,“民彦,不要和他多废话,带我们斩杀山贼,再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捆了送祠堂!” 蓝铃铛一伙人一见有人反抗,立即拔刀的拔刀,挥鞭的挥鞭,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又是跪在地上的沈兴旺,他突然指着周民彦旁边的苏瑾喊道,“仙姑,她是仙姑,她一定能给你们变出来粮食!” 全一卷 第079章 朝堂争辩 七王妃苏瑾失踪已经十几日了。 赵翊这些时日过得也十分糟糕。 自第一日发现苏瑾失踪后,赵翊原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只当是她以一个细作的身份,作了传递消息的本份事,所以他只是加强了都城中各个王府四周监视的人手。然后当所有的眼线都传来一切正常,未发现行踪可疑的人时,他才开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赵翊先联络了联合都城守卫的护城军将军宁鸿德宁将军,借口王妃出门敬香,人手带的不足,街上近日不安定,以担心王妃为由,要求宁将军派兵在城内进行秘密搜索。原本宁鸿德将军就是苏瑾父亲——定远侯苏怀的旧部,后又顺理成章成了宸王赵翊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自然尽心尽力地去城中搜索七王妃的踪迹。 赵翊将墨韵阁中的女史沐春沐雪等人一一传唤来,在逐个逼问无果后,他这才认清一个骇人的结果:苏瑾是真的失踪了,她或许是遭遇不测,或许是不告而别,总之,种种迹象表明,苏瑾是不会再回来了。 宁将军借口城中匪盗横行,利用检查公凭,排查盗匪的缘由,挨家挨户地走查可以女子,然后由宸王亲自审查处置。 宁将军原本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只当是七王妃与七王爷闹脾气躲回娘家了,七王爷爱妻心切,才会命他在城中搜查,好早日迎回王妃。但是城中的官兵查了三日都一无所获后,一切的事情都变了。 五月三十日晚,宁王以商议北边战事为由,在云春阁中设宴,宴请朝中许多文武官员,宁鸿德将军也在其列。席间,宁王故意说起两日后将迎娶苏家次女苏瑜为侧妃,一面诉说着苏家的忠烈和苏府孤儿寡妇的不易,一面暗讽着赵翊风光迎娶风尘女子为侧妃,伤透正妻苏瑾的心,一面又感慨着二十几年前那场大战的惨烈,和如今北边百姓的凄苦……一整个晚上,宁王侃侃而谈,风光无限,占全了口碑和人气。 反观宁王的神采飞扬,原本意气风发的宸王却郁郁寡欢,一蹶不振。宁鸿德是个聪明人,他手握军权,心中清楚自己在这些争权皇子心目之中的地位。他坐在末席,并不参与席间的谈话,只一个人静静自斟自饮,然而,一整个晚上,他的目光都没有从宸王赵翊的身上挪开。 看此刻宸王一蹶不振、借酒消愁的模样,宁鸿德深感宸王大势已去——虽说七王妃是定远侯苏怀的女儿,可是赵翊竟为了一个女人颓废消弭到如此田地,还是令人扼腕叹息的。 但是,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宸王在这一场残酷的皇位争夺战中败局已定,自己根本犯不上陪着他一起失败。更何况,定远侯苏怀又不是只有七王妃一个女儿,他另一个女儿也不嫁去了宁王府么。 瞧着宸王自暴自弃的模样,再看看宁王胜券在握的神态,宁鸿德的心里就像是有许许多多的小虫子挠一样,十分的不自在。直到他听见其他苏家旧部在私下偷偷议论着倒戈的事情,他这才将酒杯用力捏在手中,心中注意已定。 当晚,城中巡查的士兵就少了一半,宁将军不再对此事上心,反而开始联络其他大臣,偷偷商议起投靠宁王府的细节。 六月初一,宁王府张灯结彩,苏家次女苏瑜嫁入宁王府,成了一人之下的侧妃。 虽说是纳妾,但是宁王却按照娶正妻的排场和流程进行的,当天,苏瑜除了是从偏门被抬进王府的,其他的一切礼仪形式都和宁王妃秦氏入门相同,看得出,宁王是有意抬举苏家,想要借此拉拢苏家的旧部。 苏家如今虽无人在朝中为官,但是家中的荫封还是有的,苏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也十分深远,与朝中的许多官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晚,宁王府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作为皇子,宸王赵翊自然也是被邀请的贵客之一。他独自赴会,在席间以王妃身体有恙为由,推脱着七王妃失踪的话题。 席间,六王爷齐王一直坐在赵翊旁边不断地劝酒,然而赵翊因为前两天在云春阁中的失态,今日席间他滴酒不沾,生怕会重蹈覆辙。 前一日,在早朝散朝后,老师史浩特意拉着他,要和他单独说话。史浩一直是个十分沉稳的人,他瞧着赵翊毫无斗志的模样,再加上朝中的形势开始对赵翊不利,他的心中十分担忧。 晚上,作为宸王府门客的张伯璟也忧心忡忡敲开了他的书房。两人在屋中彻夜长谈许久,最后,在屋外天色渐明时,这一次的谈话才在赵翊对张伯璟深鞠一躬中结局。 第二日,不出张伯璟的预料,都城守卫的护城军首领,宁鸿德宁将军叛变了,义无反顾带着七王妃失踪的消息,投靠宁王府。 自此以后,启封城中搜查七王妃的士兵更多了,他们一面打着巡查盗匪的旗号,一面将守城士兵一同调去搜查,启封城外大青华山上的一帮土匪就是趁着此时守城士兵看守松散,混进了城中作乱。 大青华山上被一群山贼土匪占领,为首的土匪姓蓝,叫蓝鹰,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蓝铃铛,兄妹俩都身怀绝技,带领着一众土匪,在山上逍遥自在。但是山上缺少粮食衣物,他们原本会守在进城的路上,专门劫持有钱人家的车马,取些现银或者物品食物,来满足自己的日常开销。但是随着北方开战,越来越多的难民涌进启封城,城外道路上已经很少会走有钱人了。所以,这一次他们铤而走险,由女匪首蓝铃铛领着一帮人下山,混入城中劫取钱财。 为了获得更多的粮食,一行几人连夜摸黑闯进城外营地中,想要抢得更多的粮食和武器。然而,当六老黑艺高人胆大,单枪匹马率先闯进营房仓库后,仓库内空空如也的场景让他傻了眼。 同行赶来的赵大壮和奎七等人,瞧见他原本是一副抢功的模样,如今却像是一直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十分好笑,纷纷指着他笑话起来。 而后赶来的是蓝铃铛和张子贤瞧见了仓库之中的情形,虽然也是一脸惊讶,但是还是冷静地准备撤退。 然而六老黑此刻脾气上来了,就是不肯罢休。他的脾气原本就是一点就爆,再加上他一直爱慕蓝铃铛,可是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蓝铃铛一心爱慕小白脸张子贤,六老黑面子上挂不住,便不顾众人的劝阻,一个人提刀就往将军的营帐冲去。 军中这些日子全都在没日没夜的全程搜查,原本留守营地的士兵就不多,再加上他们都是刚刚被换下来休息的,一个个倒头就睡,完全不知道营地之中已经来了许多的不速之客。 六老黑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冲到了将军营帐前,举刀就冲了进去。过了片刻,只听见营帐之中传来一声闷哼,而后便是血液喷溅的声音。刚刚投靠宁王府中的宁将军宁鸿德在睡梦中,就遇见了阎王爷,被收了性命。 又过了一会儿,六老黑才用沾满鲜血的大刀撩开营帐帘子,一手持刀,另一只手上拽了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得意洋洋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还故意献宝似的将玉佩递给蓝铃铛,扬言要用这块玉佩给她提亲。 蓝铃铛埋怨他节外生枝,鲁莽行事,直接将玉佩丢给六老黑,然后头也不回地领着其他人撤离了军营。 第二天,都城守卫的护城军将军宁鸿德宁将军惨死营地军帐中的消息便传遍了启封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人心惶惶,家家紧闭门户,人人谈之色变。 宁将军被山匪杀害的消息也令朝野震惊,当今圣上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皇城脚下,竟然会发生如此血腥可怖的惨案,更何况惨死的还是朝中守卫都城安宁的将军,这无疑是对皇权的一众蔑视,圣上勃然大怒,责令刑部亲自督办此事,务必尽快查清此事缘由。 刑部侍郎韩有真是这些年刚爬上来的,他年轻气盛,毫不顾忌,直接在堂上将山匪作乱,杀害朝廷命官的传闻说了 出来。宁王借机火上浇油,将此事引向了北边的战事。 宁王听韩大人说起山匪,立即出列,对着圣上行礼,恭敬说道,“启禀父皇,如今北边战事焦灼,战败书一封接着一封,韩将军和岳将军他们从都城赶往边境,根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反而因为带走了朝中所有的精锐部队,导致都城不宁,盗匪猖獗。依儿臣之见,秦相出发已有几日,他轻车简从,又是驾驰的是快马,相信不日就会传来他完成和谈的好消息。圣上还是尽早将韩岳二人召回朝,全力保护都城才为上策。” 圣上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来,实则心动。 对于主战主和的问题,赵翊一直与二皇兄争论不休,他见圣上起了召回出战军队的念头,连忙心急火燎地出列,不顾圣上的脸色,说道,“父皇,唇亡齿寒,难道我们要永远和金辅国和谈,任凭他们摆布吗?” “混账!”圣上将桌案上的奏折直接扔向了赵翊,这些时日,赵翊因为有悖皇命,已经被圣上斥责多次了,但是他似乎认了死理,总是冒死谏言。 这时,文臣中又走出一人,之间他步履稳健,神态自若,对着圣上说道,“圣上,宸王并非词意。” 全一卷 第080章 剿匪将领 天玄国朝堂上,天玄国君听信二皇子宁王颠倒黑白的挑唆,动了召回出征军队的心思。宸王赵翊心系出征将士,不顾老师史浩和几位近臣的劝谏,忍不住在朝堂上当众对圣上谏言,“父皇,唇亡齿寒,难道我们要永远和金辅国和谈,任凭他们摆布吗?” 这一番话令圣上十分不悦,盛怒之下,他将龙案上的奏折直接扔向了赵翊。众大臣齐齐跪下,诚惶诚恐地对圣上跪拜道,“圣上息怒!” 就在这时,文臣中走出来一个步履稳健,神态自若的大臣,他不疾不徐地跪在了众人之前,对着圣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圣上,宸王并非此意。” 圣上紧蹙眉头,瞧着出列的史浩,语气略微缓和些,“史爱卿,你倒是说说看,他此话何意?” 史浩略略起身,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抬着头,低垂着眼,表情严肃认真,“启禀圣上,宸王殿下定是听闻了今早宁将军遇害的噩耗,对于皇城安危心急如焚,这才如此谏言。只是没成想,这一番话,反惹得圣上不悦。还望圣上念及殿下的赤忱之心,宽恕殿下的不敬之罪。” 史浩明显的强词夺理,圣上也听得出来,然而史浩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用意又是想化解此刻的僵局。皇帝又瞧了瞧跪在一旁毕恭毕敬的宸王,决定卖史浩一个面子,不再纠缠此事。于是他略微颔首,没有说话,却表示了默许。 在一旁的宁王不乐意了,他跪在殿右,一直留意着圣上的表情。看着圣上满脸的怒意正逐渐缓和下来,心中当即明了:七弟的这一场斥责即将结束了。他愤恨地想着:圣上即便怎么斥责老七,他的心里实则还是偏向着老七的,竟然连他当众顶撞都能容忍。 宁王越想越气,虽然如今自己已经利用一系列手段,成功瓦解了宸王盘踞在朝中的部分势力,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赵翊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不可小觑,诸如史浩之流,即便此事形势,还是心甘情愿追随着他。七王爷赵翊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夺嫡路上的绊脚石,轻视不得。 宁王赵渊暗暗捏紧了拳头,在心中愤愤不平地念道:即便父皇并不会重责于你,那我也就给你设个绊子,总之,定不能让你这么轻松的就躲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宁王两眼发狠,他当即对跪在自己旁边的六弟齐王使了个眼色,齐王立即会意,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齐王赵彦原本与赵渊和赵翊等人跪在了一排,他时刻瞧着现场的动向,眼见时机成熟,他立即跪着往前挪了半步,然后顺着史浩的话,对圣上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也觉得史教授说得十分有理,七弟定不是这般薄义寡恩的人。说到心系皇城的安定,其实我们兄弟几个也是不输七弟的。不过刚刚听到韩大人说此事是山匪所为,真的是忧思竭虑。启封城外的大青华山上一直有一伙山匪占山为王,四处作乱,搅扰地附近村民无处安家。原先有韩世忠、岳鹏飞等几位将军在京,多少能震慑住山贼不敢作乱,可如今几位将军不在京中,这一群山匪就开始胡作非为了,他们不仅成群结队跑下山抢夺钱粮,甚至胆大妄为,竟敢杀害朝廷命官!父皇,依儿臣愚见,剿匪一事宜早不宜迟,且定要派一个身份尊贵的主将前去剿匪,此人最好是皇子王孙。这样一来可以安抚百姓,二来也能威吓山匪。”说罢,齐王突然一垂首,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父皇恕罪,剿匪一事儿臣本应该当仁不让,可怎奈儿臣从小体弱,长大后又女干懒谗猾,荒废武艺,剿匪之事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望父皇降罪!” 跪在后面的宁王眼睛一亮,心里顿时对投靠自己的这个六弟刮目相看。齐王这一招妙啊,既贬低了自己,避免了自己前去剿匪的风险,又捧了七王赵翊,成功将他推向了剿匪统帅的位置——朝中谁人不知,赵翊的武艺在众皇子中,是数一数二的,可此刻又谁人不知,这一次要剿的山匪凶悍 无比,朝廷曾经派过多人进行了数次剿匪,可哪一次不是败得惨不忍睹,最后连将领代士兵,都狼狈逃回,侥幸保住性命。 宁王见圣上还是没有反应,当即决定添上一把火,也跪着上前,对圣上说道,“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圣上……”史浩察觉出这两人的计策,当即决定破了此局,可是,他刚一开口,就被身后一个人的声音给打断,他的声音也被后面的人盖了过去。 “启禀圣上,微臣举荐宸王殿下前去剿匪,宸王殿下天资聪颖、足智多谋、精通兵法又骁勇善战,是此次剿匪统帅的不二人选。圣上,微臣愿意陪同宸王殿下一同前去剿匪!” 说话的是刚转而投靠去宁王府的御史大夫邱永元,史浩听罢立即脸色大变,他心急如焚,认定了此刻的一幕这一定是宁王他们使的女干计。在圣上看来,邱永元还是宸王的人,他此刻突然这么急功近利地跳出来为宸王作保,抢在宁王前面接下任务,定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想要借机为自己博得功绩。 然而这一次的剿匪绝对是个苦差事,不仅半点好处捞不着,搞不好还会性命难保。 圣上将目光投向了赵翊,沉声问道,“奉之,你可愿前往剿匪?” 史浩低垂首不敢动,耳中静静听着赵翊的回答。他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你一定要拒绝,一定要拒绝啊! 然而,赵翊没有半分犹豫,立即领命,对着圣上恭敬道,“启禀父皇,儿臣愿意领命前去剿匪。只是邱大人乃是文官,怎吃得了剿匪的辛苦,还请父皇恩准儿臣在武将中挑选几位大臣,与儿臣一同前去剿匪。” 散了朝,皇帝回了后宫,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往外走。 赵翊率先走出了大殿,后面的齐王追了上来。 “七弟,七弟,你等等我。”齐王拖着自己肥嘟嘟的身躯,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赵翊放慢了脚步,回头看着跑过来的六哥,“六哥找我何事?” 齐王喘了两口气,这才开口说道,“七弟,瞧你这话说得,咱们兄弟显得多生分?刚刚在殿上,六哥并不是想将你推去剿匪,我也不知道邱大人怎么就将你给推了出来。” 赵翊这些日子虽然颓靡,但是好在智商在线,朝堂上几个人一唱一和做戏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赵翊并不想与六王爷多费口舌,当即对六王赵彦笑了笑,没有说其他话。 赵彦似是看不出赵翊的隐忍,继续问道,“七弟,这次剿匪,你准备何时出发?” 听他说起正事,赵翊略一沉吟,回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要等我召集京中几位武将商议一二,再决定剿匪日程。” 赵彦意不在此,听罢立即叹了一口气,“哎,七弟你此去艰险,可就苦了七弟妹,一个人守在府中为你牵肠挂肚。前两日二哥纳妾,就不见弟妹出席,不知弟妹近日可好?” 赵翊听见他谈论的是苏瑾,顿时警觉起来。他特意瞧了瞧身旁赵彦的神色,见他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得意与兴奋,心中顿时一紧。不过这一幕倒是立即印证了他的猜测——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前几日自己醉酒,好像就是六王爷送自己回来的,怕是那时,他便看出了府中的端倪,此刻是来套话的。看来醉酒真是误事啊。 赵翊对齐王存着戒备,无论他如何套话,赵翊都谨慎小心,说得话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后面又追来了一个人。只见后面的史浩也一边喊了两声宸王殿下,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赵翊听见老师的呼喊,连忙停下脚步。赵彦见史浩过来,便对赵翊说道,“既然史教授与七弟有要事商量,那为兄就不多打扰,先行一步了。” 赵翊恨不得赵彦赶紧走,立即微笑以对,对他拱了拱手,行了一个常礼。 可没想到,赵彦在离去之前,对赵翊耳语了一句话,这才离开 。他最后说的是,“弟妹的手艺着实不错,珍珠奶茶、葡萄果茶、炸鸡汉堡……啧啧……嘿嘿嘿。” 这些听名字就奇奇怪怪的东西,苏瑾在王府里也的确做过些稀奇古怪的饮料出来,只是没有做过这么许多。这么说来,苏瑾要不就是赵彦的人,要不就是在失踪之后,赵彦还见过她。 史浩追来的时候,就见赵翊愣在原处一动不动,他轻轻推了他两把,赵翊这才缓过神来,对老师行了个礼。 史浩担忧地问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宸王自知失礼,摇了摇头道,“无妨。老师,您这么着急找我,是否是要问剿匪一事?” “正是!刚刚在堂上,虽说宁王和齐王有意联手将你推举成为剿匪统帅,事发突然,我们没有来得及妥善应对,但是圣上询问你时,你也是有机会推脱掉的。你应下这档子差事,是否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赵翊点点头,“老师,您请放心,既然我敢应下这份差事,那便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您就等着看宁王他们的苦瓜脸吧。” 全一卷 第081章 匪首逼婚 六月十五日,天气炎热。 苏瑾已经被大青华山的山匪抓上山五天了。大青华山很高,与玄帝行祠佑圣真君殿所在的小青华山虽然相连,然而大青华山上枝繁叶茂,站在山头也看不见旁边山上的半点殿宇的影子。 苏瑾独自一人爬上山口的一棵大树上,紧紧抓着树干往下望,明明离佑圣真君殿那么近了,可造化弄人,偏偏自己就是去不了。 林中突然传出一阵踩踏枯叶的声音,苏瑾感到后背一凉,连忙扶着枝干往回望。 林中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瞧见树上的苏瑾后,男人眉毛都立了起来,连忙冲去了苏瑾所在的那棵树下,指着树上的苏瑾开骂,“小祖宗,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我爬树,你快给我下来!” 来人脸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刀疤,从左边耳骨一直延申到右边鼻翼,硬生生让原本英武帅气的脸透露着几分的阴森可怖。然而此时男人手上拿着一片切开的西瓜和几个汁水充沛的山果,憨厚的模样倒是丝毫没有什么可怕的意思。 苏瑾瞧见被人发现,也不心虚,当即谈起条件,“你放我下山,放我下山我就下去!” 男人气急败坏地将手上的西瓜和山果丢在地上,撸胳膊挽袖子就要爬上去教训她,他一边作势要往上爬,一边对苏瑾说道,“苏瑾我告诉你,我蓝鹰娶定你了,你这辈子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 面对树下男子突然的霸道告白,苏瑾真的是满脸黑线,她再一次认真对他说道,“你听我说,我是嫁过人的,我是别人的老婆,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没想到蓝鹰根本不相信,他冷哼一声,对苏瑾说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都问过和你一起上山的那个男人了,你一直是一个人的,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夫君。再说了,即便真有此人的存在,他到现在都没有来救你,还值得你托付些什么?你是仙姑,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得上你?你所说的那个人,他还能有我这么孔武有力,英雄气概吗?” 蓝鹰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边说着边一拳捶在了苏瑾所站的那棵树上,苏瑾站在上面明显感到一阵晃动,连忙双臂紧紧抱住树干,闭着眼睛对树下的蓝鹰大骂,“你要干嘛?你这是挟私报复!你想把我摔死啊!” 蓝鹰一听连忙两手摊开,一脸的惶恐,说道,“我没有。我就是想要你下来,下来以后,我们什么都好商量还不行吗?” “我不,你放我走!” “不行,我得娶你!” “我嫁过人,我再嫁就是重婚了,我不嫁。” “我不懂什么是重婚,反正我娶定你了,你非要和我耗着,我就陪着你。” “你……你放我走!” “我又没有拦着你,你走就是了。” “我……你带我下山!” “不行,我得娶你。” …… 就这样,两个人僵持了十几分钟。远处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哥,嫂嫂找到了没啊?烧烤架都搭好了,按着嫂嫂昨日说得那样搭的,也不知道搭的对不对。” 苏瑾还保持着抱着树站在树上的姿势,听见蓝铃铛这么称呼自己,十分的不舒服,连忙怼了回去,“谁是你嫂嫂啊。” “呀,在这里啊。”蓝铃铛听着苏瑾的声音找了过来。当她看清了此刻焦灼的情形,当即笑了起来,“哥,嫂嫂,你们这是在做些什么?” 蓝鹰黑着脸,尴尬地冲妹妹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嫂嫂想家了,让她在高处瞧一瞧家。” “你胡说什……啊!”苏瑾刚想和他撇清关系,就瞧见树下的蓝鹰突然平地借力,踏着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就爬了上来。 蓝鹰是典型的直男性格,私下里苏瑾再怎么和他闹脾气都没事,但是只要有其他人在场,他就一定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定然不能让人家看 出来自己在苏瑾面前十分没有身份地位,即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行。此刻让自己妹妹瞧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他顿时感到十分别扭,于是不再和苏瑾周旋,一个腾空就将赖在树上的苏瑾一把抱了下来。 苏瑾一直抱着树不下来,其实她是自己下不来。她观察这一颗树已经整整一天了,这棵树枝繁叶茂,树干粗,树冠高,枝杈又多容易攀爬,为了能爬上来,她又是垫石头又是拴绳子,这才费尽了全力爬了上来,就是想站在高处看一看下山的路,瞧一瞧小青华山所在的位置,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玄帝行祠佑圣真君殿。然而当她发现这座山上的树木实在太密,不熟悉地形的自己根本一无所获,想要下树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爬上来的这一颗树实在太高了,凭借自己的能力根本是下不去的。就在这个时候,蓝鹰突然找了过来。 现在好了,自己被蓝鹰抱了下来,至少是下来了。 苏瑾连忙挣脱蓝鹰的束缚,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因为害怕,心跳的很快。 眼见无法下山,苏瑾只好先跟着这兄妹二人往山上山寨走。蓝铃铛冰雪聪明,她特意走在苏瑾身旁,笑嘻嘻地问道,“你这是逃跑又失败了?” 苏瑾白了她一眼,要不是那日她非要将自己抢上山来,现在说不定自己都已经找到佑圣真君殿了,这丫头却好像丝毫不放在心上,非要赖着自己,做她的嫂嫂。 没想到蓝铃铛瞧着苏瑾的反应,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在辨识方向上是有缺陷的?” “怎么讲?”苏瑾终于来了兴趣,回问道。 蓝铃铛指着他们对面的方向说道,“嫂嫂,你知道吗?你刚刚瞧的方向是通向后山那个瀑布的,下山的路在那边。” 两个姑娘在后面说话,走在前面的蓝鹰听见自己妹妹这么说,也忍俊不禁起来,苏瑾当即一脸黑线:路痴是病,得治啊! 苏瑾自从来到这座山上,已经逃跑不下十次了,平均一天两次,可是每一次都是因为不识路,要不就又走回了山寨,要不就是迷失在如原始森林一般的大山之中,最终被蓝鹰带着人救了回去。 笑了许久,走在后面的蓝铃铛突然拉着苏瑾说道,“嫂嫂,你为啥不肯嫁给我哥啊?他可是咱们山寨的寨主,以后你就是寨主夫人了!” 苏瑾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对蓝铃铛说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已经嫁过人了,我是有夫君的。” 蓝铃铛满不在乎,“嗨,我哥还娶过老婆呢,这有啥?” 蓝铃铛的话令苏瑾乍舌,这丫头是没办法沟通了。 突然,蓝铃铛想到了什么,冲到苏瑾面前对她说道,“我知道是为什么了,嫂嫂,你是不是害怕我哥脸上的那道疤啊。” 苏瑾灵机一动,连忙附和道,“对、对啊,那多可怕。”嘿嘿,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只要有这道疤在,我就说害怕、嫌弃,除非疤除掉,否则就不嫁。嘿嘿,这个时代又没什么医美,难不成这么巧,他们还能找到个什么神医,真能给除掉? 可是,没成想一听见苏瑾这么说,走在最前面的蓝鹰也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兴奋的说,“夫人,原来你是害怕这个啊。你瞧!”说着,他竟然在脸上摸索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从耳骨附近拽出了一个东西,紧接着,这个东西就被他从耳骨旁掀了出来,一直拖拽到鼻翼,然后一个黑黑的长长的东西就被从他的脸上拽了下来,他的脸上也平滑了许多,除了在原来刀疤的位置上出现了一道略白的印子外,他脸上原本的那道丑陋的刀疤竟然不见了,一个皮肤虽然黝黑,但是却英俊帅气的男人出现在了苏瑾的面前。 “什么情况?这刀疤是假的?”苏瑾目瞪口呆,这也能造假? 蓝鹰将假的刀疤托在手上拿给苏瑾瞧,自己则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原本刀疤的位置,有些不 好意思地说道,“你瞧,这是兽皮,因为我长得样子不凶,所以才弄了这个刀疤,吓唬人的。夫人要是害怕,我只白天装扮上,晚上回屋,我就卸下来。” 蓝铃铛也补充道,“是呀嫂嫂,哥哥脸上的这道刀疤,也是我们迫不得已才贴上去的。我和哥哥从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因为流落过杂技班,所以会些拳脚,后来我们独自出来闯荡,来到这一片山头闯名堂,就因为哥哥长得太好看,所以在气势上总是输人一头。原本哥哥是想自伤面部,弄出个唬人的伤疤出来的,但是我们遇到个高人,经他指点,我们就用了兽皮做了这个假的刀疤脸皮,贴在他脸上,倒是能以假乱真。后来我们闯出了名头,也占下了这片山头,聚拢了一帮弟兄,成了这里的寨主。” 苏瑾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可知兰陵王?” “什么王?” 苏瑾解释道,“古代有一个兰陵王,也是因为长得太好看,带兵打仗的时候担心敌人不害怕,所以就做了一个可怕的面具,每次打仗都戴着面具,像是恶鬼一样,威吓着敌军,故而所向披靡。我觉得你哥哥有点像他。不过你们没有他聪明,人家是带个面具,以后还能用真面目示人,你哥这个疤咋办?准备以后一直天天戴着啊?” “我有个主意,”蓝铃铛突然说道,“嫂嫂你不是仙姑嘛,我们就说你用仙法治好了哥哥,哥哥不就不用再贴这个了嘛。” “姑娘说得可是北齐高长恭?”就在三人研究起蓝鹰脸上的这道疤时,旁边的树后突然想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三人吓了一跳,蓝鹰慌忙将刀疤贴在了自己脸上熟悉的位置,然后一马当先挡在了两人面前,冲着树后厉声喝道,“什么人?” 树后闪出两个人,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不惊不惧,对着三人灿然一笑。苏瑾一见他,立即从蓝鹰身后窜了出来,指着来人兴奋地又跳又叫。 “张伯璟!” 全一卷 第082章 张家兄弟 苏瑾被大青华山上女匪首蓝铃铛抓上山已经五天了。在第十一次逃跑失败后,她乖乖随着蓝家兄妹二人回山寨。几人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山下来的两个人。 寨主蓝鹰将妹妹和苏瑾护在身后,警觉地瞧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心中十分惊讶:上山的路十分难走,没有熟人带路,就单是上山必经的那一段瘴雾弥漫的山林,就是一处难以突破的天然屏障,这也是苏瑾多次逃跑都无功而返的原因。即便来人熟识山林情况,能够辨识方位,并顺利找到上山的路,可靠近山寨百米内的岗哨,竟然也没有发现这两人的行踪。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二人来者不善。 蓝鹰对着两人大声喝道,“什么人?”然而他心中十分没底:虽说自己武功了得,但此次出来是为了寻苏瑾回去的,除了刚刚一气之下扔掉的西瓜和山果,自己既没有带着弟兄们,又没有带一样武器,如今自己护在身后的两个女人,自己的妹妹自保定然没有问题,但是苏瑾呢,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如何能保全她呢? 然而令蓝鹰没有料到的是,苏瑾瞧见来人,竟然十分兴奋地冲了出去,又跳又叫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蓝鹰的心里立即酸了起来:难不成,眼前这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就是苏瑾口中的夫君? 蓝鹰放下防御的架势,有意无意地亮出自己强壮的手臂和宽阔的肩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书生许久,眼前这个男人二三十岁的年纪,肤白貌美,孱弱无力,没有一点英武之气,却透着一股子书生的酸腐傲气,真是十分的讨厌。 正当蓝鹰猜测着此人就是苏瑾夫君之时,那个叫张伯璟的男人见了苏瑾,也是深施一礼,对着她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夫人。” “夫人?”蓝鹰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再也顾不上盘问此人是如何突破重重防护来到的大青华山山顶,立即酸酸地转身指着张伯璟问苏瑾,“这就是你嫁的那个男人?” “哎?”苏瑾一时没有理解,瞪大了眼睛对着张伯璟和蓝鹰两人来回瞧着,也不反驳也不承认。她倒不是故意如此,她没有明白蓝鹰的意思,是因为突然见到熟人的兴奋令她有些忘乎所以。 过分的是,张伯璟也不解释,他分明是听得明白,但是他却只是对着客气地蓝鹰也施了一礼,然后径直走向了苏瑾。 一直跟在张伯璟身后的青巳还是那副冷脸,他没有跟着张伯璟,而是双手环抱倚在树上,少年模样的他却显得老气横秋,瞧着面前的众人冷哼一声,“无聊。” 苏瑾并没有发觉蓝鹰的醋意,反而张伯璟的突然出现十分的好奇,见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立即拉着他宽大的衣袖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山上不是有迷宫一样的林子吗,你能走上来,是不是方向感很好呀?” 蓝鹰的眼睛立即瞪得通红,他瞧不得苏瑾对着书生那副亲密的模样,刚要发作,突然被身后自己的妹妹铃铛及时拉了一把。 铃铛走到苏瑾身边问道,“嫂嫂,这两个人你认识?” “嫂……嫂嫂?”张伯璟奇怪地看着铃铛,心中疑惑。 苏瑾对铃铛点点头,“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们放心,他们不会武功,不会伤害你们的。” 铃铛很聪明,她准备先稳住这两人,然后再找寨中张子贤好好商量商量。于是她满脸地笑意,对着苏瑾打着圆场,“哎呀,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寨子里的朋友,走吧,今晚我们举办篝火晚会,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苏瑾也没有做太多的考虑,只是急于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独自找张伯璟问一问情况。听见蓝铃铛的提议,便立即赞同,拉着张伯璟跟着铃铛往回走,边走还不忘朝着身后的青巳招呼了一声。 蓝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脸色十分的差,心中的醋意翻腾,久久无法平息。 几个人顺着山路回到 寨中,就看见山寨门口站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正独自守在寨门口巴望着,孩童一瞧见他们一群人回来,连忙张开双手,朝着几个人飞奔过来。 蓝鹰心中一软,立即冲出人群,学着孩子的模样,张开双手,迎着孩子冲了过去。 没想到孩子竟然直接绕过了蓝鹰,直接扑进了苏瑾的怀中,她双手搂着苏瑾的腰,抬着头瞧着苏瑾撒娇道,“娘亲,你总算回来了,素儿都等急了。”说罢,这个孩子还转头对着一旁尴尬地挠了挠头的蓝鹰埋怨道,“爹爹,你今日的速度太慢了,怎么这么久才把娘亲寻回来?” “娘亲?”张伯璟指着苏瑾怀中的女孩子,惊讶地问道,“夫人,你失踪的这几日很精彩啊。” 苏瑾冲着他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说来话长,我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解释解释。”然后,她顺手将搂着自己的孩子抱了起来,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孩子的脸颊,佯装凶她地训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喊我娘亲,要喊我姐姐。” “不嘛,娘亲,素儿想要听故事,素儿今日要听你昨日说的一群羊和两只狼的那个故事!” “素儿,素儿,你太沉了,你娘亲抱不动,还是爹爹抱吧。”蓝鹰挑衅地朝张伯璟瞧了一眼,然后顺势在苏瑾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在她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低声在她耳边说,“素儿喊得对,喊姐姐岂不是差了辈分。” 见到寨主回来了,寨中忙碌的几个人连忙丢下手上的工作,一起围了过来,“大哥回来啦。呀,大哥,这两人是谁?” 蓝鹰放下蓝素,对自己的弟兄们说,“刚刚在寨子边巡视,抓到两个可疑的人,六老黑,你传话下去,让岗哨的兄弟们警醒一些,怎么上来人了,也不见信号发出来?” 六老黑瞧了瞧张伯璟和青巳,顿时脸色难看,连忙应声喝道,“大哥说的是,是我们的疏忽,我这就亲自去岗哨那边瞧一瞧。”说罢,他对着身后的寨子喊了一句,“奎七,大壮,你们快出来,大哥抓到两个外来人!”然后,他朝蓝鹰抱了抱拳,径直往山下走去。 奎七等人听见后,立即冲了出来,几个人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直接朝着张伯璟和青巳冲了过来。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众人面前之时,人群里突然窜出来一只猴子,那猴子三两下超过奎七他们,直接一跃跳到张伯璟的身上,亲昵地蹭了两下。 蓝铃铛见状,立即制止了奎七,“你们等等,子贤的猴子,为何和他这么亲?” 奎七等人正准备将两个外来的人绳捆索绑地抓起来,被蓝铃铛一拦,也都奇怪地瞧着张伯璟怀中的猴子,大家纷纷嗔怪:是奇了,平日里这只猴子傲气的狠,除了张子贤外,谁都碰不得,一碰它就呲牙,凶的不得了,何时瞧见过它如此的温顺,竟然还主动撒起娇来。 一旁的青巳也瞧见了,他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直接将猴子挥在地上,冲着猴子吼道,“臭猴子,什么人你都敢扑,你是忘记了我的毒牙了吧。” 这只猴子仿佛通了灵性,它听懂了青巳的威胁,立即双足立于地面,一手抓起地上的石块,一手按在前面的地上,立起上半身,呲着牙冲着青巳发出怒吼,那样子仿佛在说:你是忘记我的利爪了吧。 青巳根本不放在心上,他还是那副双手环抱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瞧着眼前这只愤怒的猴子,挑衅地说道,“你动手啊,看我这一次不把你打服了。” 猴子怒极,手上的石块准确无误地朝着青巳的脑袋迅猛地扔了过去,只见青巳动作轻盈,以一个难以置信的柔软动作——保持着下半身不动,上半身一让,轻松躲过了这一攻击。 猴子不甘示弱,见一击不成,立即从地上捡起另一块石头,准备开始第二次的攻击。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人猴大战这样的奇景,更何况竟然还是这 只傲慢的猴子占了下风。 “申晷,住手,不得无礼!”人群后面突然有一个声音制止了猴子的进一步攻击,猴子委屈极了,呜咽了两声,转头往回跑,一下子跃上了后面来的人的身上。 张伯璟也瞪了青巳一眼,“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长不大似的,跟他计较些什么?” 青巳哼了一声,毫不服气,却也退后了几步,退回了张伯璟的身后。 一场热闹就此止住,大家的视线也都顺着猴子的动作朝后看去,只见一个白面少年正单手托着猴子,步履稳健地朝这边走过来。 张伯璟瞧见少年走了过来,儒雅一笑,立即迎着他走了过去。 人群分开了一条路,白面少年瞧清了来人,将猴子放下,三两步冲了过来,抱住张伯璟并用力拍了他两下,“兄长,好久不见。” “二弟,你何时出的山,怎么没有去启封城中找我?” “兄长?二弟?”这一回换作蓝家兄妹俩和其他人一同傻眼,蓝铃铛连忙凑了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果然眉眼之间十分相似,只是哥哥的脑门更大些,弟弟也更白净一些,不仔细辨认的确不会太注意。 蓝铃铛拉了拉张子贤,指着张伯璟问道,“这是你哥哥?” 张子贤放开哥哥,对铃铛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大哥。” “哎呀,”铃铛立即挽了挽发饰,理了理衣袖,有些忸怩地站在张子贤身边,对着面前的张伯璟乖巧地行了个大家闺秀小姐们才会行的礼节,然后对着他嫣然一笑,“大伯哥,我是子贤的妻子,我叫蓝铃铛。” 全一卷 第083章 土匪义气 张伯璟和青巳二人单枪匹马闯上了大青华山上的土匪窝子里。张伯璟和张子贤兄弟二人在大青华山上相遇,两人许久未见,一直坐在一起叙旧。 他们俩一同坐在火堆旁边,他们的身边,一边蹲着个猴,一边站着个冷冰冰的青巳,任谁都不敢靠近。 苏瑾坐在他们对面,目光一直透过火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她太想赶紧找张伯璟问一问他究竟为何上山,自己离开宸王府后的这十几日,府中有何变化,沐春沐雪她们如何了,他是否会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从王府变到云春阁的。还有,宸王赵翊突然的颓废,是否和自己有关…… 山寨中间的空地上火光冲天,火堆旁跪着一个戴着脚镣的男人,正在给火堆添置柴火。那个男子穿着粗布的麻衣,一双眼睛一直虔诚地低垂着,注视着熊熊的烈火,可当他抬起眼眸的时候,眼中的感情只有怨毒。 这个男人正是山下启封城中安树村的村民沈兴旺。那日蓝铃铛带人下山收集粮食衣物,因一无所获又杀了军营中的一位将军,几人便准备出城之前再劫一个产粮食的村子,好完成粮食供给后再返回山寨。于是他们去往了启封城西的安树村,在村中,他们先抢了村中的仓库,却发现仓库之中除了一个守仓库的沈兴旺之外什么粮食都没有,一气之下土匪们准备狠狠教训教训沈兴旺,沈兴旺却在见到苏瑾之后,立即大喊她是仙姑,企图用仙姑来换取自己的一命。 这一下反而令女匪首蓝铃铛来了兴趣,她原本就盘算着给自己的哥哥重新找一个老婆,好照顾他们父女俩,见着苏瑾之后她倍感亲切,当即决定要将她带回山寨。 安树村中的大保长家受了苏瑾的恩惠,见仙姑被抓,立即不顾安危的冲了出来,连同怀抱孩子缠绵病榻的周心儿。周心儿的出现令被捆缚住的沈兴旺立即激动起来,连忙恳求着大保长和周心儿救他。 周心儿看着抱在自己怀中生着病哇哇大哭的小文,心生不忍,连忙跪地求饶,恳求土匪们饶过沈兴旺。 和苏瑾站在一起的周民彦血气方刚,瞧见众人遇险,即便自知不敌对手,也高举着锄头,誓死保卫百姓。 在周民彦第二次被蓝铃铛的鞭子抽得全身是伤、无力还手之后,苏瑾连忙挡在了他的面前。她清楚土匪们听信了自己是仙姑的说法,突然的圣母心爆棚,决定用自己换取安树村的安宁。 蓝铃铛十分满意,她原本看中的,就只有苏瑾一人而已,带太多人也是累赘。 然而在临走之前,六老黑突然来了兴致,对周心儿说道,“丫头,我若是执意要将你带回山上才能放过你男人,你跟不跟我走?” 周心儿已经哭红了眼睛,听见六老黑这么一说,当即眼前一黑,悬一悬就要仰面摔倒。 周大保长和保长夫人撕心裂肺,大声求饶,一旁被打趴在地上的周民彦挣扎着还想再爬起来,然而他的脖颈处突然出现的大刀锋利的刀刃,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敢轻举妄动。 六老黑执意想得到答案,他将捆作一团的沈兴旺踩在脚底下,又故意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瞧着周心儿继续问道,“怎么样丫头,考虑好了吗?” 苏瑾也被束缚在一旁,她已经急红了眼,丝毫不顾脖颈处横在那里的冷森森的刀刃,对着六老黑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畜生,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去劫富济贫啊,你们去和外国打仗去呀,在自己家里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还专门欺负老实人,你们真的是卑鄙无耻下流!” 蓝铃铛听得心烦,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直接塞进了苏瑾的嘴里,以图一个耳根子清净。 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沈夫人一路跑来,她第一时间不是向土匪们求情,反而指着周心儿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你家男人都成那样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他们要抢你,是不是因为你生性浪荡,在外面勾三搭四?否则一村子的良家女子他们不抢,凭什么偏偏抢你,还拖着你男人跟着你受罪?我说怎么前几日官差非要抓了你去?你这个小娼妇,还指不定怎么勾引的人家?你这个小***,我儿子要是有一丁点受伤,我跟你们周家没完?” 沈夫人的出现令几个土匪咋舌,他们实没想到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搅毛的老太太,沈夫人这一番话立即呛得周心儿和保长夫人连连捶胸,差一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去见了阎王。就连蓝铃铛都十分不悦地皱紧眉头,可恨自己只带了一块手帕出来。真想将苏瑾嘴里的帕子拽出来,直接塞进这个老太婆的嘴里。相比而下,果然苏瑾更可爱一些。 更可气的是被捆缚住的沈兴旺,他被六老黑一脚踩在地上,瞧见了只会哭唧唧的周心儿,心里堵满了埋怨的话,正巧自己的母亲冲了出来,她的一番话瞬间激起了沈兴旺内心的自私欲,于是他冲着周心儿大声喊道,“心儿,你快点答应吧,我实在受不了啦,你难道这么狠心,想看着我死吗?” 土匪中的奎七还算冷静,连忙拽了拽自己马匹的缰绳,提醒几个同伴时候不早,大家还背负着命案,还是抓紧上山为好。 蓝铃铛和六老黑正巧都不想再纠缠,两个人都是爱憎分明的人,当即下定了带走沈兴旺好好折磨折磨的主意,于是几人哈哈大笑,蹬鞍上马,带着苏瑾和沈兴旺准备离开。 其实原本六老黑就不准备带任何人,他只是处于一时玩笑,想要试一试这世间还有没有真爱,只是没想到试出一个人渣出来。六老黑在离去之前,对着奄奄一息的周心儿憨憨一笑,指着自己马鞍上横躺着的沈兴旺说道,“丫头,你看男人的眼光太差。这种毫无担当的滚蛋,我替你收拾了。” 就这样,苏瑾和沈兴旺都被抓上了大青华山,只不过二人的待遇截然不同。因为蓝铃铛的私心,苏瑾一直都由她亲自照顾。最终苏瑾接受了现实,并陪着在山上孤独长大的蓝素,成功博得蓝素的喜爱,非缠着她当妈妈。 而一同被抓上山的沈兴旺就不那么好运了。他因为犯了众怒,山上的土匪对他都不好,不仅对他非打即骂,而且为了防止他逃跑作妖,还将他的脚用铁链拴住,成了山寨上的杂役。 篝火旁,沈兴旺佯装听话,尽心尽力侍候着火势,然而他的内心还是十分阴暗险恶的,为了不再挨打,他并不敢抬眼瞧人,然而想要逃跑反抗的想法还是十分强烈的,特别是对苏瑾的恨,更是日渐强烈——凭什么都是被抓上山的,苏瑾被大寨主追求着,受大家喜爱,而自己就得过着伺候人的生活,难不成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坐在篝火旁边的苏瑾正兀自瞧着张伯璟那边发呆,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窜了过来,直接抱住苏瑾,搂着她撒娇道,“娘亲,我想跟你下飞行棋。” 一旁陪同蓝素过来的奎七和蓝铃铛也一同邀请道,“咱们一起去玩呀,你教给我们玩的飞行棋是真的好玩,比子贤教的那个围棋好玩多了,还特别容易上手!” 苏瑾冲着他们嫣然一笑,这群看起来是土匪的人,实际上就是一群被现实逼迫着聚在一起讨生活的人,他们侠肝义胆、肝胆相照,相处起来,实则比那些冠冕堂皇的王府中人好了许多。 在一旁学着烤串的蓝鹰瞧着自己丫头跟苏瑾那么亲,也在一旁憨憨傻笑,他一开始非要娶苏瑾,就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认定了苏瑾是她的母亲,然而相处下来以后,他越来越觉得苏瑾十分的有趣,脑袋里总是装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突然迸发一下,自己身边的一切就跟着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蓝鹰一边看着自己的这一帮弟兄,一边学着苏瑾之前教的样子翻动着手上的烤串,正当他拿着刚烤好的肉串往苏瑾那里走的时候,正瞧见一直跪在地上添柴火的沈兴旺突然面露凶光,举起火堆里 的一根燃烧着的粗木条,猛地起身,扑向了苏瑾。 苏瑾怀里还抱着小蓝素,只有五六岁的蓝素个子很小,像是个漂亮的洋娃娃。然而沈兴旺这一次的偷袭目标好像就是小蓝素,他突然暴起,手中燃烧着的木条直接朝着蓝素刺了过来。 苏瑾感受到一阵劲风,条件反射地将蓝素护在怀中,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外来的伤害,保护躲在自己怀中的孩子。 蓝鹰瞧出端倪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眼睁睁看着烧的通红的木条朝着苏瑾的后背刺去,自己当即力断,将手中刚烤好的肉串如飞镖一样掷向了行凶的沈兴旺,然而竹签子串着肉,重量令蓝鹰无法把控,滚烫的肉串只是一一掉落在沈兴旺的背上,将他的后背烫出好几个燎泡,可他朝着苏瑾刺过去的火条却怎么都无法阻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冷眼瞧着一切的青巳突然出手,他轻巧地用脚甩出一块石头,正巧砸中那根烧的通红的火条,力道正好将火条打掉,落在地上逐渐熄灭。 苏瑾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是护在蓝素身前,等待着命运对自己沉重的一击。许久她才意识到危机解除了,就看见被烫的浑身起炮的沈兴旺正被六老黑一脚踹倒在地,六老黑从火堆里又捡起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条,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然后不顾他的苦苦哀求,毫不客气地将火条伸向了他的脸颊…… 这一场晚会到后来十分的混乱,蓝鹰担心苏瑾和蓝素受惊,立即将她二人带离了现场,张伯璟和青巳也返回了安排好的住所休息,剩下原本山寨中的几人聚在了一起,商定了如何处置沈兴旺。 夜晚,大青华山上的山寨寂静无声,大家都进入了梦乡。突然,大青华山上飞出一只白鸽,鸽子扑腾着翅膀,带着脚踝处绑着的信笺飞出了重山繁杂的大青华山。 全一卷 第084章 收复军心 启封城东,大青华山山下。 宸王赵翊亲自带兵驻扎在山脚下,做好了剿匪的准备。 然而,剿匪大军自驻扎后,便再无任何的行动。这么做,赵翊是有想法的:一是因为山中地形复杂难行,易守难攻,贸然出动风险巨大,二是因为剿匪军人数并不多,又多以护城军组成,原护城军将军宁鸿德治军不严,营中人散漫惯了,并不善战,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作为主帅的赵翊自然清楚这一情况,所以他并不着急进攻,接手这支军队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军队散漫毫无战斗力的事实,出战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杀鸡儆猴,用最快的速度整顿军纪,这样才有获胜的机会。 刚爬上都指挥使一职的聂盛远将军被圣上亲自指派给了宸王作为副将,参与此次剿匪。聂将军一直是岳将军治下的岳家军一员,岳将军治军严明众所周知,聂将军自然深得其真传,不仅严于律己,对军中人的要求更是十分的严苛。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对如今护城军中散漫的现状必然是十分气愤的,但是聂将军因为自己人微言轻,又并不清楚主将宸王是什么脾气,故而一忍再忍,躲在营中生闷气,决定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赵翊并不急于对谁动手,他想先确定军营之中的祸首,只有除掉祸首,才能起到最佳的效果。于是,他连续两日什么都不做,就站在营帐前默默看着空寂的天空,一直从白天等到了天黑,待天黑后再独自回营。因宁将军原是宸王的人,营中将士大都识得宸王本人,自宁将军叛变宁王后,军中关于宸王荒而废业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如今将士们再看见宸王独自一人痴痴呆呆瞧着天空中一语不发,更是对此消息深信不疑。 不过一直守在赵翊身边的南风和木青此时并没有跟随在他的身边,他们都被赵翊安排在暗处,方便观察和整体把控这样一个七零八落、一盘散沙的队伍。 就这样,赵翊装傻充愣,以自己作饵,让他身边的人躲在暗处作捕虫的网,双方僵持了两天。 在第二天的夜间,营中果然出了变数。一个百夫长在营中忍耐了两天,一直低调着不冒头,他仔细观察了宸王两天,相信了他真的是个无德无能的人,于是当天晚上就故意跑去聂盛远的营帐中挑唆,希望通过他能够带领一批弟兄抵抗宸王的政权,从而拥立当朝左金吾卫中郎将、旧主宁鸿德的嫡长子宁睿铭接管都城护城军。 然而这个投机分子低估了聂盛远的军人准则,聂将军听完后,立即将其赶出营帐,气得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被赶出来的百夫长不甘示弱,连夜暗中联络了营中许多士兵,准备趁着夜色带领一大批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将士一同逃跑,并将营中粮草一起偷运走。这一举动被暗中观察的木青南风瞧得真切,当晚这一群逃兵就被宸王府中的府兵一锅端了。 到了第三天,憋了两天两夜的聂盛远终于忍不住跑来主帅营帐中讨个说法。聂盛远是个军营之中培养出来的直脾气,此刻对于他而言,已经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规矩了,他想也不想,直接冲进了宸王赵翊的营帐之中,冲着宸王直言不讳,“宸王殿下,末将实在有话不吐不快,若此番话说完,您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宸王一夜未眠,瞧见聂将军前来,脸上的疲态顿时一扫而空。他笑着对聂将军说道,“将军来的正好,我准备了一出大戏要呈现给将军看看,聂将军何不看完戏再说呢?” 聂盛远心里的话堵得他着急上火,根本没有任何心思看什么戏,然而当他刚想一口拒绝,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挑了营帐帘子走了进来。 木青拎着那个百夫长的人头前来复命,他将人头放在地上,对宸王行礼道,“殿下,带头逃跑的人已经验明正身、就地正法了,其他从犯还请殿下下令处置。” 聂盛远刚想说的话,全因为地上的人头给咽了回去。眼前被 就地伏法的人分明是昨晚跑来自己营帐之中挑唆的人,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宸王的一切昏庸都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揪出祸头、杀鸡儆猴。与此同时,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后怕的感觉席卷全身:若昨晚自己没有坚守着岳家军的铁律,而是听信了此人的谗言,与他一起造反,恐怕此刻身首异处的就该是自己了。 赵翊一言不发,转而对聂盛远说道,“聂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去处置军中叛军?” 聂盛远还沉浸在后怕之中,见七王爷相邀,连忙点头跟上,片刻都不敢耽搁。 宸王赵翊今日穿上了一身戎装,显得英姿飒爽,丝毫不见前几日的颓靡之气。只见他带着聂盛远绕过主帅营帐,朝着一处靠近山脉的空地上走去。这里是将士们喂马的地方,此刻这里聚集了全营的士兵。 空地中央跪着二十几个士兵,他们的行李都散落在自己的身旁,一看就是在逃跑的途中被人抓住,直接就给带来了这里。 赵翊站在众人面前,他先是扫了一眼站成一个大圈围观的士兵,指着木青手上的百夫长首级对木青吩咐道,“军中叛逃是大罪,此贼人以被本王按军法处置。木青,你将此人的首级悬挂于辕门之上,以儆效尤。” “至于你们,应当如同此贼人一样,按照军法处置!”说罢,赵翊故意顿了顿,视线定格在了跪满一地的逃兵,瞧着他们各个都如筛糠,心中清楚杀鸡的作用达到了,于是放缓了语气,对着他们说道,“但是念及你们都各有苦衷,又受这贼人的挑唆,才做出此等错事,本王决定对你们从轻发落。”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士兵先是一愣,然后连忙对着宸王磕头,嘴中大声喊着感谢宸王的不杀之恩。 赵翊继续说道,“你们死罪虽免,然活罪难逃,全都降两级,罚俸半年,望汝等能戴罪立功!” 惩治军中叛贼固然重要,但是这也并不是赵翊的最终目的,他不再看那些跪地感恩的人,转而对着所有士兵说道,“各位同袍,如今北边战事正危,汝等虽身处皇城,然形势依然严峻。如今大青华山上的山匪能够堂而皇之闯入城中抢钱粮,杀将领,可见他们已经猖獗到何其地步,如今皇城的保卫更为重要。各位要明白,我们守卫的不光是皇城和圣上,我们守卫的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孩子们!各位同袍,此次剿匪只可胜,不可败!” 宸王的一番话瞬间点燃了军中的将士,大家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对着天空高呼“必胜!”,一时间呐喊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一番折腾下来以后,赵翊顺利收复了军心,聂盛远对他佩服地五体投地,跟着他一同又回到了营帐。 赵翊并未注意聂盛远的紧紧跟随,独自返回帐中,坐在桌案后面闭目养神,几日的劳心劳力令他有些体力不支,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这才勉强压制住头疼欲裂的感觉。 刚压了压太阳穴,就听见自己的营帐被人挑开,没有听见小兵喊“报”,赵翊以为是木青或者南风,便没有睁眼就开口询问道,“怎么样,先生是否有飞鸽传书送出?” 然而进入营帐的并不是赵翊的两个贴身护卫,而是一直跟在赵翊身后的聂将军。 聂将军听见赵翊这样一说,立即清楚他对此事一定早有安排,于是出言询问道,“殿下果然已经有所谋划,不知是否能于我言明?末将虽不才,可既然圣上下旨让末将跟随殿下同去剿匪,末将也不敢白食朝廷的俸禄。” 赵翊抬眼一见是他,也松懈下来。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是岳将军出征前特意托付给自己的,说此人刚正不阿、骁勇善战,是个难得的将才。经过这一番事之后,赵翊也对他多有好感,见他与自己说话,当即不顾疲倦,对他和盘托出自己的所有计划。 在驻扎在大青华山下后,赵翊便和张伯璟定下了一记:赵翊留在 营中整顿军纪,由张伯璟带着自己的小童青巳单枪匹马闯一闯大青华山,待二人在山上摸清了地形后,再与赵翊会和,大军再一举攻下大青华山。若是张伯璟能够有办法混入山寨,那是更好,到时候张伯璟可以通过信鸽飞出茂密的树冠,与赵翊传递消息,最终二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大青华山。 帐外的天色已慢慢暗下来,此时的赵翊正在帐中与聂盛远对着沙盘排兵布阵,准备着攻占的策略。突然,一只雪白的信鸽飞了过来,直接落在了守在帐门外的木青的脚下。 这只信鸽本就是木青养的,木青对它十分的好,他见它的脚上携带着信笺,连忙取下来送给帐中的赵翊。 赵翊盼了这一份情报已经盼了整整三天了,接过信笺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观。 一旁的聂盛远瞧着赵翊的表情有些奇怪,连忙问道,“殿下,信笺是何内容?你所说的那位先生到底是摸清了地形,还是成功混入了山寨之中了?我们明日出兵是迎面攻上去,还是借助左侧的天险攀上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翊紧紧捏碎了手中的信笺,沉吟许久后说道,“且慢,明日大军不动,我明日亲自前上山。” 木青不放心,连忙拒绝道,“殿下,您不可亲自前往,如今山上是何情形,我们谁都不知道,万一伤了您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聂盛远也十分担忧,连忙附和道,“是呀殿下,您若是单枪避免闯山寨,那么山下的这一群护城军该如何?” 赵翊心不在焉地拍了拍聂盛远的肩膀,回道,“聂将军,从此刻开始,只要我不在军中,这护城军便由你做主!” 说罢,赵翊不再理会他们,有一次展开手中的那封皱巴巴的信笺,信笺上的最后写着这样的一行字: 七王妃,在山上。 全一卷 第085章 申晷发怒 第二日一早,苏瑾等人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锣声惊醒。 苏瑾原本晚上想要寻到机会单独找一趟张伯璟问明情况,可没有想到的是,晚上山寨里一直很吵闹,许久不见安静,她竟在房中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此刻听见外面的动静,和衣而卧的苏瑾立即起身,推开房门,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扑向了自己。苏瑾大惊失色,刚要后退,猛然一瞧,才发现扑过来的是蓝素,蓝素大张着双手,圆溜溜的小身体正努力往苏瑾的怀里跳。 苏瑾十分喜爱这个不认生的小姑娘,连忙将她抱起,奇怪地朝着屋外瞧,寻找着敲锣的位置。 清晨的山寨十分凉爽,丝毫没有暑热之气,天色已经大亮,但是天边慢慢升腾而起的白雾却给这座山中山寨,无端染上一些仙家之气。 苏瑾被山中仙境一般的美景吸引,不禁看得入神。直到怀中的小家伙突然用力一挣,整个人转了个圈用手指着远处两个高大的身影,苏瑾这才回过神来,顺着蓝素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向好脾气的奎七正和寨主蓝鹰一起,两个人站在寨子中间,蓝鹰双手叉腰,奎七手握铜锣,摆出一副敲锣的架势,看来这就是山中突然想起铜锣声的原因了。 蓝素一直和蓝铃铛一起睡在苏瑾的隔壁,此刻刚从屋中出来的蓝铃铛,也揉了揉眼睛望向了寨子中央。 苏瑾将兴奋的蓝素放在地上,仍由她又是蹦跳又是拍手,自己则扯了扯一旁的蓝铃铛问道,“你哥发什么疯,一大早敲什么锣啊?你们山寨里敲锣代表了什么?紧急集合?” 蓝铃铛耸耸肩,“谁知道,他可从来没这么喊过我起床。” “喊人起床?他还会喊人起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酒店叫醒服务?”苏瑾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他从前怎么喊你起床?” 蓝铃铛看着苏瑾,呵呵一笑,“他从前喊我啊,都是臭鞋板子、铁锹、大刀……” 苏瑾缩了缩脖子,相比起来,倒是敲锣温柔了许多。 蓝铃铛调侃了两句后,就将目光继续投向了山寨中间的蓝鹰和奎七那里,突然她又揉了揉眼睛,向前迈了一步,像是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个锣我好像见过,好像是……子贤从前卖艺用的破铜锣。” “张子贤还买过艺,他从前不是你们山寨里的?” “那当然,他可是我从山下抢……不好!”正当蓝铃铛想要一叙往事时,就看见一只褐棕色的大猴子犹如闪电一般从林间树上窜过来,直冲蓝鹰旁边的奎七。 蓝铃铛心系哥哥,习惯性想要用随身携带的鞭子卷起地上石子直接朝着猴子前面甩过去,利用石子威吓住猴子,可是她此刻刚起来,手边根本什么都没有,右手探向腰间,立即感到手上一空,无可奈何之际,她一拍面前的木栏杆,整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此刻的蓝鹰并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危险,他的心里眼里全是苏瑾和他的女儿蓝素,今日这一出,也是他故意为之,就是想当着张伯璟的面,在苏瑾面前好好地表现一下。前一天晚上在处置了沈兴旺之后,蓝鹰召集了自己的几个弟兄,厚着脸皮好不容易才问出口:到底该如何才能讨得女子欢心。 这一群土匪,在秦楼楚馆的温柔乡里有他们,然而娶个老婆在家里安稳过日子就没有他们,他们哪里知道该如何讨好女人。最后,心思一向细腻的奎七推荐道,“大嫂一向对做吃的情有独钟,这世间能够打动大嫂的,恐怕就只有珍馐美味了。大哥,不如明日你给大嫂做一桌子丰盛的野味,大嫂一定满意。” 就这样,奎七陪着蓝鹰忙活了一早上,刚做好一桌子美味,奎七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张子贤曾经卖艺时用的那面破锣,直接在寨中敲了起来。 蓝鹰瞧见苏瑾果真出了屋子,顿时喜上眉梢,正在幻想一会她会如何如何的夸赞自己,哪 里会注意到危险即将降临。 奎七更是毫不知情,他挥起锣棒,正准备再敲上一锣,以壮声威。 然而,那只直扑向他们的猴子身手十分敏捷,直接荡过几棵大树的树枝,正悄无声息地迅速朝着他们靠拢,那速度和气势都令人十分不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深沉的呼声,“申晷!” 这声音不疾不徐,根本听不出声音主人有一丝的着急。然而就是这一声听起来毫无威吓力的呼唤,却起了大作用,眼瞧着直冲向奎七和蓝鹰的猴子突然方向一偏,朝着一旁的树上跑去,只是在经过二人身边的时候,猴子伸手一拽,竟只将奎七手中的锣棒抢了过来,然后又立即跃上旁边的另一棵树上,在树枝上连续转了好几个圈,这才卸下冲将过来的力道。 奎七和蓝鹰后知后觉,听见呼声后,二人都发现危机,当即朝着猴子冲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飞驰而至的猴子呲着牙,一副气愤的模样,转而又窜向了一旁的树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二人根本无法反应,特别是奎七,猴子夺过自己手中锣棒的时候速度太快,竟让锣棒上的木刺划伤了手掌心,鲜血瞬间沁了出来。 只见从苏瑾对面的屋宇间走出来一个少年,对着远处的猴子打了个呼哨,然后对着蓝鹰深施一礼,“大哥莫怪,七哥拿的铜锣是申晷最爱的一件物件,否则它定然不会如此狂躁。” 蓝鹰倒是没说什么,一旁的奎七用手捏了捏手心的伤口,将手中的铜锣放在一边地上,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起来张子贤在山寨之中的地位着实很高,即便刚刚的情形如此骇人,危险一触即发,蓝鹰也不曾责备他半句。 站在高处的苏瑾将这一切都看得真切,目瞪口呆地说道,“天哪,这猴子成精了。” 没想到苏瑾的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本来就是精。” 苏瑾吓了一大跳,猛然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叫青巳的少年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苏瑾被吓得连连后退,直拍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压惊,这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吓唬自己了,缓过神来的苏瑾立即指着青巳,想要跟站在不远处的张伯璟告状。可是远处的张伯璟踌躇地站在房门前,嘴里念念有词,两只手神神叨叨的,来回掐算着,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唬人的半仙正在作势窥探天机。 苏瑾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张伯璟时在他的医馆里瞧见的那个算命的幌子,看来他真的有这个手艺。 苏瑾放弃告状,正准备调侃张伯璟两句,就看见对方突然神情慌张,大呼一声不好,然后立即拉着青巳就往屋中走。 苏瑾奇怪这一对神神叨叨的主仆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瞧见蓝鹰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蓝鹰并没有因为那只叫申晷的猴子的突然袭击而忘却自己今早的最终目的,连忙跑来苏瑾身边,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夫人,走,跟我瞧瞧我亲自给你做得好吃的。” 苏瑾连忙躲闪开他伸过来拉自己的手,对他说道,“谁是你夫人啊,你不要再乱说话了。” 没想到身边的蓝素也立即帮着父亲,一起拉起苏瑾的手,拖拽着她往山寨的忠义堂走。苏瑾敌不过,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忠义堂在山寨的前庭,气派牌匾后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大屋子,屋子里正中央有一个宝座,座上披着一块整虎皮,一颗老虎头托在宝座左手边,如同扶手一般,老虎尾巴则盘在宝座四周,令宝座虎虎生威。 忠义堂两侧有两排大长桌,长桌上常年放着酒壶酒碗,平日里兄弟们在一起,经常会聚在这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忠义堂中还有几处木柱,柱子旁边放着麻绳、刑具,看起来这里也是平日里土匪们折磨俘虏的刑房。 苏瑾挺反感这个地方的,这里堆放了太多的杂物,又将 许许多多毫不相干的东西全都摆放在了一处,既显得局促拥挤、功能混乱,又阴暗潮湿、易生蚊虫。最重要的是,苏瑾刚被抓来的时候,就被捆绑在这里的木柱上。 此时的忠义堂里放满了食物,从烤乳鹿到红烧野鸡,十几样大菜摆满了长桌,苏瑾瞧着这么一大桌子荤菜,好半天才看向满脸期待的蓝鹰。 蓝鹰笑着问道,“怎么样,合不合你的胃口?” 苏瑾勉强笑了笑,“还挺……扛饿的……” 简单包扎好手掌的奎七和另外几个弟兄一起也走了进来,大家一瞧见一桌子的吃得,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六老黑指着桌子上的几条烤鱼说道,“大哥,你准备的这哪里是朝食啊,这分明是飧宴呀,哈哈……” 奎七听罢,回头冲六老黑狠狠瞪了一眼,再转回来,自己头上就挨了一下,只见蓝鹰用手在奎七的脑袋上狠狠弹了一下,愤愤地说道,“我是要一桌子朝食,你做得都是些什么!” 蓝鹰说罢,并不等奎七回答,转而从桌子上拽起一只烤鹿腿递给苏瑾,“既然做都做了,你快尝尝味道如今?” 苏瑾也觉得腹内空空,便不再驳他的面子,接过烤鹿腿,拿起桌子上的刀,仔细在干净的布上擦了擦,这才从一大块烤鹿腿上切下一块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滋味虽不如自己在现代烧烤摊上吃到的烤羊腿的滋味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见苏瑾吃得开心,众人也放松下来,大家一起围坐在长桌旁吃了起来,丝毫不在乎此时天色刚明。 饭吃到半截,苏瑾突然好奇地指着屋中正中的宝座问蓝鹰,“你怎么不坐到那个上面去?我一次没见你坐过,是有什么讲究,不能坐吗?” 蓝鹰放下酒碗,抹了抹嘴边的酒渍,痴痴望着苏瑾笑道,“天这么热,谁愿意往那上面呆啊。” 原来如此,苏瑾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六老黑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在蓝鹰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什么?”蓝鹰听罢将酒碗往地上愤怒地一扔,立即起身对六老黑说道,“把人给我带进来!” 全一卷 第086章 印证之吻 大青华山山寨之中的忠义堂中,寨主蓝鹰化身忠诚备胎,非要上赶着讨好着苏瑾,想要让她成为自己女儿的后妈。 苏瑾在关键时刻却路痴症发作,怎么都逃不出去。不过她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安稳地将此处当成了容身之所。 清早,蓝鹰看透了苏瑾贪吃的属性,特意做了一桌子大菜,就想在苏瑾面前博一点好感。就在苏瑾接过蓝鹰递过来的烤鹿腿时,寨子里的六老黑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在蓝鹰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什么?”蓝鹰听罢将酒碗往地上愤怒地一扔,立即起身对六老黑说道,“把人给我带进来!” 苏瑾好奇起来,她刚要将手上的鹿肉沾了沾佐料往嘴里塞,就看见蓝鹰突然发了好大的火,便将头转向旁边的蓝铃铛问道,“谁啊?” 蓝铃铛摇摇头。 苏瑾突然想起昨夜沈兴旺最后扑向自己的那一下,还有蓝鹰将自己打发走时,他们几个人朝着沈兴旺脸上伸过去的烧的通红的木条,顿时胃里一阵恶心,手中的肉怎么都塞不进自己的嘴里了。 “是不是沈兴旺?你哥他们究竟把他怎么了?”缓了许久,苏瑾还是问了出口,虽说沈兴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在这里消散,还是无法令苏瑾释怀的。 蓝铃铛耸耸肩,“那个烂人估计被送去后厨了吧。” 后厨?人肉包子?苏瑾顿时一阵恶心,她瞧着一桌子的肉瞬间没有一丝食欲,连忙将面前的烤鹿腿往桌子里面猛地推开。 坐在铃铛怀里的蓝素好奇地朝苏瑾探出自己的小脑袋,问道,“娘亲,你怎么不吃了?” 蓝素的话引起了蓝鹰的注意,他连忙将视线投向苏瑾,关切地问道,“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瑾反胃厉害,用手背捂着嘴,朝着蓝鹰猛力推了一把,她努力压制着恶心的感觉,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一句,“你再叫我夫人试试,我一准叫你好看!” 此时屋外突然走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六老黑,他身后跟着一个被绳捆索绑的人,此人后面还站着两个人,正在推着他往前走。 苏瑾瞧见有人进来了,便不再和蓝鹰打闹,将视线也投了过去。 一看之下,苏瑾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被绳索绑缚起来的人身姿挺拔,刚正不屈,却分明是天玄国当朝七王爷宸王赵翊。 苏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竟不自觉得缓缓站了起来,再一次瞧见赵翊,自己内心竟然是惊喜和悸动。与其说是被赵翊吓了一跳,不如说她是被自己内心的感受吓了一跳。 六老黑对着蓝鹰邀功,“老大,这人鬼鬼祟祟,刚一上山就被我们岗哨盯上了。瞧着他穿着华丽,定然是个有钱的主顾。” 蓝鹰因为张伯璟和青巳的突然出现耿耿于怀,遂特意交代了负责山寨安全的六老黑留意,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面对苏瑾的反常反应,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女儿家没有见过世面,被吓到了。此刻的他更是意气风发,原本就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在苏瑾面前好好展现展现自己的雄风,正巧这个男子闯了上来,倒是正中下怀。 蓝鹰义正言辞地指着赵翊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我大青华山究竟是何目的?” 然而,赵翊并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仅不卑不亢,而且不答反问道。“何时这所山成了你的山了?” 站在一旁的六老黑当即一脚踹在赵翊的小腿肚子上,冲着他吼道,“我大当家的问你话,你只管回答就是,说什么那么多的废话!快说,来山上你就是想要做什么的?” 面对穷凶极恶的六老黑,赵翊仍旧面不改色,他的目光追随着苏瑾,眼中的柔情和笑意慢慢溢了出来,“我来寻妻。” “寻妻?”蓝鹰好奇地追着赵翊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苏瑾神色复杂地也盯 着赵翊看,“寻谁?” “寻我。”鬼使神差的,苏瑾顺口就回来了出来。 蓝鹰闻言大惊,刚想问苏瑾,就又听赵翊充满抱怨的说道,“夫人,我寻的你好苦。” 蓝铃铛也好奇起来,她起身扒拉着苏瑾问道,“什么意思?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夫君?” 苏瑾尴尬地站在当场。虽说赵翊说得是事实,即便自己的灵魂不是他的妻子,但是至少自己如今使用的这副肉躯是的,自己终究还是他的妻子没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了王府,又离着玄帝那么近了,实在也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了,和赵翊一同回王府。 这可如何是好? 蓝鹰气极,怎么刚来一个张伯璟,就又冒出来一个夫君?这两个人凭什么都对着自己心爱的苏瑾喊夫人?于是蓝鹰立即将苏瑾一把扯向自己,希望离着赵翊远一些。 就在这时,赵翊猛力一挣,捆绑住自己的绳索立即根根尽断,他立即恢复自由。就在众人傻眼之际,他再次展现出惊人的速度,迅速冲到苏瑾面前,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面对着赵翊,苏瑾似乎总是毫无反抗能力的,这一次又是这样,自己竟然就这么被赵翊抱在怀里,感受着从他怀中传来的温度,她的脸瞬间就烧红了起来,之前和他呆在一起时的脸红心跳的感觉一下子全都回来了。 苏瑾仰着头结结巴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翊冲着她笑了笑,调侃道,“原以为你被俘虏了,还指不定过着怎样的生活,可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好吃好喝的,呵,还真倒是不必来救你。”说罢,赵翊竟然冲着蓝鹰微微颔首,笑道,“这么兄台,感谢你照顾内子多日。” 一屋子的男人都愣住了,关键时刻,还是蓝铃铛反应的快,她立即取来长鞭,一挥鞭就往赵翊身上招呼。 赵翊眼疾手快,抱着苏瑾往旁边闪开,然后立即反身抓住蓝铃铛挥过来的第二鞭。 这一次赵翊死死拽住了蓝铃铛手中的鞭子,两人竟然就这样对峙起来。 六老黑也反应过来,他低头捡起地上被赵翊挣脱开来的绳索,陷入沉思。 就在此时,屋门口又出现了几个人,张伯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一进门就喊住手,陪在他旁边的张子贤连忙说是误会,然而此刻已经形成僵势,一时之间也难以打破。 蓝铃铛不依不饶,举着自己的鞭子质问赵翊,“你说你是他的夫君,你有何凭证?” 赵翊冷哼一声,自信满满,他顺手将苏瑾的左手举了起来,“她的手上戴着我们成婚当日我赠予她的一只玉……苏瑾,镯子呢?” “镯……”苏瑾十分尴尬,她心中清楚这个桌子对于王妃苏瑾来说,意义何其重大,可是自打自己在云春阁中醒来之后,镯子就不翼而飞了。 蓝鹰冷哼一声,侥幸道,“你快把她放开!你既然证明不了,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赵翊听罢,放开了蓝铃铛手中的长鞭,突然看了众人一眼,一低头,就吻上了怀中人的唇瓣。苏瑾被吓傻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久不见面的赵翊,竟然一见面就会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自己。 然而,赵翊却只是在苏瑾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便对着众人问道,“这下可以证明了吧。” “混蛋!”这一举动将蓝鹰惹毛了,他怒不可遏地从桌上抄起匕首,就朝着赵翊的面门刺去。 赵翊反应十分灵敏,他迅速将苏瑾护在自己的怀中,一个转身便躲过了蓝鹰的攻击,站在一旁的张伯璟连忙打着圆场,冲着愤怒地蓝鹰挥了挥衣袖,喊道,“寨主息怒。” 说来奇怪,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蓝鹰手中的匕首就消失不见了。 原本怒气难消的蓝鹰突然间就这样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伸手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冲着张伯璟吼道,“你给 我施了什么妖法,匕首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蓝鹰怒不可遏,指着赵翊对着张伯璟说,“你竟然帮他不帮我?她不也是你的夫人吗,你就这么看着一个臭无赖轻薄你夫人?” 张伯璟听完笑了起来,“寨主误会了,他们原本就是两口子。” 蓝鹰突然又酸了起来,原本以为苏瑾的丈夫是张伯璟,和这个文弱书生比起来,自己自然是更甚一筹的。然而,苏瑾真正的丈夫是眼前的这个健硕的男人,自己是否还有胜算呢?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了,只有五岁大的蓝素跑到了苏瑾和赵翊身边,伸出手拉了拉赵翊的衣摆,仰着脸对他说道,“叔叔,你快放开我娘亲。” 蓝素的主动出击令蓝鹰眼前一亮,他不禁给自己的女儿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这丫头有本事,关键时刻,就得她出马。 “娘亲?”赵翊果然惊讶地回头朝着苏瑾瞧了瞧,“看来夫人这些日子胆子肥了不少,竟然背着我有了孩子?” “不是,不是……干的,干女儿……”苏瑾连忙解释着,生怕赵翊再用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由头对自己不轨。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与的六老黑突然恍然大悟,“你小子是故意被我们逮着吧,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帮你带上山?” 全一卷 第087章 今夜不眠 “你快放开我娘亲!”蓝素瞧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直抱着苏瑾不撒手,也不知是感受到了自己爹爹的愤怒,还是处于孩童的本能,她竟然感受到了威胁,立即冲上来,狠狠推了赵翊一下,然后用小拳头狠狠地在赵翊的腰背处捶了好几下。 赵翊低头瞧了瞧瘦弱娇小的孩子,对于她的攻击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这孩子嘴里喊出的“娘亲”二字,却深深刺激了他。 赵翊一手保持着搂着苏瑾的动作,瞧了一眼眼前的小丫头,便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捏在了苏瑾的脸颊上,“娘亲?看来夫人这些日子胆子肥了不少,竟然背着我有了孩子?” “不是,不是……干的,干女儿……”苏瑾结结巴巴,连忙解释道,刚刚他突然的那一吻令她有些惊慌失措,此时自己的目光竟然羞耻得无法从他的唇上移开。 苏瑾的这一态度明显令站在一旁生闷气得蓝鹰酸溜溜的,苏瑾平日里对待自己可从没有如此的温顺可人,说话总是凶巴巴的,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张伯璟瞧出了蓝鹰对苏瑾的心思,连忙冲出来打圆场,“蓝寨主,还有寨中的各位兄弟,这位是我家公子,因为家中夫人走失多日,一直在四处寻找。昨日机缘巧合,我与书童来贵宝地踏青,无意间找到了夫人,便联系了公子,公子思妻成疾,连夜上山,这才和诸位产生了一些误会,还望众英雄高抬贵手,放我们主仆几人离去。” 蓝铃铛一把拉过正欲上前的蓝素,狐疑地瞧着张伯璟,“大伯哥,你说的可是真的?瑾儿姐姐当真是有夫君的,就是这一位?” “当真!”张伯璟言辞恳切。 几天相处下来,蓝铃铛十分喜欢苏瑾,见此情景,也不愿为难人家,于是抱起蓝素低声哄道,“素儿乖,你娘亲是别人的妻子,就不能是你爹爹的妻子了,也就不能是素儿的娘亲了。但是素儿你放心,姑姑向你保证,明儿姑姑下山,一定会给你再找一个新娘亲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娘亲!”没想到小人儿蓝素不依地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凶。 苏瑾听着心疼起来,她连忙推开赵翊,埋怨道,“都怨你,小孩子你也欺负。” 赵翊顺势放开了她。说实话,能够再次看见她,抱着她,他的心里便觉得很安心,不得不承认,他似乎爱上了这个神秘又蠢笨的细作。 苏瑾也从铃铛手中接过蓝素,低声哄道,“素儿乖,既然你想要我当你娘亲,我就做你的干娘可好?” 蓝素听完果然抹了抹眼泪,两只小手拽了拽苏瑾的衣襟,说话的声音软软的,“那娘亲不走好不好,一直陪着素儿好不好?” 这话令苏瑾犯起难,倒不是因为要和赵翊回去而做不到,只是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自己早晚都是要找到回去的方法,然后回去自己的那个时代的。 在一旁看着的蓝鹰发觉有门,感觉苏瑾似乎对留下这件事情犹豫了,心里立即有了底气,连忙挑衅地瞧着赵翊,将两只手上的关节按的嘎嘎直响。 蓝鹰又往前走了一步,直接面对着赵翊,问道,“你说带走她就带走了?她落难的时候,你在哪里?” 赵翊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他的眼神却不甘示弱,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睛一直盯着蓝鹰,气势上一点不输。 蓝鹰也不甘示弱,“是个男人,咱们就比一比,如何?谁赢了谁就能拥有苏瑾,输的人自动退出。” 赵翊一挑眼眸,问道,“怎么比?” 苏瑾一听,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将蓝素交还给铃铛,自己则挡在了两个男人中间,不满地埋怨道,“什么意思?我是个什么物件吗,你们就这么把我的后半辈子给安排了?” 没想到两个男人根本无视苏瑾的不满,两个人仍旧对望着对方,似乎只要有一丝丝的松懈,自己立即会败下 阵来。 蓝鹰突然笑了起来,“这么说,你同意了?哈哈,好,既然你应战,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按照江湖规矩,一决胜负!”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翊拍板。 苏瑾却着急起来,这两个男人此刻就像是两个幼稚的孩子在争抢玩具,这场面令苏瑾想到了班上挑事打架的男孩子,她立即惊慌失措地阻止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什么一决胜负,怎么一决胜负啊,你们两个别闹了!” 蓝鹰看了苏瑾一眼,劝道,“苏瑾,这件事情你别管。既然你是仙姑转世,那就只有最强者才能够有资格拥有你。你等着,我一定就是那个最强的男人,你等着我一定是要娶你的。” 这句话令赵翊十分不悦,他当着蓝鹰的面,再次将苏瑾揽入怀中,然后挑衅地瞧着蓝鹰,“什么时候比?” 蓝鹰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切齿地答道,“明日清晨,后山小竹林。”然后他又对一旁的奎七说道,“你给他安排一个住处,让他好好休息。别让人家说咱们胜之不武。”说完,他又压低了声音对奎七吩咐道,“安排个离苏瑾那间屋子远远的地方,越远越好,最好是最靠近后山的那几间屋子。” 交代完,蓝鹰瞧见赵翊还抱着苏瑾,心里又是一阵发酸。然而此刻自己的确没有什么立场说什么,人家两个人毕竟是两口子,自己这个身份的确是十分的尴尬,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明日战胜了他,然后正大光明的将苏瑾娶来做自己的压寨夫人。 赵翊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张伯璟的计划。原本他们二人商量出的计策,是赵翊整顿军纪,自己偷跑上山,二人飞鸽传书,里应外合,由赵翊亲自带领众将士,一攻上大青华山,再由自己在内部扫清障碍,让这一场势在必行的剿匪工作变得简单。 然而张伯璟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直接将苏瑾的行踪告知了赵翊,原本他只是想要用这件事,给赵翊一个动力,让他带兵上山的劲头更有意义,可没想到,这个动力实在太猛,直接将他赤手空拳地送来了地方。 待张伯璟算出此事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即便是派了青巳前往,也没办法追过赵翊被抓的速度。 于是宸王赵翊和张伯璟,还有张伯璟的同胞弟弟张子贤,三人在屋子里谈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赵翊才送走了两位先生。 晚饭过后,苏瑾回到自己的房中。 今晚注定不会太平,苏瑾坐在窗边发呆,压根睡不着。 突然,窗口出现一个身影,一个男人突然从窗外一跃而入。 苏瑾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朝着房门就要逃开了。 然而苏瑾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她刚迈出去两步,手腕就被人束缚住,自己就像是跳舞一样,转着圈回到了来人的怀中。 又是熟悉的感觉,虽然屋内黑沉沉,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但是单从鼻间充斥着的味道,苏瑾就断定了来人定是赵翊。 赵翊双手环抱,从后面抱住了苏瑾,他将脑袋埋进了苏瑾的颈项,低声问道,“王妃这是在苦苦等候本王的到来啊?” 苏瑾浑身一个激灵,她迅速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然后远远跑开,不甘示弱地对赵翊回道,“自古也没有哪个王爷是翻窗户的。这么晚了你不在你自己屋子里睡觉,跑来我这里吓唬***嘛?” 赵翊轻笑了一声,又朝着苏瑾慢慢靠近了几步,“王妃这一逃真是好本事,让本王好找。” 苏瑾并没有注意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反而在意起他此刻话中的意思。这件事情一定要说清楚,自己这一次明明是被绑架的,可不能被他冤枉了,“你这种没有根据没有验证的说辞,根本就是想要诬陷我!我这一次是被人绑架了,我明明记得晚上是谁在自己床上的,但是一觉醒来,自己就出现在了城中的云春阁 ,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顺利从那里逃出来的。” “云春阁?”赵翊眉头紧锁,“所以那日我抱着的人,真的是你?” 苏瑾点点头。遇见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云春阁,”赵翊又低声念了一遍,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大致清楚了这一切的背后之人,就是是谁,“难怪我如何在城中搜索,都找不到你。这么说,你手上的那个玉镯子,也是在云春阁中被人抢了去?” 苏瑾摇了摇头,“我醒了以后,就没有再见过那个镯子。那个镯子,是不是特别的重要。” 赵翊叹了口气,“最近城里也不太平,你还是跟在我身边的好。” 苏瑾狐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明天要和寨主决斗啊,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赵翊笑了起来,“你担心我啊?” “我才没有。”苏瑾嘴硬,“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赵翊点了点头,“本来是要准备休息了,突然发现有东西落下了,这才出来寻找。” “什么落下了?” “你。” 全一卷 第088章缠斗竹林 “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本来是要准备休息了,突然发现有东西落下了,这才出来寻找。” “什么落下了?” “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苏瑾脸上一热。不知怎么的,苏瑾总感觉这一次再见到赵翊,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着实令人无法琢磨。 突然,苏瑾发现他的话听着不太对劲,皱着眉头解释道,“我才不是东西……不是,我是东西……不是……赵翊,你怎么骂人呢?” 瞧着苏瑾憨憨的模样,赵翊笑弯了腰。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苏瑾的头发,苏瑾顿时愣在当场。 这就是传说中的“摸头杀”?没想到活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还会体验一把这样的感觉。 赵翊也注意到苏瑾突然的呆愣,他奇怪地看着她,伸双手托在她的下颚处,缓缓将她的脸捧了起来,“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捧脸杀”?苏瑾再次愣住,这一次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内心的狂喜和期待。虽然她每到这种时刻,大脑就跟不上转速,但是赵翊这一次的突然转变,对于苏瑾而言,的确是正中下怀,母胎单身的她对此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她就是奇怪,如果这些行为都发生在蓝鹰身上,自己是不是会感到反感,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他赶出去? 苏瑾的脸红扑扑的,她害羞得往后躲了一步,挣开了他地束缚。就在这时,苏瑾的视线无意间瞥见了赵翊腰间的那个用于佩戴宝剑的剑套,她记得前些日子赵翊去云春阁酒醉那一次,他的腰间是配有一把宝剑的,并且就是套在这个剑套之中的。此刻赵翊的腰间不见宝剑,剑套空空如也,却令苏瑾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因为赵翊无条件的新人侧妃封月凝,他与苏瑾之间发生矛盾后,苏瑾明显有一个摸向腰间的动作。看清了他腰间的配饰,他那日那个古怪的举动便想通了,在王府里时两个人明面上假扮夫妻招数也都历历在目,苏瑾顿时冷静了下来。 她先稳了稳自己的心情,在心里不断对着自己的那颗自私古怪的少女心喊道,“别做梦了,赵翊此时的柔情都是逢场作戏,他看中了,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背后的家族势力。” 苏瑾内心的一番内斗终究没有一个结果,不过她倒是完全冷静下来了。她用力推开了想要再次靠近的赵翊,谨慎小心地问道,“你想要干嘛?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赵翊仍由她推搡着自己,并不放在心思,见她下了逐客令,心中顿时一动,将苏瑾房中大门打开,对苏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夫人说得对,今日时候不早,要就寝了。夫人,请!” 苏瑾看着大开的房门,狐疑地问道,“去哪里?” 赵翊装傻充愣,“不是夫人说时候不早,要我赶紧回去睡觉的么,我请夫人回屋中就寝呀。” 苏瑾的脸瞬间憋红了,她明白了赵翊的意思,连忙抱住床边的圆柱上,大声呵斥,“我不要,我的房间在这里,我不去……赵翊你别拉我,混蛋,你放开,你放开我!” “夫人这话错了,既然白天里,你也承认了我们是夫君,那晚上哪有夫妻为人分床而寝的,你说对吧。”赵翊根本不去理会苏瑾的反应,上前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流星走向蓝鹰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房中。 翌日,赵翊与大青华山上山寨寨主蓝鹰有着一场决斗。 清晨,寨主蓝鹰就故意带着上山所有的小弟一起站在赵翊所住屋子外,准备先让众人在屋外进行一顿的叫嚣,先给这个傲慢的赵翊一个下马威。 “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 “对呀,你快给我出来,还睡什么睡?” “你给我出来!” “快出来!” … … 赵翊所住的是个带有二层小楼的高脚房,因为处于较为偏僻的地方,与其他人的住所正好隔开了,所以此时屋外的叫嚣声虽然一声高过一声,却只有这几间屋子里的人能够听见,其他人根本不会听见。 叫嚣的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二层小楼上的窗户终于被人打开了。 苏瑾睡眼惺忪地推开了二楼的窗户,她揉着眼睛往屋外瞅了瞅,见是蓝鹰、奎七等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一大早的,你们发什么疯,在外面喊什么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瞧见苏瑾竟然会出现在赵翊的房中,蓝鹰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指着楼上的苏瑾问道,“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昨天?” “昨天?”苏瑾突然明白了蓝鹰的意思,昨晚其他他们真的什么多没做,“不是,你理解错……” 没想到,没等苏瑾解释完,她的身后就又出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故意赤裸着上身,站在苏瑾的身后对着屋外的众人说道,“她是我夫人,和我谁在一起,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苏瑾被赵翊的话吓得一时语塞,连忙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赵翊,质问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何时和你睡在一起了?” “没有吗?”赵翊笑道,“夫人与我睡在一起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苏瑾脸上黑线密布。她不想再与赵翊纠缠,连忙趴在窗边对着楼下的蓝鹰说道,“你们今日不是有决斗吗?赶紧带他去!” 就这样,赵翊与蓝鹰一同站在了后山的树林中,做好了决斗的准备。 为了宣誓公平,蓝鹰十分大度的将昨日赵翊被人搜罗走的佩剑还给了他,赵翊拿在手上比划了两下,对蓝鹰抱拳拱手,以示感谢。 两人寒暄过后,便开始了不分高下的缠斗。 赵翊是使剑的好手,一套青云剑使地行云流水,与练外加拳硬功夫的蓝鹰不同,他更注重战术策略上的变化。蓝鹰为了不因为兵器而输给对手,特意挑了大刀迎战,大刀耍起来也是威力十足。 赵翊的身法超群,几次都贴着蓝鹰的后颈刺过去,蓝鹰疲于应付,无法主动出击。 蓝鹰周围的压力却并不因此有丝毫减弱,反而觉得心头剧震,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从背后冲将过来。体内的能量并不算充沛。 虚晃一招后,赵翊抬头迎上蓝鹰的目光,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此刻蓝鹰的眼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对事专注俯视而下的目光竟有几分九弟的味道。赵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自己不断地磨练,不断的练习,而自己的头上一直都有那样一双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赵翊甩了甩头,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在寂静的后山林间划出出刺目的光芒,众人紧闭气息,深怕看漏了以秒,只见剑声乍起仿佛在耳边传来众神的吟唱声…… 蓝鹰只一晃神,就感觉一道剑气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本能地退了十几步。然而,赵翊的剑却如影随形地紧追而至,蓝鹰就觉得脖子一凉,有几滴鲜血滴下,准备了一整夜,竟然见面第一招自己就已见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双手闪动金芒,斩向的胸膛,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赵翊大笑着道:“来的好!”,长剑化作千道剑影,绝学“毁天灭地”全力发出,两人相撞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蓝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一个跟头翻落,胸口鲜血不停流淌。赵翊扬了扬眉毛,轻轻摇头道:“刚刚第二招。”蓝鹰望了望星罗棋布的天空,整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赵翊“咦”了一声,站在平地上的他抬头望去蓝鹰竟和星空融为一体。赵翊眼中狂暴的神色又起,身体因阳光的照耀,泛起一阵淡淡的金芒。蓝鹰笑了这一剑他见过,身体舞动而起,低声吟道:“剑,刺破青天锷未残……”人在半空中如星辰流动,手中闪现出一条七彩的长棍,仿佛 挂在半空的飞虹流淌而下,“当!”刀剑相碰,蓝鹰再次被高高震起,他拼命舞动云棍,满天都是棍影。而赵翊长剑却是无孔不入,漆黑的长剑出鞘之后就好像恶魔重现大地,滔天棍影被他一剑击散。赵翊傲然道:“刺破青天锷未残,你见过又有什么用?” 蓝鹰微微一笑道:“四招了。” 赵翊狂笑一声,人升腾到半空,手中路西法之剑如银河点点飞洒而下。满天之中只有剑光没有星辰,漫天之中星辰都已化作了剑光……而蓝鹰却突然不见了,他消失于朦胧的星河中,漫天剑光全部刺空。突然蓝鹰出现在赵翊的背后,高举大刀猛砸赵翊的后背。 赵翊身体飞降下来,蓝鹰紧追不舍,脚落地面赵翊微微一笑,“叮!”向后背刺出一剑挡下蓝鹰的攻击,赫然是中华武术中最普通的“苏秦背剑”。 蓝鹰脸色一变,赵翊无所不知……气势陡然下降。 全一卷 第089章 不战而胜 为了在苏瑾的面前表现,蓝鹰故意与赵翊约战,没想到一大早他带着寨中众弟兄前往赵翊所住的居所下进行叫嚣时,却意外看见了苏瑾从赵翊的屋里探出了脑袋。 亲眼瞧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共度一晚,即便知道这二人是夫妻关系,他也还是十分的气愤。 决斗开始,双方站在大青华山后山的那片竹林中,做好了决斗的准备。虽然蓝鹰在内心十分不满赵翊的所作所为,但是出于江湖道义,他还是十分公平地展现出江湖豪杰的大度,将昨日赵翊被人搜罗走的佩剑还给了他。毕竟在江湖人看来,一场比试的胜败,远不敌信守承诺来的重要。 赵翊也不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拿在手上比划了两下,对蓝鹰抱拳拱手,以示感谢。 两人寒暄过后,便开始了不分高下的缠斗。苏瑾则和山寨之中的其他弟兄们一起,远远站在一旁观战。出人意料的,爱凑热闹的蓝铃铛没有过来,估计是陪着小蓝素,抑或是去找同样不在场的张子贤。 赵翊是使剑的好手,一套青云剑使地行云流水,与练外加拳硬功夫的蓝鹰不同,他更注重战术策略上的变化。蓝鹰为了不因为兵器而输给对手,特意挑了大刀迎战,大刀耍起来也是威力十足。 赵翊的身法超群,几次都贴着蓝鹰的后颈刺过去,蓝鹰疲于应付,无法主动出击。几招下来,蓝鹰累得气喘吁吁,赵翊则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一手持剑,一手背在身后,一种正义凌然的感觉令一直关注着这一场决斗的苏瑾看得有些入迷。 眼见败局已定,蓝鹰边喘着粗气边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人群之中的苏瑾,当他瞧见苏瑾的眼中的全是赵翊之后,心里的酸楚更是泛滥起来。 此时,苏瑾与另外两人的距离相差无几,三人几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局势。蓝鹰瞧着苏瑾,又看了看自己对面的赵翊,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突然,蓝鹰提起自己沉重锋利的大刀,冲着苏瑾大喝一声,直接朝着她冲了过来,他动作迅猛,眼神之中的狠厉冷地吓人,手中大刀高举,朝着苏瑾作势就要砍下去。 苏瑾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刚将目光投过去,就被即将而至的大刀吓得不轻,甚至忘记了躲避。苏瑾身边的人都是山寨中的弟兄,他们虽然奇怪大哥为何要如此行事,却没有一人出手阻拦。 蓝鹰突然对苏瑾动手,着实令赵翊没有想到,瞧见蓝鹰提着刀朝着苏瑾扑过去,他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持剑冲了过去。他的内心十分的焦急,失去苏瑾的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烧得他理智全无。 赵翊的动作非常迅猛,为了更快地追上蓝鹰,阻止他对苏瑾出手,他甚至顾不上防御,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提升速度上面。 然而,这一切正是蓝鹰想要看见的,听见身后紧追不舍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突然用脚抵住地上的碎石泥土,用力停住自己的身形,然后他以刀支撑,整个人猛地一翻身,抬起一脚,直接踹在赵翊毫无遮挡的胸口。 赵翊对他突如其来的攻击措手不及,心中明白自己上当了。然而由于速度太快,自己又没有任何的防御,这一击避无可避。 就这样,赵翊的胸口被蓝鹰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剑也被甩在一旁。 “赵翊!”苏瑾惊呼一声,欲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势,却被身旁的几个人拦住,“大嫂,江湖规矩,决斗都是生死由命的,在还没有决出胜负之前,你不能过去!” 蓝鹰得意地从地上跳起来,举着刀架在了赵翊的脖子上。他抹了抹自己脖颈处被划出的细小伤口渗出的滴滴血珠,瞧着赵翊冷笑一声,“嘿嘿,兵不厌诈,你认不认输?” 赵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蓝鹰的刀威逼着只能坐在地上。他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刀,不惧反笑,蓝鹰的这一招兵不厌诈,还真 是使的十分的巧妙。 就在这时,安静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哨,一束烟花毫无征兆地在空中炸开了,由于天色明亮,烟花并不容易辨识,但是大家还是能清楚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晃眼的光亮。 山寨之中的人们如临大敌,众人突然恐慌起来。苏瑾奇怪地看着他们,问道,“怎么大白天放烟花?” 奎七放开苏瑾,自言自语地说道,“坏了,是山下的信号,有官兵上山了。六哥,刚刚是什么颜色,你看清楚了吗?” 吴谷和跛三举着兵器就要往山下冲,却被六老黑一把拦住。 六老黑抖着手顿足捶胸,口中喃喃自语,“是红色,是红色,我们这次麻烦了。” 奎七一听是红色的信号,也惊慌起来,对着不远处正占上风的蓝鹰喊道,“大哥,是红色的信号,山下出事了!” 蓝鹰也注意到了空中的信号,一个分神,手上的大刀突然被人打落,赵翊趁他不备,闪身捡起不远处遗落的剑,反手一击,直接将冰冷的剑身放在了蓝鹰的脖颈处,“是你说的兵不厌诈,你服不服?” 蓝鹰没有回答,他突然明白了赵翊此次上山的缘由,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谁,山下的官兵是不是你带上山的?” 赵翊笑了起来,“我是怎么上山的,你们应该很清楚。” 六老黑大声吼道,“混蛋,你是官差!”他转而抓住一旁的苏瑾,单手扣在苏瑾的脖子上威胁道,“既然你要我们死,那我就先杀了她!” “住手,放开她!”几乎是同时,蓝鹰和赵翊都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六老黑瞧了瞧自己的老大,只好放开苏瑾,捶胸顿足一阵叹息。苏瑾则惊吓过度,本能地朝着赵翊的方向跑去。 空中炸开的红色信号传遍了山寨的各个地方,蓝铃铛也带着蓝素赶了过来,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山下官兵上山了,申晷刚刚传来消息,官兵已经快到黑风口了,再往上就到山寨了……大哥!” 蓝铃铛看清了形势,一把将蓝素放在地上,并抽出腰间的长鞭,朝着赵翊挥鞭。 赵翊放开了蓝鹰,手中的剑朝着空中的长鞭一击,“啪”的一声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互击。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赵翊并不恋战,立即收势回到苏瑾身边,搂着她与其他众人对峙。 蓝铃铛还想再此出手,蓝鹰却一把将她拦下。蓝鹰将众人挡在身后,冲着赵翊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上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赵翊也将剑收回剑鞘,率先做出了不再武力相对的诚意,然后他搂着苏瑾对众人说,“我乃当朝七王爷,宸王赵翊,我此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来寻找我失踪多日的爱妻,另一个目的,是来与诸位结交。诸位都是江湖之中的英雄,怎么甘于窝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山中?如今北边金辅国屡屡侵犯我天玄边境,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知诸位英雄是否愿意随我一起,前往北边战地,诛杀金贼,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 “你是要……招安?”想起山寨中的众弟兄,和自己女儿的脸,蓝鹰动心了。 “大哥,不可呀!”此刻最着急的是六老黑,他抓着蓝鹰的手臂说道,“咱们在启封城内做下多起大案,这朝廷贼狗如何会放过我们,更何况我……我、我刚杀了军营中的一个将军,他们岂会轻易放过我。” 赵翊轻笑道,“至于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既然我有诚意将你们收归我麾下,我自然有能力保得住你们。更何况,据我所知,你们做得都是劫富济贫的事情,这也是我决定独自一人上山的原因。” 赵翊的这番话,让蓝铃铛动心了,她率先问道,“你真的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赵翊认真点了点头,“既然我说得出口,就定然能够做到,但是,你们要保证全力效忠于我,不再以江湖草莽的行径行事, 如何?” 蓝鹰这回真的动心了。其实弟兄们在山上聚集,成为土匪,也都是被这个乱世的种种逼迫的,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战乱、匪患、灾祸等原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最后孤身一人存活于世,这才无奈上山,只求一个容身之处。蓝鹰明白众弟兄们的心思,更是明白六老黑杀那个将军的原因——感到世道的不公。 就这样,蓝鹰带领着山寨中的众家兄弟投在了宸王赵翊的门下。赵翊这一次剿匪,不费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还收获了一支武力值超群的队伍,更重要的是找回了离开多日的王妃苏瑾,可以说这一次剿匪,原本困难重重,却没想到最后却是收获满满。 他站在山寨口看着小将军聂盛远带着整顿后的军队也顺利上山,对聂将军的实力十分赞赏,于是,他和聂将军说明了情况后,直接将蓝鹰的队伍交给了聂将军,让他以岳家军的军纪,连同蓝鹰他们一起,好好整顿军中军纪。 在山寨的后厨里,众人还发现了一个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与苏瑾一同被抓上山的沈兴旺并没有被他们杀害,而是被关在厨房的锅炉房里,负责着锅炉房的火势。 沈兴旺最后被放回了安树村,他重新又回到了自己母亲沈夫人的身边,但是他却突然性格大变,整日疯疯癫癫,胆子又极小,再也不敢与人说话,这一辈子就算是废了。 全一卷 第090章 马车独处 回城的马车上,苏瑾与赵翊并排坐着,一起往宸王府走,苏瑾的这一次民间“游历”,随着赵翊剿匪工作的大获成功而宣告结束。 坐在马车上,苏瑾的心中十分的矛盾,出来的这些日子里,她十分想念宸王府中的沐春、沐雪,还有明卉,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病怎么样了。可是一旦进了王府,再想出府,却又难于登天。这一次她好不容易出府,却还是和玄帝行祠佑圣真君殿失之交臂,怎么想都觉得无比遗憾。 还有一事,是她无法释怀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从宸王府中的墨韵阁内,突然变到云春阁中的那间屋子里的?在真相没有查清之前,就这么回去了,自己的安危还能否得到保障?往后的日子里,她会不会一觉睡醒,又再次出现在其他什么危险之地? 心中有些烦闷,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宸王赵翊,只见他紧闭双眼,后背靠在马车上一动不动。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一路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睡着了。她调皮地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也不见他睁开眼睛,能在颠簸的马车上睡得这么熟,看来这些日子真的是累坏了。 看着赵翊睡着还紧紧皱着的眉头,苏瑾的心中感到一丝的辛酸。脑中突然想起昨夜在山寨中的她们共度的那个夜晚。 昨天夜里,赵翊突然闯进了自己的房中,然后莫名其妙地戏精附体,情话、摸头杀等一系列偶像剧的套路给自己来了个遍之后,就“凶相”毕露,将自己打横抱去了他的房中。 一路上只要苏瑾一大声挣扎,他就会低头亲上她的唇,两次下来,苏瑾彻底老实了,就这样糊里糊涂被他带进了他靠近后山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很大,又许久没有人住,再加上靠近后山竹林,所以屋子里十分凉爽,甚至于在这个炎炎夏夜中,令苏瑾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苏瑾缩了缩头,干脆不再反抗,直接将脑袋埋进了赵翊的怀里。 赵翊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瑟缩,紧走两步进了屋,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细心为她宽去鞋袜,和衣盖上薄被,自己则半靠着坐在床边,倚在她身旁。 苏瑾几乎都以为自己即将会遭遇到什么羞羞的经历了,然而,他只是坐靠在床边,挨着自己而已,并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她脸一红,为自己羞耻的想法感到害臊。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屋外传来的草虫喧闹声,和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跳声,苏瑾无论如何闭上眼睛,都还是无法入眠,挣扎了许久,她终于试探着开口问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怎么了?”赵翊的声音很低沉,苏瑾感觉这声音就像是从她耳边传来一样,不自觉浑身一震,打了个寒颤。 赵翊也发现了她这个细小的动静,立即俯下身子查看,“还感觉冷吗?你是不是病了?”说着,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上,两人的鼻尖也碰在了一起,呼吸立即交织在一起,苏瑾瞬间懵了。 感觉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她紧张地抓紧了被子,双眼瞬间大睁。然而屋内漆黑无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的唇就在自己的唇上,咫尺之距,柔软水润的感觉竟在她的脑海之中补全了。 好在他的额头只是停留了片刻,就离开了,苏瑾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低声地说道,“好像没有烧,不过你的额头还是比我的热几分,我看还是……” “没有还是,我没生病!”苏瑾担心他点灯查看,连忙拽着他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分析下去。 没想到赵翊被他这一拽,竟然俯下了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了她的头发上,柔声安慰道,“听话,若是生病了,郎中还是要看的。” “真的没事,我……”苏瑾连忙拽下他的手,感觉他就是她生病的原因。 苏瑾的眼睛已经基本适应了黑暗,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身影动作,她 却都能看得见。为了缓解尴尬,苏瑾连忙转移话题,对他问道,“你这一次来山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赵翊重又坐回床边,他靠在床沿上,声音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低沉,“我白天说过,为了你。” “我?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山上的?”苏瑾不信。 “张先生昨日上山,我便知晓你在山上。” “张先……张伯璟啊?”原来是他,他说他和青巳是闲来无事踏青才来到这座山上,难不成宸王也一同过来踏青的?“不对呀,他昨日上的山,你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你是光速啊。你一定是在山下蹲守的对不对?” “蹲守?夫人这词用的实数难听啊。”赵翊顿了顿,说道,“我的确率兵在山下驻扎,为了前来剿匪。” “先派张伯璟上山打探,然后你率兵攻打,你们里应外合来剿匪。你果然是另有所图,还说是为了我?”苏瑾突然激动起来,就好像是突然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他大声质问道。 赵翊笑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她指着自己的手指,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继续说道,“夫人果然聪慧。不过,这是我原本的计划,自从我昨夜收到张先生的书信,知道你在山上后,便决定自己独自上山。比起剿匪,你的安危更重要。” 突然又被告白,苏瑾的心跳又加快了。她小心翼翼从赵翊的手中拽回自己的手,乖乖又躺回被中,“这么机密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了我,你不怕我背叛你,去告密?” “呵呵,你会去吗?” “不会……”苏瑾的声音很低,心里想着:你果然是了解我,我哪有这个胆啊。 “嗯。”赵翊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瑾又突然说道,“你剿匪会伤他们的性命吗?” “要看他们是否反抗。” “不反抗就不会?” 赵翊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他们杀了宁将军,按国法,性命恐怕难保。” 苏瑾的心里突然一紧,虽然杀人偿命自古使然,但是出于私心,她是不希望这一群人赴死的。想了许久,苏瑾低声问道,“你们不是有招安一说吗,一直听你们都说北边战事吃紧,他们既然战斗力超群,北边的战场又缺少骁勇战将,何不让他们去北边战场发挥自己的能力,这样既能保卫疆土,又有机会将功补过,保住他们自己的性命,可以吗?” 赵翊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为何你对他们的性命如此关心?你难道真的心悦于那个匪首?” “不是……”苏瑾顿了顿,说道,“相处几日下来以后,我发现他们上山为匪,几乎都是被逼无奈。他们做的好像都是劫富济贫的事情,不过那个宁将军为何被杀,我也并不清楚,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赵翊也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也许也并不是什么误会……”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空气中突然安静下来。苏瑾不知该不该继续追问他这句话的意思,她似乎察觉到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能就像古装剧中说的,古代的男子并不想女子参政。 思索再三,苏瑾还是经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那他们能不能符合招安的条件啊?” 然而这一次的问话,却久久得不到回答,苏瑾等了许久,这才意识到:他睡着了。 睡前苏瑾是确信赵翊的和衣谁在自己旁边的,而且还是坐靠着睡着的,但是当第二天她被外面的人吵醒后,再见赵翊时,他为何会赤裸着上半身,她真的无从知晓。 兴许是那一晚上的对话吧,赵翊果然对大青华山上的土匪们实行了招安政策,苏瑾虽不知在这一场剿匪中自己是否有用处,但是这一结果还是令她十分满意的。 马车的颠簸令她回过神来,再一看自己的手,都已经不知不觉伸向了他紧锁的 眉头上,还差一点点就触碰上了。 后知后觉地苏瑾赶紧缩回了手,她一面暗骂自己的色心大起,竟然对这个古代的男人起了歹意,一面又暗暗觉得这一场经历就如同一场美梦一样,让她还有一些舍不得醒来。 苏瑾用力拍了拍自己伸向赵翊的手,脸上又开始烧起来。为了避免尴尬,她又转身对着马车侧面的车窗。撩开车帘,她将头朝着外面探了探,就看见原本热闹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因为战事和城中的变故,启封城内的百姓也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城中再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 突然,苏瑾感到左边脸颊有些温热的气息,好奇地转过脸查看,突然就看见了赵翊的那张脸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旁边。苏瑾吓了一大跳,连忙跌回马车中的座椅上。 赵翊瞧着她滑稽的模样,笑了起来,也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瞧着她问道,“瞧见本王这么心虚?夫人这是又想要逃跑了?” “没……没有,你……你不是睡着了吗?”苏瑾说得结结巴巴,心慌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没想到赵翊竟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伸了个懒腰,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埋怨道,“你还说呢,你突然掀开帘子,有光刺眼,我能不醒吗?” 原来是这样,苏瑾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一说法。 赵翊继续追问道,“我问你呢,你刚刚在想什么,是要再逃走吗?” “我哪里敢?”苏瑾掀开车帘指了指后面跟随的几百士兵,这么多人,论自己如何想逃,也都是徒劳吧。心里还惦念着玄帝行祠,她突然脑中一闪,一个念头闪现,连忙故作为难的说道,“但是我还是很怕。” 赵翊果然上当,连忙皱起眉头,“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你忘记了我这一次的突然失踪了吗?我就睡了一觉,醒来就跑到云春阁里去了,日后若再一觉睡醒,出现在其他的地方,我可不敢保证下一回还有没有命在。” 这个问题也是赵翊所担心的,所以见到自己的亲身近随木青和南风后,他便立即派他们俩分别去云春阁内探查和在城中追查苏瑾那支玉镯的下落,他定要揪出宸王府中与府外里应外合之人究竟是谁,还有在这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 趁着赵翊愣神,苏瑾连忙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城中不是有一座玄帝行祠,那个什么什么殿么,咱们要不顺路过去拜一拜,也好让殿内得道的仙人指点指点,是不是我这些日子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才会如此走背运。” “你是要去玄帝行祠?”赵翊瞧着她,露出了疑惑地表情。 全一卷 第091章 玄地行祠 皇城中,一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行的士兵问清了缘由后,立即赶上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开道兵,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调了个头,往城中小青华山走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车里率先跳下一个男子,车中女子慢慢掀开车帘,望着眼前的一幕,一时竟有些恍惚。 眼前正是启封城中著名的玄帝行祠——佑圣真君殿,也是苏瑾心心念念的所在。 赵翊竟然真的同意了她临时的要求,还是在不顺路的情况下,特意带她来了这里,真的和做梦一样。 所谓玄帝,就是人们所熟知的真武大帝,因相传由玄武转而为神,所民间也会叫做玄帝,玄帝在道教中颇有威名,被称为“北极佑圣真君”,所以玄帝行祠,就被称之为佑圣真君殿。至于行祠,相传神仙会在人间从众多的供奉着自己香火的庙宇中选择一间作为栖身之所,而被选中的那一间,便会被称之为行祠。 每逢乱世便拜神,所以即便城中街市萧条,小青华山上还是人头攒动,前来拜见佑圣真君的人非常多。由于他们此行突然,并没有提前安排人前来清山,所以山上全都是前来敬香的百姓,他们有祈求风调雨顺的,有祈求平安喜乐的,有祈求远行游子速速回家的,也有祈求前去打仗的家人安稳返乡的…… 赵翊站在马车前,待小厮安放好脚凳,便准备搀扶苏瑾下马车,然而苏瑾瞧见这一场景后太兴奋了,根本等不及脚凳,直接跳下了马车,正好稳稳停在了赵翊的身旁,赵翊显得有些无奈,见她安稳无事,便陪同她一起往前往正殿的山道上走去。 谁知两人刚走上山道,旁边的人群突然就炸开了锅,众人一同朝着苏瑾齐齐跪了下来,大声呼唤着,“仙姑驾到,仙姑驾到!” 苏瑾被吓了一跳,赵翊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一直随行的张伯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瞬间会意,开始驱赶人群。 人群并不知何意,但是瞧见官兵都还是躲避着的。直到其中一个士兵见百姓久不肯散,便开口说道,“快走快走,什么仙姑,这是宸王和宸王妃,你们若胆敢冲撞贵人,小心你们的脑袋!” 赵翊听闻后,立即呵斥这名士兵,在他看来,苏瑾的这一重身份虽然来得突然,但是却并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赵翊和苏瑾由众人拥着上了小青华山的山顶庙宇中,身后的百姓自发跪成一排,对着远去的宸王和宸王妃跪拜叩首,还一个劲说自己瞧见了真神仙。 张伯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苏瑾的一句玩笑话,竟然在民间成了真,百姓竟然真的拥立起她。好在她本性不坏,否则后果堪忧。走在张伯璟身后的青巳还是一副冷脸,他瞧着张伯璟的模样也觉得有趣,随口不咸不淡讲了句,“真的成了假,假倒成了正。”张伯璟听见便如没有听见,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青巳感觉无趣,干脆斜靠在山下一座形如乌龟的雕塑旁边,不再往前走。 乌龟雕塑旁边突然掉出一个孩童模样、穿着青褐色裤褂的人,看着比青巳还小,他刚一落地,立即抄起鞋垫子往青巳脑袋上招呼,并大声斥责道,“我让你靠,我让你靠!” 青巳被突然的袭击打得连连后退,他清楚袭击者是谁,即便如他一般冰冷的性格,也毫无脾气。 打人的小孩发泄完后也停了手,他穿上鞋子,突然一把抱住了青巳,口中止不住埋怨道,“你还知道回来,你是不要我了是不是?” 被打他认,然而被如此腻歪地抱着,青巳着实是受不了的,他立即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孩童的额头上,离着自己远远的,毫不客气地说道,“玉虚,你别跟我来这一套。真人来了,你接是不接?” “真人?我怎么毫无察觉?” 青巳冷哼一声,“这些年你除了吃,还知道些什么?” 那个叫玉虚的孩子立即哭丧着脸,一副撒娇的模样,就想往青巳的身上扑,“呜呜呜,你就会欺负我……哎哎哎,别扔别扔,咱有话好好说成不成?” 青巳毫不理会,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就将孩童扔出去老远,直接落进山边溪谭之中,孩童在空中摆出一个鬼脸,扑通一声掉进谭中。 然而奇怪的是,山中百姓只见水花四起,却并未发现何物落水。 另一边,苏瑾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向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殿。只见大殿中端坐着一座栩栩如生的玄武大帝的神像,神像道服羽流,仗剑披发,颇为威猛,玄武大帝的神像脚下还分别踩着一只龟和一条蛇。 由于前面有官兵开道,当苏瑾爬上山顶道观之时,道观门前已经看不见前来敬香的百姓了。苏瑾倒是没有关注到这个问题,她一路直冲大殿,进入大殿后,众人立即注意到大殿的房梁高了许多,面对着殿中雕塑,立即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感觉,大家不自觉都放轻了动作,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意识的压低了。 苏瑾率先迈进了殿中,她好奇地探头去看道观正殿中的那尊玄武大帝的雕塑,并指着他脚下的那个乌龟和蛇的雕塑轻声问紧随其后的赵翊,“怎么雕塑下面还雕着一只乌龟和一条蛇?” 赵翊的脸色一沉,立即出言制止,“身处玄门之地,别瞎说,那是玄武的雕像。” “玄武?”苏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己好像是听说过玄武形似乌龟,那怎么还会有条蛇呢? 苏瑾突然留意到赵翊竟然跟着自己也进了大殿,就突然想起来司修亓说过的那句话:“咱们殿下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也从不结交空门、玄门之人。”她当即好奇起来,低声调侃道,“你不是不信神鬼妖狐之类的吗,怎么也进来了?” 赵翊依旧阴着脸,没有去理会苏瑾的话,不过他却一直保持着警惕,与她保持着五步以内的距离。 就在二人耳语之际,从殿中迎过来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这人手握拂尘,仙风道骨,下巴处的长胡子已经花白了。道长慈眉善目,笑语相迎,将二人以最高礼节迎入正殿后面的桌案前。道长捻了捻胡须,对二人问道,“不知二位贵人今日来观中所求何事?” 苏瑾迫不及待地凑近了道长,神秘兮兮地问道,“请问道长贵姓?” 道长闻言,面露惊诧之色,但他很快收起了惊讶的神色,转而恢复了原本的泰然,“山人早已身归玄门,道号元明。不知王妃此问何意?” 避而不答?看来真的有些猫腻。这样想着,苏瑾不免激动起来,也不顾元明道长的诧异和避讳,直接凑近他,继续问道,“元明道长是吧,道长可知ifi信号为何物?” “歪……歪什么?”道长明显惊吓过度,一把年纪了,还要因为尽力与王妃避嫌,而连连后退。然而躲避的动作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唐突了贵人,这样一来二去,不自觉惊出一身冷汗。 站在苏瑾身旁的赵翊也被苏瑾问出的话吸引,他的目光深邃,一直盯着老道长的一举一动,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切,包括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与她接触过的所有人。 然而苏瑾认定了老道长有事隐瞒,硬是想要撬开他的嘴,于是继续追问道,“道长好好想想,东方红?小虎队?渴望?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这一下道长彻底被吓到,他连忙跪地叩拜,一个劲地念叨着,“王妃恕罪,贫道实在参不透王妃所言何意。” 苏瑾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心中的失落之感,愈来愈烈。将元明道长扶起来坐在桌案后的条凳上后,苏瑾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道长可知如何才能找到张天师?” “王妃要找张天师?”元明道长略略缓过神来,听闻苏瑾所言,他立即露出奇怪的神色, “张天师世代生活在江西龙虎山上的天师府,这里如何寻得?” 找不到? 此刻,苏瑾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支撑着自己多日的目标就是启封城中的这座玄地行祠,然而自己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地终于来到这里了,却发现根本没有能给自己一个答案的人。 赵翊瞧出了苏瑾的失落,虽然他并不理解她的失落来源如何,但是瞧见她身形摇晃,便明了了她的失望如同心死,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扶住她。 元明道长瞧见苏瑾听到答案后的憔悴和绝望,也觉心有不忍,于是出言安慰她,“王妃是有玄机需要张天师参透吗?道观中虽没有张天师亲临,然而也修行着两位仙人。如今一人云游未归,还有一位仙人,正在观中,王妃若是想要破解玄机,何不去问问他?” “仙人?”苏瑾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她连忙问道,“仙人长什么样,是活了许多年吗,还是真的是有仙法的仙人?” 就在苏瑾和赵翊的注意点一直在元明道长的身上时,正殿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孙儿,你唤爷爷我何事?” 苏瑾和赵翊俱是一惊,瞧清楚后,又不禁奇怪起来——这殿中何时多出来一个衣着褴褛的白胡子老头的?而且他一开口就是占便宜,元明道长看胡子花白的情况,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这乞丐老人竟然说是元明道长的爷爷,那他岂不是几百岁了? 全一卷 第092章 玉虚真人 启封城东,小青华山上,玄地行祠佑圣真君殿正殿中。 苏瑾好不容易来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佑圣真君殿,又瞧见了道观中的很有道法的老道长。然而,道长却压根不清楚苏瑾所说的一切,这多多少少令她有些泄气。 赵翊却因为苏瑾试探道长所说出的话而震惊:她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因担心苏瑾再次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赵翊一直有意识地紧盯着她吗,时刻保持着与她五步之内的距离,生怕一个眨眼,好不容易再次找回身边的女子,又再次消失不见。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正殿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孙儿,你唤爷爷我何事?”众人瞧过去,只见一个衣着褴褛的白胡子老头的,竟不知何时靠在殿中角落里打盹,听见元明道长说起他,这才开口。 苏瑾原本是一个教计算机的高校专业课老师,在计算机专业的班级中,男生都很多,男生多的班级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男孩子们之间的交流经常会以“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这样的话开始和结束,所以苏瑾听见这个白胡子老头这么一说,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老头怎么还占便宜呢,一占还是两辈?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没成想,看起来已经七八十岁的老道长元明道长,瞧见占便宜的老头后,竟然真的摆出了小辈的姿态,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扶住老头,“玉虚真人,您怎么坐在这里?呀,玉虚真人,您这身衣服怎么脏成了这样?呀,怎么还是湿的?”说着,他也顾不上赵翊还在场,连忙冲着殿外吩咐道,“一空,快来扶玉虚真人去换身衣服来。” 玉虚真人挥了挥手,满不在乎,“无妨无妨,好孙儿,这两人是何来头?” 元明道长看得出来十分尊敬这个叫玉虚的道长,立即给他引荐赵翊和苏瑾,“真人,这位是当朝七王爷,宸王殿下,这位是宸王妃。”说罢,也向他们引荐道,“殿下,这位就是我与二位说的仙人,王妃若有什么难破的玄机,不妨与他请教一二。” 苏瑾原本就对眼前的这个白胡子老头十分好奇,眼前的老头虽毛发皆白,但是脸上却光洁红润,没有一丝皱纹的痕迹,倒是让苏瑾想起来电视剧《天龙八部》中的天山童姥。没想到眼前这个脏兮兮、不起眼的老头,竟然就是元明道长所说的仙人,苏瑾立即恭敬行礼,“仙人。” 没想到眼前这个本应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瞧着苏瑾突然笑了起来,指着苏瑾就问道,“你就是那个仙姑?” 突然被这么没头没脑的戳穿,苏瑾感到十分尴尬,所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平日里自己谎称是张天师传人,有无非是想要便宜行事,可没成想,无意间在民间溜了一圈,这个名号竟然就坐实了。 可是事到如今了,苏瑾也不知该如何推辞,她干脆朝着仙人一笑,硬着头皮问出了心中所想,“不知仙人能否告知张天师的行踪。” 玉虚真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听苏瑾说罢,他特意朝着殿外望了望,然后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呵,原来他说的“有眼无珠”,是这个意思啊?呵呵,还真是有趣。” 苏瑾被她说得一愣,也奇怪地往殿外瞧了瞧,只见殿外恭敬站着张伯璟、道观中的小道士一空,还有负责宸王及宸王府安全的府兵,因为后来清了山,此刻殿外并没有其他香客,观中其他人也都避在他处,不被允许露面。 “有眼无珠”说的是谁?难不成说得是我?苏瑾奇怪地思索着,难不成他是意思是,站在我眼前的他就是一个得道的仙人,我却非要舍近求远地去找远在江西的张天师?那他说得那个“他”又是谁? 苏瑾突然在心中暗骂自己,真的是蠢。嗨,纠结什么张天师,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仙人,那我直接问他不 就好了。 于是苏瑾调整好心态,特意清了清嗓子,突然地对着玉虚真人问道,“仙人可知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就这样,苏瑾破锣一般的歌声,毫无韵律地在大殿中传荡开来,元明道长终于忍不住对着赵翊询问起来,“无量天尊,殿下,王妃这……” 赵翊对元明道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苏瑾脑袋不好,不用理她,而后继续瞧着卖力演唱的苏瑾,辛苦地忍住不笑。 玉虚真人叹了口气,冲着苏瑾摆摆手,“别唱了,你唱的太难听了。你究竟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便是,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苏瑾有些犹疑,她不知该不该就这么直接问出口,这么一问,他们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当成神经病给关起来。她回头瞧了自己身后的赵翊一眼,那意思是想让赵翊先出去,避一避嫌,她要准备和道长们吐露隐私了。然而赵翊的眼神也十分的坚定:我就是不走,我倒是要瞧一瞧你究竟有什么隐瞒着自己的,到底你接近我有何企图? 无可奈何,苏瑾只好一把拽过玉虚道长,将他拽离赵翊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仙人可知,什么是灵魂吗?” “灵魂?”玉虚真人倒是并不在乎苏瑾丝毫不合乎情理的举动,任由她拉着自己,两人一起来到大殿角落,聊了起来。 “就是意识,就是……就是……就是魂魄,对,就是你们说得魂魄。” “仙姑何意?” “别,你别叫我仙姑了。”苏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额唔……就是,如果有一个人的魂魄找不到原本的躯壳,占用了别人的身体,还有没有办法能够找回原来的躯壳?” “你的魂魄找不到躯壳,然后占了别人的身体?” “不是不是,不是我。”苏瑾连忙否定道,脸颊瞬间红透了,一种说谎被人揭穿的感觉席卷而来,她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仙人,你别纠结于是谁,我就是想知道,像这种情况,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魂归原处。” “借尸还魂?” “额……也可以这么说。”苏瑾心虚地偷眼瞧了瞧不远处的赵翊,只见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中虽然没有探求和窃取,却有一种执念与顾盼。这种情感似乎更真切、更热忱,苏瑾根本不知如何回应,连忙转回来,瞧着仙人,心中偷偷平复着心情。 玉虚真人并没有注意到苏瑾的心不在焉,他被苏瑾提出的这个疑问吸引,皱着眉头思索着,嘴里不住念念有词,“万物皆有灵,灵体寄存于万物,没有灵体的便为死物,没有依托的灵体,便会被地府的鬼差抓去。你既然没有被鬼差抓走,而是借了另一具躯壳寄存而生,还真是少见。” 苏瑾连忙改正道,“仙人,不是我!” 玉虚真人也不管她,继续说道,“不过你这种情况虽说少见,但我倒是见过,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什么情况,你给说说。”这么一说,苏瑾来了兴趣,见他欲言又止,连忙追问道。 没想到关键时刻,玉虚真人竟然卖起了关子,犹犹豫豫就是不说,最后才回答道,“此乃天机,泄露必遭天谴。今日和你说起,已经有损我的修为。不过你既然与他有缘,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这等逆天改命的行径,实乃大逆不道,对修仙之人的修为有大害,而且想要成功令灵体转移,必须要有凌驾于世间之法,才能博之一二。你想要回去原身,除非找到那个帮你转灵之人,否则谁都帮不了你。” 苏瑾眨着眼睛,听着玉虚真人絮絮叨叨讲了半天,这才听明白自己原来就是问了个寂寞,“仙人的意思,就是没有办法咯?” 玉虚真人摇了摇头,收起了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以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俗世之人,何不顺其自然。” 苏瑾还是不甘心,继续 问道,“那我若找到那个帮我魂穿来的人,是有百分之多少的把握,还能再回去?” “回去哪里?”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意外而又熟悉的声音,苏瑾着实吓得不轻,立即跳了起来躲避,一回头,就看见赵翊正站在自己刚刚所在的地方,微笑着瞧着自己。 苏瑾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压惊,然后对着赵翊大呼小叫,“你属猫的吗,走路不出声。” 赵翊不再靠近,而是双手环抱,瞧着苏瑾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准备回去哪里?” 苏瑾有些无语,她朝着他摆了摆手,敷衍道,“我不去哪里,我哪里都不去。你怎么老喜欢听人墙角,一个大男人,怎么非要学得这么八卦呢?” 这句话彻底将赵翊惹毛了,苏瑾也不清楚他哪根筋搭的不对,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冷冰冰地说道,“既然哪都不去,那就随我回府吧。” 说罢,赵翊竟头也不回往大殿外走去。 这一出竟将苏瑾弄得有些懵,她再也顾不上赵翊,连忙凑回到玉虚真人身边,继续追问道,“仙人,若我找到那个帮我魂穿来的人,到底能有百分之多少的把握,还能再回去?” 玉虚真人却不再多言,他朝着苏瑾摆摆手,然后背着手又缩回殿中角落的地上,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存身之所。 苏瑾还是不甘心,继续问道,“仙人,你倒是说话呀。还有,你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然而玉虚真人却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再理会苏瑾。 一旁的元明道长也走了过来,对着苏瑾“无量天尊”的念了起来,明摆着逐客。 苏瑾无可奈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殿外守候的士兵走了进来,恭敬对着苏瑾行礼,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王妃,请。” 全一卷 第093章 竟是索吻 苏瑾心心念念要去城中道观找道长问明回现代的方式,没成想顺利瞧见了德高望重的道长,又见到了白须童颜的仙人,结果还是问了个寂寞。不仅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而且还似乎得罪了宸王赵翊。 回宸王府的路上,苏瑾乖乖坐在马车中,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身边的赵翊又合上眼睛,看来他的确是累坏了。可是此时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她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悬而未决,难受的要死。 “真的是要死了。”苏瑾不满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心里慌得不行。刚刚在山上,当赵翊听见自己要离开的话后,脸色突然就变了,完全不再是在大青华山上的那副油嘴滑舌的腻歪样子,当时苏瑾一心想要求个答案,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直到此刻希望全都破灭,一切重归于零,自己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恐慌。 小心翼翼侧脸望了望身旁的赵翊,瞧见他睫毛微微抖动着,竟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似的,吓得苏瑾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她坐不住,还是伸手掀开身旁车帘,往车外瞧,正巧瞧见跟在张伯璟身边的青巳,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轿子旁边。 青巳一贯是沉默不语的,总是板着脸,就好像谁欠了他许多钱似的,但是今日却有所不同,他似乎心情不错,马背上颠簸,他却仿佛十分享受这一份旅途上的颠簸,整个身体随着马背颠簸的节奏,前后微微摇晃着,十分的惬意。 苏瑾也算是和青巳是老相识了,也不见外,瞧见他今日不同寻常,正巧此时自己无事可做,于是压低着声音对他套热乎道,“青巳,你今年几岁了呀?” 青巳听见苏瑾和自己说话,也不看她,只是用双腿夹了夹马肚子,催促着马儿跑得快一些,然后悠悠然撂下一句,“岁数这个东西,谁记着?” 这个孩子,人不大,说话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苏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将脑袋探出了马车。 马车顺着大路一路往城中跑去,车速并不快,马车前有两列开路的骑兵,马车后有许多步兵跟随着,有手握兵器的,也有挑着行礼锦盒的。马车四周,几个身形健硕的精壮小伙子骑着马,走在马车的周围,他们的目光时刻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们的视线。 苏瑾趴在窗户上张望了许久,感到十分无趣,路边的店铺大都收了招牌,关上了门板,街上也没什么行人。正巧其中一个骑着马匹的小伙子经过马车,他目光如炬,紧紧注视着两旁紧闭的店门,就好像会有一伙匪徒正躲在其后,伺机冲出来刺杀马车中的贵人一样。 苏瑾不知危险,只觉得好笑,她盯着他瞧了许久,直到自己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了过去,车帘也被身后之人狠狠扯上为止。 在身后拽住苏瑾的人,除了马车中的宸王,不会再有其他人。 苏瑾突然想起上一回自己把他吵醒,就是因为拉开车帘,让外面的光线刺到了他的眼睛。这一次恐怕也是如此,哎,自己怎么就不长长记性呢? 正当苏瑾懊恼,赵翊却一直揽着苏瑾的腰,将她直接拖到自己的腿上,逼着她仰面躺在他的腿上,一抬眼,正好撞上他的眼眸。 赵翊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愠怒,苏瑾不禁吞了吞口水。 赵翊瞧着她,眉头一挑,话中带酸的说道,“夫人似乎对其他人都十分的感兴趣?” 他的话听起来别有深意,苏瑾甚至听出了威胁。她连忙抓住身旁的坐垫,试图坐起身来再和他说话,可试了一下后,她就发现,赵翊拦住自己腰的手丝毫不肯卸下力气,单凭着自己的力量,想要与之抗衡,让自己坐起身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下苏瑾开始懵了,恐慌感再也无法轻易被忽视。脑袋开始艰难的思索着脱身之计,最终,苏瑾放弃,冲着赵翊眨了眨眼睛,对着他喃喃道,“求放过~” “求……求放过?”苏瑾的突然服软令赵翊措手不及,她的软语莺声更是令他招架不住。好在他也见识过些风浪,这样的失神只是一瞬间,过后便立即清醒过来。他盯着她的眼睛,直想瞧出点破绽出来,眼中原本的犹怜也逐渐转变成了怀疑。 不过他的心里变化,苏瑾是半分也看不出来的,她到底是道行不够,一心只想着脱身。 突然,苏瑾脑中灵光一闪,竟然想出了一个十足十的馊主意:古人天性保守,若是瞧见我突然在这大街上主动亲他,一定会被我吓一跳,然后一把将我推开。虽说如今两人身处马车,算不得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但是依着赵翊的性格,再加上他原本就对王妃苏瑾的不待见,这一招必然有效。 就这样,苏瑾打定了主意,她再也不因为此刻暧昧的姿势而感到难堪了,反而为了马上要实施的计划而感到激动,甚至差点乐出声。她主动回望着赵翊,盯着他的唇看,毫无顾忌的看,不加任何掩饰的看,心中琢磨着一会儿自己该从哪个角度亲下去,才比较好。 这一看,竟然将赵翊看得有些发毛。他放开了苏瑾的腰,准备将她推在一旁不再与她纠缠。就在此刻,苏瑾感受到腰上的力道撤了去,自己立即借势双手攀上赵翊的脖子,整个人就要往他身上送,与此同时,她瞅准他的红唇,立即借着手上的劲就要亲上去。 赵翊确实被吓到了,如此主动而又不顾礼法的苏瑾,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悸动,保持着理智,一只手紧紧抓着车沿,另一只手拼命扯开苏瑾攀上自己的双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车外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喊,“有刺客,保护王爷!” 啥?刺客?苏瑾一晃神,抱住宸王的双手松了劲,再加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苏瑾一个不稳,直接摔在了马车车底上。 马车外已经打斗了起来,耳边充斥着刀剑相撞的声音,混合着声声惨叫,令车内的苏瑾感到恐惧不安,真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了追杀和土匪的掳劫都大难不死,却在宸王被刺杀的现场感受到了生命遭受了巨大的威胁。 她慌张的想要从马车上爬起来,却在下一秒,瞧见了车顶上破了一个大洞,一把泛着寒光的宝剑从上面直插下来,距离苏瑾的脑袋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苏瑾被这一下突然逼近的恐惧吓懵了,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也忘记了躲避和挣扎。好在久经沙场的赵翊反应迅速,立即抬脚踢向剑身,旋即拔出随身佩剑,就刺向了车顶上的刺客。执剑的刺客眼见一击不成,立即想要再刺第二下,然而这一次,他却再没有什么好运气了。车外善战的护卫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个护卫直接踏上车顶,一剑刺向了刺客的后心窝,与此同时,赵翊的剑也朝着刺客的喉咙刺去,随着鲜血迸溅,刺客颓然倒下,尸体从马车上翻滚而下,尖利的佩剑也一同滚落下去。 随之,车外也安静了下来,看来是混战结束了。 苏瑾还是懵的,刚刚自己离那一剑如此之近,自己都嗅到了那把剑上的血腥气,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赵翊的出手,终究还是令她保住了一条小命。原本就惊吓不已,最后赵翊的那一刺,飞溅的血液又瞬间喷洒在车底和车壁,苏瑾瞧的真切,虽然并没有被血液喷溅到,但是还是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不轻。 苏瑾其实胆子不算小,也一直以爱看侦探电视剧标榜自己,可如今切实瞧见了血淋淋的场景,还是胆怂起来。虽然听着车外逐渐安静下来,自己又毫发未伤,她也清楚外面的刺客已经被悉数剿灭了,他们是得救了,但是她还是不争气地腿软,站不起来。站不起来就站不起来吧,苏瑾颓然地想着:***脆再在地上躺一会好了,反正距离宸王府似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乘坐的马车已经在这一次的混战中被撞的几乎散架,车顶破了 好大一个大洞,天上的太阳光直接透过大洞照下来,直刺得苏瑾睁不开眼睛。 车外有一个声音问道,“启禀殿下,刺客已被悉数剿灭。刺客受训严格,被抓后全都自吞毒药自尽,并未抓住活口。” 赵翊收回佩剑,对车外人说道,“不用问也知道行刺者背后的人是谁,抓不抓得住活口,也无妨。” 车外的人又立即说道,“刺客惊扰殿下和王妃,是属下失职,属下甘愿受罚。” 赵翊没有再回答,而是俯下身子查看苏瑾的伤势。当他确认了苏瑾身上并未受伤以后,便伸手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苏瑾是被吓懵了,根本起不来,就连反应也慢了许多。 赵翊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后,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竟然俯下身子,对着苏瑾毫无血色的唇就吻了下去。 这一吻令苏瑾瞬间清醒过来,她连忙爬起来,捂着自己的唇,有些不知所措。 赵翊瞧着她的反应,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竟然用意如此。” 见她并不大碍,他绕过她,掀帘跳下马车,查看外面的局势。 苏瑾听见车外几个人说了几句,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里的悸动久久无法平复。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几个字“索吻”“睡美人”?这么一想,她的脸颊又不禁红透了。 马车的车帘再次被人掀开,苏瑾顺着帘子被掀开的缺口望过去,只见赵翊的脸出现在那里,他冲着苏瑾挥了挥手,招呼她下车,然后对她说,“下来,马车没法坐了,我带你回去。” 带我回去?苏瑾的心开始扑通扑通乱跳,心里真的如同住着一只小鹿在拼命撞着,她强忍着害羞,望着他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瑾突然这么问,倒是令赵翊有些疑惑,他想了想对苏瑾说道,“宸王府,你的家,钰舒,这一次,你别想逃了。” 全一卷 第094章 回王府了 钰舒?钰舒是谁? 一瞬间,苏瑾从小鹿乱撞的羞涩中猛然清醒——这古代渣男果然道行高深,竟然用一个吻就将自己迷惑地神魂颠倒、花枝乱颤,要不是他大意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自己怕是真的要感动死了。 坐在马背上,苏瑾任由赵翊在自己的身后抱着自己的腰不让自己掉下去,她的后背也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因为回府乘坐的马车被刺客毁了,赵翊便决定直接带着苏瑾骑马回王府。如今皇城脚下也不安全,苏瑾又有过突然消失的“前科”,在没有查清府中细作之前,赵翊并不放心苏瑾一个人独处。 说来奇怪,在赵翊看来,其实苏瑾也是一个细作,可他就是觉得她不一样,或是善良,或是蠢笨,总之,她这个细作,他要将其“策反”。 骏马被赵翊手中的马鞭催促着,飞一样奔跑起来,赵翊将苏瑾抱在自己怀里,脸颊上不时被她的发丝触碰到,不觉反感,反而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十分惬意,赵翊竟觉得就这么抱着她,一直跑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马背上的苏瑾与他的想法截然不同。自从从他的口中听见了“钰舒”这个名字后,苏瑾就感觉十分讽刺,连带着感觉自己十分蠢,因这种感觉的催使,她对他每一个亲昵的动作都十分反感。 感觉身后的赵翊靠着自己越来越近,身处马背,无论苏瑾怎么躲避也躲不开。无可奈何之际,苏瑾屈起手臂,卯足了劲猛地朝着身后的人撞去。 这一攻击,赵翊措手不及,更是避无可避,只能承受。他吃痛,却也不肯放开抱住她的手,担心他一放手,她定然会从马背上掉下去。 好不容易骏马带着两人跑到了宸王府门前,提前得到消息的沐春沐雪等人早早守候在门前等待着苏瑾。 众人得到消息,宸王一行人大概中午会到达王府,然而因为临时改道去小青华山的玄帝行祠,所以大家伙儿苦等了许久,也不见大部队过来。再加上原本他们是乘坐马车回来的,还浩浩荡荡跟着一大堆人,所以大家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一匹快马,正驮着两人飞驰而来。 直到赵翊拉着马缰绳,骏马这才稳稳停在众人面前。瞧见宸王的马和马背上的苏瑾,沐雪率先冲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沐春、明卉,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正是苏瑾离开之前,沐雪亲自挑选的身世干净,在府中毫无根基的丫头。 赵翊率先从马上轻盈跳下,然后不顾苏瑾的反对,将她拦腰抱下。他将缰绳和马鞭交给前来伺候的小厮,便不再理睬苏瑾,一个人径直往府内走去。已经到府中了,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闪失,只有在自己可控的环境之中,他才能有所放心。 众人瞧见苏瑾,便立即围了上去。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她的情况,沐雪急脾气,她哭着拉着苏瑾的手责备道,“小姐,你这些天跑去哪里啦?我们都急死了。” 终于见到挂念的沐春沐雪,苏瑾也十分激动,她一边抱着她们安慰,一边又兴奋地和她们说着这些日子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刚刚的窘态一扫而光。 明卉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她没有凑上去,而是和其他丫鬟们一起守在旁边,偷偷瞧着苏瑾,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苏瑾第一眼就在人群之中认出了她,一场病下来,她瘦的不成人形,苏瑾连忙将她从人群里拉出来,用力抱住了她,关切地问道,“明卉,你还好吗?你的身体恢复了吗?能不能吹风啊?” “没事,没事王妃。”明卉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她一边抱着苏瑾一边诉说着她的担忧,“王妃,您平安回来就好。”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宸王府门前,竟成了大型相认现场。 人群的最外边,还站着主仆几人,封月凝正带着自己的仆妇站在一旁,瞧着这边的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们“相认”完,封月凝终于忍不住往 前走了几步,大声对着苏瑾说道,“姐姐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啦?可把妹妹我给吓坏了。” 循声望过去,苏瑾瞧见了封月凝的身影。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这倒是令苏瑾有些措手不及。她放开明卉,扒开众人,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封月凝的面前。 两人对视着,良久,苏瑾才开口问道,“封侧妃,别来无恙啊?” 封月凝一挑眉,脸上尽是不屑。然而她还是遵循了礼法,朝着苏瑾行了一个大礼,跪在地上不见起来。 苏瑾记得自己失踪前的那一夜,她探听到封月凝不仅和周郎中有染,而且腹中并无子嗣,却一直谎称自己怀有孩子,不用想也知道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可如今面前的封月凝身量纤纤,腹部平坦,牙根不像是怀胎三四个月已有显怀症状的孕妇该有的形态。 想到这里,她突发奇想——我倒是要探一探她腹中的虚实。于是,她故意朝着她走了过来,嘴里还不住说道,“侧妃快快请起,你怀着孩子,实则不必对我行此大礼的。” 说罢,苏瑾走到她身前,一俯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可是谁知,跪在地上的封月凝突然一抬头,脸上的得意毫不掩饰。她对着苏瑾轻笑一声,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云春阁中的低等贱籍***,如何还能进入王府?若是我将此事告发,姐姐怕是再无翻身之日吧。” 她的这一番话着实令苏瑾措手不及,她伸出去扶起封月凝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直到瞧见封月凝自己站了起来,这才确定了她心中的答案:自己会突然从王府中的房间里变到城中妓馆云春阁,一定是她搞的鬼。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另一边,封月凝得意洋洋,她一边慢悠悠地从地上起身,一边还笑着说道,“竟然王妃姐姐说了不必多礼,那我就斗胆起身了。姐姐舟车劳顿,一定是累了,你们还不快送她回院中休息?” 封月凝刚说完,府中竟然冲出来几个仆妇打扮的妇人,立即凑了过去,站在苏瑾的身旁,对着她恭敬地做了一个请地姿势。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多日不在,王府已经姓封了不成?怎么府中妇人都听她的了? 苏瑾一边好奇,一边觉得此时不必起正面冲突,于是她拉着沐春沐雪等人,在封月凝得意的注视下离开了府门前,往后院中的墨韵阁走。 一路上苏瑾的心情十分的压抑:虽说自己十分想念她们,但是回来就意味着自己无法再轻易出府,也意味着自己又将被动地陷入宅斗之中,性命堪忧。特别是在听见封月凝刚刚的那句挑衅的话之后,她更是在心中产生了一个疙瘩,怎么除都除不掉。 还有那个十分危险的王管家,原本他非敌非友,只是府中三足鼎立的存在罢了,即便他更靠着封月凝那边,然而对待自己,也都还是十分恭敬的。 可是自从毒花之事和避子汤药的事情过去后,她又再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居心叵测、人心隔肚皮。 既然着府中如此的危险,那我还回来做什么? 苏瑾颓然坐在墨韵阁中的软榻上,她离开了多日,然而院子里的一切都还是井井有条的,还都还原成了原先的摆设。 突然想起封月凝的肚子,苏瑾连忙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沐春和沐雪问道,“侧妃的肚子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看起来没有孩子了?” 沐雪点点头,“就是上个月月尾,封月凝似乎得罪了宸王,被以言行有失为由,将封月凝软禁飞羽苑,命她在生产之前不许出飞羽苑,除了留下冬菱一人伺候外,其他人皆不可靠近。封月凝当时是完全傻眼了。但是她与周郎中的***并没有捅出来,于是周郎中与封月凝里应外合,以封月凝受惊为由,顺理成章去掉了她腹中的那块肉,后来她又联络到王管家,在王管家的帮助下,只半个月的时间,她就从飞羽苑那 座牢笼里挣脱出来了。还因此因祸得福,揽了许多后院的管理权。” “怪不得她如此的嚣张。”苏瑾点点头,有些愤愤不平,想起她刚刚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苏瑾的心中已经几乎确定了绑架她的真凶,一定是她,“那日我突然从府中消失,并不是我突然撇下你们逃跑了,具体为何我会突然消失,出现在府外,我也还没有弄明白,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件事一定和封月凝有关系!” 苏瑾的话,沐雪和沐春很赞同,但是凡是都要讲究证据,只凭她们几人的猜测,无论去哪里理论,都是无济于事的。几个人颓然,最终决定,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瞧着屋里的陈设,苏瑾又想起赵翊嘴里喊得那个名字,连忙拉住沐春问道,“钰舒是谁?” 全一卷 第095章 榆木脑袋 对于宸王当着自己的面叫出被人名字的这件事情,苏瑾十分的气愤,这已经不是介意那么简单了。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这种酸溜溜的感觉是十分真实的。 察觉出自己的异常反应后,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强调:你别太入戏了,太认真你就输了,你只是借了别人的身体,体验着她的经历而已,这些其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不就跟玩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看一个大女主的电视剧一样么,怎么还能如此当真呢?还跟着一起吃醋,还想着去抓小三,你是不是闲的? 不过古代的男子这种三妻四妾的习惯她还是十分反感的,更可气的是,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反而觉得是一种常态,甚至于是一种体面。就比如自己刚穿越过来那日,宸王娶了侧妃封月凝。 嗨,古代女子也是习惯于这种现状的,没准原来的王妃在,她也根本不拿这个当件事,搞不好她还想着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度,还要帮着丈夫张罗着娶小妾呢,自己这就是多此一举。 不对,按照王妃苏瑾的习惯,她应该是斩尽杀绝的……难道说自己如今的憋屈、愤恨和酸楚,都是源于原来的王妃?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这么说突然一切都说通了! 想通了后,苏瑾突然豁然开朗,忍耐了许久的八卦之心终于有了合理的理由宣泄,她连忙抓着沐春问起来,倒是要搞明白,这个钰舒到底是谁,是宸王的初恋,还是自己不再府中这几日,他的新欢。 于是苏瑾抓着沐春,没头没脑地问道,“钰舒是谁?” “钰舒?”沐春被突然这么一问,竟然有些懵,她犹疑地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沐雪,见她也一脸的不确定,只得缓缓又转回来,颤颤巍巍地答道,“咱们小姐小字钰舒,小姐,你见着我们小姐了?” “你们小姐?”苏瑾放开手,神色有些古怪,“她不是叫苏瑾吗?” 沐雪点了点头,“对,小姐,我们小姐叫苏瑾,小字钰舒,不过钰舒是她的闺名,除了苏家人,只知者甚少,小姐你是从何听到这个称呼的?” !!!原来是误会。 这下就尴尬了,原来宸王在马车前唤的还是我,可我误会了,还那么对他,还给了他一胳膊肘……眼下自己也走不掉,还要在王府中待着些时日,他会不会不给我饭吃?会不会杀了我?天哪,我是不是要去瞧一瞧他,哄哄他? 沐雪聪慧,她瞧出她面露窘态,立即试探着问道,“是王爷说的?” 嗯?她怎么一猜就对?苏瑾一怔,瞧着沐雪,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她点了点头,神色沮丧,“他突然对着我喊钰舒,我还以为是什么小三小四的名字,他一时得意之间喊错了,所以……所以我一直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还撞了他一胳膊肘……”苏瑾说得结结巴巴,边说边演示了什么叫“撞了他一胳膊肘”。 这下倒是将沐春沐雪二人说懵了。 好半天后,沐春神情怪异,也模仿起苏瑾的动作起来,然后她捂着嘴惊呼道,“天哪小姐,刺杀皇子可是死罪,你是有多想不开?”说罢,她又夸张地冲到苏瑾的面前,一脸严肃地伸出双手上下摸索着苏瑾的四肢,确认它们是否还健在,“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沐春这一折腾,反而把沐雪气乐了,她推了一把沐春,嗔怒道,“别闹了,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先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咱们去瞧瞧茉桃她们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下苏瑾也瞧出了沐春在逗自己,也故作生气,在沐春的小脸上捏了一下,佯装责备地训道,“你个小蹄子,逗我是吧?” 沐春笑嘻嘻地朝着苏瑾的脸捏了回去,“小姐,这一趟回来,你不对劲哦,这么在意殿下喊了谁的名字,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苏瑾的脸瞬间红了。她知道沐春后面想说 什么,连忙否认着,心里却着实的心虚。 就在这时,屋外想起了明卉的声音,“王妃,司主簿求见。” “司主簿?什么官?”明卉这一声通报,将苏瑾喊懵了,她瞧着沐雪,低声问道。 “司主簿是……”没想到沐雪的脸却突然咻地涨红了,苏瑾奇怪地瞧着她的变化,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沐春。 沐春眉眼弯弯,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立即抢过话由,兴奋地对苏瑾说道,“司主簿就是司修亓,小姐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司修亓凭借着自己算账追账的手艺,已经晋升到账房主簿的职位了,如今可是宸王身边的红人。” “是他?”苏瑾连忙起身,准备前去迎接。 “小姐且慢,司主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沐春突然一把拉住苏瑾,凑到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如今和沐雪好着呢,郎有情,妾有意,他们……嘻嘻……” “沐春,你!”沐雪嗔怒,连忙拽过沐春,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听她们这么一说,苏瑾顿时来了兴致,连忙拉着沐春往外走,“是吗?我不在府内也就几日的时间,她们就都好上了?没看出来呀,这个司修亓动作挺快呀,快快快,咱们快去瞧瞧他。明卉,快请司主簿去前厅待茶!” “小姐,你别听沐春瞎说!”沐雪也赶忙追着她们往屋外走,几个人笑闹着打作一团。 几人刚穿过走廊往前院走,就看见一个衣着周正的男子恭敬站在院中等候。苏瑾加快了脚步,与沐春沐雪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院中所站之人果然是司修亓,此时的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再瞧不见窘境之时的狼狈与邋遢,他的长相十分特别,眉毛浓密,鼻根高挺,有一种欧美人的风格,看着倒有些像是混血儿,就是皮肤黑了些,不过黑些就黑些,倒也无妨,娱乐圈里也不是有许多的男艺人的皮肤都黑得发亮么,还不是照样迷妹众多。要说最绝的,还是他的身材,有一句流行语可以形容一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嘿嘿,沐雪的眼光真不错。 瞧见苏瑾她们过来,司修亓的目光不自觉率先投向了苏瑾旁边的沐雪,然后故意回避了一下,这才将目光看向了苏瑾,他朝着苏瑾恭敬行礼,关切地问道,“听闻恩公今日回府了,不知恩公身体如何,这一趟出府是否有所损伤?” “没事没事,我一切都好。”苏瑾朝着他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渐浓,她瞧见了司修亓眼神中的羞怯,也看见了身旁沐雪的害羞,这种体验就好像瞧见了别的班的小男生喜欢上自己班上的小女生一样,竟提前有了做丈母娘的感觉。 司修亓点点头,“恩公不在府中的这几日,我受沐雪之托,一直暗中监视着周郎中的一举一动,发现他不仅时常夜间偷偷出没于飞羽苑,还会利用外出再买草药的机会,从府外带东西回来,我偷偷跟过几次,发现他除了出入药铺外,还经常出没当铺、铁匠铺、道观,还有几家是胡人开的铺子,我虽未参透这其中的缘由,但是他的行迹十分可疑,恐怕他另有所图,联合飞羽苑的那位,对恩公不利。” 苏瑾又朝着他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先不着急,我有更紧急的话要对你说。” 司修亓一愣,脱口说道,“恩公请说。” 苏瑾瞧了一眼沐雪,然后对司修亓说道,“我见你长得帅,能力还强,有意做一回红娘,想要做主为你促成一段婚姻,你意下如何?” 这么一说,沐雪和司修亓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红晕,司修亓特意又看了沐雪,这才犹犹豫豫地回道,“小的身份低贱,婚姻事怎么敢劳烦恩公烦忧,还请恩公收回成命。” 司修亓这话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然而苏瑾却故意装作听不明白一样,连忙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不烦忧,不烦忧。你父母不在,身边也没个给你张罗婚事的人。 瞧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个年纪放在这个年代,儿女成群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吧,今日我做主了,就将我身边的……沐春许配给你,如何?” 司修亓原本有些犹疑,然而,当他听见苏瑾提到的是沐春的名字后,立即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出言哀求道,“恩公三思啊,沐春姑娘冰雪聪明,我如何能高攀得起?还请恩公收回成命,不要和小的开这种玩笑。” 苏瑾笑得故意,继续逗着他,“无妨无妨,你踏实认真,是个良配,沐春定会愿意的,”苏瑾说着,朝着沐春使了个眼色,“是不是,沐春?” 沐春立即会意,她一边笑着,一边瞧着司修亓和沐雪,也打趣道,“既然是赐婚,我愿嫁!” 沐春的倒戈令司修亓吓得不轻,他立即义正言辞地对沐春说道,“沐春姑娘,万万使不得。” 苏瑾自然看出了他的急迫,可他又非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出言向她求沐雪,苏瑾也着急起来,连忙补了一句,“司修亓,你可别不知好歹,沐春可是我妹妹,嫁与你哪里亏了你?难道说,你心中另有所属?”苏瑾一边说着,一边瞧着自己身边的沐雪,只见沐雪涨红了脸,羞怯地站在苏瑾身后不说话,她也瞧着地上跪着的司修亓,眼中满是期待。 然而司修亓却是个榆木脑袋,死活就是不肯松口,他突然朝着苏瑾拜了一拜,然后说道,“恩公明鉴,沐春姑娘一直爱慕着张先生,万万不可随意嫁与小的呀。” “什么?张先生?张伯璟?”苏瑾惊讶地瞧着沐春,好呀,这两个丫头都有爱慕的男子了,还都不跟我说。 司修亓的突然“告密”明显令沐春不乐意,她嘟着嘴对司修亓说道,“说你们的事呢,怎么还扯到我了?” 相比沐春的淡然,沐雪明显十分的生气,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司修亓,语气中带着哽咽,“你连沐春心悦于谁都说出来了,就是不肯承认你心悦于我吗?” 全一卷 第096章 管家投诚 沐雪愤然的离开,令司修亓傻眼,他任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愣在原处,傻傻的望着沐雪离去的背影,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却在感情这方面笨嘴拙舌。苏瑾和沐春原本只是想开开玩笑,对这对小情侣调侃几句,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瞧见沐雪真的生了气,两个人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瞧见司修亓还是一动也不动,两个人连忙指着沐雪离开的方向喊道,“真是个榆木脑袋,沐雪那么好脾气的都被你给气走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呀!” 司修亓后知后觉,连忙“哦”了一声,追着她的方向跑去。 苏瑾冲着司修亓的背影补充道,“要记得哄哄她,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说完后,苏瑾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沐春,刚刚司修亓为了自保,竟然爆出了沐春的猛料,苏瑾心中疑惑,急于知道全部的真相。 刚一转身,正好瞧见沐春蹑手蹑脚往屋里跑,苏瑾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干什么去?” 沐春干笑着,“小姐,我突然想起来小厨房还炖着乳鸽汤,我赶紧去瞧瞧,别炖过了火候!” “你等等,张伯璟是什么情况,你先和我说清楚了再走。” 沐春闻言赶紧朝她摆着手,“小姐,那是司主簿胡说的,怎么能作数。” “你不对劲哦。沐雪和司修亓的的事情我多少还知晓,可是你呢,你喜欢张伯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连司修亓都知道,我却还不知道……张伯璟知道吗?” 沐春瞧着苏瑾,好半天后点了点头,“知道。” “好呀沐春,我果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苏瑾不乐意了。 苏瑾刚想发作,就看见沐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无力地垂着头,脸眼皮也耷拉下来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沮丧模样。苏瑾也瞧出了她的反应,连忙轻声问道,“你和他说过了你喜欢他?可是他不同意?” “嗯。”沐春点了点头,眼圈也瞬间红了起来。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在感情方面会如此的细腻。 苏瑾疑惑了,沐春长得水嫩灵动,我见犹怜,性格也活泼开朗,怎么会有男人会拒绝她?“难不成,他不喜欢女孩子……难不成他喜欢青巳?” “什么呀,小姐,你别乱说。”沐春抹了抹眼泪,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张先生说他是修道之人,心中都是家国大情,存不下男女小情。” “胡扯,这是什么歪门斜理?那道家的张天师家族不是家族传承么,没有男女之情,哪里来的子孙传承家族?他难不成投的不是道门,投的是佛门?” 沐春摇了摇头。她怎么会不知这些,张伯璟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在拒绝自己。她一直瞧着苏瑾的脸,听着她说话,泪水在眼眶中不住打转。待一颗泪水涌出眼眶后,她眼眶中的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吧嗒吧嗒直往下落。 “好了好了,不说了,好男人多的是,咱不在他一棵树上吊死。”苏瑾被她突然哭出来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抱住她,轻声安慰道,自己知道这一次玩笑开的大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帮帮她们俩。 两人正站在院中说话,明卉突然从院门外面跑了进来,“王妃,王管家来了。” 王管家?他来做什么? 苏瑾连忙和沐春分开,苏瑾往院门口望去,沐春胡乱擦了擦眼泪,两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王府里最危险的人物到了,这个男人明里暗里害了她们好多几次了,苏瑾刚回来,他就急急忙忙追过来,必然没什么好事。 明卉如今是墨韵阁中的老人儿了,自从芸嬷嬷和明霏相继死去后,墨韵阁中的剩下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沐春沐雪要贴身照顾王妃,所以原本芸嬷嬷的打理院落、安排日常运作工作的职责自然就落在了明卉的身上。明卉虽然年纪小,但是她做事做事规矩周正,打理 起事务来也算得心应手。安排完司修亓后,她一直带着小丫头们在院门口打扫,正巧瞧见王管家独自一人拎着一个食盒,风风火火朝着墨韵阁走过来,她心道不好,立即丢下众人,连忙跑回来告诉苏瑾。 沐春听完后就拉着苏瑾往屋里走,“小姐,咱们快进去,王妃的威仪还是要有的。” 此时苏瑾已经听见了院外的脚步声,心中清楚,若此时再往屋里跑,一定会让王管家瞧见她们狼狈的模样。既然无处可躲,不如迎难而上,苏瑾打定主意就站在院中见他,只要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定能唬一唬他。 “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见他。”苏瑾拦住了沐春,然后平复了自己的心态,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帮着沐春理了理鬓角,这才故作从容的站定,瞥眼瞧着院门口。 两个人刚将目光投向门口,就瞧见王管家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王管家拎着一个红漆木的食盒,瞧见了院中站着的苏瑾三人,连忙一路小跑冲到苏瑾面前,他放下食盒,跪在了苏瑾面前,“老奴何德何能,劳烦王妃出屋相迎。王妃宽厚,竟能如此不计前嫌地厚待老奴,日后定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嗯?啥意思? 王管家的这一操作,把苏瑾几人整懵了,几个人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瞧着跪在地上卑躬屈膝的王管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瑾最是惊诧,她都已经做好了攻击的架势了,却没想到对手提前投降了? 其实王管家一直是个势利的,他并不是真心想来投靠王妃,而是听闻王妃是宸王亲自接回府中的,而且途中遇刺时,宸王一直舍命护着王妃,最后为了不让她再担惊受怕,还带着她一起策马返回府中。对于一个王府中的大管家而言,揣度主人家的喜怒是他的分内之事,其实从他按例给苏瑾送避子汤药却被赵翊责罚后,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赵翊对待苏瑾的态度变了。 原本王管家就惦记了该如何与王妃讲和,来墨韵阁的路上他就发现有一个小丫头瞧见自己以后就急急忙忙跑进院子里通报去了,进了院后,他就发现王妃竟带着两个丫鬟站在院中。这么热的天,王妃听说自己来了,竟然站在院中对自己远接高迎,他信以为真,心中一惊,立即也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跪倒在地,猛表心意。 王管家见王妃没有说话,以为她对自己的投诚表示怀疑,连忙继续说道,“老奴知道之前和您有些个误会,还望王妃明鉴,那都是老奴受贼人蒙蔽,这才对王妃不敬。还有那汤药……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呀,还望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绕过老奴,日后在这王府之中,老奴定会为王妃效力!” 王管家边说边磕头,一连磕了三个头后,他打开了手边的那个红色漆木食盒,露出了里面的一个红色珊瑚树展现给苏瑾看,“王妃,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还望王妃笑纳。” 王管家莫名其妙的跑来墨韵阁中表忠心,倒是令苏瑾好不准备。她心里琢磨着:若是沐雪在的话,她是会同意接受王管家的投靠,还是会拒绝呢?这样的小人,自己根本不敢用,只要他不陷害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还敢奢求他会帮着自己? 脑海之中突然想起来自己父亲说过的那句口头禅,“令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遇到小人,必是要敬而远之的。” 苏瑾立即明白了应对之策,连忙上前扶起王管家,殷切地对他说道,“王管家客气了,您可是府中的肱骨之臣,府中大小事务,哪件事能绕的开您,不都得您亲历亲为嘛。管理的事情多了,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些我都是懂的,怎么会和您计较这些呢。还有您说的那些从前的事情,我相信那些都是误会,您怎么会有害我之心呢,对吧。不过王管家您有太客气了,这个礼物太过贵重,我受不起,还请您收回去。” 王管家听罢大喜过望,点头 如捣蒜,“王妃明鉴哪,有您这句话,老奴就放心了。这尊珊瑚王是老奴家眷无意之间得来的,老奴身份地位,如何能将这样一件宝贝奉在家中?还请王妃能收下。” 珊瑚王?这么小?苏瑾表示不信。但是见推脱不掉,也不想和他再有过多的纠缠,于是苏瑾点点头,接下了这尊珊瑚王,王管家也安心地离开了。 面对王管家莫名其妙的行为,和这尊奇怪的礼物,苏瑾、沐春和明卉三人面面相觑。 几个人将珊瑚王连同着食盒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几个人围着桌子仔仔细细观察着这尊红里透亮的珊瑚树啧啧称奇。 明卉忍不住赞叹道,“这也太漂亮了,听说红珊瑚是珊瑚中最为名贵的品种了,我从前只是听过,没有见过。” 沐春也啧啧称奇,“我倒是见过红珊瑚,可我记得珊瑚并不是这种通亮的材质呀。” 沐春刚说完,就伸出了一根手指,慢慢朝着珊瑚树摸去。苏瑾眼疾手快将沐春的手抓了回来,她指着珊瑚树对沐春吓唬道,“什么你就敢摸,你刚刚瞧见王管家用手触碰到珊瑚树了吗?” 两个姑娘闻言都摇了摇头,对呀,刚刚王管家只是打开了食盒的盖子,连搬出来这个动作都没有,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猫腻在? “说不好这个上面都抹了毒,一触碰就会中毒的。” “王妃,若是如此的话,这王管家的心思真的是太坏了!” 苏瑾继续斜眼瞧着这尊透亮红润的珊瑚树,喃喃道,“珊瑚,我记得是珊瑚虫尸体和壳堆积而成的,成分应该是碳酸钙,碳酸钙怎么会是这种材质?” “什么?尸体?”两个姑娘闻言大吃一惊,再看珊瑚树后,都是一脸的嫌弃和恶心。 苏瑾摆摆手,“我都说了这一尊应该不是了,碳酸钙应该是不透明的,怎么会像这个珊瑚王一样呢。” 沐春听完走去一旁拿起一个烛台,点上蜡烛后拿了过来,借着蜡烛的光线,几个人一齐凑过去瞧个仔细,发现在烛光的照耀下,这尊珊瑚显得更加的流光溢彩,十分的好看。 沐春放下烛台,哦了一声,感叹道,“这好像是玉石做的呀。” “是吗?”苏瑾也好奇地端起烛台朝着珊瑚照过去,她举着蜡烛,挨着珊瑚树仔仔细细瞧着,突然,面前火光窜出,直接燃起了三人面前的漆木食盒。 全一卷 第097章 暴殄天物 墨韵阁后院,司修亓好不容易追上了沐雪。 夕阳将落,天空中被余晖染的通红,一颗滚圆的橙黄色圆球挂在天边,再没有午后那般的耀眼和刺目,却也平添了一分柔美与温暖。后院中有一片小花园,花园与后院屋宇之间隔了一条长廊,长廊两旁是两排可供人坐下休息的长椅,沐雪就坐在长椅上,瞧着原处发呆。 沐雪背靠在一旁的木柱上,双手撑着长凳,双脚随意荡在半空,望着天上被落日余晖渲染后的彩霞出神。 司修亓追了过来,却没有出言打扰。他站在她身后,显得手足无措。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照出了她绝美的轮廓,也照得司修亓有些晃神,他就这么呆呆站在她身后瞧着她,也不出声也不动,就这么站着。 其实他走过来那一刻,沐雪便察觉到了,等了好久也不见他说话。最终,沐雪忍不住了,她主动转过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司修亓,娇嗔道,“你还来找我作什么?” 司修亓言语笨拙,好半天才犹犹豫豫答道,“哄你。” 沐雪被他的样子逗乐,气也全消了。 见她笑了,司修亓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他绕过长廊的入口,也坐在了沐雪身旁。 她问他,“刚刚小姐问你时,你为何不承认你心悦于我?” 他瞧着北边天空中的彩霞,说话的声音有些茫然,“因为我并不确定你的心意。” “我……”沐雪瞧着他的脸,犹豫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他转回来看着自己。 司修亓认真地瞧着她,深情款款地问道“雪儿,若有一日我要回我的国家,你可否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这次沐雪真的犹疑了,她咬了咬唇,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修亓早已料到沐雪的态度,瞧着她如今的反应,也并不觉惊讶。他执起沐雪的手,宽慰道,“雪儿,我知晓你的,我接受你所有的决定。我知晓你和恩公是从小一同长大的,若是硬让你随我一起去北方,今后恐怕再无机会回来天玄启封瞧瞧恩公一家,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亦知你无法接受。我不愿勉强于你。” 司修亓真的很了解沐雪。虽然从前的小姐待沐春沐雪等下人并不算太好,但是也是一般主人家对待下人的态度,对于沐雪而言,不苛待已是万幸,并无任何逾矩的想法,况且她和小姐从小的情分还是在的,若让沐雪离开苏家小姐苏瑾,她定是会犹豫,但最终也许她还是会答应随他离去。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一场大病过后的小姐苏瑾再不是原来的那个苏瑾了。眼下的这个苏瑾并不在乎什么尊卑,她是实打实把她们当成家人看的,会为了她们与宸王拼命,会关心她们,照顾她们,最重要的是,若是自己走了,如今这个毫无战斗力的苏瑾该如何在这个处处危险的王府之中存活下来呢?光指望着沐春,她是万万无法放心的。 既然司修亓已然给自己做了决定,沐雪也不再多说什么,她重又看着天空,半天才问出口,“你准备何时离开?” 司修亓瞧着沐雪的侧脸没有回答。他伸手将沐雪发髻上的碎发理了理,又小心翼翼抚了抚她的鬓角,对她说道,“雪儿,我不愿欺骗你,故而也不许你任何承诺。但是在我离开之前,我定用我全部的能力护你周全。” “那是什么?”看着天边的沐雪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天上的一团黑烟问道。 司修亓也站起身查看,就在二人奇怪之际,前院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呼声,“走水啦!” 身处后院的两人也瞧出了滚滚黑烟是从前院飘起来的,两个人惊慌失措,一同往前院跑去。 前院中,三个黑黢黢的人从滚滚浓烟的屋中跑了出来,许多下人们都端着水盆,一个接一个鱼贯冲入火场,将凉水一盆一盆泼在了火源处,然而每泼一次水,浓烟便会越多,短短两分钟,整个墨韵阁前院 都被黑烟笼罩其中。 黑烟中飘出了一阵淡淡的香味,味道很淡,却十分好闻,有点像栀子花和茉莉花的气味。 屋中的火势已经被扑灭,院中的黑烟还未散去,墨韵阁中的人都聚集在前院中,大家丢下水盆,一个个贪婪地嗅着黑烟之中的香味,边闻边好奇地朝着屋中黑烟散发出来的地方瞧去。 苏瑾觉得奇怪,她抹了抹脸上的黑灰,对这阵香味产生了怀疑。出于现代人的认知,她怀疑这些香味也是有毒的,特别是瞧见其他人都开始贪婪地嗅起来,连忙一边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边抄起一个空水盆朝着弥漫在空中的黑雾挥舞起来,企图挥散这团雾气,“别闻别闻,可能是有毒的。” 几个人听完都吓了一跳,纷纷学着苏瑾的模样,挥舞着水盆,将雾气挥散。 待雾气散去,众人瞧的清地上的一切后,大家惊讶地发现地上出现了许多虫子,其中有许多的是带有毒性的蜈蚣、蝎子一类的毒虫。 虫子是苏瑾的命门,瞧见后她吓了一跳,连忙往高处跳,口中喊着,“救命,救命啊!” 就在这时,司修亓他们赶到了。司修亓见状,抄起地上的一把扫帚,立即朝着苏瑾所站的地方冲了过去。他一边持着扫帚扫开毒虫,一边对沐雪说道,“雪儿,院里可有除虫的药面,快取些来!” 沐雪立即反应过来,她拉着站在一旁愣神的靛苇就往旁边的柴房里跑。 不一会儿,两个人拎着两大袋子黄白色的粉末,重又走出来,两个人一边一个抄起药面,就往地上撒,在苏瑾所站的四周特意多撒了好几倍的量。药面有一种浓厚的气味,味道有点像花椒,这股味道似乎压制住了原本弥漫在空气之中的那股香味。药面刚一出现,所有的虫子都躁动起来,仿佛这种药面对于虫子们来说,就是沾着死碰着亡的剧毒,它们都清楚这种药面的威力,都疯狂躲避着药面,不一会儿,院中的虫子全都退却的无影无踪。 见危机解除,沐春和沐雪赶紧冲到苏瑾身边,查看她是否有恙。明卉吩咐着众人开始收拾院落,有的继续在角落撒药面,防止还有漏网之鱼出现,有的点起驱虫香摆满院中的所有房间,不让一间遗漏,还有的人燃烧起艾草在墨韵阁院外熏烤,即使驱虫又是辟邪,众人井井有条、各司其职。 空气之中的黑雾逐渐消散,在司修亓的陪同下,几个人再次踏进了前殿之中,几个手快的立即打开了前殿中所有的窗户,夕阳的余晖立即投了进来。前殿的桌案已经被火烧黑了不少,桌案上的红漆实木食盒在火舌的吞燃下,已经烧成了黑炭,里面的红珊瑚也不可幸免,已然被火烧得黢黑断裂,看起来只要随意碰一碰,就会碎成一节一节的。最诡异的是,在珊瑚树下面原本用于安置珊瑚树的黑色底座经过一场火烧后,竟然变成了墨绿色。 沐雪瞧着火源奇怪,“这是什么?殿内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盒子?” 沐春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重点描述了一下盒子着火的原因。 原本沐春举着蜡烛,只是在食盒上方摆着,用蜡烛的光线让食盒里的珊瑚树看得更清楚,然而等到苏瑾接过蜡烛,依样画葫芦时,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食盒的材质。为了能看得更清楚,她将蜡烛拼命朝盒子里照去,想要瞧个仔细。可是蜡烛上的火苗十分厉害,只燃了盒子一下,盒子立即燃了起来。食盒是木头做的,还经历了脱水、曝晒、雕刻、刷漆等多重工序的打磨,这才成型。这样的木头板子如何经得住火舌的撩拨,只半分钟,木制食盒就被火完全地点燃,包裹在火中的珊瑚树发出多声“霹雳巴拉”的声音,没一会儿,黑烟就冒了出来…… 沐春的这番话将沐雪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道,“王管家心思深沉、老谋深算,他送的东西必然有蹊跷,烧了便烧了吧。” “嗯!”苏瑾赞同,跟着她点头。 “不过,”没想到沐雪突然话锋一转,对着明卉交代道,“明卉,传令下去,以后王妃不许动任何与火有关的东西!” 哎?啥意思?咋针对上我了? 沐春和明卉对望了一眼,都朝着沐雪笑了起来,明卉也顾不上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立即像模像样得答道,“是!”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司修亓随手从地上的扫帚上扯下一根草杆,伸向珊瑚树,轻轻一戳,“哗啦”一声,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珊瑚树碎成了一截一截。 大家一起看过去,就听见司修亓啧啧称奇,“这珊瑚树是用红玉石雕刻而成的,啧啧,这么大一颗整玉石实属难得,就这么烧成粉末,还真是可惜。” “什么?”几个不识货的丫头们瞠目结舌,大家一起伸着脑袋往盒子里探去,心中皆懊恼不已。 苏瑾瞬间明白了王管家为何会称呼它为“珊瑚王”了,自古珊瑚就难得,但红玉更是名贵,更何况是这么一整块的红玉,实属难得一见,再加上刚刚她们看到的它晶莹剔透的样子,更是上佳之品啊!啧啧,就这么烧了,还真是可惜了。 司修亓拨开珊瑚树的碎屑,将下面的墨绿色底座露了出来,下面的底座还很坚硬,似乎散发出奇怪香味的就是这个东西。 众人围着盒子瞧着,猜测着这是个什么。 “王妃,张先生求见!”屋外打扫的芮芮突然走进殿中,对着苏瑾禀报,几个人闻言,这才抬起头来,朝着屋外张望起来。 张伯璟与墨韵阁很熟,也不客气,直接走进了屋里。墨韵阁的大火引得宸王府中猜测不断,这一次青巳不肯踏足墨韵阁,张伯璟只好亲自走这一趟。 瞧见张伯璟,苏瑾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沐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唐突了,她连忙指着那个墨绿色的石头问张伯璟,企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张伯璟,你来的正好,快来瞧瞧这块石头,很是蹊跷。” 张伯璟瞧着屋内几人的狼狈之像和屋中唯一被火烧黑的桌案,心中已大致清楚了事情原委。张伯璟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块墨绿色的石头底座,又从司修亓手中接过草杆,用力杵了两下,顿时闻见一股清香。 心中顿时明了黑烟的由来,他放下草杆,对众人说道,“这是块腐玉。” 全一卷 第098章 替嫁王妃 “什么是腐玉?”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苏瑾指着那块腐玉问道。 张伯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葫芦,拔开插销将其中透明浓稠液体倒在腐玉上,又拿起草杆支起腐玉,确保腐玉的下面部分也能够被液体包裹上。他一直瞧着液体缓慢包裹住腐玉的全过程,众人也都伸长着脖子等着,直到液体完全包裹住腐玉,他才开口解释道,“腐玉是一种特殊的玉石,会自然散发出一种气味,这种气味十分的淡,一般人是闻不见的,但是这种气味却会吸引毒虫过来。” “招虫?”苏瑾的脸都绿了,“这王管家安的什么心,竟然会送这种东西给我?” 沐雪也恨得牙根痒痒,“他故意送了一尊上好的红玉珊瑚树,珊瑚树是真的,所以也不怕你们去查。只要我们确认了这是件好东西,就必然会放在屋中显眼的位置,这样这块腐玉就会不断吸引毒虫过来,来谋害小姐。他的用心还真是歹毒。” 张伯璟点点头,指着这块腐玉继续说道,“腐玉的颜色多为绿色,它的品质全看它的色泽,颜色越偏向黑色,越是珍贵。看这一块色泽偏向墨绿色,虽不算上乘,也定是价值连城,抵得上同等的黄金。刚刚你们烧过它,是不是?这种腐玉只要一燃烧,便会冒出滚滚黑烟,香味便会浓上数十倍,招虫的威力也会增上数十倍。” “没错没错,”苏瑾拍着手赞同,刚刚的一切真的和张伯璟所说无差。她好奇地看着腐玉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黑石头,便指着包裹在腐玉上的透明液体问道,“那你倒上去的液体是什么呀?” 张伯璟拿着小葫芦解释道,“这是桃胶,加入符水的桃胶,这东西专克腐玉的气味,被它包裹后,腐玉便不会有气味散发出来。” 众人皆惊叹,只有苏瑾一人奇怪,他为啥会随身带着专门克制腐玉的桃胶在身上?难不成他一瞧见那股子黑雾,就知道墨韵阁里的出现了腐玉么? 沐春与众人的关注不同,她的目光一直瞧着张伯璟。自她被他拒绝后,他这是第一次踏足墨韵阁。 苏瑾不太放心沐春,偷偷瞧了她一眼,正好瞧见她眼中含泪,殷殷切切地瞧着张伯璟。苏瑾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帮着这个小丫头争取争取张伯璟这块木条。想着,苏瑾又偷偷瞧了一眼张伯璟,却发现他正好在看着自己。 这下尴尬了,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一样。苏瑾赶紧收回了视线,又将目光定格在了腐玉上,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灵光一闪,问道,“那这块腐玉我们该如何处理?” 张伯璟似乎没有察觉出苏瑾的异样,他不急不徐地从袖中又拿出一个鹿皮囊,朝着腐玉一挥,腐玉竟凭空不见了。 众人哗然,大家齐刷刷来回瞧着空空如也的木炭盒子,和一点不见鼓胀的鹿皮囊,最终都将目光投在了张伯璟深不可测的脸上。 张伯璟瞧了瞧众人,神神秘秘地说道,“任何事物都有用武之地,这块腐玉交给我就好,我日后自有用处。” 天色渐暗,张伯璟和司修亓都告辞离开了。墨韵阁灭暗了许多灯盏,苏瑾早早就打发了众人回屋休息,整个墨韵阁里静悄悄的。 在苏瑾所住的屋里,三个姑娘们点着满屋子的蜡烛,沏了一壶茶,准备了几样点心,三个人许久未见,想说说悄悄话。 在苏瑾消失的这十几日里,沐春沐雪在感情方面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苏瑾在府外更是九死一生,看着屋中烛火摇曳,三个姑娘各怀心事。 苏瑾先讲了她这十几日在府外的经历,这些日子的经历如同话本一样的精彩,直接将沐春沐雪听傻了。当苏瑾讲到云春阁中偶遇赵翊醉酒的那件事时,沐春和沐雪忍不住谈论起那段时间中,府中的一应变化。 “殿下醉酒是上个月月尾的事情吧,第二日正好是五月的晦日,按照惯例,这一日是殿 下与王妃的合宫之日。听说那日月凝夫人带着食盒去献媚,结果不知哪句话得罪了殿下,直接被南风她们轰出了殿外,她带来的点心也被直接扔了出来,而后她就被禁足了。” “我听说那日殿下醉酒后,就再也滴酒不沾。这个月朔日不是二小姐大婚嘛,听说无论其他几位皇子怎么劝酒,殿下也未沾一滴酒。” 苏瑾点点头,关心起了另一件事,“二小姐?苏瑜?她嫁了?” “嫁了呀。” 苏瑾瞠目,“她竟然肯嫁?” “宁王侧妃,她一个庶女出身,为何不嫁?”沐春心直口快。 沐雪拦了拦她,“沐春,说了许多遍了,你就是记不住,这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要往外说,小心祸从口出。” 沐春满不在乎,“我也没有往外说呀,这不就只有我们三人在么。” 沐雪还是不放心,“小心隔墙有耳!” 瞧着她们争吵,苏瑾清楚,若是那日她们也跟着自己一起回苏家,瞧见苏瑜对赵翊说得那番话,估计就不会觉得她甘心嫁予宁王是一件如此正常的事情了。于是她小声询问道,“你们知道苏瑜也喜欢赵翊吗?” 争吵的两人突然停下了。两个人都转过头看着苏瑾,一同摇了摇头。 沐春不假思索地回道,“不可能吧,从前总瞧着二小姐和衡王殿下更亲近一些,若说是二小姐心悦于谁,那也应该是心悦于衡王殿下吧。” “衡王?衡王是皇上的第几个儿子?” “衡王殿下是皇九子。” “九……九皇子不是那个优质男配么,我……”苏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苏瑜,还真的是…… “男……配?” 苏瑾不知该如何解释什么是“优质男配”,只好转移话题地问道,“我上一回和赵翊一起回苏家,听见苏瑜说五年前嫁给赵翊的应该是她,这是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吗?” 两个姑娘听到这个话后,都沉默了。 苏瑾敏锐地察觉出这其中定有猫腻,连忙追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说说看呗。” 沐春沐雪对望了一眼,沐春这才开口道,“五年前,宸王前来求娶的,的确是二小姐苏瑜。” “什么?搞了半天,赵翊原先喜欢的是苏瑜?”惊天秘密,苏瑾长大了嘴巴,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那你们家小姐是……抢亲了?” 沐雪摇摇头,“是替嫁。” 沐春接过话来,继续说道,“当年宸王殿下并未发迹,民间百姓都知道,在众皇子中,宁王殿下势强,又娶了秦相之女为妻;衡王殿下的生母最得圣上喜爱,圣上爱屋及乌,对衡王也是宠爱有加。太子的人选,定是从这二人之中选择。就在这样的形势下,宸王殿下突然来访,并向圣上请来了赐婚的圣旨。” “圣上赐婚?他请了圣旨要娶苏瑜?这是下了血本啊。” “宸王殿下求亲登门的那一日,老爷远接高迎,满口答应。老爷高瞻远瞩,认为宸王有夺褚的潜力,不愿得罪,也不敢违背圣意,所以应下了这门婚事。但是二夫人不愿意,她特意派人私下打听了宸王殿下,探子来报,说殿下常年出没于秦楼楚馆、戏院赌场,根本是个胸无大志,不务正业的皇子,这些年更是不受圣上待见。最可怕的是,宸王前来求亲的前两月,他刚在府中纳了三门妾室。此事当时苏府人人皆知,二夫人和老爷更是闹了许久,二小姐也是哭得死去活来的,光上吊就闹了好几出。最终老爷和二夫人既不敢得罪宸王,违背了圣意,又心疼二小姐,便以长女不嫁不宜嫁幼女的由头,将我们家小姐嫁了过去。” “竟有这种事情?都是苏家的女儿,你们家老爷竟然这样的心狠?”苏瑾气愤不已,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旋律,“不对呀,那赵翊竟然也同意了?” “原本二小姐就不是嫡女,是因二夫人被抬为苏夫人后才升为嫡女的,圣旨上只说了将宸王与苏府嫡女赐婚,是嫡长女嫁去,殿下也不好说什么。” 苏瑾沉默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说道,“所以说宸王一直喜欢你们家二小姐,怪不得你们家小姐一直不受待见,怪不得在苏府的时候,他言语之中满是关切的意思,还一口一个小妹小妹的叫着,真是亲热。这个苏老爷真是坑亲女儿啊,竟然让自己的亲女儿去替嫁!”苏瑾愤愤不平,一口干掉了面前的清茶,又奇怪地问道,“既然是苏瑜当初不愿意嫁的,为何如今喊着要嫁给赵翊?” 沐春接着答道,“小姐嫁过来的第二年,听说苏瑜小姐就在家中闹过。因为殿下在外一直都对小姐十分的好,在外人看来,她们俩可以说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而且殿下不仅貌比潘安,还开始在朝中一展拳脚,多次被圣上夸赞,关键是衡王殿下在小姐嫁人的时候就负气远行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数都令二小姐措手不及,所以她在家里闹过好一阵子,还有一次特意跑来宸王府里闹过一次呢。” 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故事,苏瑾算是见识到了。不过瞧着苏瑜当时的反应,她有了其他的想法,“我觉得苏瑜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衡王或者宸王,她喜欢的是你们家小姐身边的男人。” 一语道破天机,沐雪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前几日宸王在云春阁中醉酒,怕不是因为二小姐要嫁人?” “所以说,她们俩才是真爱?”苏瑾一点没有吃瓜的愉悦感,反而感觉心里堵得慌,“怪不得他今日送我回来以后,即使是我们院子着火了,都没有见他过来瞧一瞧。钰舒怕不是苏瑜的小名吧。” 这一番话沐雪倒是否定了,“小姐,此话差矣,殿下下午应该是进宫面圣去了,他是领了军令去剿匪的,返回朝中定时要先去面圣的,他能够陪着你先绕道去道观,然后又亲自送你回府,已经是足够被别有用心的人参上一本的了。” 全一卷 第099章 秉烛夜谈 苏瑾再次回到宸王府时已是下午,然后就在这短短的一下午,就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司修亓和沐雪发生矛盾,然后是王管家带着具有招引毒虫的腐玉假意投诚,结果苏瑾误打误撞地破了这个杀局——她一个不小心直接把腐玉连带着价值连城的红玉珊瑚全都给烧了。到了晚上,苏瑾拉着沐春沐雪秉烛夜谈时,竟然意外得知了王妃苏瑾嫁进王府的真实情况——她竟然是悲催的替嫁,当时宸王要娶的竟然是那个嚣张跋扈的苏瑜,而她,只是因为苏瑜不肯嫁,临时被抓包顶替去的。 苏瑾突然想起了“灰姑娘”这个故事,一个自幼丧母的孤苦女孩,被父亲后娶的继母及两个姐姐欺负,所幸在小仙女的帮助下,参加了王子的舞会,一鸣惊人,临走时给王子留下了水晶鞋的线索,最终王子凭借着水晶鞋找到了她,两个人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呵呵,一样的开头,却并没有一样的结局。 苏瑾不免心中感叹:真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自古如是。有爹有何用,骨肉亲情还敌不过名节地位。 怎么想都难受,苏瑾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她又端起面前的茶盏,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却怎么都压制不住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沐春,你怎么不准备一些酒。” 沐春摇摇头,“小姐,酒是有,但是自从殿下那日云春阁醉酒后,便下了令,府中不许饮酒。” “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这是什么强盗行为?”苏瑾对此嗤之以鼻,“沐春,别理他,咱们在自己屋子里喝点,怕什么。” 沐雪听罢立即出言阻止,“小姐,如今府中危险重重,还是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为好。” 瞧着面前两个姑娘如此的坚持,本就酒量不好的苏瑾也只好作罢。她倒不是馋酒,只是感觉此时此刻,若没有酒,怎么都无法排解她心中的怨气。她又再一次端起面前被斟满茶的茶盏,一饮而尽。 刚放下茶盏,就听见沐春叹了一口气。苏瑾立即想起来沐春今日瞧着张伯璟的那个眼神,于是她和沐雪对望了一眼。 瞧见沐雪的眼神中有和自己一样的犹豫和询问,苏瑾用眼神指了指正低头叹息的沐春,示意要帮帮她。沐雪张着嘴巴哑声对她说,沐春很在意张伯璟,可是这事怕是成不了。 苏瑾不甘心,自古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女追男,隔层纱。有些事情,主动还有可能有结果,若是不主动,那就连可能都没有。即便最后没有结果,努力过了,至少以后也不会遗憾。 就在两个眼神交流之际,沐春一抬头,正巧瞧着她们俩。 苏瑾顾不上其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春儿,你和张伯璟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苏瑾还没说完,就被沐雪扯了一下。两个人一起看向沐春,只见她一脸惊讶,不知如何回答。 沐雪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瞪了苏瑾一眼,然后对沐春说,“小姐的意思是,你们的事情,你有何打算,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 沐春知道她们是好心,她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发狠说道,“我沐春此生非张伯璟不嫁。” 她的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令苏瑾为之一振。苏瑾看多了现代人对爱情的随意,见惯了结了婚又离婚的事情,此刻沐春眼中的那份坚定和痴情,像一根银针,深深刺痛了苏瑾麻木的心。再看沐春时,她的眼中尽是敬佩之色。 苏瑾再次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沐雪,就瞧见沐雪一直看着沐春,眼中全是心疼。 苏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刚说完豪情壮志的沐春深深叹了一口气,满是哀伤地喃喃道,“我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一瞬间,苏瑾突然间明白了沐春这个决定背后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沐雪眼中 的心疼。这个年代还是重男轻女的,女子本就活得艰难,沐春却又冒天下之大不韪,许下这样的誓言,今后,她会面临多少流言蜚语、讥讽谩骂。苏瑾不愿再想,心中也是一阵心酸。 沐春说完后,便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后,她突然抹了抹眼泪,起身说道,“呜呜呜,我也想喝酒,我去拿酒去。” 沐雪拦住她,“你别冲动,喝酒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沐春抽泣了两声,对两人说道,“我想过了,既然张先生说他修道,不便与我共度今生,那日后若宸王府容不下我,我就去启封城中的道观中做道姑,这样至少我们在度过余生时,是陪伴着同一尊神像一起变老的。” 沐春的傻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开了苏瑾和沐春的心,两个姑娘沉吟了许久,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这个傻姑娘。 苏瑾咬着唇思忖许久,突然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沐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一定会帮你追张伯璟的,无论今后的结果如何,至少我陪着你一起努力过了。不过,在计划实施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沐春点点头,为了表达郑重,她也站了起来。 苏瑾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真的很喜欢张伯璟?” “喜欢。” “此生非他不嫁,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一时兴起的事情,你的一生还有很长。” “小姐,我知道。但是,我此生非他不嫁。” “好,你的决心我已经清楚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几件事情。你可知道,世界上却悲惨的,就是暗恋?” “暗恋?” “就是你喜欢他,他不知……好像不是,额……比暗恋更悲惨的,是单恋!” “单恋?是我心悦于他,而他却不是吗?” “没错。所以在这之前,我要问清楚。既然是单恋,那你付出的再多,他都可能无动于衷,甚至视作草芥,你可知晓?” “嗯,我知晓。” “好,那后面我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了。后面我们所做的一切,你可能会付出所有的一切,可是最终可能都不会有结果。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豪赌。” “小姐,你要做什么?”沐雪终于忍不住问道。 此刻的沐春,眼神中反而更坚定了,“小姐,我知晓,我也愿意。如今的我,除了小姐和沐雪,便是什么都没有的,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搏一搏?” 沐雪急了,连忙问道,“小姐,沐春,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准备做什么?” 苏瑾看像沐雪,说道,“既然沐春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甘愿为爱情付出一切。那我一定会帮她达成所愿。即便最终没有结果,至少不会因为此刻的放弃而遗憾终生。对吧,沐春。” 沐春心中的激情被唤醒,她也学着苏瑾的模样,端起桌上的酒盏,豪迈地一饮而尽,“没错!” 沐春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不过如今既然清楚了她的想法,那后面自己便清楚了该如何帮她。苏瑾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给沐春的茶栈中倒满茶,安慰道,“不过这件事情,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明日开始,我们就开始求爱计划,你们就瞧好了吧。” “求……”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对于苏瑾不经意冒出来的新名词都充满了好奇。 沐春的事情基本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沐雪和司修亓的事情了。苏瑾顺理成章将目光投向了沐雪,“下面,我们来谈一谈你的事情,沐雪,你和司修亓发展到哪一步啦?他跟你求婚了吗?” “求婚?”沐春听着苏瑾说出来的新词,也十分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沐雪。 “没……没有,”沐雪被两人瞧得有些心慌,她犹犹豫豫说道,“我们就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什么意思?”苏瑾惊得一把抓住沐雪的胳膊,焦急地问道,“你们分手了?” 沐雪被她突然一抓,有些受惊,缓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他许不了明天,我放不下你们。” “什么意思?沐雪,你说清楚一点。”沐春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沮丧和绝望,苏瑾的话的确令她充满了希望。此刻,她听到好姐妹的感情路也并不顺利,也立即紧张起来。 “呵,”沐雪笑得有些苦涩,“他今日问我,若有一日他要回国,我是否会跟他回去。” “你如何回答?” “我……我没有回答。” “你不喜欢他吗?”苏瑾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个知心姐姐一样,明明自己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却像个情场老手,专门为新手答疑解惑。 沐雪的心思并不像沐春那样的单纯,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感伤地说道,“我无法为了他放弃小姐,沐春,还有自己的母国天玄,他也不愿为了我放弃他的母国和志向,所以这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沐雪的这番话把苏瑾讲懵了,一个可怕的词语顿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异地恋。 这个真的太难了。异地恋,这个局太难破了。距离、时间、隔阂、经历、争吵、被需要……什么都能打败异地恋。更何况她们这种情况更特殊,只要异地,就根本没有任何一种形势能够帮助他们恋爱的,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脑,没有照片视频,难不成单靠飞鸽传书? 苏瑾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沐春合乎时宜地又吟诵起了那句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一次沐雪不再拒绝喝酒的提议,三个姑娘一拍即合,一起提着灯笼往前院放杂物的屋子里去拿酒,顺便从厨房里端几个小菜下酒,今日准备一醉方休。 与此同时,墨韵阁中除了这三人还未睡下之外,还有几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正依次从后院的围墙上一跃而下,他们各个人高马大,提着长刀,步履矫健,衣带生风,不一会儿,便绕着墨韵阁中的所有屋子转了一圈,最终,几人在前院汇合,首领询问查询情况,正巧不远处三盏灯烛由远及近飘了过来。 全一卷 第100章 神秘白狐 夏夜的墨韵阁中黑灯瞎火,除了多日不见的三个姑娘围在一起说体己话外,其他人早早就进入睡梦之中了。 今夜十分闷热,院外的月亮也热得慵懒至极,灰蒙蒙地散发着惨淡的月光。月光下,几个黑影依次从墨韵阁后院的矮墙外翻了进来,他们黑衣蒙面,手提大刀,身法矫健,训练有素,随着首领一声令下,几个人立即四散跑开,分别奔向墨韵阁中的各个院子中,搜索目标人物。 十几分钟后,几个黑衣人在前院的空地中回合,首领接着月光用手势询问道:人找到了没? 几个手下互相瞧了瞧,挨个摇了摇头。首领顿足,他们几人明明在院外守了一下午,除了有人来拜访墨韵阁外,院内的其他几人根本没有出去过,这会儿怎么会找不到呢? 难不成他们的暗杀计策被识破了?有埋伏? 首领大惊失色,连忙作个一个紧急撤退的手势。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犹犹豫豫收起大刀,有人小声询问,“老大,就这么撤退了,回去该怎么交代?” “废什么话?我说撤退就撤退,”首领一脚踹了上去,“这院子这么安静,不正常,定是有埋伏。撤退!” 众人收起大刀,刚准备翻墙离开,就看见走廊那边出现三盏灯烛,由远及近飘了过来。 黑衣人吓了一跳,众人皆往后退了一大步。大家瞪着眼睛瞧着那三盏灯笼离自己越来越近,一边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一边努力辨识着来者是人是鬼。 首领率先反应过来,他狠狠拍了身旁几个手下的头,做了一个隐藏的手势,几个人相继反应过来,纷纷躲藏了起来。 越来越近的三盏灯笼实际上是苏瑾、沐春和沐雪三人各提了一盏灯笼,三个人一起往前院走。 今夜沐春似乎颇具文采,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立即令知道自己是替嫁的苏瑾、爱而不得的自己、以及即将因地域问题而痛失所爱的沐雪三人一拍即合,三个姑娘决定不顾府中宸王亲下的敕令,一起提着灯笼往前院放杂物的屋子里去拿酒,顺便从厨房里端几个小菜下酒,今日准备一醉方休。 此刻临近子夜,墨韵阁中的其他人早就睡下了,院中十分安静。三人举着灯笼来到杂物间,一路上并没有察觉出一点不同。沐春取来干净的酒壶,准备装上一壶酒。她刚打开其中一个盛酒的酒坛,便立即从酒坛中飘出阵阵香气。苏瑾贪婪嗅着这股子酒香,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沐春打开的酒坛是一个大坛子,她指着酒坛子说道,“这是北边进贡的美人烧,酒劲不大,但是特别香醇。这酒自从流入民间,便大受城中有钱人家喜欢,特别是妇人。” 哦,这么神奇啊?苏瑾忍不住给自己先倒了一小碗,尝了一口,立即赞不绝口,“这是果酒吧,甜丝丝的,真的好好喝。” 沐雪瞧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小姐,没想到你如此贪酒。这边还有另外几种花酒,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花?”苏瑾好奇地跟了过去,就看见沐雪指着一溜排的酒缸介绍道,“这是我们去年自己酿的酒,有桂花酒、桃花酒、荷花酒、菊花酒、梅花酒……” “这么多?”苏瑾眼花缭乱,好奇地她指着酒缸对沐雪豪迈一挥手,“都给我尝一尝,我看哪一种酒最好喝。” 就这样,苏瑾一口气尝了十几种酒,最后选了美人烧和菊花酒这两种酒,苏瑾一手拿着一瓶酒,摇摇晃晃跟着沐春沐雪两人走出了杂货间。 苏瑾酒量差还贪杯,十几杯酒下肚后,立即晕乎起来。她跟在后面,一边举着酒杯不让酒洒出来,一边努力走直线。这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很特别,是她喜欢的,似乎就是电视广告之中总提到的:微醺。 三个人各自拿着酒菜,又沐春沐雪各执一个灯笼走在前面,苏瑾双手举着酒壶跟在后面。刚 到前院空地上时,突然从四周窜出几个黑衣蒙面男子,沐春沐雪大惊失色,她们警惕地瞧着对着自己的明晃晃的大刀,连忙大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做什么?” 苏瑾跟在她们身后,一个不查,整个人撞上她们,手中的酒壶也失手摔在地上,壶盖咕噜噜滚开,美酒瞬间泼洒出来,立即弥漫在空气之中。 突然“咣当”一声,酒壶摔了一地,倒是把黑衣人们吓了一跳,他们立即举着刀对着后面迷迷糊糊的苏瑾大吼道,“你是七王妃?” 苏瑾有些醉意,迷迷糊糊回道,“我是苏瑾,不是什么七王妃。” 黑衣人首领轻蔑道,“你不要和我们耍花样,我们要找的就是你!” “找我做什么?”苏瑾扶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沐雪,瞧着面前的黑衣人,酒精竟让她的胆子肥了起来,丝毫不见她有任何的惧意。 “杀你!”首领冷笑一声,手举长刀,直接朝着苏瑾劈了过来。 沐春站得远了先,当她反应过来,已经无力回天了。而站在苏瑾身前的沐雪则不同,她瞧见这把刀直接朝着苏瑾而来,她立即眼疾手快地拿着手中的冷菜碟去挡,锋利的大刀瞬间将她手中的瓷制菜碟砍成两半,沐雪吓得一缩手,破碎的菜盘子扔在一旁,整个人反身抱住苏瑾,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黑衣人首领见一击不中,立即持刀准备再次出击,而另一边的沐春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另外的几个黑衣人追杀起来。好在沐春熟悉这里的一切,躲避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一些。沐春不甘示弱,她一边躲避着墨韵阁中杀手的追杀,一边卯足了劲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就在黑衣人首领准备对苏瑾致命一击时,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的东西。那东西速度十分迅猛,平地直接跳起老高,一口就咬在了首领拿刀的那只手手腕上。 首领哎呦一声,吃痛地将咬住自己手臂的东西甩掉,可甩了许久,才勉强将这个东西甩下来。 首领已经拿不住刀了,手上的伤口渗出血来。他这才看清楚刚刚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的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一个半人高的东西,这个东西通体雪白,四脚着地,像个狗一样地狠狠盯着自己看,它挡在苏瑾和沐雪身前,冲着黑衣人首领呲着牙,一副凶恶的模样,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它的身后扫来扫去。 “萨摩耶?不对,不对,是白狐?”苏瑾和沐雪察觉出事有转机,连忙起身查看,只见那只曾经出现在宸王府中偏僻院落之中的神秘白狐竟然舍身相救。 (赵翊的身法超群,几次都贴着蓝鹰的后颈刺过去,蓝鹰疲于应付,无法主动出击。 蓝鹰周围的压力却并不因此有丝毫减弱,反而觉得心头剧震,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从背后冲将过来。体内的能量并不算充沛。 虚晃一招后,赵翊抬头迎上蓝鹰的目光,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此刻蓝鹰的眼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对事专注俯视而下的目光竟有几分九弟的味道。赵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自己不断地磨练,不断的练习,而自己的头上一直都有那样一双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赵翊甩了甩头,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在寂静的后山林间划出出刺目的光芒,众人紧闭气息,深怕看漏了以秒,只见剑声乍起仿佛在耳边传来众神的吟唱声…… 蓝鹰只一晃神,就感觉一道剑气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本能地退了十几步。然而,赵翊的剑却如影随形地紧追而至,蓝鹰就觉得脖子一凉,有几滴鲜血滴下,准备了一整夜,竟然见面第一招自己就已见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双手闪动金芒,斩向的胸膛,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赵翊大笑着道:“来的好!”,长剑化作千道剑影,绝学“毁天灭地”全力发出,两人相撞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蓝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 飞了出去,一个跟头翻落,胸口鲜血不停流淌。赵翊扬了扬眉毛,轻轻摇头道:“刚刚第二招。”蓝鹰望了望星罗棋布的天空,整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赵翊“咦”了一声,站在平地上的他抬头望去蓝鹰竟和星空融为一体。赵翊眼中狂暴的神色又起,身体因阳光的照耀,泛起一阵淡淡的金芒。蓝鹰笑了这一剑他见过,身体舞动而起,低声吟道:“剑,刺破青天锷未残……”人在半空中如星辰流动,手中闪现出一条七彩的长棍,仿佛挂在半空的飞虹流淌而下,“当!”刀剑相碰,蓝鹰再次被高高震起,他拼命舞动云棍,满天都是棍影。而赵翊长剑却是无孔不入,漆黑的长剑出鞘之后就好像恶魔重现大地,滔天棍影被他一剑击散。赵翊傲然道:“刺破青天锷未残,你见过又有什么用?”) 全一卷 第101章 一场混战 夜入墨韵阁的几个黑衣人成功寻到了刺杀目标——七王妃苏瑾。 就当黑衣人首领举起大刀,对准苏瑾用力挥下时,黑暗处突然窜出一只雪白的白狐,猛地跳到黑衣首领手上,咔吃就是一口,直接咬得首领手臂上渗出血来,疼得他拿刀不稳。 苏瑾和沐雪从慌乱中抬起头查看,就看见是那只偏僻院落中的白狐竟挡在她们身前,呲着牙对着黑衣首领。 这一幕成功引起了其他黑衣人的注意,瞧见首领吃亏,其他几个黑衣人放弃追杀沐春,都围了过来,逐渐形成合围之势,将苏瑾等人围在了中间。白狐察觉出危险,它四足着地,冲着越来越靠近的人群发出“嗷嗷嗷”的嘶吼。 首领甩了甩受伤的手臂,冲着白狐狞笑着靠近,他用左手举刀,想要率先将狐狸砍死,好一雪前耻。 躲在狐狸后面的苏瑾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醉意全消,眼见情势不对,连忙抄起手边的水桶,趁着黑衣人还没有动作,连忙朝着他狠狠砸了过去。黑衣首领措手不及,瞧见空水桶朝着自己飞过来,立即抬起自己惯用的右手去挡,水桶正好砸在受伤的手臂上。黑衣首领吃痛,大喝一声,发狠一样冲着苏瑾她们冲了过来。 苏瑾和沐雪大惊,拿起手边所有能拿的东西,一股脑儿朝着首领和其他一起冲过来的黑衣人砸了过去。白狐似乎认准了首领,瞅准时机,再次跳上首领的身上,这一次它的目标是他的颈嗓咽喉。 墨韵阁前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院中其他人早就被惊动了,她们纷纷躲在暗处瑟瑟发抖,一个敢出声的都没有,更别说冲出来帮忙了。众人的视线都注意在前院的这一场混战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后院那堵矮墙上又翻进一个白衣男子。 前院这边战况焦灼,白狐狠狠咬在首领的肩膀上,首领刚伸手想要捉住它,白狐的利爪就直接招呼上来,首领一时间竟动它不得,疼得直跳。首领旁边一个黑衣人想要出手相助,可是首领一直在乱跳,这个黑衣人举着刀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间隙冲过去。其他的黑衣人都盯上了苏瑾三人,形成合围之势慢慢朝着她们逼近。三个姑娘也没有坐以待毙,她们纷纷抄起手边一切东西,朝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砸去,可是她们的力量终究很小,没有坚持多久,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立在了她们的头顶,眼见着就要砍下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衣男子从后院的长廊之中窜了出来,他瞧见苏瑾等人陷入危险之中,立即猛地踢起脚边的石子,直接朝着那把催命的大刀上踢去。只见“砰”的一声,刀刃上闪出一阵火光,大刀被这一突然的冲击力撞歪,持刀的黑衣人察觉出威胁,抬起手中的大刀,又想要再补一刀。与此同时,其他黑衣人也察觉到白衣男子的出现,纷纷掉转矛头,朝着白衣男子冲了过来。 白衣男子身手敏捷,虽未带任何武器,却灵敏地抄起院子角落的一把扫帚,没有一丝犹豫地冲着黑衣人冲了过去。 此刻的形势突然发生的变化,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战斗力超群,三两下就将冲过来的几个黑衣人打倒在地,与此同时,他还抄起花坛旁边的两块砖直接朝着苏瑾面前那个举刀的黑衣人砸了过去,正好砸中黑衣人的头上,黑衣人被猛地砸到脑袋,恍恍惚惚之间,苏瑾瞅准时机,捡起地上的砖头,朝着面前拿刀的黑衣人猛地砸了过去,直砸得黑衣人满头是血,昏死在地,她才丢掉转头,沾满鲜血的手臂不住颤抖,不只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因为用力过猛。 白衣男子武艺超群,几下就将黑衣人全部打趴下,此刻首领终于将纠缠自己的白狐甩下来,他瞧见自己的手下已经被伤得惨不忍睹,心知大势已去,只好招呼着手下赶紧撤退。 可是他们刚往后退了两步,墨韵阁大门就冲进来许多府兵,立即将所有的黑衣人控制住。率领府兵冲进墨韵阁的是南风,见情势稳 定,南风立即朝着白衣男子走了过去,冲着他恭敬行礼,禀告此刻的情况。这时苏瑾才瞧出来白衣男子竟是宸王赵翊。 现下安全了,苏瑾木讷丢掉手中的砖块,整个人疲软,摔倒在地。身旁的沐雪眼疾手快扶住她,却被她的冲击力撞得一个踉跄。 赵翊瞧见苏瑾晕倒,十分焦急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她。这是他才发现她双颊绯红,双眼迷离,赵翊惊异,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对南风吩咐道,“快去请周郎中来,不,去请张先生来!” 沐春沐雪焦急地围了过去,两个人守在苏瑾身旁。瞧着她的脸,沐春突然问道,“沐雪,小姐刚刚喝了几杯酒?” “她喝酒了?”赵翊的眉头微皱,心中的大石头却落了地。 这么一说,沐雪也放心下来,她从宸王怀中接过苏瑾,回答道,“小姐不胜酒力,刚刚的确有些醉意。” 赵翊放下苏瑾,吩咐沐春沐雪将她扶进屋中休息,自己则朝着黑衣人走了过去,他倒是要好好瞧一瞧,究竟是谁,竟敢在宸王府中行刺。 猛地揪下为首的黑衣人的黑布面巾,一张狰狞丑陋满脸胡渣的脸露了出来,赵翊举起灯笼朝着男子脸上照过去,记忆里这个人并不曾见过,看来定是杀手组织。 “谁派你来的?”赵翊冷声问道。 首领难耐地躲避着烛火的炽热,轻而易举地说道,“府中张伯璟张先生早就看不惯王妃嚣张跋扈的样子,便派我等前来除害!既然被你抓住,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你说什么?”不知何时,一张冷冰冰的脸突然从旁边的黑暗之中窜了出来,钻进了赵翊和黑衣首领中间。这张脸透着股阴森可怖的冷意,突然窜出来,吓得黑衣首领一个激灵,差点尿裤。 赵翊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这才接着灯笼的火光瞧见,突然出现的竟是张伯璟身边的那个随从青巳。 青巳一手捏住黑衣首领的衣领,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朝着黑衣首领被白狐咬烂的肩膀处狠狠掐去。黑衣首领脸色煞白,痛得龇牙咧嘴,待一番酷刑暂停后,他再看眼前的青衣少年,满眼皆是惧怕。 抓住黑衣首领的两个府兵皆闭上了眼睛,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 青巳并没有打算轻易饶过首领,他抬起自己沾满了首领鲜血的手,毫无温度地摆正首领的脑袋,继续问道,“谁派你来的?” 首领本就疼得冷汗直冒,在青巳触碰到自己脸的瞬间,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样,猛地打了个寒颤,双唇惨白,两眼发直,无神地瞧着青巳。 赵翊瞧着青巳,皱起了眉头。虽然能够体谅青巳护主心切,但是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做法还是令他不太舒服。特别是青巳的手段残忍,而苏瑾此刻正缓缓苏醒,不肯回屋,正由沐春沐雪搀扶着瞧着这边,更是令赵翊心惊胆战——青巳的狼性的行为,可别吓到她。 不过青巳的举动倒是十分有效,俗话说一击制敌,有时候需要这种突然地、毫无章法又十分残忍的手段,才能撬开嘴硬的对手。赵翊瞅准时机,捡起地上的大刀,直接用刀将旁边一个黑衣人脸上的黑布扯开,然后用刀背抬起他的脸,冷声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刺杀王妃?” 其他的黑衣人早就吓傻了,被赵翊点到名的黑衣人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立即颤颤巍巍说道,“是,是宸王侧妃,飞羽苑的封侧妃。我们也是他们从宸王府后门放进府中的。” 青巳闻言,放开了首领,他随意拍了拍手,径直往黑暗深处走。 沐春听完,心直口快地骂道,“果然是飞羽苑的封侧妃,她定是因为小姐撞见了她与人不……” 沐春刚想说她与人不轨,沐雪便立即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这在此时,墨韵阁门外进来两个人,前面走的是南风,张伯璟紧随其后。张 伯璟一进屋,便向赵翊行礼,然后如同神机妙算一般,待青巳的鲁莽行为致歉。 赵翊倒并不介意,相比之下,他对于青巳更为好奇。 苏瑾关心那只白狐,和沐春沐雪他们张望着白狐的去向。赵翊也瞧见那只救了苏瑾的白狐,可是在混乱之中,那只神秘的白色狐狸却消失无踪了。 张伯璟一边为苏瑾把脉,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万事万物皆有灵,白狐是来报恩的,只不过她前缘未了,无法顺利轮回,免不了要在人世之间受些罪孽,来偿还这辈子所犯下的罪孽罢了。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这番话既神神叨叨,又似是而非,几个人听得都是一头雾水。不过看张伯璟没有一丝一毫要解释的样子,大家也都只好作罢。 赵翊更关心苏瑾此刻的情况,连忙出言询问。张伯璟为苏瑾把脉后,笑道,“贪杯醉酒罢了,无碍。” 墨韵阁中的这一场危机四伏的暗杀这才告一段落,赵翊吩咐府兵将刺客关进府中黑牢严加看管,避免走漏风声,至于幕后主使之人,如何对付还需从长计议。 全一卷 第102章 噩梦频现 一觉醒来,苏瑾发现自己躺在墨韵阁正殿寝室的床上,还是那熟悉的红纱幔帐,透着一丝高贵与孤寂。苏瑾刚睁开眼睛,双手便鬼使神差地朝着床两侧探去,直到双手传来空空如也的触感,才让她的意识逐渐清晰。 记忆中,昨夜一夜的噩梦,梦中自己一直纠缠于一片红雾之中,无论自己如何挥打,也挥不散浓浓的红雾。苏瑾拼命挥动着双手,直至耗尽精力,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不再做无用功。 突然感到双手粘腻难耐,她逐渐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想法,慢慢摊开双手,放在自己的眼前,就看见自己的双手被红雾染得通红,两只手上粘稠的液体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像是浓的化不开的蜂蜜,更像是——鲜血。是血,是混混头子身上被自己刺破胸膛留下的血迹,是黑衣人头上被自己用砖块砸出的血浆…… 苏瑾开始慌乱,她一个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双手拼命在地上摩擦着,企图将手上的血迹抹掉。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想要将血迹抹掉,无论手掌被磨擦的多么的疼痛,可是手上那种滑腻粘稠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不要,不要,不要!救我,救我!”苏瑾无意识地喊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白衣男子,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身形却让苏瑾心中安定不少。男子撑了一把纯白色的油纸伞,在苏瑾的面前站定,一把油纸伞直接挡在了苏瑾的头顶上,苏瑾感到自己身边的红雾逐渐散去,就是以白衣男子为中心的,有纪律有节奏的散去了。 这个男子就像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令苏瑾不自觉仰视着他,心中却感到了无比的纯净和清澈。她看着这个男子伸出了另一只手,弯腰扶起了自己,然后将她用力拥入怀中。就是这一个举动,让苏瑾的心顿时一切归零。她无法再思考,恐惧和好奇全都一扫而空,有的只是空前绝后的空灵,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安心。 在这样的情形下,苏瑾安心地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梦中的那个拥抱太真实了,那个白衣男子分明就是宸王赵翊,他竟然成了她噩梦的救世主,真是不敢相信。苏瑾猛地起身,她的意识不再浑浑噩噩。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竟然梦到了赵翊!更可怕的是,梦中与赵翊的那个拥抱,尽然真实的无法理解。 苏瑾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坐在寝室床榻的最里面,外面的床榻空空如也。苏瑾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己竟然做了那样的梦,竟然在梦中和那个男人抱在了一起,更可怕的是,睡醒后自己竟然还感到不满足,竟然在幻想那个拥抱真的是在夜间发生的。苏瑾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她狠狠扯了扯自己的脸,羞红的脸颊令她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这一幕正巧被进来伺候的沐春沐雪看见,她们俩瞧着苏瑾又是锤头又是捏脸的,十分有趣,于是开口问道,“小姐,一大早的,你在干嘛?” 苏瑾如何好意思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不好意思地朝着她们虚伪地笑,然后随手掀开自己左边床榻上覆上的被子,刚想和她们岔开话题,就发现了床榻上凌乱的褶皱,她立即愣住了,一种奇妙的想法席卷而来——这里有人睡过! 苏瑾的脸瞬间红透了,她小心翼翼问沐春和沐雪,“昨天夜里,谁来过?” 沐春沐雪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然后两人瞧着苏瑾,异口同声地对她说道,“没有人来过呀,就你自己。” 一个早晨苏瑾都感到浑浑噩噩的。昨晚刺客行刺的事情明明那么清楚,那把悬在自己头顶上的、明晃晃的大刀还是那么的清晰,可最后她们到底是如何被救的,被谁救下的,她却丝毫不知。 她总是记得,昨天夜里出现的有一只白狐,青巳,张伯璟,还有前来搭救的宸王赵翊,可是再问起沐春沐雪,两人回答的却总是躲躲闪闪的,苏瑾看得出来 这其中有鬼,她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心中暗暗骂道,“喝酒真是误事,话说回来,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差?” 不过昨夜答应沐春,帮着她追张伯璟的事情,苏瑾还是记得的。正好借着自己这一次的醉酒,找张伯璟前来诊脉,再让沐春全程陪侍,岂不是给他们制造了机会? 有事可做的苏瑾不再纠结于昨夜的梦境与现实,打定主意后,她立即拉着沐春沐雪制定计划,三个人一拍即合,苏瑾轻轻一笑,对着沐春大声喊道,“我昨夜宿酒,很是不舒服,沐春,去请张先生前来把脉!” “诺,小姐!”沐春得令,开心的不得了,立即回屋梳洗打扮,特意穿上了一件新做的浅蓝色短衫长裙,描眉打鬓一番后,这才开开心心地朝着张伯璟所住的雪芷轩,去请张先生。 苏瑾和沐雪在院中阴凉处坐着纳凉,瞧着沐春少女怀春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沐雪沉默了,她似乎看见了一个月前的自己,想起自己与司修亓不得善终的感情,一时之间竟为沐春的未来担忧起来。 苏瑾并没有注意到沐雪的表情有异,坐在院中,她更加确定了昨夜这里一定有一场恶斗,既然如此,那么她们究竟是如何脱险的呢?那只神秘的白狐究竟为何会出现? 约莫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沐春从院外扫兴而归。苏瑾眼尖,一眼瞧见了她眉眼之中的沮丧,立即猜出她这一去不顺利,连忙从躺椅上跳下来,跑过去问道,“怎么样?张先生不愿过来?” 沐春摇了摇头,说道,“张先生不在院中,据说是在和殿下商议要事,不过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特意嘱咐他身边的青巳等候在雪芷轩内。” 青巳在雪芷轩中等候,瞧见沐春后,便对她说道,“先生不在院中,特意嘱咐了不用亲自见他。若是王妃或其他姑娘要见他,便要我回答:如今殿下事重,当全力辅佐,恐无法与之畅谈。若是王妃病重,便让下人直接禀告皇上。若是要问昨夜的白狐——万事万物皆有灵,白狐是来报恩的,只不过她前缘未了,无法顺利轮回,免不了要在人世之间受些罪孽,来偿还这辈子所犯下的罪孽罢了。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张伯璟交代青巳所说的事情十分的详尽,一时之间竟让斗志昂扬的沐春无从下手,只得悻悻然离开。这一反应也让苏瑾措手不及,她拍了拍沐春的肩膀,安慰道,“被担心,沐春,这事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赵翊的身法超群,几次都贴着蓝鹰的后颈刺过去,蓝鹰疲于应付,无法主动出击。 蓝鹰周围的压力却并不因此有丝毫减弱,反而觉得心头剧震,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从背后冲将过来。体内的能量并不算充沛。 虚晃一招后,赵翊抬头迎上蓝鹰的目光,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此刻蓝鹰的眼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对事专注俯视而下的目光竟有几分九弟的味道。赵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自己不断地磨练,不断的练习,而自己的头上一直都有那样一双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赵翊甩了甩头,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在寂静的后山林间划出出刺目的光芒,众人紧闭气息,深怕看漏了以秒,只见剑声乍起仿佛在耳边传来众神的吟唱声…… 蓝鹰只一晃神,就感觉一道剑气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本能地退了十几步。然而,赵翊的剑却如影随形地紧追而至,蓝鹰就觉得脖子一凉,有几滴鲜血滴下,准备了一整夜,竟然见面第一招自己就已见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双手闪动金芒,斩向的胸膛,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赵翊大笑着道:“来的好!”,长剑化作千道剑影,绝学“毁天灭地”全力发出,两人相撞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蓝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一个跟头翻落,胸口鲜血不停流淌。赵翊扬了扬眉毛,轻轻摇头道:“刚刚第二招。”蓝鹰望了 望星罗棋布的天空,整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赵翊“咦”了一声,站在平地上的他抬头望去蓝鹰竟和星空融为一体。赵翊眼中狂暴的神色又起,身体因阳光的照耀,泛起一阵淡淡的金芒。蓝鹰笑了这一剑他见过,身体舞动而起,低声吟道:“剑,刺破青天锷未残……”人在半空中如星辰流动,手中闪现出一条七彩的长棍,仿佛挂在半空的飞虹流淌而下,“当!”刀剑相碰,蓝鹰再次被高高震起,他拼命舞动云棍,满天都是棍影。而赵翊长剑却是无孔不入,漆黑的长剑出鞘之后就好像恶魔重现大地,滔天棍影被他一剑击散。赵翊傲然道:“刺破青天锷未残,你见过又有什么用?”) 全一卷 第103章 倒追直男 苏家嫡长女苏瑾的贴身丫鬟沐春,爱上了神秘莫测的宸王谋士张伯璟。然而张伯璟一心修道,无心儿女私情,明明白白拒绝了她。单恋总是苦涩的,沐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入道观做道姑,与张伯璟一样,常伴神像,了此残生。 这样的事情,苏瑾定然不会放任不管,她立即挺身而出,决定帮助沐春倒追张伯璟。苏瑾原以为自己可以用自己现代人的思维和方法,轻松帮着沐春追到自带直男属性的张伯璟,然而,她想错了。张伯璟像是个未卜先知、神机妙算的神仙,在苏瑾她们还没有什么举动之前,竟然就猜到了她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不仅如此,他为了断了沐春的念头,竟然还把事情做绝了,堵住了她们能够突破的所有口子。 瞧着沐春沮丧的样子,苏瑾既心疼,又有一些不甘心。 放出豪言壮志的苏瑾感到自己被啪啪打脸,她重新振作起来,打定主意再次主动出击。一计不成,再施一计,这么做既为了成全沐春,又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 天色还早,说干就干,趁着还没到准备午膳的时间,苏瑾立即拉着沐春沐雪,在厨房里忙开了。她一面取出鸡蛋和牛乳,放在案板上,一面招呼着沐春前来帮忙,“沐春你听我说,在我们那边,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留住他的胃。这一次,我们来做一个好吃的甜品,叫做布丁,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了,一定让张伯璟对你刮目相看!” “布……丁?”跟着跑进来围观的芮芮好奇地问道,“早就听闻王妃善厨艺,特别善做点心茶饮,这一次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了。可是,王妃,什么叫甜品啊,布丁又是什么?” 芮芮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生得水灵灵的,说起话来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听起来总感觉是在撒娇,十分的可爱。芮芮是沐雪在一众新入府的丫鬟中挑选中的,当时沐雪一共选了四个丫鬟,除了芮芮外,还有茉桃、靛苇、妩芪三人,四个人中,除了茉桃年长一些外,另外的三个丫头都差不多大,还是一副孩童模样。不过她们刚进墨韵阁没多久,苏瑾就失踪了,所以苏瑾和她们也不算熟悉。 芮芮这两句吹捧让苏瑾十分受用,从前她就十分期待着别人对她所做的美食有很高的评价,如今听到芮芮如此自然而然的夸赞,立即兴奋地忘乎所以,连忙凑到芮芮身边,殷勤地对她解释道,“甜品就和你们说的点心差不多,不过我们所说的甜品的种类有很多,除了你们熟知的什么什么酥、什么什么饼之外,还可以是蛋糕、面包、布丁、果冻、糖果、奶茶等等,至于什么是布丁嘛,你等一等,一会我们多做一些,给你们也尝一尝。” 苏瑾这一番话,直接让芮芮眼前一亮,她满脸地期待瞧着苏瑾,拼命地点了点头。 沐春和沐雪知道苏瑾的脾气,她对下人就是这么的好,也都见怪不怪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明卉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是恭敬地对苏瑾行礼,然后立即板起脸来,对着芮芮说道,“芮芮,院子还没扫,你怎么就跑来这里偷懒了?还不赶紧去干活,总赖在这里,扰了王妃清净可怎么好?” 芮芮瞧见明卉后就吓得浑身颤抖,立即应声告退,临走之前还不忘可怜巴巴地瞧了一眼案板上还未派上用场的鸡蛋。 明卉自从经历了墨韵阁中的那场风波后,就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就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子,她做事妥帖,行事稳重,严于律己,不苟言笑,倒是颇有沐雪从前的风格。 其实明卉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可如今瞧着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训起别人来,倒是十分的有趣,有一种十足十的反差萌,苏瑾和沐春、沐雪瞧在眼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卉也瞧见了芮芮最后那个馋猫的样子,也忍俊不禁起来。她一抬头,却发现屋中其他三人都在瞧着自己笑, 明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疑惑地瞧着苏瑾她们,小脸瞬间红了起来。 看着她红苹果一样粉嫩的小脸,苏瑾忍不住上前捏了捏,笑道,“我昨日就想说,我们的明卉长大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再不是从前那个馋嘴的小丫头了……”苏瑾说着说着,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的辛酸,再也说不下去了。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本不就该是那个撒娇耍赖,天真烂漫的样子么,可如今的明卉,却被迫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她要学着大人不苟言笑,要学着大人走路稳健,要学着大人思虑周全,要学着大人严于律己,最终,她还是被迫成长了。 苏瑾心中难受,不禁泪噙眼眶,久久不语。 瞧着苏瑾的脸色有异,明卉吓了一跳,不明所以,连忙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听见明卉这样说,沐春沐雪都奇怪地走了过来。 “没有没有。”苏瑾将思绪收回来,连忙摇了摇头。这一摇头,眼眶中的泪水竟然瞬间破堤,泪珠一颗一颗滚滚落下。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在感慨明卉经历的情绪里无法自拔,竟然哭了出来。察觉出失态的苏瑾连忙擦了擦眼泪,假装毫不在意地笑道,“可能是沙子迷了眼,我们继续做布丁吧。我记得明卉最爱吃甜食了,一会多给你留一个!” 苏瑾不敢再想,更不敢在沐春沐雪和明卉面前提起这个话题,她躲避着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开始走回到桌案前,拿起鸡蛋,着手用勺子将蛋清蛋白分开,开始做起了前期的准备工作。 可即便苏瑾有意识的不再胡思乱想,可心中对于沐春她们的担忧,却还是无法轻易忽视。她一边做着搅动蛋白的工作,一边在心里苦苦思索着:虽然现如今她以王妃之位,是有能力护她这边的这些姑娘们的周全的,但是自己如今得罪了宸王,又屡遭恶人暗算,根本是个地位不保又性命不保的王妃,护得了她们一时容易,却何谈护她们一世?就拿上一回自己无缘无故失踪这件事来说,以自己在宫斗剧中活不过三集的实力,实则是连自己都护不住的,更谈不到护她们周全。更何况,即便她有能力护他们周全,可她也不可能一辈子以王妃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的。毕竟在现代,她还有牵挂的父母、亲戚、朋友,还有她未完成的事业和她熟悉的一切,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传说之中的张天师,问清楚回现代的方法,回去现代的。那么,在她离开这里之后,沐春沐雪她们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苏瑾胡乱想着,越想越心乱如麻,不知不觉间,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本来只是想搅动蛋白,让几个蛋白充分混合,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将蛋白打发了。 后知后觉地苏瑾猛然放下手中的碗筷,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既然自己不可能长长久久的呆在这里,那不如帮着她们找好后半辈子的归宿,这样即便自己突然有一天消失了,至少她们还能有一个依托。 原本一道得心应手的布丁甜品,苏瑾浑浑噩噩之间,竟来来回回做了七八回才勉强成功。不知不觉,午膳已过。 午后,沐春提着食盒,再次踏上了前往雪芷轩的路。苏瑾和沐雪不放心,两个人一路尾随其后,直到看着沐春顺利进入院内,许久没见出来,两个人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瞧着雪芷轩外静悄悄的,沐春进去多时也没有出来,苏瑾忍不住问道,“这么久不出来,应该是和张伯璟说上话了吧。” 沐雪也瞧着雪芷轩的那块牌匾,点了点头,“多半是的。” 苏瑾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手,“那布丁应该也是送成功了吧。” 沐雪点点头,“多半是的。” 苏瑾转过头瞧着沐雪,突然话锋一转,对她说道,“我刚刚多做了两份布丁,一会你给司修亓送去,你们俩一起吃。” 沐雪明显的一愣 ,然后眼睛有些红了。她沉吟半晌后,深情款款地说道,“小姐,我们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如此的帮我们?” 沐雪突然这么问,倒是把苏瑾问地愣住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才答道,“友情,友情有时候比亲情和爱情更重要。你们对我如此的好,这么照顾我,我这么对你们也很正常呀。” 沐雪点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苏瑾。这一刻,困扰她多日的选择题,她已在心中做了决定。 沐雪如释重负,看着苏瑾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她瞧着她笑了起来,对她说道,“小姐,我瞧着厨房里还有一份特意加了些牛乳和蜂蜜的布丁,被你收在了案板的最里面,那一定是留给殿下的吧。” 苏瑾被她这么一说,脸顿时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答道,“不、不是,我是给自己准备的。” 沐春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你费力撮合我和沐春,怎么不为自己打算打算?想要在这高墙后院之中生活,光有身份地位是不够的,能占的住脚的,还得是恩宠和子嗣。小姐,我知晓你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可既然你已经是宸王的人了,何故要对他不冷不热的进而远之呢?” “什么叫是他的人?我什么时候是他的人呢?我们之间很清白的好吧。”苏瑾赶紧澄清。 沐雪惊讶,“你们?殿下来过墨韵阁留宿多次,难道你们都没有……” “没有没有!”苏瑾急忙说道,“我们就是穿着衣服盖着被子,纯聊天,什么都没做过,你别胡思乱想的,真是思想不纯!” 没想到沐雪突然想歪了,她张了半天的嘴,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府中一直无子嗣,从前我家小姐也并没有和殿下有过子嗣,就连封侧妃腹中的孩子,也都是子虚乌有的,难不成咱们殿下他……不行……” 全一卷 第104章 你要害我 “你说是我赏赐给他的???”宸王府谋士住所雪芷轩外,苏瑾完全顾不上什么王妃的身份,一开口就将音量飙到爆表,吓得那些不明就里的路过侍女小厮们连忙跪地不起,生怕王妃盛怒,牵连自己。 一旁的沐春提着空食盒手足无措,瞧着苏瑾的脸,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事情要往前说,苏瑾为了帮助沐春倒追张伯璟,特意拿出看家本领,做了自己拿手的布丁,让沐春送去给张伯璟吃,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因为不放心,苏瑾特意拉着沐雪在雪芷轩外面等候着沐春马到成功的好消息。 苏瑾和沐雪在雪芷轩外胡说一通,好半天,才等到从雪芷轩中美滋滋走出来的沐春。苏瑾瞧见沐春出来,三两步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张伯璟在吗?” 沐春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嗯,他在。” “你们说上话了?” “嗯。” “布丁呢?他吃了吗?” 沐春的脸瞬间红了,“一开始他不肯吃,我说了这是王妃亲自做得,赏赐给他的,他这才吃的。” “赏……”苏瑾一听,瞬间石化了,好半天才伸出手在沐春脑袋上弹了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感慨道,“笨蛋,你怎么能说是我做的呀,你得说是你自己亲手做的!还什么赏赐,我的天……哎呀,不行不行,回去还是得琢磨那个土窑烤箱怎么造,下回做个蛋挞出来,你再给他送去!啧啧,这一届真是难带啊。”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墨韵阁中众人早早就休息了。因为沐雪在雪芷轩外说宸王和自己的那一番话,苏瑾有些辗转难眠。原本在制作布丁的时候,她是考虑着给赵翊也做一份的,还将自己喜欢的牛乳和蜂蜜都加了上去,还特意从柜中翻出花生,碾了些花生碎撒了上去,准备晚饭的时候打发小丫头给赵翊送过去,讨好讨好家主子——毕竟在回不去现代的日子里,自己还得在他的手底下讨生活。 然而,沐雪这话一说,自己若是再上赶着去给赵翊送吃的,岂不是恰恰证实了自己说与赵翊无关的话不真了么,反而说明了自己和他有什么。苏瑾暗暗吐吐舌头,自己才不要和这个冷血的渣男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她当着沐雪的面,将这一份特别的布丁带进了寝宫,打算睡前把它消灭掉。 沐雪和沐春收拾好寝殿准备离去,在沐雪离开之前,她特意又看了看苏瑾面前的这一份特别的甜点,一再确认道,“这份布丁,你确定不是给宸王的?” 苏瑾黑着脸,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真的是自己吃的,你们快去休息吧,明天咱们还要做土窑,继续帮着沐春追张伯璟呢!” 被苏瑾这么一说,沐春的脸瞬间就红了,连忙拉着沐雪往外走。 待沐春沐雪回去后,苏瑾独自坐在镜子前发呆时,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比起一个月前自己刚来时要圆上一圈了。她双手托腮,自顾自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感慨道:这就是现代的自己无论如何都减肥失败的原因,即管不住嘴,也迈不开腿。哎,明明王妃的这个身子原本的身材那么标致,可偏偏被自己吃肥了一圈……这还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啊。 苏瑾想得愤愤不平,最终她起身,将面前的布丁往前推了推,决定眼不见为净。可她还是忍不住瞧着这份豪华版的布丁,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忍耐再三,苏瑾决定睡觉! 于是,苏瑾早早就躺在了床榻上,却迟迟睡不着,就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翻过来转过去地变换着姿势。 就在她转了个身背对着床外时,她听见了寂静地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这声音很轻,就像是一直猫咪从墙头上跳下来一样,可这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夜晚之中却被放大了无数倍,苏瑾听了个真切。 昨夜醉酒中的经历瞬间袭上脑海,该不会又有人来 刺杀她了吧? 这一感觉令她汗毛倒竖,可她刚准备起身躲起来,就听见自己寝宫的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这个细小的声音虽然不易察觉,却令苏瑾浑身战栗,她立即放弃一切动作,努力保持着熟睡的姿势,企图躲过一劫。 我到底该不该动?是不是我不动他就不会对我怎么样,屋子里这么黑,兴许他根本看不见。不对不对,这贼人竟然能摸黑找到我这屋来,一定是冲着我来的,我是不是应该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先发制人? 正在苏瑾胡思乱想之际,她发现那个摸进内殿的人竟然在片刻之间就走到了自己的床头。苏瑾吓得一动不敢动,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呼吸,她紧闭双眼,在心中默念着:我是该呼吸重一些,还是该屏住呼吸,我要不要打个呼啥的,磨牙是怎么磨的? 因为神经紧绷,苏瑾的听觉异常敏锐起来,她似乎听见来人走去了桌旁,在桌子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那个人站在桌旁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传来了吞咽食物的声音。 ???这个刺客偷吃了我的布丁? 苏瑾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悄悄转动脑袋,想要接着窗外的月光瞧一瞧此刻屋里的情况,好审时度势,准备逃跑。 月光下,那个不速之客果然在吃东西,他吃得就是苏瑾放在桌上,本打算自己吃掉的布丁。她瞧着他一口接着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竟然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种成就感。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 苏瑾开始飞速思考着屋中所有可以作为防御工具的东西,离自己最近的,就只能是床上的这个自己怎么也睡不惯的瓷枕了。 苏瑾床榻上有一对白瓷瓷枕,做成了鸳鸯的造型,十分别致却十分的硬,苏瑾虽然特别喜欢,却怎么都睡不习惯。啧啧,虽然很舍不得将这一套瓷枕当武器,但是在生死面前,一切舍不得都得靠边站。 决定先发制人,苏瑾趁着刺客贪嘴,慢慢伸出了两只手,抱起旁边的一个瓷枕,刚要暴起发难,就听见刺客那边的瓷碗“啪嗒”一声甩在桌上,刺客手捂咽喉,一副痛苦的模样,指着床上的苏瑾大声吼道,“苏瑾,你要谋害本王!” ??? 刚坐起身的苏瑾傻眼了:自己只是抱着瓷枕,还没有举起来作攻击状,他就察觉出来了? 不过她算是听出来了,面前这个黑衣人竟然是宸王。她连忙一把丢下枕头,双手顺势举过头顶,对着宸王说道,“误会啊,误会啊,我以为你是刺客……” “混账!所以你特意做了一份有毒的食物,用来毒害刺客?木青!快传张先生!” “什么?什么毒?”苏瑾察觉出事情不对劲,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点起屋中的烛火,这才看清楚赵翊的情况。 只见赵翊整张脸都肿了起来,特别是嘴唇和耳朵,都肿的十分厉害,手背上也鼓起了好几个大包。 苏瑾被他的样子吓傻了,好半天突然笑了出来。赵翊狠狠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问道,“本王对你如此之好,你竟然要谋害本王?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你说谁养不熟,不是,你说谁是崽子?你才是崽子,你们全家都市崽子!”苏瑾不服气了,果然渣男就是渣男,连句话都不会好好说。 这边的动静吵醒了墨韵阁中其他人,沐春沐雪等人也赶了过来,一个个跪在殿外,一动不敢动。 苏瑾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不敢再乱开玩笑,她瞧着肿成猪头的赵翊,忍不住解释道,“你吃的那份布丁是我原本打算吃的,真的没毒。” 赵翊也不理她,他坐在屋中,左手揉着脖颈的地方,右手则搭在桌子上,他的手上似乎还拿这个东西,却看不清拿着的是什么。 木青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张伯璟便感到了,他走 进屋中,问明情况后,先拿出银针试了试桌上碗中残存的布丁,发现无毒后,又拿起赵翊肿胀的左手,用银针刺破手指放血,再次用银针试毒,银针仍然毫无反应。 站在一旁的苏瑾瞧着这一切,忍不住吐槽道,“银针只能试出鹤顶红的毒,因为鹤顶红中的成分会让银变色,其他毒,银针根本试不出来。” 苏瑾的这一番话成功让屋子里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大家一起瞧着苏瑾。赵翊此刻脸色铁青,右手中的物件几乎被他捏碎。他瞪着苏瑾问道,“那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跪在殿外的沐雪也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顾不上其他,冒死朝着殿中跪爬了两步,对宸王说道,“殿下恕罪,小姐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殿下是误食了长生果。” “长生果?”站在一旁的木青如临大敌,连忙将宸王桌前盛布丁的碗拿起来,顺势扔出了殿外。 “长生果?”苏瑾奇怪地看向沐雪,低声问道,“什么是长生果啊?” 沐雪欲哭无泪,只得低声回道,“就是你从厨房箱子里翻出来的那个,你碾碎了洒在布丁上的那个,那就叫长生果。” “长……花生啊?”苏瑾恍然大悟,是有很多人对花生过敏的,搞了半天赵翊是花生过敏了。这下苏瑾放心了,她指着被木青扔出去的瓷碗碎片说道,“没事没事,你是花生过敏了,以后不吃花生就好了。” 这边张伯璟正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沾了朱砂在上面刷刷点点写着什么,写罢后,他转身拜托沐春去拿干净的碗、糯米和白酒过来,自己则从怀中又拿出了一个小葫芦。 赵翊斜眼瞧着苏瑾,一语不发。 苏瑾被他瞧得浑身鸡皮疙瘩冒了起来,连忙避着他的视线,跑到张伯璟旁边,去看他在捣鼓些什么。 张伯璟接过小碗,将白酒倒入碗中,他借来木青手中的长剑挑起刚写好的黄符,在烛火中燎了一下,待黄符燃烧起来后,便将黄符投入白酒之中。火苗入酒,立即窜起火苗,立即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张伯璟拿起宝剑插入碗底,将燃烧着火焰的碗移到了赵翊面前,然后抓起一把糯米,猛然洒在火焰之上。 说来蹊跷,撒上糯米的火焰瞬间熄灭了,碗中顿时燃起腾腾白烟。 全一卷 第105章 斗智斗勇 认识张伯璟许久,苏瑾是第一次瞧见他以修道之人的身份施行道法,在她的印象之中,只知道张伯璟是个江湖郎中,亦是个走街串巷的算卦的,从没有想过他有一日身穿道袍,手执黄符的模样。 此刻赵翊过敏严重,危在旦夕,情势十分危急,张伯璟本着救人为上的原则,顾不上其他,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用沾了朱砂的毛笔在上面刷刷点点地写下符咒,然后,张伯璟用长剑挑起刚写好的黄符,在烛火中燎了一下,待黄符燃烧起来后,便将黄符投入盛满白酒的碗中。 燃烧的黄符刚一触酒,立即爆燃起来,火苗蹿得老高,立即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张伯璟拿起宝剑插入碗底,将燃烧着火焰的碗移到了赵翊面前,然后抓起一把糯米,猛然洒在火焰之上。说来蹊跷,撒上糯米护后,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了,碗中顿时燃起腾腾白烟。 白烟直冲而上,正好熏到了赵翊的脸上和身上,待白烟散去后,赵翊原本肿胀的脑袋和身上便都复原了,紧接着,张伯璟从怀中取出的葫芦中倒出一粒红药丸倒在张伯璟的手上说道,“这是家父历经多年,亲自炼就的百花清露丸,可解百毒,殿***内的残毒已去,服下这颗百花清露丸后,只需休息两日,便不会有大碍。” 赵翊点点头,一仰脖子将手中的红色药丸扔进口中,一股苦涩的味道直接在口中蔓延开来,紧接着口中药丸化为乌有,口腔之中的苦涩味道也尽数散去,一股甘甜清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赵翊活动了两下手臂,感觉这颗药丸吃下去后,不仅感觉身上轻松许多,就连这两日身上的疲态也一扫而空,这真是仙丹啊! 赵翊点点头,一仰脖子将手中的红色药丸扔进口中,一股苦涩的味道直接在口中蔓延开来,紧接着口中药丸化为乌有,口腔之中的苦涩味道也尽数散去,一股甘甜清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赵翊活动了两下手臂,感觉这颗药丸吃下去后,不仅感觉身上轻松许多,就连这两日身上的疲态也一扫而空,这真是仙丹啊! 既然身上的病痛尽数散去,赵翊决定该找人算算帐了。他将视线看向一旁的苏瑾,竟然发现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根本就没有瞧着自己。此时此刻,苏瑾满眼全是张伯璟。 既姓张,又有这么厉害的仙法,这不就是传说之中的张天师嘛。苏瑾瞧着张伯璟,两眼放光。眼前的男人虽然没有穿着道袍,但是他身法神秘,不苟言笑,不食人间烟火,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苏瑾瞧着眼前的张伯璟,恨不得立即上前拽着他干干脆脆、清清楚楚、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问一问清楚,他是不是就是她寻找多日的张天师。 宸王吃醋了。 赵翊瞧着苏瑾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突然发作,猛地一拍桌子,把苏瑾吓了一大跳。 苏瑾连忙捂着自己的心,惊异地看向赵翊,“你干嘛?” 赵翊冷着脸,对着众人吩咐道,“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和王妃就寝了,你们退下吧。” “诺。”张伯璟、沐雪等人立即识趣地告退,张伯璟在临走前,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苏瑾,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沐春站在墨韵阁门外一直目送着张伯璟离开,知道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她还是久久不肯离开。 墨韵阁正殿的寝室里只剩下苏瑾和赵翊两个人了,苏瑾还没有从刚刚赵翊的话中反应过来,什么叫“要和王妃就寝”?不是说古代人十分保守嘛,为何这个古代的王爷会如此口出妄言? e…我现在更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他为何会留宿墨韵阁么? 赵翊见屋中只剩她和自己,于是故意板着脸对她说道,“你安的什么心,竟然用长生果妄图谋害本王!” 听着赵翊絮絮叨叨的指责,苏瑾还站在原地发愣,她突然看见他准备起身,想也 没想地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赵翊按倒在板凳上,然后居高临下盯着他的脸问道,“你给我坐下!你这么晚跑来我这里做什么?说我要害你?哼,真的是闲的。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大的个子,竟然花生过敏?” “你不知道?”赵翊也不回避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直接对着她狐疑地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说着说着,苏瑾突然心虚起来,难不成宸王妃应该知道宸王花生过敏,那她若说不知道,是不是变相暴露了自己不是宸王妃?越想越心虚,苏瑾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与赵翊的姿势十分的暧昧,于是她赶紧放开他,一边陪着笑一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上一回病倒之后,这醒来以后啊,许多事情都记不住了,我……哎……哎……哎呦,赵翊,你要做什么?” 苏瑾刚想抽身离开,整个人突然被赵翊一把抓住,他一个使劲,便把苏瑾拽倒,令她整个人直接摔在他的身上。赵翊环抱住她,两只手如铁签一样颈箍住她乱动的双手,然后他占据主动权,居高临下瞧着在自己怀中,被迫小鸟依人的苏瑾笑了起来,“夫人这是逮着理了?” “我……我没有,我真的健忘……赵翊,你放开我,男女授受……受……受……”眼见着他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苏瑾开始结巴起来,她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逐渐靠近的唇,最后竟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全。 赵翊将唇靠在苏瑾的唇上,却迟迟不吻下去。他似乎很享受逗弄她的时光,瞧着她拘谨又害羞的样子,真的十分的惬意。 他瞧着她,笑了起来,“夫人好像很期待啊。” “我……我哪有,我……唔。”趁着她结结巴巴地否认,赵翊毫不犹豫,一下吻上了她不住颤抖的双唇,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赵翊捕捉到了苏瑾的羞涩。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这也是苏瑾在完全清醒和知情的情况下,第一次和赵翊如此长时间的亲吻。赵翊的吻从一开始的温柔,逐渐开始疯狂起来,他不断索取着苏瑾的唇,在她的唇上探索着,占领着,直接将毫无经验的苏瑾吻晕了。苏瑾的脸已经红得滚烫起来,双手也忘记了挣扎,任凭着他在自己的唇上索取。 她竟然开始享受起这个吻,她察觉到这个吻的美妙之处,也欣喜于自己身上灼烧起来的感觉,那种悸动和刺激的感觉虽然陌生,却并不令人生厌。然而,就在她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微妙变化之时,她也察觉出他的呼吸改变了,竟然由原先的冷漠,转变成如今发急促而炽热。他的变化令她开始慌张,特别是他攀上她胸口的手掌。 凭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苏瑾拼命用手将赵翊推开,真个人连滚带爬往旁边跑。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他的敏锐能力,他立即察觉出她的举动,只待她刚从自己怀中挣脱出来逃走,他便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又将她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一次,他不再欺负她,而是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安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在苏瑾的手中。 这个盒子便是赵翊一进屋就在手中紧紧握住的那个,几次都差点被赵翊捏碎。苏瑾好奇起来,立即接过盒子打开,想要一探究竟,也不在乎是不是坐在赵翊的腿上了。 打开木盒,里面是鲜红色的丝绸,丝绸里裹着一个通体翠绿的玉镯。苏瑾好奇地拿起一只玉镯查看。 “你要赏我这个?”这个镯子苏瑾瞧着十分的眼熟,她拿起玉镯在烛火之中来回照着,这分明就是原先自己戴在手腕上的那只玉镯。苏瑾连忙举着玉镯问道,“你怎么找回来的?” 赵翊指了指屋外说道,“只要这只镯子出手,在市面上开始流通,便一定会流转到本王的手中。” 苏瑾不明觉厉,任由赵翊将这个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而戴上镯子之后,苏瑾却还是发现装镯子的 木盒子还是沉甸甸的。她开始好奇起来,随手掀开了木盒底部的挡阁,竟然发现下面还有一层,里面竟也安放着一个和苏瑾手上一模一样的镯子。 “这里怎么会还有一个?” “镯子本是一对,你手上的只是成亲之日本王亲自赏赐给你的。如今本王这只镯子也一并上次给你好了。 赵翊得意地将另一只镯子从盒子里取出来,戴在了苏瑾的另一只手腕上。 苏瑾倒是毫不在意,这个镯子根本不是特意为王妃苏瑾准备的,更不会是为她准备的,所以她根本不稀罕这个镯子,更何况这个镯子太大了,她自己的手根本能不能戴的上不掉,都还是一个世纪难题呢。 苏瑾敷衍地笑纳了赵翊送来的礼物,她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转头娇俏地瞧了赵翊一眼,说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就寝吧。我恭送殿下回宫!” 全一卷 第106章 我露馅了 赵翊今夜来是给苏瑾送镯子的,这副镯子的其中一只是苏瑾失踪时遗失了,虽然珍贵,却于苏瑾来说,只是累赘。苏瑾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敷衍着对赵翊礼貌一笑,然后逃也似的从赵翊的身上跳下来,对着她莞尔一笑,便立即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了,殿下快回去休息吧。” 赵翊并不生气,他指着自己光洁结实的手臂说道,“你害得本王中了长生果之毒,就想这么简单就打发我了?” 苏瑾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丝毫看不出过敏过的手臂和脸颊看了半天,这才气鼓鼓地埋怨道,“一个大男人,作什么总揪着这种事情说个不停,拜托大哥,你是过敏,不是中毒,不懂不要乱说啊!” “大……大哥?”赵翊皱紧眉头,“夫人如此攀亲戚,是不想负责任啊。” “不是,你是不是有病?”苏瑾满脸黑线,忍不住骂道,“赵翊,你别跟我来这一套。那杯有花生……长生果的布丁,我可从来没有说是给你吃的,是你自己贪嘴偷吃的。不问自取视为偷,你爸妈小时候没教过你吗?” 赵翊轻笑一声,也不见生气,“从没发现夫人如此伶牙俐齿,看起来,从前夫人在本王面前装得唯唯诺诺,可真的入木三分啊,连我都被你骗了过去。” 这话说得苏瑾的脸瞬间红透了,她只是在与他离得距离过近时,才会语无伦次,胡言乱语。如今她们之前保持着安全距离,苏瑾的嘴巴自然也伶俐一些。 刚想继续反驳两句,手腕上的镯子突然从手腕关节处划了一下,差一点从手中脱落。苏瑾连忙将镯子特意往手腕粗壮处箍了箍,为的是不让镯子从自己手上掉落,摔成玉碎。 实在是戴不习惯,又担心镯子碎在自己手上,苏瑾慢慢朝着赵翊倚靠的桌子靠近,想要将赵翊带来的那个装镯子的盒子取来,将两只手的镯子都取下来装进去。 赵翊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阻拦,只是在她将镯子塞回盒子以后,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夫人不喜欢?” 怎么会又说到这个话题?苏瑾没由来的起了一身冷汗,她连忙敷衍道,“不是不喜欢,这镯子珍贵异常,如何能戴在手上,若是磕了碰了可如何是好,岂不是糟践了这样一件好东西。依我看,还是压箱底的好。” 苏瑾喜滋滋地将两只玉镯都放好,这才将木盒子放在桌上,再次对赵翊下了逐客令,“殿下,快回去吧,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去早朝么?” 赵翊以手撑头,靠在旁边的桌案上,他饶有兴趣地瞧着苏瑾,不仅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答非所问地说道,“从前瞧着你也对这个镯子宝贝的很,却从未见你摘过,你确定要将这镯子束之高阁吗?” 苏瑾冷汗都下来了,自己自此三番的扯开话题,却料不到赵翊一直都能将话题圆回来,苏瑾无奈,只好指着自己的手说道,“镯子太大,容易滑下来摔坏……我、我瘦了,所以手也跟着瘦。” “你怎么不问,为何今日我要给你两只?” “为何?”感受到赵翊的话中没有攻击性,苏瑾也放松下来,坐在了他对面,拿起盒子里的镯子,对着烛火仔细研究了起来。 赵翊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幽幽说道,“这对玉镯是我母妃进宫时的陪嫁,她嘱咐我定要交给自己心仪的女子。” 听到赵翊说了这样的话,苏瑾突然心里酸溜溜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胸膛之中,横冲直撞地让自己十分不舒服。她的脸瞬间掉了下来,语气不善地问道,“所以王妃就是你心仪的女子?” 赵翊突然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体,说道,“成婚时,我只给了她一只,”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苏瑾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但是,今日我给了你一对。” 苏瑾的神经一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她立即抽身跳离了赵翊 ,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我不就是王妃么。” 赵翊将她的心虚听了个真切,也不戳穿她。他转移了话题,指着桌上的玉镯说道,“你知道这镯子是我从何处寻来的吗?” “云春阁?” “不,是柳子庄。” “柳子庄?”苏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个什么地方,也是风华场所吗? 赵翊并不准备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解释道,“柳子庄是启封城中最大的当铺。这间当铺虽看起来是个民间组织,可它的背后是六皇子齐王,齐王这些年一直保持着不争不抢的姿态,甚至于投靠了二皇子,与之成为一党,然而他在启封城中的买卖家却数不胜数,其中以当铺、粮盐店和赌场最多,势力不容小觑。” 苏瑾听不明白这些政党之间的争斗,索性打断了赵翊的话,急急切切地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这镯子在那个什么什么庄的,究竟说明了什么?谁要害我?” “镯子的确是从云春阁中流出去的,去典当的是云春阁中的鸨儿娘殷婆子。云春阁的背后是二皇子宁王……” “宁王?宁王与我无仇无怨,为何要害我?” “因为她的侧妃是苏瑜,而你是苏家嫡长女。” “你越说我越乱了,”苏家捂着脑袋不想再讨论这些问题,连忙打断赵翊说道,“你别说话了,你越说我越乱,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里面怎么又出来个苏瑜了?你就直接和我说,是谁害了我就行,其他的什么都别说了。” 赵翊突然笑了起来,他指着镯子似是而非地说道,“宸王府中戒备森严,若不是有人和外面的贼人里应外合,盗匪如何能屡次闯入我宸王府之中,影响宅中安宁。” “女干细?”苏家立即领会,她重新坐回了赵翊对面,神神秘秘地问道,“你说到云春阁,就不得不说一个云春阁出声的人了——侧妃封月凝。” 原来这些事情他都知道,还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真的是十分的狡猾,苏瑾瞧见赵翊似笑非笑地表情吐吐舌头,她刚想要吐糟两句,却猛然发现了一个严肃地问题,“既然云春阁的背后是宁王,那封月凝难不成是宁王派来……”苏瑾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赵翊瞧着她的反应,冲着她点了点头,“猜得不错。” 苏瑾瞬间石化了,这一猜测竟然还获得了官方人士的认可,就在苏瑾胡思乱想之际,她放在桌上的手臂突然被赵翊捉住,他一个寸劲,就将苏瑾拉回了自己的怀中。 苏瑾刚一反抗,就瞧见赵翊那张突然放大的大脸正对着自己,并且还越挨越近,突然,赵翊趁着苏瑾心乱如麻之际,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我不是……”苏瑾被他突然的问话问懵了,结结巴巴表示道,“我不是谁派来的。” “还嘴硬?”赵翊眉头一挑,将赵翊整个人拽了起来,直接抱着她走向了床榻。 夜还长,今夜注定无眠。 (赵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自己不断地磨练,不断的练习,而自己的头上一直都有那样一双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赵翊甩了甩头,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在寂静的后山林间划出出刺目的光芒,众人紧闭气息,深怕看漏了以秒,只见剑声乍起仿佛在耳边传来众神的吟唱声…… 蓝鹰只一晃神,就感觉一道剑气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本能地退了十几步。然而,赵翊的剑却如影随形地紧追而至,蓝鹰就觉得脖子一凉,有几滴鲜血滴下,准备了一整夜,竟然见面第一招自己就已见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双手闪动金芒,斩向的胸膛,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赵翊大笑着道:“来的好!”,长剑化作千道剑影,绝学“毁天灭地”全力发出,两人相撞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蓝鹰像断线的风 筝一样飞了出去,一个跟头翻落,胸口鲜血不停流淌。赵翊扬了扬眉毛,轻轻摇头道:“刚刚第二招。”蓝鹰望了望星罗棋布的天空,整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赵翊“咦”了一声,站在平地上的他抬头望去蓝鹰竟和星空融为一体。赵翊眼中狂暴的神色又起,身体因阳光的照耀,泛起一阵淡淡的金芒。蓝鹰笑了这一剑他见过,身体舞动而起,低声吟道:“剑,刺破青天锷未残……”人在半空中如星辰流动,手中闪现出一条七彩的长棍,仿佛挂在半空的飞虹流淌而下,“当!”刀剑相碰,蓝鹰再次被高高震起,他拼命舞动云棍,满天都是棍影。而赵翊长剑却是无孔不入,漆黑的长剑出鞘之后就好像恶魔重现大地,滔天棍影被他一剑击散。赵翊傲然道:“刺破青天锷未残,你见过又有什么用?”) 全一卷 第107章 摊牌保命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这已经是赵翊第二次这么咄咄逼人地问出这个问题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眼前这个令自己有些情不自禁的细作,究竟是属于谁的。 苏瑾心中慌张,嘴上却咬的很死,“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就是王妃苏瑾。” 赵翊已将她桎梏于床榻上,他整个人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口中的话一字一句,十分肯定,“你不是王妃,你究竟是谁?” “我真的是苏瑾!”苏瑾死鸭子嘴硬。 双方陷入僵局。 赵翊瞧着自己身下的这个女人,明明已经惊慌地浑身发抖了,嘴上却还是不肯有一丝的松口。 他一直盯着她,可不知不觉之间,他的眉头开始越皱越紧。他开始感到生气,气自己的不理智,气自己的沉不住气,更气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不明底细的细作而慌了阵脚,在她突然消失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如此疯狂地寻找她,在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会让自己的自制力降低到几乎不可察。 她明明每一回都在刻意地回避与自己的每一次接触,明明一点王妃的自知自觉都没有,明明早已破绽百出,可她却非死不承认。赵翊在心里暗暗生气,突然,一个念头跃于心中。 他身下的苏瑾平躺在床榻上,脸涨得通红,这个暧昧的姿势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赵翊每一次的突然逼近,都令苏瑾招架不住,特别是此时这种被他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困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内,更是令她慌张不已。这不仅超过了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而且还令苏瑾有失身的危险。如果说从前,苏瑾还能理智地克制住他的这种无聊的调戏,能够在心里大骂这个古代的渣男,能够理智躲避他的每一次逼近,因为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赵翊对自己的亲近是十分刻意的,而他对自己的厌恶确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无论从前他怎么靠近她,她都清楚,赵翊根本不会真的对她怎样,他这样做只是逢场作戏,敷衍王妃罢了。可自从自己失踪,又再次遇见他之后,他竟接连几次亲吻了她,被吻后的苏瑾也开始失去了理智,自己胸口的悸动和欣喜是骗不了自己的,这一刻,在她的心中,感性战胜了理智,她会期待与他的交集,甚至于期待与他的下一次亲吻。与此同时,她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然而,如今再次出现这样的尴尬局面,苏瑾却开始慌了。原先她还庆幸他会不请自来,会自己尝到她专门为他做得布丁(虽说他吃完后过敏严重),她甚至于在内心之中期盼着他霸道的吻,和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 可如此的场景不对,他在逼问她的身份,在以一种盛怒的姿态逼问着她,这令她心中恐慌不已,同时也对于自己在心中对他的那些期盼而感到羞耻,感到紧张。 在他的逼问下,她手足无措,只得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回答,“我真的是王妃。” 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嘴硬,赵翊也不与她再作无谓的争执,他开始有所动作。 他先是单手将她的双手压过她的头顶,令她无法动弹,然后他单腿跪在她的身侧,用自己身体压制住她的身体。最终,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起来。 他的手刚一触碰到自己的脸,她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于即将自己要遭遇的事情感到迷茫又恐惧,苏瑾颤颤巍巍地看着他,此刻的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害怕和威胁,心中原先的悸动和期待一扫而空,她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可是他的手却像铁钳一样令她动弹不得,就连身上,也被他压制得无法动弹。轻轻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还在继续着,这只手慢慢划过她颤抖的嘴唇,停留在了她的下巴处。 苏瑾全部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身体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停留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的手指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再有动作,苏瑾艰难地 问道,“你想怎么样?” 赵翊的视线不再看着她的眼睛,而是一点一点随着手指的动作,瞧向了她的胸口,他突然邪魅一笑,手指开始继续向下探去,不一会儿,便解开了她衣领上的第一个盘扣,“既然你说你是本王的王妃,那伺候本王,岂不是你应尽的本分?” “赵翊你混账!你竟……唔……”苏瑾气极,刚骂了一句,她的唇便被他封了起来。 在感情上涉世未深的苏瑾根本招架不住他炽热的吻,然而这一次根本没有时间留给苏瑾少女怀春,赵翊的那只手已经开始解开她的第二个盘扣了。 苏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推开赵翊,结束这一场煎熬,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动弹分毫。情急之下,苏瑾张开嘴,狠狠咬在了他的唇上,赵翊吃痛,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手上也果然放开了束缚,她顺利逃来了他的禁锢。 苏瑾趁机推了他一把,准备从屋中逃跑,可谁曾想,不推还好,这一推正好令赵翊逮着机会,他立即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又将她箍在了床榻上。 随着他不断地靠近,苏瑾退到了床角,随着后背撞上床柱后传来的钝痛,他也如影随形地压制在了她的面前。她退无可退,只得认命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子。 赵翊一手拽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破口处身处来的血迹,久经沙场的他根本看不上嘴角的这一点小伤,不过眼前这个女人,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了。 “你不愿意与本王亲近?” 苏瑾看着他,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她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清楚的知道,既然自己要假装是赵翊的王妃,那所有王妃会做的事情,她都应该去做,这样才不至于露馅。作为王妃,侍候自己的丈夫的确十分正常,自己应该殷勤主动,才不至于露馅。可是要让她为了活命,放弃自己的清白,这也是她很难做到的事情,所以思索再三,她选择了清白。 赵翊笑了起来,“既说了是本王的王妃,却又不肯与本王亲近,呵,真的是笑话,你这个细作做得可真是不专业。”他突然将自己的脸凑在苏瑾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逼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被赵翊这么逼问着,苏瑾迫不得已将整个人往后缩去,头也一下子撞上了身后的木柱之上,疼得她直咧嘴。苏瑾在内心挣扎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自己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犹豫再三,苏瑾决定先用话试探试探他,“我可以说,但是这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 “你先说说看。” “那,那你先放开我。”苏瑾用眼神指了指自己被禁锢住的双手,开出了条件。 赵翊无动于衷,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挑了挑眉毛问道,“你需要比划给我看?” “不是,这么被你抓着,太……太热了。这么热的天,你这么抓着我,你不累吗,不热吗?” 被苏瑾这么一说,赵翊倒是真的感觉到有些热,他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建议。 就在苏瑾得意之际,赵翊竟然取下了系床幔的丝带,毫不客气地地将苏瑾的手脚都绑了个结实,这才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她旁边,对她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床幔失去捆绑,将整个床严严实实围了起来,苏瑾顿时感到自己与赵翊所处的环境更小很压抑了。她晃了晃自己被绑住的手臂,不甘心地说道,“这也太难受了,被这么绑着,我怎么说啊。算我求你,给我解开好不好,你武功这么厉害,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呀。” 赵翊还是无动于衷,他伸手在她的脑袋上弹了一下,说道,“你这只狡猾的小野猫,还在动什么歪心思?” “野猫?你怎么还骂人呢?”苏瑾愤愤不平地放下自己被捆在一起的手臂,选了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斜靠在床角 处。经过刚刚那一幕的惊吓之后,她的确放松许多。 此刻的赵翊,虽然与自己同在一张床上,距离依然很近,但是瞧着他的反应和表情,她却清楚的意识到,此刻的失身危机解除了,但是丧命的威胁还在,自己能否活命,就看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苏瑾权衡着利弊,最终决定将自己如何魂穿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是张天师的事情她还是决定隐瞒下来,毕竟她梦中所看到的那个人到底识是不是张天师,张天师又是否能够帮助她重返现代,这一切都还是一个谜。 还是说一半留一半吧,苏瑾打定了主意:说话的核心思想一定要围绕着不会对赵翊造成任何威胁来进行展开。 “我的确不是你的王妃,但是我的名字也叫苏瑾。我应该不属于你们这个时代的,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被人杀死在野外,等我再次醒来,就来到了你们这个世界里,成了你的王妃,而你原来的王妃……很抱歉,我并不清楚她去了哪里。我来到这里以后,谁都不认识,一直就呆在宸王府中。我一开始还逃跑过一次,但还失败了,被你派人捉了回来。我说得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谁派来的细作,除了你,你们所谓的各家势力,我一个都不认识。”苏瑾说罢,还在最后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其实,你,我也不熟。” 赵翊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盯着苏瑾,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问道,“所以,你一直打算着离开这里?” 全一卷 第108章 攻城略地 苏瑾被赵翊逼得急了,为了保命,只好将自己魂穿至此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是为保万一,她还是选择隐去自己对于张天师一事的猜测。她看着他,言辞恳切,言语之间,尽量表现得情非得已、人畜无害。 本以为赵翊会怀疑她的这番话,可赵翊听完后,问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一直打算着离开这里?” 废话,不然呢? 苏瑾在脑海里思索着他这话背后的深意,也不敢随意回答,想了半天,这才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父母健在,却无法回去照顾他们,心中有愧。我来这里,是因为自己死于非命,她们知道我死了,一定十分伤心,我既然还活着,就不想她们再如此为我伤心。何况我原本就不属于你们这里,我想要离开,也是人之常……”苏瑾说着说着,突然察觉出赵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心里顿时一慌,说话也没有底气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截然而止,不再继续说下去。她小心翼翼地瞧着他,心里不住盘算着:难道他在责怪她,因为她的到来,折损了原王妃的寿命,如今又毫不珍惜这一世的寿命吗?我该如何和他说我关于魂穿的想法?原来的王妃一定也死于那场重病,否则灵魂定然不会离开这具身躯,自己也就没有这个机会借用这副身躯,苟活至今。 瞧着赵翊已经将头低了下去,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床榻上,不再理会自己。苏瑾识趣的不再多废话,趁此时机,她赶紧趁他不备,抬起手用牙咬住束缚自己手腕的丝带,试图将其解开——说什么都是空的,还是赶紧解开束缚为好。可怎奈系住手腕的丝带绑的十分结实,苏瑾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找到了解开丝带死结的窍门。 既然找到了窍门,那解开就只是时间的问题,苏瑾得意地想着,准备一鼓作气将其解开。她美滋滋地准备再看一眼赵翊,确认他没有察觉自己这边的动作,再加把劲用牙齿将丝带解开,可当她一抬头,就瞧见赵翊瞪着一双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 这下可尴尬了,苏瑾连忙松开口,咧着嘴冲着他傻笑。感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威胁地询问,苏瑾连忙陪着笑,强词夺理地解释道,“痒……痒痒,我挠一挠。” 赵翊似是并不在意这些,他瞧着苏瑾的眼眸,问出了他一直最关心的问题,“我再问你一遍,你和我说实话。” “我保证是实话!”苏瑾伸出左手作出发誓的姿势,可滑稽的是,因为丝带的束缚,右手也跟着一起抬在了半空。 赵翊眼神认真,语气沉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当真不是苏家长女?” “当真不是。”苏瑾也学着他认真的模样,一字一顿地用力回答。 “那你身上有和她一样的疤痕,你如何解释?” “疤痕?什么疤痕?”苏瑾奇怪,刚准备在自己身上寻找,就立即明白了赵翊的意思。此刻要和他解释的并不是伤疤,而是身体,我借用的就是原来王妃的身体。苏瑾深呼吸,认真地对赵翊解释道,“对,我身上会有她的疤痕,包括长相、体型、痣、痘痘、胎记,都会是一模一样的,因为这副身体原本就都是原来王妃的,我是魂穿,灵魂穿越,借用了她的身体。你知道嘛,人是有意识的,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意识是我的,身体是她的,你明白吗?” 赵翊继续瞧着她,没有说话。 苏瑾急了,连忙解释道,“意识,意识是我……就是魂魄,魂魄是我的,肉身是原来王妃的。e…你听过借尸还魂吗?”苏瑾急得胡言乱语,深怕赵翊不信自己。 “嗯。”赵翊又一次沉默了。 “嗯?”苏瑾好奇地学着赵翊的反应,追问道,“你真的理解了?”、 “理解。”赵翊的话突然变得很少,他似乎在思考。不过苏瑾倒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时代里,“借尸还魂”这么个充满了恐怖血腥的 词这么好用,每回自己解释不清楚的时候,只要一提出这个解释,听的人立即就明白了。 苏瑾刚松了口气,就看见赵翊又一次欺了上来,逼得她连忙往后靠,赵翊瞧着她,继续说道,“我理解了,所以,你还是属于本王的。” “赵翊,你……”苏瑾被他突然的袭击弄得惊慌失措,还好他只是小小欺负了她一下,立即就退了回去。 当赵翊再次看向苏瑾时,他的眼中褪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一份落寞和孤寂,他看着她,缓缓开口问道,“那你准备何时离开?” 这一回苏瑾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找到如何回去的方法,暂时没有办法回去。” 赵翊一听,脸色竟稍稍缓和了下来,“那真是遗憾。” 他突然起身,撩开床幔,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早些休息。” “什么?”面对他突然的反应,苏瑾有些措手不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床幔缓缓因为重力恢复成合拢的模样,顿时瞠目结舌,他竟然这样就走了?床榻上只剩下了自己,苏瑾急忙冲着外面喊道,“你站住,你还没有给我松开呢,你去哪?赵翊,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解开!” 赵翊不讲武德,竟然就这样将自己留在了床榻上,苏瑾气极,对着合拢上的床幔,喋喋不休地埋怨开了。 “你说谁混蛋?”床幔突然又被人撩开了,赵翊的头又伸了进来。这倒把苏瑾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赵翊竟然会真的回来,丝毫没有准备。见他又返回来了,苏瑾一秒变脸,连忙满脸堆笑着,厚着脸皮撒起娇来,“是我,是我,我是混蛋,殿下,快帮我解开吧,我手都肿了,求你了。” 没想到赵翊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指着她的嘴说道,“本王瞧着你伶牙俐齿的,自己想办法解开呗。” “不是,我解不开,你……哎,你怎么又进来了?”这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睡袍的赵翊竟然又爬上了床,整个人顺其自然地躺在了床榻的外侧,一副闲适的模样,苏瑾傻了眼,连忙问道,“你怎么还睡下了?我都和你说了我不是你的王妃了,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赵翊以手枕头,笑着答道,“所以绑着你,本王也安全一些。” “你个混蛋!”苏瑾气急,冲着他哼了一声,决定不再理会他,开始低头继续用牙齿解开手上的系得结实的丝带。 苏瑾的反应令赵翊十分满意,他在享受着她被自己戏弄得无话可说的模样,瞧着她越狼狈,他的心里便越是兴奋,连同着神色也愈加明快起来。闭眼躺了一会儿,赵翊感到身体里有股无法压制的燥热正在冲破束缚,直冲大脑,他猛地睁开双眼,突然开口道,“这屋子里着实炎热。” 苏瑾正在埋头用牙齿解绳索,根本顾不上他说什么。 赵翊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突然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他决定不再逗她,起身为她解开她腿上的丝带,与此同时,苏瑾也顺利解开了自己手腕上缠在一起的丝带。 稍稍活动了自己的手腕,苏瑾一面揉着手腕的勒痕,一面假装漫不经心地瞧着赵翊,她心里压着怒火,气他竟然如此对待自己。 苏瑾心中藏着报仇的宏图伟志,趁着他不注意,她握紧拳头,一拳捶向他的脸。 赵翊身经百战,她的拳头还没有碰到他的脸,他便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看准了她伸来的手臂,一个借力打力,便将她直接拽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趁着苏瑾重心不稳,直接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的床板上。 就这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苏瑾就又被赵翊制服了。这一次是自己不自量力,苏瑾明白过来以后,懊恼着自己的武力值过低,还如此冲动行事,如今事态恶劣,自己只得认命。 赵翊居高临下瞧着她,又一次蛮不讲理地嘟囔道,“你这屋子里太热了,夜晚如何睡得安稳。” 苏瑾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双手,果然发现双手被他钳制得无法动弹。虽然手上不占便宜,但是嘴上却丝毫不甘示弱,苏瑾听见赵翊这么说,立即怼了回去,“心静自然凉,你自己心浮气躁,怪的着屋子吗?我就觉得这屋子挺好的,即便是夏天睡觉,也觉得十分凉……赵翊,你要干什……” 苏瑾刚说了两句话,就又被赵翊的吻封住了唇。她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瞪着眼睛看着与自己咫尺之距的他。 他的吻温柔而撩人,像是在照顾着她的感受,又像是一个善于攻心的侵略家,正在一步一步攻城略地。慢慢地,她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她遵循着本心,开始用自己全身的感官回应着他的侵略和躁动,循着他的指引,松开了紧闭的牙扉。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苏瑾被问得气喘吁吁、浑身滚烫,脸上更是烧得红透了。不知何时开始,赵翊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臂,而她也不知何时,竟主动抱住了他的脖颈。待赵翊离开她的唇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攀着他的颈项,主动迎合着他的攻城略地。 她连忙放开手臂,刚想将他推开,却又再次被他捉住。他笑了起来,声音变得湿润而低沉,“我说的是不是,你这屋子里太热了。” 赵翊温热的呼吸随着一字一句,撩拨着彼此之间炽热的空气。此时的苏瑾已经无法思考,她双眼迷离地瞧着他翕动的嘴唇,心中想要主动吻上去的冲动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自己的理智。 终于,冲动战胜了理智,她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 赵翊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低头便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他的吻不再轻柔,反而霸道起来,随着吻的深入,他的双手也开始探索起她的身体。随着他的唇离开自己的唇,苏瑾感受到他的唇正慢慢朝着自己的脖颈探去。他每一个细碎的吻经过,她都会感到一阵既痒又热的感觉,这种难以言状的感觉令她呼吸急促,浑身战栗。 全一卷 第109章 宁王侧妃 在这个燥热的夏夜里,一方床幔之中,他忘情地吻上了她的唇。 赵翊的吻似乎能够蛊惑人心,不谙世事的苏瑾被她吻得失神,竟主动回应起他。两个人缠绵缱绻,耳鬓厮磨。面对主动回应起的苏瑾,极具定力的赵翊也呼吸不稳,慢慢从她的唇上一路往下探,开始在她幼白的脖颈处细碎地亲吻起来。 他每一个细碎的吻经过,她都会感到一阵既痒又热的感觉,这种难以言状的感觉令她呼吸急促,浑身战栗。 就在他解开她上一最后一颗盘扣之际,她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恐慌,就是这最后的一丝理智让她瞬间醒悟,她连忙拼命推开他,表现出了她的抗拒。 察觉出她的反应,赵翊抬起了头。他此刻双眼已经通红,浑身上下无法忽视的躁动令他对她的突然拒绝感到不满。然而他终究是定力超群的,察觉出她的抗拒之后,立即终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放开她,一掀床幔,一个人走了出去。 被放开的苏瑾连忙拢了拢自己已经凌乱不堪的上衣,整个人失魂落魄。 刚刚的自己差点贞洁不保。可此刻的自己,却也有一丝的失落。 她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若他是在现实世界中自己遇到的男人,她刚刚说不定就真的从了。可偏偏他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罢了,待自己回到现代以后,这个梦便再也不复存在。” 苏瑾就着紧紧笼着衣襟的姿势,靠在床沿上慢慢睡去,不知不觉,天光大亮,赵翊再也没有再踏进床幔之中。 清晨,沐春撩开床幔,这才将浅睡中的苏瑾惊醒。在沐春疑惑的目光中,苏瑾强装淡定地走下了床,安静地完成洗漱工作,绝口不提宸王赵翊。 对于苏瑾来说,她如今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尽心撮合沐春与张伯璟,沐雪与司修亓,再给明卉寻一门靠谱的亲事,这样日后她就是突然离开了,这些仰仗着自己生存的人,也能够有一个依靠。 早上刚起,她便换上轻便的单衣,带着芮芮、靛苇和沐春等人一起在后院里搭窑炉,准备做一个简易的烤箱,好做一做面包啥的。 芮芮是丫鬟中年纪最小的,也最贪吃,她十分崇拜苏瑾,一听是要做一个用于做好吃的炉子,便立即来了兴趣,兴奋地跟着苏瑾搬砖、和泥,忙得不亦乐乎,沐春干活也毫不含糊,虽然她嘴上调侃着苏瑾这个疯狂的想法似乎无法实现,可手上的工作却没有一刻停歇的。可刚入院中伺候的靛苇全然不同。 靛苇和茉桃同岁,比芮芮大一些,心思也更多一些。她瞧着今日派来的活儿是和稀泥、糊砖石,立即露出嫌弃的表情,一直躲在砖石旁边墨迹,泥巴那边更是不肯靠近,待沐春埋怨起苏瑾胡闹的时候,她立即接过话茬,对着初见成型的窑炉一阵数落,倒是把苏瑾说得懵了。 苏瑾见她不用心,便将她派去了明卉那边。 这件事情,她倒是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是女孩子爱干净是人之常情,二是她自己对于这个窑炉是否能够成功也是将信将疑。以往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在短视频中看到的,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切身实践过,但是因为自己喜欢看这一类荒野求生和美食制作的视频,所以对于如何建造窑炉,自己还是深有想法的,只是缺乏实践经验。如今的生存环境,如同荒野求生,倒是一个实践的好机会。 就在几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明卉突然冒冒失失冲进了后院,对着苏瑾慌忙回禀道,“王妃,宁王的侧妃——您母家的妹妹来了。” “谁?”苏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奇怪地瞧着明卉。 “是苏瑜小姐!”沐春急性子,连忙拉着苏瑾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问明卉,“沐雪呢,现在二小姐到哪里了,还有多久会到咱们院子?” 明卉一路跟在后面,边小跑着边回答道,“宁王侧妃已经进咱们院子了,沐 雪姐姐正在正厅招待。” “什么?进了屋了?”沐春突然停了一下,旁边的苏瑾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任凭着沐春安排着自己,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身后紧随其后的明卉一个不查,差点撞上前面的沐春。她奇怪地抬起头看向沐春,用眼神询问她停下的原因,就看见沐春杏目圆睁,怒不可遏地问道,“现在客人来访,都不用先禀报主家了吗?” 明卉听罢,无奈拍了拍手,“宁王侧妃是由王管家亲自迎进后院的,听说王管家瞧见是王妃的娘家人,就立即迎上去,主动吩咐了不必通报,然后殷勤地陪着她一同来了咱们院子里。” 这番话一说,苏瑾也感到奇怪,她随手用手背在额头处擦了擦汗说道,“这个王管家真是个狠角色,表面上是在卖我一个人情,实际上害我于无形。等这一次的劫难度过了,我们一定要抓到王管家的什么把柄,好做要挟。” 明卉点点头,一抬头,就看见苏瑾脑门上全是泥,连忙指着她的额头说道,“王妃,你怎么脸上也弄得泥啊!” 沐春一听,十分紧张,连忙抓过苏瑾看个仔细,只见她的额头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泥痕。 苏瑾也觉得奇怪,刚想伸手在脸上摸索,就立即被沐春抓住了手腕,说道,“小姐,你别抓了,是泥,我马上给你洗干净。明卉,打盆水来!”说罢,沐春拉着苏瑾,溜进了寝殿之中。 换上干净衣服,简单梳洗打扮之后,苏瑾由沐春和明卉陪同着,站在了墨韵阁正殿之中。 殿中的苏瑜珠光宝气,一身的华服珠翠,十分富贵华丽。此刻的她正端坐在殿中,悠闲自得地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又随意地将茶盏递给一旁悉心伺候的丫鬟靛苇手中。王管家已经不知去向,估计是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瞧见了苏瑾进来,苏瑜也并没有一丝的惊喜与客套,仍然坐在椅子上,连起身行礼的环节都一并省去。 苏瑾并不懂古代人们的礼节和深意,只是单纯地觉得作为客人,和主人家打个招呼还是人之常情,可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苏家二小姐,根本没有一点的教养,瞧见主人家出来,正眼都不瞧一下她,然而阴阳怪气地挖苦道,“姐,丫鬟说去后院请你,竟走了这么久,怕不是姐姐躲着不肯见我这个妹妹吧。” 苏瑾已经做好了戒备状态,她也安坐在正殿之中,瞧着傲慢的苏瑜,没有一丝一毫地退步,“妹妹这话说得不对,你虽然是小妈生的,但是好歹咱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我怎么会躲着不肯见你呢。” “你!”苏瑾的两句话挖到了苏瑜的痛处,从小她的身份就是庶女,忍受了太多庶女的委屈和欺辱,如今有机会爬到嫡女的身份,她自然不肯再提起曾经作为庶女的日子。但是她还是理智的,立即恢复成常态,对着苏瑾笑道,“姐姐说得不差。不过如今我已经是宁王府的侧妃了,按照皇家的辈分,你瞧了我也要行礼。” 打从苏瑾踏进正殿,看见苏瑜的那一刻,她就清楚苏瑜此次来访的目的一定是来找茬的,所以她做好了一切准备,预备展开回怼,“妹妹这话差异,你只是宁王府的……侧!妃,按照祖宗规矩,侧妃都是没有资格独自外出探亲的,更何况还是来拜见我这个正妻,呵呵,苏瑜,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面子上,今日你根本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没想到苏瑜听她这么一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笑道,“托姐姐的福,妹妹如今风光加入了宁王府,如今宁王独宠我一人,即便我不是正妻,也活成了正妻的风光!”苏瑜笑得得意,继续挖苦道,“倒是你,这么多年了,一直巴巴地守着这个正妻的位置,却独守空闺,哈哈……姐姐,我真是同情你。” 苏瑜的这番话令苏瑾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苏瑜竟然清楚地掌握了苏瑾的所有短处,在这一场互相的较量之中,苏瑾败下阵来。 苏瑜 趁胜追击,继续用话揶揄她,“姐姐,如今小弟如今在桃源书院读书,你可知道?” 苏瑾有所耳闻,点了点头,并不能猜到苏瑜的真实目的。 苏瑾瞧着她笑了起来,“姐姐,小弟前几日回家,去了趟云春阁,你猜他瞧见了谁?” 云春阁?云春阁三个字,如同闪电一样,一下击中了苏瑾的心,苏瑾脸色一变,立即紧张地看着苏瑜,警惕着她接下来的话。 那日自己救人心切,顾不上避着苏家的小弟苏绍,那个喊了自己一声“姐”后,就立即转头跑开的少年果然是苏家的独子苏绍。 怎么办,他果然看见了我,苏瑜今天来,是想用此事来拿捏我? 苏瑾警惕地听着苏瑜,没有说话。 苏瑜瞧出了她的紧张,立即得意地笑了起来,“姐姐,小弟说,在云春阁中,瞧见了你,哈哈,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全一卷 第110章 喧宾夺主 昨夜睡得不好,苏瑾多少有些神情恍惚。她原本打算强打精神,带着几个侍女一同在后院忙活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窑炉,为后面的计划做准备。却不曾想,娘家的小妹苏瑜不请自来。 苏瑜坐在墨韵阁正殿之中,端着茶碗,饶有兴致地听着墨韵阁中丫鬟的靛苇说着什么,一副悠然自得的主人家模样,鸠占鹊巢的习惯,倒是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她月前刚嫁入宁王府,如今穿金带银,雍容华贵,新人受宠,正是得意,全然没有了那日在苏家哭闹着不肯嫁入宁王府时的模样。 瞧着苏瑜此刻的做派,也清楚她此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来找亲姐姐叙旧,她嫁入宁王府的那一日喜宴,苏瑾因为流落民间,并没有随赵翊参席,恰逢苏绍在启封城中最出名的秦楼楚馆云春阁中的所见所闻,苏瑜立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沉不住气的苏瑜便急不可耐地冲来了宸王府,准备用此事恶心恶心苏瑾,趁机以此为要挟,好出一出这些年与苏瑾争斗的恶气。 苏瑜瞧着苏瑾一副淡然无争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一推面前谦恭的靛苇,便起身站在苏瑾面前,立即眉飞色舞地说道,“姐姐,小弟前几日回家,说他去了趟城中最出名的云春阁,你猜,他瞧见了谁?” 当听见“云春阁”这三个字后,苏瑾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瑜眼中的那份抓住别人把柄后的得意与恶意,分明在对自己说着“你完了!” 苏瑾开始沉下脸,警惕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开始在心中做起思想斗争:自己究竟是该承认还是该抵赖? 这件事情其实苏瑾早就该想好应对措施,她记起自己被困云春阁的那几日,的确是遇见过苏家的小弟苏绍。那日苏瑾为了救人,即便知道苏绍在云春阁中,明知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也义无反顾地出手了。那日她的的确确遇见了一个喊了自己一声“姐”,就立即转身跑走的少年,如今想来,那个少年脸上的轮廓模样,的确和苏瑜十分相似,与自己的如今的面容也有几分相似。 苏瑾开始在自己脑中疯狂思索着应对之法,如今苏瑜突然登门,三句话还没说到,就立即提出这件事情,很明显是找茬来到,她这么做究竟是何企图,是想用此事拿捏我,还是要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如此窘境,我究竟该如何反击? 苏瑾的内心已经慌张到了无法自已的地步,她一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神情,半分不敢怠慢。她盯着苏瑜没有说话,心中仍在疯狂苦思应对之法。 然而,苏瑾的城府阅历终究还是少了一些,心中的惊慌再怎么努力掩饰,也还是多多少少表现在了脸上。苏瑜一眼便瞧出了她的紧张和害怕,立即得意地笑了起来,指着苏瑾揶揄道,“姐姐,小弟说,在云春阁中,瞧见了你,哈哈,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好笑不好笑?这话问的,苏瑾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陪着她笑道,“好笑,真是好笑,哈哈。” 可令苏瑾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苏瑜突然冷下了脸,阴恻恻盯着苏瑾问道,“姐姐,你为何会出现在云春阁那种风月场所?” 果然还是切入了正题,苏瑾一惊,却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己曾出现在云春阁的这件事情。古代女子,对于贞洁之事一向看得比命重要,更何况是这种帝王之家,他们更是将名节看得比人命重要百倍的,她可不想还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就客死他乡。 苏瑾在心中打定主意后,整个人也硬气了起来。她轻轻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拿出了平时训班上学生的气势,厉声对苏瑜怒吼道,“放肆!苏瑜,你竟然用这种捕风捉影的话来污蔑你的长姐,你还有良心吗!竟然还把家中小弟也牵扯进来?苏瑜,你 明知小弟是父亲大人最牵挂的,也是苏家的希望,这么做,你是何企图?” 苏瑾的反应倒是令苏瑜措手不及,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善茬,并不会就这样轻易被打发的,她立即定了定神,回道,“姐姐为何如此动怒,即便妹妹说得不对,也不就是和你说了句玩笑话么,你也不必如此当真吧,莫不是你……” 苏瑜心思诡谲,她一面说着这些都是误会,一面却不断用话落实着苏瑾的确出现在云春阁之中的这件事情。站在苏瑜的角度而言,自然是更信苏绍的,毕竟苏绍是她的亲弟弟,而苏瑾则是她从小到大的敌人,但凡有一点关于苏瑾不好的消息,对她来说,都是切实可信的好消息。 苏瑾瞧着她的反应,倒是反而冷静了下来,心中也多了几分的把握,看来自己这一招先发制人十分有效,看来,自己还要再趁胜追击,彻底用话摧毁她的气焰。于是苏瑾立即绷着脸,一副气极的模样,学着电视剧中女主的架势,指着苏瑜痛心疾首地训道,“好你个苏瑜,无论你再怎么恨我,咱们说到底也都是一家人,如今你也嫁入了宁王府之中,虽说不是正妻,却也受着宁王的宠爱,怎么算,也是一个好的归宿。你本应该知足,却还是不肯放下从前的怨仇,听到一点捕风捉影的浑话,就立即跑来我这里兴师问罪、胡搅蛮缠。苏瑜,你这么做是什么目的我一清二楚,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番污蔑我的话,今日若是从这个屋子里传了出来,有损的可不止我一个人的名誉,就连带你,也一定会受牵连,还有你母亲,还有你小弟,苏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一个个都跟着名誉扫地,永远被人戳着脊梁骨,抬不起头来!” “你!”苏瑜被说得哑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牙咬得咯吱作响,两个手也攥成了拳头。然而苏瑾的话,她却无法反驳,毕竟她的每一句话都直戳自己的软肋。 殿中的空气凝结得有些尴尬,沐雪聪慧敏锐,察觉出冷场,立即捧起桌上的茶点放在苏瑜的桌上,打着圆场说道,“两位小姐别动怒,这都是些误会。二小姐,大小姐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躲在府内养病,并未出现在您说的什么阁里,想必定是小少爷看错了。二小姐,您快尝尝咱们小厨房里的茶点,保准是这天玄国中最好吃的。” 这一句话果然有效,苏瑾借着沐雪的这番话,心里的紧张感顿时缓和下来,她以主人家的姿态稳稳落座在主位上,指着沐雪端去的茶点补充道,“沐雪提醒的是,妹妹难得来一趟你姐姐、姐夫家,怎么好总叫你站着,妹妹快坐,快坐。这盘点心是我平时最爱吃的了,你快尝尝。” 苏瑜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斜眼睥睨着桌上的那盘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乳饼,忍住将其挥翻在地的冲动,冷哼一声道,“就这么一盘普通的乳饼,竟是姐姐这里最好吃的茶点,哼,看来平日里听闻姐姐不受奉之哥哥宠爱,在夫家日子过得清苦,看来的确属实。” 苏瑜临了也不忘挖苦一番苏瑾,即便她没办法利用从小弟苏绍那边听来的重磅消息来要挟苏瑾,但苏瑾与宸王名存实亡的婚姻事,还是足够令她在苏瑾面前占尽威风。 最最关键的是,在苏瑜的心里,一直觉得赵翊自始至终要娶的,真正心悦的,都是她苏瑜,而苏瑾,只是自己的一个替代品罢了。 不过这件事情苏瑜倒是猜对了一半,自从苏瑾从沐春沐雪那边听说了原来的王妃只是替嫁后,她再次看见苏瑜后,心里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异样的感觉。 苏瑜越想越得意,刚刚被压制的憋屈竟暂时抛诸脑后,她优雅地坐在身后的雕花木椅上,用手拿起一块盘中的乳饼送入口中,只咬了一口,便又放了回去。宸王府的乳饼虽味道一绝,胜于城中酒肆中的乳饼味道,但是终究是过于低贱的食物,如今夫人小姐们爱吃的茶点,一定要是司煎局的四喜蜜饯和樊楼的酥油鲍螺和冰酪。苏瑜轻轻拍了 拍手,一旁殷勤的靛苇立即奉上了自己平日里舍不得用的新香巾,不过苏瑜并不领情,接过香巾后随意擦了擦手后,便嫌恶地扔在了地上。 “姐姐,这乳饼,我尝了,味道不错,却登不上大雅之堂。”苏瑜推了推桌上的那盘乳饼,示意苏瑾:对于自己而言,这盘乳饼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然后她昂着头,理了理自己云锦织就的华裳,高傲地对苏瑾说道,“姐姐,这自古啊,就有这样的道理,有些东西,是你的,注定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无论你再如何地觊觎,做出怎样的举动,都不会是你的。对吧?” 苏瑜含沙射影,说得得意,瞧着苏瑾脸色铁青,闭口不语,立即得寸进尺地继续说道,“可是有些人,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非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苏瑾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地回怼道,“妹妹说的是啊,的确是有那么一些人,明明没有那个命,却非要上赶着去抢去夺,更可气的是,她们往往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一点礼义廉耻都不知道,竟还浑然不知。” 苏瑜清楚苏瑾夹枪带棒的话,矛头直指自己,也不再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讽刺道,“那些礼义廉耻都是虚的,姐姐,独守空闺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姐姐,你不要忘记了,在奉之哥哥心目中,你永远都只是我的一个替代品罢了,替代品!” 苏瑜的这番话彻底激怒了苏瑾,她原本对于替嫁这件事情就耿耿于怀,这一回苏瑜竟然故意用这件事来刺激她,她果然中招,双目圆睁,一口怒气堵在心口,发泄无门又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屋外伺候的芮芮禀报道,“启禀王妃,王管家来了。” 此刻屋中正是争斗的焦灼状态,苏瑾冷着脸问回禀的芮芮,“他来作什么?” 芮芮愣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回答道,“是殿下赏赐下许多珍玩古董,还特意拉了一车冰来,说是要卸在咱们院子的后厨里。” 全一卷 第111章 以冰易心 时间追溯到五年前,天玄国的那个不得宠的七皇子赵翊突然向圣上请求赐婚,欲迎娶定远侯苏怀的嫡女为妻,那一年,早早加爵为亲王的宁王,娶了刚爬上相位的秦会之的独女为妻已满两年,其他皇子也都陆陆续续娶了正妻。圣上看重定远侯一家,对于赵翊的决定深感欣慰,立即应允了婚事。苏家一共二女,嫡长女苏瑾年十六,幼女苏瑜年十四。按照年岁,众人皆以为赵翊看中的是姐姐苏瑾,然而,赵翊前去苏府,指明要迎娶的却是苏家二小姐苏瑜。 之后的事情十分狗血,由于七皇子并不得圣上宠爱,又传言其相貌丑陋、资质平庸、寻花问柳、胸无大志,苏瑜听闻婚讯后大哭大闹,绝食上吊,抵死不肯嫁,爱女心切的二夫人立即在苏老爷的面前使尽了百般手段,大夫人又香消玉殒,最终,苏老爷将嫡长女苏瑾作为次女苏瑜的替嫁,送上了七皇子赵翊前来迎娶的花轿。 原先的苏瑾与赵翊、苏瑜等人从小一同长大,但后因年纪增长,苏瑾母亲又因病不能常带孩子们去宫中走动,几个孩子便不再有所来往。几年不见,苏老爷和苏二夫人原以为女大十八变,赵翊并不能分辨得出苏瑾与苏瑜,没成想,待苏瑾嫁进府中,取下扇子的那一刻,原本满面春风的赵翊突然脸色大变,冷着脸盯着苏瑾,好半天才沉声问道,“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一句话令苏瑾的心如坠冰窟,这个她从小一直爱慕着的少年,竟然如此狠心地对自己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就是这样的一句冷漠的话,也令她彻底在母家失去了尊严,特别是在苏瑜和二夫人面前,她再也拿不出嫡长女的气度和姿态。 赵翊在新婚当天便拂袖离去,空留苏瑾独守空房。事后,他与她立下了约定:从此以后,夫妻二人人前琴瑟和鸣,人后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各取所需。赵翊需要苏家的势力,也同时许诺了苏家的富贵。 其实赵翊原本想要的,就不是苏瑾,当然也不是苏瑜,他要的,从来都是苏家的势力。但由于苏瑾母亲去世,赵翊清楚苏瑾在苏怀的心目中不再那么被看重,所以这一场利益取舍下,他明锐地判断出,娶苏瑜的优势更胜于娶苏瑾。 同年,赵翊加爵,被封为宸安郡王,苏瑾亦被封为咸宁郡夫人。 不过这些事情都只是一个开头,事情后来的发展,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赵翊借势,在朝堂上大展神威,他趁着几次带兵打仗的机会,立下了赫赫军功,又借着在朝堂上出谋划策的,也屡屡受到圣上嘉奖和赞许,后来有得机会领命去各郡县替天子视察,每每也都做得圆滑周到、滴水不漏,两年后,便被圣上封为宸王。 赵翊的突然发迹可以说让苏家母女大跌眼镜,不仅如此,在宸王陪着苏瑾回娘家的这几次看来,现实中的宸王赵翊,根本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胸无点墨,平庸粗笨,他实则是一个聪慧诡谲、杀伐果断的大丈夫,没几年就令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足以和宁王相抗衡。 最令苏瑜介怀的是,赵翊长得风度翩翩、清朗俊逸、面若冠玉,目若朗星,对待苏瑾的态度又是格外的体贴入微,这些点点滴滴直接令苏瑜醋海生波,更加将苏瑾视为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直到一直被二夫人安插在苏瑾身边的芸嬷嬷有机会偷偷将宸王府中的消息带回苏府后,苏家人这才知道苏瑾在宸王府中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好。 自此之后,苏瑜反而愈加得意了,总以为赵翊会将自己是亲姐姐苏瑾休回娘家,再八抬大轿将自己迎入门中。她这一等,等了许多年,直到宁王派人来苏家提亲。 原本的那个苏家嫡长女苏瑾在赵翊身边过得的确不好。当初,她一直倾慕于七皇子赵翊,当得知自己被当做妹妹的替身嫁给赵翊的时候,她虽然因无法给自己的将来做决定而感到悲伤,却也十分的开心自己最后嫁的是赵翊,毕竟 兜兜转转之后,自己的心愿算是达成了。古代的女儿家就是这么的不幸,若是自己的生母还在,当女儿家到了及笄之年,自然有生母帮着张罗婚事,即便生母不是正妻,也会有嫡母出面张罗婚事。最可怜的就是苏瑾这样的,自己作为正妻的生母去世了,父亲续弦的妻子是一直备受打压的妾室,当苏瑾到了可以婚配许人家的年纪了,苏家二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女儿,预备着在自己女儿挑剩下的男子中,随便选一个人将苏瑾嫁过去。 苏瑾嫁入王府的第二年,宸王开始纳妾,府中侧室从刚入门的两房,逐渐增加到七八房,接踵而来的矛盾可想而知,苏瑾也在这些暗无天日的斗争之中逐渐磨灭了自己所有的天真与纯善,慢慢蜕变成了后宅霸主,当然,也和赵翊越走越远。 赵翊更是无法预料到自己娶进府中的,竟是断送自己子孙后代的刽子手,与她成婚五年,府中鸡犬不宁。 围绕在宸王赵翊和古代苏瑾身边的这些逐渐定性的格局,在现代苏瑾突然出现后,却又被逐一打破了。 苏瑜并不清楚其中内情,好胜心切的她,依旧以打压欺辱亲姐姐为乐,这一次更是卯足了劲想要让亲姐栽一个大跟头,最好是永远抬不起头来的那种。 苏瑜得寸进尺的举动惹得苏瑾气愤,特别是她特意拿着替嫁这件事情对着苏瑾大做文章的这件事情,让苏瑾的心里不是滋味,直接惹得她怒火中烧,双目圆睁,一口怒气堵在心口,发泄无门又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屋外伺候的芮芮禀报道,“启禀王妃,王管家来了。” 此刻屋中正是争斗的焦灼状态,苏瑾冷着脸问回禀的芮芮,语气也十分不善,“他来作什么?” 芮芮愣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回答道,“殿下赏赐了一车冰来,说是要卸在咱们院子的后厨里。” “冰?”苏瑾疑惑地重复了一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昨夜赵翊那张意乱情迷的脸,和他在自己耳边那湿热的呢喃,“这屋子里太热了。” 一瞬间的想法瞬间烧得苏瑾脸颊通红,紧随而至的羞赧感,更是令她耳根子发烫。 就在苏瑾沉浸于此之时,一旁听风的苏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今日在姐姐的屋里,我会感到如此的炎热,原来姐姐并未准备降温的寒冰啊。啧啧,姐姐果然在王府中的生活的简朴,用冰还要靠奉之哥哥赏赐,和姐姐一比,妹妹我的生活显得奢侈许多了,我的寝宫里冰是不能断的,否则这么热的天,我如何能够安枕。姐姐,奉之哥哥别的不赏赐,怎么单单要赐你一车子冰啊,莫不是……要将这墨韵阁变成一座冷宫?” 苏瑜的话夹枪带棒,字字讥讽,前来禀报的芮芮瞧出苏瑾落了下风,护主心切的她立即补充道,“王妃,您要不要亲自去院子里瞧一瞧,殿下赏赐的冰和咱们平时所见的不一样。” “哦,冰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苏瑾听出了芮芮的言外之意,故意提高了音调,示意芮芮带路。苏瑜将信将疑,也不甘落后地紧紧跟随着苏瑾,走出了正殿。 前院院中,去而复返的王管家正亲自指挥着小厮们将一大推车用冰盒储存好的冰块一份一份往后厨冰窖里运。瞧见了苏瑾她们出来,王管家立即殷勤地凑了上来,对着苏瑾行了个礼,“两位主子安好。” 苏瑾点了点头,指着冰盒问道,“咱们院子的冰窖里,我记得还有好些冰呢,殿下为何还要再赐下冰块?” 王管家立即笑着解释道,“殿下特意交代了小的来给墨韵阁送冰,殿下还吩咐了,这些冰都是今日要用的。”说着,他喊过一个小厮,示意他打开冰盒,然后继续对苏瑾和探头过来的苏瑜说道,“王妃、宁王侧妃,两位主子有所不知,这冰大有来头。” 王管家边说,边将冰盒端了过来,伸着手拿给苏瑾她们看,只见冰盒里有一个莲花形 状的粉色冰块,在明媚的光线下熠熠生辉,莲花冰块周围慢慢升腾起阵阵白雾,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 王管家接着说道,“这是今年司冰局新制的花冰,据说是将去年春日里采下的鲜花,使用十几道工序后制成鲜花露。司冰局将这些弥足珍贵的鲜花花露存于冬日里,通过磨具制成花冰,放在冰窖中,今年夏天才取了出来,一块花冰抵得上一块金子,可金贵着呢。这花冰据说可直接食用,配上些果脯蜜饯、琼脂玉液,比平日里樊楼卖的冰酪更是香甜解暑。最绝的是将这花冰直接放于屋中溶解,不仅比其他冰块更能解暑,还能散发出沁人的花香,这花香淡雅脱俗,经久不散,可比香粉好用得多!关键还是这东西稀有,城里司冰局里总共也没有多少块,城中的达官富户们都争相购买,难得的很!” 王管家说得引人入胜,再加上刚刚那块透着粉气的花冰晶莹剔透呈现在苏瑜面前时,一阵花香瞬间夹杂着丝丝凉意直扑面门,苏瑜在心里都酸的不行了,她何时瞧见过这样宠着自己女人的男子?更何况这个男人竟还是她的奉之哥哥。 不是说奉之哥哥在府中对苏瑾并不好吗,为何如今要送这些个用心又贴心的小物件?苏瑜撅着嘴,酸溜溜地盯着王管家手中的那盒花冰瞧。 “这样啊。”苏瑾顿时虚荣心作祟。她佯装淡定地冲着王管家点点头,示意王他们继续干活,实则心里乐开了花。特别是瞧见了苏瑜的反应之后,她更是感到扬眉吐气的一把,整个人也自信许多。 没想到赵翊竟然在关键时刻这么有用,哈哈,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这礼物送的太及时了,不早,也不晚。 全一卷 第112章 花冰珍贵 刚嫁入宁王府中又备受宠爱的苏瑜,借着探病的由头,专门跑来宸王府中,找姐姐苏瑾炫耀,她深知姐姐不受宸王的待见,在宸王府之中日子过得寂寞孤苦,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面提醒着苏瑾曾经是替自己嫁进的宸王府中,一面又故意挖苦着苏瑾被宸王冷落,如同被打入了冷宫。 谁知王管家正巧带着宸王赐给墨韵阁的花冰前来赏赐,并按照宸王的吩咐,直接将珍贵的花冰往后厨冰窖里放。 这一回赵翊下了功夫,虽说花冰价值连城,稀缺罕见,赵翊却买下了一车的花冰,全都送去了墨韵阁,可见他对待苏瑾,极其上心。 王管家善于察言观色,见王妃面露喜色,立即凑上前来,将殿下赐的花冰一阵猛夸。王管家说得引人入胜,再加上送来她们面前的这那块透着粉气的花冰,雕工精美、晶莹剔透,宛如一株仙境之中的宝莲般地呈现在苏瑾和苏瑜面前时,与此同时,她们鼻尖闻到了一阵花的香味,并夹杂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这块花冰瞧得苏瑜两眼发光。 花冰的确是从去年突然兴起的稀罕玩意,苏瑜早在娘家闺阁之中,便对此有所耳闻。她平日里生活用度一向奢靡,听闻花冰如此尊贵神奇,便立即命苏家管家纪锐达纪管家出府为他采办。纪管家和苏夫人沾亲戚,领命亲自去了趟司冰局后,苏瑜不仅半块花冰没瞧见,还被纪管家数落了一顿。 苏瑜不甘心,哭闹着找母亲评理,接过苏夫人一听此事,立即也训起苏瑜来。平日里如此宠爱自己女儿的苏夫人为何会在此事上对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答案只有一个字——钱。 自苏老爷殉国后,苏家失去了俸禄来源,全凭着家底殷实,这才勉强维持着如今的风光无限。在这样一个生死存亡的时期,不懂事的苏瑜却还是一心想着享乐,半点节省的意思都没有。 这件事情对于苏瑜的打击很大,所以花冰便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结,怎么都无法解开。 嫁入王府的第二天,苏瑜便以屋中炎热为由,向宁王提出了要采购花冰的意向,期望着他能不能为自己采购花冰,不要多,只要一块就好。 宁王瞧着苏瑜,奇怪地问道,“花冰?花冰是什么?” 苏瑜扯着宁王的衣襟对着宁王撒娇,“殿下~殿下觉得瑜儿好看吗?” 宁王顺势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鼻尖贪婪地嗅着,嘴里低声嘟囔着,“好看。” 苏瑜笑了起来,猛地将自己的手从宁王的手中抽了回来,然后对着神魂颠倒的宁王继续说道,“殿下,这屋子里太热了,瑜儿从小怕热,这美人若是流汗了,可就不漂亮了。” 苏瑜十分会来事,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手指在宁王的腰间画圈圈,言语之中,尽是暧昧欢情。 宁王吞了口口水,直接将苏瑜拉进怀里,然后在她的小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打得苏瑜惊叫了一声。宁王yin邪一笑,朝着苏瑜的嘴就啃去,边啃边模模糊糊地说道,“嫌热好办,今儿个就让管家给你这屋子里多备些冰块。” 苏瑜心里明白,时机来了,立即半推半就地与宁王拉开了距离,撒娇道,“殿下,瑜儿喜欢城里司冰局里的花冰,据说这花冰带着花香,十分特别。”苏瑜边说,边主动轻啄在宁王的唇上,惹得他双眼通红。 宁王瞧见美貌多姿的苏瑜,自然毫无节制,一边将苏瑜拉进床畔,一边敷衍道,“后宅这些事情,你去问王妃要就行了。” 宁王走后,苏瑜以为得着宁王的口谕了,整个人兴奋地不得了,借着早上去宁王妃屋里请安的机会,仗着自己得宠,苏瑜直来直往地冲宁王妃要花冰。她在心里越想越得意,从前自己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嫁了王爷,就什么都有了。等我得到了花冰,我一定广请昔日里闺阁之中的小姐妹,好好给她们瞧见,这才是真正的冰花。 然而,令苏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宁王妃直接驳回了苏瑜的要求,还当着其他妾室的面,狠狠数落了她一番。 所以今日苏瑜瞧着满车的花冰,心里也立即酸了起来。苏瑜瞧着自己讨不到一点便宜,便胡乱编了个理由,告辞离开了。临走时,她不经意用眼神瞄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靛苇,靛苇立即不安地垂下了头,不敢与苏瑜的实现对视。 这一幕正巧被站在屋中的沐雪看见,顿时心生疑虑。 送走了苏瑜,苏瑾的心里别提多愉快了,她坐在院子里瞧着王管家他们搬冰,突然奇怪地问身旁的沐春,“沐春,刚刚王管家说这冰准备什么时候用来着?” “小姐,今晚用。” “今晚?为什么是今晚?”苏瑾奇怪地指着冰窖问道,“今天晚上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啥要用冰?况且我那屋晚上挺凉快的,用冰做什么?” 沐春愣了一下,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不是你热,是殿下觉得热。” 这话说得苏瑾又是一阵脸红,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热?他热怎么不直接运去他那个屋子……他今晚要来?” 沐春闻言点了点头,“对呀,殿下今早上朝前特意交代了,晚上……。” “今天早上?”苏瑾狐疑,忍不住打断道,“他昨天晚上不是半夜就走了吗?你今天早上怎么会遇见他?” 沐春摇头,“不是啊小姐,今早我来伺候的时候,瞧见殿下就靠在咱们院子外面的摇椅上,快五更了才离开。” “五更?”苏瑾惊讶地望着院子里那个她经常靠着休息的摇椅,愣了好一会儿。 瞧着王管家带着一众小厮忙得热火朝天,智商不在线的苏瑾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拉着沐春问道,“你刚刚说,他早上交代了什么?” 沐春瞧着她的迷糊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殿下临走之前特意吩咐了,今晚还来咱们屋,让我们做好准备。” “什么?”苏瑾大跌眼镜,他果真还要来? 沐春疑惑地瞧着苏瑾夸张的反应,忍不住小声说道,“其实前天殿下也来了,但是沐雪不让我说。殿下日日来咱们院子,难道不好吗?” 沐春还在小声嘟囔着,苏瑾却再也听不清她说了一些什么,一句“今晚还来”让她浑身不自在,昨日夜里的那个吻再次充斥着自己的大脑,她神色慌张地冲着王管家挥着手大喊,“快别搬了,这些花冰快给我送回去,我不要了!” 王管家被苏瑾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一路小跑凑了过来,也正好挡住了苏瑾的路,“王妃,这可使不得,这都是殿下赏赐下来的,小的们可做不了主!沐春,王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啊?你这小蹄子,还不快送王妃进去休息。安福,快请周郎中来瞧瞧!” 苏瑾气急败坏,抓着王管家的衣领就往院门方向推,一面推着一面骂道,“这是我的院子,我说不许放就不许放!” 众人都被苏瑾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傻了,一个个探头瞧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王管家自看出了苏瑾的受宠之后,对待她和她身边的丫鬟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被如此揪着领子往外轰,也不见一点愠色。他举着两只手,小心翼翼顺着苏瑾的步伐往后退,嘴里还不忘继续求着饶,“王妃,王妃使不得啊,您慢着点,别摔着,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别伤着您的指甲!” 苏瑾毫不客气,直接将王管家拎出院门,然后回头望了一眼院中其他楞在当场的小厮,目露凶光。小厮们顿时背脊发凉,一个个立即丢下手中锦盒,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全都窜出了院外。 院中的靛苇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被小厮摔坏的锦盒,掸了掸尘土,又将木盒安了又安,心疼不已。 沐雪瞧了一眼靛苇,吩咐 道,“你们把这些冰先放进后厨的冰窖里去吧。” “诺。”靛苇还捧着木盒子擦拭,一旁的茉桃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跟着她们一起干活,靛苇这才不情不愿地捧着装有花冰的锦盒,跟在茉桃她们身后往后厨走。 沐春看苏瑾冷静了下来,不解的问道,“小姐,你怎么突然如此动怒?这花冰有什么问题吗?” 苏瑾泄了气,她颓然回头望了一眼沐春,摇了摇头,“不是冰,是人。” “人?你指的是殿下?”沐春不解,回头望了一眼沐雪。 沐雪清楚苏瑾的顾虑,瞧着四下无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和你说过,在这后宅之中要想生存,恩宠是必不可少的。小姐,你既然已经和殿下行了周公之礼,殿下又如此待你,你何不留下和殿下……” “不,不行!我和他行什么周公之礼啊,我和他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苏瑾心急,解释的声音特别大,吓得沐春直在她眼前跳,“小姐,嘘!嘘!小声点!” 沐春瞧着苏瑾直皱眉头,“刚刚二小姐在的时候,你瞧见殿下送东西来,不是挺开心的么,怎么二小姐一走,你就不乐意殿下送的东西了?” 苏瑾摇着头,直叹气,“你们有所不知:昨夜,我已经对赵翊和盘托出了我不是王妃的事情,他今日还来,会不会是昨天没反应过来,今天过来兴师问罪的?” 全一卷 第113章 不请自来 日渐西斜,宸王府府内早早就点上了灯,整个府中灯火通明,在灯火的映照下,一个穿着青绿色长裙的女子,正举着一个木牌子,在墨韵阁的院门口摆弄着。 领了月例银子回来的沐雪带着茉桃和妩芪几人返回墨韵阁中,离着很远就瞧见了一个身影在院门前摆弄着。沐雪疑惑,加快了步伐,快到近前的时候,沐雪惊讶地发现,这个奇怪的人影竟然是苏瑾,此刻的她正在摆弄着一个大的木头牌子,牌子上蒙着一张白纸,白纸上还写了四个大字。 “拒~绝~访~客!”沐雪身后的妩芪指着牌子上的字,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读完后,她不解地凑过去问沐雪,“雪姑姑,王妃写的这四个字是何含义啊?最后画的那一竖是什么,您见过吗,怎么这一竖不收笔,反而在下面点了一个这么大的圆斑呢?” “对呀,王妃是要将牌子挂在咱们院子门口吗?”茉桃也奇怪地问。 沐雪摇摇头,苏瑾的想法和套路,又岂是她们能琢磨的透的?瞧着苏瑾木牌子上写的字,沐雪就想起来上一回苏瑾写字情形。上一回,苏瑾为了给殿下赵翊写休书,用废了芸嬷嬷视若珍宝的一整块墨锭,气得芸嬷嬷大清早的在院子里闹。 也不知这一次苏瑾用坏的是哪块珍藏的墨锭呢? 苏瑾还在摆弄着牌子,因为不会在木头牌子上打洞,她干脆找了个长绳,直接拴在了牌子的两头,然后将牌子直接挂在了院门外面的铜锁环上。摆弄好后,苏瑾倒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地拍了拍手。 正巧此刻沐雪她们走了过来。沐雪指着牌子疑惑地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还没等苏瑾开口,守在院门口的靛苇瞧见沐雪就像瞧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不住埋怨道,“雪姑姑您可算回来了。您快劝劝王妃,王妃说今晚要将院门锁死了,不让殿下过来,还做了这个牌子,说是过来的人一看就明白。” 靛苇话音刚落,沐雪身后的茉桃立即惊呼起来,“王妃,这可使不得,别的主子们可都是想尽办法笼络殿下,您怎么能把殿下拒之门外呢。刚刚我们从中院过来,路过书房时,瞧见了封侧妃跪在书房门前,哀求着殿下见她一面。王妃,封氏那边虎视眈眈,咱们不可不防呀。” “跪在书房门前?”苏瑾来了兴趣,摆出了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抓着茉桃继续问道,“什么情况?封月凝那边犯啥错误了?” 茉桃摇摇头,“没听说封侧妃这回犯什么错误,不过听后花园打扫的侍女说,封侧妃已经连着三天跪在书房门前了,前两天还唱着小曲小调什么的,今儿个就只剩哭了。” “小姐,她可不是犯什么错了,她这是在争宠!”沐雪忍不住提醒道。 “这图什么许的呢?”苏瑾充满疑惑,“还以为有什么大的八卦可以听一听,啧,没意思。” 这宸王府中十分奇怪,明明封月凝私会周郎中,又收买杀手刺杀王妃,可如今周郎中仍在府中为人看诊,封月凝还坐着她的宸王侧妃的位置,明明苏瑾这边只要有一点动静,赵翊那边都会立即知道,可封月凝那边的事情,他却像是看不见一样,什么都不去管不去处理。 难不成赵翊在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器? 还是说,对于封月凝和周郎中的处置,会充分体现出内心腹黑?他就喜欢用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方法吊着别人? “王妃……”靛苇还想劝说苏瑾。 “靛苇,你放肆了!”沐雪及时出言,训斥了靛苇一顿,“主子做什么,自有主子的安排和打算,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置喙主子?” 靛苇先是一愣,然后将头垂了下来,立在一旁不再说话。然而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羞愧之色,反而多了几分的委屈和怨毒。 苏瑾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将院外几个人拽了进来,一把关 上了院门。 夏夜天色黑的晚,此刻外面已然全黑,也到了入睡的时间,基本大家都已经进了屋准备入睡。 来到古代已有两个月了,苏瑾基本习惯了早睡晚起的日子,曾经一直伴随着自己的黑眼圈,也从来没有出现在这副躯体上。不过这或许也是因为原本的苏瑾的这副身躯就十分的美艳动人。原本的苏家嫡长女苏瑾一直是以嫡长女的尊容将养着长大的,她的容貌、仪态、身材、皮肤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即便后来苏夫人仙去,在吃穿用度上面,也还是一应俱全的。 沐雪、沐春铺好床铺准备离开之前,沐春突然瞧了瞧屋外黑透了的天,叹了口气,感慨道,“殿下今夜是真的不来了。” 苏瑾立即一个激灵,连忙冲着沐春连呸了三口,“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就是不要他过来的,我都把外面的院门从里面用一根大柱子抵死了,量他也进不来。不过,他瞧见了外面的那几个字,也应该就不会进来了吧。” 沐春看着苏瑾,连连摇头,“小姐,你就当真这么不愿意与殿下亲近吗?” “当然不行啦!”苏瑾回的快,可刚说完,心里也开始犹豫起来,她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还要回家的,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小姐,你的家乡真的有那么好吗,自古远嫁的人那么多,你即便将自己真的嫁来了天玄,也能够在这里安家的,你为何非要回去家乡呢?” 远嫁?我这若算是远嫁的话,别说一辈子回不去娘家了,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回去。 苏瑾知道沐春想要劝自己和宸王赵翊在一起,她因为对张伯璟爱而不得,所以感情变得十分的脆弱和敏感,最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尝所爱,最听不得谁家有情人最终无法天长地久。 几个人随意闲谈了两句,沐雪突然对沐春和苏瑾说了一句,“小姐,沐春,这几日我们要多盯着一点靛苇这个丫头,我心里总有一些不放心,总觉得这丫头人大心大,并不是会安稳度日的。” “靛苇?”沐春一听,也立即赞同道,“我也觉得这丫头有些问题。早上让她帮着一起做窑炉,结果她一副小姐模样,又是怕脏又是怕累的,咱们小姐还没说什么呢,她就连忙跑去其他地方偷懒去了。还有下午王管家送花冰的时候,她瞧着那些花冰,比小姐可激动地多。” 沐雪点点头,语气有些冷,“觊觎了不属于自己东西,是会折寿的。” 苏瑾被沐雪的话吓了一跳,连忙瞧着她,安慰道,“人对美好的事物都是会有追逐的心思的,这很正常,没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 沐雪也瞧了瞧苏瑾,摇了摇头,“小姐,这丫头不简单。你还记得上午二小姐来的时候,她的那副谄媚倒贴的样子吗?” 这么一说,苏瑾也想了起来。这丫头明明是宸王府的人,一直上赶着讨好苏瑜,的确十分不合理。人说无利不起早,这丫头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沐春沐雪离开后,苏瑾躺在床榻上发呆,一时半刻睡不着。 突然,她发掘屋里的窗户晃动了一下,这个响动在安静的黑夜例显得十分明显,苏瑾立即警觉起来,直起身子朝着窗户查看。 但是这时的窗户却不再有任何的动静,苏瑾心中惊慌,曾经看过的恐怖片画面突然席卷而来,令她心中顿时毛起来。 什么情况?难不成是猫? 苏瑾壮着胆子,摸黑朝着窗户那边挪去,准备一探究竟。就在这时,她突然被人拦腰抱起,直接被来人抱去了床榻。 苏瑾被吓懵了,竟忘记了喊叫,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扔在了床上。 “救……唔……”呼救声刚喊出一个字,嘴巴就被人用手捂住了,苏瑾察觉出来人束缚自己的力道减弱了,立即拳打脚踢准备摆脱束缚,就听见上方的男人笑骂 道,“真是一个厉害的小野猫。” 小野猫?这个声音?苏瑾顿时冷静下来,他发现这个声音很熟悉,竟然就是赵翊的声音。 是他?他是怎么进来的? 赵翊察觉出苏瑾不再挣扎,便慢慢放开了她,问道,“屋子里怎么还是这么热,下午赏赐给你的冰,听王景福说你不喜欢,把他们都给轰出来了?” 面对此刻的距离,苏瑾多少有些措手不及,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往床里躲了躲,这才忸忸怩怩地回答道,“太过奢靡,没必要。” “本王不觉得。本王看中的女人,就是要金山银山,本王也一定把它搬过来。” “看……看重?”这句土味情话来的措手不及,苏瑾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句。 赵翊坐在床沿,奇怪地问道,“看中!难道本王表达的不够明显吗?” 到底是看重还是看中啊,这可有着天壤之别。苏瑾在心里尴尬地纠结着,一面感慨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一面十分在意赵翊此刻的意思。她突然神经短路,在这一刻问了这么一句,“不是说封月凝一直要见你吗,你是不是也会送她那种特别的花冰?” 全一卷 第114章 神出鬼没 宸王看上了穿越而来的苏瑾,在她终于承认身份之后,立即开始对其示好,掷重金购得市面上千金难求的花冰,只为博美人一笑。然而花冰对于苏瑾而言,根本毫不稀罕,反倒弄巧成拙,引得苏家小妹苏瑜眼红,平白无故吃了一嘴的狗粮。 对于赵翊的有意亲近,苏瑾仍然保持着拒绝的态度,她小心翼翼维系着彼此之间微妙的关系,努力躲避着他每一次的有意亲近。她不是不明白赵翊的心思,也不是真的对他不动心,可是他们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时代里,终有一日,她是要回去现实生活的,是要美梦清醒的,与其无疾而终,不如没有开始。关键时刻,她无比清醒,于是,她将自己的感情和他的好意全都扼杀在开始之前。 傍晚,苏瑾得知赵翊晚上要来后,立即将大门锁了起来,找了一根大粗棍子抵在了门闩后面,结结实实地将赵翊挡在了墨韵阁的外面,阻绝了他前来亲近的所有可能。 凭实力单手,她十分专业。 然而,入夜后,赵翊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苏瑾的屋中,一番打斗下,苏瑾又被赵翊逼进了床角。不过这一次赵翊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坐在床沿和她说话。 赵翊深情告白,“本王看中的女人,就是要金山银山,本王也一定把它搬过来。” 苏瑾及时破坏气氛,神经短路地问了这么一句,“不是说封月凝一直要见你吗,你是不是也会送她那种特别的花冰?” 此话一出,赵翊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夫人这是吃醋了。” 苏瑾连忙反驳,“我没有!” “好,没有没有。”赵翊扬起了嘴角,认真说道,“花冰,我只给你买。” 苏瑾脸一热,连忙扯着薄被,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以此压制着自己胡思乱想的心。 天色已黑,屋里也没有点灯,赵翊并没有察觉出苏瑾的异样,瞧着她不说话,他对她说道,“至于封月凝那边,夫人不必有所介怀,从前我只是逢场作戏,日后便是连作戏,也只会和夫人一起。她伤你的事我没有忘,只是如今我留着还有些用处。夫人放心,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瑾听得心中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赵翊也觉心中大石落下,舒畅不少,他顺势躺在床外侧,朝着角落里的苏瑾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躺在自己身旁,“时候不早,快睡吧。” 苏瑾仍然躲在角落一动不动,警惕地瞧着黑暗中那个黑影躺在了床边,像一座大山一样,将自己逃离床的路线堵得死死的。 虽说赵翊此刻十分绅士,可他昨夜的重重还是历历在目,苏瑾不敢懈怠,直到她听见了赵翊轻微的鼾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真的睡着了?苏瑾缓缓放开怀中的被子,轻轻直了直蜷缩许久已经僵硬的四肢和脖子,她不敢轻举妄动,又等了好一会儿,见他都没有动静,这才放松下来,一股倦意袭来,她就着蜷缩在床角的姿势睡着了。 一觉醒来,苏瑾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慢慢聚拢回来,她逐渐意识到昨晚的危机。 昨晚他就睡在床边! 苏瑾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这才发现,床上除了自己以外,别无他人,而自己也从缩在床角变成了躺在床榻上。 苏瑾疑惑地揉了揉眼睛,难道说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天哪,我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竟然会梦到这些? 突然,明卉推门进来,瞧见了苏瑾已经醒了,连忙跑过来准备为她梳洗打扮。苏瑾顾不上说其他的话,连忙拉住明卉问道,“宸王昨晚来过吗?” 明卉吓了一跳,茫然失措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昨夜您不是早早就把院门从里面堵起来了吗?” 苏瑾闻言松了口气,原来真 的是自己想多了。苏瑾随着明卉去洗漱,坐在梳妆台上出神,明卉瞧出了苏瑾的异样,奇怪地问道,“王妃,是否昨夜没睡好?” 苏瑾摇了摇头,心里总有一种失落的感觉,怎么都无法忽视。 推开房间的门,苏瑾有些失魂落魄,她不自觉往前院走去,鬼使神差走到了院门前。 院门前的粗木头桩子已经被人移开,斜斜靠在一旁,木桩子上还挂着一个熟悉的牌子。苏瑾三两步走了过去,拿起木牌子一瞧,正是昨日自己写着“拒绝访客”的那个牌子,此刻拒绝访客的下面,被人用小篆写了工整的一行小字,“非诏不得搅扰”。 这是什么情况,这跟木头是谁移开的,这行小字又是谁留下来的? 苏瑾捏着牌子惶惶不安,正好瞧见正在院外打扫的芮芮,“芮芮,你来一下。” 芮芮抬头瞧见是王妃,连忙走了回去。 苏瑾指着木桩和手上的木牌问道,“这门是你开的吗?木头桩子也是你移走的?” 芮芮茫然地摇了摇头,“王妃,这不是我弄的,我清早起来,就瞧见院门半掩着,木桩也放在那里。这个牌子掉在了地上,倒是我捡起来放在木桩上的。” 这就蹊跷了,苏瑾举着牌子踱回了院中,正巧端着两盘点心的靛苇从厨房出来,瞧见苏瑾向芮芮问话,连忙回答道,“启禀王妃,是寅时一刻时,殿下从院中出去时移开的。” “殿下?”苏瑾瞠目,“你是说,是宸王殿下今天早上移开的?” “是的,王妃。” 苏瑾沉默了,原来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 失魂落魄待了大半天,午饭后的苏瑾开始在整个墨韵阁中巡视,试图找到院中的矮墙狗洞,好弄清楚,赵翊昨晚究竟是如何进入的墨韵阁之中,然而,苏瑾最终无功而返,因为墨韵阁的院墙上根本没有一处残破的,唯一较为低矮的围墙也有两米多高,这个高度,苏瑾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一个正常人究竟如何才能翻过来。 晚上的时候,苏瑾照例将院门紧紧关上,又将自己寝殿的房门也紧紧关了起来,还特意搬来了桌椅堵在了房门口。 这一觉睡得稍稍安稳了些,到了第二天,苏瑾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自己又被人搬去了床内侧,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床榻,竟还能感受到些许的温度。苏瑾惊慌失措,起身查看,房间里原本的堵在门口的桌子也被人搬回了原处。外面天色尚未全亮,苏瑾却再无睡意,她推开了房门,疾走几步跑到院门口查看,果然,抵门的木柱又被人挪开了。 不是说北边战事吃紧吗,这宸王成天没事做,每晚历经千辛万苦跑进来做苦力?他是没有地方睡觉,特意跑来我这里睡一觉? 苏瑾叹了口气,决定今天晚上就算拼上不睡觉,也一定要弄清楚,他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屋中的。 巳时一刻,天空中乌云滚滚,眼瞧着要下暴雨,墨韵阁中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封月凝不施脂粉、脱簪素服的出现在墨韵阁之中,她的身边只带着贴身丫鬟冬菱,一主一仆跪在了墨韵阁的院中。 这个时候,苏瑾正坐在屋中思考着晚上该如何对付赵翊,明卉一路跑了过来,赶紧将封月凝的到访禀报给她。 今天一大早,苏瑾就把沐春打发去了前院张伯璟那边,因为这几日自己和赵翊的事情,苏瑾顾不上帮着沐春追张伯璟,正好前两天弄好的窑炉已经彻底干了,早上她便试着做了一些面包出来,于是连忙催着沐春趁着午膳前送过去。 赶巧的是,沐春前脚刚走,后脚司修亓那边就有事找沐雪,所以封月凝来的时候,墨韵阁中只有明卉带着几个丫头准备午膳。 封月凝的到来令苏瑾措手不及,特别是听说她在院中长跪不肯起,心中立即起了疑惑,这件事情蹊跷诡异的很,封月凝为何突然会到访 ,又为何突然如此低声下气?她究竟是何目的? 刚感到后院中,苏瑾就看见一个女子正站在封月凝面前,双手叉腰,指着封月凝毫不客气地数落道,“封侧妃,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王妃不会见你的。” 封月凝十分委屈,低声哭泣,“我只是想见一见王妃,和她说句话就走,还请通报一声。” 站在封月凝面前的人是靛苇,她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瞧着跪在地上的封月凝,傲慢地说道,“咱们院子门外可是挂着殿下亲自写的牌子,非诏不得搅扰,你进来时没瞧见吗?”说罢,她还不忘低声嘲讽道,“哼,一个失了宠的妾室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靛苇身旁还站着茉桃,她一直用手拉扯着靛苇的衣服,不住劝阻道,“卉姑姑去通禀了,你别说了。” 瞧着靛苇的举动,苏瑾只感觉脑袋上的青筋正在突突突的直跳,这个靛苇真的是狐假虎威,拿着自己的名声,肆无忌惮地败坏,前几日沐雪说起来让她们小心她,她当时还没觉得怎么样,如今看来真是小人难防、蠢人更难防。 担心节外生枝,苏瑾连忙走过去,呵斥靛苇不得无礼,然后赶忙伸手想要将跪在地上的封月凝先扶起来。见识过封月凝的手段,虽说自从自己回来后,封月凝几乎不再和自己打照面,除了上一回她直接下狠手派出杀手来杀自己,可明面上,她却并没有和自己撕破脸,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苏瑾不愿意再被封月凝设计冤枉,自然避着一切套路,深怕一不小心走错一步,落人口实。 封月凝抓着苏瑾送来的双手,却并没有顺势起身,她满脸哀求,对苏瑾说道,“姐姐,从前的一切都是妹妹的错,还请姐姐给我留一条活路!” 留一条活路? 听她这么说,苏瑾突然狐疑起来,前几日赵翊说得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至于封月凝那边,她伤你的事我没有忘,只是如今我留着还有些用处。夫人放心,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所以说,他动手了? 全一卷 第115章 侧妃下线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天边的黑云捐杂着滚滚雷声,呼啸而来。苏瑾站在院子里,看着怎么都拉不起来的封月凝,心中的不安更甚。 突然想起了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 苏瑾心中焦急,此刻自己的处境便是如此。 封月凝还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无论苏瑾如何劝说,她都不愿起身,嘴里还总念叨着,“姐姐,饶命啊,放我一条生路吧。” 恰巧此时沐春和沐雪都不在院子里,明卉虽做事周全,却心思单纯,对许多事情也知之甚少。一时之间,苏瑾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顿时将黑压压的天空划开,照得天地间一片通明,然而随着闪电逐渐远去,一阵沉闷而炸耳的响雷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令人顿时寒毛倒竖,魂不附体。紧接着,闪电道道划破天空,雷声一声强过一声,雨点开始滴滴答答洒了下来。 苏瑾伸手感受了一下雨点飘落,感受到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心中也开始着急起来。 雨越下越大,有屋子却又不进,这是何道理?苏瑾对封月凝的死缠烂打有些不耐烦,再一次问道,“你究竟想要作什么?我没有害你,也给不了你什么生路,你要不就跟着我进屋说话,要不就请回去!” 封月凝哭得梨花带雨,如今雨越下越大,也已经分不出她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还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只是一个劲说着饶命。 就在这时,封月凝身旁的冬菱突然拽了她一下,苏瑾就看见封月凝如同触电一般,整个人卯上了劲,往上一窜,整个人攀上苏瑾的手臂,趴在苏瑾身上大哭起来,嘴里不住哀求道,“姐姐,从前的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已经失去我腹中的孩子了,也是我之前罪孽的报应。您罚我跪,我认,您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再逼我喝红花汤了,我自知身份低微,可也想要为殿下诞下孩子。姐姐,请您成全我,不要再灌我喝红花汤了!” “什么红花汤?”苏瑾奇怪,可雨声太大,自己的声音瞬间就淹没在雨点的噼啪声中,她一抬头,这才发现院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赵翊,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原来封月凝想的是这一招,这种老套的招数她竟然还想在我身上再使一次? 苏瑾瞬间明白了封月凝的想法,还记得自己刚穿越而来的那个时候,即便当时自己占尽优势,也成功在赵翊面前展示了自己被封月凝一把推开的样子,可赵翊最终还是站在了封月凝那一边,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在了自己的身上,呵呵,既然无论怎么做,自己都是吃亏的,那这一次自己何必还要客气。 苏瑾想到这里,也不再过多解释,直接冷笑一声,将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封月凝狠狠推开,厉声呵斥道,“封月凝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你自己孩子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那些个破事我都不稀罕揭穿,你别在这边给我演戏!” 被突然推开的封月凝明显傻了眼,她压根没有料到苏瑾竟然会突然来这一出,整个人被她推倒,摔出去老远,趴在地上发愣,也忘记了哭。 一直跪在一旁作为情报员的冬菱反应很快,立即朝着封月凝扑过去,一边趴在她的身边哭,一边大声喊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您刚小产完,身子虚的很,可不能这么淋雨啊!” 被冬菱的这番话一激,封月凝立即回过神来,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赵翊走进了院中。院子里的这一场好戏已经上演了,赵翊身后的南风撑着油纸伞,疾走几步跟在赵翊身后,他顾不上自己身上淋到雨,一心护着赵翊。 赵翊从南风手上接过伞,径直走向了苏瑾。他走到苏瑾面前,将油伞撑在苏瑾的头顶,语气责备地说道,“下这么大的雨,为何站在雨中不进屋中?生病了可如 何是好?” 看着赵翊为自己撑起了一方安逸,苏瑾突然感到十分委屈,眼泪在眼眶中破防,一瞬间泪如雨下。 赵翊一惊,连忙丢掉油纸伞,一把抱起雨中的苏瑾,径直冲进了屋中。 雨还在下着,一滴一滴打在屋檐上,再弹跳着滚入雨帘之中,随着雨柱摔落在地,在泥土地上落出一处水坑,溅起泥水四溢。跪在地上的封月凝已然全身湿透,泥水混合着雨水,无情拍打在她的身上。 望着一院子的人都随着赵翊进了屋,竟无人理睬自己,封月凝先是懵了,然后后怕的感觉直冲脑门,立即浑身颤栗,惊恐万分。 一旁的冬菱也惊讶不已,见墨韵阁中的人都进了屋,她拉了拉跪在雨中的封月凝问道,“夫人,殿下他们进了屋了,咱们还要继续演吗?” 封月凝慢慢撑起身体,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声音颤抖地说,“还演什么。” 冬菱继续问道,“那我们回去吧。” 封月凝瘫坐在地,喃喃道,“咱们是回不去了,这一次,我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不出封月凝的所料,不一会儿,南风便出来替宸王传话。 “传殿下口谕,封侧妃先因护嗣不利,致使皇室子嗣无辜折损,后又不守女德,多次无故犯上,搅扰王妃清宁,引起后宅不宁,已不适合留在宸王府中。殿下念及旧情,决定饶你性命,送去乡下新德庄子,永不准踏出庄子半步。至于封侧妃身边的人,明日一律找了人伢子,发卖了出去,永不再予进府。” “殿下!”冬菱傻了眼,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反观冬菱的痛哭,封月凝反而对于自己的发落显得十分淡定。她似乎早就意料到自己的这一番结局,只是没想到这样的结局来的这样的快。 从云春阁中来到宸王府的生活如同自己做了一场梦,梦的开始,是宸王流连于云春阁,墨悠然作为云春阁中花魁,自然近水楼台,与宸王赵翊十分亲近。 作为二等女校书的封月凝,虽然姿色上佳,但是与其他几位花魁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好在她善作诗抚琴,得到了云春阁背后金主宁王的赏识,直接将她送进了醉酒的宸王的房中。 于是,顺理成章的,封月凝借助怀中子嗣之名,登堂入室,成了宸王府中贵人一等的侧妃,可是她自己清楚,自己腹中根本没有什么子嗣,这也就成了宁王要挟自己的一处软肋。 对于腹中怀子,封月凝做了许多功夫,可是命中无子莫强求,无论如何努力,封月凝仍旧怀不上孩子。加上婚后,宸王只是对自己照顾关爱有加,却一次都没有碰过自己,想要真的怀上宸王殿下的孩子,对于封月凝而言,是比登天。后面的日子里,她既使出了灌酒的计策,又极力展示出自己的妩媚风情,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饥不择食的封月凝最终想到了暗度陈仓的计策,与买通的周郎中暗通款曲,以此奢望自己能够怀上一个孩子,到时候便以宸王之子的身份生下来。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还是打空了,最后的下场,便是无功而返,落得一个只能假装滑胎的下场。 这一次,她故技重施,想要通过陷害王妃在宸王面前展现出自己受委屈的一面,以此来博得宸王的同情,好让自己东山再起。可很显然的,这一切都已成败局,她输的一无所有,毫无退路。 屋中,赵翊亲自接过宽大的纱巾将湿漉漉的苏瑾裹了起来,在她的头发上轻柔地擦拭着。 苏瑾被此刻他的温柔惊呆了,只一眼,便沦陷在了他的温柔攻势之下,任凭着他摆布着自己或立或坐。 赵翊屏退了其他人,与苏瑾两人独处于屋中。他继续责备着苏瑾,“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一直站在那里?本王若是不来,你是不是预备一直站在雨中?” 苏瑾对于他的转变多少有些不习惯,她奇怪地眨着眼睛,“你这是 在关心我?你不是应该把我骂一顿,然后关在屋子里禁足么?” “为何?”赵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奇怪地看着她。 为何?苏瑾被这么一问,竟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接过他手上的纱巾继续擦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说道,“你从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本王几时如此过?” 还不承认?苏瑾一把将手中的纱巾仍在桌子上,冲着赵翊厉声说道,“几时?就是那次封月凝推我那一次,我都摔成那个样子了,你却抱着她在骂我。” “是吗,本王不记得了。”赵翊笑着拿起那块被苏瑾仍走的纱巾,继续擦着苏瑾头上的水珠。 “你赖皮,你还不承认?”苏瑾不依了,她猛地起身,指着赵翊凶道。 赵翊拉着她将她重新拉回木椅上,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今日来,本王有事和你说。” 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严肃,苏瑾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今早在朝堂上,圣上下旨,命我即刻启辰,去黔州平乱。” “黔州?平乱?是要打仗吗?” “嗯,”赵翊点点头,“你是在担心我吗?” 苏瑾没有回答,她想了一会儿后,这才哑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全一卷 第116章 随军出征 清晨,苏瑾坐在前往西南的马车上,神情略显恍惚。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 马车里坐着苏瑾和沐春沐雪三人,马车外是骑着战马的赵翊。 这是一支前往西南黔州平乱的队伍,为首的将领是当朝七皇子宸王赵翊。作为副将的是朝中有名的将士家族中小一辈的佼佼者聂志成和从小兵一路靠着立军功爬上来的武将桑启磊,曾经在大青华山上落草为寇的蓝鹰、蓝铃铛兄妹,这一次也带领着弟兄们编入了桑启磊的军队中,随军平乱,其中蓝铃铛更是凭借自己过人的武义,在军中当上了天玄国第一个女百户,如今以百户的身份随军前往西南——主要是她使得一手好鞭法,直接将有意见的男人一个个打得跪地求饶。 坐在这样一支前去打仗的队伍中唯一的马车之中的苏瑾坐立难安,她偷偷将车帘拉开了一个小缝隙,耳边整齐响亮的马蹄声更加清晰了。 马车外是刚下过雨的街道,因为这些时日的整顿,启封城中叛军被悉数剿灭,百姓们又开始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城中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繁华。 苏瑾撩开的车帘,不仅带来了一丝雨后的凉意,更带来了一阵清晨早点摊的吆喝声。 这声充满了市井生气的吆喝令苏瑾浑身一震,忍不住将车帘拉得更大了些,探出半个脑袋,开始张望寻找起来。 马车窗外,赵翊正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随着马车前行,赵翊身后,是一个白面少年,这个少年身穿银白色铠甲,头戴红巾银盔,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整装束带,英姿飒爽。他看起来年岁不大,阅历不深,脸上还有一丝稚气难以掩饰,却令人看得心生爱慕。看着他,苏瑾突然想起了历史中的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花木兰。眼前的这个英俊美少年实在太过帅气,竟一点事故沧桑都看不见,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倒是越看越觉得,若是花木兰将军男扮女装上阵杀敌,那样的英姿飒爽大概也就这个样子吧。 虽然这个想法很损,但是苏瑾还是禁不住地觉得,从此,她心中的花木兰将军有了模样。 越想越觉得有趣,苏瑾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就看见后面那个英俊少年也注意到了她,只见他眉头一皱,脸色十分难看,他双腿用力,立即驱马赶上走在前面的赵翊,直言不讳地问道,“殿下,您真的要带着家眷一起前往西南黔州平乱吗?” 对于此事,赵翊的确有些心虚,他并没有回答少年,只是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车里坐着的苏瑾。 见宸王不说话,少年又进言道,“恕末将之言,携带家眷进入军营实属大忌,这事若是传到圣上的耳中,定是其他大臣参您一本的绝佳理由。” 他们在说我?苏瑾心中一慌,就像是犯了错误被人察觉出来的孩子,连忙心虚地放下车帘,在车中规矩坐好,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乱。 车中的沐雪和沐春看出她的异样,连忙询问情况,苏瑾摇摇头没有说话。 原本她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辆随军去西南黔州的马车里,就十分恍惚,她心中一直很矛盾,自己既期待着这一次的出行,又觉得,若是赵翊独自去了外地,留自己在王府之中,兴许会更自由一些,日子也会过得更舒服一些。 苏瑾嘟着嘴,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即便是现在让自己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昨天下午雨下的时候,赵翊突然冒雨出现在墨韵阁外。瞧见在雨中淋雨的苏瑾,他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直接冲进了屋中,并且不问缘由地发落了前来找事的封月凝,为苏瑾出了一口气。 赵翊此时前来,心事重重,他瞧着苏瑾好久,这才语气严肃地说,“今日来,本王有事和你说。” 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严肃,苏瑾也不再玩笑,她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赵翊又拿起纱巾,温柔地擦 拭着苏瑾头上的水珠,他强装镇定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今年西南雨季频发,黔州发了洪水,灾民无数,月前圣上派了大臣前去黔州赈灾,可灾情刚稳定下来,黔州就传来了匪患猖獗的军报。今早在朝堂上,圣上大怒,立即下旨,命我即刻启辰,带兵赶赴黔州平乱。” “黔州?平乱?是要打仗吗?”黔……黔驴技穷,黔好像是贵州。 “嗯,”赵翊点点头,“你是在担心我吗?” 苏瑾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此刻她心里隐隐的难受之感却令自己无法忽视,她想了一会儿后,这才哑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赵翊回的简单,可心里却复杂起来。 带兵打仗是常事,对此赵翊从不犹豫,可是他外出带兵,便要离开王府许久,这不免令他担忧起来:苏瑾是失踪过的,还是在他在府中的时候。此去黔州,山高路远,来回少说也要有数月的路程,若待他回去府中,这个不知来自何方的丫头又失踪了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原本对于出兵打仗习以为常的赵翊,对于明日要出兵平乱这件事情,也开始犹豫起来。 然而上命难为,不可违背,这一趟前去黔州平乱已成定局。既然他必须离开,那何不把她一并带去? 就这样,天还没亮,苏瑾就被沐雪揪了出来,沐雪前一天便从司修亓那里得知了宸王要去西南的消息,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跟着苏瑾一同,跟随着赵翊也踏上了远去西南的旅程。 军队还在继续往前行军,在途径城郊长亭时,赵翊突然下令整军驻扎长亭,整顿片刻后再上路。 就在马车刚停下的一瞬间,马车的门帘便被人从外面撩开了,一个敏捷的身影立即窜了上来。 来者身手敏捷,一语不发,她跳上马车的速度迅猛地令人咋舌,沐春反应最快,她立即挡在苏瑾面前,正准备大声朝着外面呼救。 苏瑾眼疾手快,连忙按住沐春,对她说道,“没事没事,这是我朋友。” 来的人是蓝铃铛,她一上来,就朝着苏瑾嬉笑起来,“嫂子,好久没见了,怎么样,王府比起我大青华山如何?” “嫂……这是公主?”沐春瞠目结舌,盯着蓝铃铛上下打量。 苏瑾对于她的这一称呼早已见怪不怪,她也笑着回道,“听说你随你哥一起进了军营,怎么样,军营比起你的大青华山如何?” “哈哈,那差得远了,还是我们山寨上舒服,在军营里虽然三餐不愁,但是拘束地紧,还有一群废柴老爷们儿,总是瞧不起我,哼!” 苏瑾笑了起来,“我可听张伯璟说,你都当上百户了,还说混得不好?” “百户?”一旁的沐春又是一惊,沐春身旁的沐雪拍了拍她,“别大惊小怪的。”说着,她学着江湖人士,冲着蓝铃铛一拱手,“想必这就是小姐口中的那位女侠士蓝铃铛蓝女侠了。” “好说好说。”蓝铃铛十分受用这句夸赞,连忙笑嘻嘻地冲着沐雪回礼。 苏瑾瞧着蓝铃铛,突然问道,“你们怎么也跟在队伍里了,你们也要一同前去剿匪平乱吗?” 蓝铃铛笑道,“对呀,我们这一回可是以正规军的身份前去的,哈哈。我听说西南黔州的山匪烧杀抢掠的都是老百姓的钱粮,这一回去,我们定要看看他们是何厉害角色。”说着,她突然神色一矮,面露忧愁,“只可惜,哎……” 她没有再说下去,苏瑾却想到了另一个人,“对了,张子贤也在军中吗?” 听到张子贤的名字,蓝铃铛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她叹了口气,说道,“自那日哥哥带着我们投入军中,张子贤便与我们拜别,继续在江湖中,过上了从前以耍猴为营生的生活。原本投军就是不光彩的,哥哥自然也没有强留他。不过好在他一直留在了启封城中。这不,伯 璟兄长不也在启封城中么。” 说道张伯璟,沐春总是脸色一热,她怯懦地问道,“不知,他这次可有随军?” “伯璟兄长吗?他如今是宸王殿下的谋士,自然也随军的,他似乎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 沐春不再说话。 蓝铃铛和她们嬉笑完,突然想起了此次前来的正事,连忙说道,“我此次前来是受宸王殿下所托的。” 说着,她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一套干净的小兵的服饰,她拿起包袱里的衣服在空中抖开,拿给苏瑾说道,“快穿上吧,这是殿下特意给你准备的。不出殿下所料,他此次带着你出行,果然引起了随性的副将不满,所以他留了后手,让我顶替你,坐着马车回去,而你,就可以以小兵的身份,混在我哥哥的队伍里,随军赶路了。” 苏瑾接过衣服,奇怪地问道,“他考虑的这么周全?”她喃喃如是说,在心里还加了一句:他竟然为了带我一起去打仗,想出了这么多心思,我到底该不该跟着他一起去呢? 一旁的沐雪和沐春却急了,连忙拉着蓝铃铛问道,“女侠,那我们呢,我们去不了吗?” 蓝铃铛摇摇头,“别说你们,我也去不了。” 苏瑾拿着衣服发愣,既没有立即套上,也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蓝铃铛看的奇怪,连忙问道,“嫂嫂,你想什么呢,赶紧的,晚了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苏瑾被她一说,立即拿起手上的衣服机械地套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瘦弱地小兵从马车上溜了下来,马车外等候着的木青连忙上前一步,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苏瑾提着包袱迅速跟在木青身后,两人不一会儿,便走进了队伍的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守在队伍中,瞧见苏瑾后,他热情地打着招呼,兴奋不已。 全一卷 第117章 聂家兄弟 “木青,传令下去,此处青草肥沃,令全军在此驻扎片刻,半个时辰后启程!”赵翊再一次勒住了战马,用马鞭指着四周的草地说道。 “殿下,咱们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如此走下去,何时才能到达黔州?”跟在赵翊身后的小将军聂志成一脸焦急,他顾不上尊卑品级,直言不讳地问道。 然而赵翊并不打算理睬他,他的视线一直在木青的身上。 木青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立即驱马感到队伍的最前面,拦下来前面行进的队伍。 赵翊身边的南风也面无表情地跟着赵翊一起下马,跟在后面的桑启磊是武将,一直唯军令是从,自然也不多话,跟着下马准备去旁边的溪水旁边灌满水壶,气氛十分的和谐。 一旁仍然坐在汗血宝马上的聂志成看得呆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号称善战善策的宸王赵翊,竟然会如此懈怠于赶路,难道他的拖延时间? 聂志成从小便熟读兵书,他在心里着实难以理解,难道他不清楚“兵贵神速”的道理吗? 其实,赵翊的一这举动倒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为了他心中惦记的那个人。 走在队伍最后的苏瑾穿着小兵的衣服,混在了宸王赵翊带领的前去西南黔州平乱的军队之中。因为不会骑马,又挑了件小兵卒的衣服穿着,苏瑾只能随军走着前进,一路上,走在队伍前面的赵翊因为担心苏瑾能否承受长途跋涉的行径,半天的时间,光是停下来修整就停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被随军的副将不断催促后,这才拔营继续前行。 苏瑾混在了蓝鹰所带领的小分队里,从前在大青华山上落草为寇的奎七、赵大壮、六老黑等人都编在这支队伍里,还有许多大青华山山上的山匪。作为诚意,蓝鹰他们投诚之时,赵翊便将这一支队伍编入了自己帐下的聂盛远副将治理的麾下,并破例封蓝鹰为千户,以此帮其巩固他在军中的地位。 聂盛远原本就是岳家军中的一员虎将,跟着岳将军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立下过赫赫军工,这一次又跟随宸王前去大青华山剿匪,立下大功,如今已官升一级,成了朝中年少有名的聂将军了。此次剿匪,他并没有随同前往,而是接管了护城军,镇守启封城。 聂盛远也是聂家的孩子,当朝聂家乃是将军世家,聂家祖辈中出过好几位立下过赫赫军功的大将军。传到这一代,聂家与苏家交好,在皇子们的皇位之争中,他们也站在了宸王这一边,是拥立宸王赵翊的一股强大势力。 如今的聂家由长子聂彧峰长家,聂彧峰娶了同为武将世家的女子谷氏为妻,谷氏一连给聂彧峰生了三个女儿,却一直无子,直到聂彧峰年过半百时,才又生下一子,这个众星捧月般出生的孩子便是聂志成,聂志成继承了父亲的武学天赋,从小熟读兵书兵法,能文能武,但是家中太过宠爱娇惯,虽已成大小伙子,却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聂彧峰的正妻谷氏大娘子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她从小跟随祖辈习武,身手也是十分了得。虽生于封建的时代,但是她的思想十分前卫,即便是在自己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没生一子的情况下,她仍然坚决不肯丈夫纳妾。谷大娘子在生聂志成的时候已经年近四十,这个年纪即便放在现代,也是妥妥的高龄产妇,更不要说是古代了。谷大娘子在生他的时候十分艰难,差点送了性命,好在后来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然而,凡是都有例外,在聂志成出生前两年,聂府中一个小丫鬟突然临盆生产,难产产下一子,丫鬟也因此殒命,而这个历经千辛万苦存活下来的孩子,正是聂彧峰将军和府中丫鬟所生,也正是后来年少成名的小将军聂盛远。只不过聂盛远刚出生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是庶出,他的出声并没有被太多的人所期待,所以他出生时,聂彧峰便随口起了一个名字,叫“聂志谦”。 从前的衣服宽大,小 丫鬟即便身怀六甲,也瞒过了谷大娘子的眼睛,可是难产而亡又诞下一子这样大的动静,便再也瞒不住了。 不过奇怪地是,谷大娘子并没有对孩子如何,可能是稚子无辜,抑或是认了命的她想要视这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如己出,总之,她对这个刚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孩子十分照顾,疼爱有加,直到一年后谷大娘子自己再次怀上孩子。 聂志成刚出生的时候,聂志谦才两岁,他哭着往生产完的谷娘子怀里扑的时候,谷大娘子第一次伸手将他推开了。 这一幕恰巧被守在床边的聂彧峰瞧见,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下了将聂志谦送走来保其平顺的决心。 当时,正好谷家的三个儿子都战死沙场,未能留下一点血脉,作为谷家唯一的后人,谷大娘子豁出去性命,这才诞下一个男孩,谷将军也十分看重自己的这个外孙。但是与此同时,谷将军也对小志谦疼爱有加,所以,当聂彧峰提出要将聂志谦送去谷家养育的时候,谷将军满口答应,老泪纵横。 就这样,作为庶出的聂志谦只保留了“聂”姓,去了谷家,以谷家的排行取下了新的名字,也就是“聂盛远”。 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聂盛远从小就很独立自强,在谷将军的悉心教导下,他允文允武,十分出色。后来,为了锻炼他,谷将军便将他送去了岳鹏飞将军的岳家军中,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开始了他的历练生涯。 反观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聂志成,聂盛远算是命苦的,但是这样的生活经历,也令他成长的十分迅速。他在岳家军中屡屡展露锋芒,仅一年他便得到了岳将军的赏识,跟随着他一同上阵杀敌,几年下来,便斩获屡屡军功,由岳将军亲自举荐,凭借一己之力,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 庶子这样的出息,作为聂家正妻的谷大娘子自然心中不顺,特别是听闻聂盛远跟着宸王去大青华山剿匪,宸王亲自涉险,孤身一人闯入敌人内部,最终成功收复山匪,不战而胜,而随行的聂盛远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在圣上嘉奖功臣的时候一同获利,这如何不让其他人眼红?于是,这一次得知宸王赵翊再次领兵前去剿匪,谷大娘子便立即对着聂将军死缠难打,最终逼得聂将军豁出老脸,在圣上面前求得旨意,将自己嫡出的宝贝儿子聂志成送去了赵翊的身边。 聂志成虽说年纪尚小,阅历和实战经验不够,但是他天资聪颖,身手不凡,特别是排兵布阵的能力,更是出神入化,是聂家这一支中小一辈中的佼佼者。 然而,就是这个不暗人情世故的聂小将军,一心想要借助此去平乱建功立业,他恨不得队伍一天24小时都在赶路,早一日赶去黔州,早一日建功立业,好在聂盛远面前扬眉吐气。 好在苏瑾混在的蓝鹰治下的队伍隶属于武将桑启磊的帐下,桑将军为人豪迈粗鲁,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五队中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女子。 走在最后的蓝鹰瞧出了赵翊的心思,于是在再一次停驻后整队出发时,他立即跨马上去,然后一拉苏瑾,将她整个人拽上了马。苏瑾毫无防备,就这么莫名奇妙地坐上了马背。 (赵翊的身法超群,几次都贴着蓝鹰的后颈刺过去,蓝鹰疲于应付,无法主动出击。 蓝鹰周围的压力却并不因此有丝毫减弱,反而觉得心头剧震,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从背后冲将过来。体内的能量并不算充沛。 虚晃一招后,赵翊抬头迎上蓝鹰的目光,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此刻蓝鹰的眼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对事专注俯视而下的目光竟有几分九弟的味道。赵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自己不断地磨练,不断的练习,而自己的头上一直都有那样一双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赵翊甩了甩头,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在寂静的后山林间划出出刺目的光芒,众人紧闭气息,深怕看漏了 以秒,只见剑声乍起仿佛在耳边传来众神的吟唱声…… 蓝鹰只一晃神,就感觉一道剑气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本能地退了十几步。然而,赵翊的剑却如影随形地紧追而至,蓝鹰就觉得脖子一凉,有几滴鲜血滴下,准备了一整夜,竟然见面第一招自己就已见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双手闪动金芒,斩向的胸膛,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赵翊大笑着道:“来的好!”,长剑化作千道剑影,绝学“毁天灭地”全力发出,两人相撞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蓝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一个跟头翻落,胸口鲜血不停流淌。赵翊扬了扬眉毛,轻轻摇头道:“刚刚第二招。”蓝鹰望了望星罗棋布的天空,整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赵翊“咦”了一声,站在平地上的他抬头望去蓝鹰竟和星空融为一体。赵翊眼中狂暴的神色又起,身体因阳光的照耀,泛起一阵淡淡的金芒。蓝鹰笑了这一剑他见过,身体舞动而起,低声吟道:“剑,刺破青天锷未残……”人在半空中如星辰流动,手中闪现出一条七彩的长棍,仿佛挂在半空的飞虹流淌而下,“当!”刀剑相碰,蓝鹰再次被高高震起,他拼命舞动云棍,满天都是棍影。而赵翊长剑却是无孔不入,漆黑的长剑出鞘之后就好像恶魔重现大地,滔天棍影被他一剑击散。赵翊傲然道:“刺破青天锷未残,你见过又有什么用?”) 全一卷 第118章 全速前进 前往西南黔州的军队继续向着目的地出发,这支从天玄国都启封城中出发的队伍走了将近一天,才过了一个郡县,比预期行进的路程少了三分之一,速度堪比旅游。自启封城外的长亭离开后,途中军队光是停下来整顿休息,就不下数十次,比起其他的行军队伍而言,他们更像是等着前方打完战后前去收拾战场的后勤部队。 身经百战的赵翊如何不清楚“兵贵神速”的道理,但此刻的他完全是私心作祟,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行进在队伍之中、全凭双足走着去的苏瑾,如今所做的一切荒唐事,都只是为了能让跟在队伍最后的苏瑾能够撑得住,只要再过两个郡县,天高皇帝远的,他便不再忌惮任何人,定会再安排一个好一些的马车,让苏瑾这一路能够舒服一些。 队伍之中的苏瑾,这一次莫名其妙地被赵翊拽去了前往前线的队伍之中,然后又稀里糊涂地被蓝铃铛安排着穿着小兵的衣服,跟着队伍一起往前走。好在苏瑾体力尚佳,也经常有跟着旅行团一走走一天的经历,所以这样的行军速度她虽然感到劳累,却并不觉得吃力,况且赵翊有意照顾,一路上多次等下来修整,苏瑾这一路走得也还算轻松。 最后一次停下来修整后,作为副将的小将军聂志成终于忍不住了,他不顾官阶品级、尊卑有别,仗着自己武将人家的鲁莽气和自己聂家在朝中的声望,再一次向赵翊进言,与此同时,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将军,对于赵翊这个主帅的能力也产生了怀疑。 不光是聂志成起疑,就连走在队伍最后的千户长蓝鹰也瞧出了其中的端倪,不过深知内情的他立即明白了赵翊的心思,于是,再一次停驻后整队出发时,他立即跨马上去,然后不由分说,一把拉起苏瑾,将她整个人拽上了马。苏瑾毫无防备,就这么莫名奇妙地坐上了马背。 坐在马背上行军的苏瑾顿时有了一种玩游戏被高手带着躺赢的感觉,马背上不仅视野好,而且不用再走路,轻松许多,虽然抵不过马车里坐得舒服,但是至少比起两条腿走路,那舒服地不止一两倍了。 蓝鹰将苏瑾环腰抱在身前,双手执着马缰绳,将马鞭别在了身后,他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将不会骑马的苏瑾给颠下去。苏瑾也是十分的紧张,她慢慢习惯着马背上颠簸的感觉,双手紧紧抓着套在马头上的缰绳不敢动作,好一会儿,她这才熟悉下来,也能够学着蓝鹰一样,直起身子,看着四周的风景。 蓝鹰脸上原本难看的假伤疤已经被他摘掉,只是从左边耳骨一直延申到右边鼻翼处还留着一道略白的印子,倒像是一块与众不同的胎记,让他在人群中也十分好辨。不过原本蓝鹰便生得英俊,再加上常年习武的缘故,使得他脸上的轮廓分明,即便有一道白色的痕迹,也完全掩盖不了他英武帅气的模样。 他和一众弟兄投入宸王的正规军后,因为他们原本的身份,许多军营中的老兵都瞧不起他们,但是随着时间的验证,这些老兵们也对他们有所改观。蓝鹰他们虽然是土匪出身,但是他们训练有素,各个身经百战、武艺超群,不到一周的时间,便成功用超群的实力收复了军心,再加上聂盛远治军严明,赏罚分明,蓝鹰立即以千户的身份,在军营之中站稳了脚跟,军中许多将士都想要和他攀上姻亲,有的看上了妹妹蓝铃铛,有的想要将自己的妹妹、女儿嫁给他。 蓝鹰的心思自然还在苏瑾的身上,虽然他清楚,作为当朝七王妃的苏瑾,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该再有非分之想,但是感情这东西,谁又能说得清呢?这一次当他瞧见苏瑾竟然会出现在走在最前面的马车上的时候,他的心里立即激动了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不过他自从和赵翊的那一战后,便学会了收敛,待苏瑾穿着小兵的衣着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时,他也能够平心静气地对她打了个普通朋友的招呼。 稳定好身形后,苏瑾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感到身 后的蓝鹰贴得自己很近,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缓解尴尬,苏瑾主动攀谈起来,“你和铃铛都参军了,那蓝素怎么办了?” 蓝鹰一边控制着马匹行进的速度,一边笑着回道,“素儿我寄养在一户农家了,这户人家曾经是我们救济过的,老两口没有孩子,人很好,待素儿也不错。” 苏瑾点点头,蓝素这个小姑娘十分的讨喜,想必在这户老人家的家中成长,比起跟着这群山匪气息的人一起长大,也会相对安稳一些吧。 蓝鹰带领的弟兄们此次出征被编进了武将桑启磊的队伍中,桑将军为人豪迈粗鲁,不拘小节,完全是一派武人做派。他十分惜才,对蓝鹰他们也十分的倚重。 然而蓝鹰所管辖的队伍中,除了原来青华山上的弟兄们外,还有许多临时在启封城中抓来的壮丁,这些人胆小怕事,没有经过几天的系统训练,混编在队伍中,与蓝鹰他们一同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队伍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瞧出了苏瑾是女儿身,却没有一个人出言驱赶或侵犯,因为他们也同时认出了,这个突然破格出现在军营队伍之中的女人,就是前些时日里启封城中众人口口相传的仙姑。 此次出征竟然有仙姑随行,这一次的剿匪,定会大获全胜吧。 士兵们互相对望了一眼,虽然没有一句言语上的交流,却都用眼神交流了许多,他们的都在心中这样想着。对于他们而言,他们只识仙姑,不知七王妃。 走在队伍前面的赵翊仍旧放心不下队伍最后的苏瑾,他几次回头都找不到苏瑾的身影,又有一个多事的聂志成围在自己身边,不方便自己亲自到后面查看,于是他和南风对了个颜色,从小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南风立即会意,连忙掉转马头,往队伍最后走去。 片刻后,南风回来了,他对赵翊简单说了此刻的情况:蓝鹰带着苏瑾骑在马上,苏瑾没有再走路了。 赵翊听完后,脸色顿时难看许多,他回头朝着队伍最后高头大马上明显的两个人看去,正好看见苏瑾正在和身后的蓝鹰有说有笑,心中顿时火大。他脸色阴沉地对身旁的木青吩咐道,“传令三军,全速前进!天黑前到达前面的三谷坡!” 一旁的木青惊讶地望着赵翊,半天才开口询问道,“殿下,是三谷坡吗,即便是快马,要到达三谷坡也要到半夜了。” 赵翊心情非常差,他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瞪了木青一眼,立即吓得木青不再多言,双腿一跨马肚子,立即往队伍随前面跑去。 在队伍最后面的蓝鹰原本还是悠然自得地带着苏瑾骑着马,突然发现前面的队伍小跑了起来,立即明白了行进速度改变了。他在苏瑾的耳边说了一句,“抓紧了。”然后,他一扯缰绳,双腿一蹬马肚子,骏马立即加快了速度,也跑了起来。 这一跑不得了,苏瑾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感到了自己重心不稳,吓得她连忙抓紧了马缰绳,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马背上。 天黑的时候,众军驻扎在一处背山的溪边,这里距离原定的三谷坡还有许多距离,不过天色已暗,摸黑赶路并不是什么良策。 众将士安营扎寨,点起篝火,准备整顿休息,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为了照顾苏瑾,蓝鹰特意将自己和六老黑他们的营帐空了出来,将其他人塞进了其他营帐之中,自己则合衣守在苏瑾的营帐前面,抱着他常用的兵器,准备为她守夜。 苏瑾心生感激,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实话实说,蓝鹰的这一番举动的确令她感到十分的安心。 众人烧开热水,热熟干粮,又烤了一些附近的野味,祭了五脏庙,这才心满意足地躺进了营帐,准备呼呼大睡,好解一解一天的疲乏。 然而主帅赵翊却没办法安稳休息,刚吃了两口干粮和鹿肉的赵翊根本是坐 立不安,思索再三,他等不及到达更远的地方了,决定提前将苏瑾拉到自己身边来。特别是军营这种全是男性的地方,教他如何能够放心苏瑾一人呆在这里? 此时营中许多士兵已经倒头睡去了,几个守夜的士兵正围在一起讨论军中的那个随行的仙姑。令赵翊没有想到的是,苏瑾仙姑的名号竟然十分的大,所有谈论起她的士兵,各个虔诚严肃,一点没有亵渎玩笑的意思。 既然他们早已瞧出了她的女儿身,又如此虔诚地视她为仙姑,那么我何不利用一下这个绝佳的鼓舞人心的方法呢? 赵翊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了桑启磊帐下的军营之中,他四下观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个帐篷与众不同。 赵翊走了过去,刚准备掀开门帘,突然,一把套着刀鞘的大刀便从天而降,直接横在了赵翊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翊身经百战,虽然没有携带任何兵刃过来,却还是身手敏捷的躲开了,紧接着,大刀的主人开启了新一轮的攻击,大刀凭空横了过来,直接朝着赵翊的身上砍了过来。这一次赵翊先发制人,立即抬脚朝着一旁挥刀的男人踢去,拿到偷袭的男子见势不妙,连忙抽手,直接用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也抵过了这一轮的攻击。 拿刀偷袭的是蓝鹰,黑乎乎的他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但是他超群的武功还是令蓝鹰起了疑,他大骂着“登徒子”,举刀又准备了新一轮的进攻,就在这时,听见了外面打斗的声音的苏瑾,正着举蜡烛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全一卷 第119章 贴身丫鬟 “登徒子!”一直守在苏瑾营帐外的蓝鹰瞧见有男人试图闯进营帐,立即挥刀向来人击去,为了避免误伤,武功超群的他特意留了个后手,只是用了带有刀鞘的大刀朝着来人攻击,并不打算伤其性命,但是对于这种妄图伤苏瑾清白的登徒子,他下手也毫不留情,虽说兵不血刃,但也刀刀逼人。 这个摸黑前来的“登徒子”就是宸王赵翊,忍耐了一整天的他,终于在夜幕降临后,再也忍不住,趁着身边人都睡着了后,独自一人走出了自己主帅的营帐,走到了桑启磊帐下的军营之中,他四下观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个帐篷与众不同。 赵翊走了过去,刚准备掀开门帘,突然,一把套着刀鞘的大刀便从天而降,直接横在了赵翊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翊身经百战,虽然没有携带任何兵刃过来,却还是身手敏捷的躲开了,紧接着,大刀的主人开启了新一轮的攻势,大刀凭空横了过来,直接朝着赵翊的身上砍了过来。这一次赵翊先发制人,立即抬脚朝着一旁挥刀的男人踢去,拿刀偷袭的男子见势不妙,连忙抽手,直接用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也抵过了这一轮的攻击。 拿刀偷袭的是蓝鹰,黑乎乎的他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但是来人超群的武功还是令蓝鹰起了疑,他大骂着“登徒子”,举刀又准备了新一轮的进攻,就在这时,听见了外面打斗的声音的苏瑾,正着举蜡烛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突然的光线,令赵翊眼睛一花,紧接着,蓝鹰毫不客气地便将刀打在了赵翊的肩头。赵翊吃痛,连忙捂住肩膀,左手顺势捉住刀鞘,用力一别,蓝鹰原以为一击击中,便放松了心态,被赵翊反手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立即吃劲,脚下不稳晃了一个踉跄,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撞上了刚探出脑袋的苏瑾。 苏瑾无辜被撞,手上的蜡烛应声掉在地上,正好在地上摔成了斜角,插在地上的一个坑洼里,火焰闪了两闪,竟然没有熄灭,稳定后的火焰明亮非常,将此刻营长外的三个人照得十分清楚。 苏瑾已经顾不上蜡烛了,蓝鹰人高马大的,被他一撞,苏瑾直接被撞得猛然往旁边一斜,将将摔倒在地。站在苏瑾另一边的赵翊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接住她,将她护在怀中。 然而,另一旁吃了亏的蓝鹰依旧是不依不饶,即便是借着火光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他凭借着心中的一把怒火,继续进攻。他刚站定身形后,又再次举刀朝着赵翊劈去,赵翊感受到劲风一道,伸手便挡,并立即厉声喝道,“大胆,你既已看清了本王,若还出手,便是谋反!” 蓝鹰的确已经看清了来的人是赵翊,最后那一次出手,的确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不过谋反之心他倒是真的没有,无论如何,他都还是感激赵翊的知遇之恩的。蓝鹰见自己的心思被人识破,特别又是在苏瑾的面前,顿时感觉面子上矮了一大截,于是他将大刀立在地上,整个人靠着大刀冲着赵翊笑了起来,“原来是宸王殿下,大晚上的,宸王殿下不在自己营帐之中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若是今日碰上的人不是我,误伤了殿下,可怎么好?” 赵翊对于蓝鹰的心思心知肚明,他虽然惜才,但是胆敢觊觎自己女人的行为,仍旧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他保持着环抱着苏瑾的姿势,高扬着下巴,对着油嘴滑舌的蓝鹰冷冰冰地喝斥道,“这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来接王妃,你有何意见?” 被赵翊护在怀中的苏瑾脸上一热,心里竟然有一种被男友宣示***的窃喜。她偷偷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离着自己十分之近的男人,这个曾经冷漠的男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就是她印象之中他本该有的凶残与冷漠,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慢慢变得不一样了,他在与自己相处时,竟然慢慢用笑意取代了原本怎么都捂不热的冷漠与凶恶。 这边的动静成功引起了许多将士的注意,大家 纷纷撩开营帐的门帘查看,但是当他们瞧见赵翊的身影后,聪明如他们,立即又放下了帘子,如同没有看见一样,只求这个传说之中手段狠辣的宸王殿下并没有瞧见他们,免得日后等到秋后算账的时候,被宸王灭口。 整个营地之中,只有一个虎头虎脑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朝着赵翊走了过来。 赵翊没有注意到有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对着蓝鹰冷声吩咐道,“你退下吧,不必在营帐前守卫了。”说罢,他立即关心起怀中的苏瑾,瞧着她穿着单薄,柔声问道,“穿得这么少,如今晚上山风寒冷,不要贪凉受了风寒。” 一旁的蓝鹰对于赵翊的一秒变脸吃惊不已,他立即识趣的转身离去,走出五米外,这才回头瞧了一眼。 被赵翊护在怀里的苏瑾被他前后的变化也惊到了,她颤颤巍巍说了一句,“不冷。” 就在这时,刚刚那个从营帐里听见动静走过来的大个子也走得近了,来人便是此行副将桑启磊。 桑启磊原本吃饱后倒头就睡,可却硬生生被营长外士兵们讨论的声音吵醒了,他听见士兵们都在议论和宸王在一起的女子便是仙姑,顿时心中生疑:军营之中哪里来的女子?于是,他撩开帐帘,直接朝着亮光处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瞧出来是宸王站在那里,立即奇怪地走上前去,询问道,“殿下,您这么晚怎么在这里?” 苏瑾瞧见有人靠了过来,连忙想要从赵翊怀里挣脱出来,却没成想,却被他抱的更紧了。 粗心大意的桑启磊终于瞧出来苏瑾的女儿身,连忙指着苏瑾问道,“哎,怎么真有个小女子在营中?” 赵翊瞧了一眼桑启磊,回答的光明磊落,“本王找一个人随行照顾起居。”说罢,他拉着苏瑾,不顾桑启磊怪异的目光,直接拉着她往主帅营帐走。这一次,苏瑾破天荒的没有拒绝,在这个全是男人的荒郊野岭,和赵翊呆在一起,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没有之一。 主帅营帐附近的一处营帐中,也有一个深夜也没有入睡的男子,这名男子面若白玉,目若朗星,此刻却刻意躲在自己营帐里面侧耳仔细听着人家的墙角,一点不似从前孤傲少将军的做派。 突然,聂志成贴身的随从阿洛撩开营门走了进来,正巧差点撞上侧身站在门边的聂志成,阿洛连忙后退一步,将自己即将贴上去的脸缩了回来。 “少爷,您这是?”阿洛惊讶地问道。 聂志成面子上不好看,尴尬地踱回营帐中间,背着身对阿洛训道,“废什么话,让你出去打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你打听到了?” 阿洛连忙点点头,“是宸王殿下偷偷带了一个女子出来,说是来伺候他起居的丫鬟。” “一个丫鬟?”聂志成来了兴趣,“怕不是什么外室吧?” 阿洛摇摇头,“听弟兄们说,好像两个人举止是挺亲密的,但是,又好像发乎情,止乎礼。” 这番话令原本想要听热闹的聂志成失望了,他略略点点头,准备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 阿洛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少爷,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容小的说与您听听。” 聂志成抬起眼皮,随口问道,“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阿洛指着帐篷外说道,“据说这个女人,是日前在启封城里传的神乎其神的仙姑!” 另一边,这位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仙姑苏瑾被赵翊带去了主帅的营帐之中,一进去,她立即感慨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级总统套房啊!” 主帅营帐中有桌椅、床铺、衣架、兵器架、沙盘等等等等,和这里一比,苏瑾刚刚睡得那个只有一个打地铺的床榻的帐篷那就是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呀。 “什么是高级总统套房?”赵翊奇怪地瞧着眼前这个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两句新鲜词的 小丫头,十分的感兴趣。 苏瑾连忙摇摇头,要想要解释这个,恐怕要从改革开放开始说起。 苏瑾在整个营帐里走了两圈,这才指着床榻问道,“怎么就一张床,你带我过来,我睡哪里?” 赵翊顺着她的手势看了一样,满不在乎地问了一句,“这么大一张床,睡不下你?” “睡得下,睡得下。”我睡床啊。苏瑾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这个古代渣男,也有体贴暖男的一面。 苏瑾这样想着,又再次指着床榻和地面上问道,“那你是准备打地铺还是……” 这一次,还没等苏瑾问完,赵翊便笑了起来,他指着角落里的床铺,问道,“这么大的一张床,睡不下我?” “睡……”苏瑾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俩睡一张床上?” “夫人果然冰雪聪明。” 全一卷 第120章 黔州人头 一夜安睡,苏瑾与赵翊和平共处的共享了主帅营帐中的床榻。清晨,帐外十分嘈杂,许多士兵都在议论着什么,苏瑾迷迷糊糊从睡梦中被吵醒,她翻了个身,直接从床榻上摔了下去。 “哎哟。”这一摔令她立即清醒了,还好床榻离地面不高,除了吓了一跳,苏瑾并未受伤。她揉了揉眼睛,就看见赵翊正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躺在床上看着自己。 她揉了揉摔疼的腰,指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昨夜没睡好?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赵翊十分无奈,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苏瑾,嘴里嘟囔了一句,“从前在王府里也没发现你睡觉这么闹腾,闹得我一晚上没睡。” “闹……你说什么?”苏瑾的脸瞬间红透了,她叉着腰准备找他理论,但是看他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睡着了,也只好作罢。 睡着了也好,苏瑾心里想着,她拿起昨晚赵翊为她准备的一套他自己随身带的干净常服,准备趁他睡着,赶紧换上。宽大的衣袖和长长的衣摆显得她像是一个偷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滑稽且可笑。好在随衣服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条襻膊,苏瑾自己加工改良了一下,便顺利束起宽大的衣袍,一番整理下来后,苏瑾终于能够以精神的男装再次出现在众军面前。 外面一直很嘈杂,是不是将士们正在收拾营盘准备继续启程?苏瑾好奇地想要出去瞧一瞧,她刚走出营帐,迎面差点撞上在帐外焦急等候的木青。木青瞧见苏瑾出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立即冲了进了营帐。 营帐外的士兵们也并没有收拾帐篷粮草,而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他们瞧见苏瑾以后,又一个个紧张非常,瞧见苏瑾看向他们,他们立即冲着苏瑾恭敬行礼,嘴上却不再说话。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一向冷静严谨的木青此刻如此的慌张,苏瑾也感受到了似乎有大事发生了。再加上外面的士兵们怪异的行为,苏瑾更是对于有大事发生的这个想法深信不疑。 一夜安睡,反而激发出了前一天运动过量后产生的后遗症,她的两条腿又酸又涨,十分难受。她不顾其他士兵看着她怪异的眼神,准备先去找蓝鹰——估计一会就要启程出发了,她要赶紧和蓝鹰汇合,让他再骑马带自己一程。 蓝鹰昨夜睡得也不好,自从苏瑾被赵翊拽走后,他心事重重,几乎是一夜未合眼。此时的他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给自己的马背上安马鞍,的确是要再次启程了。 苏瑾走了过去,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也有同款黑眼圈,昨夜你也没睡好?” 蓝鹰正站在自己的马前忙活,根本没有瞧见苏瑾过来,直到听见她开口,才发现她,竟一点武人的机敏都没有。他放下手上工作,不答反问,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苏瑾指了指面前的高头大马,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能再带着我一起走吗?” 蓝鹰先是一愣,然后疑惑地问道,“宸王殿下呢,他不打算带着你一起骑马吗?” 苏瑾耸耸肩,“他没说,我也不敢问。” 蓝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这个殿下真是古怪,在我面前又是“我的女人”“我的夫人”的称呼你,等到面对的是其他将士的时候,他竟然说你是来照顾他起居的丫鬟?你说他是不是有问题?” “他何时说我是丫鬟了?”苏瑾奇怪,昨天蓝鹰和赵翊起冲突的时候,自己也是在场的,没有听见赵翊说自己是丫鬟呀。 蓝鹰也无奈耸了耸肩,“无论他说没说,反正现在整个营里可都传开了,原来贴身伺候宸王的丫鬟,竟然是仙姑转世,还说这一仗有仙姑随行,定然会招来许多的好运,这一场平乱的征途将会赢地好无无悬念。” 听蓝鹰这么一说,苏瑾顿时感到浑身一怔,她再一次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这 才心虚地问道,“大家都这么说的?” 蓝鹰点点头,“你是仙姑一事不假,但是原本尊贵的王妃身份却被误认为是伺候人的下人,宸王却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曾有,这事……” “好事呀。”苏瑾连忙打断他的话,原本自己就不想太过张扬,最好就一直是小透明才好呢,被说成是丫鬟更好,出入也方便些,“出门在外不便声张,丫鬟身份也能免去诸多不便。” 苏瑾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因为对于苏瑾而言,其实她最心虚的是被人家称呼为“仙姑”。瞧着营地中的将士们各个人心惶惶、窃窃私语,她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营中出事了,我感觉大家都十分奇怪。” 蓝鹰抬眼环顾了一圈四周,点了点头,语气神秘地说道,“清晨的时候,副将聂志成将军带着一个小分队率先出发了,说是嫌大部队前进速度太慢,恐耽误前方军情,便先行前往西南黔州剿匪了。” “先去剿匪?先斩后奏?这不是架空主帅的职权,越级行事吗?”苏瑾终于明白刚刚看到木青铁青着脸是何缘故了。 没想到听见苏瑾这么一说,蓝鹰竟然笑了起来,“你看,连你都明白的道理,这个帅府出来的小将军竟然不知。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主帅大度,他又立了头功,这事可以说是鲁莽行事,以功抵过,小惩大诫,下不为例。若此去损兵折将,主帅秉公办理,那便是违背军令,按令当斩,尸首要被悬挂于辕门三天三夜,以儆效尤,用以稳定军心。” “这么严重?”苏瑾瞠目结舌。 蓝鹰点点头,这便是他一直不愿投军的缘故。军队之中从来不看重个人的功绩能力,若主帅明德,如宸王、聂盛远、桑启磊等人,有着一身武艺谋段的,那便是深得重用,日后建功立业,未来可期,可若是碰上个昏庸无能、嫉贤妒能的,自己一旦崭露头角,盖过他们的威风,那便是离死不远了。 就在这时,副将桑启磊将军手下的两个副官走了过来,对着众人下令道,“主帅下令,立即收拾营盘,半个时辰后出发黔州!” “诺!”一时间,营地中响起此起彼伏地应答之声,大家不再闲谈,迅速恢复成训练有素的将士模样,整齐有序地收拾着东西。 启程了。 蓝鹰踩上脚蹬跨上马,他刚伸手准备俯下身拉起地上的苏瑾,不远处便飞驰而来一匹骏马。 是赵翊,他胯下骑得是一匹雪翼马,这匹马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从远处飞驰而来,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在赵翊的控制下,瞬间便停在了苏瑾的身旁。赵翊坐在马背上,也向苏瑾伸出了手,那个意思就是,后面的路,我带着你一起走。 面对着两个同时朝着自己伸出手的男人,苏瑾先是一惊,然后便自然而然作出了选择。 看见赵翊过来,蓝鹰识趣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昨夜的一役令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此优秀的女人,的确需要宸王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保护、呵护。这件事情并不是自己有意地认怂认输,不战而败,而是在江湖之中厮杀了这么多年,自己应该要清楚:有些东西,是自己即便拼尽全力也是无法办到的。 然而,令蓝鹰更加心痛的,是苏瑾的态度。在自己还未收回手的一瞬间,苏瑾已经向赵翊伸出了手。呵,看来在自己做出决定放弃之前,她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站在苏瑾的角度而言,比起蓝鹰,赵翊的确是自己最为熟悉的人。更何况对于如今的自己,赵翊便是房东一般重要的存在,更何况,赵翊的马看起来也更好一些。 苏瑾顺利上了赵翊的马,雪翼马带着两人一路狂奔,不一会儿便赶上了最前面的队伍。 聂志成的这一次不告而别彻底打乱了赵翊的战术布局,他的心里又气又急。他气聂志成枉顾军令,私自出兵,但是又担心这个从没真正打过仗的毛头小子真有个什么好歹 的,自己无法和聂老将军交代,毕竟聂志成是聂老将军唯一的嫡子。 事出紧急,赵翊必须立即做出决断。他在心中思索了片刻,便对副将桑启磊命令道,“桑将军,本王率骑兵先行前往黔州,与聂将军汇合,你带着步兵押送粮草殿后,我们黔州汇合!” “末将领命!”桑将军抱拳拱手,立即轻夹胯下马,三两步走入军中,开始整顿集合步兵,将剩下的队伍重新编队,准备全速前往黔州。 另一边的赵翊也立即下令,所有骑兵随身带上几日的粮草,立即启程朝着聂志成前往的方向追去,希望能够在半路上追上他,也好免除其他的后患。 经过几天的日夜兼程,赵翊带着的骑兵部队终于赶到了黔州境内。这里重山环绕、天险叠生、穷山恶水、易守难攻,自然环境令苏瑾咋舌,也令赵翊头痛。 一路上没有探查到聂志成一行人一丁点的消息,令众人不安起来。赵翊思索片刻,决定命重兵先在城外的一处山涧处搭起营棚,暂作修整,自己则带着苏瑾、木青、南风和随军的张伯璟,还有一直跟在张伯璟身旁的青巳,一行六人一同先前往黔州城中一探究竟,并顺道打听打听聂志成的下落。 几个人分成两路,张伯璟和青巳恢复了从前的算命先生的身份,扮成了走街串巷、跑江湖算命为生的师徒二人,其余人则打扮成了商贾,赵翊扮成商人,苏瑾恢复成女儿身,以夫人自居,木青和南风则打扮成了挑夫,挑着两扁担粮食盐料、簪花脂粉。两路人分别进了城。 黔州城地处偏僻的西南,地广人稀,多为山路,难以耕作建屋,显得十分的荒凉,就连本应繁华的黔州城呢,也只是苦哈哈的贫苦百姓,挑了些干柴和山货前来市集之中以物易物,大家都只是在地上铺上块破毯子,直接将货物放在毯子上售卖,有的好一些的,支了个木头桌子当做摊位,对外售卖,整个城中,根本瞧不见一间像样的门脸铺子。 黔州这个地界,经常会作为发配的地方,不仅生存条件艰难,更是因为这里住着许多自我封寨的苗寨。这里汉人很少,又多是被发配来的下等人,只能永远做些苦力讨生活,既不能拥有土地,又无法经商或从文,所以汉人在这里的地位很低。黔州多苗人,一般来说,苗寨中的苗人首领更是位高权重,地位甚至于超过朝廷封的地方官员,所以这里的地方官也当得十分窝囊憋屈,实则是一个被人架空权势的傀儡。 张伯璟他们人少,很容易便混入了黔州城中。城中人对于什么算卦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听说他们略懂医术,这才重视起来,也高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边走边听,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消息,特别是听见城中有人说此处妖患频出,更是兴奋异常,于是,张伯璟心生一计,便开始在给人看病的同时,有意无意散布他们略懂抓妖之术。 然而赵翊一行人便没有那么顺利了。他们一是因为人多脸生,不免令人起疑,二是他们选的身份是跑货的客商,更是毫无说服力,要知道这里地处偏僻,寻常人根本不会走到这里,更别提什么跑货商人了。 关键时刻,苏瑾认出来这里便是日后的风景名胜之地——贵州,连忙假装对着赵翊撒娇,谎称自己一定要看到著名的黄果树瀑布,否则就不回去了。赵翊立即心领神会,央求着守城的苗人让他们在城中歇歇脚,换一些当地的苗药,好让他们第二天上山前去看那个举世闻名的瀑布。 苗人淳朴,信以为真,放了几人进城。 可就在几个人迈进城门时,城中一处高杆上竟然悬挂着数颗人头,顿时吓得苏瑾尖叫一声,整个人扑进赵翊怀中瑟瑟发抖。看见人头,赵翊也心中一惊,辨认之后,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聂志成身边的贴身随从阿洛。 全一卷 第121章 大展神威 西南黔州。 黔州多山,又多是重连叠嶂的山峦,不仅阻碍了与外界来往的交通,也因极少有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平坦土地,导致这里粮食贫瘠,百姓多以野味野果为食。这里虽然也多水,但因地理情况影响,水多为山涧瀑布,湖泊溪水较少,或周围环境不适合修筑城池,导致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多处在山谷之中,或依山而建村庄,百姓生活得十分艰苦。这里除了当地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当地人,和被朝廷发配的被迫生活在这里的人外,鲜少有外人来往,所以这一座建在相对比较平坦的土地上的黔州城中,也多是附近几个苗寨之中的人来的比较多,大家彼此熟悉,互相帮忙,相互依存着生活着。 乙未年七月初三,这一天的黔州府十分热闹,一大早,便有两个道士模样打扮的师徒二人结伴进入黔州城中,两人从黔州城西门进城,一路吆喝着算命看诊。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又处于这个蛮荒少粮的地方,他们的出现,立即引起众人的关注,许多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人群中有一个苗人少年率先和张伯璟攀上话,他的父亲因中了蛇毒,苟活多日,奄奄一息。 据苗人少年所述,他的父亲常年靠在山上采摘草药、挖灵芝为生,这苗人老汉前几日在山中劳作,正巧遇上一条花斑青蛇,老汉熟识山中精怪,一看便知这条青蛇剧毒无比,是万万不可被它咬到的,于是打算小心翼翼地绕过去逃活命。可就在他动身打算绕过花斑青蛇时,却因为脚下踩到枯树枝发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青蛇,青蛇立即盘绕在附近一棵粗树树枝上,对着老汉弓起身子,一副攻击的模样。 苗人老汉常年在深山老林中穿行,经历过许许多多次艰险,见识过千百只猛兽毒虫,每每逃出生天,可以说是身经百战。故而关键时刻,他面对毒蛇的攻击也能够冷静应对。他抄起平时挖灵芝的铁铲横在自己身前,作防御状,一双蜡黄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青蛇,提防着它随时会发起的攻击。 只见青蛇对着老汉不断吐着信子,却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它似乎看出了老汉也做出了防御工事,并不好惹,于是它静待攻击的时机,准备瞅准时机,一击攻下。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许久,直到老汉看到了一幕更不得了的事情,局势才发生了变化。 只见不知何时起,花斑青蛇后面竟然缓缓游出来一条碗口粗细的黄黑色巨蟒,这条巨蟒在堆满枯枝烂叶的土地上缓缓滑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见这条巨蟒瞪着两只猩红的巨眼,咧着长满獠牙倒刺的血盆大口,盘踞在在花斑青蛇身后,它的目标既像是面前的花斑青蛇,又像是青蛇前面干瘦如柴的苗人老汉。老汉顿时被吓尿了,黄汤灌了一裤子,一股子腥臊气顿时随着温度升腾起来,惹得在前面的花斑青蛇有些兴奋,呲着牙就朝着老汉弹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后面的黄黑巨蟒也弹起了身子,它张开血盆大口,行动犹如闪电一般地迅速,朝着青蛇一口咬下,直接将它咬成半截,吞卷下腹。原本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的老汉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即惊声尖叫起来,嘴巴长得老大,正巧喝了一嘴的蛇血。 突然喷在脸上的蛇血顿时唤醒了他求生的意志,他抹了一把蛇血,趁着巨蟒还在吞咽的功夫,连滚带爬地直往来时的路跑去,一刻不敢歇息地跑出了山林。 回到家后,老汉便浑身颤抖,一病不起,他的身上一天比一天凉,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家里人请了好几个苗寨中的赤脚医生前来看诊,这些苗医却都说他是中了厉害的蛇毒,已经药石无效,回天乏术了,最多熬过七天,这人必死。 老汉的儿子因小时候生病,身子骨一直不好,家中全靠老汉上山挖草药维持生计,这一次老汉中毒病倒了,老汉的儿子只好带着家里仅剩下的草药拿去城中变卖,好换些银 两度日,正巧碰上了乔装来此的张伯璟师徒二人。 张伯璟又询问了几句,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他打开葫芦上的塞子,从中取出一粒鲜红色的药丸。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将药丸递给那位苗人少年,而是特意将药丸交给了身旁的青巳,让青巳转手再递给老汉的儿子,这才对他说,“这是一粒可解百毒的神药,你拿回去给父亲用温水服下,待他吐出三碗黑水,病便会全好。” 青巳立即会意,他趁着众人都关心着张伯璟说话,立即将手中药丸在自己口中吹了一下,这才将药丸递给老汉的儿子。老汉儿子接过药丸,千恩万谢,立刻往家赶,也顾不上自己早上带来城中的草药。 围观的苗人居多,大家对于这两个外来的人刚刚的行迹将信将疑,一个苗人撸起袖子,露出黑乎乎的手臂对张伯璟说道,“我年轻时被一根木刺扎进手臂之中,当时的苗医因为没有麻药,不敢给我剖开取出来,如今这根木刺已经长进了肉里,和我手臂上的肉合为一体,你还有办法将它取出来吗?” 他这话一出,顿时让围在周围的苗人来了兴趣,大家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苗人手臂上鼓起来的地方瞧,等着看这个汉人郎中预备如何救治。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张伯璟伸手摸了摸这个苗人手臂上凸起的地方,只见在皮肤上隆起的一个长条形的包,这个包长有一寸,两头都有一个已经愈合的窟窿疤痕,明显当时是有一根很长的木签将这个苗人的手臂扎了个对穿,而后为他救治的郎中采取了保守治疗,只是去除了男子体外的木签,又在伤口上撒了药,却怎么也不敢擅自清除扎在他体内的木签。 张伯璟看了片刻后,冲着这个苗人点了点头,然后他从随行的袋中取出一张黄符,又取出一个装有朱砂的小罐子,在旁边茶肆处要来一个破空碗,倒了些朱砂进去,又用随身带的小刀在苗人手上划了一个小口子,滴了几滴他的血进入朱砂碗中,用筷子和弄了一会儿,待朱砂融于血中后,这才取出袋中的毛笔,沾上用血晕开的朱砂粉末,在手中的黄符上刷刷点点写了一串符咒。 写完后,张伯璟便拉着苗人的胳膊问道,“你当真要除掉你手臂内的这根木刺?” 苗人狐疑,愣了片刻后这才斩钉截铁地回道,“自然是当真要除的,你真能除掉?” 张伯璟再次抚上他手臂上的鼓起部分,不答反问,“除去它的过程中,会有些疼痛,你可忍受得了?” 眼前的这个苗人身强体壮,对于张伯璟这一问话不以为然,他笑了笑,指着手上的木刺说道,“就是当初这根木刺扎进手臂上时,我也从未喊过一声疼。” 没想到,听见他这么说后,张伯璟突然冷笑了起来,“与今日这个痛比起来,当初扎进木刺的痛只能算是轻轻摔了一跤,连皮都没有磕破。” 张伯璟的这番话立即让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一部分人紧张害怕起来,真的有人担心地对苗人说道,“你别逞能了,这根刺都在你体内快十年了,取出来做什么?” “你说谁逞能?”没想到同伴这样一说,反而拱起了苗人的火,他将心一横,对着张伯璟说道,“随便你怎么做,只要你今天能把我的病治好,今晚我就请你们二位去我家中做客!” 张伯璟笑了笑没有接话,他慢悠慢悠拿起桌上的黄符,沾了些水,紧紧贴在了苗人男子凸起的手臂上,“你想好了就行,那我们这就开始了。” 刚将符纸贴在苗人男子手臂上的一瞬间,这位苗人男子就感到手臂上突然的一紧,随着手臂上的不适感突显,令他浑身也感到十分不舒服,他急急忙忙想要将自己手臂抽回来查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张伯璟死死抓在手中,怎么抽也抽不回来。 张伯璟冲着他摇摇头,说道,“别急,这只是第一步。”说着,他朝着身旁的青巳使了个眼色 ,青巳立即从袋中取出一只白蜡烛,点燃放在桌上。张伯璟立即将苗人的手臂拽了过来,反扣在火焰之上,让蜡烛的火焰直接灼烧在他手臂上的符纸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蜡烛刚燃到符纸上的那一瞬间,人高马大的苗人壮汉立即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紧接着他使出了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臂抽回去,可就在青巳伸出手固定住他的手后,他的手臂便如被一个无形的架子捆绑住了一样,无论他怎么扭曲抽动,就是纹丝不动。 炽热的火焰不住地在符纸上炙烤着,不见燃烧,反而更加牢固地紧紧贴附在苗人男子的手臂上,符上用朱砂写上去的咒语在火焰的蒸腾下,竟慢慢化成了一滴一滴的红色液体,随着火焰的温度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在它们碰上火苗的一瞬间,又立即被汽化成一阵红色的蒸汽,迅速吸附在了温度相对较低的手臂上。不一会儿,苗人的手臂上便被密密麻麻裹了一层红色薄膜,苗人也脸色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随着他的额头滚滚落下,钻心的疼痛令他痛苦哀嚎,声音也由刚刚的撕心裂肺,逐渐变得沙哑低沉起来。 约莫炙烤了一盏茶的功夫,张伯璟这才将苗人男子的手臂从火中取下来,随即吹灭了蜡烛。 这一番操作下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围观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个个屏住呼气,随着张伯璟的动作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待烛火熄灭,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苗人的手臂上。只见他手臂上原本写上了密密麻麻红色符咒的黄纸上已经一个字都不剩了,取而代之的,是围绕在苗人男子手臂上的红色薄膜,这些红色的奇怪薄膜,就像是在他的手臂上缠上了一块红色的绸带,显得十分古怪。 此时的男人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了,他毫无反抗地仍由张伯璟摆布,只见张伯璟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由分说,直接在苗人手臂上划了一刀,刀口正切在他体内木签所在的位置,不一会儿,一个血肉模糊的木棍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张伯璟片刻没有停歇,他继续操刀,干净利落地用手上的匕首在血肉模糊的手臂上沿着木棍的轮廓划了几道,然后用刀尖一挑,一根已经由内部开始腐烂变黑的细木棍子被他用刀尖挑了出来,随着刀子一起被仍在桌上。 说来也奇怪,这一番挖肉腕骨下来,原本痛得直接哭爹喊娘的苗人大汉,这一次竟然一声不吭,一旁的同伴担忧地凑过来查看,以为他已经疼晕了过去。 挖出腐肉后,张伯璟放下匕首,从苗人的手臂后面将附着在他手臂上的红色薄膜撕成了两半,交替着裹覆在了他的手臂上,然后拿过上一个苗人少年遗留下来的草药中的一味药,放在碗中捣烂后敷在他的伤口处,最后再扯过绷带将他的手臂包扎了起来,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成了,你手上的绑带要绑上三天,不可碰水,不可拆下,三天后将缠在你手臂上的红色丝线扯去后,你手臂上的伤口便会愈合了。” 这一番操作下来,围观的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其中有一些人低声喊出了“神仙”的名号,还有一些人提到了这几日山中不太平,比如千年难遇的黄黑巨蟒,还有无缘无故冒起的黑云。 张伯璟和青巳一听,立即对视一眼,青巳举着“神算”的幌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我师父除了会看病,也能对付神鬼妖狐,不知你们说得黑烟是何妖怪?” 全一卷 第122章 浑水摸鱼 乙未年七月初三巳时三刻,黔州城中北门城门口走进来一行四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两个挑着挑子的脚夫。这几人都是商旅打扮,身上的衣服虽然朴素,却干净柔滑,和这座灰色调的城郡比起来,多少有一点格格不入。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往黔州城城门里走,企图跟着前面几个苗人打扮的当地人一起混进城。可这四人太过惹眼,刚一靠近,两旁守卫的苗人士兵便立即将手中的长戟横在了几人身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人?来黔州城里做什么?有通关文牒吗?”其中一个略胖的官兵指着他们厉声问道。 “有的有的。”宸王赵翊能屈能伸,他装得卑躬屈膝,对着守门的士兵们点头哈腰,立麻利地从怀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通关文牒,恭恭敬敬递给了面前朝着自己伸出手的胖士兵。 胖士兵打开文牒,盯着瞧了好几眼,这才又狐疑地抬起眼皮,看着赵翊问道,“公凭呢?” “有的有的。”赵翊再次将手伸进怀中,取出四个文册,递了过去。 这个胖士兵打开公凭后,语调立即抬了上去,他盯着公凭上的文字怀疑地问道,“商贾?你们是来做生意的?” “是的,官爷,我们是从附近城郡里慕名过来的,想要来黔州城里做些小本生意。”赵翊点头哈腰,卑微客气的样子十分滑稽可笑,缩在赵翊身旁的苏瑾憋着笑,也故作镇定。 “哼,看你们这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每日奔波的客商,更何况我们这里地处偏僻,压根不会有客商过来这里做生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守门的士兵十分机敏,直接将通关文牒和公凭都扔回给赵翊,脸色一掉,准备驱赶他们。 赵翊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木青等人,说道,“官爷明鉴,我们在城里有店面门脸,的确是不常出门,不过有时候进些要紧的货物,还不是得我亲自带着手底下人出来,才放心嘛。” 胖士兵继续用狐疑地眼光瞧着赵翊,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关键时刻,苏瑾突然灵机一动,故作恼怒状,一拳就锤在了赵翊的手臂上,“老爷,您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这里最出名的黄果树瀑布的么,看不着瀑布,我可不回去!” 赵翊立即领会苏瑾的意思,低声对她哄了两声,然后继续对着官兵陪着笑说道,“军爷,我们进城待不了多久,就只是住一晚,歇歇脚,换些当地的苗药和食物,明个一早,就去瞧一瞧那个四里八乡都有名的黄……” “黄果树瀑布!”苏瑾在一旁连忙补充道。 “对,黄果树瀑布!”赵翊顺手挽住苏瑾的手,对着官爷说道。 “黄果树?我们这里可没有这样一个瀑布。”守门的胖士兵摇了摇头,“你们确定是我们这里?” 哎?没有?苏瑾一脸懵,黔州不应该就是古代的贵州吗?黄果树瀑布难道不是他们这里最有名的瀑布吗?难不成这个年代这个瀑布还没有形成?或者说,这里是贵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下可如何是好?苏瑾心中焦急地瞧了一眼赵翊,只见他也朝着自己看了一眼,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两个脚夫打扮的人身上。 后面扮作脚夫的木青和南风立即会意,两个人故意将挑在身上的扁担放了下来,装作是十分劳累的模样,实则将手握住了扁担里藏起的长剑,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发作,另一个瘦瘦矮矮的守城士兵便凑过来问道,“他们说的是不是西边靠着罗甸国的那个白水河瀑布?那附近长了许多黄葛榕树。” “对对对,就是那里!”苏瑾一听黄葛榕树,立即点头称是,“原来你们当地人称它作白水河瀑布呀,哈哈,传到我们那里,就听岔了。” 两个守城的苗人士兵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又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你们当 真是要去那里?” 赵翊和苏瑾连忙点头如捣蒜,口中连声回复道,“当真,当真,我们就是进城换些东西,歇歇脚,明天一早就离开去那里。” 苗人生性纯良,信以为真,他们的通关文牒又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便放行了。 待四个人刚踏进城门,那个后来插话的瘦士兵忍不住又提醒道,“外乡人,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白水河瀑布了,那里靠近罗殿国境内,这几日不太太平,听说常有怪莽异兽出没,还经常冒出滚滚黑烟,十分的诡异。据上山采药的人回来说,是罗殿国的鬼王正在国中施法,要在罗殿国周围的设置一道屏障呢,这屏障有剧毒,沾着死,碰着亡!” “此话当真?”木青一听,脸色骤变,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询问。 “可不是嘛,前几日一个老汉上山采药,就瞧见了一条千年成了精的黄黑巨蟒!” 赵翊不想再节外生枝,连忙笑着道谢,“感谢官爷提醒,那我们明日就不去那个瀑布了,今日在城中换些草药,明日就回去了……” 赵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率先走进城中的苏瑾突然尖叫一声。赵翊心中一惊,连忙追了过去,就看见苏瑾指着城中一处高杆,整个人吓得浑身颤抖,一瞧见赵翊赶过来,连忙一头扑进了赵翊的怀中,瑟瑟发抖。 赵翊心中生疑,连忙顺着苏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竟发现那个高杆上悬挂着数颗人头,像是在城中展览一般地,挂在了如此显眼的地方,人头下面的地面上沁满了鲜血,此刻已经凝结成块,无数蝇虫正围绕着这几颗人头来回嗡嗡地飞着。 赵翊心中一惊,连忙聚气凝神对着几颗人头辨认起来。便是了片刻,他竟在人头之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正是前几日私自带兵先行出兵的副将聂志成身边的贴身随从阿洛。 阿洛从小就侍候在聂志成身边的人,就如同赵翊身边的木青和南风、苏瑾身边的沐春沐雪,他出了事,那聂志成更是凶多吉少。 赵翊眯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地一边安慰着怀中的苏瑾,一边随口询问守城的士兵,“官爷,这城里怎么还挂着这么多颗人头呀,瞧把我夫人吓得。” 一开始查他们通关文牒的那个胖胖的守门士兵脾气十分的差,他听赵翊这么问,突然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是就在城中待上一晚么,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小心你明天的脑袋也会出现在那上面!” 赵翊不动声色,他回头瞧了一眼南风和木青,见他们仔细辨认完高处的人头后,都朝着自己摇了摇头,心中立刻明白了,他们也并没有寻见聂志成的人头,看来他还活着。他便再次陪着笑对士兵说道,“好嘞好嘞,官爷,我们不打听了,我们这就是找个驿站歇歇脚。” 几个人结伴朝着城里走去,挑了个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方停了下来,木青和南风将身上挑着的扁担放在了地上,按照一开始商量好的,开始叫卖起货物来。赵翊与苏瑾结伴在城中转悠,两个人围着人头所在的地方转悠了半天,既没有刻意靠近,又时刻观察着中央人头的情况。 对于这种血淋淋的东西,苏瑾虽然有一些不适应,但是不一会儿,她便冷静了下来,从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芸嬷嬷死看过一次,明霏的死只是从王管家嘴里听过,并没有瞧过,看见这种血淋淋的尸首,这还是第二次。不对,说起来,还有自己穿越过来时刺杀的那个混混……这么一想,苏瑾竟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感觉——关于现代的记忆正在慢慢消失,她竟然已经开始对于那个混乱的夜晚的记忆开始模糊了,那个混混头子的那张狰狞的脸,那个曾经折磨了自己许多个夜晚的脸,她竟然开始记不清了……自己会不会就此忘掉关于所有现代的事情,她是不是永远回不去了? “是张伯璟。”身边的赵翊突然指着前面围着的一圈人说道,苏瑾这才缓 过神来,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处破茶棚里,他的身边围在好多人,都在诉说着他神奇的医术。 赵翊眉头一皱,低声问了一句,“先生不是说要扮成一个算命先生么,怎么看着像是一个郎中?” 苏瑾也放松了下来,低声回了一句,“可能是艺多不压身吧。” “哈哈,夫人精辟!”赵翊笑着拉着苏瑾坐在了对面的一处面摊上,要了两碗面,准备商议一下如何和张伯璟汇合。 张伯璟那边围了许多人,特别是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苗人壮汉手臂上的那根木刺取出来以后,周围的百姓便开始争相传颂城中来了个活神仙。 面摊的老板是个热心肠,他端面过来的时候,看见赵翊和苏瑾的目光总是投向了张伯璟那边,便主动坐在了两人的桌旁,指着张伯璟说道,“外乡人,是不是奇怪我们城中的人为什么都围着两个道士?” 全一卷 第123章 罗甸鬼王 带兵前来黔州剿匪的宸王赵翊,因军中副将聂志成枉顾军令自私出兵,不得已改变战术,带着几队骑兵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黔州境内。知己知彼,为了摸清黔州境内的情况,赵翊决定不贸然出兵,他安排众军安营扎寨,守在城外,自己则带着几名心思机敏的手下,率先进入城中,了解城中情况。 他们兵分两路,张伯璟带着青巳换回了道士装束,以算卜看诊为由混进城中,并成功打下群众基础,城中百姓对于他的医术交口称赞,直接将他奉为仙人。赵翊带着苏瑾、木青、南风几人也扮作商人进城,虽在进城时遇到了阻碍,但好在苏瑾机敏,与赵翊的配合也有了默契,最后也有惊无险,大家顺利混进了城。 进了城后,赵翊与苏瑾在城中四处逛了逛,正巧在一处茶棚里碰见了正在给人看病的张伯璟。 两个人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在茶棚附近找了个面摊,要了两碗面,准备先观察一下,再商议如何和张伯璟汇合。 张伯璟那边围了许多人,特别是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苗人壮汉手臂上的那根木刺取出来以后,周围的百姓便开始争相传颂城中来了个活神仙。 开面摊的老板是个热心肠,他端面过来的时候,看见赵翊和苏瑾的目光总是投向了张伯璟那边,便主动坐在了两人的桌旁,指着张伯璟说道,“你们是外乡来的吧,是不是奇怪我们城中的人为什么都围着两个道士?” 苏瑾连忙点头,配合地问道,“对呀,为什么呀?” 苏瑾将这一个话头直接递给了面摊老板,老板立即来了兴趣,添油加醋地给他们俩讲诉着他瞧了一上午的稀罕事,“哎呦,那可是个活神仙!我跟你们说,他们是师徒二人结伴来到咱们这个偏远的城郡的,来的时候也就是今晨吧,不到一个上午,他就看好了三四个病人!附近的一个苗寨里有一个库老汉经常来城里卖药,他常年在山上采药,前些日子说是遇到了山上的一条黄黑色的巨蟒,吓得他是魂飞魄散,回来的时候还中了一种厉害的蛇毒,性命垂危啊。说起这蛇毒呀,那可是十分的诡异,虽说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却也令他没几天的活头了。哎,说起来也是十分的巧,今天他那唯一的儿子陶带着些草药进城来卖,就碰上了这个活神仙。哈哈,要知道库老汉中的那个毒啊,去了好几个苗医都束手无策,他们寨子里的苗医更是说见了绝脉了,啧啧,结果,这个活神仙就给了他一粒药丸,就说能治得好。活神仙还说的十分确切,说库老汉要吐出来三碗黑水,嘿嘿,你们说神不神?” 苏瑾听完笑了起来,故意说道,“嗨,是不是江湖骗子啊,这有没有效果也根本不知道嘛,看病这东西,就得看疗效!” 这话一激,面摊老板立即激动起来,连忙挥着手对苏瑾说,“我们也是不信哪,但是后来你们猜怎么着,代熊去找他瞧病,他可是当着咱们面给治好的,你知道吗,代熊手臂上十年前被……” “店家,你刚刚说有一个老汉去山上采药,遇见了黄黑色的巨蟒,是不是?”赵翊对于老板抓不住重点的叙述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于他刚刚提到的老汉遇险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这和刚刚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所说的古怪事有些联系。 面摊老板被他这么一问,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说道,“对呀,说那条巨蟒老粗老粗了,呐,”说着,面摊老板用手指了指桌上盛面的海口大碗说道,“那蟒蛇身上最粗的地方,就有这个碗那么粗!” “这么粗?”苏瑾被惊得目瞪口呆,她用手比划着汤碗的碗口,想象着蟒蛇的模样,啧啧称奇。 “嗯!”面摊老板回答地十分肯定,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坐在一旁的赵翊却笑了起来,“店家,你这话说的可就奇怪了。你又没有亲眼得见,如何回答地如此肯定?” 这句揭底的话,惹得面摊的 老板憋红了脸,他的嘴巴张了半天,这才说道,“没亲眼瞧见不假,可我们却时常能瞧见那边冒起黑烟,听说是附近罗甸国的鬼王从国中放出了许许多多的蛇精,想要在罗甸国和天玄国的接壤区域设下毒瘴,这些黑烟就是那些蛇精吐出来的,毒着呢!” 蛇精莽怪,黑烟毒瘴,罗甸鬼王……这话倒是和守门的士兵们说得差不多,赵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苏瑾奇怪,“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都不跑呢?” “跑?这是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我们能跑去哪里?”面摊老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忽然,他抬起头又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张伯璟,脸上的神情竟有些满足,“这不,来了个神仙,说是能做法驱魔,咱们也算是有救了,命不该绝呀。” 赵翊又指了指城中高处的那几颗人头问道,“店家,城里怎么还挂着这么多颗人头啊,天气这么热,招了这么多蚊蝇来,闹不好可是会给人畜惹来疾病的,不怕有瘟疫吗?” 瞧见赵翊伸手指向的是高处的人头,面摊老板连忙冲着他们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然后将整个身体前倾,凑近了低声说道,“这就是昨日挂上去的,要挂三天示警,然后拉去山谷里刨个坑埋了。”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什么死得这么惨,还要身首异处,挂在城中供人展览?”苏瑾连忙追问道。 面摊老板十分健谈,他又抬头朝着高杆处的人头望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我听说,他们是勾结了罗甸国的叛逃汉军,昨日闯进了附近一个最大的苗寨作乱,被府尹廖大人就地处决了。” “廖大人?黔州府尹廖英才?”赵翊问道。 “哎呦,这位客官,您认识府尹大人?”面摊老板立即客气了起来。 赵翊连忙摆摆手,“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能有机会认识府尹大人呢。店家,你是说这事是昨日发生的?你可知道他们闯入的是哪一个山寨?” 这话一说,面摊老板突然谨慎起来,压着声音警告道,“这位客官,这事可不好打听,小心咱们的……”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赵翊点点头,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索性不再说话了,他开始低头认真吃起面来。苏瑾早就被面前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馋的口水直流了,见赵翊开始动筷,自己也连忙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连吃了十几天的干粮野菜,苏瑾直接瘦了两圈,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虽说味道清淡,但是在苏瑾看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她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便认认真真地吃完了一整碗。 面摊老板见他们不再想交谈,也识趣地回到自己的汤锅前,继续看着火。不过他天生爱热闹,此时来吃面的人不多,工作不太忙,他便继续瞧着不远处茶棚里的那个仙人,想再看些热闹。 一顿饭吃下来,赵翊和苏瑾也低声商量好了计策,两个人一同朝着以张伯璟和青巳为中心的人群走去,他们站在外围,准备先观察观察,弄清楚此刻里面的情形,再找机会进入。 张伯璟自从进入黔州城内后,便一刻没有闲着,相继救治了几个人之后,又来了一个附近驿站的掌柜的,这个掌柜的姓胡,是黔州城中为数不多有地位有权势的汉人。胡掌柜的祖辈曾是押解犯人来黔州流放的衙役,途中犯人因水土不服死在了路上,胡衙役便和一同前来的另一个衙役一起将犯人就地掩埋。当时因为法律严苛,不能随意处理尸体,两个人只好继续日夜兼程来到黔州复职,可当时正是朝代更替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十分的乱,官员们更是自顾不暇,根本没人关心两个前来黔州的押解衙役。于是这两个汉人衙役商量之后,便干脆脱掉官府逃命去了。其中一个衙役因家中亲属都健在,执意要返回原籍,胡衙役则因为单身一个人,便留在了这里住了下来,后来娶了当地的苗人姑娘成了家,并干起了一间驿站。 胡掌柜是少数的有身份的汉人,城中的苗人也十分尊重他。他约莫四十几岁,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侥幸活下来以后,肺却一直不好,总有一口老痰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张伯璟听完病情后点点头,伸出手在他的喉咙处摸索了一阵,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张写好了符咒的黄符,沾上水后直接贴在了胡掌柜的咽喉处,他让众人让开一条路,并让胡掌柜正面对着那一片空出来的空地,然后手上略施发,只见胡掌柜脖子处的符咒开始收缩,胡掌柜顿觉呼吸困难,伸出两只手直往脖子上抓去,可奈何这张纸却紧紧贴附在他的脖子上,任凭他如何挠抓,都是无济于事。 全一卷 第124章 碰瓷专家 张伯璟使用仙技,立即治好了钱来看诊的患者,令大家瞠目结舌,交口称赞,特别是那个手臂上被木签刺进去的苗人,张伯璟帮他处理的方法和手段,可以说是出神入化,神乎其神,立即让围着的百姓对张伯璟的神奇医术深信不疑,故而,待他为胡掌柜诊治时,即便大家看到胡掌柜呼吸困难,伸出两只手艰难地直往脖子上抓去时,围观的众人虽说都看傻了,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可在他们眼中,这个有着神迹的仙人一定是能够治病救人的,他心中有佛,他这么做也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苏瑾看不下去了,虽说他直到张伯璟做事有分寸,可是当她看到胡掌柜双眼因缺氧而暴起时,还是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赵翊,“这么做,他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她边抛出自己的疑惑边看向他,刚想询问他的意见,就看见赵翊扒开了人群,挤了进去,对着张伯璟便厉声喝道,“住手!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想杀了他吗?” 赵翊这句话一出,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第一个说皇帝没有穿衣服的小孩子说出实话之后,人群之中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围观的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大家纷纷议论着这一场救治,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性命。 然而,当事人张伯璟却仍旧是无动于衷的,继续念着他口中的咒语,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懈怠。 只见被符咒贴在脖子上的胡掌柜此刻已经因为缺氧而眼球暴起,脸色青紫,两条腿根本无法站立,整个人呈跪姿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喉咙,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就在他脸上、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开始越来越明显的时候,突然,一个黄褐色的东西顺着青筋的方向开始在他的喉中慢慢游动起来。一旁的张伯璟左手握右手,右手伸出两根手指,铿锵有力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竖线,而胡掌柜喉中的那个黄褐色老痰也像是被张伯璟的手指牵引一般,顺着他在空中划出的竖线,从胡掌柜的喉中跃了出来。 老痰从胡掌柜大张的口中跳了出来,像是有生命,准备再找下一个寄生宿主一样,落在地上后竟开始迅速移动起来。 这一幕把周围围观的人吓得着实不轻,大家纷纷往后退,唯恐那个像是长了腿的老痰瞧上自己,往自己嗓子里钻。 吐出痰后的胡掌柜瘫软地倒在地上,喉咙间的紧迫感也随之消失了,他双手伏在地上,喘着粗气,顿时感到呼吸十分畅快,一点阻隔都没有,原先喉咙里的那个堵着自己,怎么都咳不出来的老痰真的不见了。 然而还没等胡掌柜缓过神来,他就惊恐的发现,地上那个他刚吐出来的老痰竟然像是老马识途一样又瞧上了自己,正在朝着自己移动过来。 这一下可把胡掌柜吓坏了,他连忙从地上爬地坐起来,顾不上起身,便用双手双脚并用,交替着倒退往后爬,生怕再被自己好不容易摆脱的老痰盯上,再次折磨自己下半辈子。 说来奇怪,就在他无助躲藏的时候,他喉咙上的那枚符纸突然动了起来,径直从他的喉咙上飞了下来,飘飘悠悠飞到了老痰的上空,然后犹如一道黄色的闪电一样一下扑向了地上的老痰,直接将它包裹在内。 一旁的张伯璟立即念起口诀,不一会儿,包裹住老痰的符纸燃烧了起来,一瞬间便烧为了灰烬,随着风吹散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胡掌柜还是心有余悸,他伸手指了指地上因燃烧而留下的黑色印子问张伯璟,“仙人,这是何故啊?怎么这东西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张伯璟没有解释,只是含含糊糊回了一句,“万物皆有灵。”便坐回在茶棚里,不再说话。 就在这个空档,混在人群之中的赵翊拉着苏瑾走出了人群,他瞧着张伯璟,语气并不太友善,“仙人好手段,不知能否瞧一瞧内人的病?”说着,赵翊便将苏瑾推向了张伯璟。 赵翊的语气明摆着是来找事的,围观的人群立即嘈杂起来,大家纷纷开始对着赵翊指指点点,议论他们来者不善。 张伯璟心中清楚他的来意,连忙对着苏瑾微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握住了苏瑾的手腕,准备为其诊脉,“夫人这是得了什么病?” 苏瑾十分配合,立即扶了扶头,说道,“我头疼,不知什么缘故。” 张伯璟立即就着诊脉的姿势,探身瞧向苏瑾,并伸出另一只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张伯璟的手刚碰上她的额头,就听见苏瑾立即尖叫一声,往后猛地闪身,指着张伯璟吼道,“你做什么?你要对我做什么!” 张伯璟闻言,愣在了原地,就连探出去的手也没有收回来——他们怎么不安套路出牌?难不成换剧本了?原本的剧本是他们佯装是府尹府中的管家,然后因为看重他占卜的绝技,决定将他带入府尹府中,几个人便可以顺利进入府尹府,找府尹表明身份,问明情况。可是,现在这是哪一出? 听见苏瑾大喊,赵翊立即上前,一把搂住她,关切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苏瑾瞬间戏精附体,虽没有眼泪,但却哭得十分大声,她指着张伯璟控诉道,“老爷,他轻薄我!” “什么?”赵翊盛怒,上前一把拽住张伯璟的衣领喝道,“好你个人面兽心的yin贼,走,你跟我去见官去!” 围观的人也炸开了锅,可偏偏刚刚的角度将两人之间的举动当了个严实,谁也没有看清这个仙人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外乡女子做了些什么,是仙人真的意图不轨,还是这外乡女子有意刁难。可即便如此,围观的舆论导向,还是一股脑儿地偏向了仙风道骨的张伯璟。大家纷纷谴责这两个人一过来就语气不善,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的,这个老实的仙人只是中了招而已。 “哼,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府衙走一趟又有何惧?”当听见“见官”二字后,张伯璟也立即明了缘由,他一把拽开赵翊的手,脾气也上来了,他对身后的青巳吩咐道,“徒儿,收拾东西,咱们就陪着他们去官府走一趟。” 几个人推推搡搡来到了府衙门口,赵翊眼疾手快,立即抄起府衙门口鸣冤鼓上的鼓槌,梆梆梆在鼓面上用力捶了几下,沉闷的“咚咚”声立即顺着府衙传向了内宅,与此同时,府衙侧门里也冒冒失失冲出来一个官差。 这个官差体型偏瘦,个子不算太高,看着也不精壮,他拖沓着一双还未完全系上的黑色官靴,一手系着怀中的衣扣,一手手持一根水火无情棍,骂骂咧咧地就从侧门里走了出来,一看就是个擅离职守的差役正在当班的时候偷懒睡觉。 “是哪个畜生,大白天的不要命了敲鼓,你想死别拖着我呀!”衙役说话毫不客气,他一边骂着,一边将手中的长棍指着前面划着,那意思:我骂的就是你们! 赵翊瞧见他衣衫不整,连忙一把搂过苏瑾,将她护在自己怀里,避免他瞧见了衙役的粗鄙样子。苏瑾被他揽进怀里,脸上竟然又烧了起来。然而她没有瞧见,站在一旁的张伯璟在看到衙役的一瞬间,也有和赵翊相同的举动,只是他在关键时刻停住了手,也止住了下一步逾矩的举动。 这一切恰恰被冰冷孤傲的青巳瞧了个正着,他冷哼一声,鼻子里哼出两个毫不客气的字,“多余。” 张伯璟自然清楚青巳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刚刚的行为的确是十分的多余。为了掩饰尴尬,张伯璟率先开口说道,“这个官爷,贫道冤枉,烦请官爷通禀府尹大人,升堂为我鸣冤!” 守鼓衙役总算扣好了所有的扣子,又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帽子,踢了踢官靴,这才毫不客气地用水火无情棍指着张伯璟道,“好你个刁民,就这么一点破事就想惊动府尹大人,府尹大人这几日身体不适,概不升堂!” 奇怪的是,这个衙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左手在他们的面 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摊开在他们的面前,那模样明显就是想告诉他们:想进简单,只要银子使得够了。 这件事正好打在了赵翊的手背上了,他最恨底下官员贪赃枉法,一个偏远小城镇中府尹门前守鼓的差役,竟然就如此贪污受贿,可见在这个离皇城山高路远的地方,这里最大的官,岂不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趁着衙役正在和张伯璟周旋,赵翊放开苏瑾,三两步走回到鸣冤鼓旁,再次执起鼓捶,“咚咚咚咚”用力敲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我看你是作死!”这一番操作令衙役傻了眼,他连忙绕过张伯璟,想朝着赵翊冲过去,可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无话的青巳突然挡在了张伯璟的面前,他一把抓住衙役的手臂,衙役便再也动弹不得。青巳身体终年寒冷,被他长时间握住的手臂,不要半个时辰,整个人都会被冻得浑身颤抖。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一些人是跟着他们一起走过来的,有的则是走在路上被人群吸引过来的,不过与此同时,他们都对这里产生了好奇,一个个井然有序地瞧着衙门口的一出闹剧。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黔州衙门终于开了正门,从里面走出来几个衙役,其中一个对赵翊他们说道,“几位,进来吧。” (赵翊的身法超群,几次都贴着蓝鹰的后颈刺过去,蓝鹰疲于应付,无法主动出击。 蓝鹰周围的压力却并不因此有丝毫减弱,反而觉得心头剧震,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从背后冲将过来。体内的能量并不算充沛。 虚晃一招后,赵翊抬头迎上蓝鹰的目光,眼中掠过一丝惊异虚晃一招后,赵翊抬头迎上蓝鹰的目光,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此刻蓝鹰的眼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对事专注俯视而下的目光竟有几分九弟的味道。赵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自己不断地磨练,不断的练习,而自己的头上一直都有那样一双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赵翊甩了甩头,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在寂静的后山林间划出出刺目的光芒,众人紧闭气息,深怕看漏了以秒,只见剑声乍起仿佛在耳边传来众神的吟唱声…… 蓝鹰只一晃神,就感觉一道剑气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本能地退了十几步。然而,赵翊的剑却如影随形地紧追而至,蓝鹰就觉得脖子一凉,有几滴鲜血滴下,准备了一整夜,竟然见面第一招自己就已见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双手闪动金芒,斩向的胸膛,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赵翊大笑着道:“来的好!”,长剑化作千道剑影,绝学“毁天灭地”全力发出,两人相撞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蓝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一个跟头翻落,胸口鲜血不停流淌。赵翊扬了扬眉毛,轻轻摇头道:“刚刚第二招。”蓝鹰望了望星罗棋布的天空,整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赵翊“咦”了一声,站在平地上的他抬头望去蓝鹰竟和星空融为一体。赵翊眼中狂暴的神色又起,身体因阳光的照耀,泛起一阵淡淡的金芒。蓝鹰笑了这一剑他见过,身体舞动而起,低声吟道:“剑,刺破青天锷未残……”人在半空中如星辰流动,手中闪现出一条七彩的长棍,仿佛挂在半空的飞虹流淌而下,“当!”刀剑相碰,蓝鹰再次被高高震起,他拼命舞动云棍,满天都是棍影。而赵翊长剑却是无孔不入,漆黑的长剑出鞘之后就好像恶魔重现大地,滔天棍影被他一剑击散。赵翊傲然道:“刺破青天锷未残,你见过又有什么用?”) 全一卷 第125章 黔州府尹 黔州府衙,府尹廖英才廖大人身穿一件崭新却不合体的官服,头上戴着的官帽只是扣在肥硕的脑袋上,好像一晃脑袋就会掉下来似的,他慵懒得眯缝着眼睛,半躺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的官椅上,显得十分的讽刺和荒唐。 黔州府尹廖大人身材肥胖,皮肤白皙,脸上的肉一层一层的,似乎只要身体一晃,脸上的肉就会跟着晃动,十分的滑稽。廖大人这一身官袍其实已经极不合身了,原本宽大的官服被他硬生生撑成了紧身衣,身上每一根系带都勒地他喘不上气来,但是看衣服光洁如新的程度,明显就是不经常穿的。他气喘吁吁地扶了扶官椅扶手,勉强稳定住身形后,这才慢悠悠摸起桌子上的惊堂木,使出全身的劲,猛地在书案上拍了一下。 两旁衙役立即提起自己杵在地上的水火无情棍,一边在地上敲击出声,一边大声喊着“威~武~”,给自家老爷以壮声威。 衙役的话音刚落,廖大人便对着堂下的四个人吼道,“大胆,是何人击鼓啊?” 赵翊上前一步,说道,“回禀大人,草民击鼓。” 听见有人答话,廖大人将自己的眼睛略略睁开了些,身体勉强往前倾了一下,仔细瞧了瞧堂下站着的四个人,奇怪道,“大胆刁民,怎么不下跪啊?莫非有功名在身?” 在古代,有功名的书生是可以不跪的,但是这四人之中有一个女子,两个道士打扮,唯一像是书生的赵翊,却是个刺头,廖大人心中十分不开心,他盯着赵翊多看了两眼。 突然,眼前这个少年的样貌和他脑海之中的一个身影产生了重合,廖英才感到浑身一怔,双眼咻地一下睁地老大,他立即双手撑着桌案,半个身子都欠了起来,只为看得更清楚一些。 堂下赵翊冷哼一声,回道,“没有。” 一旁跟着进来的守鼓衙役得了势,立即蛮横起来,他赶在其他衙役动手之前,率先插着腰,举着棍走了过来,大声呵斥道,“大胆,你个刁民,见了府尹大人胆敢不跪,你给我跪下!”说着,他双手举起棍子,就要往赵翊的膝盖处招呼。 这一招他们屡试不爽,只要有堂上蛮横不下跪的,只要用这根水火无情棍猛力敲打犯人的膝盖窝处,按照人类的本能,被打的人便会立即跪倒在地,然后他们再将水火无情棍压在跪下犯人的肩头,这样一来,犯人就是再穷凶极恶、有再大的力气,轻易也挣脱不开。 不过赵翊反应极快,他感到身后劲风一起,多年应战的本能便令他瞬间往旁边让去,顺利躲过了这一暗算。赵翊心中清楚,背后一定有人使阴招,但当他回头查看时,看见的并不是那个暗算者的嘴脸,而是一幕令他惊讶不已的事情:一直站在张伯璟身旁、与自己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的青巳,不知何时,竟然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一脚踩在守鼓衙役手中的水火无情棍上,双手已经顺势抓住了衙役的衣领。青巳的语气永远是冷冰冰的,这一刻更是冷得吓人,“从背后动手,真是个卑鄙小人!” 守鼓衙役被青巳这一拽,根本是束手无策,他手中握住的棍子失去双手的控制,又被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一脚抵住,直接戳在自己的胸口,令他呼吸困难,动弹不得,一双手绝望地乱抓乱划,却是无动于衷。 青巳的脾气十分古怪,从前是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可一旦管起来,却又十分较真,他一直拽着守鼓衙役不撒手,直到一旁的张伯璟朝青巳摆了摆手,他这才作罢,放开手再次走回张伯璟身旁。 刚刚的这一幕不仅惊呆了当事人,就连两旁边守着的衙役也都吓傻了,他们一个个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棍子,纹丝不敢动,每个人的心里都慌到不行,脸上还得装得无动于衷。几个人偷偷互相瞄了瞄,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天哪,这都是些什么人……大人呐,他们可是不好惹,您可千万不要下令让我们对 他们怎么样呀,一会您要是真的下了令,我们是动手好,还是不动手的好…… 不过此刻的廖大人却并没有察觉出青巳的奇怪之处,反而一双好不容易睁大的小眼睛全都盯着赵翊,片刻都不敢松懈。他似乎在确认些什么,脸上的肉也在不住地抖动着。 吃了闷亏的守鼓衙役才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他只是想在府尹大人面前露个脸,给府尹大人拔疮,好给大人献个殷勤,顺便报了刚刚在门外他们出言不逊的仇,可没想到自己一击不成,反而吃了亏。于是他骂骂咧咧地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棍子,朝着势单力薄的苏瑾挥了过去。 “住手!”廖大人终于开口了,他麻溜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原本的慵懒与迟缓全都消失不见。他一个健步就冲到了赵翊的面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翊见过眼前的廖英才,也瞧得出此时的他也认出了自己。五年前赵翊刚刚开始在朝堂之中崭露头角的时候,便遵循老师史浩的建议,特意宴请了当年殿试三甲的考生,希望拉拢他们。当时的考生中,除了早就拜了朝中大员成为其门生的部分考生外,大部分的考生都去了宴席。然而,在这一批中榜的考生中,有一个二甲第七名的考生,便是眼前的黔州府尹廖英才,他因仰慕二皇子宁王赵渊的地位权势,故意在许多公开场合当众表态,扬言自己只会接受宁王府的邀约,绝对不会接受其他府邸的任何邀约。他想借此向宁王赵渊表明自己效忠的决心。 然而在宁王看来,廖英才这个人有勇无谋,有才无德,匹夫之勇,难当大任,他的这一番言论不仅愚钝而且还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所以宁王为了避免麻烦,干脆让吏部给中榜考生分配官职的官员给口无遮拦的廖英才发了个最远的黔州府尹。 那个年代,即便是中了状元,三年五载没有官缺也是常事,更何况府尹一职官职很高,原本对于廖英才来说是件绝好的事情,但是黔州地处偏僻,山高路远,去那里做官,便如同发配了一般,不仅轻易不得离开,而且时间紧迫,也没办法接上家属一同前往。 廖英才得到封令后在馆驿中痛哭一通,想不通为何命运对自己如此的不公,直到同窗好友前来看他,将他此刻的境遇做了分析,他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惹的祸。廖英才在执印前往黔州的前一天,特意前去了赵翊的府邸拜见了赵翊一面,也正是这一面,让赵翊对他有着深刻的印象。 赵翊看着眼前胖了几圈的廖英才,冷声说道,“我们见过,五年前,你可不是这副样貌。” 廖英才皱了皱眉头,并不敢确认自己心中所想,于是继续问道,“你不便说?” 见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回答,廖英才这才怯怯地试探道,“你是七……” 赵翊突然冷笑一声,“看来我们要屏退左右,前去内堂一叙。” 这一句提醒,廖英才立即听明白了,他连忙晃着自己肥硕的身体走回桌案前,拿起桌上的惊堂木,在桌上拍了一下后说道,“鉴于案件扑朔迷离,原告被告都随本官进内堂审讯,退堂!” 两旁的衙役立即明白大人的心意,然而此时大人的心意,也正是他们的心意,大家一起杵了杵手中的长棍,大声喊道,“威武!”每个人心中都像是一颗大石落了地,脸上纷纷浮现出了化险为夷般的窃喜。 同在堂上的守鼓衙役不乐意了,他一手杵着手中的木棍,一手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愤恨地盯着眼前这四人,一边冲着府尹大人喊道,“大人,他们藐视公堂,您得罚他们呀!” 这个守鼓人丝毫看不懂形势和脸色,府尹大人正愁没有机会在贵人面前表现一下,瞧见一个自投罗网的,便立即对其他衙役说道,“对,你说的对。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堂去,重打八十大棍!” “诺!”衙役们大声呼喊着,其中两个衙役 拖起守鼓衙役就往堂外走。守鼓衙役脸色大变,哭喊着大喊冤枉,压着他的两个同僚低声提醒道,“闭嘴,闭嘴,你没瞧见咱们老爷对这几个人十分客气吗,这几个人一看就不简单。你再废话,就不是一顿板子这么简单了。” 黔州府衙内宅,一进内宅,廖大人立即将赵翊请上了上座,然后撩袍跪倒在地,朝着上座的赵翊恭敬地跪拜道,“卑职拜见宸王殿下!不知殿下亲自来了,卑职未曾远迎,实在罪无可赦,还望殿下海涵!” 廖大人体型庞大,瞧着他跪在地上,就像是一滩肉堆在了地上……这一想法立即让苏瑾破防,看着地上的廖英才,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廖英才并不清楚其他人此刻的想法,他全部的身心全都朝向着身处高位的赵翊,等候着他发话。 赵翊不着急兴师问罪,反而闲谈起来,“看来廖大人还记得本王。” 廖英才连忙陪着笑道,“殿下英姿,卑职怎敢忘记。当年,若不是殿下安排了人一路护送卑职前往黔州赴任,恐怕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直接就要了我的命,卑职如何还能苟活到现在啊。” 赵翊点点头,继续说道,“看来这几年廖大人在此地日子过得不错嘛。” 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廖英才一听,立即紧张起来,颤颤巍巍回答道,“殿下何出此言,在下一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三更睡,五更起,更是……” “这些客套话,你自不必和我说,我来此地并不是为了查你的工作。”赵翊打断了他的絮叨,决定直奔主题,“半月前,朝廷收到你一封求救文书,你可记得?” 廖英才一听这话,突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启、启禀殿下,事情已经摆平了,多亏了附近几个苗寨,黔中道这边的匪患已经铲平了。” “是吗?”赵翊的语气陡然一转,严厉地问道,“那你府衙西侧挂的那么多颗人头是怎么回事?” 全一卷 第126章 苗寨当权 这一句提醒,廖英才立即听明白了,他连忙晃着自己肥硕的身体走回桌案前,拿起桌上的惊堂木,在桌上拍了一下后说道,“鉴于案件扑朔迷离,原告被告都随本官进内堂审讯,退堂!” 两旁的衙役立即明白大人的心意,然而此时大人的心意,也正是他们的心意,大家一起杵了杵手中的长棍,大声喊道,“威武!”每个人心中都像是一颗大石落了地,脸上纷纷浮现出了化险为夷般的窃喜。 同在堂上的守鼓衙役不乐意了,他一手杵着手中的木棍,一手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愤恨地盯着眼前这四人,一边冲着府尹大人喊道,“大人,他们藐视公堂,您得罚他们呀!” 这个守鼓人丝毫看不懂形势和脸色,府尹大人正愁没有机会在贵人面前表现一下,瞧见一个自投罗网的,便立即对其他衙役说道,“对,你说的对。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堂去,重打八十大棍!” “诺!”衙役们大声呼喊着,其中两个衙役拖起守鼓衙役就往堂外走。守鼓衙役脸色大变,哭喊着大喊冤枉,压着他的两个同僚低声提醒道,“闭嘴,闭嘴,你没瞧见咱们老爷对这几个人十分客气吗,这几个人一看就不简单。你再废话,就不是一顿板子这么简单了。” 黔州府衙内宅,一进内宅,廖大人立即将赵翊请上了上座,然后撩袍跪倒在地,朝着上座的赵翊恭敬地跪拜道,“卑职拜见宸王殿下!不知殿下亲自来了,卑职未曾远迎,实在罪无可赦,还望殿下海涵!” 廖大人体型庞大,瞧着他跪在地上,就像是一滩肉堆在了地上……这一想法立即让苏瑾破防,看着地上的廖英才,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廖英才并不清楚其他人此刻的想法,他全部的身心全都朝向着身处高位的赵翊,等候着他发话。 赵翊不着急兴师问罪,反而闲谈起来,“看来廖大人还记得本王。” 廖英才连忙陪着笑道,“殿下英姿,卑职怎敢忘记。当年,若不是殿下安排了人一路护送卑职前往黔州赴任,恐怕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直接就要了我的命,卑职如何还能苟活到现在啊。” 赵翊点点头,继续说道,“看来这几年廖大人在此地日子过得不错嘛。” 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廖英才一听,立即紧张起来,颤颤巍巍回答道,“殿下何出此言,在下一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三更睡,五更起,更是……” “这些客套话,你自不必和我说,我来此地并不是为了查你的工作。”赵翊打断了他的絮叨,决定直奔主题,“半月前,朝廷收到你一封求救文书,你可记得?” 廖英才一听这话,突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启、启禀殿下,事情已经摆平了,多亏了附近几个苗寨,黔中道这边的匪患已经铲平了。” “是吗?”赵翊的语气陡然一转,严厉地问道,“那你府衙西侧挂的那么多颗人头是怎么回事?” 说起府衙西侧高杆上挂着的数颗人头,黔州府衙廖英才的脸上立即表现得十分难看,他咿咿呀呀说了半天一句没说在点子上,然后立即想着转移话题。 如此明显的反应,就连职场小白的苏瑾都看得明白,眼前这个黔州府尹廖英才一定是有事隐瞒,想要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更何况是眼明心亮的赵翊。 赵翊冷着脸,瞧着廖英才胡说,待到他不耐烦时,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闷响声立即充斥在这间不大的内堂之中,也把正准备进屋倒茶的丫鬟吓了一哆嗦,茶壶茶碗差点摔了一地。 瞧见宸王发火,廖英才吓得连滚带爬趴伏在赵翊的脚边,一边跪在地上,一边哭喊着,“您就别再问了。” 眼见屋里此刻气氛敏感,苏瑾连忙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盘,然后吩咐她们都退了出去。 赵翊一脚踹开他胖胖的身体,语气里明显地愤怒,他指着地上的廖 英才骂道,“别问了?廖英才,府外的人头,原是我军中的一支精锐骑兵,奉了朝廷之命,前来黔州剿匪灭患,帮着你这个黔州府尹排忧解难,可现如今,这一队骑兵不仅被你污蔑为勾结外邦,投敌叛国的叛徒,而且尽数在你管辖的区域内丧了命,人头还被你挂在了府外警示三日,你作何解释?” 廖英才已经都如筛糠,一身的肥膘都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他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抬起头看向赵翊,却说不出一句话。 赵翊心急如焚,瞧着他这副模样,更是又气又急,他指着廖英才继续说道,“府外挂着的人头我可以先不和你追究,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定要如实说!这队骑兵是由一名少年将军带领的,如今骑兵尽数丧命,那名少年将军何在?” 然而跪在地上的廖英才还是一语不发,只是低头哭泣,身上也都成了个破筛子。赵翊心系聂志成的安危,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一把拽住廖英才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至半空,“你究竟说不说?” “殿下!”廖英才颤抖着声音喊了出来,“这几颗人头并不是卑职挂上去的,他们也不是为了给城中百姓看的,而是挂人头之人,挂给卑职看的,是为了提醒卑职,脖子上的脑袋不结实。”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的确令众人惊讶,赵翊放开了他,继续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廖英才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苦笑道,“还能是谁,就是附近的五大苗寨。” 赵翊做回到身后的座椅上,这一结果令他始料未及,看来这一切又要好好筹谋一番了。张伯璟是个十分称职的军师,从一开始进城,他便宏观规划着一切,如今事态发生变化,他必然也是紧紧跟随在赵翊身边,为他考量着如今形势的变化,调整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及战略部署。 另外的两个闲人,青巳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他盘坐在窗边一处软座上,趴在窗台上往外瞧,似乎外面的事情更有意思。然而苏瑾这个大闲人就不一样了,对面如此八卦,她如何能够不上心。她立即缩进角落里不出来,满耳满眼却都关注着故事讲述人廖英才身上。 廖英才叹了口气,这才开始说道,“黔州这个地方与别处不同,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苗人,他们通常依据山势的走向依山依湖建造山寨,躲在寨中不愿意出来。每一个山寨之中都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尊贵长者,掌管寨中一应事务,他们之间很少有联系,前朝将这里建造成黔州城,有许多卑职这样的黔州官员被朝廷派来后,也都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就像是舞台上被人控制着的提线木偶,只能遵照寨中族老们的意见,其他的什么做不了。” (赵翊的身法超群,几次都贴着蓝鹰的后颈刺过去,蓝鹰疲于应付,无法主动出击。 蓝鹰周围的压力却并不因此有丝毫减弱,反而觉得心头剧震,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从背后冲将过来。体内的能量并不算充沛。 虚晃一招后,赵翊抬头迎上蓝鹰的目光,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此刻蓝鹰的眼神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对事专注俯视而下的目光竟有几分九弟的味道。赵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皇宫的训练场上,自己不断地磨练,不断的练习,而自己的头上一直都有那样一双看透他内心的眼睛。 赵翊甩了甩头,手中的剑再次刺出,在寂静的后山林间划出出刺目的光芒,众人紧闭气息,深怕看漏了以秒,只见剑声乍起仿佛在耳边传来众神的吟唱声…… 蓝鹰只一晃神,就感觉一道剑气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本能地退了十几步。然而,赵翊的剑却如影随形地紧追而至,蓝鹰就觉得脖子一凉,有几滴鲜血滴下,准备了一整夜,竟然见面第一招自己就已见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双手闪动金芒,斩向的胸膛,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赵翊大笑着道:“来的好!”,长剑化作千道剑影 ,绝学“毁天灭地”全力发出,两人相撞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蓝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一个跟头翻落,胸口鲜血不停流淌。赵翊扬了扬眉毛,轻轻摇头道:“刚刚第二招。”蓝鹰望了望星罗棋布的天空,整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赵翊“咦”了一声,站在平地上的他抬头望去蓝鹰竟和星空融为一体。赵翊眼中狂暴的神色又起,身体因阳光的照耀,泛起一阵淡淡的金芒。蓝鹰笑了这一剑他见过,身体舞动而起,低声吟道:“剑,刺破青天锷未残……”人在半空中如星辰流动,手中闪现出一条七彩的长棍,仿佛挂在半空的飞虹流淌而下,“当!”刀剑相碰,蓝鹰再次被高高震起,他拼命舞动云棍,满天都是棍影。而赵翊长剑却是无孔不入,漆黑的长剑出鞘之后就好像恶魔重现大地,滔天棍影被他一剑击散。赵翊傲然道:“刺破青天锷未残,你见过又有什么用?”) 全一卷 第127章 黔边五寨 第一次,苏瑾听说了黔中道中鼎鼎有名的黔边五寨。 黔州这个地界里基本上都是苗人。因为黔州地势特殊,生活在此处的苗人多聚集在一起繁衍生存,久而久之,黔州附近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许多苗寨。一般的,一个寨子里会选出一个最健壮最魁梧的人作为苗寨之中的首领来领导和保卫整个寨子,首领也会组织寨中精壮小伙,组成一支属于自己寨子的民兵队,平时结队外出打猎,关键时刻可以保卫自己的寨子。 在千百年的繁衍和争斗后,黔州的诸多苗寨在争夺资源和底盘的过程中不断地对抗和吞并,时至今日,最终保留下来,并且越来越强大的,一共有五个山寨,分别是阿莲山寨、凤凰栖寨、蓝孔寨、西曲孔寨和谷秋寨,这其中要数凤凰栖寨最为强大。凤凰栖寨在黔州西南,距离罗甸国很近,寨中面积也最大,苗户也是最多的,如今凤凰栖寨中的首领是年仅三十岁的阿满,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任首领长达十年,在寨中声望地位都十分的高。 阿满是猎户出生,身强体壮,好斗善战。他生性多疑善思,在当上首领后没多久,便不再满足于现下的权力,于是他决议团结黔州的诸多苗寨,并一致对外,预备在黔州的地界上独立门户,成为黔州境内实际的“土皇帝”。 为了拉近周围几座山寨的距离,团结山寨之间的关系,他主张安排山寨之间的联姻,自己也身先士卒地娶了黔边五寨中势力最弱的谷秋寨中的首领女儿为妻,他的弟弟则娶了阿莲山寨首领的幺女,就连他的姐姐,也嫁去了蓝孔寨。阿满联姻的这一做法意图十分的明显,他势将黔中道中势力最大的五个山寨融为一体,成为黔中道中一股最具实力的力量。 廖英才是科举出身,读书人的傲骨和抱负是有的,虽说他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被发配到黔州这个偏远的地方来当官,他的官运基本算是没有了,但是刚到任上的他,一开始还是有一展拳脚、造福一方的雄心壮志的。然而,自廖英才上任以来,作为五寨之首的阿满便借着各种机会,多次找过他,贿赂他,并企图控制他,试图将他拉入自己的势力范畴之中,就像是以前的每一任的黔州府尹一样,成为黔边五寨糊弄朝廷的傀儡。 一开始,廖英才是不愿意的,但是经不住阿满无所不用其极的威逼利诱,最终,仕途黯然的廖英才妥协了,并逐渐习惯了做一个提线木偶的生活。 要想真正打败一个人,从内而外的击溃才是最有效的。 廖英才没有携带家眷前来,阿满便安排了最漂亮的苗人女子随侍在他身旁,为他排解孤寂。黔州物产寂寥,但山中野味山货丰富,阿满便定期奉上美味佳肴,养得廖英才一身肥膘。不仅如此,黔州境内的一切纠纷案件全都被阿满等人揽了过去,身为父母官的廖大人什么事都不必过问,只安稳蹲守在后宅之中,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在凄苦的黔州生活了五年,廖英才不仅日子过的滋润,而且心宽体胖,身体也肥了好几圈。 几个月前,从黔州西南方向传来了一个消息,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平衡——一直以来都毫无动静的罗甸国突然活跃起来,在罗甸国与天玄国的国界附近,不断有罗甸国的人出没,而离罗甸国最近的,便是黔边五寨之中的凤凰栖寨。 廖英才虽然因为仕途不顺,向黔边五寨的势力低头妥协了,但是事关国家安危,他难得的清醒了,立即在定期向朝廷上报的平安折子里藏了一份求救信,假称黔州匪患,请求朝廷派兵前来支援。 “其实聂将军前日就到黔州境内了,他一进城便立即带着一队官兵进了我黔州府衙。知道内情后,聂将军当日便带兵前去罗甸国边境附近查看。可是这一走,便再无音讯,一天以后,随聂将军前去查看的所有人,都身首异处,首级被挂在了城中正对着府衙的长杆之上,这就是他们对我赤裸裸的警告。”廖英才说得凄凄惨惨, 跪伏在砖石地上恸哭流涕,浑身也因恐惧而不住颤抖。 “这么说,聂将军是被凤凰栖寨或罗甸国俘虏了?”赵翊眉头紧锁,这件事情果然复杂。 廖英才微微抬起头,满脸挂着泪水重重点了点头。 赵翊要来黔州详细地形图,又嘱咐了廖英才几句,便带着张伯璟苏瑾等人一同乔装推出了黔州城。 回到营地,一直一语不发的张伯璟终于开口了,“殿下,按廖大人所言,聂将军已经被俘两天了,那些贼人对他不杀不放,定是摸清了他的身份,想要有所图。依在下所见,我们可以兵分三路,先派一路精锐前去罗甸国边境和凤凰栖寨附近探听情况,再安排人速回启封城上报朝廷。最后,我们要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安营扎寨,务必令黔边五寨的人知晓我们已经到达此处,一来可以为另外两路人马做掩护,二来,也好让这些贼人能够向我们提出释放聂将军的条件。这件事情最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们有所图,我们就能从中探查出突破口,并作出相应的举措。” “大张旗鼓?”副将桑启磊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脸的疑惑地打断张伯璟的话,“先生,这可不妥,若是他们并不想提出什么条件,那我们岂不是被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了?敌在暗我在明,这可是军中大忌!” 张伯璟挑了挑眉,刚想开口解释,营帐之中的一位身着铠甲的小将军便抢先开口问道,“既然桑将军认为此计不妥,但不知桑将军有何妙计?” 说话的将军是邱平朗,他的官职虽然不敌桑启磊,却是临出发前,圣上钦点的随行将军,故而众人对他多少都有些敬畏。邱平朗此人和此次被俘的聂志成聂小将军一样,都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他们信奉着森严的等级观念,根本看不上草根出身、毫无身家背景,却凭借实力和军功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桑启磊,所以每每桑将军出言,他一般都会冷言冷语地奚落一番,以此来满足自己世家大族出身的虚荣心。 然而桑启磊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他根本没有听出来邱将军话中的暗讽,立即转身盯着挂在帐中的黔州地图,思索着,若以自己的作战经验而言,应该如何应战。 时间刚过去不久,心高气傲的邱平朗便阴恻恻冷哼一声,嘴里不咸不淡嘀咕了一句,“庸才。” 桑启磊并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对他而言,打仗才是他生活的重心,而非与人口角相争。他盯着地图又过了片刻,便直接以手为杆,指着黔州地图说道,“依末将所见,擒贼先擒王,我们应该先攻破黔边五寨之首的凤凰栖寨。你们看,凤凰栖寨所在之处虽地势严峻,易守难攻,但也不是铁桶一块。这山寨后面是山崖,前面是平川,只要我们兵分两路包抄,一路正面攻击,一路从背后这座山崖翻过去,就一定能攻破这座山寨。” 赵翊还在皱眉,他正细细揣度两人的计策,并不急于定夺。此次的营救工作十分重要,因此,赵翊十分谨慎。不仅因为聂志成是聂家的宝贝嫡子,而且此次的黔州之行,让他看到了不安分的罗甸国,和阳奉阴违的黔边势力,黔边的这股势力,已经开始威胁着天玄国的安定,此等祸端,不除不行。 赵翊许久不开口,守在赵翊身边的随身侍从木青以手撑头,盯着地图瞧了许久,突然开口道,“桑将军手下有能攀岩走壁的高手?” 被突然这么一问,桑启磊木木开口,“没、没有呀。” 另一侧的南风也开口道,“那依将军所言,如何安排一路人马从山崖突击?” 桑启磊松了口气,这种险要处的突击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于是十分笃定地回答道,“只要从高处悬下绳索,便可轻易做到!” 木青突然冷笑一声,“桑将军恐怕要失望了,今日我们在四周探查过,此处山高地险,根本不利于攀爬,就算您手下的将士身手敏捷,轻功盖世,想要从那么高 的山崖上攀爬下来,没有半天的功夫,恐怕是办不到的。” “是啊,”南风也附和道,“若要花费半日功夫,又如何能做到出其不意,两面包抄呢?” 桑启磊是个武将,不仅头脑简单,而且嘴还特别笨,被木青南风他们一激,脾气立即上来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震地身上的甲胄发出一阵闷响,然后猛地一指地图说道,“既然山崖不可攻,那就让俺老桑带兵直接从正面攻进去,我就不信了,这里的土兵野将,还能抵挡得过俺老桑的大刀!” 桑启磊带兵常以神勇果决著称,故而他与副将早已整装束带,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站在一旁的张伯璟转身朝着桑启磊,再次开口道,“桑将军莫急,硬攻不是好计策,损兵折将不说,也保证不了聂将军的安危。”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咋办?反正俺老桑不同意大张旗鼓地暴露自己。”桑启磊被逼得极了,干脆冲着众人挥了挥手,气鼓鼓站在地图旁边不再说话。 张伯璟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朝着桑启磊的位置向前一步,朝着他深鞠一躬,诚心道,“桑将军,我知你神勇果敢,亦知你铁血丹心,然如今强攻为下策,智取方为上策,所谓知己知彼……” 桑启磊大手一挥,不耐烦地开口打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我知道,可兵家也讲究个“兵贵神速”、“擒贼擒王”,如今聂小将军在他们手上,多耽搁一日,他们便会多知我军中诸事一分。更何况我们还要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之下,我等粗人就不说了,若是宸王因此受伤,这可如何是好?” 桑启磊说的恳切,可一旁的邱平朗还是不依不饶,他侧目瞥了桑将军一眼,冷嘲热讽道,“怕死就说怕死,做什么非要扯上宸王殿下?像你这等粗野莽夫,根本不懂得兵法计谋,只会一味横冲直撞,哼,果真是莽夫。” “邱将军慎言,”这一次还未等桑启磊出言反驳,他身旁的副将秦奎便忍不住开口护主,“诸位大人都是在商讨战术对策,怎么听邱将军的意思,我们将军倒是一句话都不能说了?” 邱平朗看不上桑将军,更是瞧不上他手下的副官,闻言立即没好气地回道,“你算哪根葱?” 双方依旧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间,屋中又掀起了新一轮的争论。 “不如……”突然,角落里响起了一个女孩子清丽的声音,“让殿下带领一队精锐部队在营帐附近埋伏起来,这样既保障了殿下的安危,又可以多一重保障。” 众人骤闻一阵极不和谐的女声突然在帐门口响起,纷纷侧目看过去,只见一身素衣打扮的苏瑾正端着一份后厨送来的茶点,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是毫无惧色,正睁大着瞧着帐中诸位。 全一卷 第128章 兵分多路 苏瑾挑帐进来的时候,帐中的争执正值白热化。 此时的营帐中争执的人大致分成了两拨,一拨以桑将军为首,他的副将作为主要言语进攻方,拿着曾经的功绩战事不住劝说;另一拨以张伯璟为首,他一边认真听着桑启磊他们所说的疑虑和提议,一边细细咀嚼利弊,可自始至终,桑将军提出的所有提议却又全都被他一一否决。 然而站在张伯璟这一方的邱平朗,却根本不考虑什么利弊得失,只一味针对着桑将军这一队人马,言语中总是充满着挑衅与讥讽,恨不得将他们撵出营帐。一时之间,双方各执一词,彼此互不相让,竟无人注意到一身女装打扮的苏瑾。 苏瑾手端托盘,已经站在营帐口许久。从营帐门口看过去,此刻,宸王赵翊稳坐帐中主帅椅上,正以手扶额,一脸心事重重地死死盯着帐中的地图,久久不语。赵翊两侧,分别站着贴身近侍南风和木青,张伯璟还是书生打扮,侍立左侧,右侧站着身材魁梧的桑启磊和他的手下副将秦奎,还有两个身着铠甲的将士站在营帐之中,并未开口。 苏瑾的贸然开口,令主帅帐内陡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她。 苏瑾原本并不想多插这么一句嘴的,可如今聂将军性命攸关,她深知此事对于赵翊的重要性,便在听了半天争论之后,想出了这么一个中庸的迂回法子,既成全了桑启磊的担忧,又满足了张伯璟的智取计谋。 听见这一提议,原本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桑启磊以掌击拳,兴奋地冲着赵翊叹道,“可行可行,这样俺老桑也能放心些。”说着,他也转身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只瞧见说话的是那个宸王带在身边的贴身女使,心中顿时对眼前的女子油然而生出不少好感。 苏瑾见有人赞同,心中大喜,笑容也不自觉扬上了嘴角,这好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在后宅之外的地方大放异彩,原来自己还有做谋士的潜质啊,日后是不是就能以此为业,从此走向事业巅峰? 正美着,人群中那个语带轻蔑的声音由冒了出来,“哪里来的无知妇人,哼,这里何时有你插嘴的份?” 苏瑾心里立即一顿,一股气瞬间堵在了胸口,闷闷的难受,她将目光顺着声音投过去,便在桑启磊高大的身子后面,瞧见一个高挑白净的少年正站在张伯璟三步外的帐中,一身月白的长衫上用金丝清晰地绣了满摆的苍劲的傲竹,看上去不仅华贵,而且高傲。这个人身型看着单薄了些,即便装扮在这一群粗老爷们儿中十分扎眼,却又被桑启磊和秦奎这几个彪形大汉挡的严严实实,苏瑾从营帐口的角度看过去,竟没有注意到他。 看清楚说话者后,苏瑾的气反倒顺了不少,这一身锦衣华服的打扮,着实与此时的场景格格不入,眼前这个翩翩少儿郎,真不应该出现在如今战火中烧的营中,反倒像是在景色优美的西子湖畔举扇挥墨,点评文章一般,一看便是个缺少打仗经验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怕是和自己的水平差不了不少吧,半径八两罢了。这种人的轻蔑,苏瑾倒是不放在心上。 此时的邱平朗正侧着身子,斜睨着帐门口站着的女子。这个女人平白无故地出现在男人扎推的军营里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但既然宸王殿下愿意,作为宸王手下的将士,他自然不会置喙什么,可是这样身份微贱的女人竟然胆敢在他们商量大事之时贸然开口,这便触到了他的霉头。哼,凭她什么身份,她如何配开口? 距离邱平朗最近的张伯璟也微微蹙起眉头,他往前走了一步,用眼神瞥了瞥这个年少轻狂的少将军,小声提醒了一句,“邱将军,慎言,不得无礼。” 苏瑾心中清楚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这个男权当道的年代,自己身为女子,必然是不会受待见的。况且自己刚刚贸然开口,其实也不太礼貌,这样想着,苏瑾决定先退出去,有什么话,等后面再说。于是她悠悠然 看了一眼脸色不悦的赵翊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邱平朗。她冲着他展颜一笑,嘴里轻声说着,“小女子多嘴了,还望见谅。”说罢,她就着原本端着餐点的姿势礼貌冲着帐中人行了个礼,不等众人有任何反应,便干脆地转身离开。 原本,苏瑾的突然出现和贸然开口,都令赵翊十分不悦。刚准备严厉批评她两句,赵翊却发现她根本不等自己开口,直接就走了,这这这……。瞧见她离去的背影,赵翊的脸色更差了,不过这一次不是愠怒,而是担忧,还有一些……心虚——她似乎生气了,她脸上的那个笑,虽然亲切和气,却总让他感到透着一股冷意。 赵翊心中愈加不悦,心中的愤懑全都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于是他冷着脸将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的邱平朗,心里嘀咕着:营中这几个被朝中大臣硬塞进来的,真是没有一个省事的。 一眼看过去,赵翊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开始由暗转黑,连带着眼中也充满着愤怒——那个刚刚还傲慢无礼的邱平朗,此刻正站在原地痴痴望着苏瑾离开的背影发呆。他眼中微微含春,略带些痴迷的傻气,脸上哪还有什么看不起的神色。邱平朗眼中的那份意思,同样身为男人的赵翊哪里不懂?这个男人,真是,放肆! 赵翊顿时怒火中烧,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可自己的身体却不由得微微前倾,似是立即会如离弦的箭一般弹射出去,冲到邱平朗面前一把桎梏住他的脖颈,将他那两颗贪婪的眼睛挖出来。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已经朝着自己腰间的佩剑伸了过去。 还是张伯璟眼疾手快,连忙拽了一下身边的邱平朗,低声提醒道,“邱将军,邱将军。” 邱平朗感受到身旁人的提醒,讪讪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对于刚刚的威胁毫不知情。 营中毫不知情的还有粗神经的桑启磊,这个糙汉子满心满眼都是战事,赵翊和邱平朗之间即将爆发出的战争他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拍着身上的甲胄,一脸兴奋地朝着赵翊走了过去,正好挡在了邱平朗和赵翊的中间,“殿下,刚刚那姑娘所言极是,您留在营地实属危险,还是带领一队精锐部队在营帐附近埋伏起来的好。末将愿带兵周旋于凤凰栖寨和罗甸国接壤的边境,探探他们的虚实。” 赵翊也冷静下来,他稳稳坐回在帐中宽椅上,目光也转向了面前的桑启磊,心中有了打算。 另一边,从帐中退出去的苏瑾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虽说在这个年代里,女子总是地位不高的。可是这么无礼傲慢的人,还是十分欠揍的,她窝回后厨的营帐中,狠狠捶打着手边的面团,想象着这就是刚刚那个傲慢男子的脸,揉搓了半天后,心里终于舒服了许多。因苏瑾是殿下身边的人,随军的厨子都对她十分客气,特别是她展现了两次神奇的“厨艺”后,他们更是对她充满了高不可攀的敬佩之情,是以此刻面对着满身戾气的苏瑾,后厨的几个壮汉一脸的疑惑,却又都不敢开口询问一句。 当天傍晚,营中众将士早早地狼吞虎咽吃完了干粮,便开始收拾营盘。苏瑾听见动静从作为后厨的营帐里钻出来查看,正好看见自己的蓝鹰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正整装束带地牵着马匹往营盘外面走。 军令如山,蓝鹰瞧见了苏瑾,并没有走过去,他拍了拍自己所牵马匹的马头,冲着苏瑾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对着自己的兄弟招呼了一声,便率先驱马冲出了营地。蓝鹰身后的十几名骑兵也纷纷跨上马背,跟随着蓝鹰,鱼贯冲出了营地。 紧接着,主营帐里也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赵翊,他也是整装束甲的打扮,正和身旁的南风吩咐着什么,瞧见苏瑾以后,他又和身后人说了几句话,直到身后人领命离去后,才朝着苏瑾走过去,南风紧随其后。 “你这是……要去打仗?”苏瑾瞧着他一脸肃穆,心里突然紧了一下。果然,在生死面前 ,一切的小脾气好像都自然地消失了。 赵翊冲她点了点头,伸手拨了拨她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一会儿让南风护着你去三百里外的新营地,你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那你呢?” “我带兵去凤凰栖寨附近看看去。” 苏瑾心里清楚,这一次最危险的地方,便是黔边五寨中的凤凰栖寨。她心中一凛,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来,“嗯,小心些。” 赵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本以为她会哭留、哀戚,会细细叮嘱抑或是耍耍小性子,总之,不该是如此的平静。他似是准备了许多话,又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也点点头,冲着身后跟着的南风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 新营地扎在了一处山崖壁旁,地势也高出不少,相较于原本开阔的营地,算是比较隐蔽。苏瑾坐在营地外的一处较高的大石头上,透着密密的枝叶,朝着下头原本的营地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些火光。下午的时候,张伯璟的计谋她虽没有听个十全十,却在众人的争论中分辨了个大概,心里清楚营地里大张旗鼓做幌子的人危险,前去山寨附近探听敌情的人更是九死一生。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坐在营地中央生闷气的桑启磊,心中奇怪极了,赵翊去了山寨,桑将军留在了实际的营地,那留守在原来营地的是谁? 眼前的火光隐隐绰绰晃动着,突然,自己眼前原本朦胧的火光闪了一下,苏瑾眨了眨眼睛,探着头又朝着山下的营地仔细看了看,心里陡然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 全一卷 第129章 危机四伏 一直守在她身后的南风奇怪,立即低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苏瑾犹疑了几秒,才伸出手,指了指山下原来营地的位置,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营地的火有些问题?” “哦?”南风立即警觉起来,他抓住身边的一处粗壮枝干,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只见山下原本的营地中的火堆似乎烧得更旺了起来,不仅如此,火堆周围百米外,还若隐若现着一些闪烁的火光,透着明亮的月色,盘山小径上更是有一些星星点点的黑点,正迅速朝着山上移动而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足足端倪了半分钟,他才猛然缩回身子,沉声说道,“不好,有人抹黑上来了。” “是王爷?”苏瑾也紧张起来,惴惴不安地问道。 南风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冷意,“咱们先回去找桑将军商量看看,这地方隐蔽,没有人特意指引,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营地中的桑启磊正举着个酒坛子喝闷酒,瞧见南风急急忙忙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奇怪地放下酒坛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风低声将刚刚他们所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低声补充道,“怕是下面发生了什么变数,如今悉数粮草和大半的将士都在这里,应对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殿下临走前千叮咛地要保护好夫……保护好苏姑娘,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南风说着,就用手指向自己身后的苏瑾,桑启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起朝着苏瑾走了过去。 苏瑾还在奋力地将一件装有铁片的沉重铠甲往自己头上套,她一边侧着头往甲胄里钻,一边对面前的三个厨子嘱咐道,“好像是有贼兵来了,你们也赶紧找个趁手的兵刃拿在手上御敌,在长枪面前,再锋利的菜刀都是没用的。除非……”苏瑾一边奋力扯着冰凉坚硬的铠甲,一边随口调侃道,“你能像小李飞刀一样,将菜刀扔出去,又正好能砍在对方的要害部位。” “姑娘,”其中一个个头略矮,身材肥硕的厨子觉得好笑,他刚刚放下手边正在切菜的菜刀,将双手在袖子上擦了两下,走到后厨营帐门前,抿了抿嘴想了一会儿,才扭捏着问道,“小李飞刀是啥,呃……是、是个啥样的人,他也是厨子吗,也是军营里的厨子?他……用的菜刀杀的敌?” “他……”苏瑾好不容易将头从沉重的甲胄里钻出来,正努力习惯着肩颈处沉重的沉坠感,听他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他是个武林高手,用的是暗器飞刀。” 随意解释完后,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就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心里讪讪然地嘀咕道:幸亏没说像红太狼一样,能够精准凶狠地扔个平底锅过去,不然解释起来更是搞笑。 站在他们身后的桑启磊却笑不出来,身经百战的他深知此时的危险,他素下面容,干脆利落地抹了抹嘴边的酒渍,转身对着整装束带的手下将士安排起来。一番整顿安置后,桑启磊才对着南风嘱咐道,“你带着苏姑娘躲到营帐里去,我让秦奎留下来守着你们,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 说罢,桑启磊立即接过身边小兵递过来的沉重甲胄,利落地穿戴了起来,然后他接过自己的玄铁大刀,轻松一跃,便跨上骏马,带着几队骑兵顺着黑影摸上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苏瑾和南风及几个精锐的亲兵藏在营中一座营帐内,帐中空旷,没有照明之物,大家铠甲佩剑,保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苏瑾。今夜原本月色清明,即便营地里没有燃起任何的烛火,视野也十分的清楚。可如今身在营帐里,纵使外面的月光再好,里面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由于看不见,站在黑沉沉的营帐之中的苏瑾全身都紧绷着,身体和心思都一刻不敢松懈。虽然她知道自己前后左右都 是久经沙场的士兵,可心中总是不安的,这种不安不仅来自于此时的未知,更是来自于对于未来的未知。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全世界都只能闻得一颗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大家皆是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听着,猜测着桑将军他们已经到了哪里,猜想着他们会如何摆平那些个黔边彪悍的苗人。 突然,寂静的营帐里突然传来了几声细细簌簌的响声,这声音虽小,却清晰可闻,就像是一些细小的触脚慢慢爬过沙土枯草上所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密密麻麻地触在了黑暗之中每个人的神经之上。 苏瑾最先反应过来,她立即反射性地跺了跺脚,低声询问站在她身侧的南风,“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什么虫子进来了?” 南风闻言偏过头,低声嘘了一声,“嘘,别出……” “啊!”突然,一声凄厉地惨叫从营帐最西角的位置炸开了。这声音不但打断了南风的话,更是令同在营帐中的人心中一惊,浑身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守在营帐外的秦奎也被惊到,立即冲着营帐口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南风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皱着眉头,对着惨叫声发来的位置轻声问道,“是谁?” 众人虽然仍然看不清黑暗中的事情,却都还是默契的将头偏向了声音传来的位置。然而,等了许久,营帐中却久久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众人皆是心中起疑,特别是苏瑾,一时间,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中出现的惨白人脸和盗墓片里出现的骇人虫子龇牙咧嘴、密密麻麻的画面全都一股脑儿出现了,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被自己的想象吓出声,双手紧紧揪着身上冰凉的铠甲,两条腿已经开始止不住的打颤了。 黑暗中的营帐里再也不是那么的安静了,苏瑾听见自己身边响起了不少细细簌簌的铠甲抖动声,似乎是有人不住的拍打着自己身上,引得铠甲乱抖一样。 南风更是脸色难看,宸王治军一向严明,这些他特意挑出来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却没想到如此沉不住气,更何况还是在王妃的面前,真是自毁清誉。他捏了捏自己腰间的佩剑,刚想发作,就看见原本紧闭的帐帘被人撩开了,帐外的秦奎一脸疑惑地探进脑袋来。 与此同时,营帐里不知是谁划开了一支火折子,一道凄暗的火光立时照亮了众人的眼前。 原本此处营地便是隐秘的,又碰上下头情形不明,需要特别隐蔽起来,不能透出任何具有目标性的火光,所以陡然亮起来的光源立即引起了秦奎和南风的不满,然而待众人习惯了突然亮起来的视线之后,又都是一惧,纷纷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只见火光亮起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他一手举着火折子,一只手握在自己的腰间别着的双刀上,似乎是想要轻巧地拔出来,可又似乎找不到何时地拔刀角度一般,久久下不去手。可无论他如何打算,他的眼睛却丝毫不敢从自己举着火折子的手臂上移开——他举在半空中的手臂上,正爬着一只一尺长的毒蝎子。 这只毒蝎子似乎被突然亮起来的火光吸引,正摇晃着骇人的毒尾,一步一步试探着往火折子爬去。 此时,刚刚发出一声惨叫的营帐最西侧的地上,正躺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早一动不动了,他浑身僵硬,就连头盔下的那张脸,也青乌发紫得瘆人。看样子,这只蝎子刚刚就是蜇了这人,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又跑到了另一个士兵的手上。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众人显然是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时之间,帐中的所有人都死死屏住呼吸,一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眼前这只兀自摇头摆尾的小虫子,既怕惊着眼前的毒虫,害了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又担心自己会成为这只虫子下一个的目标,营帐内更安静了。 苏瑾向来最怕虫子,万幸她距离手举火 折子的士兵还有几个人的距离,更何况南风在刚刚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本能地挡在她的面前,也正是因为这些,她才没有在看清毒蝎子的一瞬间尖叫出来。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惊出一身的汗,两只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帐中其他地方的情形,想弄清楚其他地方是否还有这致命的毒虫。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看来,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这一只蝎子。然而不幸的是,营帐外面已经嘈杂起来,似乎是敌军攻过来了,这些响动显然影响了帐中的那只毒蝎,毒蝎子不再对火光展现出好奇,反而调转了身子,竖起尾巴上的毒刺,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帐内众人都乱了,尤其是那个拿着火折子的人,见蝎子有所动作,连忙一甩手臂,顺带着将手中的火折子一起甩了出去,帐内瞬间又暗了下来。 “啊!” 营帐内顿时乱了起来,苏瑾还有些懵,耳边突然听见南风的一声大呼,“快走!”然后,她感到自己背后有人重重推了一把,自己就直接冲着营帐门口斜斜栽了过去。好在营帐门口是秦奎,他见状,立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直接向外一提一拉,苏瑾顿时双脚腾空,直接被他拽出了营帐。 还没等苏瑾站稳,身后的营帐便被人从内部一刀劈开,几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也立时冲了出来。苏瑾回头一看,在嘈杂的惨叫声中,原本他们在的地方,已经躺倒了三个人了,显然那只可怕的毒虫是致命的。 苏瑾心中慌张,刚想借着月光在一片混乱的营地中寻找那个可怕的威胁,却冷不防听见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爆发出一声浑厚凶残的声音。 “杀呀!” 全一卷 第130章 掳为人质 从黑暗中醒来,苏瑾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后颈,艰难地从湿冷的石砖上爬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头顶的一方小窗,凄冷的月光从那一方小小的窗口投射进来,照在她脏兮兮的面庞上,反而有些刺目。 这是哪里? 慢慢熟悉了光线,苏瑾借着这一点点光源,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后颈和身上酸痛的肌肉,一边打量起此时自己的处境。这个地方像是个狭小的盒子,很高,但是两边的墙壁离得很近。苏瑾拼命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墙壁似乎会动,总给她一种会移动过来的感觉,一种压迫感陡然袭来,她用手撑住墙壁,努力忽视着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细细感受着墙壁是否有移动的感觉。墙壁没有移动,苏瑾心中略略安心不少,手掌上传来的冰冷的触感更是令她清醒了许多。 记得自己刚从营地的营帐中被拽出来的时候,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一声凶残凄厉的喊杀声。虽说在电视剧电影里看了无数次的战场,可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这其中的可怕。那一声大喝顿时吓得苏瑾浑身一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看清楚是谁,一道凌厉的刀锋便顺着她的面门劈了过来。站在苏瑾旁边的秦奎久经沙场,见状举刀就挡,还顺势将苏瑾一把推开,不仅让她避开这一场危机,更是让自己能更好的与迎面而来的第二刀对敌。 可秦奎怕是忽略了,这不是一个毛贼前来偷袭,而是两军对抗,他一把推开苏瑾,好巧不巧地,苏瑾被推得一个踉跄,正巧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这个男人一身苗人的打扮,高大挺拔的如同一棵大树,被人撞到却纹丝不动。苗人大汉举着手上的兵器,刚想朝着身旁的士兵刺过来,却瞧见来人是个女的,震惊狐疑之际,他立即收了兵刃,伸手便将苏瑾捉住,腰间立刻摸出一捆绳子,直接将苏瑾双手反绑起来,然后拖着她就准备往来时的地方退。 苏瑾吓坏了,连忙挣扎起来,她双脚乱蹬,口中也大声呼着救命。可无奈男人捆扎的手法十分的好,无论苏瑾如何挣扎,捆住自己的绳索却并没见一丝的松动,自己身后的绳结反而成为男人拖拽的着力点。自男人拖着苏瑾往回走开始,她便只能倒退着勉强避开地上的碎石和坑洼,全部的心思和精力全都放在了极力不让自己摔倒上,竟一丝反抗也没有了。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以来第二次被人掳劫了,第一次是封月凝的杰作,她被卖进青楼,虽说处境艰难,却还是侥幸化险为夷,不仅保住了命,还保住了清白。可这一次呢,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其实说起来,上一回自己能够侥幸逃过一劫,完全得益于云春阁森严的等级制度,而此时拖拽着自己的这个苗人大汉……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苏瑾被第n块石头绊了个踉跄后,一个飘逸的身影终于冲了过来,只见手持利剑的南风一阵风般冲了过来,他一剑下来,直接逼退了那个大汉。身后的拖拽陡然消失了,突然失去了支撑点的苏瑾,随着惯性的作用,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努力了两三次,也没有顺利爬起来。 一起赶过来的还有刚刚被偷袭的秦奎,他立即对上了刚刚那个大汉,南风乘机拉起地上的苏瑾,一刀下去,直接将束缚住她的绳索砍断。 苏瑾重获自由,连忙躲在南风身后,秦奎和南风一左一右将她护住,戒备地盯着突然偷袭的敌军。 …… 思绪突然停滞了…… 等一下,那么自己是怎么又会被抓到在这个地方来的?为什么自己的后颈会这么疼?苏瑾继续揉着自己不断传来钝痛的后颈,脑袋里似乎有一段记忆消失了。 她茫然无措地环顾着四周,眼睛已经熟悉了此时的光线,可意识里却怎么也接受不了。 这是一座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囚室,和电视剧里看到的有点相似,却又不太一样。这间囚室四面都是用石头砌起来 的,空间很小,呈现一种不规律的四方形,大概只能容纳下一个一米长宽的桌子吧,她的个子不算高,可躺在里面也需要蜷缩着身体,就连斜角线,也不够自己躺平的。苏瑾心中腹诽,怪不得刚刚自己爬起来感觉浑身疼,四处的墙壁还压迫感十足,这里的人也太抠了吧,一个囚室而已,也不给个大一点的地方,这不是古代吗,地不是不征税吗? 这间囚室的四面墙中,有三面墙完全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其中有一面墙上有一扇窗户能透进来月光,正是自己刚醒的时候看见的那个洞,也是此时屋中唯一的光源来源。由此判断,那一面墙应该是外墙,如果自己有传说中的缩骨功,说不定就能凭借这个洞钻出去。只可惜这个窗口太高了,无论苏瑾怎么跳,却愣是连窗户边也够不着,更别说攀爬上去看看了。囚室里有窗口的墙对面的墙上有一扇用粗壮木头钉起来的木栅栏门,应该就是囚室的出口了。 这扇门看起来十分不结实,可是要用手抓着木门晃一晃,就会发现它其实十分的坚固,除非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将这扇木栅栏门暴力弄开。 还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这间囚室十分的潮湿,不仅地砖上湿漉漉的,而且四面墙上都渗着水,透过木栅栏门和小窗,依稀能听见有轰隆隆的水声,估计不远处有个瀑布或者湖泊什么的,不断有大水流流经。 身处在这样一个地方,即便此处炎热,又是深夏季节,还是感到十分的湿冷,苏瑾哆嗦了一下身子,不多时,浑身便生出一股寒津津的感觉,十分令人不适。 “别看了,逃不出去的。” 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男声,苏瑾被吓得一跳,定睛一看,这才透过木栅栏,看清楚对面还有这样一间囚室,囚室里关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你……你是谁?”苏瑾的声音还在颤抖,她瑟缩了一下,后背便贴在了后墙上,一股湿漉漉的感觉透过自己单薄的素衣传了过来,这时她才发现,原本套在自己身上的那件铠甲不见了。 “聂志成。”对面的男人虚弱地传来这样三个字,语气中带了些许的屈辱与自嘲。 “聂……聂将军?”苏瑾有些懵,她顿时一扫恐惧,直接扑在木栅栏门上,双手抓住木头,隔着栅栏问道,“你是聂将军?你在这里?” “你认识我?”对面聂志成的语气有些惊讶,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你是宸……”他刚脱口的话突然一顿,那个“王”字被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并没有说出来。他缓了许久,这才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是那个女人?” 即便如此,苏瑾还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当即点点头回答道,“没错。我们都在找你。” 对方突然沉默了。 苏瑾等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对方并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她当即开口,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果然有了反应,他先轻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悠悠开口,“呵,这是凤凰栖寨的水牢。” “水……”苏瑾刚想开口再问一问,突然就听见了不远处想起了一声沉重的链条互击的响声。 有人来了。 苏瑾顿时浑身一阵,收住声音,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只听见对面囚室里的聂志成轻声说了一句,“她又来了。”然后是一声颓然摔倒的声音,重重的“咚”了一下,似乎是对方径直坐在了地上。 对面聂志成的反应很奇怪,苏瑾不禁猜测起来:看来来人并不是针对自己来的。 可是,事与愿违,这一次从外面来的人,的确是冲着苏瑾来的。 来的人一共有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人应该是个下人,他手举火把,似是在带路,待到达苏瑾面前后,便恭敬地退回到了一旁,只专心饲候着火把,成 了一个称职的火炬手。 火把的光亮将整个狭小的囚室照得雪亮,此时苏瑾才看清楚对面囚室里关押的人的脸,果然是在营中时看见的聂志成,只是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那时的那种意气奋发,反而透着些倦怠与绝望。聂志成的脚上好像还拴着根褐黄色的绳子,看不出什么材质,却看着十分的结实。更令她惊心的,是关押着聂志成的囚室大门,虽也是用木头钉起来的栅栏,可那上面却密密麻麻缠了许多带刺的荆棘,看起来没有锋利的兵刃,只凭借肉做的手脚,根本是打不开的。 来的三个人并没有给苏瑾更多思考的时间,其中一个人上前打开囚室的房门,便有一个人高大挺拔的立在了苏瑾所在囚室的大门口。 这人看起来应该是首领,只见他穿着一件无袖的黑色短甲,上面用彩色绣线繁复地绣着独特的花纹,腿上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腰间还系着极具当地特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许多彩色的布条,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他的打扮是普通苗人的打扮,与今天在战场上看到的苗人打扮相似,只是他头上戴着的帽子一样的头巾十分的华贵,似乎是镶嵌着几颗璀璨的宝石,在火把的光辉下熠熠生辉。 苏瑾也被他吸引住了,然而吸引她的并不是首领的衣着或是容貌,而是他手臂上的花臂纹身。 苏瑾依稀记得,现代有一种纹身,就叫做花臂,好像是用花纹纹满了一手臂的。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有着这样一条臂膀,只见他黝黑健壮的手臂上,用黑色的涂料纹满了一些奇怪繁复的花纹,看不出来具体纹的是什么,却又感觉十分的熟悉。 全一卷 第131章 凤凰栖寨 这是一条多么惹眼的花臂啊,黝黑的皮肤上,用黑色颜料细细密密纹满了花纹,看着陌生却又熟悉,仿佛有一种魔力般的,令苏瑾无法挪开视线。她看着眼前男子的手臂,感觉那上面的花纹正熠熠生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忘我的出神,生平第一次的,好奇战胜了恐惧。 事后苏瑾也反思过,当时恐怕是一种极惧的环境下的反常的心里防御。 此刻,眼前的男人被苏瑾的目光看得似乎有些毛起来,他转头不悦地问起身边的人,“你说的,就是这个女子?”说着,他又转过头来,借着火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女人,喃喃自语,“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旁边刚刚开门的男子也和首领服饰一致,只不过他的帽巾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身的衣服材质看起来就十分贵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男子。他在首领面前态度谦恭,低声说道,“具前些日子抓来的人说,他们军里一直带着位圣女,今夜我们偷袭天玄军,寻遍了所有的地界,只寻到这一个女子,恐怕就是她了。” “阿诺。”首领听罢低声又是一阵喃喃自语,眼神却在苏瑾脸上挪不开视线。 圣女?苏瑾心中一惊,是不是之前在启封城里自己误打误撞得了个仙姑的名头,如今才会被当作圣女被抓起来的?就在她兀自苦恼该如何开口,才能救自己一命时,一张残存在自己记忆之中的脸,陡然出现在了眼前。 只见刚刚开口的男子收敛起巴结与奉承,转而悠然自得地看向了自己,苏瑾本来有些惊讶于那张阴恻恻的脸的与众不同——他不像当地人那样黝黑,反而白皙地像是个深闺大家中的小姑娘。冷不防的,对面这张细腻英逸的脸的旁边,爬出来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蝎子,苏瑾顿时浑身一颤,瞬间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所有事情。 就是那只神鬼莫测的毒蝎子,在苏瑾被秦奎和南风前后保护的档口突然出现在苏瑾的肩头,苏瑾原本就是怕虫子的,再加上刚刚见识过这只毒虫毒性的威势,顿时被吓得魂飞破散。可这只虫子却正好趴在自己的身上,又不能立即逃开,苏瑾只感觉浑身冰凉,连大气都不敢出,正怕惊扰了这只虫子。 四周十分混乱,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许多当地打扮的人,与留守在此处的士兵展开了一场恶战,南风和秦奎显然全神贯注都放在了四周试图攻过来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苏瑾的艰难。 就在苏瑾吓得几乎晕厥之际,这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毒蝎子突然摇着尾巴,在苏瑾的肩头转了个圈,停下来后,竖着尖刺的尾巴还犹自不满意地多晃了两下。 此刻的苏瑾十分庆幸自己刚刚费足了劲套上了一个坚硬的铠甲,否则这只毒虫刚刚的每一下挪动,自己薄衫下的皮肤都会全数感知到,她努力用余光瞟着四周两个“救星”,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危险,或者用什么东西能够将肩头的虫子拍扁。正当她被吓得失魂落魄之际,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声音,像是吹口哨,却又像是某种乐器发出来的声音。 声音刚至,这只剧毒的小虫似乎能够辨识得乐曲一般,又晃了两下尾巴,竟然从苏瑾的肩头跃了下去。 苏瑾惶恐至极,不仅没有勇气一脚踩扁它,又没有胆量再去招惹它,只能一错不差地盯着在地上迅速移动的小虫,生怕它再次朝着自己攻击。 此刻的南风和秦奎已经击败了四五拨进犯的人了,他们一对眼神,纷纷决定带着苏瑾迅速撤退,苏瑾刚想指着地上那只毒虫提醒他们,冷不防感到腰间突然一紧,一股力道迅速自她身后将她往后拖去。 “救……”苏瑾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已经往后摔倒在地,紧接着,腰间的力道又带了起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就被人拽起,整个人突然腾空,后背便贴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嘘,别说 话。”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诡秘的威胁,苏瑾顿时浑身一阵,眼睛里盛满了惶恐,嗓子里却像是被堵住一样,真的发不出一声来。 苏瑾感受到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腰,她挣扎了几下,羞愤地转头去看桎梏住自己的人,抬眼便看见了那一张阴恻恻的、极其俊逸的脸,还有从他肩头爬出来的那只毒蝎子。 那只毒蝎子正探着脑袋朝着她看,像是有灵性一般,长长垂下的尾巴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晃动着,冲着苏瑾,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苏瑾再也不敢挣扎了,一双惊惧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只毒虫,直到头顶再次传来声音,才缓缓将视线上移,“终于找到你了。” 苏瑾突然感觉后颈猛地本人打了一下,眼前一黑,晕倒在身旁男人的怀里。耳边依稀是南风的呼喊,还有一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 思绪回转,苏瑾终于想起了自己被抓的经历,她后背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阴柔的男人,低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抓我来这里?” 站在囚牢门口的首领似乎十分欣赏苏瑾的胆识,笑着对她说道,“这里是凤凰栖寨,我是这里的首领,阿满。” 阿满这个名字苏瑾听过,传言中的他十分凶悍,竟凭借一己之力,笼络了黔边所有的山寨,联合着另外四座最大的山寨,建立了黔边最大的势力,与朝廷分庭抗礼,成了这里的土皇帝。 苏瑾心里虽然早就猜到了,可却想不明白他们抓自己来的目的,虽说军营里出现女子十分奇怪,可是人前人后的,苏瑾作为宸王妃的身份并不曾暴露出来,就连宸王赵翊身边的南风和木青,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唤过自己夫人,人前更是称呼自己为苏姑娘。连自己营中都不清楚的身份,这些外邦敌人难不成会认为可以利用她来威胁宸王? 想到这里,苏瑾的心里略微定了定,忍着声音的颤抖,低哑着嗓子再一次问道,“抓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这一次开口的是首领阿满身旁的那个俊逸的男人,他用手轻轻抚了抚腰间挂着的一个葫芦状的器物,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你是圣女,天选之人。” 苏瑾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生机,她紧紧捏着手掌,努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你是谁?” 那男人不急不慢地将肩膀上的蝎子引进从腰间取下的葫芦器物里,冲着苏瑾挑了挑眉头,继续慢悠悠地开口,“我是这里的巫师,皮瓦秋。” “皮卡丘?”苏瑾脱口而出,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笑出来十分的不合时宜,可是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开口的,是那个举着火把的下人,他突然大喝一声,“放肆!竟敢对巫师无礼!” 苏瑾心中一动,冲着他也大声吼道,“放肆,竟敢对圣女无礼!” 原本以为这一句话能够很好的震慑住在场众人,好让他们认定自己真是圣女,然后能够从中找到机会逃出去,可没想到,她的这句话说出去以后,在场众人都笑了出来,尤其是那个阿满,笑得满脸的狡黠。 对面囚牢里的聂志成突然也轻笑了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蠢货,圣女是要被献祭的。” 什么?苏瑾有些懵,她看着眼前嘲笑的三个,还有对面那个本以为是自己同伴的人,也满脸的嘲笑,心里五味杂陈,脸上的表情也僵硬起来。 就在苏瑾一脸惶惑之际,来访的三个人似是心满意足,关上了牢房的木栅栏门,鱼贯走了出去。临走之前,那个生性鲁莽的阿满还恶狠狠地对着聂志成的牢门踹了几脚,这才悻悻然离开。 待人都走后,苏瑾才缓缓从冰凉的墙壁上滑落下来坐在硬邦邦的地上,心底一片冰凉。刚刚由恐惧到充满希望,再到沉落谷底,一切都变化地太快了,根本毫无准备。 对面的聂志成突然冲着自己歉声说道,“姑娘,刚刚得罪了。” 他的话让苏瑾找回点意识,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颤着声音问道:“你刚刚说的,献祭,是什么?” 聂志成干涸的嘴唇翕动着,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这里的苗人信奉凤凰图腾和寨子里的一棵古树,但是这棵古树自两年前开始枯死了,寨中的巫师,就是刚刚的那个人,便说必须要有圣女献祭才能将古树救活。据他们说,献祭是用圣女的血浇灌古树……”聂志成的声音慢慢低下来,轻声说道,“原本他们选中的圣女,是首领的亲妹子,叫阿诺。” “所以,他们是想让我用血祭古树,来换他妹妹一命?”苏瑾缓缓开口道,心里的惶恐更甚。 不,不能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苏瑾慢慢找回一些意识,她慢慢从眼前的木栅栏门上,慢慢摸索到那条束起木门的链条,古代铁器稀少,更别说这种偏僻山区了,那拴着门的怕不是……铜? 她这样想着,便摸到了拴着木门的链子,可是这条链子却十分奇怪,触手绵软冰凉,有金属的质感,却又不似金属的柔软。 软铜?苏瑾尝试着扯了扯,却发现能扯长一些,却怎么也扯不断,这是…… “别费劲了,这是用牛筋做成的绳子,也不知他们怎么处理的,怎么扯也扯不断。”对面的聂志成冲着苏瑾指了指自己的脚腕处,声音有些嘲讽。 此时的苏瑾这才发现他的脚踝上的那根绳子,原来是牛筋做的。 眼前这个粗壮大汉都无法挣脱开,自己又如何能够打开呢,苏瑾有些颓然地往后倒去,可后背却只能触及到一处冰凉。 全一卷 第132章 圣女献祭 很快,一夜过去了,在天边的光源缓缓顺着墙上小窗透进来的时候,静谧的牢房里来了一个女人。 “你还是不肯带我走吗?”一个幽怨清丽的声音突兀地在自己牢房门外想起,这让苏瑾原本已经因绝望和困顿而迷茫的眼睛又有了神采,她抿了抿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双手用力撑地,慢慢直起身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句话明显问的是对面的聂志成,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苗族小姑娘,她身穿着普通的苗人服饰,蓝色的衣裙,黑色的布鞋,头上没有任何装饰,简单而轻便。苏瑾还注意到,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不大的蓝布包袱,再结合她刚刚所说的话,这个姑娘明显是来找聂志成私奔的。 苏瑾有些奇怪眼前的这一幕:听这姑娘的话中含义,恐怕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找聂志成了,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答应。这就很奇怪了,能出去为什么不出去呢?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姑娘的言外之意是,聂志成只要答应了,她就有办法放他出来,可她究竟是谁呢,有这个权力或者能力放他出来吗? 苏瑾在一这头胡思乱想,而对面的聂志成显然并不以为然,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喃喃开口道,“又是你。” 听见他的反应,那女子并不生气,反而蹲了下来,将手伸向了关押着聂志成牢房的牢门,摸索了一阵后,聂志成的牢门竟然开了。苏瑾看得目瞪口呆,正惊奇于眼前的一幕,就看见那个女孩子避开着牢房门上的荆棘,缓缓将门打开了一些,继续对着他说道,“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起逃走的,不是要害你。我和你说过,我哥哥为了山寨和族人,要拿我祭树,我还不想死,我……”女孩子哽咽了许久,又继续说道,“我救你一命,你也救我一命,我们……。” 聂志成显然知道些什么,对于她的话,还是不为所动,他继续轻蔑一笑,指着对面的苏瑾说道,“你不用祭树了,你哥哥替你找了一个替罪羊。” 那女孩惊异地转身,这才看见身后原本空着的牢房里竟然还关着一个女子。 无辜躺枪的苏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聂小将军又不肯自己逃出去,有非要把自己拖下水,这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同归于尽吗? 果然,那个女孩子听完他的话后,真的不再说什么了,她走到聂志成的牢门口,细心地再次将牢门锁紧,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听着脚步越来越远,苏瑾再也忍不住开口质问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拉我下水?你是不是有病? 聂志成轻轻笑了起来,“我还不能走,他们想要把我当作礼物献给罗甸国,在我没搞清楚罗甸国的企图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苏瑾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责难道,“那我呢,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拖我下水?”刚刚有人救你出去,你顺带捎上我,不就一起逃出去了?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出去以后再慢慢找机会探听罗甸国的阴谋不就好了,干嘛要搭上性命,真相真的这么重要吗,没有命了,要真相又有何用? 苏瑾刚想继续数落,却听见对面的男人突然悠悠然冷漠的开口,“有你在,殿下便有所顾虑。他是成大事者,不能有弱点。”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利剑只见刺穿了苏瑾仅存的希望,她浑身顿时冰凉一片,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的意图。原来他从自己被抓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了,所以他根本不会逃出去,更不愿意让自己活下来。 他们竟是如此不待见自己。 外面的时间随着光线的变化,可以依稀辨识得出,一直到傍晚,都不再有人来看过他们。期间只有一个枯瘦佝偻的老妇前来送过一次饭,也是一言不发的放下饭食就离开了。 苏瑾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不再想说一句话,就连送来的饭食也一口都吃不下,她突然 能够理解那些在狱中等待着即将行刑的人,那一分一秒逼近自己死期的日子,竟是这般的难熬。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那个叫皮瓦秋的男人又出现了。这一次,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式的黑色袍服,像是什么特别的服饰一样,与同行的人都格格不入。同行而来的两个结实的男子在他的授意下,直接将苏瑾双手反绑着押出了牢房,而这一次的苏瑾,似乎是认命了一般地,不再有任何的挣扎。 一行人将苏瑾带出了牢房,这一次苏瑾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于何地。 这是一个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囚室,苏瑾所在的那一边,靠近着绝壁。这间半山腰上的囚室,有一半都淹没在水中,水泊顺着悬崖峭壁,直流而下,形成了一片瀑布,几米下是一潭清池,碧波荡漾,水光潋滟,由上而下的瀑布跌入清池后,升腾起迷迷雾气,便融入进了池中,连为一体。 原来这是一处小瀑布,扑面而来的水雾让苏瑾清醒了许多:如果趁着他们不备跳下去,是不是能有一线生机呢? 刚踏上建在湖泊上的木桥上,苏瑾不易察觉地扭动了一下手腕,手臂上清晰传来的牵制着自己的力道,顿时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深埋在她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却并没有被一并湮灭。 顺着林间小路,走了十几分钟,就听见了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又约莫走了十几分钟,苏瑾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凤凰栖寨。 这是一片深藏在山坳之中的山寨,寨中房屋多以吊脚竹屋为主,依山而建,绵延几里,寨中有一处较大的空地,此时围满了人。点在空地四周的篝火将整个山寨照得亮如白昼,苏瑾清晰地看见空地的中间有一块高大的石碑,石碑旁边正站着几个人。石碑旁边还一棵大树,参天蔽日的高度,却伶仃枯萎着枝干,那上面没剩几片叶子了,想来就是聂志成口中当地苗人所信奉的神树。 来到中央空地上后,苏瑾被呈“大”字地捆绑在神树粗壮的树身上,特别是两只手臂,更是一边一个,被粗麻绳紧紧捆住,一股绝望自被困住的四肢处慢慢蔓延至身体的其他地方,苏瑾虽然没有被堵住嘴巴,可嗓子里却愣是一声也发不出来。一时之间,所有曾经看到过的电视剧中的相似情景都一一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样的捆绑束缚多半是施行火刑的时候会出现,而受刑者除非是主角,否则无一幸免。 此时凤凰栖寨中的祭祀大典已经开始了,为首的阿满正带着那个想和聂志成私奔的女子,盛装站在众人面前,看着皮瓦秋的穿着宽大的黑色斗衣,围着神树和苏瑾边跳边念念有词。 四周围满了人,他们各个穿着或蓝或黑的苗人服饰,三五成群地围成一圈,一个个虔诚地看着中央的人,一言不发,有一些年纪大的妇女甚至双手合十放在自己的嘴边,嘴巴不住翕动着却不发出一语,似乎在默默拜着什么。 皮瓦秋跳了许久,就在苏瑾快要被他晃晕之际,他突然停了下来,肃穆立在了石碑前,缓缓闭上眼睛,伸出双手虔诚朝着石碑抚去,就在触及石碑的那一霎那,他突然浑身抖动,嘴里念念有词地,那样子十分像是中了邪。于此同时,连带着阿满在内的所有人,突然齐齐跪了下来,大家一齐朝着神树拜着,口中念着些模模糊糊的咒语,苏瑾浑身一颤,再也无心关心他们所念为何物,心中的恐惧更甚——下一刻是不是就该那自己活祭了? 恐惧感让苏瑾再也无法冷静,她嘶哑着声音,终于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话来,“骗子,他们是骗子,这是迷信,不要信,你们不要信!” 然而这声音轻若蚊蝇,竟瞬间被周围无知群众口中所念的咒语声淹没了,除了自己以外,谁也听不见。 皮瓦秋还在神神叨叨地跳着,他跳了好一阵之后,突然单脚独立地立在众人面前,一动不动地,宽大的斗袍随风飞舞着。就在苏瑾好不容易蓄起力气,想要再次高声 呼救之际,站在众人面前的皮瓦秋突然抖了两抖,然后如同融化了一样,颓然摔在地上。地上的斗袍扁扁地平躺在地上,可穿在斗袍之中的巫师却竟然凭空消失了。 苏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好像看着近景魔术一般,虽然心中十分清楚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是不可能的,却又根本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显然地,周围的百姓对此神迹深信不疑,跪拜祈求的声音很大了。 跪在人群最前面的阿满站了起来,他继续拉着手边的那个叫阿诺的女子,缓步走向了苏瑾。苏瑾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异和恐惧之中,身后的大树后却又转出来一个身影,赫然就是刚刚消失在他眼前的皮瓦秋。 此时的皮瓦秋身着紧身黑衣,一脸的肃穆,他上前从阿满的手中牵过同样虔诚的阿诺的手,让她的手轻轻触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再执着她的手,触上了苏瑾布满细汗和泥垢的额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苏瑾感受着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她浑身颤栗着,恐惧让她再也无法思考。她哆嗦着嘴唇,亲眼看着皮瓦秋从腰间悬挂的刀鞘里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缓缓将匕首的利刃逼近了自己。 全一卷 第133章 妖魔巫师 眼见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就要朝着自己毫无遮拦的手腕划下去了,苏瑾恐惧得血都凉了,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利刃对准的手腕,视线一分一毫也无法挪开。 突然,在清楚地瞧见自己手腕上的泥污后,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她猛然想到了什么,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等一下!” 站在苏瑾面前的皮瓦秋眯起危险的眼眸瞧了她一眼,却并不打算停顿自己手上的利刃。 此刻的苏瑾越是紧张,心中的盘算越是清晰,她用自己的理智强逼着自己不再看向那柄利刃,反而一双眼睛直勾勾瞧着在她面前,高大而立的阿满,这人才是这个山寨的首领,只要他能被自己说服,那这个持刀的侩子手便一定要遵循他的命令。于是,苏瑾的心中更是坚定了,她蓄足了全身的力气,冲着阿满大声质问道,“不是要用我祭祀吗,难道祭祀之前不需要沐浴斋戒吗?” 阿满明显一愣,眼神询问地看向举刀的皮瓦秋,他身旁的原圣女阿诺也是明显的一震,一双惊恐的眼眸也一起投向了皮瓦秋。 皮瓦秋举刀的手也明显的一滞,不过他根本毫不在意,不仅没有因为苏瑾的这一声惊呼停下手中的动作,就是连回头示意阿满的动作也不曾有。他似是与苏瑾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置苏瑾于死地。他看着苏瑾的垂死挣扎,嘴角不自觉噙上一抹嘲弄地笑,轻蔑地瞧着她说道,“不需要。” 苏瑾的心里因为他的话更是一凉,不过有一件事情她倒是看得明白,阿满动摇了。 “需要的,需要的!”苏瑾连忙趁胜追击,只要自己的手腕没有被划开,就还有希望,“你们都说了我是圣女,我能够听到神树的话,他说这样没有办法真正救活他!” 虽然这些话很蠢,但是对于深处绝境的苏瑾而言,却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这些信奉着鬼神的山中村民终日困守在此处不见天日,这样的话对他们应该还是有用的,至少比跪地求饶有用的多。 皮瓦秋笑得更加嘲讽,他举着匕首的手偏离了航道,尖利的锋刃朝着苏瑾的喉咙探了过来。他的声音低沉,整个身子凑了过来,挡在苏瑾面前成了一片阴影,“别挣扎了,你只能被献祭了,两个灵魂。” 他最后的那句话令苏瑾浑身一颤,刚刚的恐惧和残存希望的欣喜瞬间消失了,剩下的只是震惊与疑惑。她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这个巫师一定知道些什么! 苏瑾再也说不出一句来了,皮瓦秋却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他再次举起匕首,朝着苏瑾的手腕划去。 然而这一次,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阿满终于有了反应,他举起手边的首领手杖,一下挡下了皮瓦秋手中的匕首,对着他说道,“巫师,我觉得圣女的话不可不信,宁可信其有。” 皮瓦秋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浑身的戾气陡然升腾,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转身的霎那,便继续保持着谦恭的态度,冲着阿满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着站在人群中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祭奠暂停,恭请圣女沐浴更衣,斋戒五日!” 就这样,苏瑾被人放了下来,还没等她缓上一口气来,便有两个粗壮的男子上前来,一边一个地紧紧抓住苏瑾的胳膊,将她连拖带拽地带去了寨中空地后的一座黑瓦石砖的大房子里。 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从外面倒是看不出轮廓,只是一进去,便知别有洞天。这应该是一座神殿吧,一进去便是一间高屋顶的大殿,殿中四角竖着四根粗壮的石柱,大殿最深处的正中间有一堵墙,像是照壁,却又好像有供桌,看不起具体是什么。屋中的光线很差,苏瑾努力辨认,却只能依稀辨认的出,那上面的图案似是一只长尾巴的鸟,供桌上倒是如同普通寺庙道观中的供奉一样,一炉香,四个供盘,堆着些瓜果梨桃类的供果。结合着所见所闻,和这个村寨中的信奉,苏瑾心中大概有了分辨: 这只鸟应该是一只腾飞的凤凰。 这里的陈设布局十分像她记忆中的寺庙,一进大殿,先看到的一般都是四大天王殿,然后正面是一尊如来佛祖或是观世音菩萨,转过菩萨身后一看,还会有一尊韦陀像,杵着金刚宝杵立在那里,正对着一扇通往后院的寺门。 苏瑾边被迫着往里走,边猜测着这扇照壁后面会不会也有一扇门呢? 不过,在这里迎接自己的并不是手持念珠口念阿弥陀佛的大师傅们,反而是一群身段曼妙、身着白衣的赤脚少女,她们看起来都超不过16岁,脸上的稚气还未脱尽,可眸中却空洞无光,仿佛着了魔一般。这两名大汉瞧见这一群女子也是十分恭敬的,不仅肃然起敬,而且坚决一步不肯迈入大殿之中,这一群女子从两个大汉手中接过苏瑾后,便一言不发地将她继续往殿内押去。 看来这里是凤凰栖寨里一处十分神圣的朝拜之地,大约是神殿吧,等闲男子不可进入,就连装饰与布置,也与普通苗寨不同,看着倒是有一些像是西方教派的风格。 这莫不是什么邪教吧? 苏瑾虽然想得轻巧随意,可自己却身不由己地被几个妙龄少女拖着往后殿走去,她们的力气十分的大,苏瑾从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猜测,似是比刚刚那两个男子的力道还大。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大殿的尽头,苏瑾果然看见,那个照壁似的墙上,雕刻着一副颜色鲜艳、栩栩如生的凤凰,正头朝天而上,似是要腾空而飞一般。 这个山寨果然有着浓重的图腾崇拜,对着这个根本不存在的神鸟,三跪九叩地奉为神明,可做得却是些丧心病狂的可怖技俩。 随着路程的变化,照壁墙后果然出现一扇黑漆大门,为首的女子上前一步,双手缓缓推开大门,一道凄冷的月光投射进来,眼前古朴精致的院落便跃入眼前。 前面大殿是西式装饰,可后院却是中式园林的模样,满目的石雕灯座,蜿蜒向前的亭台楼阁,碎石铺就的小径,两侧的假山石林,四处的灰色石砖。苏瑾先是一愣,然后就注意到一个问题——好像这整个神殿都是石头做的,包括刚刚大殿里的地砖和墙壁,还有那扇沉甸甸的黑色大门,看着也应该是某种石头,抑或是普通的石头上涂上了黑色的颜料。如今就连眼前的后院子,也都是石头造的,这还真是十分的蹊跷。 然而遗憾的是,眼前的石质景致只草草的一掠而过,苏瑾很快被带到了一处幽闭的屋中,屋子里有些水雾缭绕,看来是专门沐浴的地方。 众女子知趣的退了出去,只是临出门前,那座石头做得大门被重重关上。苏瑾身上粘腻,脸上脏兮兮的难受,检查完安全性和隐蔽性后,也不扭捏,干脆一手捧水,迅速清理起自己来。 洗漱完毕的苏瑾换上同款的白色长袍后,被带去了另一间屋中,屋内的陈设倒是与普通的客房差不了多少,苏瑾检查了三遍门窗,得出无法逃出去的结论之后,只得悻悻然靠倒在床沿边上,开始思考着后面的几天究竟该如何。 大概是这两天过得实在太累了,她竟就着坐着的姿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苏瑾被耳边传来的细细簌簌的声音吵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屋中已经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线从屋中略高的透气窗***进来,将屋中的陈设照得清楚,苏瑾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天亮了。 房间的门还是关着的,耳边传来的细细簌簌的声音再次引起她的注意,她缓缓用手撑起因为睡觉姿势不佳而僵硬的身子,缓缓将僵直的脖子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原本是好奇,是不经意,只一眼,她便立即跳了起来,逃似地跳下床铺,朝着房门口奔去,刚刚还嫌弃自己身体僵硬的她,只一瞬间,浑身的僵硬都治好了。 让苏瑾像见了鬼一样的原因是,此刻,她的床头正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他的身上,还爬着一只悠然自得的毒蝎子。 皮瓦秋? 苏瑾浑身冷汗淋漓,惊恐地蹲在怎么也开不了的房门口,背靠着门,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眼里的神情由惶恐不安,慢慢转变为绝望,直至暗淡无光。这间屋子太小了,男人的呼吸和毒蝎子爪子攀爬衣物发出的声音,都十分清晰。 然而这个男人却并没有朝着他走过去,反而悠悠然坐在她刚刚躺过的床榻上,挑着细长的眉眼,嘴角噙上一抹笑意,“真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死成。” 苏瑾一直紧紧盯着他肩头的那只蝎子,对于节肢动物的恐惧来自身体的深处,根本无法控制。她看着它缓缓爬下他的肩头,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他的手心,然后举着两只巨大的螯足,冲着她晃了两下,如同示威一般地,苏瑾瞬间感到头皮发麻,整个背都紧紧贴在背后的石门上,一动不敢动。 可能眼前的这个男人发觉自己的猎物根本对自己毫不关心,反而一直注视着他手中的动物,他顿时生气起来,咻的一下蹿到了苏瑾的面前,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而他手掌心的毒蝎子,也一并瞬间出现在了苏瑾的面前,一对拇指粗的螯足正上下晃动着,开合着钳口,冲着苏瑾的鼻子虚晃了两下。 全一卷 第134章 打蛇七寸 苏瑾感到自己的心跳顿时一停,双唇下意识地紧紧闭着,像是怕自己惊叫出声惊吓到面前的虫子,又像是担心面前的虫子会对她的嘴巴感兴趣,这一刻,她怕得魂飞魄散,甚至连睫毛都不敢再抖动一下。 苏瑾的反应显然令眼前的男人十分满意,对方的轻笑声在她的耳边悠悠然响起,然后自己面前的那只可怖的毒虫被男人突然举起来的葫芦器皿吸引,竟不再理会苏瑾,转身一步一步钻了进去。 苏瑾还是惊恐不已,她目不转睛盯着那只黑乎乎的虫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它突然改变主意不再往葫芦里爬,直到看到它最后一只虫脚爬进葫芦里,然后葫芦口被人用栓子塞住,她这才下意识地卸下气,哽在喉中的轻呼也才缓缓被吞咽下去。 紧紧挨在旁边的那个始作俑者还维持着半伏在苏瑾身上的姿势,他十分满意地看着身旁女人的反应,如同看一只任由自己揉搓的小蚂蚁一般,十分的玩味。见她的神情略略放松下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惬意的征服之感,唇畔紧紧挨着她的耳垂,轻笑着呢喃道,“别怕,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嘿嘿,你长得这样的美,我有些舍不得你死了。” 刚刚的威胁来得太快,苏瑾的全身注意力全都投在了那只虫子身上,这时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暧昧的姿势和呼吸,她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和不适感令她陡然清醒。她立即跳了出来,冲着对角线一股脑儿跑了过去。 可只跑出去一步,散开的长发便被从后面被人扯住,随着头皮上的一阵疼痛,苏瑾浑身的劲都卸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弹了回来一样,如同一个在风中飘零的断了线的风筝,在风停的一瞬间,直直摔倒在地。她跪坐在地上,双手反射性地反护住长发,冷不防感受到自己的下颚被一只冰凉坚硬的手紧紧攥住,随着前后共同的迫力,她被迫着仰起自己的面庞,不得不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视着。 “你这个疯子!”苏瑾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你这个恶魔!” 皮瓦秋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待他笑够了,这才重新看着手中的女人,捏住她下巴的手也隐隐加了些力道,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更多的是嘲弄,“你说对了,我就是魔,恶魔。” 苏瑾恨恨地瞪着他,恨不得将她瞪出一个大洞出来,脑海之中也漫无目标地思索着对策。突然的一霎那,苏瑾逐渐分辨出心中所想,她似乎发现了他的一个破绽——每次他骄傲地大笑时,都是喜欢仰头而笑的,离着他这样的近,苏瑾瞧见他的喉咙异常的柔软,特别是仰头而笑的时候,细白的脖颈处更是透着些浅淡的透明色,看起来既是柔软,又是脆弱易碎。 总是听一种说法,说是再厉害的人或怪物,都会有一处弱点,被称之为命门,这一处通常是腋窝、肚脐、囟门、***等脆弱柔软的地方,但也有后背、脚板底之类的地方。一般来说,只要全力攻破此处,就算再厉害的怪物,也会立即毙命,因为。想来脖下喉管这地方也是一处柔软脆弱之处,只要奋力攻之,怕是便能破了这个恶魔的功力,即便不成,打他个措手不及,暂时逃出他的钳制,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在皮瓦秋再次仰头大笑之际,苏瑾瞅准时机,迅速抬起并拢的右手手掌,以掌为箭,立时朝着身侧的那一段幼白柔软的脖颈戳去。 “砰”的一声,苏瑾只感觉手指僵硬钝痛,就像是猛地戳在一块硬铁之上一般地,眼前这个恶魔的脖颈竟然出乎意料地坚硬如铁。 顾不上手指上传来的几欲折断的痛楚,苏瑾连忙去看皮瓦秋的神色。果然这一击如同蚍蜉撼树,被击中的人毫无痛楚反应,反倒怒气更甚。皮瓦秋显然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被自己捏在手掌心的“小蚂蚁”竟然还能有反咬一口的能力和野心。很好很好,这 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苏瑾怕自己随身带着这只小虫子,于是他松开她的下巴,一只手摸向了自己腰间悬挂的葫芦,脸上的怒意无法消弭。 不过事情也出现了转机,全身贯注看着男人神色的苏瑾此刻十分的机敏,见皮瓦秋有所动作,便立即敏锐地察觉出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开始分散了。苏瑾顿时战神附体,瞅准时机,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长发发根,猛地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然后双腿蹬地,猛地起身,一溜烟跑去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困境中的绝望,总是让她神勇无比。 角落边上放着一个陶土制成的花瓶,制作粗糙且花色鄙陋,虽在这偏僻的山寨之中十分稀罕,但若非说它是一件装饰品,却着实没什么说服力,只能说是屋中的一件可有可无的器物。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器物,此刻在苏瑾的眼中,却是如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闪耀着万丈的光芒。 门边的皮瓦秋虽然恼怒,却并不急于将她抓回来。苏瑾是他手中的猎物,一个不听话的猎物胆敢出逃,挑衅他的权威,那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一直瞧着苏瑾,一只手缓缓举起手上装着那只剧毒蝎子的葫芦状器皿,朝着苏瑾亮了亮,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朝着她招了招。他似是十分享受这样的调弄与自己绝对的权力,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可这一头的苏瑾哪肯再受人钳制,她当即毫不犹豫地举起角落边上的那个陶土花瓶,猛然朝着身旁的墙壁砸去,然后顾不上四散的陶片将自己毫无遮蔽的脸上划出两道细碎的口子,迅速在碎片里挑了一块最锋利的,握在手中,用锋利的尖锋对准了自己纤弱的脖子,目光却坚定地投向了对面的男人。 “呵呵,你竟然用死来威胁我?”对面的男人根本不以为然,他的脸上满是不屑与嘲弄,不为所动地冷眼瞧着她,轻蔑地说道,“你倒是扎呀,原本你就是该死的,能留你到如今,只是我的仁慈罢了。反正你都是要死的,即便你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将你抬去神树那边,让你的血慢慢流进神树的土壤里。哈哈……你倒是扎呀!” 苏瑾原本就不想死,瞧见他的反应,的确犹疑了一瞬,不过她心里有其他的盘算,所以,当对面那个危险可怕的男人再次朝着她招了招手时,苏瑾的脚步一动不动,手中的碎片却离着自己的脖子又进了一步。 两相对峙,这一次,对面的男人明显慌张了,他面上一惊,整个人的动作都僵硬起来,苏瑾心中了然,知道自己猜对了。 峰回路转,主动权终于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苏瑾冷冷朝着他笑道,“你不会让我死的,你抓我来,是为了替那个原先的圣女献祭是不是?呵呵,我是要死,可是得死在祭台上的,是要死在寨子里众人的面前的,可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是吧,巫师大人。” 巫师皮瓦秋的脸色愈渐难看起来,看着苏瑾的眼神也愈加冷起来,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葫芦,朝着苏瑾摊摊手,“好,你说对了,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赌赢了,你想要什么?” “你退出去!” 皮瓦秋似乎没有想到苏瑾的条件竟然如此的简单,他的眉头不自然地挑了挑,又看了苏瑾许久,才转身离开。 苏瑾自然是想提出放自己走的要求,可她自己也清楚,这种要求根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然她被抓来顶包,那又如何会如此轻易地被放过呢? 缓缓放下僵硬的手指,掌心被碎陶片刻出深深的印子,苏瑾用力搓了几下手掌,这才颓然坐回在床榻上,四处打量着屋中的一切,企图再从这里找到一丝能够逃出去的破绽。 约莫两个多时辰之后,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长发女人弓身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托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清淡的素菜和一碗糙米饭,长发女子一进来 就将饭菜放在了屋中的矮桌上,然后也不着急退出去,而是恭敬立于一旁,似是要伺候苏瑾用饭,又像是在监视她,将盘中饭菜全部吃完。 苏瑾觉得好笑,便大咧咧走过去,端起饭碗,毫无忌讳地大口吃起来。 既然已经想通了对于她们而言,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这件事情,那这饭菜里便是没毒的。已经将近两天没吃饭了,苏瑾已经被腹中空虚的感觉搅地浑身无力,要不是一口气撑着,她怕是早就昏倒在地了。 饿得太狠,吃得太急,还没有吃两口,她便立即腹中翻涌,顿时大口吐了起来,刚吃下去的东西立即全都吐了出来。 苏瑾忍耐着不在意,挪了挪地方,继续卖力扒起饭来。 端饭进来的长发女子见屋中立刻被弄得脏乱不堪,连忙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又有几人鱼贯而入,看这架势是来打扫屋子的,而没吃几口的苏瑾也被第一次端饭进来的女子拉扯着出了屋子:看样子是嫌弃自己脏了,准备带她去昨天的那间用于沐浴的房子里,好让她洗个澡,清理一下自己。 穿过后院的石质长廊后,苏瑾越发觉得眼前带路的女子与其他人十分不同,在心里琢磨了许久之后,她最终确定了心中所想,立即反扣住拽着自己的手,逼着对方正面看着自己。 果然,这个女人,是阿诺。 全一卷 第135章 圣女阿诺 苏瑾越看眼前的女人越是眼熟,她忍不住用力反扣住对方的手腕,看清对方的脸后,心中暗想果然,这人就是她们口中的圣女,阿诺。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是因为是替她去献祭,所以在被绑在书上的时候,苏瑾特意多看了她几眼,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这个叫阿诺的女人,看着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白净的面庞,单薄的身型,看着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可她的那双眼睛,却令苏瑾记忆深刻的。 那是一双饱含沧桑与幽怨的眼睛,像是历经了一生的苦乐与沧桑,看透了人世间所有的悲苦与黑暗,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纯澈与天真。 阿诺被她反抓住后显得有些慌张,她连忙四处张望了几下,然后赶紧拉着她一起进了那间沐浴用的房间。 见她熟门熟路地将房门紧紧关上,苏瑾突然想到了那天她利索打开聂志成牢房大门的事情,奇怪地问道,“你对这里很熟?”看着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步伐顿了一下,苏瑾继续补问道,“你住在这里?” 阿诺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似是找到了一丝高傲的感觉,昂着头径直走到苏瑾对面的水池边坐下,不急着回答,反而伸出手,用手轻轻抚弄着水池中的水。她捧起一捧水,然后缓缓看着水从自己指缝滑下,这样三四次以后,才慢悠悠开口道,“这里是神殿。” 苏瑾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感觉对方并不想多说什么,一时之间纵然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阿诺似乎心情很好,她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不催促也不提问,只一个人专心地用手划着水。 思索了许久,苏瑾才试探着开了口,“这个神殿里的这些女孩子……” 阿诺被她的问题吸引了,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只单手轻扶在池边的石头上,转过半边身子看着苏瑾,轻声说道,“她们都是圣女。” “圣……圣女?”苏瑾瞠目结舌,这个寨子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圣女?敢情这个寨子里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圣女咯,这年头圣女这个职业门槛这么低的吗?她突然感到那天在神坛时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圣女,能听见神树说话时的样子,是有多可笑。 阿诺瞧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暗淡的眸子里也闪出了一些光亮,“你误会了,她们都没有资格被献祭。她们,有个更为贴切的名字——神仆。” “神仆?神的仆人吗?”苏瑾来了兴趣,也清楚她们话匣子打开了。 阿诺嘴角带着一些苦涩的笑意,“没错,神的仆人。所以她们必须留在这间神殿里侍奉,直到28岁。” “侍奉谁?神?”苏瑾刚脱口而出,便又觉得十分荒诞,连忙补充道,“还是说,侍奉被祭祀的圣女?” 这句话在阿诺听来,十分的古怪,她静静看了苏瑾许久,才嗤笑出来,悠悠然说道,“侍奉的是巫师,神的使者。” “那个皮卡丘?”苏瑾震惊了。她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古代小姑娘,心里顿时猜到了阿诺话中的言外之意。如果说侍奉的是神明,那最多是供奉香火。若说侍奉的是圣女,那基本就是照顾圣女了。可若说侍奉的是一个男子,那…… 苏瑾垂下了头,她多么希望这些猜测只是自己多虑了,她在心里反复否定着:要说这些小姑娘们涉世未深,容易受骗,可这里的族民呢,那大多应该是成年人吧,难不成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个如花的少女都送去了恶魔手中,还完全不自知?人的愚昧究竟有多厉害,能达到如此的地步吗? 等一下,那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眼中的忧虑和黯淡难不成…… 苏瑾的神情有些犹疑不定,她对于心中的这一认知十分鄙夷,更是鄙夷着这间污秽不堪的神殿。也是因为这样的情绪存在,连带着她看向阿诺的眼神中,也不免带了些怜惜与同情。然而这个时候的阿诺,却并没有注意到苏瑾的心里变化,此刻 的她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嘴角的笑意慢慢化为苦涩,越笑苦涩更深。阿诺突然转头看向苏瑾,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了,仿佛变了一副面孔一般,她沉声说道,“既然你是那个要替我死的人,有些事情,你也应该要知道。” “这事得要从山寨之间的联姻说起,”说罢,阿诺悠悠然叹了口气,她坐直了身子,冲着苏瑾说道,“原本我们这里的山寨之间是水火不容的,经常会因为争夺资源和地盘而发生冲突与争斗。寨子里的人很少会与外寨的人联姻,偶尔嫁去外面山寨的女孩子,或是寨中娶了其他寨子里的女孩子,那都是得和原来的寨子断绝来往的,我里啊,呵,就是我母亲,她就是从其他寨子里嫁进来的,自从她嫁进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这个寨子。十年前,我大哥哥阿满如愿当上了寨中的首领,为了圆母亲回母寨的愿望,也为了联络这里的其他山寨,哥哥提出了与其他山寨联姻的计策。于是阿满哥哥便娶了花棘嫂嫂,她是谷秋寨首领的女儿,然后……” 阿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像是喃喃自语,好半天才又继续说道,“两年前,花棘嫂嫂的弟弟从谷秋寨来了我们寨子,就是现在的巫师皮瓦秋,自从他来了以后,便顶替了寨中原本的大祭司的位置,成为了新的祭司,并自称为巫师。” 阿诺的声音又是一顿,听故事的苏瑾却是一愣:这个皮瓦秋竟然是首领妻子的弟弟,难怪他在寨中的地位会这么高了。 “然后,”阿诺继续说着,“为着寨中生长百年的神树突然枯萎坏死,皮瓦秋开始在祭坛附近做法,得出的结论就是将寨中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极阴女子奉为圣女,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后,给神树做祭祀,这样就能拯救神树,还有我们凤凰栖寨的厄运。寨中族长查了三遍,阿满哥哥还特意联络了其他寨子里的首领,也一一排查了她们寨中的所有女子,可查来查去,符合这个时间出生的女子却只有我一人,母亲无法接受,求了哥哥许久,可哥哥为了整个山寨和寨中的族人,最终还是没有松口。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被当做圣女,住进了这座空荡荡的神殿之中。但是由于我当时只有14岁,无法完成献祭,巫师说,要待我长到16岁时,便可以作为圣女被祭祀给神树了。为着这件事情,母亲哭瞎了眼睛,父亲也是郁郁寡欢,哥哥出于私心,召集了五个寨中所有出生时间里属阴的女子,无论是阴年,阴月还是阴日阴时,但凡够得上的,都被他费力召集来了,一齐被带进了神殿之中,成了神的仆人。呵呵,其实哥哥是想在这些女孩子之中,找到一个条件合适的,作为圣女替代我去祭祀。” 阿诺继续说着,黯淡无光的眸中缓缓闪出泪光,透着懊悔与恐惧,“哥哥是为了我,才以甄选圣女的名义,召集了她们过来,可是哥哥并不知道,这座看似神圣的神殿里,一到了夜晚,便如地狱一般的肮脏与恶心……”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里满是沮丧与无助,慢慢地,竟传来了低声的呜咽声。 苏瑾心中愤懑又难受,她想要上前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安慰几句,可张着嘴巴,却硬是一句话都说出不来。两人安静地待了许久,苏瑾回想着刚刚阿诺所说的一切,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顾不上对方还在难过,开口询问道,“你说那个巫师是两年前来的,那你们寨子里的那棵树是什么时候开始枯萎的?” 阿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泪水还没有干,她认真思索了起来,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好像是花棘嫂嫂进门那一天,大婚花轿路过神树的那一刻,神树上突然落下来许多叶子来,当时就有几个一直不服哥哥的族人在煽动大家,说天谴来了。好在后来神树又长出许多叶子出来,这才按住了那些风言风语的势头。但是从那以后,神树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好像就是在两年前,神树突然一夜枯萎了,叶子全都枯黄了,树干也干裂无光。” “两年前?”苏瑾急急问道,“是在那个巫师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来……来之后,来之后的第三天!”阿诺的声音从原先的疑惑,到后来的肯定,“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苏瑾缓缓站了起来,神色严肃极了,“你们怕是被算计了,神树的枯死恐怕是人为的,这一场祭祀恐怕也深有猫腻。” 阿诺也想通了其中的关卡,声音变得愈发颤抖,“你是说……” “阿诺!”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高呼,吓得屋内的两个人一个哆嗦,阿诺急急忙忙起身,对苏瑾低声嘱咐道,“是我哥哥,你快去洗漱吧,哥哥该是要见你,我先去挡一挡。这件事情,我们定要告诉他!” 全一卷 第136章 柳暗花明 阿诺走后,苏瑾简单洗漱一番,换上崭新的白色长袍。她轻轻抚了抚自己扁平的肚子,心情有些沮丧。 看了一眼紧闭的石门,苏瑾突然想起了阿诺在门边的一番操作,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兴许这是一道带有机关的门,只要自己弄清楚了机关所在,那岂不是可以有机会从自己所住的屋子里溜出去了? 这样想着,苏瑾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地兴奋感,她连忙跑到石门前,准备摸索着探寻一番。然而,就在她刚蹲下,捉摸着面前的石门时,那道石门却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苏瑾十分尴尬地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素色女子正居高临下地冷冷瞧着自己。 “呃……我……”苏瑾刚想解释两句,没成想眼前的两个女子根本毫不关心,她们一言不发,直接伸手将苏瑾从地上捞了起来,然后一边一个,几乎是架着她,离开了这间房间,她们的力气之大,竟然令她毫无挣扎地余地。 苏瑾就着被拖走的姿势,缓缓朝着神殿的大殿方向移动着,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说不定这门最大的机关就在于重量,因为这里的人都十分有劲,所以才会开得如此轻松。 神殿的大殿。 此时的大殿灯火通明,两边的墙壁上每隔半米都设有一处石头做的灯笼,笼中点着一种能发出黄白色光线的可燃物,能散发出一丝丝好闻的果木香气,看着不像是白蜡烛,却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殿深处绘制着凤凰图腾的照壁墙前,聚集着许多人,供桌上也放置了各色的新鲜蔬果,看起来十分的隆重。 苏瑾被带到众人面前,架着她进来的两个女子好似没有生气的傀儡,将她重重扔在地上之后,便双双冲着众人深行一礼,然后依旧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了。 苏瑾忍着腹中饥饿,强撑着虚弱的身躯,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还没有站稳,却又是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可即便如此,倔强如她,此刻也根本不肯让眼前这些想着让她死的人看笑话,于是,她直接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挺起了腰板,将目光一一扫视着殿中的众人。 大殿中的人也都停止了交谈,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审度的意味,令人十分不舒服。 “这是……那个圣女?”突然,安静的大殿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苏瑾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这个山寨中的首领阿满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阿满虽然是在问身旁恭敬立在一旁的皮瓦秋,可自始至终地,他的目光却分毫没有离开过苏瑾的身上。苏瑾不自觉地缩了缩***出来的赤足,将双脚裹进宽大的裙袍里。 面对阿满的疑问,一旁恭敬侍奉的皮瓦秋神情十分古怪,可他语气仍旧虔诚恭顺,一边哈着腰,一边温柔地答道,“没错。” “很好。”阿满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立即甩开众人,大步上前,一把扶起坐在地上的苏瑾,让她立在自己的面前,细细打量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询问,声音里带了些沮丧,“你……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他热忱的眼神十分令人不悦,像是充满了期盼与占有,苏瑾虽然清楚她这一世的容貌十分的出挑,可也从没想过让自己做一个以色是侍人的女子。听见他的询问,她禁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远处阴郁的皮瓦秋,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1991年,是阴还是阳? 她的反应令阿满喜忧参半,在眉头抖动了许久后,终于转身将目光再次停留在了凤凰图腾下的皮瓦秋身上。 皮瓦秋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恭顺,他立即紧走两步挨到阿满身边,指着苏瑾小声说道,“您有所不知,她是少见的阴魂之人,只要有她在,不需全身血液,只需她一半的血液,便可将梧桐古树起死回生!” “真的吗?如此说来,圣女便不用死了?”阿满的语气里 满是惊喜与期待,兴许是察觉出自己话中的不妥,又补上一句,“就能救我族人!太好了,我们也不想过度杀戮。我们可是凤凰的后代。” 阿满越说越兴奋,竟然情不自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看向苏瑾的目光也更有深意。 然而,此时的苏瑾却在出神,自她听到了“梧桐”二字后,脑海之中便出现了一些想法: 梧桐?山寨中的神树,竟然是一棵梧桐树?怎么和自己曾经在马路两边看到过的作为行道树的法国梧桐树长得不一样呢?哦,对了对了,曾经有人说起过,法国梧桐,不是真的梧桐树。所以这个山寨信奉凤凰和梧桐树,是因为凤栖梧桐的典故吗? 凤栖梧桐。传说梧桐是树中之王,是灵树,能知时知令。很久很久以前,两只作为百鸟之王的凤凰飞过一片梧桐林,因那里环境优美,民风淳朴,梧桐又是神树,所以便栖息之上,然又因与那里的村民与当地的动物、植物都相处地很好,于是,这两只神鸟便准备常驻于此,繁衍生息。可好景不长,这一片梧桐林中突然冒出来一条大蟒蛇,蟒蛇十分凶悍,直欺得凤凰不得安枕,最后无奈离开。后来,梧桐树和当地的村民、动植物都十分怀念凤凰,为它们驱逐着那条巨蟒。后来凤凰又回到了这一片梧桐林中生活了,继续栖息在梧桐树上。后来也有说法说是,凤凰非梧桐树不栖的。 等等,蟒蛇,苏瑾突然脑中一闪,直觉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哦,对了对了,记得她们一行人刚来到这个地界的时候,看守城门的兵头就曾经说过,这一带有怪蟒异兽触摸,还曾经有人瞧见过一条千年成了精的黄黑巨蟒,还说总能看到冒着滚滚黑烟,看来这座古怪的山寨,的确和这个关于凤栖梧桐的故事有些关系。 她胡乱思索着,没有注意到殿中的众人已经讨论起来了。苏瑾想到刚刚那个叫阿诺的小姑娘,临走之前不是一再强调了这件事情一定要和他的哥哥说嘛,这会儿她去了哪里?她四处寻摸着,这才看见阿诺正心神不宁地站在一处小角落里,双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哥哥,却一句都没有插话。 再看阿满,却发现那个巫师皮瓦秋竟然像一块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一直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着阿满,恐怕阿诺是惧怕那个皮瓦秋吧,所以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一切。苏瑾的目光在这几人的身上转了好几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住地思索着。 众人讨论了一阵后,又来了几个女子,将苏瑾引着退了回去,苏瑾不愿再有什么正面的冲突,干脆配合着她们,再次返回了自己暂时栖身的小屋中。 蟒蛇,梧桐,凤凰。 梧桐!听说梧桐即便是空心了,也能存活很多年,而梧桐空心的原因,大都是因为虫子的啃食,这么说来,除了皮瓦秋姐弟俩下毒栽赃外,兴许这一刻古老的梧桐树因为年深日久,腹内生虫而导致的落叶和干枯,也是十分具有可能性的。 苏瑾仰卧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虽说自己还身处危难之中,但是瞧着阿满的态度和阿诺的神色,总是觉得有一丝生机出现了。如今阿诺对皮瓦秋也起了疑,阿满似是对自己十分感兴趣,但是碍着自己圣女的身份,在祭祀之前,他定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族人有损的事情。而那个皮瓦秋,自从出现过那么一次之后,便在没有出现过了,也许是阿诺在暗中帮助着自己吧,让她有了些许的喘息。 正想着,房间的门突然动了动,苏瑾当即警觉起来,她紧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睡了,想着敌不动我不动,等清楚了来人的意图,再决定怎么应对。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苏瑾这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睁开了眼睛。 只见床边果然站了一个人,身量不足阿满和皮瓦秋那么高,却也比阿诺壮实许多。苏瑾偷偷睁开眼睛看他,只见他正好站在月光下面,透着浑身的凉意,一双眼睛 似是闪着些寒光,苏瑾浑身一振,“咻”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轻呼道,“青巳?” 这是那个一直伴在张伯璟身旁的冷面少年,说话毫不客气,行动却总是神出鬼没的。 苏瑾连忙起身,只见青巳斜挑着眉头,冷冷嘲讽道,“在这样的环境中,你竟然也能睡着?” 苏瑾尴尬极了,她也清楚这里十分危险,可长时间缺乏睡眠,又不曾好好进食,她的精力已经快用尽了。刚准备分辨两句,面前的青巳突然悠然叹了一口气,“哎,总算是找到你了。” 这句话令苏瑾十分的感动,这就意味着,自从自己被掳劫了以后,其实大家都在找她。她颤着声音问道,“大家还好吗,殿下回来了吗?还有你师父,都安全吗?” 青巳不答,反而冷冷说了一句,“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你是来救我的?”苏瑾看了看仍旧紧闭的房门,觉得自己问的话有些多余。她突然感觉心里放松了许多,也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然而,后面更加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青巳竟然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全一卷 第137章 苏瑾获救 “不是?”在听完突然到访的青巳并不是来救自己的,苏瑾脸色大变,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几度,竟没有顾及到此刻的处境。 青巳用手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床边,语气显得有些无奈,“这里有结界,我只能保证自己进出,没办法带你出去,”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自言自语,“况且,那只琵琶虫太狡猾了,硬碰硬的话,我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结……”苏瑾显然并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只是听见“结界”二字有些哑言,怎么感觉自己在听玄幻?看着青巳依旧清冷高傲的脸又不想是在开玩笑,苏瑾在心中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此防备严密的地方,他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来的呢? 虽然心中疑问很多,但是苏瑾深知现在并不适合问这些。于是,她只好勉强收拾好心情,试探着对青巳问道,“那你们是有什么计划吗?不会是特意来看我一眼,跟我永别的吧?” 青巳依旧不苟言笑,他直了直身子,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语气中带着严肃与认真,“嗯,结界只在这座神殿内,只要你出的去,就能救你。” “出去……那就是三天以后,我被他们献祭的时候?”苏瑾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你们没来得及赶到,我岂不是真的要被献祭了?” 青巳点了点头,对于她的后半句不置可否,他从床上跳下来,轻巧地挥了挥手,“话已带到,走了。” “你……”刚想抱怨两句,她突然又想到了聂志成,“对了,你和殿下说一下,聂将军的确被关在这个寨子里,是一个靠近着一处小瀑布的地方,像是个水牢,唔……应该就在这个山寨附近。” 青巳背对着她,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手摸石门,人便不见了。 苏瑾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冲了过去,也学着他伸出手摸了摸石门,心里疑云顿生——这是……穿墙术?还是说,刚刚只是幻觉,他并没有来过?又或者说,这是一座只对自己生效的神殿,殿中的大门,除了自己以外,对谁来说都形同虚设? 颓然坐回到房间的床上,苏瑾有些恹恹地,虽说是能出去了,可还要等上三天呢,这三天会不会有些什么变数? 一转眼,三天就过去了,这三天过得十分安逸,没有一个不速之客前来,不过那个阿诺也并没有再来过。这三天的伙食是完全的素食,虽说分量多了一些,可清汤寡水的,总归缺少些滋味。 祭祀当天一早,多日不曾见的阿诺早早便混入了随行侍奉的神仆中,帮着一起为苏瑾装饰打扮。 原本,苏瑾便因着即将逃出生天而兴奋,乍一看阿诺的出现,更是欣喜若狂。好不容易众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出,屋中只剩下阿诺和自己两人,苏瑾坐在镜前小凳上,刚想问一句,她是不是已经和她哥哥说了,现下是否有什么转机,却瞧见阿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饱含着歉意。 “你怎么了?”苏瑾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阿诺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欲言又止,可最终也还是摇了摇头,继续收拾着手上的一个用许多鲜花和翠绿柳条扎成的花环。 苏瑾看着阿诺的神情有些奇怪,当即心中明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连忙继续问道,“你和你哥哥说了你们寨子里神树的枯死和那个巫师有关了吗?” 阿诺背对着苏瑾,听见她这么说,她摆弄着花环的手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看着苏瑾,低声说道,“我说了。” 苏瑾松了口气,笑道,“说了就好,那你哥哥怎么说?” 她满是期待地看向阿诺,却不曾想,面前的阿诺竟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脸上的苦涩更甚。突然,她一步上前,将手中花环猛然扣在自己的头上,然后猛然朝 后退了几步,对苏瑾继续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她竟然蹲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苏瑾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可好在头上这个用各色野花扎起来的花环并不沉重,被突然罩下来也不觉得疼。她想要起身上前安慰她两句,却发生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苏瑾开口想要询问,话却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苏瑾慌了,她被算计了。 她死死盯着眼前自己信任的女人,心里一遍遍暗暗地骂自己:真是蠢啊,其实对她也根本没什么了解,只不过仗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以为自己瞧过她的落魄,也与她同样面临着被祭祀的命运,又看她能和自己讲那么多的过往,竟然就这么轻易地以为,她已经能够完全的相信自己,自己也能够完全的信任她。 蠢啊,真是蠢。 一旁的阿诺还在继续道着歉,她一边掩面继续哭着,一边低声喃喃着,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被算计的那个人是她。 直到门口出现了两个素面而来的白衣女子,阿诺这才止住了哭泣,她整个人缩在屋角,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伸出手拉起坐在凳子上的苏瑾,然后苏瑾就如同一个被打了麻药却又迟迟没有睡去的活死人,脑袋清醒却动弹不得地被人架了出去。 刚被架着出了大殿,思维还十分清楚的苏瑾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屋外竟然是晚上,凤凰栖寨寨中的空地上仍旧和那一天一样,燃烧着许多的篝火,将整个山寨照得雪亮。 不对劲,不对劲,自己明明记得是屋中的那一扇小窗里慢慢射进来阳光,然后自己被这束光叫醒。刚起床洗漱后,阿诺便与其他白衣女子一起端着各种东西进了屋子。 可是,自己以为的早上,却还是晚上……是有人故意让自己混淆了黑夜白天,还是说,这座山寨根本只有晚上? 因为头上花环的作用,苏瑾浑身不听使唤,可她也不似瘫痪一样站立不起。如今的她,被人架着来到了祭台中央的神树前,她如同一个布偶娃娃一样的,被人摆出了一个姿势以后,便再无办法还原——此刻的她正被迫穿着华丽的衣袍站在神树前,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这真是一个诡异的姿势,像是在练瑜伽一样。可这么反地心引力的动作,若放在以前,自己根本坚持不了三分钟,便会因为手臂酸麻而放弃的,如今却鬼使神差地摆了快一个小时。直到皮瓦秋再次又唱又跳地在自己和神树周围蹦跶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如同上一回一样地,手摸石碑,上演了一幕近景魔术之金蝉脱壳,然后再次穿着黑色紧身衣,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的身旁,周围的村民又都齐齐跪下,这个诡异的姿势才得以结束。 苏瑾吓得脸都白了,青巳那个臭小子不是说只要她能够出神殿,他们就会立即冲出来救自己的吗,眼瞅着仪式都快完成了,这都快放血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这一回的皮瓦秋十分得意,他拿着那柄匕首再一次在她举高的手臂上比划着,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一遍一遍地在她面前炫耀着。 不过这一次,苏瑾根本毫无反应——因为她动弹不得。 一顿神操作之后,苏瑾被举高的手终于被放了下来,然而只一秒钟,她的一只手便又被他举了起来,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扶摇直上。她的另一只手自然是伸向了身后的神树,手心朝下地对着神树干枯的树根。 这一次的皮瓦秋不再多言,他朝着跪拜的众人又念了一句什么,便转身拿起匕首,毫不客气地伸向了苏瑾垂下的那只手腕。 冰冷匕首缓缓划过白皙的手腕,顿时一股股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她洁白的裙衫上绽放出一点一点妖异的红斑。血液开始从伤口处流出,如同一条条红色的丝线一般地,紧紧缠绕住她的手腕。血顺着指尖一点一点滴落,滴在神 树树根处的泥土里,瞬间便沁了进去。 一旁的皮瓦秋也兴奋不已,他将沾了血的匕首放在自己舌尖贪婪舔了再舔,然后整个人趴伏在神树旁,头深深埋在泥土之中,虔诚而恭顺。 “妖孽,休要放肆!”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大喝,紧接着,一把剑直接擦着苏瑾的小腿,“嗖”地一声直直插在苏瑾身后的枯树上,现场的村民都乱了。 眼看着朝着自己冲来的赵翊、桑启磊、南风、木青,还有紧随其后的张伯璟,苏瑾顿时眼含热泪,奈何怎么都无法动弹,也不知道被一把横飞过来的利剑插中的梧桐古树那边怎么了,苏瑾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焦急。以前总是爱看《康熙微服私访记》中受尽百般欺辱的圣上突然表明身份的戏码,觉得又解气又威风,特别是那些被圣上表露身份后所救的人,更是又震惊又欣喜的。可时过境迁,自己竟然亲身体验了一把如此的大戏,而且还悲催的演绎了那个被救的人,真是……一言难尽。 现场十分混乱,一马当先冲过来的几人立即与当地彪悍的村民搭载一起。苏瑾因为无法挪动脖子的缘故,只能看见眼前发生的事情。 在苏瑾能看到的有限空间里,桑启磊手举大刀,冲着正面迎敌的阿满缠斗在一起,一点不肯让步,而秦奎与南风则一边一个,一边一步步朝着苏瑾靠近,一边利用自己行云流水的剑法逼退杀红了眼的村民。赵翊也在朝着自己过来,只不过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高个子苗人似是认准了他一样,一直缠着他打,双方势均力敌,即便是一直守在赵翊身旁的木青也加入混战,也讨不到丝毫的便宜。 最令苏瑾惊奇的,是一路由蓝鹰带着的一队人护送着走在后面的张伯璟也毫无惧色,他虽书生文弱,却一步不让,转瞬间,竟是第一批到达祭台之上的人。但张伯璟的目标显然不是苏瑾,他径直从苏瑾身边经过,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一语不发地冲向了古树。 苏瑾看不见后面的事务,也只得继续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过了约莫十几分钟,这才看见一大批士兵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他们一边大喊着“放肆!宸王驾到,谁敢放肆,快快放下武器,逆着定斩不赦!”一边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 看着他们,苏瑾的心里突然一暖,想到赵翊他们孤身冲出来不是什么战略,实则是因为实在心急如焚,等不得大部队的速度,这才会突然的出现,苏瑾心里更是一片柔软。 突然,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青巳伸出手,朝着自己的头顶而去,苏瑾突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全一卷 第138章 张先生说 再次醒来,苏瑾已经被安置在一间安静屋中的软榻上,面对着陌生的一切,她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苏瑾将脸朝着他转了过去,哑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南风。” 环抱着手站在窗边发呆的少年先是一愣,然后欣喜地跑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喊道,“夫人!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来人,快来人,夫人醒了!”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一直守在屋外的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立即推门进来,紧接着,又有更多的丫鬟鱼贯而入,她们似是伺候惯了的,一个个井然有序地忙活起来,有的扶着苏瑾起身靠在床边,有的拿过桌上的茶盏,斟了一杯热茶,伺候着苏瑾喝下,还有几个立即张罗起汤药与吃食,不一会儿,屋内就又只剩下苏瑾与南风两人。 南风该是并不信任她们的,有她们在场,他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忙忙碌碌。可他也不肯离开,似是生怕她又会突然被人劫走。 好不容易,一众丫鬟又鱼贯离去了,待人走空后,南风这才开启了碎碎念模式。因心中深感没有保护好王妃,南风一直十分内疚,又因此次出行没有带上王妃贴身丫鬟,宸王殿下又无法留下陪伴,于是,南风自告奋勇,守了她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瞧见她醒了,连忙又是絮叨又是赔不是。 苏瑾艰难地朝着一脸担忧的南风微笑着。眼前的少年郎虽然长得高挑挺拔,可终归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脸上稚气未脱,说话办事也不似长了他五岁的木青那般的老练洒脱,不过倒是一个十分容易相处的人。苏瑾抬了抬手,就看到自己之前被划破的手腕上,已经被细心处理过了,缠上了白净的纱布,隐隐透出些血色。苏瑾放下手臂,又茫然看了一遍屋内,这才打断南风的话,问道,“王爷呢?” 听闻这话,南风言语一滞,脸上的表情明显带了些犹豫。他忸怩着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心存侥幸地想要糊弄苏瑾,“殿下……在处理军务,所以不能陪您。” 南风年纪不算大,说起谎来也十分拙劣,苏瑾都不需要特意去分辨,便立即察觉出异样,遂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到底去了哪里,你不说,我就自己出去找他。” 南风犹豫了再三,只好开***代,“殿下带兵去了罗甸国境内了,救出来的聂将军带回来一个消息,唔……是关于黔边五寨与罗甸国密谋造反的。” “罗甸国?是不是很危险?”苏瑾心里慌乱了,连忙用手撑起身子想要起身。 南风见状连忙在床边跪了下来,心中满是不安与愧疚,“夫人莫急,殿下出发前交代了,这一次只让夫人在城中等待,不让你再涉险了。” 苏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起扶他起身,南风倒也不扭捏推辞,他拖了一旁的一个小兀子坐在床边,开始绘声绘色地和苏瑾描述着她被俘那天后,营地之中发生的事情,“夫人您不知道,那个张先生是有多神!您还记得那天夜里我们营地遇袭吗,营帐里突然出现一只毒蝎子,见人就蛰,一触即死,折损了我们好几个弟兄,我们都束手无策。后来随军的张先生回来了,他细细查看了被毒死弟兄的尸首,便有了分辨。原来,那是苗人制的蛊虫。张先生说,这些被毒死的尸首也是有剧毒的,触碰过的人都会中毒,只不过中毒了不会立即丧命,可也十分危险。于是,张先生立即命人潜入黔州城中,购来大量雄黄、蒜子和菖蒲,将这三味食材混煮许久后,泼洒在蛊虫爬过的地面上。然后张先生又叫大家伙儿掘地七尺,将中毒弟兄的尸首用浸了药汤的粗布裹住了,深埋进去,然后再从附近山中寻到桃树,移栽在那上面。您不知道,刚中上去的桃树,树叶都落光了,也不知道这些树能不能存活下来。还有那些接触过尸首的人,也都被喂了一颗赤红色的丹丸,这才算罢。” 蛊,这个苏瑾是听说过的,特别是极其出彩的金蚕蛊和 腹中蛊,似乎许多和电视剧电影里都有涉及。传说一些少数民族善于制蛊,说是将数百条的各种毒虫放进一个器皿中,任其厮杀、噬咬、吞噬,直至最后,器皿之中只剩一只,这只便被称为蛊。有些人是从蛊虫中提取毒素,也有人直接使用蛊虫。还有些说法,将这蛊虫说得神乎其神,有的极具灵性,待某一信号出现,便会吐毒害人,比如听见特定笛音,或是一段古筝曲;有的奇毒,中蛊者受尽折磨,最终惨死;还有说有一种情蛊,只要对方变心便会噬心……可这都是传说吧,真没想到真的是有。 这一边的南风还在卖力说着,他为了增加说服力,特意撩开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衣袖,指着上面的一团黑紫色印记说道,“夫人您看,小的当时就是用了这只手查看了中毒的弟兄,待天亮时,我的整个脸都黑了,幸好先生及时赶到,给了我那丸丹药。吞下药丸后,我脸上的黑气才尽数褪去,只是手上的毒较深,还要再服几副汤药才能根治,不过现下已经不影响日常起居和操练兵器了。” 南风说得精彩,苏瑾也听得十分有兴致,竟缓解了许多她心中的焦急之感。 只见南风还在继续絮絮念着,“张先生说,这只蛊虫可不简单,那可是只毒王!平常的蛊虫,一般的制作,是将数百只毒虫放入瓮中,密封百日后取出,一定有一只毒虫将其余的都吃掉了,而活下来的便是蛊,如果遇到有些道行的,会在蛊虫初成时,划破自己手指,以血为引,让制成的蛊虫认主,今后便可以随意操控了。可我们遇见的这一只不得了,它应该是经历了至少七次这样的血蛊厮杀,它是一只吃蛊虫的毒蛊。这种损阴德的做法鲜少有人做,没想到竟然让我们给碰上了,怕是这只蛊虫已经成精了。” 是呀,那是一只十分具有灵性的毒虫,苏瑾的眼前立即浮现了那只毒虫举着一对拇指粗的螯足正上下晃动着的画面,还有皮瓦秋那张可怖的面孔,“能灵活驾驭那种毒虫的人,该是多么的可怖啊。” 南风被他的话提醒,继续念叨道,“张先生说,那种级别的毒虫,恐怕是能够控制人心的。救您那天,张先生直接拔起蓝鹰那小子的佩剑,一剑就朝着那颗古怪的老树上插去,没想到直接就将跪在树下的那个男人给插死了,您不知道,那男的就是佩戴着那只毒虫的人,啧啧……那男人直接被剑贯穿钉在树上,当场就死了,不过神奇的是,他身上竟然一点血都没有流出来,反倒是浑身散发的古怪黑气直往上冒,好半天才散尽。待到黑气皆散之后,我们便看到,那个男人就像是个人干一样,干萎在地上,一点人样都瞧不出来……”南风说着说着,突然捂着嘴停了下来,她看着苏瑾的神色凝重,心想自己说得着实有些过了,哪有这么和贵夫人说这些的,没得吓坏了她。 要说眼前的这位王妃也真是奇怪,南风是自小陪在宸王身边的,王妃自从嫁入王府后,便一味的刁蛮心狠,除了她自己的院子之外,府中所有有些姿色的女子,全都被发或罚或发卖走了,就连殿下后院里的几位夫人,也都被她迫害的生不如死,殿下也与她势如水火。可就在出征前的一两月里,这个原本高傲心狠的七王妃突然转了性子,不但变得疯癫不庄重,而且脾气也变了许多。要说比起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定然是更敬畏之前的王妃,可打心眼里,却又更喜爱此时眼前的王妃。 这些府中内帏之事,他与木青这般可以陪着殿下随意进出内外府宅的贴身随从,虽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可是看着殿下近月来这般的愉悦、鲜活,他们的心中自然也有了分辨。 不过,这一次南风倒是想岔了。苏瑾此时的反应倒不是因为害怕与恶心,她先是惊讶于皮瓦秋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然后是好奇于他的死状。想着想着,她不自主联想到了那个神出鬼没的青巳,与神秘兮兮的张伯璟,一个念头又再次在自己的心中闪了出来—— 姓张,会捉妖,有一个似人似鬼的徒弟一直跟着……青巳,青……巳……还是要找机会和这个老狐狸好好聊一聊。 “夫人,您怎么了?”南风看着苏瑾的脸色惊疑不定,语气里的询问便有些忧心忡忡,“是不是被小的刚刚的话给吓到了?” 苏瑾被他的话打断了思路,她想了一下,又问道,“张先生有没有说,我当时为何感到一动不能动,是不是也是蛊在作怪?” 南风疑惑了,想了半天才开口,“这个先生没说,不过先生交代了,夫人一定要把药好好服用了,夫人被关的那个地方阴气极重,又是血腥之地,若治疗不及时,恐怕日后病根难除。” 苏瑾看着他,突然“扑哧”笑了起来,对着南风打趣地说道,“如今一口一个张先生的叫着,看来你们都很信服他。” 南风笑得释怀,“对呀,张先生实乃神人也。” 苏瑾点了点头,调侃道,“所以此次,张先生是随着殿下一起去的那个罗甸国?” “对呀,夫人也是料事如神,”南风连忙笑着拍马,“真乃神人也!” 全一卷 第139章 有客来访 好吃好喝的歇息了几天,又被一顿不落的灌了好些个汤药,苏瑾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基本恢复了,就连手腕上的伤口也都愈合结痂了。百无聊赖的苏瑾终于趁着南风不在,由一个小丫鬟扶着,推开了房门,离开了呆了许久的屋子。 屋外已是初秋了,白日里阳光甚好,还感觉炎热,可如今日头渐西,屋外风一吹,苏瑾便觉得身上有些微凉,就连身子也随着身上单薄的衣裳随着风轻轻摇晃起来。 扶着苏瑾的丫鬟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低声好言相劝着,想要让苏瑾回屋再歇一歇。 苏瑾站在屋门口,才深深呼吸了几口初秋清新的空气,便顿时感到浑身神清气爽,现下即便感到有些凉意,也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她连忙朝着身旁的小丫鬟微笑道,“不碍事,我就站在这里透透气,冷了就回屋里去。” 这是一个前后两进的小院子,前面一厅两间,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房,中间是会客厅,侧面的两扇小门通往后院。后面则是五间一排的厢房,苏瑾边住在后面五间中最中间的那间最大的厢房中。院中间有一口井,两边没有屋子,一边是竹竿架起来的葡萄藤架,另一边堆放着一排半人高咸菜坛子。令苏瑾眼前一亮的,是葡萄藤架下面,竟然还放着一个藤竹编成了躺椅,看着与现代的摇椅十分相似,苏瑾心里不禁想着,坐在这上面看书、赏景、纳凉、晒太阳,应该都是十分惬意的。 “这里是哪里?”苏瑾低声对身旁的丫鬟询问,“是黔州吗?” 这个丫鬟叫青竹,估摸着也就十来岁,据说是因家中获罪,随着家人流放至此的,后来家里人又因路途艰难,患病死在了路上,最后顺利来到这里的,只剩下了她和他的胞兄二人,如今胞兄在服劳役,自己则被挑中,进入廖府为奴。 青竹是个好孩子,即便身世可怜,人却乐观坚强,待苏瑾也恭敬有礼。她对着苏瑾浅浅一笑,说道,“禀夫人,这里是黔州城,这是廖大人的私宅。” “廖大人?”苏瑾的眼前顿时出现了那张肥嘟嘟,满脸泪水的脸,这个廖英才廖大人果然有意思,竟然除了官衙和府邸外,还安置了这么一个风雅舒适的别院。 苏瑾瞧着葡萄架下的摇椅十分神往,她刚朝着院中踏出一步,就瞧见前厅里步履匆匆走过来一个丫鬟,对着她禀报道,“夫人,廖大人求见,正在前厅等候。” 苏瑾不禁失笑,这人还真不经念叨,刚提到他两句,真人竟然就来了。既然主人家前来探望,自己若是称病不见,好像也不礼貌,于是她冲着面前的丫鬟点点头,吩咐道,“请廖大人在前厅稍坐,我一会过去。” 身旁的青竹十分聪慧,立即躬身扶着苏瑾道,“奴婢服侍夫人梳妆。” 坐在前厅里喝茶的廖英才战战兢兢,虽说此番军情他上报有功,但是究其所犯罪过,恐怕也难以功过两抵,他这个黔州府尹的官职大概是保不住了。但是若能受到宸王殿下的器重,那可就不一样了,若能受到提拔,被调回启封城,即便是个六七品的小官,那也是京官,日后自己定会有一番作为。如今住在自己别院里的这位主子也不一般,若是能讨好了她,自己未来便是有了指望。 是福,是祸,今日便能见分晓。 一瞧见苏瑾出来,廖英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连忙跪爬着来到苏瑾脚下,又一次哭得声嘶力竭,脸上一层层的肥肉不住抖动着,“夫人哪,夫人,救命啊!” 苏瑾被他喊懵了,连忙起身让旁边的丫鬟将他扶起,待见廖英才又坐回在椅子上,这才缓缓开口道,“廖大人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 廖英才有些讪讪的,他端起袖子,装模做样地擦拭了半天眼角,这才陪着笑说道,“夫人卧病多日,卑职本不便打扰,可奈何这一遭,卑职怕是大难临头了。思来想去,只有夫人能救卑职一条贱命 ,只好厚着面皮,待夫人今日身体好些,才敢前来叨扰。还望夫人能看在这几日府中人悉心看顾的份儿上,能替卑职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在此深谢夫人了!”说着,廖英才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帕,起身朝着苏瑾走了两步,轻轻放在苏瑾右侧的矮桌上。打开手帕,一只瓷白剔透的白玉兔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只白玉兔子雕工精细,被雕成卧趴在地上的模样,两只耳朵温顺的垂在两侧,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分明还镶嵌了两颗罕见的红宝石。整只兔子憨态可掬,栩栩如生,甚是讨喜,更难得是,这只白玉兔子足有两个拳头大小,十分罕见精致。 放下白玉兔子后,廖英才向后退了两步,又拱手朝着苏瑾深拜,语气十分恳切,“夫人,卑职别无所求,只求您能在殿下面前替卑职美言两句。这就是个小玩意儿,供夫人消遣一二,还请夫人赏脸收下。” 听着廖英才的话,看着他的神态与一顿操作,苏瑾反倒感到背脊一凉,不对,很不对。 苏瑾其实几天前就能够起身活动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她随身侍奉的丫鬟们都知道,既然这些丫鬟都是廖英才府上的,那么苏瑾的身体状况他又怎会不知。既然如此,那么他偏偏选在今日来访,是因为……因为南风!今日因为南风需要出去打探消息,并不在。所以他是特意要避开南风的吧。 还有一点,他口口声声唤自己夫人,这也很奇怪。上一回见他,苏瑾是装作宸王赵翊身边的丫鬟的,于廖英才而言,他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况且,夫人这个称呼也只是木青和南风私下里叫的,既是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又是为了全了礼数。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避免麻烦,在人前,他们都是喊自己苏姑娘的,这么多天,每一次错过。那么这个廖大人是如何得知的呢?是猜的,还是派人有意探听而知的?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否知道自己王妃的身份?若是知道了王妃的身份,那自己是否有安全之忧?如今这个院子里全都是廖英才府中调来的丫鬟,赵翊留下的将士都守在院外,若真是有什么不测,自己该如何脱身? 苏瑾心里的想法转了又转,最后决定先试探看看,得到结论以后再细细筹划后面该如何行事。于是,她朝着廖英才谦和地微笑着,嘴里客气地推辞道,“廖大人慎言,我怎担得了“夫人”二字,况且我人微言轻,如何能在殿下面前说得上话,廖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这么贵重的玉兔还请收回吧。” 廖英才闻言脸色十分难看,他并没有起身收回东西,而是将肥硕的身躯在宽敞的大椅子里忸怩了两下,小小的眼睛里眼珠子转了又转,这才开口说道,“夫人这说的哪里的话,这明眼人谁瞧不出殿下对您的态度,初闻您被掳后,殿下是多么紧张,连夜就发落了那邱平朗丘小将军,为着他是圣上钦点的随军参将,不好直接军法处置,便即刻命一路士兵押解着他回京,随着军报折子一起请圣上发落去了。” “邱平朗?”苏瑾立即想起了那个月白长衫的少年将军,站在人群之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还有他脸上的傲慢与不屑,当即奇怪地问道,“我被俘为何与他有关?” 廖英才先是一愣,没想到苏瑾竟然对此事一点不知,他先是犹豫此事能不能说,但一想自己漏了口,如今又对她有事相求,如果还故作不知的三缄其口,反而适得其反,于是当即开口解释道,“那夜殿下亲自带兵去凤凰栖寨和罗甸国接壤的那片森林里打探虚实,特意将您和主力大军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界,还留了一些将士在原先的营地里生火戒备,作为幌子想要吸引那些苗人和罗甸国的细作。当时邱平朗便是留在营地中的守将,可谁知敌军一来,他便方寸大乱,不仅不奋起御敌,反而带头逃窜,没抵挡一会儿,便全被俘了。更可恶的是,他刚被俘,便将新的营地所在给招了出来,这才害了夫人您被俘。据说苗人将他们一起缚了扔进了一个营帐中,然后 又在营地里燃上了许多火堆,这些苗人女干猾,他们为了不引起新营地岗哨的注意,都不曾燃引火之物,而是借着山下旧营地里冲天的火光一路抹黑上山偷袭的。后来要不是桑将军带人杀回了营地,救了他们,怕是邱将军和那一干留守的士兵,都要被这炎热的火气给烤熟了。哎,要说这邱将军也是个没用的,竟然三两句就招架不住地招供了,一点风骨都没有……” 廖英才刚说完这话,便瞧见苏瑾正面带讥讽的看着自己,顿时哑言,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心虚起来。他连忙抬起宽大的袖袍按了按额角的汗水,然后岔开话题继续说道,“夫人,瞧着殿下对邱平朗的处置,便能瞧得出您在他心目之中的位置。这些年卑职虽在这么个偏僻的穷地方,可京里的事情卑职还是略知一二的,年前启封城中有一桩大事,宸王府中大排筵宴,宸王殿下风光的迎娶一位侧妃入府,几日后这位侧妃还随着宸王殿下和王妃殿下一起入宫谢恩呢,啧啧,这位侧妃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啊。嘿嘿,夫人,说句僭越的话,瞧着殿下出征也要带着夫人的情份,足可见夫人深得殿下的恩宠。卑职不才,猜测这位得宠的宸王侧妃,便是夫人您吧。” 廖英才语气殷切,面上带了些轻浮的得意之色,两个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肉也因笑意而微微抖动着,令人十分不舒服。苏瑾冷眼瞧着他,不禁在心里冷笑,原来他是误把自己当成了封月凝,呵呵,最可笑的是,他的语气竟然如此的笃定。 廖英才低着头边说边笑,还时不时抬头偷眼瞧着苏瑾的脸色,见她一语不发,只是面上带了些愠怒与羞恼,猜测着是被自己说中了,于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夫人也别急着否认,卑职说这些,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心里敬着夫人,向着夫人,希望夫人能给一个机会,能让卑职给夫人效力。当然,还希望夫人能在殿下面前给卑职多美言几句,最好能带着卑职一同回启封城任职,卑职保证,日后一定以夫人马首是瞻,日后鞍前马后地孝敬夫人,给夫人当个马前卒!” 说着,廖英才又缓缓跪了下来,朝着苏瑾拜了下去。 全一卷 第140章 利诱威逼 眼前这个贪婪自私而又自以为是的男人再一次带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缓缓朝着苏瑾跪了下去,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忠心和哀戚,一边趴在地上,拜了一个全礼。 然而他的言语中满是贪婪,这一回,苏瑾不再上前搀扶,而是感到了深深的恶心,她冷冷地瞧着廖英才的自我表演,语气里也带了些许的凉薄,“廖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但是,恐怕要令廖大人失望了,我的确不是那个宸王侧妃,自然也受不起大人的孝敬。而且,据我所知,这位名动京城的宸王侧妃,因为获罪,已不在王府之中了。”苏瑾深感十分无趣,她不想再应付眼前的这个男人,于是准备起身回去,不再与他多啰嗦,“我累了,大人请回吧。” “夫人请慢!”没成想廖英才的反应十分的快,他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立即开口阻止了苏瑾起身,肥硕的脸上惊疑不定,他抬头瞧着苏瑾的神情,缓缓开口问道,“夫人……当真不是那位宸王侧妃?” 宸王的这位新纳入府的侧妃,的确听说是被宸王亲自被贬去了城外的庄子里去了,而关于她或生子或小产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没有透出来的。但既然宸王府中仍然没有一子半女,那么多半便是彪悍善妒的宸王妃再次出马了,然后这位娇弱美艳的侧妃便小产了。廖英才原以为是侧妃意外失子(或者是人为失子),宸王为了保护她(毕竟宸王当初是力排众议将身为青楼女校书的女子,用花红喜轿抬入宸王府中的),特意对外宣称要将她送去清净庄子里养病。后来廖英才在宸王身边看到了这个颜色惊艳的女子,便立即带入了得宠侧妃的角色,还在心里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是有权皇子爱上了出生卑微的绝世奇女子的戏码,这种只有在戏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如今就在当朝出现了,可见这名女子是有多么的惊艳脱俗、惊为天人,殿下又是多么的爱她怜她。那么后面殿下再与她发生什么事情,那都是在正常不过的,比如带着她一道出征。 苏瑾的太阳穴跳了一下,心中的厌弃感更浓,她有些不耐烦了,却还是看着廖英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 这一次,廖英才的反应冷静多了,他继续笑着冲着苏瑾说话,脸上丝毫不见惊讶与不恭,只语气不再那么的殷切,“不是也不要紧,凭借着夫人这惊为天人的容貌,还有如今这泼天的恩宠,想要什么样的名分得不到?更何况那位侧妃如今不在府中,更是妙哉,那岂不合该夫人您伴在殿下左右嘛,依卑职的拙见,待此次班师回朝,殿下定是要抬夫人您做侧妃的!” 他的这番话倒是说得令苏瑾瞠目结舌了。原以为自己明明白白说了不是,被当众打脸的廖英才还不尴尬地赶紧逃掉。可是,眼前这个还是跪坐在地上的肥胖男人,非但不觉得尴尬,而且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继续着自己的自圆其说,最最可气的,是他能将自己的胡乱揣测,说得那么的坚定恳切,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苏瑾真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可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又找不到何时的由头离席,是故苏瑾只好继续如坐针毡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不住嘀咕着。她深知眼前的这个男人定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悲切与惶恐,相反的,他的野心很大,贪婪更深,与他接触,自己不但讨不到什么便宜,而且容易犯错误。 相处越久,心里的这一番想法越是坚定,苏瑾用自己这些年为数不多的阅历正义正言辞地告诫着自己:这样的人,不要直接了断地得罪他,也不要给他什么希望,最好的方式是,对他敬而远之,然后用似是而非的话打发他,既不得罪,也不承诺。 苏瑾思索了良久,决定咬死了自己身份卑微,无力帮助他,这样大概既不得罪他,也不用应承什么,“廖大人怕是想错了,在殿下面前,我真的说不上什么话的,也没有打算成为宸王殿下的侧妃。更何况是这些军国大事呢,我区区一介女子,哪里能懂呢,没得说错 话,让殿下迁怒到廖大人反倒是糟糕。廖大人不妨……直接将心中所想尽数告知给殿下,还有这只珍贵的玉兔子。直接让殿下知晓大人的忠心,岂不比我们这样来回传话来的更好?” “夫人看来是铁了心不愿帮卑职咯。”廖英才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抬起头看着苏瑾,似是在打量她。末了,他竟然直接站起了身,完全不复刚才的谦卑客气与卖力讨好。他摸了摸自己唇边的胡须,一脸的鄙夷轻蔑丝毫不加掩饰,“既然夫人如此说,看来卑职是不必再求了。” 廖英才伸手将那只白玉兔子收了回去,小心的用绢布包裹好,放回自己的袖中,然后缓缓坐回原先的座椅上,拿起那杯已经不热的茶盅浅啜一口,然后指着侍立在苏瑾身旁的青竹,丝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去,给老爷我换杯热茶去!”边说,他还边装模做样地拍了拍自己刚刚因跪在地上而沾上尘土的衣裤,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道,“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别忘了自己是何身份!” 苏瑾的脸色也差得很,她虽深知自己不会什么语言的艺术,刚刚的那番话实在不怎么高明,不仅甩锅的意味十分明显,而且成效十分差劲。可廖英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还是深深刺痛了苏瑾。她捏紧了手掌,这才堪堪冷静下来。 然而,令在场两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就属于廖府奴婢的青竹,却并没有应承正头主子的吩咐,反而继续守在苏瑾的身旁,寸步不离,只是浑身都因为恐惧而不住的颤抖。 虽然不清楚青竹此举何意,但一阵暖意还是席卷全身,这个年纪不大却通透明白的小姑娘大概是不愿自己被廖英才支走,想要守着自己不被他欺辱吧。 苏瑾心中感激,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覆盖在了她交握在身前的手。出乎意料的,触手是细细密密的颤抖,苏瑾心中陡然一凛,心里一个念头立即闪过:兴许是这个女孩一直在廖府中受折磨,所以才会如此惧怕这个大胖子府尹的吧,可她终究是没有一切照办,既反抗了他的***,也是护了自己的尴尬。 一瞬间,苏瑾的保护欲上来了,她决意要为这个小姑娘撑腰,然后,她便如找到了目标一般的,背脊也挺直了起来,看向廖英才的目光更加的厌恶。 好在廖英才并没有咄咄逼人地再吩咐些什么,相较而言,他更急于从气势上拿下苏瑾,对于青竹的反抗倒并不在意。他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两撇胡子,朝着苏瑾笑了起来,“夫人,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做个交易?夫人想必是要名正言顺的进入王府的,而卑职嘛,不过是想要仕途顺遂罢了。既然卑职想请夫人帮忙,那定然是不会亏待夫人的。” 廖英才再没有之前的谦恭避讳,此时更是放肆地直直盯着苏瑾看,细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故而,苏瑾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怒便立即被廖英才捕捉到,他看苏瑾想要开口,便急急开口打断道,“夫人别着急拒绝卑职呀,卑职起身也是在帮夫人。夫人既然是宸王殿下的身边人,必然是清楚宸王妃为人的。嘿嘿,宸王妃的善妒可是全启封城里人尽皆知的,她嫁入王府五年有余,却至今未出一子,于是,她便要求全府不允一个孩子出生,以至于宸王殿下如今还是膝下尤空。可偏偏殿下对这位宸王妃极其敬重,相敬如宾的待着,夫人觉得,这是为何?”廖英才继续嘿嘿笑着,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虽然他被贬至此,又荒诞了多年,可骨子里的野心还是没有磨灭的,遂启封城的消息,他还是着意打探着,其中也打听到不少轶事。不等苏瑾开口,他便又继续说道,“是因为宸王妃的身份,还有她背后的苏家势力。至于你,没有根基,即便凭借着一时的恩宠,进了王府,也压根无法立足!” 苏瑾听着好笑,没忍住开口讥讽道,“你的意思的,和你合作,我就能在王府之中立足了?” 廖英才眼见苏瑾来了兴趣,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连忙 趁胜追击,“那当然,山人自有妙计!嘿嘿。”他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捋着胡须继续说道,“夫人可知那先侧王妃是如何进的王府?” 想到封月凝,苏瑾便想到了那一地鸡毛的岁月,便没有开口回答。 廖英才满意地继续卖弄着,“皇嗣呐,如今宸王妃无子,只要夫人率先诞下小世子,那日后的生活有宸王长子傍身,还有什么可怕的?至于卑职在这其中的作用嘛……夫人虽然看不上金玉器皿这一类的阿堵物,可有人能喜欢呀。只要夫人把卑职看成自己人,那卑职自然会倾囊帮夫人扫清所有的障碍,也定能买通宸王手下的谋士,为夫人在府中的地位的稳固而权谋。但,若夫人拒绝了卑职,那么这笔钱财,也能买通些人,散布一些消息,嘿嘿,夫人这么不管不顾地陪着殿下随军出征,还曾被苗人俘虏,这名节嘛……” 廖英才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可这番话,却正好令苏瑾安心不少,原本的惴惴不安也一扫而空——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就在这时,一个守在外院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冲着苏瑾和廖英才拱手答道,“启禀姑娘,廖大人,殿下他们回来了,眼下刚进城,怕是要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来此处了。” 全一卷 第141章 近乡情怯 突然闯进来的侍卫打破了此刻的尴尬,苏瑾眸中闪过一丝兴奋,连日来的担忧和苦闷一扫而空了,眼看着侍卫恭顺退了出去,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守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赵翊的归来。 苏瑾原本就不想再搭理廖英才了,他的贪婪不知足令她厌恶,他的傲慢无礼令她气愤,还有他的威胁恐吓,更是令她感到鄙夷,这样的人,完全不复原本跪在赵翊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原来那个卑微忏悔的形象,全都是他装出来的,如今的嘴脸才是真实的。 她不再理会他,带着青竹轻巧几步便想越过他,朝着前厅的大门走去,想要穿过前厅前面的前院,走到院门口去,与城中百姓一起欢呼雀跃的看着得胜回来的将士的风姿。可刚走过他的身边的时候,这个猥琐的油腻男人竟然得寸进尺地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夫人稍慢。” 苏瑾被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她身后的青竹面色一沉,她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不知是因为刚刚苏瑾的安慰而心存感激,还是决意要与面前的男人作对到底,竟然神勇无比地冲了出来,挡在了苏瑾与廖英才中间,用身体护住了她。 此时的廖英才满眼激愤,他顾不得面前站了个碍眼的小丫头,两只小眼睛直直盯着苏瑾,语气了带了些孤注一掷地狠意,“夫人还没有给卑职一个确切的答复,这边就要离开吗?” 苏瑾惊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青竹义无反顾地张开着双臂护着自己,看着她的身子像一片在风中的叶子一般不住颤抖,心里既暖又怜,连忙将她拉回自己身后,看着廖英才笑道,“廖大人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吗,何必如此纠缠不清。” 廖英才紧紧咬着后槽牙,好半天才愤愤说道,“夫人好狠的心肠呐,夫人这是决意让卑职去死啊。” 廖英才的话令苏瑾浑身不自在,她冲着他厉声吼道,“廖大人请自重,再如此放肆无礼,我就唤前院的人进来了!”此刻的她既想极力摆脱他,又迫不及待想要去瞧一瞧街上的热闹,心里的恼火已经止不住蔓延到脸上了,“让开!” 这一声尖锐的声音令廖英才神色一惧,他看着苏瑾的脸,悢悢然放下手臂,任凭苏瑾带着青竹穿过自己。可他还是不甘心,在她们刚踏出房门的一瞬间,便在她们在身后大声诅咒道,“既然你这娼妇如此心狠,那就别怪我下作了,哼哼,眼下我虽然治不了你,可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你可别忘了,启封城里还住着位宸王妃,咱们这位王妃娘娘可绝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圣人,从宸王府中抬出去的人可不少呢,哼哼,你等着瞧吧,我定能瞧得见你这娼妇悲惨的下场!” 他的话说得尖锐刺耳,苏瑾并不与理会,只嘴角嘲讽地一弯,便继续朝着前院迈着坚定的步子。 身后的廖英才不甘示弱,还在继续恶语咒骂着,“哼,你这个恶毒的娼妇,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一点姿色,就妄想攀附宸王殿下,哼,你这个愚蠢至极的娼妇,皇家最看重子嗣的血统,你被那些苗人俘虏了那么多天,和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肮脏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哼哼,就你这种失了贞洁的娼妇,还摆什么臭架子,哼哼,你等着吧,你定会比我更惨!” 廖英才的声音越来小,可他最后的那几句话,却像是一根尖刺一般地,慢慢地在苏瑾的心里越扎越深。她的确可以不在意他对于要让自己死于宸王妃之手的恐吓,因为毕竟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不容人的恶毒王妃,便是她本尊。可是他的话却也给她提了一个醒:这毕竟是古代,古代礼法不仅森严,而且矛头直指女性,古代的女子将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为了守贞,不惜去死。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还能独善其身吗? 当初自己就这么由着性子顺从了赵翊荒唐的决定,跟随着大军跑来了黔州,这种有悖礼法的事情,对于她的名声而言,是不是非常 不利的,最可怕的是,自己曾被苗人掳劫,并且消失了整整六天六夜,虽说自己并没有失身于苗人,虽说也有可能找到人证证明,可他们真的会相信自己吗,能够接受吗。还有赵翊,他能相信自己的话吗,他愿意相信自己的话吗?在他的心里,会产生顾虑和隔膜吗?他还会那般真情的待自己吗? 苏瑾的步伐随着自己内心的胡思乱想而踌躇,从前厅到院门口那么短短的一段路,竟然走了许久,身旁的青竹瞧出了她的犹豫,担忧地问道,“夫人,这样得罪府尹大人,真的不会惹祸上身吗?” 苏瑾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担忧与顾虑,被耳边青竹突然说出的话吓了一跳,如梦方醒般地抬起头看向她,脑海之中刚刚所有的顾虑与担忧一瞬间都消失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令她心里空落落的,既感到愚蠢又感到无助。 她在心里缓缓叹着: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赵翊于我,不就是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吗,有名无实罢了,何必如此在意他的感受和态度?还有,我唯一的目标不应该是找张天师吗,找张天师,要到回去的方法,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再也不予这里的人有任何的交集。 苏瑾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冲着她微微一笑,疑惑地问她,“你不是廖大人府里的丫鬟吗,今日怎么会如此与顶撞廖大人,你不害怕吗?” 青竹抿了抿唇,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扑闪了两下,两滴大颗的眼泪便噙了满了眼眶,她怯懦地回头看了一眼前厅的大门,低声说道,“害怕。” 苏瑾也看向了那个方向,她们已经走到了院门口,从这里看过去,前厅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青竹飞快抬袖擦了一下眼泪,可下一秒,泪水确如破了闸的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索性不再掩饰,轻轻抽泣起来,颤着声音低声说道,“可我也害怕他会害夫人。” 我吗?苏瑾眉头一挑,眼前的小姑娘只有十来岁,而且与自己相处只有这么几天,她说着这样煽情的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另有所图,“怎么说?” 青竹似乎并没有看出苏瑾脸上的疑惑与不信任,又狠狠擦了擦眼泪,继续着刚才的话,“一个月前,一直带我很好的青嫣姐姐死了,被人直接抬出了府,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里。她才只有十六岁,她是被……是被廖大人……”小姑娘似是难以启齿,哽咽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只好继续下面的话,“还有青蝉和青雨,被廖大人收了房,原先廖大人许诺了她们要抬她们做姨娘的,可没过多久,她们却都相继死了,我偷偷去瞧过,她们身上全是伤,是活活疼死的。夫人,廖大人其实心狠手辣,我害怕他会对夫人您……” 青竹边说边哭,说到这里,就突然跪了下来,“府里颜色稍好些的女孩子都是逃不开这个命运的,只是因为的年纪小,还有青嫣姐姐有意护着,所以才躲过一劫,可我心里清楚,待自己长大以后,恐怕也是……几天前我被管事选中,带来了这个别院来伺候,管事的说是来伺候贵人的,我高兴的什么似的,虽然还是做丫鬟,可我伺候的是夫人您这么心善的主子,待人和气,也不把我们不当人看。所以,我不想您、您也……”说着,青竹又趴在地上拜了下去,颤抖着声音祈求道,“夫人,奴婢还想求您一件事,您能带我一起走吗,留在这里,我必然逃不过一死。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死……” 苏瑾被她的话怔住了,着实没有想到,人心竟然还能恶毒到如此境地,当即庆幸自己并没有因为心软而答应帮助他求情,否则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可转念一想,她的心里又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刚刚是不是说得太没有分寸,真的得罪狠了廖英才,这样阴暗可怕的男人,得罪了他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还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人真的是 一种神奇的生物,这样看起来,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友善面孔,譬如眼前口口声声为了自己的小丫头,譬如曾经哭得凄惨的廖英才。 苏瑾心乱如麻,此刻再也没有什么兴致去瞧外面街市上的热闹了。她恹恹地看了一眼紧闭的远门,心想着等赵翊忙完了总会回来这里的,其实站在大门口也并不甚好看,于是当下决定放弃刚刚的念头。 转念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伸手扶起她,心里想着,兴许这小姑娘豁出一条命来,只是为了给自己搏出一条生路罢了,好在她也诚实,将自己的意图说得明显,这不比那只老狐狸廖英才真诚多了么?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松快很多,立即拿出袖中的手绢,擦了擦青竹额头上的沾了泪水的尘土,轻缓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穿过前厅的时候,厅中的廖英才已经从院子侧面的角门出去了,原本还有所顾及的苏瑾松了口气,二人没有停留,直接回到了后院的厢房中。 一直到晚膳过后,一身风尘的赵翊才回到这座小小的院子里。 苏瑾已经睡下了,但心事重重的她根本无法入眠,只能于黑暗之中,闭着眼睛辗转反侧地在床榻上来回翻腾,既浑身难受,又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怕吵醒右边房间里睡着的青竹和青檀,还有一直睡在左侧房间里的南风。 突然,听闻屋外喧闹起来,苏瑾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朝着窗门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听见外面青竹的声音,“殿下,夫人睡下了。” “嗯,你退下吧。” 是赵翊! 苏瑾突然慌张起来,原本就睡不着的她,此刻更加清醒了。他会进来吗,他进来会问自己在凤凰栖寨的遭遇吗?他会介意自己消失了那么多天吗?他会相信自己还是清白的吗? 怎么办,怎么办?苏瑾心乱如麻,酝酿了一天的忧虑顿时涌上心头。 她甚至开始不知所措地想着:我要不要躺下来装睡?还是就这么坐着等他? 其实她十分想见他,想看看他是否受伤,想和他倾诉自己的遭遇,想在他怀里哭一场,抱着他怎么也不撒手,可是……可是,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吧,不应该和他有太多的干系吧,更不应该和他产生不必要的感情吧。 况且,自己这样名节受损的女子,他兴许厌恶了吧,不会再要了吧…… 全一卷 第142章 战事之况 白天被廖英才一激,又等了赵翊整个下午,再加上自己的胡思乱想,待晚上赵翊赶回来的时候,苏瑾心里难受得几欲死掉,她想得十分悲观,心里也十分脆弱,不知不觉间,眼泪竟然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房门开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站在房门口,并没有进来。苏瑾坐在床上,不禁湿润着眼睛看过去。门口的男人瞧见屋内的情景,顿时心中一喜,边喃喃说着,“没睡啊,”边抬脚走了进来,顺手点亮了桌上的烛台,“是不是在等我?” 苏瑾没有说话,她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的难过愈加强烈,竟然莫名化作了委屈,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地落个不停。 赵翊已经用了饭,盥洗后穿了件月白的单衣,走近了才瞧见苏瑾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心中先是疑惑,转而是担忧,便连忙坐在床边,扶着她的肩头,关切问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一句简单的关怀更令苏瑾难受,对未来的迷茫,对赵翊的感情,自己无法做出的取舍,还有最近的一系列遭遇,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委屈极了,她一把抱住面前的男人,趴在他的背上痛哭了起来,像极了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 赵翊抱着她柔声安慰了许久,这才拽过环着自己的手臂放在自己眼前看,手臂上的那道伤痕,结着厚厚的褐色的痂,既丑陋又触目。赵翊心中不忍,朝着伤疤缓缓吻了下去。 苏瑾一惊,瑟缩着抽回了手臂,刚刚心中莫名激起的悲愤也尽数散去,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席卷上来,她神情有些倦怠,整个人不自然地往床里侧缩了缩,强装镇定地对赵翊淡淡说道,“我没事。天不早了,殿下早点去休息吧。” 赵翊还是坐在床边,没有一点要离去的样子,他看着她,继续柔声问道,“手上的伤口,还疼吗?” 苏瑾抬眼看着他,心里不自然咀嚼起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不是在提醒着她,她曾是被其他男人抓走过的? 此时的苏瑾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苏瑾了,心中不知何时对眼前这男人产生的情愫令她患得患失,更是令她自卑起来,继而变得冷漠无助,还具有攻击性,不近人情的攻击,然而这一切,她自己却一点没有察觉出来。 赵翊看着心疼,又十分自责,虽然连日来的奔波与杀戮令他疲惫不堪,可瞧见她的那一瞬间,身上的重担仿佛全都卸下来一般。特别是刚刚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瞧见了她,还能呼吸还能说话的她,他顿时感到心中一松,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顿时松了下来。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眼前的苏瑾,许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脆弱的犹如冰上花,水中月,令他担忧不已。他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你不会再有事了,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他这样徐徐地哄着拍着,苏瑾的心里也慢慢缓和了,她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肩颈处,温热的泪水停也停不住地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衫,她也不禁低低抽泣起来,无助而哀伤。 赵翊十分耐心地哄了许久,直到怀中的人不再颤抖,这才将她放开,拿起枕边的帕子,轻轻柔柔的给她拭去泪水。此刻的苏瑾也终于是冷静了下来,她一把抓住赵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艰难地说道,“我,我没有……” 赵翊突然轻笑了一下,他用帕子反复擦拭着她的眼角,然后拿着帕子轻轻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反问道,“没有什么?没有哭吗,我衣服上的眼泪可都是实证呢。” 他的反应让苏瑾莫名放松了许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平静了许多,“我是说,我被他们抓了,但是我没有被他们怎么样,他们只是把我关起来了,其他什么都没有做,我是清白的。” 她极力想要表达着自己的清白还在,自己并没有对不起他 。是的,廖英才最后离间的话起了作用,此刻的她十分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她没办法劝说自己他不在意,这毕竟是古代,在这个立法森严的时代,这个谁都看重女子贞洁的时代,她若真的舍不得离开他,那自己的贞洁便不能有一点的污损,而对于这一切而言,他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吧。 赵翊闻言却摇了摇头,然后沉下一张脸来,冷声说道,“他们还伤了你。”他的语气暗藏着狠厉,苏瑾心里抖了一下,可一瞬间之后,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却莫名其妙地满了出来,溢满了她的整个心。 她突然朝着他笑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泪水。她猛地扑上去,也抱住了他,心里清楚他是信自己的,虽然不知这是不是只是他的逢场作戏,可在她听来,还是欣喜的。可她还想继续解释,想要说得更明白一些,想要得到更多的肯定的答复,想要没有一丝误解可能的,确切的答复。她继续抱着他,在他耳边急急说着,“我真的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被他们怎么样,我……” 赵翊又一次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轻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果然是信自己的,他果然没有怀疑自己。 苏瑾的心里好受多了,刚刚那浓的化不开的忧愁,也尽数消散了。说来真是奇怪,爱情这种东西,竟然能在一瞬间改变一个人的所有心情。苏瑾心中无比安心,她将头紧挨在他的颈窝处,歪着头继续问道,“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赵翊轻轻“嗯”了一声,轻声说着,“罗甸国国内正好在内乱,与黔边五寨勾结的,是妄想篡位的五皇子,我们这一次去,联络上二皇子,一举歼灭了五皇子的部队,罗甸国二皇子也顺利继承王位,成为罗甸国的新主。罗甸国也会继续以附属藩国自居,向天玄称臣。” 赵翊的声音从他的胸膛里传来,带着些空明的感觉,却令苏瑾感到十分安心舒适。她还想继续这么听他说话,便继续抱着他,将耳朵贴在他的肩背处,继续问他,“你们一路上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吗,你有没有受伤?” 其实,他们这一路并没有赵翊所说的那么轻松。 一举攻下黔边五寨后,为首的阿满等五个首领尽数被俘,赵翊很快从他们口中套出了一个关键人物——罗甸国的五皇子普多。 罗甸国是个地少人稀的小国,三国时期,诸葛亮南征时,彝族土著济火因帮助诸葛亮有功,受封为罗甸国王,便有了最先的罗甸国。保留香火至如今,更是人少国弱,占地面积也不大。前朝曾在罗甸国中,封设宝州、郝州、羲州、晖州等羁縻州,罗甸国也一直以附属国的身份依附着中原国。如今的罗甸国中,一直存在两股势力,一股是老国王的正牌势力,老国王一直青睐大皇子普安,所以这一股势力便也是大皇子普安的,普安生性懦弱良善,虽不堪大用,却以纯孝,深得老父喜爱,而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下一任王位继承人。另一股势力,则是老国王的小儿子——五皇子普多,他生性狡诈多疑,又充满野心,他不甘无缘王位,便暗中对外勾结南诏国与天玄国黔边的势力,一直谋划篡位。在他的暗中权谋中,他成功的先后除掉了三皇子与四皇子,二皇子则因一早表明与皇位无争夺,又总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这才逃过一劫。 这一次的黔边之乱,便是罗甸国五皇子普多挑唆起来的。他各地招揽能人异士,常年占据着罗甸国与天玄国接壤的那片无人的原始森林,与那些擅于祭鬼炼毒的异士一起研制出许多要命的东西,譬如,那只令南风也为之胆寒的剧毒的大蝎子便是其中一样。久而久之,那片原始森林便总是毒瘴弥漫,令人难以靠近,不仅如此,还总有人看见一条碗口粗的黄黑巨蟒,出没于周边的森林树木之中,令周边村寨的猎户和挖参人闻风丧胆,谈蟒色变。 黔边五寨为首的凤凰栖寨与罗甸国最为靠近,所以是普多 最先拉拢的目标。据阿满身边的得力打手招供,十年前阿满得以争夺首领之位,便与罗甸国五皇子的助力有关,可见他们谋划之久。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皮瓦秋,那根本就不是阿满之妻的弟弟,而是五皇子普多手下的众多能士之一,易容成了阿满妻弟的容貌,便顺理成章成了蛊惑人心的巫师。 获悉一系列内情后,赵翊当机立断兵分三路,左路由桑启磊带兵,从正面直攻,右路由张伯璟领军,从附近瘴气弥漫的森林小心包抄过去,作为外援。最后,赵翊亲帅大军,为桑将军殿后。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派了一路士兵,由秦奎亲自率领,将有罪的聂志成和邱平朗一起押解回京,顺便带去了最新的奏报。 经过两天两夜的厮杀,最终,他们一举拿下了罗甸国的两个较大的村寨,即郝州与羲州,同时,张伯璟的那一路军队也传来喜人的捷报——他们于林中小心探路时,发现一处隐秘山洞,洞中蛇虫鼠蚁各种毒物俱全,魑魅魍魉各类能士俱在。 张先生从袖中抽出数张黄符,咬破手指以血书之,继而将数道黄符飞掷于洞外,紧紧粘于洞壁之上,顿时黄符射出数道金光,金光相互交接,立时在洞口织出一张大网,洞中所有闻风而逃的妖物尽数被洞口金网附着包裹,全都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待一个时辰后,洞口金黄消失,只留下一地的魑魅魍魉,各个身上紧贴着一道黄符,一动不能动,只剩下一双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众人。不仅如此,就连满地的毒虫猛兽,也都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一般。林中雾气顿时散去,就连原先辛辣刺鼻的空气,也瞬间变得清新舒畅起来。 不过这一路的士兵最累,倒不是拼死打仗,而是要做的活计。他们先要挖出一个九尺深的深坑,然后用随身带着的避毒的长布将所有的毒虫包裹住,扔进深坑,最后是深坑埋土,桃树封口。做完这一切后,他们还要一个个扛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况且还要跋山涉水离开这座密林,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值得一提的是,清扫完洞府后,在洞中他们还找到一个并没有被符咒击中的满脸褶皱的老婆婆,这老婆婆全身黑黢黢的,头发却是银白色的,稀稀拉拉地在脑后勉强用一根银簪子盘了一个鬏,看着年纪十分的大。这位婆子穿着苗人的传统服饰,一脸的恐惧与瑟缩。众将士本以为是受迫害被抓过来的周边老婆子,可后来经人指认后才得知,这个老太太竟然是附近最为出名的训蛊师,那只剧毒无比的蝎子,便是出自她之手,可见她心有多狠。 全一卷 第143章 落红不识 拿下两个羁縻州后,赵翊正式向罗甸国国君递送了斥责书,细数其不当罪行,并勒令他给一个交代。半日后,作为使臣的罗甸国二皇子普贵出现了。不过,他并不是从国都来的,而是从临近的沽州逃出来的。据他所说,三日前,五皇子普多佣兵谋反,因其善用奇珍异兽,也善于用毒,一时之间所向披靡,王城内的守军皆不知其对手,不消片刻,便以溃不成军。于是,五皇子普多便迅速占领了罗甸国的都城,软禁了身处都城的老国王与大皇子普安,并逼迫老国王禅位于自己,老国王不肯,他便自立为王,将老国王与哥哥普安一起软禁起来,自己则登上了罗甸国国君的宝座。 因连日来罗甸城中不安定,老国王提前一日遣了自己的二儿子普贵作为使臣,前去天玄国搬救兵,故而不在王城中的普贵逃过了一劫,但也难逃被缉捕的命运,且仅一日,他便于沽州城中被俘,关押了起来,等待被押解回王城。然而,事情发生了转机,因赵翊带兵攻城,看管普贵的看守松懈了,普贵也顺利被手下所救,来到了赵翊的面前。 赵翊与二皇子普贵联手,轻而易举从都城右侧一处隐秘的小道攻入了都城,此时失去奇能异士辅助的普多再也无计可施,最终败北都城。 在兵败那一刻,普多做了一件十分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举刀杀掉了自己的亲爹——罗甸国老国王,还有自己的亲大哥——大皇子普安。然而事与愿违,他的所作所为,恰好为二皇子普贵扫清了一切的障碍,最终,普贵袭位,成了罗甸国的新国君,并与赵翊达成共识,愿意继续作为天玄国的附属封国,对天玄皇帝俯首称臣。 赵翊连日来亲历亲为地率军攻打城池,既是愤恨罗甸国普多的叛变与谋反,对朝廷的不恭顺,又是对于他们迫害苏瑾的行为实施报复,故而他屡战屡胜,势如破竹。 可即便如此,赵翊也经历了两次十分惊险的情况。一次是攻打羲州时,赵翊冲在最前面,差点被一个罗甸国的将军射箭所伤,好在他反应极快,立即翻身下马,滚落在安全的地方。然而,饶是赵翊身轻如燕,也免不了在这一系列的翻滚跌落中摔出满身的伤痕,两三日才结痂愈合。这还没算完,眼见敌军主帅落马,守城士兵顺势放出一只斑斓猛虎,这只虎长约两丈,立起来是常人的两倍高,又凶猛异常,残忍无比,一经放出,便追着滚落在地的赵翊一阵扑杀。亏得桑启磊将军勇猛异常,刚被提拔上来的蓝鹰也是身手敏捷,二人一左一右,两面夹击,剑刺刀砍,通力合作,好半天才制服了这只猛兽。这一番打斗,还未伤及罗甸军一分一毫,天玄军竟以损失了数人数马,军中势气顿时萎靡。最后幸好赵翊骑射了得,他跨步上马,弯弓搭箭,嗖嗖两箭射下了城门上的两个品阶最高的将士,天玄军这才得以顺利破城。 还有一次,是攻打罗甸国都城的时候,城门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男子,他不知使了什么鬼祟伎俩,竟然能够悬在半空之中不落,然后他以手指天,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竟然引得天雷滚滚,立即将城门前众将士叫嚣的空地变成了一处人间地狱,被天雷击中的人立即化为灰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后来普贵提出来,王城中有密道,赵翊这才不得以带领众人从密道攻去,徒留张伯璟与三队人马,继续与那妖人斗法牵绊。 留下的众人本以为今天是死期已至了,一个个愁眉苦脸,视死如归,哪曾想张伯璟突然一踩马头,也腾空飞了起来,他口中念决,手朝着天空一挥,立即将天上的惊雷引去了王城之中,守城的将士们吓得半死,全都躲了起来。最终,那个悬浮在城池上空的妖人被一道闪着亮光的惊雷劈中,整个人摔下城去,瞬间便化成了灰尘。 留守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眼睁睁瞧着悬于半空的张伯璟缓缓下落,正好坐回在了马背上,他浑身都好像散发着金光,令人不敢小觑。经此一役,张 伯璟在军中的威势更甚。 说故事的赵翊言语简洁,轻描淡写,听故事的苏瑾却是听的聚精会神,当听到惊险处时,也难免心惊肉跳,细想起来,更是心胆俱裂,怕的瑟瑟发抖。她伸出双手捧住赵翊的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唇,她又一次泪盈满眶,情不自禁地轻轻吻上了他的唇,然后颤抖着喃喃道,“幸好,幸好。幸好你没事,若你有事,我可怎么办?” 赵翊也动了情,久久凝望着她,然后轻轻吻上了她的眼睛,苦涩的泪水浸润了他的唇,却激地他的心中燃起了一把熊熊的烈火,久久无法浇灭。他将唇离开她的眼睛,慢慢移到了她小巧挺立的鼻尖,再慢慢吻至她的唇瓣,他小心翼翼,她小声呜咽。他听着她的声音,心中欲望之火愈发燃得炽烈,唇上的力道也逐渐加大了,不知不觉之间,他竟慢慢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将她缓缓放倒在床上,边吻边开始不老实地伸出手朝着她的衣襟中探了过去。 苏瑾被吻得动情,整张脸上红扑扑的,脸上的灼热一直烧到了耳朵根。他的吻极具占有性,她被他吻得缺氧,只得依赖着他,跟随着他,也顾不得他的那只不安分的手。 她的脸潮红一片,唇边因自己手上的动作而情不自禁溢出的呻吟更是一味催情剂,他满意极了,手上更是放肆,竟缓缓滑入了她的腿间。 “不。”这一动作瞬间拉回了苏瑾的意识,即便没有经历过这些,可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深深知晓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不要。” 她低声拒绝。 虽然意识里勉强支撑着,可出口的话却是软绵绵的呻吟,苏瑾的脸烧得更红了,她羞得撇过脸不再看他。赵翊唇边轻轻弯了起来,然后俯身贴在她的耳畔上蛊惑道,“乖,我想要个世子。” 他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却像是一道电流一般激地她浑身颤栗,她濡湿着双眸朝着他看过去,却冷不防被他一口含住了一侧的耳垂,她浑身一颤,唇边的呻吟声竟不自觉再次溢出口。 这一次,她不再反抗,红着脸感受着他的所有。 第二天一大早,苏瑾迷迷蒙蒙地从黑甜梦中醒来,此时屋外已日上三竿。她想起身,却顿时感到浑身如同散了架般地无法动弹,努力了好几回,这才缓缓坐起身。昨夜的一切已经有些迷茫了,只记得他们一直奋战了许久,苏瑾早就脱力地大喊着不要了不要了,可他还是一直索取着,没个够。 想到这里,苏瑾的脸上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她赶紧捂着脸,想要将这些个龌龊画面给压下去,不再去想了。床上已经只有她在了,一直睡在外侧的赵翊已经不见了。 屋外一直守着青竹,她听见动静后立即推门进屋,准备服侍苏瑾起床。苏瑾一瞧见她,脸又顿时红了一大片,只好强自镇定地吩咐道,“你去帮我烧一桶水来,我想沐浴。” 青竹虽小,可原先在廖府时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对主子房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习以为常,对此事便并不大惊小怪,反而教养极好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继续恭敬地答道,“夫人,我立刻让人去烧水,我先服侍您更衣吧。” “不,不用了!”苏瑾的脸涨成了个熟透了的番茄,她连忙挥着手说道,“你也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青竹也不勉强,只是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屋内的衣架上,便恭敬退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苏瑾深深舒了口气,穿上床边布鞋后,扶着床栏缓缓站了起来,顿时一股暖流顺腿而下,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她的脸咻地又红了透了。再从铜镜中瞧见了自己浑身上下从脖颈一直延申到全身各处的红痕,苏瑾更是羞得几欲死掉。所以说,刚刚的青竹其实都瞧见了,可她却愣是装着什么都没瞧见?天哪,羞死了,一刀杀了我得了。 这个臭男人!还好古代的衣服 都是高领子的,多多少少可以遮挡脖颈处的印记一二,不然,自己该如何见人呐! 突然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说是若婚后的夫妻二人,那啥啥啥的很和谐,那么便一定会很幸福。苏瑾又不禁莞尔一笑:如今的自己,便是十分幸福的。 只是这一夜的奋战,后遗症十足十的强,如今的她只得颤着双腿,慢慢从床边挪到衣架边上,换上了干净的衣袍。 待洗完热水澡后,苏瑾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就连浑身的酸痛也缓解不少。她由青竹搀扶着来到院中葡萄藤下的竹椅上坐下,端起刚沏上来的一杯清茶,缓缓啜了一口。 南风今日也不在院中,随着宸王殿下一起去了府衙。听青竹说,宸王殿一早就离开了,说是傍晚才会回来。所以后院里只有她,青竹还有一个叫青檀的小丫鬟。再算起来的话,还有灶上的两个厨娘,还有前院的护院。苏瑾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竹椅上悠然自得地瞧着天空,一种闲适的感觉令她十分受用。 突然,那个只有八岁大的小丫鬟青檀,从苏瑾休憩的厢房里将床单被褥抱了出来,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苏瑾忍不住问了一句,“是要换掉吗?” 闻言,这个叫青檀的小丫鬟转过身来,冲着她行了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回禀夫人,刚刚奴婢收拾床褥的时候,瞧见床单脏了,染了些血迹,所以预备给夫人换一床新的。” 血迹?苏瑾有些懵了,难不成昨日赵翊受伤了?可她明明记得,并没有瞧出来,他的身上有何处是受了伤的呀?难道是自己身上伤了?可是,除了私密处还隐隐作痛外,自己身上也并没有一处外伤呀? 她缓缓起身,走到青檀面前,翻开床褥查看,好半天才看见床褥上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血污,已然是干掉了。 她紧紧皱着眉头,又是一愣——难不成是昨晚激战时,伤到他了?我竟然还能让他受伤? 不对不对,昨晚那番光景,自己连自保都难,更何况是伤了他。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 苏瑾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所说所有的可能都不成立后,那个最不可能的情况,便是事实了,可这个真相也着实……不会吧,难不成昨晚的,竟是她的第一次? 全一卷 第144章 凯旋而归 这件事多少有些诡异,苏瑾神情凝重,一语不发。一旁的青竹极有眼色,立即朝着青檀挥挥手,示意她赶紧拿着沾了血的被褥离开,免得领夫人烦扰。 苏瑾并没有阻止,她有些失神地转过身,缓缓坐回原来的竹椅上,双手紧紧捏着两边的边沿,心中翻江倒海地冒出了许多个念头。 如果说,这血是那啥啥的,那昨夜那一夜,便是自己的初夜,难不成自己借了别人的身子,还能将自带的属性一起带过来? 不对,自己这一遭如同是借尸还魂,这副身子,除了意识还是自己的,剩下的什么都应该是原来王妃的。这么说的话,那先王妃就还是个……处……呃,少女? 所以说,原先的苏瑾王妃与宸王赵翊成婚五年,一直都没有圆房?天哪,我这是……发现了什么,他竟然深厌她至此? 之前倒是听苏瑜在自己的面前炫耀过,原先的苏瑾王妃是替她嫁来宸王府的,当初赵翊瞧上的,可是她这个苏家幺女,只是娶了后娘的苏大人迅速变成了个后爹,听信了后娘的主张,舍不得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彼时毫无起色的宸王,这才将自己的长女嫁了过去。 可是,也不对呀,如果说赵翊原先想娶的便是苏瑜,那他不应该对苏瑜有一种爱而不得的情感吗,可是瞧着赵翊对苏瑜的态度,也不甚亲热深情,倒也打消了这种可能性。故而赵翊因爱而不得,而对替代品深恶痛绝的概率应该也不大。所以,他究竟是为何如此对待原先的王妃?虽然给了她体面,与人前的恩爱,却给了她一个无性婚姻,这倒是也解释了先王妃为何会如此心理变态了。 怪不得,赵翊竟然在自己表露身份时,反应地那么的诡异,当她说自己不是真王妃的时候,他表现得那样的镇定从容,既不忧心先王妃的去向,也不逼迫自己说出是何企图,竟然就真的信了自己的话,还那样认真地问自己,是否将要离开。 可是,昨晚又是什么情况?他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王妃,又知道自己会离开,自己还有被人掳劫,整整消失了七天的经历,在这样一个注重名节的古代,自己这样的境遇,不就是古书里总说的残花败柳吗?这样的自己,他昨夜却又为何要那样的对自己?与自己发生这样的关系? 等等,昨晚激战完一轮后,他似乎是看了看床铺的,然后,他便变得更加兴奋,抱着自己吻了许久,然后还没有等自己缓过劲来,又迫不及待地开启了第二轮。如今想来,他怕不是也瞧见了这滴血了吧,所以他才不着急等自己的解释,他这是在……验货? 苏瑾边想边狠狠将捶了一下手边的竹编扶手,这该死的古代,这该死的赵翊,他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实现自己对他的忠诚度,昨夜的一场欢爱,只不过是严明自己是否还有贞洁而已。那么,若这位王妃娘娘,早前有过什么剧烈运动,失去了那层膜,抑或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层膜自己就脱落了呢,那她又该如何娶解释呢?那岂不就是百口莫辩了? 青竹被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苏瑾顿时从深思中醒悟,她有些不知所措,抬头茫然地看着青竹,却瞧见她红着一张脸,瞧着自己的神色也十分诡异。瞬间,苏瑾明白了她瞧自己的意思,自己的脸又是一阵青一阵红。她顿时失去了晒太阳、品茶、赏秋景的兴致。没有了好心情,原本和煦的阳光,显得十分毒辣刺目,原本满院子金黄轻舞的落叶,也变得十分令人生厌,最后,她只得恹恹地打发了青竹,自己则回屋睡觉去了。 傍晚时分,赵翊跨马风尘仆仆赶回了小院。他心情甚好,跨过后院,便来寻苏瑾。此时的苏瑾正侧躺在床榻上,房间里没有点灯,她却只是闭合着双眼,并没有睡着。 屋中气氛不太对劲,赵翊敏锐察觉到了,脸上原本的轻松与欢悦也逐渐收敛了。他轻声挪到了床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没有言 语。 过了许久,苏瑾以为人已经走了,心里又是一阵酸涩与憋闷。她缓缓转过身来,双眼因长久闭着,张开眼好半天才看清楚黑暗之中的身影。 赵翊轻轻叹了口气,语带笑意,“见你睡了,本来就是想来看看你的,却没想到将你吵醒了。” 苏瑾起身,背靠床沿,黑暗之中炯炯望着他。她在心里想着:既然他非来招惹自己,那就干脆把话说清楚好了,也省得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赵翊并不知苏瑾的心思,他点亮屋内小灯,远远放在屋中的大圆桌上,任凭昏暗的灯光,柔柔洒进窗榻之上,不甚刺目,却足以照明。他坐在苏瑾床边,看着她,语调欢快地说道,“你再歇息几日,带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启程回京。” 苏瑾瞧着他,心里既委屈又欢喜,竟不知不觉将自己幻化成了个苦情戏的女主。她还是那样炯炯地望着他,似是不在意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要将他藏进自己的眼眸里。 赵翊缓下了语气,关切地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瑾还是没说话,赵翊却上下左右,左一眼右一眼的,不错眼珠地将她望了个全,然后轻声低低戏谑道,“难不成是……我昨夜,太卖力了?” 苏瑾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明白了他的胡话,小脸也立即烧得通红,她连忙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下,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赵翊哈哈大笑,然后语带歉意地说:“钰舒,其实我应该等到回京,再和你……可是昨夜见你那样的美,便没有……” “钰舒?”苏瑾突然打断他,“钰舒是谁?” 赵翊脸色有些僵,迟疑许久方才开口解释,“钰舒,是你的闺名。” 苏瑾,苏钰舒吗? 苏瑾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赵翊,既然今日话说道这个份上了,我倒是想和你好好说几句话,希望你能如实和我说。”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认真,连带着赵翊也被感染,竟不自觉凛了凛身型,正经危坐地看着她。 没让他等太久,苏瑾开口了,“赵翊,我不是你的王妃。” “我知道的。”听她这么说,赵翊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低声答道。 可苏瑾却酸涩起来,“所以,我不是什么苏钰舒,我只是苏瑾……不,我只是我自己。” “我知道。” “你又知道?”苏瑾嘲讽地笑了起来,“所以你昨夜,究竟是将我当作了谁,这才与我,与我……”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苏瑾几次尝试下来,都说不出口,憋到最后,只能憋出这么一句,“与我那个!” “同房吗?”赵翊被她的模样逗笑,帮她说下去,“你我是夫妻,同房本是夫妻间的本分,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苏瑾想都没想,连忙反驳道,整个人也朝着赵翊凑了过来,一脸的严肃认真,“赵翊,问题就在这里。既然你说了夫妻这个命题,那么咱们就继续往下说。昨夜我……那个……那个床上有,有血液,那是不是代表了,昨夜其实是第一次……那个,圆房。”苏瑾羞于启齿,讲出来的话也支支吾吾的,但她意识到输人不输阵,立即单手叉腰,继续大着胆子数落道,“若昨夜真的是第一次圆房,那就代表你和真正的王妃有名无实。可是我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王妃,你明明知道的,我只是个冒牌的,可你为何昨夜还对我这样,你究竟是因为我作为你王妃的身份,去履行你的本分,还是因为喜爱我这个人,去贯彻你的情分?” 苏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步步紧逼着要答案,她感觉自己这一番话说得甚有哲理,便非要他给个说法,也算是给自虐了一下午的自己一个交代。 赵翊听得有些失笑,他轻叹一口气,将她直接拉入自己的怀中,然后在她耳边声音说道,“我是因为欢喜你,昨夜才会情难自禁 地与你欢好。我只是欢喜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你的名字。即便你只是一个贫家女,我还是会欢喜你的。” 苏瑾被他的这一番软语说得脑袋瞬间热晕晕的,不知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让自己十分熨帖舒服,还是他说话时喷涂出的炽烈呼吸,将她烤炙成了一个熟透了的番茄。 谁知,就在苏瑾云里雾里幸福着的时候,赵翊竟然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夫人,这下可满意了?” 这句话如同一瓢凉水,瞬间将苏瑾浇了个清醒,她一把推开赵翊,怒目圆睁,盯着赵翊破口大骂,“你这个渣男,我就知道,你就是在骗我,你就是想哄骗我上床,你现在得逞了,你发射了这么多糖衣炮弹,我没有招架得住,沦陷了,所以你现在得逞了,你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你很得意是吧?你这个渣男!”她边说便捶他,在他身上砸了好几下,直到双手被他钳制住,这才气鼓鼓地瞧着她,整个脸由于刚刚的大骂涨得更红了。 赵翊好笑地将她揽进怀里,然后笑吟吟在她耳边说道,“傻瓜,我怎么会骗你,你既已做了我的王妃,本王便会给你所有的宠爱与尊贵。我昨日与你做得,都是顺应天道的大事!”他说着用手覆上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眸认真说道,“宸王府里太冷静了些,咱们是该造一些小猴儿来热闹热闹了。” “你这个禽兽!”苏瑾又用手捶了他一下,可这一下明显缺了些力道,反而显得十分爱娇,赵翊一把握住他捶过来的手,抱着她立即亲了上去。 苏瑾连忙推了他一把,“你干嘛你干嘛,你还没洗澡呢,你这个臭男人!” 赵翊嘿嘿笑着,“一会要你陪着我一起洗。” 这一夜,又是十分缠绵。 不过这一回,右侧厢房里与昨日有了些变化。此时,一个十几岁大小的小姑娘,仅着一身衬衣,顾不得初秋夜里的寒意,赤着脚站在连接着中间厢房的墙壁旁,贴在墙壁上侧耳仔细地听着,待听见“冒牌货”与“不是真正王妃”几个词时,瞬间浑身一凛,身体毫无支撑地晃了两晃,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宸王所领大军于一日后拔营启程,这一次,赵翊特意一早便让南风在黔州城中寻了几个得力的工匠,合力打造了一架坚固舒适又宽敞的马车,马车里垫上了厚厚的被褥,供苏瑾乘坐,苏瑾则带上了青竹与青檀两个小丫头。 与大军一同凯旋而归的,还有被革去职位的黔州府尹廖英才,他被押解上后面的囚车,一同被押解上京,由皇帝圣裁。 全一卷 第145章 皇城变数 为了照顾苏瑾乘坐的马车,军队行军的速度远不如来时迅速,走了近一个月才重新返回启封城城门脚下,此时已是深秋,启封城外一片萧索。 顺利凯旋而归的大军,来到启封城西南边的艮山门外时,既没有瞧见亲来相迎的忠臣,也没有看见夹道欢迎的百姓,众人反而吃了一记闭门羹,面对这样的冷遇,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军在城门外被拦,众将士无奈,只好在城郊扎营,等候朝廷的安排。 守城的将士十分面生,他们站在艮山门的城门楼上,态度十分的不善,谁来答话都不开城门,硬是要见队伍的首领——宸王。直到宸王跨马立在城门前,城楼上才走出一个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是一个身穿朱红色外裳的人,在近两丈高的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的赵翊,他说出来的话虽是谦和恭顺,可说话的语气和此刻颐指气使的模样,却不见半点恭敬,“启禀宸王殿下,陛下得到线报,听闻殿下私自带了一名女子随军作战,十分震怒,遂让小的守在此处,待殿下回城,便责令宸王殿下您脱甲缴器,随小的一道进宫面圣!” 几个随行的大将军列队站在宸王身后,听罢都面面相觑,桑启磊最先沉不住气,他任由马腿向前迈了两步,然后高声询问道,“圣上要见宸王殿下,那我等何时可以面圣?” 城上那人轻蔑一笑,从鼻孔里冷哼着说道,“桑将军,静等圣旨吧。” 苏瑾还与青竹、青檀两人坐在队伍最前面的马车里,她顺着青檀掀起的车帘朝着外面看去,只见城楼上的人个头不算高,容貌看不清楚,听说话语气却是十分的傲慢无礼的,尤其是听见他说“殿下私自带了一名女子随军”时,她的心里陡然一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年纪小的青檀也是吓了一跳,扶窗帘的手抖了抖,帘子遂又放了下来,青檀回头看着苏瑾的眼神十分的复杂,转而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反观坐在她对面的青竹,倒是十分沉得住气,一语不发地端坐在马车中。不过,她的反应也是古怪反常的,自从那一夜偷听了墙角,知晓了眼前的这位夫人,不是妻,不是妾、不是通房、甚至不是外室,而是一个被宸王殿下称为“带在身边的冒充王妃”的女人后,她再看苏瑾的眼神便都是这么的古怪,行为举止也不再向往常那样的恭顺与殷勤。虽然她心里也知道,这个夫人一定很得宠,但是,既然身份和自己没什么区别,那么她如今的荣华和尊宠,自己日后是不是也能拥有呢? 这么想着,青竹便再也装不出原先对苏瑾的那种殷切讨好的模样了,反而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对苏瑾这个夫人也冷淡了许多。在外人看来,她便是那种一朝得逞后,便原形毕露的白眼狼。可即便如此,对于她而言,对于苏瑾在不是什么感激与尊崇,而是艳羡、吃醋,还有嫉妒。 好在苏瑾天生粗线条,在她看来,青竹对待自己态度的突然转变,她倒并不太在意,毕竟她们身世可怜,被廖英才迫害是真,照顾了自己许久也是真,既然她只是为了借着自己逃离那个虎狼之地,那么自己顺手救了她们,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只要她们不会反过来加害自己,就成。 此刻的苏瑾,更关心城门下的情况。因为大军被勒令在城外三百里安营扎寨,故而整个大军调队尾为队头,一起往三百里撤去。原本队伍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便成了走在最后面的了,在马夫调转马头,随着大军前行时,苏瑾顺着车帘被风吹开的缝,瞧见了赵翊下马的身影,耳边还传来几个小兵的窃窃私语。 “这城,咱们就进不去了?” “哎,主帅都被获罪带走了,咱们这些个小喽喽,能有什么办法?” “***憋屈。” “城门上的那个,像是个宦官?” “可不是嘛,看他的服饰穿戴,应该不是个品阶低的宦官,看来这一次咱们殿下有麻烦了 。” “哎,军中出现女子,可是误国误将的大事,殿下怎的这么糊涂,竟然……” “嘘……小声点,正主还坐在车子里呢,你也不怕被她听见。” “怕她作甚?我还告诉你,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要不是因为她,咱们这一次拼死厮杀,建功立业的,怎么回来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哼哼,这等误国误民的妖女,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你等着吧,她害了咱们没有好前程,她也定然没什么好下场!” “这女的是不是从罗甸国来的细作?” “不是,这是咱们殿下从启封城里带出来的。” “怎么可能,你可别骗我们,我原先怎么没瞧见?” “我骗你作甚,我可是亲眼所见,还没到黔州呢,这女子就从殿下的营帐中走了出来,好多弟兄都瞧见了。你还记得聂将军吗,据说,他就是因为不满殿下带着个女子出征,这才率一众骑兵前行离去的。”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的妖女,啧啧,还这么美,怕不是京城里哪家妓……” “别再说了,”旁边一个人小声提醒道,“桑将军过来了。” 车外顿时不再有他们的说话声,只剩余马蹄的哒哒声,车内的人也都一语不发。年纪小的青檀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自从她看见城门进不去后,便蜷缩在车里一动不动,听完车外的话,更是吓得低低抽泣起来。相比而下,青竹果然更冷静一些,她低垂着头,双手死死扣着马车里的横凳,一双炯炯的眼睛不住地转着,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 苏瑾此刻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赵翊会因为自己而获罪,明明是打了胜仗,又剿灭了盘踞多年的黔边五寨,还制止了罗殿国的内乱,这该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啊,怎么就成了这样? 还有,如果他真的有事,那自己该何去何从?于公,她是他名义上的王妃,若是株连的话,定然是跑不掉的,于私,如今她身心都给了他,她如何舍得下。 到达安营地时,苏瑾的马车被特意安置在了距离主营地较远的地方,就连赶马车的小斯也被一同邀去了帐中休息,可苏瑾三人,却被迫被继续留在车里。 因为外面士兵的怨气,即便有桑启磊将军压着,也还是只维持了一个敢怒不敢言的现状。无可奈何之际,南风凑到马车外,小声对苏瑾说道,“夫人,委屈您先在马车里休息,待城中一有消息,小的便来禀您。” 傍晚的时候,营地里众人生起了篝火。苏瑾在车中苦等,再一次瞅见南风出现,便立即请他帮自己去找张伯璟来,她好问问后面的对策,可怎奈张伯璟三日前,在路过上一个城郡的时候,便辞了队伍,说是有要事要办,因彼时张伯璟在军中已经十分有威严了,所以众人都十分敬重,所以他要离开,众人只会觉得,高人定有要事,于是,他便带着青巳独自离开了。 这下苏瑾算是傻了眼,若是张伯璟在,以自己与他的交情,商量商量计策,分析分析现状都是好的,如今自己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又不知城中情况,又无人可商量,着实是干着急。南风安慰她说,木青早在宸王被带进城时,便绕去了其他城门,预备找个机会混进去,瞧着他如今都没有回来,应该是得手了,应该不久后,便能够有消息传出来。 子夜十分,营地里一片寂静,难以入眠的苏瑾在第十次调整坐姿后,决定掀开帘子,去外面看一看。即便没有结果,让她站在高处朝着皇城的方向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她小心翼翼垫着脚挪到了马车门帘前,刚探出半个脑袋,便瞧见不远处有另一个脑袋,正试探着朝着自己这边看来。对方瞧见是她,便立即窜了出来,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长鞭便迎面挥了过来,鞭尾立即系在苏瑾掀帘的手腕上,然后手上一紧,她整个人就被这股力道拽出了马车。就在自己即将摔落在地之际,人影旁边又窜出来 一个身影,这身影高大有力,瞬间便冲到了苏瑾身前,直接将她拦腰抱住,来人紧紧捂住她的嘴,她惊慌失措了好半天,才听见来人压低着声音说着,“嘘,嘘!别叫,别叫,我是蓝鹰!” 刚刚挥鞭子的人也收了鞭子,跟着走了过来,“嫂子,是我,铃铛。” 认清了来人,苏瑾也放下心来。她拍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立即从蓝鹰怀里跳了出来,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蓝铃铛刚想开口,一旁的蓝鹰突然阴沉着脸,四处望了望,低声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吧。” 这一提议说得极是,三人互相点了点头,一起准备离开。 可刚走出去一步,身后的车帘就又被人撩开了。这一变数令三人皆是一惊,蓝铃铛眼疾手快,一个飞起,就轻巧地跳上马车,然后她对准面前女子的脖颈处,猛然抬手,一个手刀便狠狠砍去,掀帘的是青竹,她定是听见了什么,或是察觉到苏瑾不在了,这才急急忙忙想要出来查看的,可怜她终于知晓了来人的意图,却一声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立即后颈一疼,眼前一黑,面朝上,直挺挺地朝后倒去。车下的苏瑾看得目瞪口呆,她顿感自己的后脖子也是一疼,不自觉摸了摸脖子,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怎奈这一下动静真的是大了,同样是醒了的青檀定定看着仰面倒进马车里的青竹,整张小脸都吓得惨白,再借着月光,透过门帘开合的间隙瞧见一脸凶神恶煞的蓝铃铛的行凶现场,立即吓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倒是省下不少事情。 苏瑾瞧着可怜的青檀,心里不住叹息着:这一天里,把这七八岁的小姑娘吓了好几次,可别吓出个什么好歹出来,若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就罪过了。 眼见事情闹大了,苏瑾满心担忧的问,“单独把她们俩丢下来,会不会有事啊?” 蓝铃铛摇摇头,“嫂子,这两个人不可靠。” 全一卷 第146章 兵变城中 当代侠女蓝铃铛,一袭红装惊艳江湖,一柄长鞭大杀四方,敢爱敢恨,恣意潇洒,称得上是一位奇女子,多少男子拍马也是追不上的。可行事一向磊落的她,如今却为了救被困启封城外的苏瑾,竟然果决干练地解决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毫不犹豫,顺带还吓晕了一个,真真有损侠女的名头。 不过这位侠女并不在乎,她指着马车里晕厥的两个女孩子说道,“嫂子,这两人不可靠,若不解决她们,我们三人今日怕是出不了这营地,就被她们出卖了。” 不可靠?苏瑾狐疑地看着铃铛,青竹和青檀是自己去了黔州城才认识的,也是她觉得可怜,主动要求带着回京的,作为留守人员的蓝铃铛怕是见都没见过,刚刚那一下的照面,估计脸都没看清楚,她是如何看出她们不可靠的? 苏瑾想了想,觉得十分不对劲,虽说铃铛是个武艺超群的奇女子,可必然不是能掐会算的人。她狐疑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蓝鹰:这事多半和他有关吧。 蓝鹰果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是和她说了说来龙去脉,“不可靠”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哎呀,你放心吧,这些天我瞧下来,桑启磊桑将军虽是个粗人,却是个治军严明又刚正不阿的大好人,有他在,这两个丫头不会有事的。” 他后面的话倒是句大实话,苏瑾略略想来,也十分赞同。其实这样倒是也好,自己如今是整个军中的众矢之的,她们俩不和自己呆在一起,反倒安全一些,自己不见了,这些士兵多半也不会这么为难两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更何况还有桑启磊在,他肯定不会让这些个人欺负她们的。再者说,将她们二人又是被打,又是被吓的昏过去了,自己被人掳走的话便更可信一些,她们也会更加安全一些。 这件事情苏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定下心来。好在为了避嫌,桑启磊特意将她们的马车安置在远离营帐的位置,然后又特地让自己的得力干将蓝鹰,与一直陪在苏瑾身边的南风作为岗哨,为她们轮流守夜,也算是全了几方面的考虑。 如今不见南风,只有蓝鹰一个,看来上半夜,便是蓝鹰值夜。这么说来,蓝鹰也算是监守自盗了。 三人漏夜赶了许久的路,直到落脚在城墙根附近的一处荒草坡处,眼瞧着面前的城墙高高耸立在黑暗之中,苏瑾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她连忙朝着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人挥了挥手,自己则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歇息。她喘了半天,她一手擦着头上的汗珠,一手作扇,不断给自己扇着降温,直到自己的气勉强顺了些,这才急急地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铃铛开口问道,“你,你快说说,城里到底……到底怎么了?” 铃铛的体力比苏瑾好上许多,刚刚的一路急行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影响,她神态自若地看了一眼黑暗之中的城墙,轻轻叹了口气,“哎,北城兵马司叛变了。” 一旁的蓝鹰应是知晓的,脸上一点震惊的神色都无,但苏瑾却是十足十的震惊了。 她张大着嘴巴,好半天才从喉咙里蹦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城、城里也在打仗?” 我的天哪,这刚从战场上回来,怎么又遇上打仗,古代人怎么不尊崇和平呢? 蓝铃铛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地点点头,“是兵变,来得十分的快,谁也没有意料到。” 苏瑾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一事,“北城兵马司?我记得,你就是被分在北城兵马司里做百里的,那你是逃出来的?是否有哪里受伤了?”亦或者,你是跟着叛变了? 后面的话苏瑾没有问出口,不过蓝铃铛却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这事,得从你们说起。你们刚传过来得胜的喜报没多久,宫里就传出圣上重病的消息,二皇子作为唯一一位被宣进宫侍疾的皇子,不久就从皇宫里传出话来,由于圣上重病,由二皇子监国。此话一出,朝廷大乱, 有许多刚正不阿的两朝元老们十分震惊,他们压根不认太监的传话,也不肯信后来当众宣读的该有圣上玉玺的圣旨,非要面见圣上,还拿出了自己几朝元老的老资格。可二皇子为人心狠毒辣,问都没问,直接就发落了他们,为首的打入昭狱,其余的申斥革职,一点情面都不给。当时,还在营中任职的我们都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只是遗憾圣上病得太早了,若是打了胜仗的宸王回来了,这监国的位子,多半就是宸王殿下的,那样的话,便不会有二皇子如此昏庸暴力地将朝堂变为他一人的私产,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苏瑾听得心焦,可又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一直耐着性子听她叙述,一句话都没有茬过。 不过一旁靠在一根松树下的蓝鹰终于是忍不住了,扑哧一笑,“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你能说出口的,难不成,子贤兄正在城中?” 子贤,苏瑾立即想到他说的,是张伯璟的胞弟张子贤。可还没等她询问,便见蓝铃铛蛮横地拍了一巴掌在自己哥哥手臂上,然后继续说道,“别打岔,这事还没完呢。又过了三日,这场朝廷的风波便波及到了我们北城兵马司。那天,我被派去收押你们从黔州送来的一个犯了军纪的将军,姓邱。待我回来时,就发现北城兵马司外的岗哨全被换走了,就连总兵闵将军,也被安了个什么荒唐的罪名,入了狱。我一见情形不对,立马就跑了。”铃铛说着,又缓缓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后怕,“如今想想,要不是我当时跑得快,恐怕早就入了黄泉道。你们不知,我们前脚刚将那个邱什么的人送去昭狱,后脚那个什么邱的,就被放了出来,这还不算完,与我一同押送的几个回了兵马司的弟兄,第二日全都死的不明不白的,据说是那个姓邱的在报复。” 邱?邱平朗吗?苏瑾听得目瞪口呆,她是听说过这个邱将军是京中有名望的邱家的子弟,却没想到,这个邱家竟然势力如此之强,手竟然能伸到昭狱中去。 一旁的蓝鹰似乎注意力永远不在整体上,听见蓝铃铛这么说,他率先想到的,不是妹妹的安慰,反而调侃了一句,“那你这一遭,可就永久休沐了。哎呀,刚刚出逃的决定下的太草率了,咱俩都没了进项,这日后该怎么养活自己,怎么养活我的小素儿啊,嗨,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回大青华山山上占山为王去吧,那样的日子虽然清贫些,却是安逸自在的。” 蓝铃铛白了他一眼,望着苏瑾却笑了起来,“嫂子,兄长这话说得也不错,既然皇城都这么乱了,咱们不如……” 苏瑾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他们的提议,“不成,赵翊昨日被他们诓进城里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这话虽说得漂亮,可自己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这句话说得十分可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给赵翊拖后腿就算是十分进步了,要说是想要救他,估计就是痴人说梦。 蓝铃铛眼珠一转,笑了起来,“要说打听城中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可要说想打听皇宫里的事情,我的能力着实是不够的,不过,”她拉长了尾音,不自觉买了一个关子,但她反应极快,也知道此刻卖关子,实在是不近人情,于是,还没等人催促,便直接说了出来,“不过,我们可以找一个人去帮忙。” “谁?”苏瑾急急道。 “聂盛远啊。”蓝铃铛脱口而出,话语中竟然盛满了一种骄傲之情。 苏瑾狐疑地瞧着她,一边奇怪聂盛远是谁,名字熟悉,人却对不上号,一边又觉得她的反应实在是很奇怪。索性因为急着想知道后面的内容,她便并没有打断她。 蓝铃铛瞧出了苏瑾的好奇,立即贴心地解释道,“哦,聂盛远是那日带兵来大青华山上的那个小将军,也是兄长原先的上峰。哦,他还是随你们一起出征的聂志成将军的兄长,庶兄。” 苏瑾暗暗压制着自己想打断她话 的冲动——拜托,他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不用介绍的这么详细。 蓝铃铛说起他,态度十分不一样,言语之中竟满是得意艳羡之情,“要说这位聂小将军,真的是位奇人,嘿嘿,就连他的运气,那也是十分好的。一个月前,他刚刚被提拔为南城兵马司的总兵,这一场兵变,最先乱起来的就是军营里,听说南城兵马司乱的比我们北城兵马司还早,几个品阶高的将军,一早就被人控制住了。不过这个聂将军倒是十分幸运,就在那几日兵乱之时,他因为父母重病缠身,特特地告假了几日,留在聂府在父母床前尽孝,为他们侍奉汤药,于是乎,正巧躲过了这么一遭灾祸。” 苏瑾听她说着,虽说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却并没有察觉出来,只是觉得,瞧着眼前这个活泼的姑娘,自己心里的焦急也缓解了一些。 还是蓝鹰知晓自家妹子的性格,每回说话都说不到重点上,什么话都是絮絮叨叨的从头说来,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火上眉毛,“所以呢,找他就能有法子知道宫里的消息,他不是一个守城门的总兵嘛,还有能力进宫面圣?” “对呀,兄长怕是不知道他的身世,他除了是聂将军的儿子之外,还是谷老将军的外孙,嘿嘿,所以,聂家和谷家的人脉他都熟。谷老将军的一个旧部下,如今任职于殿前都指挥使司,这可不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么。” 这下,另外两人总算听出了点门道。苏瑾忙不迭点着头,“对对对,找他帮忙,一定有办法。” 可她刚点了几下头,却冷不丁瞧见一旁高耸的城墙墙头,气焰瞬间灭了一半,“可是,咱们该怎么进城呢?” 全一卷 第147章 蒙混入城 瞧着紧闭的城门和高高的城墙,苏瑾沮丧地问,“如今城中封了起来,城门也不让人进,咱们怎么找机会混进去啊?” 蓝铃铛也朝着苏瑾所瞧之处望去,入目便是十米外的城墙。她并不着急,反而气定神闲地朝着苏瑾笑道,“嫂子别着急,咱们再等等,机会一会儿就来了。”说罢,她便拿起腰间别着的长鞭,慢条斯理地摆弄起来。 自己面前的这座城,她和哥哥都十分熟悉,无论是还在大青华山上为匪时,还是如今在军中为兵时,这城中的一切,都是十分熟悉的。当初为匪时,蓝铃铛一直负责着下山正当的采买工作,偶尔不正当的采买,也是得心应手的。那个时候,她自然是跑遍了这整座城。蓝鹰自不必说,为了行事方便,他每隔半个月,便会驱马在城中逛上两圈,故而他对于整座城的熟悉程度,便如同逛他占领的大青华山。打个比方说:要从大青华山山下去皇城脚底下,共有哪几条路,哪几条路会遇到官差,哪几条路能瞧见漂亮小娘子,还有哪几条路能买到蓝素最爱吃的糕饼,这些都没有蓝鹰不知的。 自从铃铛跟着哥哥被招安编入北城兵马司后,兄妹俩便住进了城中。蓝鹰后来被桑将军选中,提拔进了他的部队,蓝铃铛则凭借着一身的胆识和武艺,也被破格提拔成了当朝第一位女百户,至此,他们兄妹俩便经常在城中溜达。蓝鹰总是从南城军营里偷溜去北城附近的一户农家看自己的闺女,小蓝素被他安顿在一处安稳人家里,既不必跟着他们担惊受怕,又能时时见到。而蓝铃铛则因为深受重用,经常跟着千户大人一同巡视守城情况,偶尔还会被指派一些重要的任务,比如上一回,将犯了案的邱平朗押送进昭狱,哎,可最后还是被放出来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不远处官道旁的小道上传来了轮子“咕噜噜”的声音,夹渣了一些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人使劲时发出的低低嘶吼声。几个守在城外草坡上的人一起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暮色依旧浓的让人瞧不清远处,苏瑾茫茫然瞧了过去,只能看得见有几个高大的汉子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似乎还吃力地推了个什么东西,看着像是辆拖板车。苏瑾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过来,她赶忙矮下半个身子,担心这些人是冲着她们来的。 一旁的蓝铃铛却十分兴奋,她一把将右手的皮鞭啪地拍在自己左手手掌心中,兴奋地起身,对着苏瑾和蓝鹰说道,“走,咱们的机会来了。” 苏瑾不明所以,但是自己于这件事上,根本就是一个累赘,他们兄妹俩能毫不在意地带着自己已经实属不易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发言权。于是,她自动自觉地跟随着蓝鹰和铃铛一起,走上了官道旁边的那条小道上。 远处的人还在有条不紊地朝着他们靠近,蓝铃铛一手持鞭,一手叉腰,一副蛮横嚣张的模样,直接拦在了路中央,逐渐靠近的几个大汉吓了一跳。 待靠得更近些后,苏瑾才看清楚,原来这是给城里送水的水车,两个大汉正吃力地推着一架简陋的木板车,车上稳稳当当盛满了六大桶水。因他们送水是有时限要求的,眼见就要到城门口了,若再寻一条路折回去重新找路过去城门口,怕是会耽误了时间,故而即便看出来前面拦路的人来者不善,他们也不敢停下脚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朝着前面走。 两名大汉来到三人面前后,为首的人卸下身上拉车的麻绳扔给后面推车的人,双手抱拳来到蓝铃铛面前,恭敬说道,“三位英雄可要瞧清了,这车上装的可都是水,咱们兄弟俩就是来送水的,身上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蓝铃铛继续拿着皮鞭不断晃荡着,瞧着面前的汉子笑着,并不答话。 她的反应令大汉心里发毛,梗着脖子说道,“这是给宫里面送水的水车,车上的水都是连夜装的玉山上的山泉水,咱们都是给宫里办事的,还望三位英雄能 行个方便。” 蓝铃铛毫无惧色,她扬了扬手上的鞭子,笑着说,“好说好说,我等的就是你们。”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又茫然瞧着眼前这名女子,奇怪地说道,“这怎么话说的?姑娘,难道是我们兄弟俩有什么地方曾得罪过你吗?” 蓝铃铛摇了摇头,脸上还是继续笑着,“别怕,我们是有事相求。”不过,她的这一番做派却一点瞧不出求人的模样。她用皮鞭指了指连她在内的三个人,对着面前的大汉说道,“我知道你们是送水的水车,我们就是想借着你们的车,混进启封城里。你不知道,我大哥在城中病重,我二哥带着我和我大嫂一起出城去找名医救他,可没想到城外名医没找着,回城来,却发现城里的几个城门都设了关卡,都不让进了,如今我家中大哥生死未卜,我等兄妹三人都是心急如焚。大哥,你帮帮我们吧,只要帮我们混进了城,我们立即离去,绝不耽误你们给宫里面送水。” “可不行,可不行!”那名大汉听明白来龙去脉后,惧怕感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惊慌,他连忙摆着手,一边拒绝,一边从自己兄弟手上拿回牵绳,套在自己的身上就要往前继续赶路,“几位贵人还是另想其他法子吧,咱们就是小百姓,可不敢得罪官老爷,白白丢了小命!” 蓝铃铛有些愠怒,她双腿不耐烦地交换了个位置,左手顺势接过鞭子,右手就往自己腰间摸去。苏瑾在她的身后看得真切,心想这小祖宗怕不是要从腰间取出几个暗器,因求不允,便要动手,打算了解了他们俩吧。 好像电视剧和里看来的江湖侠士都是这样的,下手很准快,还十分嫉恶如仇。苏瑾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知不觉冷汗便涔涔浸透了满背的衣衫,可一双眼睛却死死盯在蓝铃铛那只在腰间摸索的右手上。瞧见蓝铃铛像是已经摸到暗器了,手已经顺势往回撤了,苏瑾再也无暇思索厉害,赶紧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手挽着她的右胳膊,一手按着她放在腰间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将她整个人都往路边上拖。 “你干嘛?”蓝铃铛被她一扯有些惊愕,却并没有怎么挣扎,任凭她将自己拖远了。 苏瑾更是没有答话,直到瞧着眼前的两个大汉古怪地瞧着他们好几眼,又往前走了几步,瞧着这个距离该是安全了,这才低声训道,“小祖宗,人家不答应也是常理,你断不能杀了他们呀。” 这一番话说出来,蓝铃铛一头雾水,她奋力从苏瑾的手中拽出自己的右手,悻悻然说道,“为何要他们的性命,我只是想用些银子贿赂贿赂罢了。” 苏瑾一愣,直到瞧见铃铛将手中的荷包打开,这才看清楚,原来荷包里装的真的是一些散碎的银子。 就在此时,远处又驶来一辆车,这一次是一辆装菜的车子,比刚刚的水车大了足足两倍,车上装了满满一车子的菜。 蓝鹰指着那三个催着小毛驴赶车的人说道,“别闹了,又来人了。” 一个时辰后,清波门开了,等候在城门外的众多小车小贩都依序往城门口去,一一接受盘查。 启封城已经被封了约半个月,每日只开清波门和钱塘门,走水车、菜车、柴车,还有一些城中百姓的生活物资,且都是需要登记在册的,所有商旅、百姓、还有不知底细的货物,都一律被拦在了城门外,十分的严格。 最后,苏瑾还是蹭上了上一辆给皇宫送水的水车混进了城。蓝铃铛使了银子,蓝鹰作为凶神恶煞的威胁站在一旁板着脸一言不发。然后,他们妥协了。 他们故意将最靠前的一桶水倒掉,让苏瑾藏进去,待守城士兵依例打开水桶盖检查时,后面那个推车的人便从怀中取出宫中令牌,如此,检查的士兵便凑了过去,然后象征性打开了最后面的那个水桶盖查看,没问题后,便顺利放行了。 蓝铃铛也在这趟 水车里,她待快开城门之时,收紧衣袍裤脚,整个人倒趴在水车车下,手脚并用地攀在水车车板下面,随着水车缓缓往城里走,便也蒙混过关。 蓝鹰并没有一齐进城,他为了稳住驻扎在城外的士兵,也为了和铃铛里应外合,在商定好交流方式后,便回了营地,预备与桑将军通个气。 为了不引起巡逻士兵的怀疑,水车一直朝着皇城的方向驶去,待到达皇城旁边的街市中的一处窄巷时,累得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开始在巷口子歇脚,苏瑾和蓝铃铛便都脱了身。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跟着蓝铃铛转了三个弯后,苏瑾边走边拧了拧自己湿漉漉的衣摆,询问道。 铃铛看了看周围地势,又瞧了瞧苏瑾狼狈的模样,笑着说,“走,先去我那里,换身衣服,再去找聂将军去。” 两人顺着小巷子七拐八绕走了好久,这才在城西的一处巷子里找到一个小院子,铃铛从腰上解下钥匙,打开了院门,便闪身进去了,苏瑾紧随其后,此刻天色还尚未亮起来,巷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再从这座小院子里出来,苏瑾与蓝铃铛已经是两个翩翩少儿郎了。蓝铃铛因是习武之人,自身带了些英气,穿上男儿装一点都不维和,倒是有几分玉面将军的味道。可苏瑾不一样,这一世的王妃苏瑾长了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即便是穿上英武帅气的男装,也柔美的不像个样子。无奈,铃铛只得翻出给张子贤准备的一身书生装束给苏瑾穿,这下便像是个文弱书生了,倒是逼真了几分。 全一卷 第148章 隆昌当铺 天玄国年历,乙未年九月初八,微凉。 清晨,东方刚刚露白,在启封城的大大小小的街头上,皆出现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士,他们自半月前开始,便每日持械在这启封城中来回巡视,三班轮守,无一日懈怠。启封城大大小小十三处城门皆已封锁,只余下专用于从城外运送物资和专供皇宫用水的两处城门,即清波门和钱塘门,且来往者皆是登记在册,可追溯根源的人,并都发放了一块铜制腰牌作为凭证,故而,无令者,皆不得进出城门,甚至于不得轻易出家门。 城内各大商铺皆关门歇业,客栈酒肆更是大门紧闭,街道上也是一派萧条景象。 苏瑾随着蓝铃铛穿了两条街,这才意识到,清早她们出现在铃铛所住街市时,并不是因为天色尚早,没有人出门。而是因为这一场兵变,城内家家户户全都闭门不出,人人惊惶,气氛十分紧张,特别从昨日开始,街道上的士兵更是多出了一倍人。 蓝铃铛熟悉城中地势,专挑僻静小巷走,待绕到宸王府附近的时候,因为担心沐春沐雪如今的处境如何,苏瑾特意让铃铛带她绕一趟宸王府瞧一瞧。 来到宸王府门前,两人便瞧见有一队兵士,已经将宸王府围了起来,特别是大门处,站了六个手持兵刃的将士,一个看似是领头的人,正挎着刀在府门前来回踱步,看样子是将王府严密看守起来了。 苏瑾与蓝铃铛藏在对面街巷的一处隐蔽处,正探头瞧着对面。正好府门内走出来一个人。来人獐头鼠目,肥头大耳,两撇小胡子翘在肥厚的嘴唇上面,油腻腻的,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十分滑稽。苏瑾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王景福王管家吗? 只见王管家冲着领头的将士说了些什么,然后又从自己的袖袍里抽出一包什么东西,背着人悄悄塞进了首领将士的手中。那名将士立即会意,伸手接过东西,顺手便揣进自己袖中,似乎还在袖中使劲捏了捏,大约猜出此物的价值,这才满意地朝着王管家客气一笑,冲着他点了点头,又和周围士兵说了两句。王管家见状连忙拱手朝着他拜了两拜,便提了提自己的长袍,四下望了一眼,朝着北边一溜烟跑了。 王府外的守军继续看守,看这个严密的架势,只凭借她们两个小丫头,是不容易混进去的,更别说去瞧一瞧府中的人了。 苏瑾瞧着王管家消失的地方生疑,她蹲下身子,对身后的铃铛说道,“这个男人一定有问题,看他的那个样子,似乎是跑去哪里通风报信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蓝铃铛点点头,“也好,瞧着如今街市上的形式,像是比前几天更严了一些。如今看来,想要混进聂府并不是什么易事。我们便先去瞧瞧这人去做什么,待弄清楚后,我就先送你回我住的院子里,待今晚天暗下来,我再独自跑一趟聂府,找聂将军商议商议,也托他了解一些宫中和城中的消息。” 为了不引起宸王府门口守卫的注意,两个女孩并没有贸贸然从巷子里窜出来直接跟上,而是选择绕小道追过去。蓝铃铛带着苏瑾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一阵乱窜,刚出巷子口,正巧看见王管家东张西望地从巷子口走过去,并没有瞧见她们。 王管家步履匆匆,虽神行惊慌,腿上的动作却半分都不含糊,一刻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赶路,他又带着苏瑾她们拐了三个弯,这才朝着街角的一处紧闭大门的店铺走去。 苏瑾和铃铛没敢追得太紧,只能远远跟上,好在这一路王管家选的也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巷子,一路上没遇见几回士兵,即便是遇上了,三人也会默契地一齐避着风头,待人走远后,再继续赶路。到街角时,苏瑾和蓝铃铛见他似乎是到目的地了,便不再追,只躲在远处隐蔽的地方瞧着他。 只见他先四下张望了一阵,这才伸出手,敲了敲店铺旁边的一个气窗,然后又继续警觉地四处张望,那模样活脱 脱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 不一会儿,店铺旁边的气窗被人打开了,露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洞,小洞里露出一双鹰眼,冷森森望了出来。王管家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便矮下身子朝着小洞里的人说了些什么。说罢,小洞般的气窗被从里面关上看,紧接着,紧闭的大门开了一道缝,王管家连忙扒着门往里挤,临关门之前,还不忘再朝着四下来回瞧上两回。 待店铺大门关上后,苏瑾和蓝铃铛这才从一旁小心翼翼靠过来。这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店铺,店铺外没什么特殊的装饰,只店铺大门旁边的外墙上,挂着一个木头牌子,牌子上用黑色墨水工工整整写了一个繁体的“当”字。苏瑾躲在街边空置的摊位后面,两只眼睛滴溜溜瞧着这家店铺,心里想着:看样子,这是一家当铺,难不成,王管家在王府里偷盗了些什么,便赶着来换成银票? “隆昌当铺?”蓝铃铛对着当铺多瞧了两眼,上下打量半天后,才喃喃念出来。 隆昌?有招牌吗?苏瑾闻言好奇地再次抬头去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招牌或匾额,只有墙上的那个写了个“当”字的木牌子,这间店铺从外观上,便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了,便问道,“你熟识这一家?” 蓝铃铛紧紧皱着眉头,刚想解释,就瞧见街那头走过来一小队士兵,于是她一边拉着苏瑾继续往前面的巷子里拐,一边解释道,“快走,边走边说。” 启封城中有一间最大的典当铺子,叫柳子庄。这间店铺是六皇子齐王的私产,也正是因为这间十分有名气的当铺,令各处的珍宝玉器源源不断地成了齐王的囊中之物,也让齐王成为启封城中最为富有的人。而刚刚王管家进去的这家叫“隆昌当铺”的店铺,便是柳子庄下的一家小当铺。 只不过,这家当铺十分古怪,因为它并不是以典当物品为业。明面上,隆昌当铺店小财薄,只是做收一收周边百姓的被褥细软的小营生。可私底下,它却实打实是个做着买卖消息的店子。店中常年只有三人,一个小伙计,两个老朝奉。只不过小伙计虽小,权利却大,老朝奉虽老,却只是朝奉而已。 若正规典当,便是小伙计端茶递水,老朝奉估价付钱,一派清明世界、朗朗乾坤。可若是来买卖消息的,守在高高柜台后面的老朝奉便会被请下去喝茶,非待客人离开不能出来。此时,能做主的小伙计便会拿出一个漆黑的小木匣子,放在客人面前的桌上。若来人是来卖消息的,便奉上纸笔墨砚,客人写好后用姜黄色的信封封好,放进黑漆木匣中。若是来买消息的,便也将请求写好封入信封,并将备好的购买消息的酬劳一并放入匣子中。小伙计会将匣子捧下去,一个时辰以后,他便会再将匣子捧回来。 若来人是来卖消息的,便会有两种情况。带来的消息被收了,主人家便会在匣子里封上厚厚一份买卖银子,客人拿了银子走,出了这隆昌当铺,便再不相识。若消息没有被收,匣子里也会有三个铜板压在信封上,作为客人跑一趟的辛苦费。 若是来人是来买消息的,也有两种情况。若客人瞧见自己的银子被收,那就是说这笔买卖成了,匣子再被捧回来的时候,便是空的,如此只要回去等上个把天,自己想要打听的消息,便会悄无声息出现在家中书桌上,皆以黄皮信封封好,上面盖着“隆昌当铺”的戳。若消息无法买到,再回来的匣子里便会将银子如数奉还,里面也会多三个铜板,作为客人这一趟的压惊费。 这是一间十分隐秘的店铺,作为一穿越过来便一直呆在府苑深闺中的苏瑾而言,必然是陌生的,但是蓝铃铛却是十分熟悉的,虽然她并没有光顾过隆昌当铺,但隆昌当铺的名号却在江湖上响当当,她亦对此事耳熟能详,且心向往之。 苏瑾听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频频朝身后那间当铺瞧着,直到拐弯进了下一个巷子,还在心里琢磨着,这样的一个地方, 王管家进去是做什么呢,他是想要买信息,还是卖信息呢? 苏瑾是在心里瞎捉摸,而同行的蓝铃铛却是十分的警惕,就在这半个时辰里,她已经拉着苏瑾躲避了五次巡查的士兵了,而且瞧着这势头,怕是城中的巡城士兵随着日头渐亮,只会越来越多。 突然,两个落单的士兵刚从旁边的巷子里有说有笑地出来,正准备追上前面已走出两条街的部队,正巧看见苏瑾和蓝铃铛从另一边走过来。其中一个士兵十分的警觉,直接走了上去大声呵斥道,“站住!你们俩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街上溜达,不知道城里都戒严了吗?” 苏瑾被吓得一跳,立即不知所措的僵在那里,蓝铃铛倒是反应迅速,连忙将苏瑾拉回自己身后。 蓝铃铛清了清嗓子,朝着那两位军爷凑近了两步,双手抱拳拱手,又故意嘶哑着说道,“官爷,小的知道街上戒严了,可家中老父病危,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弟兄二人只得硬着头皮出门,想着能请个郎中过去瞧瞧,救老父一命。若实在不行,抓两副药回去也是好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父亲病死呀。” 她说得恳切,说道动容处,还假模假样扶起袖子按了按眼角。苏瑾在后面也装着沮丧难受,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腹诽,“这小丫头怎么找的借口全都是家中人病危啊,这要是被什么封建的妇人听了去,可不是得忌讳死啊。” 对面的两个官爷,一个露出狐疑的神色,刚想出言驱赶,另一个却指着蓝铃铛缓缓说道,“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他的这话一出,旁边的官爷也好奇起来,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胡茬,一边端详着面前的蓝铃铛,连带着铃铛身后的苏瑾,也一起细细打量起来。 苏瑾紧紧捏着拳头,手心全是冷汗。如今宸王被诓入宫中,生死不明,作为宸王妃的她,怕便是他们想要斩草除根、建功立业的对象吧。还有铃铛,她可是从北城兵马司逃走的,若是被认出来,定然也是活不了的。 相比之下,蓝铃铛倒是冷静地多,身手不凡的她并不把眼前这两个喽啰看在眼里。好在四下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在,她估摸着,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俩撂倒,自己和苏瑾便能安稳无事。更何况,她们还能顺道弄两件巡逻兵的衣服穿穿,在这个满城都是兵的特殊时期,行动起来倒是更便利些。 蓝铃铛这样想着,眼睛也危险地眯了起来,她的右手还在假装擦着额角的冷汗,可左手却已经开始悄悄伸向自己左边腰间挂着的皮鞭了。 全一卷 第149章 暴风前夜 眼瞧着两个前来巡查的士兵和自己身前一身男装打扮的蓝铃铛就要兵戎相见了,苏瑾的一颗心全都吊了起来。就在她思考着一会打起来,自己是往回跑,能够不给蓝铃铛添乱呢,还是贴着巷子壁躲在一旁不会给她添乱时,原本还算安静的小街道上嘈杂起来。 在距离他们五十米的大街上,突然多了许多人。僵持了许久的几个人都被吸引了,纷纷探头过去看,就看到从大街北面急慌慌冲过来一大帮士兵,他们三三两两地朝着南面跑,一边跑一边招呼着后面的人,“快点,快点!误了军令,要了你们的命!” 审讯苏瑾二人的两个士兵看着眼前的架势有些懵,他们二人互换了个眼色,心里皆是一惊,纷纷担心起刚刚他们偷偷溜去放水,擅自脱离岗位,是否会误了大事。于是两人对望一眼后一齐决定放过眼前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连忙朝着人群里跑去,其中一个还拽住一个奔跑的士兵问道,“兄弟,前面怎么了?” 被拽住的人有些不耐烦,一把扯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边继续往前跑,边回身答道,“御营都统制王渊王大人被杀了,头颅被悬挂于朝天门城楼上,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内侍的脑袋。御营统制苗大人命我等赶去朝天门,即刻缉捕凶犯!” 被放过的两个姑娘赶紧趁机往回走,不远处那名士兵的话却也传进了她们的耳朵之中。苏瑾自然没有在意,只是蓝铃铛在听见他们的对话时,脚步略微一滞。 蓝铃铛刚把苏瑾送回自己的小屋后,便等不及天黑,直接紧了紧身上的衣带,出门了。 直到傍晚夜幕降临,蓝铃铛才返回来,并带回来许多消息。 这并不是一个的消息。 清晨她们遇见的在街市上的那一场轩然大波,是朝中大臣与一个高阶内侍双双死于闹市的。殿前副都指挥使兼御营都统制王渊王大人被贼人杀害于昨日散朝之后,一同被刺身亡的,还有下朝后与王渊一齐返回的吴大人,只不过吴大人深中三刀,尸体被留在了街上,但王渊大人的尸首却并未瞧见。 王渊大人的夫人戚氏一直未等到丈夫回来,一早便派了家中小厮护院外出寻找,自己则心急如焚地守在院中,一直等到入夜,也无法入眠。子夜时分,突然有一沉重的物品顺着王大人的府院围墙被人抛进院中,王夫人领着一众丫鬟提着灯笼前去查看,一看之下,便吓晕过去,无论旁人如何掐人中、灌参汤,都叫不醒,随行的小丫鬟们也大都吓得肝胆俱裂,昏倒、逃走的众多——原来这件被人扔进来的东西,正是王大人的尸首。王大人身上被人用剑捅了四个血窟窿,最深的那个还露着森森白骨。他的头颅不知哪里去了,一副血腔子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透着些森冷的月光,透着些鬼气森森的感觉。虽因没了头颅,无法从五官辨认,可死尸身上穿着的那件官服,却正是王大人清早入宫朝拜时所穿的朝服。 深夜,王渊大人丢失的头颅被人挂在了启封城的朝天门上,与此同时,还对挂着一个宫中内侍的头颅,两个头颅的头发皆被人披散开来,拧了一个结纠缠在一起,而后被人用一把剑,直接钉在城门之上。高高的城门上悬挂着两个人头,其中一颗还滴答滴答地留着血,城门下形成了一滩血泊,血淋淋地染红了一大片地。经人辨认,死的内侍是皇帝身边最为亲信的夏公公,与王大人不同,夏公公因是在这城门下被人残忍杀害的,他死得更惨,是被人一刀拦腰斩断的,头颅悬挂城上,尸首一分为二的被人随意丢弃在百官朝拜时必经的甬道上。 这件事情的影响十分恶劣,不仅是因为尸首头颅具被丢在了百官进宫朝拜的必经之路上,对百官是一个挑衅与恐吓,而且身死的王渊大人是身居正三品殿前副都指挥使兼御营都统制的朝廷命官,他不仅是朝中高阶品的官员,而且还是皇帝是心腹。而一同死于非命的夏公公,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帝 心腹中的心腹。这一场惨烈的谋杀,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针对的是谁,然而负责督办此时的御营统制苗傅和御营副统制刘正彦却上报称是一伙贼人作为,且暗指是如今扎营在外的宸王的那支部队所为。其目的是不满宸王领兵剿匪时携带女眷,祸乱军纪,要求圣上圣裁,否则明日朝天门上还会继续出现人头。这事还没算完,因此事涉及皇亲国戚和王公大臣,苗傅和刘正彦便借此由头佣兵自重,他们命手下将士挑起王渊和夏公公的首级,冲到宫城门外,嚷嚷着要见圣驾,还同时在启封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并传檄文诸州,说明这次兵变的动机。 乍听闻此事时,苏瑾只感觉一阵的天旋地转,双腿一软便直直坐到在身后的圆木椅子上。蓝铃铛上前一把扶住,给她倒了杯热茶,连忙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我问了聂将军,这个为首的苗傅和刘正彦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是和你们说过,北城兵马司被人接手了嘛,接手的人正是刘正彦。还有那个苗傅,因御营都统制王渊死于非命,他便顶替了他的职位,他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也分别掌控了五城兵马司的其余四司,就连聂将军所统领的南城兵马司也不例外,趁着聂将军不在军中,一个姓邱的中年将军,便立即在军中煽动起义,军中原本就有许多人因聂将军年少便坐上高位而心有不满,于是那个姓邱的将军没多日便控制了南城兵马司。对了,这个姓邱的将军,就是被我抓进昭狱然后又安然无恙放出来的那个邱什么什么的二叔。哎,真是女干臣当道,如今聂府与谷府外还全都围了严严实实的三层守卫,将一干人等全都囚于家中。” 蓝铃铛安慰人的水平着实不高明,在她理解上来看,只要说清楚宸王是被诬陷的,那些个陷害他,想要让他死的人才是祸国殃民的坏人,便是安慰人了。但是,越听越觉得十分耳熟的苏瑾,结合着自己对于历史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逼宫”桥段的记忆,身上迅速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她愈想愈清明澄澈的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兵变。 “这是要宫变了。” 入夜,蓝铃铛身着夜行衣出了门。为了不暴露如今她们落脚的地方,她翻墙越顶跑出几条街后,才于一处空旷僻静处燃起信号烟花,与城外的蓝鹰联系——蓝色代表安全,红色代表危险,一个烟花升空代表按兵不动,两个代表伺机而动。铃铛一气燃了三个红色烟花信号,表达的意思是:危险,但紧急,迫在眉睫。 苏瑾料想的不错,宫中果然出了事。 第二日清晨,监国的二皇子宁王在宰相秦会之陪同下,一齐站在城楼上,宁王亲自以代行天子诏的身份与兵变首领苗傅和刘正彦谈判,同意即刻下令将七皇子宸王赵翊以无视军纪、贻误军国大事的罪名落罪,并关入天牢,三日后处斩,并着令由六皇子齐王监斩,宸王府抄家灭府,府中一干人等,上至七王妃苏氏,下至前院洒扫小厮,一并押入启封府府衙大牢之中,三日后一齐押解至菜市口处斩。 消息是聂盛远传来的,说得时候捶胸顿足,大骂三声犹自不足以泄愤。他已经着手秘密联系时任殿前都指挥使司的于大人,打算先打探一番宫中局势,再想办法与城外的桑启磊将军取得联系,共谋大事,解救下宸王以及宫中被困的众位贵人。可惜岳将军和韩将军如今不再朝中,一直远赴北疆御敌防卫,抵御着虎视眈眈的金辅国。 聂盛远离开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蓝铃铛千万不能把宸王被下令斩首的事情透露给王妃一分一毫,否则会出现什么大乱子,谁也说不好。蓝铃铛深以为然,对面苏瑾一个劲的询问,只得爆出一个不痛不痒的消息,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个消息是她之前得知的,那个时候宸王的军队还没有抵京。 苏瑾的妹妹苏瑜,那个嫁入宁王府为侧妃的苏家次女,在宁王入宫侍疾后的第三日,便由宁王妃秦氏以对上不公的罪名给送回了苏宅,她带来的一 干丫鬟仆妇,老实点的被发卖去偏远郊区,伶俐些的全都找了个由头仗杀了,没有一个再回得去苏府。 苏瑜回府后痛哭不止,羞愤难言,再也不肯在人前露面。苏夫人前后三次赶去宁王府***,每回都哭天抢地地在宁王府的待客厅里嚎丧,一面哭自己死了丈夫,身世凄惨,苏家没有依靠,一面嚎苏瑜已嫁入宁王府,宁王未开口,谁都没有权力决定苏瑜的去留。可苏夫人去的这三次里,有两次都被以宁王妃被苏瑜气病在床,不能见客为由给搪塞过去了,苏夫人只是一个人当着一众丫鬟仆妇的面,演了一场独角戏,并没有见到宁王妃一面。最后一次,面是见了,可宁王妃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她三两下细数了苏瑜在王府中的种种劣迹:奢靡无度、目无尊长、越俎代庖、嚣张跋扈,一桩桩一件件说得细致入理,硬是将苏夫人说得满红耳赤,羞愤难当,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最后,苏夫人只得灰溜溜逃回家中,再也不提去宁王妃的事情了。 听到这番话的苏瑾心中亦毫无波澜,这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也并不是什么讨喜的人,还有那个宁王妃,她曾经也见过几次,也着实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人,这两人一个骄横跋扈,一个自命清高,两个人明争暗斗的,都不是什么善类。故而她们的事,最后无论落下个什么样的结果,于苏瑾而言,也不过是听了一个话本子罢了。 只不过听这番话的意思,苏瑾也略略琢磨出一些暗含的意思出来: 第一,宁王怕是不再需要苏家原先的那些旧部了,要不然就是这些旧部已经被宸王赵翊收入囊中,任凭他如何补救,也于事无补,要不然就是宁王的岳丈秦大人,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已经许诺了宁王更大的好处。 第二,苏瑜竟然在宁王入宫第三日便被遣返回家,看来苏瑜在宁王府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至少没有她在自己面前炫耀的那样好过。 最后一点,看宁王妃的这一做法,像是思虑缜密且早有预谋的,否则不会连苏瑜的手下人都干脆利落的一并处理掉了,想来苏瑜在府中,已经与她斗过多次了,于宁王妃而言,苏瑜便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共处的存在。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事情,尤其还是苏家的事情,那个与自己其实毫不相干的苏家。对于苏瑾而言,她更关心的,是赵翊。 全一卷 第150章 舌战群儒 乙未年九月初九,微雨。 今日一大早,天上便飘起绵绵细雨,不似夏季里雨水的充沛,也不似春日里的沾衣欲湿,只是细细绵绵的、一层一层的,无处遁形、无法拒绝地,将地面打湿,将人心浇凉。 卯时一刻,宫里颁发了第一道诏书,二皇子——宁王赵渊,人品贵重,才识渊博,知人善任,章勋卓著,即刻封二皇子——宁王赵渊为太子,代行天子事宜。 辰时三刻,宫中颁布第二道诏书,当今圣上病重,遂正式禅位给太子赵渊,登基大典于明日举行。圣上被尊为睿圣仁孝皇帝,退为太上皇,搬居德寿宫颐养天年。 整整一个早上,城中除了巡逻的兵丁外,多了许多忙忙碌碌奔走于街市各处的士兵,皇城里颁布的这一道道诏书被工工整整贴在启封城中各处城门要塞,共百姓瞻仰——虽然如今街市上并无一个百姓。 这几日,在宫中的赵渊过得春风得意,从皇子,到东宫太子,再到一代天子,前后不到一个月,宫中守卫皆是亲信,宫外守军也都是幕僚,就连朝中最有名望的宰相,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不仅如此,与他最不对付的,也是于他最有威胁的七皇弟——宸王赵翊,如今也被关入了天牢,再有两日,便会被推出去斩首。 然而,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档口,却接二连三传来了不太和谐的消息。 首先,从宫外传来一个消息,令他眉头微蹙——禁军搜遍了整个宸王府,却并没有找到宸王妃的踪迹,后有消息报曰,自宸王离京当日,宸王府的后门处曾经出现过一辆马车,自此之后,宸王妃便从府中神秘消失了,府中没有人再见过宸王妃。这件事情十分的诡异,诡异到宸王妃苏氏居住的墨韵阁中,除了王妃无缘无故不见了之外,其他人等一应俱全,就连王妃的两位陪嫁丫头——曾经和她形影不离的,也正常在府中打点一应事务,唯独缺了一个正主子。更可气的是,这两个陪嫁丫头十分狡猾,她们故意将墨韵阁管理的井井有条,不漏一丝风声,故而到了如今,王妃不在府的事情才得以爆出来。 得知消息的赵渊先是一愣,思索了许久后,终于醒悟过来回城的邱平朗和廖英才所说的,被宸王带去平乱的女子究竟是谁。于是,宫中立刻颁下一道明旨,即刻捉拿城外驻军中那名祸国殃民的妖女,并决意立即施以火刑,以儆效尤。 然而,派出去的士兵无功而返,为首的中军统制吴湛回报说,城外不仅不见那名女子,就连原本驻扎在几百里外的大军也不知了去向。营地上还留下许多废弃的物品,可那么一队人马,却单单不见了踪影。 反而是据启封城约七百里的秀州突然出现了一批军队,这批军队治军严明,井然有序,看规模和首将,似乎并不是消失的那支队伍。更何况这支队伍是从北边来的,正在朝着启封城进发,看着他们的脚程,最慢两天,最快明日就会出现在启封城的城门下。 听闻这一消息的赵渊慌了神,坐在龙书案后的宝座的身子也感觉出不稳。他慌忙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殿中的宰相秦会之和另几位德高望重的权臣,期待着他的智囊团能给他提供一些计策。 这几位大人商议后,其中一位将军说道,“殿下莫急,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来者何人,所图者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尔。” 一旁另一位高瘦的将军频频点头,也顺着话继续说道,“是呀殿下,如今大局已定,殿下放宽心便好。那些个小毛贼只不过想要趁乱从中牟利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赵渊倒不是傻子,手底下几个贪生怕死的家伙随便安慰了两句,也并不能打消他此刻的顾虑。他紧锁眉头,双手重重压在桌案上,胸中气愤无比。 突然,他大手一挥,将案桌上所有的奏折全都挥落在地上,然后重重拍了拍案几,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发泄完后,他突然眸 中一亮,指着几个将军说道,“既然他们来找死,那就让守在宫外的苗爱卿和刘爱卿带兵迎战,就不信我京中精锐,还怕了他们不成。来人,给我传苗爱卿和刘爱卿。” 下面的百官先是纷纷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站在百官之首的秦丞相笑着上前安慰道,“殿下莫急,殿下莫急,做不过是些毛贼罢了,我启封城城高八丈,论他多善战的军队,也是望而却步的。如今最重要的是明日的登基大典,只要明日一过,殿下便是九五至尊,天选之人,届时定然万象归心,还有谁敢不俯首称臣?” 其实说这些话时,秦丞相和一众武将是有些心虚的,据今早的线报,盘踞在启封城中的苗刘二位将军已经不那么服从宫中命令了。他们见势起意,竟托人给秦丞相带话,事成之后,原先许诺他们的功名利禄太少了,如今他们要的,可是得翻一倍的。 苗傅和刘正彦狮子大开口的事情,其实不是什么秘密,殿中除了赵渊外,其他人几乎都是有所耳闻的。故而秦丞相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符合,想要打消赵渊的想法。 就在众人不断劝说时,殿中侧门处突然溜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在随侍的内侍耳边低低说了两句,随侍内侍便点了点头,然后寻了个空,在赵渊耳边交代了两句。听完内侍的回报,赵渊气得浑身颤抖,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他低低吼出一句话来,“占据秀州的,是韩世忠的军队。” 此言一出,便如同在人群中响起一个炸雷一般,众人一片哗然,各大臣们纷纷捶胸顿足,有的感叹哀怨,有的自怨自艾,似乎下一秒,这位神勇异常的少年将军便会手持一杆银枪,跨着高头大马,突破重围,杀进宫中。 突然,秦丞相一拍巴掌笑道,“殿下,好事啊。听闻韩夫人梁氏尚在城中,殿下不如让娘娘找个由头宣梁氏夫人进宫,再趁机将她扣在宫中,掳为人质,如此岂不是便能牵制了韩将军?” 一旁的几位谋臣也立即附和道,“好计好计,听闻这位梁氏夫人虽出身低微却手段了得,韩将军十分看重这位梁氏夫人,与夫人感情甚好,此计定然能成!” “什么出身低微啊,那根本是个营中军妓!我也听说了,这位梁氏夫人真真是个奇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韩将军迷得五迷三道的,竟不顾家中族老的反对,执意娶进了府,做了正妻。由此可见,梁氏夫人在韩将军心中的分量何其重。此计巧妙,定然能成!” 一时之间,赞叹声此起彼伏。坐在上位的赵渊有些心动了,这一招虽然十分阴损,但是却是个十足十的好计策,既省时省力,又很有成效。但他还是有一些犹豫不决,毕竟这一举措十分不光彩,有损他的贤明。他不自觉地便将目光投向了身处角落的史浩史大人的身上。 这位史浩大人,虽说是七皇子赵翊的老师,但其实,他也是众位皇子的老师,所以如今的赵渊虽然直到他更偏向于自己的皇弟,但对于他的臣服,仍旧十分信任与欣喜,甚至于十分尊重他。 他不自觉地这么一瞥,却瞧见史大人正捻着胡须站在人群外面,他缓缓摇着头,一语不发。赵渊心生疑惑,便开口问道,“史爱卿觉得此计如何?” 史浩突然被点名,也不含糊,当即开口答道,“臣深觉此计不妥。” “哦?史大人有何高见?”一旁的秦丞相当即垮下脸来,他拨开人群来到史浩面前,语气十分不满地瞪着史大人。 史浩不以为然,面对秦会之的步步紧逼,也不怒不惊,只继续慢悠悠捻着胡须,“此计不妥,原因有三。其一,众人皆知,这梁氏女出身低贱,乃是其父获了罪被贬去营中为妓的,这样的出身,韩家长辈早有微词,众位大臣如何就能断定了,韩将军会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便舍弃了一生的功业,甘愿沦为阶下囚?” 史浩的语气虽然平缓,却字字入窍, 听得赵渊心中一震。史浩将赵渊的脸色瞧得真切,不急不徐地又补了一句,“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今日要殿下为了秦氏正妻,放弃如今的权势地位,殿下以为如何?” 这话更是说得赵渊心中一颤,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自然,有几秒分明流露出不愿之色,一旁的秦会之秦丞相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一双眼睛阴毒地盯着史大人。 赵渊也察觉出失态,连忙缓了缓脸色,说道,“夫人与我伉俪情深,我自然愿意为了夫人,放弃一切。” 赵渊的话犹如及时雨,瞬间宽慰了秦丞相的心。秦丞相舒了口气,双手缓缓卸下劲来,脸色也慢慢缓和下来。他冲着赵渊拱了拱手,说了两句场面话,“殿下说得哪里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因为儿女私情而有所牵绊。况且臣与臣之女都效忠殿下,倘若日后真有那么一天需要臣之女为了殿下身先士卒,臣相信,臣的女儿必然也会深明大义的。” 史浩冷眼瞧着这一出好戏,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也顺势说了两句恭维话,“殿下乃真龙天子,福泽深厚,如何会有这么一日。请殿下恕臣口无遮拦之罪。” 赵渊朝着史浩挥了挥手,示意他无碍,此时他更关心另外两个原因,“爱卿快说,其二呢?” 史浩继续捻着胡须,高深莫测地说道,“其二,假使韩将军与这位梁氏女真是鹣鲽情深,可感天地,甘愿为其放弃一切,那众位大臣又怎知,韩将军定然是丢盔卸甲、甘愿投诚,而不是破釜沉舟,死战到底呢?” 这话直击要害。此言一出,不光是赵渊心中动摇,就连殿中其他官员,也都慌了手脚,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还有甚者,正暗暗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史浩睥睨着周围的众生百态,心中冷笑连连,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还有其三,这件事情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于兵家于政绩都是一块大大的污点。殿下明日便要顺应天命,登基大宝,难不成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了笑话?” “不成!”赵渊的心思终于被说活泛了,他面色难看,当即一拍桌子,果断决绝道。 秦丞相脸色更是难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了好一会儿,才顺下堵在胸口的一口气。他费力朝着史浩拱了拱手,努力蠕动了两下喉咙,问道,“那依史大人高见,如今该如何应对?” 史浩眉眼含笑,继续捻胡须。他双手和握成拱手礼,朝着赵渊深深一拜,再抬头时,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谦恭地说道,“依臣所见,威逼不如利诱。” 全一卷 第151章 生死一线 史浩史大人的一番话,立即令如今身居太子位的赵渊动了心思。再听史大人说到计策时,神鬼莫测地说了句:威逼不如利诱,赵渊的心理更是犹如猫爪挠似的好奇,他便再也不客套地称呼史浩为“史爱卿”,反而殷勤地称呼起“恩师”,“恩师,快说说您的计策!” 史浩依旧不疾不徐捻着胡须,一脸地高深莫测地说道,“这位梁氏夫人,出身不高,与韩将军算不得良配,恐怕梁氏夫人也一直自觉愧对韩将军,恐怕此事在韩将军心中,也是一大遗憾吧。殿下若是真心想要拉拢韩将军,便应该投其所好,要赏便赏赐她们一些她们极其看重,又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依老臣看,殿下赏赐什么,都不如恩赐于梁氏,赐予她安国夫人的诰命,抬一抬她的地位。如此一来,殿下的这一份恩德,于梁氏女而言,是救其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善举,于韩将军而言,因他极其看重这位梁氏女,故而,也必然会感念殿下的恩德。而后,殿下再派一路精兵护送梁氏去秀州迎接韩将军。只要过了明日,韩将军都能留守秀州按兵不动,殿下登基大宝后,再找个由头将他发去边关守边,岂不两全?”史浩的胡须越捻越慢,最后捻到胡须稍时,还不自觉顿了一顿,然后他的嘴角翘了一翘,抬起手,又重新再次拾起脸上的胡须继续捻着,“殿下以为如何?” 赵渊脸色犹疑不定,一语不发。秦丞相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一副郁郁不满的样子。殿中百官更是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今能够留在大殿上的百官,大都是秦丞相的门生,自然没有主动附和其他人的道理。除非……这件事情是由秦丞相的主子——太子殿下首肯点头。 史浩心中有丘壑,面上自然是淡定自若的,他瞧着赵渊的反应突然笑了起来,“若殿下信任,老臣愿走这一遭,好好劝说一番这位韩夫人梁氏。” 史浩的话令赵渊眉头一挑,语气中带了些不自觉得兴奋,“若恩师愿意走这一遭,本王便再无忧虑。” 当日未时三刻,史浩携妻子邬氏前去韩府拜访,韩夫人梁氏恭敬相迎。史大人与夫人约留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径直回了自己府上,韩府也依旧大门紧闭。 约莫申时一刻的时候,宫中派出一位宣旨官,随行有内侍五人及禁军十人,一行十六人一齐造访韩府,为天子宣旨。 圣旨的大致意思是,太子掌天子权,为褒奖韩大人功绩卓著,特加封其妻梁氏为正三品诰命夫人,并封为安国夫人。太子赵渊还特意让宣旨官传口谕,明日特许安国夫人随亲兵出城,前往秀州与其夫韩将军团聚。 突然受赏的韩夫人梁氏受宠若惊,跪在地上连连拜谢,领旨后又命人封了一份厚厚的谢礼,给予费力跑这一趟来宣旨的众人,尤其是宣旨官最后拿到的那一份,尤其的丰厚。她的反应令宣旨官十分满意,宣旨官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直接返回宫中禀报太子。 然而,宫中的宣旨官前脚刚走,后脚韩府后门处,便一跃飞出一骑汗血宝马,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女子持枪跨马,恣意洒脱地奔驰在空旷的街道上,直朝北边城门艮山门飞奔而去。与她一同出发的,还有一只从启封城史府中飞出的一只白色信鸽。 据悉该银盔银甲的女子伸手敏捷,骑术了得,所到之处更是没有一人敢阻拦。来到艮山门前,守门的士兵瞧见了她手中的腰牌,也不敢阻拦,该女子便十分顺利地出了启封城。 得知梁氏出城的消息,赵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得信赶来的史浩笑吟吟劝慰道,“殿下莫急,这梁氏女毕竟出身不高,涵养不够,一得知殿下允了恩旨,便一刻也等不及地赶去了秀州。” 然而史浩虽如是说,赵渊仍然是焦急难安的。 好在傍晚的时候,前方传来消息,抵达秀州的韩世忠将军突然称病,全军停在秀州不前。这一消息无疑让守在皇 宫中的众人皆舒了一口气,特别是心急如焚的赵渊。 皇宫众人这边缓了口气,可另一边的苏瑾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梁氏夫人出城的那天傍晚时分,蓝铃铛暂住的小院里突然闯进来一队官兵。此时蓝铃铛正好趁着夜色前去与聂将军汇合,交换情报,独留苏瑾一人在院中暂避。 苏瑾瞧见一大帮人闯进来,虽然心中慌张,但是毕竟见过一些世面,看过许多电视剧中的类似桥段,她没有立即惊慌失措地夺门而逃,而是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给自己建立一个强大的心里防线:这个时期的画像都是抽象画,就是把真人和画像放在一起对比,这些人也根本瞧不出来,更何况这些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人。 苏瑾还算镇定,她缓缓从屋中的木桌前起身,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颤着声音问道,“各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本分人。” 为首的官兵果然手拿一张黄纸,黄纸上用黑色的墨迹绘画着一张人像。他边举高画像瞧苏瑾,边厉声喝道,“你姓什么,家中几口人,其他人呢?” “我……我独自一人生活。”由于问题问得急促,苏瑾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磕磕巴巴,不过她反应还是快的,她在心里迅速转了好几个弯,然后决议顶替了蓝铃铛的身份,“我姓蓝,父母早亡,有一个哥哥,原先是和哥哥一起住的,但是哥哥随军打仗去了,还没有回来,我……” 苏瑾还欲继续将这个故事完全一下,好让故事变得更真实一些,突然从门外又窜出一个人来,这人肥头大耳,贼眉鼠眼,两撇稀疏的小胡子翘在上唇上面,会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的,这人不是王管家王景福,又是何人? 王管家一进来,就指着苏瑾兴奋的喊道,“就是她,她就是七王妃!”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瞧见王管家那副贼眉鼠眼的嘴脸的那一霎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托辞被苏瑾生生咽了下去。 为首的将士十分满意,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扔给王管家后,便吩咐一旁的士兵道,“带走!” 次日午时一刻,苏瑾被人从黑牢里带出来,不由分说地押解进囚车之中。屋外虽已是中午,却暗沉沉的,不怎么见光。天空灰蒙蒙的,完全不见秋季的晴空万里,倒是令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她天天瞧见的,雾霾漫天的天空。 是要回去了吗?是要回去了,对吧。 她抬头望着天,面对自己感知出来的结果,心里没有一丝的欣喜,反而满是惆怅。 与前几日的闭门不出不同,街市上允许百姓同行了。两旁的街道上虽没有往日的繁荣热闹,却已经能瞧见一些行人了,这些外出的百姓大都是男性和年长的妇人,似乎是为了生计出来采买、售货的,抑或是被迫出来成为这一场盛况的看客。 苏瑾已经在简陋的囚车里被迫游街示众了三圈了,幸运的是,围观的百姓并不多,且并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嘴里大骂着她是妖女,该死!一边对着她招呼着白菜邦子和臭鸡蛋。苏瑾看着她们,觉得好笑:大概是他们“临危受命”,并没有把道具准备好吧。 苏瑾坐在车里胡思乱想着,并没有把外面围观的人放在心上。可就在她路过一个妇人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这个妇人的一句惊呼,“这不是仙姑嘛?我的老天爷呀,他们想要烧死的竟然是仙姑,这是会造报应的!” 旁边的大汉连忙拽了一把自己的婆娘,低声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这是祸乱军纪的妖女,宸王便是被这个妖女迷惑了,才会获罪入狱的,听说了,明日还要被处斩呢!” 这女子不服气,连忙拉着旁边的另一个妇人说道,“张大婶你瞧瞧,那囚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仙姑?” 张大婶眼神不好,恰巧囚车已经从她们面前经过了,且越走越远了,她望着囚车离开 的方向瞧了好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是有些像!可是,若真的是仙姑,如何还能被抓呢?” 午时二刻,苏瑾终于结束了游街示众的生活,被人带去了一个空地,空地上有一座高台和高台旁边竖立在天地之间的木桩。此时的高台上已经密密麻麻跪了三排人了,苏瑾心中一惊,一双眼睛迅速在人群中寻找着沐春、沐雪还有明卉等一干熟人。虽说高台上人多,但苏瑾还是一眼便瞧见了被迫跪在最前排的她们。 她们各个身穿白色衬衣,脸上毫无人色,跪在断头台前,身后各站了一个身扎红色腰带、手扛鬼头大刀的刽子手。一阵绝望感袭来,苏瑾两眼发花,身体只能由着后面粗鲁的士兵推搡着来到了高台下方的一处木桩前,木桩下方已经堆放了许多干柴。 沐春最先瞧见苏瑾,一双暗淡的眸子里突然闪出精光,她惊诧地抬起头,干裂的唇畔里两个久违的称谓,“小姐。” 她身后的刽子手下手不留情面,瞧见她说话,当即从她背后给了她一脚,沐春咧嘴吃痛,整个身子伏在面前的断头台上,动弹不得。 苏瑾看得心惊,刚想大声喊“住手!”,谁知自己却被人从后面扯了一把,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结结实实绑在了柱子上。 天色暗沉沉地,没有一丝阳光,作为主斩官的中军统制吴湛有些头疼,因为朝廷规定了午时三刻行刑,可今日天色不佳,太阳时现时灭,着实瞧不真切。今日的这份差事,是他特意求来的,原本明日才下令处斩的一众要犯被提前了一天斩杀,名曰不予明日天子登基的大好日子犯冲,实际上是太子殿下害怕夜长梦多,这种贴心人才能去做的贴心事情,他这种狗腿子,怎么能错过? 据说,今日子时,便会有一剂毒药送去天牢废宸王赵翊的手中,明日天牢里便会传出宸王赵翊畏罪自杀的消息,吴湛边想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官袍,心中继续笑道,大势已去矣,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约莫着到了午时三刻,吴湛端坐在案几后,从自己案桌上的签筒子里随意抽出一根,瞧也不瞧地直接扔在了地上,嘴上也慢悠悠开口道,“先烧死那个妖女,让这些人眼睁睁看着,看她烧完再砍头,嘿嘿,让他们瞧一出好戏,也得以多活个把时辰!哈哈,还是本官谦虚谨慎。” 旁边立着的士兵连忙称是,立即上前拿起早就侯在一旁的火把,点燃了苏瑾脚底下的枯柴。 火焰立即窜了起来,围着台子烧成了一个圈,苏瑾被迫站在火圈中间,恐惧感令她有些崩溃。眼睁睁瞧着火舌逐渐在风中挑衅着,不断朝着自己的脚面蹿去,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全一卷 第152章 天降神迹 脚下的火已经熊熊燃了起来,好在古代没有汽油这种东西,否则这样熊熊的火焰,想要吞噬掉一个无法反抗的人,那便是一瞬间的事情。 苏瑾脚下所站的台子是一个简易的木架子,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板凳一样的,被周围火舌一卷,立即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脚下滚烫的气流直冲而上,站在热气流中央的苏瑾被烧红了一张脸,脸上的泪水也因恐惧而布满了面孔。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和痛苦的惨叫声,在一片迷蒙之中,苏瑾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是沐雪她们。可她想要张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空气却被热浪灼烧成了一片跳跃的幕布,挡在她的面前,让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摇晃。 她不喜欢下雨天,可此刻却多么希望老天爷能下一场大雨。 她不喜欢流泪,可此时却怎么都忍不住地哭泣。 她不喜欢他……她是多么希望,这是真的啊。她若真的不喜欢他,如今便不会如此的不舍与不甘,也不会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眼前一片火海之时,心里记挂担忧的,却还是他。 突然,一滴水从天而降,不属于她的眼泪,却砸在她的脸上,混入她满脸的泪水中,逐渐被越来越高的温度烤干。 这一滴水,苏瑾并没有注意到,她仰起头,任凭眼眶中的最后一滴泪水落下去,眼中虽然被灼***得干涩难言,可到底是清晰了一些。她吃力地望着天空,想要再看一看这个世界。这一世过得太短太憋屈了,虽说是偷了别人的后半辈子,总是要承担别人留下的债,可自己刚尝到一些甜头,刚与赵翊确立的关系,还没有甜蜜几天,却又要以这种痛苦万分的形式结束这一世,真是憋屈。 眼前厚厚的云层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也不给她留下。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空气,满眼的灰蒙蒙令她透不过气来。 她在心里绝望得想着:算了,就这样吧,至少这辈子嫁了个人,还嫁了个不错的人。 她在心里默念着,然后认命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又一滴雨滴落了下来,正好打在她的眼角,这一次惊动了她,苏瑾诧异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空,感受着眼角的这滴雨滴如泪珠一般得从面庞上慢慢滑落下来,逐渐落入热浪之中,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道水痕。 火已经燃上来了,苏瑾脚上的那双布鞋因为连日来的使用,沾满了泥土,竟比一般的干净鞋子耐烧一些,只是轻薄的鞋底将木板上灼人的热度不断传上她的脚板底。 苏瑾还有些晃神,一直仰着头望着天空。紧接着,第三滴,第四滴……豆大的雨水越来越多的从天空飘落下来,慢慢地,雨滴连成了一条雨线,雨线越下越密,越下越急,不一会儿,刑场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围观的百姓皆是一愣,为首的那个在苏瑾游街时极力和身边人絮叨着苏瑾乃是仙姑的妇人,率先跪倒在地,还不忘拉着身边的几个邻居大嫂子一齐跪下,口中大声呼喊着,“天降奇迹啊,天降奇迹啊,仙姑无罪,烧死仙姑,可是犯了神怒,是要遭天谴的!仙姑无罪,仙姑无罪!” 她的这番话着实具有煽动性,随着这样的一番话说下来,所有围观的百姓都齐齐跪了下来,他们一边行叩拜大礼,一边冲着苏瑾大声喊道“天降神迹,仙姑无罪!” 苏瑾也懵圈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也太传奇了。这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还是那种从来没有亲自去买过的彩票,突然有一天通知你,系统自动帮你买了一张彩票,而且这一张彩票还就中了头等大奖。如此离奇幸运的事情,大概才能和眼前在的这一切媲美吧。要知道,她上辈子可是一次奖都没有中过的,没想到这辈子唯一一次的祈求,竟然如此的灵验,真是令人不可置信。 可是,天上瓢泼一样的大雨,是真的。她脚下的火正在 被慢慢浇灭,也是真的。还有这一片跪地哀求的百姓,也是真的。 难道真的有老天爷吗? 难道老天爷真的开眼了吗? 难道真的是自己命不该绝吗?竟然在危机时刻,真的下起了雨,还是这种足以瞬间浇灭火种的救命的瓢泼大雨。?? 苏瑾有些想笑,可嘴角抽动了两下后,却并没有带起一丝的笑意。她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跪成一片,不断朝着自己叩拜的百姓,又转头看了一眼人仍旧被迫跪在高台上的沐春等人,最后,她重又缓缓抬起头,任凭雨水不停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像是在洗刷着自己心头的那一片阴霾,像是在感受着重生。?????? 与苏瑾等人的欣喜若狂不同,作为主斩官的中军统制吴湛吴大人的脸上冷冰冰的,原本为了遮挡血光的棚子正好为他挡住了疾驰而下的雨水,他的身上虽是干爽的,可他的脸上,却半分庆幸也无,反而满是怒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自己只是想要在即将功成名就的档口卖主上一个功劳,这样也好在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多挣下一份功绩。可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冲刷地一点不剩。而原本应该会被当作妖女烧死的人,不仅在被点了火之后的情形下都没有死成,而且如今却还被这一群无知百姓当作神仙一般的膜拜。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气得头顶升烟。如今这么大的雨,再想烧死这个妖女,怕是不可能了,可还有什么刑法,是能够和火刑媲美的呢,能够用什么样的极刑替代,才能让太子殿下满意呢? 吴大人站在桌案后面,两只手重重压在桌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正体会着新生的苏瑾,恨不得将她看出两个洞来。昨日他明明托了司天鉴的刘大人推算过今日的天气,当时的刘大人可是指着星空,打着保票今日一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一定不会耽误今日的火刑的,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他苦思着,是腰斩合适,还是剥骨更合适时,吴大人躲雨的棚子因积攒了太多的雨水而兜成了个沉甸甸的水气球,就在棚子即将倒塌的时候,积攒的水寻到了一处缺口,棚子上所有的水全都一股脑儿倾斜而下,就在吴大人的头顶上闷头盖脸地招呼了下来,原本身上还干干爽爽的吴大人,瞬间成了个落汤鸡。 在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水后,吴大人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再也忍耐不住地将一双手重重拍在案几上。他再也不似刚才得意从容之态,??指着不远处的苏瑾对身旁的雨中站立的守卫大声喝道,“你们还等什么?快给我把这妖女拖下来,压到刑场上,就地处决!”?? 此刻的苏瑾已然淡然了,面对吴大人再一次的咄咄相逼,心中也毫无波澜。突然的重生,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 其实想一想,她能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重生的力量吗?既然老天爷不想让她死,那么,她就一定能活。 苏瑾被人从木桩上扯下来,任凭他们将自己推推搡搡地带到了高台上,她的后膝盖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双腿条件反射的一弯,人便跪在高台之上,可即便如此,她的腰板却挺得笔直。 吴大人急匆匆冲向高台,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官袍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显得沉重而狼狈,然而此刻的他全然顾不上,直接从身旁的刽子手手中夺过那把鬼头大刀,指着苏瑾大声喝道,“妖女,今日虽说没有烧死你,可你今日必死,既然老天不愿收了你,那就让我亲自送你上路吧!” 说罢,他眉毛一立,手中那把鬼气森森的大刀便呼啸着划破雨层,直接对准了苏瑾细幼的脖子劈了过来。 寒光夹杂着雨水一齐冲向苏瑾,像是一道有了灵魂的催命符,直接朝着苏瑾而去,苏瑾也感受到了身后的森森冷意,可此刻的倔强却指使她继续坚强地伸长了脖子,在雨中保留着最后的一丝尊严。 突然 ,另一道寒光从旁边划过,直接击在了吴大人挥来的大刀上,吴大人被这股力道制止,两柄刀刃相撞的力道险些令他将手中的鬼头刀脱手。他将沉重的大刀立在地上作为支撑,一边努力平静着手中颤栗,一边对着贸然阻止自己的人怒目而视,“放肆,你竟敢阻碍我?” 举刀阻止的人是旁边的另一个刽子手,他高壮有力,身材魁梧,可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担忧,“启禀大人,小的不敢,但是这名女子是仙姑,实在杀不得呀。” “杀不得?”吴大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再次使力举起大刀,用刀尖指着跪在地上的苏瑾,对周围跪着的百姓和身旁一样犹豫不决的刽子手说道。“这是个妖女,不是什么仙姑!这样的妖女是留不得的,留下她只会是一个祸害!这样的妖女,杀之才能够顺应天理!如今的这一场雨,定是上天在警示,让我们尽快处理掉这样的一个祸害!” 刑场中只闻雨水,不再有其他的声音传出来,吴大人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刚刚还开口求情的人,如今也是一语不发的模样,十分满意,便再次举起手中的大刀,只想苏瑾,低声冷笑道,“哼哼,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吴大人手中的鬼头刀再次挥了起来,只是力道和速度都不如刚刚那一刀了。就在即将接触到苏瑾脖颈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直全身雪白的动物,猛地撞上了吴大人举到的手臂,他吃痛手一僵,整个人摔倒在地,手中的大刀也落了下来,摔在一旁。 出现的是一只四脚着地的白狐,通体雪白的毛发被雨水打湿后粘在身上,反而显得更加的精壮庞大。白狐的动作非常的迅猛,它装上吴大人之后,立即立在苏瑾身前,对着吴大人呲着牙,一副防备的模样,紧紧盯着吴大人和他手边的利器。 吴大人被撞地瘫坐在地上,半天才弄清楚局势。身上的朝服早已被地上的泥水染的斑斑驳驳,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再一次举起掉落的大刀,爬起来又一次举起了大刀。 白狐也似有灵性,竟然护在苏瑾的面前,一双狐狸眼紧紧盯着吴大人,呲牙的动作十分娴熟,正好能和吴大人分庭抗礼。它不轻易出手,他也自然不出手。 全一卷 第153章 狂风暴雨 中军统制吴湛为了能够在太子赵渊的面前邀功,特意求取了这份差事,想要为主上拔疮。可怎奈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雨浇灭了他的一切计划。这还不算完,也不知什么情况,又凭空冒出来一只白狐狸,这只畜生竟然恶狠狠盯着自己,论自己再有一身武艺,也找不到任何机会将近在咫尺的妖女斩杀。 刑场之上的一人一狐正对峙着,哪一方都不敢率先放松警惕,生怕一个不注意,对方便亮出利爪利刃,将自己干脆利落地除掉。 刑场西南角的一处阴影里,没有一丝雨。阴影中站着两个人,一个少年模样,一个孩童模样。他们站地离百姓稍稍远了一些,既不引人注目,又能将刑场中的一切瞧得十分清楚。 那个孩子穿着一身青褐色裤褂,一张小脸肉嘟嘟粉嘟嘟的,十分粉嫩可爱。他一双小肥手不断对着天上挥舞着,像是在招呼着什么,又像是在驱赶着什么,嘴里还时不时嘀咕上两句,举止十分的古怪。与他相反的,他身旁站着的那个青衣少年,一直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刑场上的几个人,半刻都不愿挪开视线。 小孩不断地翻飞着双手,一边关注着刑场上的吴大人与白狐狸对峙的盛况,一边狐疑地瞧着身旁的冷脸少年,他来回瞧了好几遍,这才试探着问道,“你真的不去帮忙吗?” 少年没有理他,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刑场上的一幕,仿佛这是一出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错过的好戏。 小孩明显对他的反应不满意,斜睨了他一眼,继续追问道,“你确定是要坐视不管吗?你觉得,就凭那只白狐狸,就能救下她来?”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继续聚精会神地瞧着台上的一切。 小孩气地憋红了一张脸,抬起小胖脚直接横踹在少年身上,负着气哼哼道,“叫你不理我,我可是你喊来帮忙的!” 可即便被踹了一脚,这个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地,毫不理会。 小孩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这个他认识了许久的人还是那个冷漠的臭脾气,只好作罢,不过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分毫。又过了一会儿,不甘寂寞地他又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如果她真的死了,我这岂不是白忙活了?” 刑场上现场一片混乱,虽说服刑的人都还规矩地跪在地上,举着鬼头大刀的刽子手们也都规矩地站在服刑者的身后,还有刑场上的士兵们,也都恪守军纪,一个个笔挺地站在刑场周围守卫着安全。 可刑场上的主斩官却亲自上阵,与一只十分古怪的生物开展了一场旷世持久的对战,关键是无论主斩官怎么大声喊着让其他人上前捉拿,这些人都如同商量好一样,一个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分寸不移。 刑场上的拿着刀的刽子手大都十分信命,每个月的参拜礼佛、每年的焚表祭天,他们都是一次不敢落下的,且回回都要和佛祖、老天爷絮叨上半天,要将这些时日所杀之人的罪行一一罗列清楚,生怕老天爷误以为是自己在滥杀无辜,将滥杀的罪孽降在自己的身上。故而此时的刽子手全都如同雕塑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做法,也是十分自然的。他们任凭身子在雨水中瑟瑟发抖,也充耳不闻发生的一切,不敢出手帮白狐狸,得罪当官的,更是不敢出手帮助吴大人,得罪这只白狐狸,要知道,这明摆着来救仙姑的白狐狸一定不是什么凡物,得罪了它,这搞不好得罪的就是老天爷了。 刑场上的士兵只是从府衙里被临时调来的,并不是吴大人率领的军队。这些人各个都是人精,更是不愿意惹祸上身,他们早就偷偷互相瞧了瞧,看了看同伴的神态和表情,摸清了对方的心思,然后统一做出了一个同样的决定:他不动,那我也不动。这只白狐狸来的蹊跷,说不准就有什么邪性的事情要发生。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吴大人 气的七窍生烟,一面大声嘶吼着,让周围人拿下白狐,一面死死盯着那只危险的畜生,一点都不敢大意。 突然,不远处的城门口突然传来鼓声,然后震天震地的厮杀声从四面八方的城门处传了过来,众人都惊了。 吴大人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差极了。围观百姓和士兵们也逐渐反应过来,待其中一人开始往回跑的时,其余众人便如洪水一般地四处逃窜开了。 ??城外发动全面进攻了。 启封城地处江南,临山临水。启封城外城城墙共有十三座旱城,主要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其中,东城楼有便门、候潮门、保安门、新开门、崇新门、东青门、艮山门,南面的城楼有嘉会门,北面的城楼有余杭门,西面有钱湖门、清波门、丰豫门、钱塘门。除此之外,城中还设有五处水门,分别位于保安门、南水门、北水门、天宗门和余杭门。旱城门主要是百姓进出的主要要道,也是交通和交易的必通之门。水门则主要临近江河湖泊,用于城中百姓的生活用水和水利管道,有一些还是专门的舟船交通的通道。 此次城外攻城,主要的兵力分成了五处,五个将军身披铠甲,率领众将士,分别对清波门、东青门、艮山门、嘉会门还有余杭门五处发动了攻势。为首的将领各个身怀绝技,士兵也都骁勇善战,且他们对城中布局十分清楚,故而没有撑过六个时辰,嘉会门和艮山门便被先后攻破,其次是清波门,东青门,最后就连最北面的余杭门也被城外士兵攻破了。 五路大军迅速破城,众将士举着火把,直逼皇城。 城中的雨早已停了,被战火燃起来的房屋和草木直至燃成灰烬,才能逐渐平息下来。最先叛乱的苗傅、刘正彦二人,带着残存的兵力,已退为守,节节败退,最终退至皇城外的最后一道城门处——朝天门——那曾是王渊大人和内侍夏公公身首异处的地方。 五路大军汇合一处,为首的五位将军各个身披铠甲,英姿飒爽,分别是与宸王赵翊一同外出平乱而归的桑启磊将军、借回京述职之名带兵返回的韩世忠将军及其夫人梁氏、土匪出身却身经百战的千户蓝鹰,还有一个秘密返京的人——当今圣上的九皇子,衡王赵凌。再加上城中的聂盛远将军与女百户蓝铃铛暗中联络的五城兵马司中的忠诚之士临时反戈,这一场都城攻坚战的胜负毫无悬念。 因为九王赵凌身份贵胄,五队人马便以他为首,众人一同踏马站在朝天门下,瞧着城门上濒死挣扎的众人。赵凌一马当先,坐在马上威风凛凛地对着城墙上的人说道,“本王奉命回京,要见父皇,快开门!” 城上的一个内侍打扮的人抖得浑身如同筛糠,他双手扶住城墙上的砖瓦,不住吞咽着口水,艰难地朝着身后的人看了一眼。 身后的男人满脸厉色,将手中长刀直接抵在他的后脑勺上,这个内侍抖得更厉害了。内侍只得颤颤巍巍转回身子,他思想斗争了许久,这才颤着声音答道,“衡王无昭回朝已是大罪,怎敢夜闯宫门?” 城下的衡王冷哼一声,怒目骂道,“你个没长眼睛的东西,知道是本王,竟然还胆敢阻拦。一个月前,本王已与父皇呈报了回京日期,今日回来便是领了圣旨面圣的。你个不要命的阉人,你有几个脑袋,竟然敢阻拦本王?” 城上的内侍张了张嘴,一双手已经深深掐进了面前的砖墙缝隙里。他继续哆哆嗦嗦地回头征询身后拿刀人的意思,身后的男人阴沉着脸,脸上写满了愤恨与不满,刚想再与内侍交代上两句,突然耳边传来“嗖”的一声箭响,紧接着,自己面前这个被用作是传话筒的小内侍便被射中肩膀,一个恍然,便直直摔下高高的朝天门的城楼上。拿刀的人傻了眼,转身四处张望着——这支箭分明是从皇城之中射出来的。 突然,又是一支箭直直朝着他的后心***来,这人身手敏捷,动作迅速, 立即一个翻滚躲开这致命的一箭。只是他躲闪的还是不够及时,左耳朵在躲避中受了伤,被锋利的箭头贯穿,硬生生扯下一块皮肉,鲜血迅速喷溅而出,染红了他大半张脸。好在如此一避,他倒是躲过了一劫,虽然耳朵受伤,但身上却是丝毫没有受伤。耳朵上的伤口还在不住流血,可他顾不得这些,慌忙而逃,朝着城下飞奔而去,想着先找一处稳定的地方,观察观察如今的局势,再做进一步的决定。 皇城内也乱了起来,城中突然杀出来一队精锐队伍,他们个个年轻力壮,功夫了得,由一个身材壮硕硬挺的男人指挥着,正在与宫中其他看守士兵和残党厮杀着,不一会儿,这支精锐部队便控制住了整个皇宫,而后队伍的首领安排好善后工作,便率领一小队人马,直冲城门,一起杀出了皇城。他们打开了城门,抵达了朝天门,城外的一切便明了了。为首男子弯弓搭箭,一支支利箭便纷纷朝着负隅顽抗的众人射去,支支夺命,毫不留情。 这时,围攻皇城的众人才发现,这支从内部突围的队伍,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宿卫禁军,而为首的男子,竟然是传闻中,被关入天牢的七王赵翊。 这场兵变持续了整整一夜,到了后半夜,由宸王赵翊和衡王赵凌指挥禁军清扫皇宫,又揪出了各处的乱党数十人,指导清晨,这一场混乱才告一段落。 伪太子赵渊被禁军缉拿,暂押天牢,关的正是赵翊被关押的牢房的对面。 第二日五更天时,朝堂上少了三分之一的官员,时隔半月,一直称病不出的圣上由内侍搀扶着,稳稳地坐上了朝堂上的龙椅之中。 全一卷 第154章 局势翻覆 宫中发生内乱的时候,被歹人下毒而病危的老皇帝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一睁开眼睛,便瞧见了一脸忧色的惠贵妃娘娘正苍白着一张脸,拿着帕在在龙榻旁伺候,惠贵妃身后站着赵翊的生母如妃娘娘,还有另几个平日里受宠的嫔妃。 惠贵妃脸色苍白,已然十分奇怪了,可更令人生疑的是,她身后的另外几个嫔妃各个面有菜色,摇摇欲坠,特别是如妃娘娘,身上的华服已是脏皱不堪,脸上更是不见平日里的半分精致,看得出她们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 老皇帝并没有在意她们的疲态,刚一睁眼,便吃力地四处寻找着什么,待众人惊喜于他的苏醒时,他挥开御医,一只手用力抓住坐在床边小兀子上的贵妃娘,声嘶力竭地吼道,“那个畜生呢?” 惠贵妃娘娘满目含泪,一边用手抚上皇帝的胸膛给他顺气,一边在他耳边柔声哄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您要保重龙体啊!” 老皇帝痛苦地不住喘气,好半天才喘顺了气,他的手继续吃力地紧紧捏着惠贵妃的手,再一次追问道,“朕问那个畜生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谁也不敢轻易回答。 不过,大家的心里都十分清楚,皇帝口中的畜生,说的就是将后宫戒严起来的赵渊。就连这一次老皇帝的突然病倒,也十分蹊跷,后经御医会诊,才确定是中了一种草本的毒剂——鬼藤草。 皇帝身边有内侍总管夏顾忍夏公公一名,随侍小内侍若干人,还有宫女若干。这些人都是家世清白、手脚麻利,从各宫室里提拔上来的,他们属于御前的人,属于宫中最有体面的奴才,一直侍奉在皇帝的身边,日复一日,无一差错。 然而,这其中也有一个例外。夏公公手下一共有两个得力的徒弟,一个是他同乡同宗的夏举木,也是夏公公的干儿子,人称小夏公公,一个是从御茶膳房提拔上来的小公公,叫康无为康公公。康公公人很聪明,野心也很大,他一直不满夏公公偏袒着被自己收为干儿子的小夏公公,对于夏公公和小夏公公都是怀恨在心的,他一直想要出人头地,压夏公公他们一头,也好让主子清楚自己的能力。这种想法不断在他的心中滋长,久而久之,他便动了歪心思,与心怀不轨的赵渊一拍即合。 赵渊一直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既然有大事要谋,自然需要在他父皇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心腹人。为了保证安全,他通常会在刚入宫还没有根基的小宫人身上下功夫,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眼线,替他传递宫中信息,可这些人毕竟资历太浅,根本难成大事。于是,赵渊的主意便打在了皇帝身边人的身上。 这个人是夏公公最好,可夏公公却是个只忠于圣上的老滑头,想要将其拉入到自己的身边,恐怕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实际上,夏公公就是一个会辨时局,懂得揣摩圣意,又圆滑懂藏拙,会自保的惜命之人,根本不会轻易站队。聪明如他,一早也瞧出了夏公公老女干巨猾的本质,表面上他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实际上他是谁都不得罪,谁都不巴结,根本是个滑不丢手的老泥鳅。 可如今即便他是中立的,可他身边的小夏公公却一直与赵翊来往甚密,小夏公公又是这只老泥鳅的干儿子,那么这个老泥鳅的态度便是可想而知的。于是他在一日瞧出了康公公的心思后,便着意拉拢。一个月前,康公公与赵渊密谋几次后,便开始实施了这个心思缜密又阴险狠毒的计划。 康公公因为是御茶膳房出身,来到御前后,便也一直伺候着皇帝的茶水。于是,他利用职务之便,悄悄在皇帝常用喝茶茶具的茶盖上下药,因每次喝茶,茶盖不过是为了滤一滤茶叶,只会碰上茶水那么一点点。由于这个药的药效发挥的十分缓慢,每次用完的茶盏又都是康公公亲子去收着的,于是,这药虽下了些时日,整个皇宫里不仅无人察觉,而且药效也十分缓慢地发作着,竟然连每日来 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毫无察觉。这药约莫下了七八日的时候,终于有了效果,老皇帝先是感到浑身无力,几日后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症状,太医受召会诊,期间有太医提出中毒的想法,可一众太医却并没有验出一丝毒性,最终也不过得出了个过度劳累的由头,嘱咐圣上保重龙体,少费神,多休息。 原本,就照着这个计量,只要康公公再下个十来天,老皇帝必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突然昏倒、神志不清、半身不遂、言语不流利等症状,如同现代的中风,再有个两三日,便会油尽灯枯,寿终正寝,到时候作为长子的二皇子赵渊(大皇子是皇后所出,幼时夭折),便会在无太子的局势下,由后宫中地位尊崇的母妃兰妃和自小养育自己的皇后娘娘一齐保举,力证圣上临终前留有遗言,传位给长子赵渊,再由当朝宰府秦大人的鼎力相助,赵渊的天子之位便能够顺理成章地做得稳当。 可是世事难料,远赴黔州平乱的宸王赵翊不仅没有死于自己暗中派去的几批杀手的手里,竟然还击溃了黔边五寨多年的势力盘结,顺带还解决了附属国罗甸国的威胁。这些功绩一件一件传到京中,圣上龙心大悦。 赵渊怎么也忘不掉圣上收到捷报后,在朝廷上满目赞许与骄傲地嘉奖赵翊时的样子,散朝后,他便借着去拜见皇后娘娘和母妃的机会,进宫秘密会见了康公公。在赵渊再三要求下,当天夜里,康公公便在老皇帝的茶中下了十倍的计量,果不其然地,圣上一杯茶下肚,人直接就摔了茶盏,扫了奏折,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嘴歪眼斜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起初,御医还是以为是中风之症,只是连日来的操劳,加之这几日收了捷报,突然的大喜大悲导致他精神刺激地太厉害,便加重了病情。一直守在圣上身边的夏公公十分机敏,一边小心侍奉着,一边提醒太医茶水的问题,最终,太医在茶水残留中发现了鬼藤的汁液。 鬼藤是罗甸国的特产,相传生长于极阴极阳的悬崖上,白天太阳直射,一直不息,晚上地下的沼泽水会漫上来,将鬼藤完全淹没,直至天明。 鬼藤十分奇特,它原本的气味是极其刺鼻的,但这些气味皆因它藤上挂满了腐朽的动植物的尸体,但待剥去外皮,洗净晒干之后的鬼藤却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鬼藤本身毒性不大,只有误食大量鬼藤,才会毒发生亡,否则只有上吐下泻的功效。但是这一次的鬼藤毒却不一样,是有人特意取了大量的鬼藤,熬煮提炼后获得的鬼藤毒汁,这种毒汁十分诡谲,它无色无味,毒性猛烈但毒发缓慢,且是一种草植毒物,一般的银针根本无法试出来。 最终,一个曾游历过许多地方的御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拿出一包黄石粉出来,取了一些粉末倒入残存的茶水之中,顿时瞧见黄石粉在茶水之中汩汩冒泡,原本黄白的粉末变成了黑紫色的小结块,十分的诡异。 这名资历尚浅的御医十分得意,连忙解释说,这是一种用特殊石块砸死当地一种黄色外皮的毒蛇,让毒蛇的血和毒液浸润石头,待石块全都成为红褐色后,再将石头架在火上烘烤直至粉化,再用磨具打磨成粉,这种极其难得的粉末便叫做黄石粉,佩戴在身上,具有天然防虫的功效。由于同属罗殿国的秘术,所以这种粉末正好也是验证鬼藤毒汁的方法之一,而且产生的这种黑紫色的小结块,会出现玉石一样的硬度和通透感,打磨后可以做成装饰品,也同样具有驱虫防暑的功效。 找到了病症,便容易治疗了,众家御医商榷再三,最终选定一种最为保险的治疗方法:催吐、解读汤、银针逼毒、熏草药,最后再灌下汤药疗养。 原本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有嫌疑的康公公也被抓了起来,预备杖毙。可皇后娘娘却把彼时还是宁王的赵渊招进了宫中侍疾。 于是,一切便都变了。 先是宫中宿卫禁军和殿前兵马司都被宁 王的人控制,而后皇后娘娘下令所有嫔妃宫婢都必须守在自己院中,不许出门,单单指了兰妃在御前侍疾。再来便是御医院走水,几个得力的太医死于火中,剩下的太医一见形势不妙,便各个明哲保身,对皇后和宁王表现出十足十的忠意。 福宁殿中的床榻上,皇帝睁着一双眼睛怨毒地瞪着眼前这个举着圣旨不住在自己眼前晃荡的儿子,心中虽有万般仇怨,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渊满是得意,如今整个皇宫之中都是他的人,就连皇城里的守军也都是效忠自己的苗傅与刘正彦的队伍。养育自己的皇后娘娘与自己的母妃兰妃娘娘已经将后宫中的妃嫔宫婢控制起来了,就连那个碍眼的老泥鳅夏公公,也被吴湛抓了起来,后来也死在了朝天门。 福宁殿内,重又回到殿中的康公公恭恭敬敬站在赵渊身后,一副侍奉左右的架势,让他十分舒适,赵渊优哉游哉地在他父皇御用的桌案上写下了退位诏书,然后举到他父皇的面前,笑道,“父皇放心,待儿臣继承大统,必然为父皇实现多年心愿,举兵夺回十里梦泽。” 老皇帝的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咕噜噜的,却怎么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赵渊在一旁瞧得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对他说道,“父皇,您老不愿意亲自盖上玉玺也无事,反正儿臣已经替您执掌了朝政,再过几日,儿臣便会以太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继承皇位!对了,父皇是不是还在盼着老七回来?您放心,老七回不来了,即便他能顺利回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一定会送一份大礼给他。送什么呢?啧啧,送他去阴曹地府如何?哈哈……” 在赵渊得意洋洋的笑声中,老皇帝一口血堵在嗓子眼儿,努力呼了几口气,便晕厥了过去,后来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但大都时间里,都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只知道后面几天里,有人在给自己喂药、喂米粥、喂参汤。 再醒来,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老皇帝先瞧见了自己宠爱的贵妃和一众妃嫔,而后是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宫娥太监,却独独没有瞧见自己的二儿子——赵渊那个混账。 惠贵妃一手握着皇帝的手,一手与小夏公公一起扶起了浑身无力的圣上,她继续轻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哭泣着,“陛下放心,那个逆子已经被凌儿带人拿下了,正关在天牢里,等陛下您亲自发落。” “凌儿?”皇帝晃了晃神,望向惠贵妃的目光有些恍然。 全一卷 第155章 九王还朝 一场兵变引发了宫变,宫变过后,二皇子赵渊获罪,九皇子赵凌回朝,朝堂局势似乎产生了新一轮的转变。 中毒刚刚苏醒的老皇帝在问话宫中局势时,一直陪伴侍奉的惠贵妃立即报出了自己亲儿子赵凌的名字出来。这一波操作令福宁殿众人惊诧不已,谁不知道拯救了整个皇宫于水深火热的,其实是宸王赵翊。 真正统领着宫中禁军拼死厮杀的,是宸王;与兵败后凶穷极恶,又退进宫中坐困兽斗的苗刘二人周旋,并最终拿下二人的,是宸王;凭着几支箭和一队人马便攻下朝天门,放门外几支队伍进来的,还是宸王。 那么,这位被生母惠贵妃夸上天,揽下全部功劳的衡王赵凌又做了什么呢?攻城之日,他领兵与另外几个将军一起攻进了启封城,然后与几个将军一起领着士兵在城中转了一圈,最终来到了朝天门下。因他的身份,他被推举为首领,在朝天门外与城上内侍周旋了两句,然后,朝天门被人从里面攻开了,他们便顺着敞开的大门鱼贯而入,顺理成章冲进来皇宫之中。 此刻天色黑暗,宫中各处灯火通明,宫中局势一稳定,宸王赵翊便已经急匆匆出了宫,他急着寻找不知所踪的王妃苏瑾,于是没有等到圣上苏醒,只是在龙榻边深深叩拜一番,便转身离开了。他一走,留下的衡王赵凌便接替了他的工作,亲自带着各队人马清扫皇宫内院,借机把宫中作乱之人和二皇子、兰妃以及皇后娘娘安插在各宫的所有眼线亲信全都拔除掉。 福宁殿中,惠贵妃瞧着皇帝脸上还有些愠色,心里清楚他还在因赵渊谋反而愤怒,于是,她顺势佯装惶恐,跪倒在地,满眼噙着泪水低低抽泣道,“那日陛下突然病倒,皇后娘娘又将臣妾等人关在各自宫殿中禁足,不准为陛下侍疾,臣妾虽深觉此事不妥,但皇后娘娘的懿旨,也无有不应的。而后被召进宫中侍疾的逆臣赵渊非但不日夜陪伴在陛下的床前侍奉汤药,反而领着禁卫军将后宫全都围了起来。臣妾再愚钝,也察觉出了其中的蹊跷,心中生疑,遂先斩后奏,大着胆子偷偷召了凌儿回来。陛下,臣妾有罪,臣妾不该擅作主张,诓骗凌儿回京。但后来宫中生变,凌儿一路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而归,在城外召集各处兵马,攻破启封城,冲入皇宫,平息了祸乱,最终救了圣驾呀,陛下!”惠贵妃越说越激动,最后她抬起头,动情地趴伏在皇帝膝上,噙满泪水的脸楚楚动人。 嗯?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听惠贵妃这意思,所有的功劳就全都是衡王的了?那么拼死护驾,将逆臣拿下的宸王呢? “凌儿,真不愧是朕的儿子。”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他宽慰地拍了拍惠贵妃的手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挨在了自己床榻边坐下。 惠贵妃继续委委屈屈地啜泣着,“还望陛下也能饶了臣妾擅自召回凌儿的欺君之罪。” 皇帝轻轻抚上惠贵妃的脸,叹了口气,“爱妃何出此言,爱妃此举无过,是有功呀!” 惠贵妃心里十分熨帖,她作势委屈巴巴地拿起手帕拭了拭泪,对着皇帝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表面上楚楚可怜,却用着轻飘飘的几句话,将所有救驾的功劳全都揽在了自己和自己儿子的身上,此举着实卑鄙低劣。 福宁殿内一同站着的武妃娘娘闻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如妃娘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武妃娘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小公主敏慧,今年只有五岁,养在自己膝下,虽没有皇子傍身,但是她与没有生母在的六皇子齐王联盟,这些年在宫中也是要风得风的。这一场宫变她着实受了许多惊吓,但是如今她处在功过都与她无关的受害者的处境,既然捞不到什么好处,那边只能看戏了,于是乎,她自站在这座大殿内开始,便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与之相比,宸王生母如妃娘娘便没有那么自如了。 她脸色苍白,表情隐忍,朱唇因被紧紧咬着,而微微泛起惨白。她自然是听得出来惠贵妃揽功的意思,不过,她自然也十分清楚,贸然辩解不仅没什么效果,反而容易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如今,惠贵妃是圣上最宠爱也最看重的妃子,特别是五年前她唯一的儿子远赴西北守边后,圣上对她的感情又多了几分愧疚和怜惜,她的位份便从妃位一跃成了贵妃。而那个远赴西北守边五年的衡王赵凌,在离开京中之前,便是圣上最看重的皇子,朝中大臣和后宫诸位大都清楚,若不是衡王当年执意要去西北守边,估计待他一两年后顺利成家,太子之位便会是他的囊中之物。如今他回来了,无论他是否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他都势必会成为宸王夺嫡最大的阻碍。 心中通透,聪慧如如妃娘娘,自然是三缄其口的。如今的局势自己和赵翊都十分被动,宸王的功劳的确要说,但绝不是从她和宸王的嘴中说出来,也定然不是在如今这个情势下说出来。 可惠贵妃旁若无人的揽功还是太刺耳了,如妃的嘴唇翕动着,喉中的话不吐不快,她也忍得难受,就快忍不住要说出来了。 说来也巧,福宁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正是这一声哭喊,打断了如妃就快脱口而出的话,如妃缓缓吐了口气,随着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殿外。 福宁殿外跪着两个人,皇后与兰妃一前一后,脱簪素服跪在殿外,皇后腰杆挺直,却面无人色,身后的兰妃哭得凄惨,不住哀嚎,但嚎出口的,大都是“饶了宁王赵渊”这样的话。 皇帝还很虚弱,他由惠贵妃搀扶着,站在了福宁殿的殿门口。 跪在后面的兰妃瞧见皇上来了,哭喊得更卖力了,她刚想再为自己儿子求两句情,却被皇帝投过来的一记眼神给吓懵了,剩下的半句哭嚎硬生生哑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相比之下,皇后便体面许多了,她抬起头倔强地看着皇帝,还有陪在皇帝身旁的,一脸得意的惠贵妃,可嘴里却依旧一字不说,不哭不怒不争辩,甚至连半句求饶的话都没有。 皇帝颤抖着手指着皇后,手指指在半空中抖啊抖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皇帝拂袖而去,转身回了福宁殿内,不再理会屋外两人。 次日颁布圣旨,宣告天下。 皇后因在废王赵渊谋反一案中牵连甚广,被废中宫之位,但念其旧日恪守宫规,统管宫闱,故而免去死刑,幽闭冷宫,终身不得出宫门半步。废王生母兰妃,因子谋反获罪,赐白绫,允准安葬,宫中宫人亲近者仗杀,其余人等被罚入掖庭为奴。废王赵渊被皇家革名,贬为庶人,三日后于狱中赐死,宁王府抄家,府中上至王妃秦氏,下至洒扫小婢,全都赐死,一个不留。 但最为奇特的是,作为妻族的宰相秦会之竟然在出事第二日与圣上密谈了一番,便从一干罪责里逃脱了出来,无功无过地,继续以宰相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只不过他嫁于废王为废王妃的女儿,于宁王府抄家那一日中被刺身亡,死后遗体没有与废王葬在一起,而是被秦丞相安置在秦氏家陵之中。 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代枭王泯红尘。 朝中格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朝中近半数的朝臣都因与废王来往密切而断送了前程,家族的荣耀,甚至自己及家人的生命,而这些人大都是秦会之的门生,故而独活的秦会之大伤元气,只是苟延残喘地立于朝堂之上,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 天玄国与古代许多朝代一样,也是重文轻武的。所以朝中武将地位普遍不高,而这一次因兵变而获得褒奖且加官进爵的,也大都是地位低微的武将,尤其是韩世忠将军、桑启磊将军和聂盛远将军,他们原本就有不错的官职地位,可若想要还有官位晋升的机会,却是十分难得的,不过这一次,倒是一次十分难得的晋升机会。除了这些大将,还有许多参 与攻城的士兵,也都论功行赏,得到了提拔,这其中也包括蓝鹰。自然,宸王的功劳也并没有被埋没,他与九王赵凌一起,受到圣上的褒奖,并赐予了许多珍宝。 还有两件新鲜事不得不说,一件是关于苏瑜的,一个是关于韩志忠夫人梁氏的。 先说一说苏瑜。被休弃回家的原宁王侧妃苏瑜,原本是羞愤难当,躲在家中不肯出门的,可怎知正因为他在废王侍疾时便被废王妃秦氏羞斥回家,又介于苏家的声望,最终,苏瑜被以“深明大义”为由,受到了圣上的褒奖,破格封为“嘉义县主”。这真的算是祸兮福之所伏。 还有韩夫人梁氏,面对废王的示好,机智果决的梁氏夫人佯装应承废王的封赏,同意劝说夫君,可实际上却恰恰相反,不仅为韩将军带去了城中确切的消息和计谋,并在攻城那日亲率将士攻城,神勇不输男儿,圣上得知后十分欣赏,遂赐了“护国夫人”的诰命,以示褒奖。 还有一个封赏乌龙事件。作为中军统制的吴湛,在刑场没有杀成苏瑾,却在得到攻城消息后,立即赶回了宫中。他为人圆滑,一开始一直帮着苗刘二人抵抗着赵翊的队伍,但一瞧大势已去,便捧着受了伤的耳朵,跪在了清理战场的衡王脚下,佯称是在缴查内鬼时负的伤。于是,这个狡诈的吴湛也在这一场风波中获了利,官升两级,顶替了苗傅原先的位置。 不过,作为射杀先锋的赵翊,一眼就瞧出了这个吴湛,便是自己那夜射杀朝天门时唯一溜掉的那条漏网之鱼,遂当众将他揪了出来,一同打入大牢,与其他谋逆者一齐,次日处斩。 这一场动荡之后的第五日,宸王府中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男客敲开了宸王府门,却不是要来求见宸王的。他不听引路管事的絮叨,自己直接径直朝着内院走去。因其身份特殊,下人都不敢过多阻拦,只能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生怕一个不小心的,惹怒了这位主子,更怕一个不小心的,惹怒了自己家的那位冷面主子。好在管事心思灵巧,立即安排两个脚程快的小厮通风报信,一个跑去前院书房通报宸王,一个先跑去后院墨韵阁,通报王妃苏瑾。 男客走得很快,方向直至宸王府中的一处院落——墨韵阁。墨韵阁门外,先得到消息的苏瑾派了明卉在外面挡着,推说王妃身子不好,不宜见客。谁知来客不管不顾,直接往里闯,终在墨韵阁的院中停了下来,他冲着敞开的主屋大门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连绵起伏地在院中传开来,屋中的苏瑾自然也听得见。 少年立在院中,声音洪亮有力,“钰舒,我回来了。” 全一卷 第156章 思慕之情 钰舒?苏钰舒?这不是王妃苏瑾的闺名吗? 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着实让屋中的这个冒牌的王妃苏瑾有些莫名的激动。 来的人是天玄国的衡王殿下,九王赵凌,他是赵翊的弟弟,却不是一母所出。原本,苏瑾并不打算理会来人,遂安排了明卉守在院外阻拦一番,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便不见客了。可没成想,这个不速之客竟然硬闯了进来,他似乎有着不见正主不罢休的意思,且口中唤出的名字与说出的话,更是十分的亲昵,让人不免遐想。 这是……有故事啊! 苏瑾顿时来了兴致,这样一声呼唤,让她本能地感受到了八卦的气息,她一个没绷住,连忙不顾形象地朝着屋外张望起来,心里汹涌澎湃地想要知道些什么内幕。可屋内陪在自己身边的沐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沐雪倒是可能会知道些内情,可偏偏,她又是个守得住秘密的,打定了主意不将原先主子的半点隐秘事抖露出去,问了也是白问。这样一来,似乎八卦的源头,就只能是门外的这位正主了,对于这个认知,苏瑾多少有些郁闷。 这样越不得而知,便越想知道,不多一会儿,苏瑾便挨不住了,坐定难安地观望着院子里的情况,进而十分好奇屋外这个传说之中的九王爷究竟长成了个什么模样? 可自己所坐的位置实在偏得狠,只能瞧见站在外面的明卉,却就是瞧不见衡王。于是,苏瑾起身,准备躲在暗处悄悄看个热闹,并不打算惊动外面的人。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屋中除了平日里最亲近的沐春与沐雪外,还站了一个她从黔州带回来的丫头,青竹。 青竹如今领了屋内伺候的职位,故而也顺理成章站在了苏瑾的身后。在苏瑾不在这一个多月里,留守在王府中的沐雪,寻了靛苇一个错处,便将她打发出去了,故而院中原本靛苇负责的日常洒扫,便由同被苏瑾从黔州带回来的小丫头青檀包下了。原本青竹也是一样的院中洒扫,可青竹这人十分聪慧讨喜,自进了宸王府后,她的手脚十分麻利,人勤快嘴又甜,没两日便哄得负责分配工作的明卉十分喜爱,所以她便顺利地获得了屋中伺候的工作。苏瑾也冷眼瞧着青竹态度的转变,瞧她做事的确周到爽利,便也没有拒绝。 今日,偏偏是这个青竹在场。青竹因为身份不高,又来历不明,所以十分卖力讨好府中的所有人,自然也在苏瑾面前表现得更加的伶俐乖巧。但也正是因为她的不甘与讨好,她什么事都抢着做,抢功揽功,在高位面前卖弄表现,她极力推销着自己,希望别人都能对自己刮目相看。这一次也是一样,她一向抢功抢惯了的,瞧见苏瑾一起身,便自作聪明地认为苏瑾有了见客的心思,遂抢在沐春前面开口高呼道,“七王妃到!” 这一声高呼,让苏瑾朝着窗边刚迈出的第一步僵在了半空中,她愣然转身瞧着身后的青竹,一脸的不可思议,同在屋中的沐春和沐雪也都将惊奇地目光投向了她。青竹这才瞧出来不对劲,连忙捂住嘴,不再言语。 这下真是有些骑虎难下,苏瑾只好缩回脚,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往外走,沐春冷冷瞧了一眼嘴快又不知轻重的青竹,小跑一步,扶住苏瑾,对她小声抱怨道,“小姐哪里找来的丫鬟,一点规矩都不懂。” 屋外的少年穿着一身墨色常服,高大帅气,长得与赵翊有八分相似,但细看起来,这个少年比赵翊年轻了许多,且脸上也比他黑些,身上似乎也比他精壮些。说起来,赵翊已经算是皇家里最英挺帅气的皇子了,比起二皇子和六皇子那一个个孱弱肥硕的身子,赵翊根本就是个健身达人,这大概也和他常年带兵有关。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呢,他连着五年驻守边疆,看得出边疆苦寒,将他磨砺地狠了,才会在这样一张精雕玉镯的脸上显露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沧桑感。 眼前的少年十分精壮帅气,且自带一种阳光大 男孩的特性,奇怪的是,苏瑾瞧着眼前的男孩子,没有一点的心动,反而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优秀成长的自豪感。 赵凌很有耐心,一直在等待苏瑾出现。他也十分清楚,苏瑾一定会出现的。待瞧见她出来,他立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眼中饱含着炽烈的爱意与兴奋,一点要避讳的意思都没有。苏瑾被他看得十分不自然,尴尬地红了脸,撇过头不再瞧他。 她在心里轻呼一声:好家伙,原本是觉得,这男孩子只不过和我前世教过的学生一般大,瞧着他们,只会觉得都只不过是个孩子,心思单纯,心性简单,对于爱恨情仇,只是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一时冲动,即便是遇见了再帅再清秀的男孩子,自己都只会淡定评价一番,然后以一种长辈的姿态感到骄傲和自豪。可如今面对眼前这个男孩子却不太一样,虽说他年纪也是小,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烈了,反而让自己心慌起来。 脑海之中突然想起自己刚穿越而来时,陪着赵翊与刚嫁入王府的侧妃封月凝一起进宫谢恩那一日,三人一起往宫外走的时候,他们曾经遇见了一个宫中女官,从她的口中,苏瑾第一次听说了衡王赵凌这个人。而后封月凝为了挑拨她与赵翊之间的关系,还故意当着赵翊的面,说这个衡王赵凌曾经就是她的青梅竹马。而对于彼时的自己,也在而后多少时日里,都十分期待着这位青梅竹马的回归。那个时候的她,认为封月凝才是宸王赵翊的女主角,而自己只是一个配角,故而她也顺利地任务,能够和自己组成cp的,一定是一个男配,而这个优质男配,便是眼前这个青梅竹马。 眼前的青梅竹马的确值得人期待,若是放在现代,身边出现这样的一位帅气少年,苏瑾一定会排除万难地与他相识,可这一世有了些变化。苏瑾已经认定了赵翊,并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如今的她,正与赵翊处于甜蜜的热恋期,根本没有打算要红杏出墙,故而眼前的这位帅哥的出现,给予苏瑾的不是浪漫的邂逅感,而是一种戒备的危机感。 赵凌瞧着苏瑾站在门口许久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凋零,他沉下脸来,瞧着苏瑾奇怪地问道,“钰舒,是我呀,我是博桑,你不认识了吗?” 眼前的赵凌太过于热情,苏瑾有些招架不住,又况且院中闲杂人等实在太多,他们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小叔子,彼此之间的角色十分尴尬,原本就容易惹是非,再加上他说的这几句让人十分遐想的话,她们此刻的处境十分糟糕。苏瑾尴尬地不知所措,站在廊下好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这才想起来古代是有礼节的,当即朝着站在院中的九王弯膝拜了拜,“参见衡王殿下。” 衡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瞧着苏瑾的眼神里多出了许多的哀怨之色,似是在埋怨她的无情。 另一边,苏瑾身旁的沐雪一直在给明卉打眼色,想让她找个由头将院中其他人都带出去。明卉理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瞧出来沐雪的意思,连忙识趣地招呼着院中其他人等一起退下去,就连苏瑾身边的青竹,也十分识趣地跟着去了后院,只是在她临走前,她奇怪地瞧了一眼仍旧陪在苏瑾身边的沐春和沐雪——她们为什么不回避呢,她们为什么就可以留下来呢,难不成只因为自己是从乡下地方里来的,所以她们就如此瞧不起自己,处处刁难自己吗? 见院中人走远了,留下来的沐雪朝着衡王又是一拜,恭敬答道,“启禀衡王殿下,王妃她几个月前曾经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便对以往的事情都记不得了,故而……” “记不得了?”衡王惊诧地望向苏瑾,刚刚眼中的怨愤也一扫而空。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前又走了一步,刚想开口,就瞧见苏瑾警惕地跟着后退了一步。 赵凌一顿,心中五味杂陈,他并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停住脚,一脸地情深,“钰舒,我是博桑啊,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你还记不记得, 因为你喜欢扶桑花,所以我八岁时,特意求了父皇,将原先“博远”这个名字改了,唤为“博桑”,我是你的博桑哥哥呀。” 我去,没想到这个优质男二竟然还这么痴情,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五年前就嫁人了好吧。苏瑾在内心一阵吐槽,然后傻笑着打断他的话,“衡王殿下慎言,我已经是宸王妃了,无论小时候我们有什么样的交情,如今都不太适合再说了吧。更何况我真的已经不太记得你了,也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苏瑾斟酌着语气,不希望把话说得太伤人,她只希望眼前这个少年赶紧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跑来他这里发神经就行。 “你不认识我了?那你还认识……奉之是谁吗?”赵凌这话说得有些哀怨,却又十分认真地想要知道答案,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苏瑾脸上的表情,语气里满是哀伤。 奉之吗,这个名字她十分耳熟,奉之,奉之……这似乎是赵翊的名字,赵翊,字奉之。 苏瑾刚想开口回答,没想到院门外面突然想起了一个深沉的男声,那个叫奉之的男人出现在了墨韵阁的院门口,“本王的王妃,自然是认识本王的,这便不必九弟操心了。” 两个男人目光对上,周边顿时起了一股十分霸道的气场,苏瑾被气场吓得起了一身白毛汗,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打起来啊,这一草一木也都娇贵着呢! 这一次再回宸王府,苏瑾多了许多的归属感,故而十分在意自己所著院落的布局,于是,她昨日便带着沐春她们一起,按照自己喜爱的格局布置好,然后又添置了些新的家具,例如院中的摇椅,后院的秋千,廊上的紫藤花藤曼,还有院子里刚种上去的四季果树。 刚弄好的院子她才住了一天,她还不想换院子。 全一卷 第157章 痴情男二 瞧见赵翊出现,九皇子赵凌也很淡定,他转过身,继续保持着微笑,笑着看向门口的赵翊,“七哥为何如此紧张,我只不过是来瞧一瞧钰舒如今过得如何?算一算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见了,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的情分还是有的。” 赵翊冷哼一声,径直朝着苏瑾走了过去。他故意当着赵凌的面,将苏瑾拦腰抱住,手还有意收紧了力道,让她更靠近了自己几分,然后云淡风轻地笑道,“九弟多虑了,瑾儿在我身边过得很好。你就不必过多的操心了。如今九弟刚回京,相比需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还是赶紧忙你的事情吧,我就不便多留了。” 苏瑾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几下,妄图不着痕迹地从赵翊的手挣脱开来,毕竟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在一个和自己学生差不多大的小孩子面前秀恩爱,实在是羞得慌。但是她尽量不着痕迹地扭了两下后,却发现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了,无奈之下,苏瑾只好老实被搂着,尴尬地朝着面前的少年傻笑。 不知为何,苏瑾总感觉赵翊有些心虚,虽然她觉得这样的想法奇怪,毕竟自己是他的结发妻子,眼前的少年又是传闻中自己的青梅竹马,那按理说现任瞧见自己的前任男友,尴尬心虚的,不应该是前任和自己吗,现任男友心虚什么? 赵凌的反应更是奇怪,他既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又对于赵翊的当众秀恩爱无动于衷。他仍旧站在院中,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袖口,嘴角噙着笑意,“多谢七哥关心,此次我回来京中,便不打算再走了,那些需要处理的应酬和府中事务,便不着急了,日后慢慢处理就好。如今,于我而言,最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与钰舒多相处相处,好弥补弥补这五年里,我们不得相见的遗憾。” “你放肆!他可是你的皇嫂!”赵翊脸色沉下来,他放开了苏瑾,转而指着院中的赵凌,怒不可遏地吼道。 没想到,这一句怒吼却让赵凌的笑声更大了,赵凌笑着笑着,突然冷了下来,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他放下了手中的袖子,抬起头冷冷瞧着赵翊,语气里满是愤慨,“七哥,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其实你我心里都十分清楚,当初你要娶的并不是苏家的大小姐,而是苏家的二小姐,苏大人因为私心,将钰舒送上了你的花轿,让她成了你的七王妃。七哥,你知道吗,你与钰舒成婚那一日,再有一个月,我就可以行冠礼,娶正妻。就一个月,就差了一个月……” 赵凌的声音越说越低,他的话令苏瑾有些恍然,像是在听一个奇葩编剧编出来的狗血剧情,没有想到:原来,王妃苏瑾与他还有过这样的一段历史。还真是造化弄人。 赵凌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七哥,那个时候我还太小,遇了事只是躲避,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在西北行军打仗的这些年里,我想了很多,想到的最多的,还是苏瑾,七哥,我都知道,其实你的心里根本没有他,既然没有真心,那何必强求呢,你不如……” “你住口!”赵翊的话说得很急,似是急忙想要制止他再胡诌下去,他的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九弟,我念你年少无知,原本打算不与你计较,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大放厥词,着实有失体统。九弟,我看,依着男女大防,我府中的后院,你便不必再来了。南风、木青,送客。” 一直守在墨韵阁外的南风和木青早已着急上火了,在得到自家主子的这个命令后,立即冲进了院子,两个人一人一边地立在赵凌的两侧,木青恭敬地朝着赵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的话也十分得体有礼,“衡王殿下,请回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可赵凌却厚着脸皮不予理会。他依旧站在院中,保持着优雅,深深看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苏瑾,他瞧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将目光投向了赵翊,“七哥,既然我回来了,那么所有原本就应该是我的东西,我便都要夺回来。包括 钰舒,包括皇位!你等着瞧吧!” 这一日过得很奇怪,自赵凌走后,赵翊也匆匆离开了,临走之前只是嘱咐了自己两句注意休息,就继续回书房工作了。他似乎又繁忙起来了,就像是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那一段日子里一样,虽说他与自己都同处于一个王府之中,却就是见不着面。 那一晚,赵翊并没有来墨韵阁,也没有安排软轿去接她,苏瑾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天,苏瑾故意带着一盒子点心去外书房瞧瞧赵翊,对他实施一些人文关怀,顺便探听一下他今晚是不是有空过来自己屋子里做做,可谁知到了书房,自己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守在外面的南风拦住了。 南风瞧见苏瑾过来,十分的为难,他思索了片刻,只好指着屋中的内堂说道,“王妃息怒,殿下还在与众大臣商量军务,恐怕是不合适召见王妃的,不如……” “算了。”苏瑾有些悻悻然,她放下点心,又瞧了一眼屋子里,然后带着沐春一起回去了。 当夜,赵翊还是没有过来,这可让苏瑾浑身都不自在了,预备着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抓着赵翊问问清楚,到底他在变扭些什么,竟然如此冷落自己。 到了第三日,苏瑾继续收拾茶果点心,再去探一探外书房。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今日衡王赵凌竟然又来了。与上次的经历相似,赵凌进入宸王府内院的过程十分容易,即便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阻拦赵凌的人数多了近乎三倍,可终究赵凌是个皇子,这些下人根本不敢对他动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与衡王赵凌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相继来到了墨韵阁的大院中。 此时,苏瑾正在装食盒,听闻衡王殿下再一次来访,她反而淡定了许多。苏瑾先是吩咐芮芮继续装食盒,然后吩咐青竹搬两把椅子放在院中。这一回,苏瑾想要好好和赵凌聊一聊,为了避险,干脆把说话的地方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苏瑾自觉地自己的安排十分妥帖。 故而,在衡王赵凌踏入墨韵阁院中时,正瞧见苏瑾泰然自若地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茶果点心,似是有所准备。苏瑾一看见赵凌,便冲着他挥了挥手,指着自己对面的那张空椅子,招呼他坐下。赵凌先是一愣,而后很不客气地坐在了苏瑾的对面。 “钰舒……” 赵凌刚开口,苏瑾便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叫我钰舒,叫我苏瑾吧。”苏瑾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或者,你应该叫我一声,七嫂。” 苏瑾的话令赵凌眉头紧锁,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苏瑾,良久才从口中悠悠叹出一口气来,“苏瑾,瑾儿。” 苏瑾没有接话,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用茶碗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心里盘算着原来自己找学生谈话的时候,都是怎么开始话题的来着?对了,是聊天,先和他聊聊天,让他放松警惕,对自己产生信任感,然后再与他交流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这个过程中还不要忘记聆听与共情的重要性。 苏瑾在心中打定了注意,所以手中的茶一口没喝,便放回了桌上,想要问一问他过去这五年过得如何。 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却已经寻得了和她一样的话题,聊了起来,“瑾儿,你这五年过得如何?” 苏瑾一时不查,顺嘴说道,“挺好的,吃得好穿得暖,我……” “那为何一直没有孩子?”赵凌打断了她的话,问出的话却令苏瑾十分尴尬。 苏瑾的脸瞬间红了,这哪里是一个小叔子会和自己嫂子说出来的话,这话恐怕放在现代,还能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可是古代啊古代。瞧着眼前的这位少年,苏瑾真的想问一句:大哥,难道说你也是穿来的? “瑾儿,你过得不好是不是?”赵凌有些激动,语气十分急促,却带了份期待。 “我……”苏瑾支支吾吾说不 出个所以然来,若说是原本的王妃苏瑾,那的确过得十分不好,不仅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需要时时与府中那些女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可赵翊却并不将他视作妻子,甚至于竟五年都没有和她同房,这应该算是过得不幸吧。 可如今的情况却是不一样了,如今自己与赵翊也算是两情相悦了,可自从眼前这个男人来过之后,赵翊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又变得冷漠了,这我该如何说? 苏瑾硬着头皮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硬扯出一个话题来缓减尴尬,“我其实过得挺好的。衡王殿下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呀,有没有遇见什么心仪的女……” “我过得不好,”赵凌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他缓缓低下了脑袋,犹豫角度的问题,他的声音也听起来有些沙哑,突然,他猛然抬起头,瞧向苏瑾的眼神里满是深情,“这五年里,我无时无刻地在想你!” 此时的苏瑾正为了掩饰尴尬,端着茶杯喝水,听到他的这句话,顿时一口水呛得喷了出来,险险溅了赵凌一脸水。赵凌眯起眼睛,瞧着苏瑾问道,“你不信?” “不是,我……”苏瑾下意识地否定着,可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应该回答一个肯定句,于是她轻轻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继续努力想要切入正题,“衡王殿下,我知道你这么说并没有恶意,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还有你说的从前。现在,我只知道,我已经是宸王府的七王妃了,我有丈夫,也有安稳的生活,我现在觉得很满足,也并不打算开启什么新的生活,我真的……” 苏瑾慌忙解释着,可坐在对面的赵凌却不着急听完她所说的一切,他像是有一种执念,继续孜孜不倦地和她说起他们的过去和他对她的爱意。苏瑾越听越听不下去,几次起身想要离开,却又被赵凌的话逼得坐回了远处。 就在苏瑾即将招架不住的时候,墨韵阁的院外再次想起了赵翊的声音,“九弟,看来你并没有把为兄的话听进去啊。” 赵凌闻言起身,一点没有被当场抓包的尴尬之色。 最后,赵凌自然被再次“请”了出去,这一次,赵翊为了不再有烦扰,在王府中下了死命令——不许赵凌再踏入宸王府后院一步,必要的话,后院和前厅之间的大门,可以关闭起来,所有的护院都必须以命相抗。 这一招着实有了些效果,第四日,王府后院十分安静。苏瑾还在为昨日与赵凌没说上几句话而耿耿于怀,心里想着,若还有机会,自己一定不能让他把自己的节奏带外了,自己一定也要先下手为强,从赵凌的嘴里套些话出来,然后再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打消喜欢的自己的这个念头。 到了第五日,衡王殿下竟然又来了,而且他竟然还顺利地出现在了苏瑾的后花园之中,不过这一次,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孩子。 全一卷 第158章 故意挑衅 衡王赵凌的出现,令一向沉稳的赵翊有了一丝危机感,面对着赵凌的装傻充愣与无理取闹,赵翊不愿与之纠缠,自然也不甚客气,直接在宸王府中下了驱逐令,吩咐了上下的小厮婢子,衡王殿下来了,前院可去,后院不可去。 然而这样的禁令只生效了一日,第二日下午,墨韵阁里再次出现了衡王的身影,只不过这一次,衡王身后,多了一个华丽妖娆的女子。 “苏瑜?”得到消息的苏瑾亲自迎了出来,却没想到衡王身后的女子,真的是她名义上的亲妹妹苏瑜。 苏瑜的出现,既意外,又有些合情合理。要说意外:苏瑜是弃妇,在这个对女性的要求如此苛刻的古代,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弃妇,不在娘家好好躲着,怎么还会出现在人前呢?再则,作为一个身份如此尴尬的女子,苏瑜怎么会和衡王一起出现在这里的呢?作为弃妇的她,为何不知注意避嫌呢? 当然,苏瑜的出现也十分合情合理,合乎情理主要体现在府中上下无人阻拦于她。当然,苏瑜不被阻拦,也有两个原因,其一,苏瑜是苏瑾的亲妹妹,亲妹出现在亲姐家,是探望还是小住都说得过去,合情合理。其二,苏瑜如今不再只是废王侧妃的身份,而是皇帝亲封的嘉义县主,这样一来,身份自然也不一样了。 当然,以上,都是沐春的想法,对于苏瑾而言,她只是觉得烦恼——她能感受到衡王对于原王妃的爱意和深情,有感动有遗憾,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幸福赔进去,来弥补他们的遗憾。还有那个爱使小性子又和自己不对付的苏瑜,那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见她就恨不得甩得远远的,永远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才好。 几个人僵持在通往墨韵阁前的小花园中,苏瑜倒是毫不客气,一派落落大方地对眼前的苏瑾笑着打趣道,“姐姐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难不成,咱们要在这里叙话?” 站在一旁的赵凌好整以暇地瞧着苏瑾的反应,并不接话。苏瑾被苏瑜的话架在半空,只好无奈点头,冲着身边随侍的沐春吩咐了几句,瞧着她匆匆先行,这才亲自引着他们来到了墨韵阁前厅待客的小花厅中。 这里是这一回苏瑾回府刚收拾打点出来的,摒弃了原本前厅一派老旧的格局,将整个前厅分割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空间,面积较大的是正厅,气派庄严,严肃整齐。空间略小些的是小花厅,进了门右转,穿过一扇将正厅与小花厅隔开的百宝阁,便会豁然开朗——小花厅竟然被布置成了一处情趣盎然的小天地。 小花厅内布置地格外别致,苏瑾摒弃了原有的陈旧格局,换成了简约的风格,将原本放满了珍宝古玩的百宝阁打造成了一片绿意,自上而下攀援纠缠的藤萝布满了整个百宝阁,反而令整个花厅春意盎然。 花厅内有一处紧挨着窗户的位置,靠近窗户的一端扎了一个室内的小秋千,秋千的造型很期待,说起来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型篓子,能够容纳下两个人坐在其中,上面用一根极其粗壮的铁链拴着,挂在了屋中的横梁之上。 花厅正中央有一张长桌,长桌很矮,高度只到人的膝盖,好在长桌两侧预备的长椅也不高,坐下后,倒是十分惬意地能够摆布长桌上的一切事务。 今日是小花厅建成后第一次招待人,因此青竹十分殷情,得了沐春的吩咐后,她特特地从后厨中要来了各色小食点心八盘,还特意泡了一壶清新雅致的茉莉香片。???? 刚进入小花厅的两人都十分惊讶,尤其是苏瑜,她从未想过苏瑾竟然能够将宸王府中那打造出这样一番天地,这样的一方天地,既让她叹为观止,又让她感到心向往之。她站在花厅的入口处瞧了许久,这才随着衡王一起,坐在了长桌两侧的椅子上。 瞧着苏瑜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赵凌的身旁,苏瑾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吃惊不小:不是说古代十分在 意男女大防的么,难不成嫁过人了,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不过赵凌倒是毫不在意这些,他的一双眼睛自从落座后,自始至终都瞧着对面的苏瑾,自然也没有半分避嫌和收敛的意思。 苏瑾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毫不客气地用眼神怼回去,也直接看回去,却发现赵凌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情与厚意,苏瑾觉得背脊发毛,只好认怂撇开目光,对着对面的两位客人问道,“请问今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苏瑜坐下后,又用目光四处寻摸了几圈,然后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茉莉香片浅啜了一口,借着苏瑾的话由接话道,“姐姐,小妹今日来,是听说了一件事情。”她边说边惬意地弯着嘴角,将茶杯放回了桌上,脸上却瞧不出半点忧色,“想着姐姐如今受了委屈与冷落,作为亲妹妹,我自然是要来瞧一瞧姐姐的。” 苏瑜的话说得轻巧又得意,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古怪,就连一直盯着苏瑾瞧的赵凌也忍不住转头白了她一眼。 苏瑾觉得眼前这一男一女都是奇葩,已经在心里默默马上了千八百遍了。想着今日若不让苏瑜心满意足地挑了事头出来,估计后面几日都是不得安宁的。于是她顺从地问道,“妹妹听闻了什么事情?” 苏瑜瞧着苏瑾一脸无知的表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也打起鼓来,“姐姐难道不知?” 一旁的赵凌来了兴趣,追问道,“是不是钰舒在王府里受了什么委屈?” 侍奉在小花厅中的沐春眼瞧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又要言语有失,连忙推了一把同在花厅中的青竹,示意她出去,里面自己伺候就行。青竹刚想辩驳一句,却被沐春不由分说地眼神给逼退,最后不得不满心不愿意地出了花厅,临出门前,听见了苏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姐姐难道不知,姐夫这一次外出剿匪,回城时竟然带了一个绝色女子回来?” 嗯?绝色女子?苏瑾心中一惊,继而放松下来,若她说的是这一桩事情,自己倒是很有发言权,不过,面对他们,自己还是三缄其口,装傻充愣的好。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听闻七哥便是因此被二哥……呃,废王抓住了把柄,这才差点在宫变中丧命。” 苏瑜表达得含蓄,面对赵凌的询问,也只是微微颔首,毕竟这位传说中的废王,便是她曾经的丈夫。这一段往事怎么说都不怎么光彩,于是苏瑜聪明地继续将话题转移向了苏瑾身上,“姐姐,同为女子,你的心情我十分能够理解,可自古女子便最忌讳善妒二字,一旦担上了这样一个名头,姐姐在外面的名声便会……” “钰舒,这女子如今在哪里?”赵凌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有些愤懑,“岂有此理,年头的时候,我就听说,七哥娶了个风尘女子,还特意在京中大操大办得将她迎入了府中,抬成了侧妃,后来又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中,现下倒好,为了个不知来历的女人,竟然闹到了罔顾军纪的地步,还差一点获罪。钰舒,我就知道传闻是真的,你在王府里过得并不好,不如……” “九弟,”苏瑾连忙开口打断他,“慎言,我在府中很好,不用你们担心。”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九弟?”没成想苏瑾的一句称呼,竟然令赵凌激动起来,他双手撑桌,站起身直接朝着桌子另一边的苏瑾探过身去,感怀得问道,“钰舒,何时开始,你竟与我如此的身份,九弟?呵,你从前可是喊我博桑哥哥的。” 苏瑾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在陪侍一旁的沐春机灵,立即飞扑在苏瑾面前,挡在了她与赵凌中间。赵凌见状,又只好缩了回来。 苏瑜见状,立即伤春悲秋起来,“以前,我们四个人经常一起玩的,一起放风筝,一起扑蝴蝶,一起对弈,一起荡秋千,我们……” 苏瑜的话像是一枚炸弹,原本已冷静下来的赵凌再次激动起 来,竟然口不择言得开口说道,“从前,对啊钰舒,从前,是我们有婚约在先,按理说,我才是你的夫婿。” 嗯?眼瞧着这番谈话进行不下去了,苏瑾心急如焚,苏瑜倒是十分的惬意,继续不咸不淡得挑拨着,“可不是,那时奉之哥哥要娶的本是我,若不是那些时日里我突感风寒,病重无法起身,奉之哥哥又是奉旨成婚,良辰吉日废不得,否则,便是我嫁入了宸王府中,姐姐你,也会和赵凌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 苏瑾听出了她的意思,也听得毛骨悚然,连忙笑着打断她,想要继续上一个话题,“对了,妹妹方才说的那个女子,我从未见过,不知她现在何处?” 苏瑜古怪地瞧了苏瑾一眼,慢条斯理地笑道,“姐姐勿忧,据说大军被困城外那日,那个女子便不见了踪迹,至今还是下落不明。若不是赶上京中兵变,恐怕那女子,便堂而皇之地进了王府,姐姐,你可要小心哦。” 苏瑾松了口气,心中开始盘算着,该用什么借口下逐客令,就听见衡王殿下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岂有此理,七哥既然娶了你,那便是要保护你一生一世的,” 此刻的苏瑾有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感伤,可终究自己是这一场舆论暴风的中心,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陪笑道,“让你们二位担心了,我知道我们彼此有着从小到大的情谊在,但是,既已嫁人,那么该守的礼节,便都还是需要的。首先是,还望九弟不要再喊我钰舒了,你可以喊我苏瑾,或者喊我七嫂。” 赵凌的眼睛瞪得老圆,这是苏瑾第二次这样说了,他预备继续装傻。 全一卷 第159章 梁氏夫人 “姐姐,你我乃是亲姐妹,是这个世上至亲至近的亲人,对我,你不必强颜欢笑的,”苏瑜此来的目的十分简单,她如今处境尴尬,便瞧不得苏瑾过得逍遥,故而,她便使出了浑身解数,誓要将苏瑾身边的水搅浑。于是,苏瑜卖力的表演着,一边殷切地说着,一边朝着身边的赵凌望了一眼,眼神里满是同情与委屈,“还有博桑哥哥,他也是好意,姐姐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苏瑜的心思,苏瑾是看得明白的,自然,她也懒得搭理她的一副惺惺作态。可是,赵凌究竟想要做什么,苏瑾有些拿不准。从赵翊的反应到赵凌的话,苏瑾几乎可以肯定了原王妃与赵凌之间一定存在了什么悲情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最终的得利者,还是赵翊。但瞧着赵翊与原王妃的感情和相处模式,还有从沐春沐雪嘴里听说的往事,苏瑾又几乎可以确定,赵翊主动求取苏家女是真,原王妃苏瑾替嫁也是真,赵翊不喜欢原王妃是真,可原王妃单相思赵翊,那也是真的啊。可这就和前面衡王赵凌与原王妃的两情相悦相冲突了,呃嗯……那究竟真相如何呢? 因为正思索着衡王赵凌与原王妃的事情,苏瑾的目光不自主地从苏瑜的身上,慢悠悠地转移到了赵凌的身上。 赵凌的态度依旧十分暧昧,与赵翊有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却多了许多赵翊不曾有的柔情,此刻他的眼中更是埋藏着一汪深情,正款款地瞧着她,瞧得苏瑾一个哆嗦,赶紧别开脸不去瞧他。在别开脸的那一霎那,苏瑾分明瞧见了赵凌嘴角扬了起来,像是最终的目的得逞了一样,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玩味地瞧着猎物正被逐步击溃。苏瑾心中苦闷,虽然心有不甘,却是不好意思再抬起头继续与他对峙。 这一幕同样也被苏瑜瞧见了,原本谈定自若的她,突然在心里泛起一阵的酸涩,难挨的苦楚让她紧紧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泛白,好半天才放下茶杯,努力堆起笑容,继续瞧着苏瑾说道,“姐姐,今日妹妹来,真的是好意。前几日妹妹刚得知了姐夫的那位绝色美人的事情,于是便派人着力调查了一番,没想到,这几日姐夫正派了几队人,不分黑夜白昼的在启封城城外搜索,想来,必然是在找那名绝色的女子。” 嗯?苏瑜的话令苏瑾心中一滞,她狐疑地瞧着一脸笃定的苏瑜,心里反倒泛起了嘀咕。 她自然是知道苏瑜口中的那个绝色女子是谁,赵翊自然也不会去找什么女子,即便搜索之事属实,也大都是为了扫清余党。那么苏瑜说这话,大概率是为了挑拨自己与赵翊之间的关系,可是,苏瑾与赵翊之间到底是没有个女子横梗在中间的,只要苏瑾询问了赵翊,这样的污蔑便不攻自破了。那么。这种分分钟就会被戳破的谎言又有什么意义呢,苏瑾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忧虑:一定还有什么意图是自己没有想到的,苏瑜的话一定有别的用意。 坐在一旁的赵凌的脸上有了一丝微微的变化,他放下茶盏,刚想开口,就瞧见花厅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丫鬟,来人步履匆匆地挪到了一旁的沐春身边,低声对她耳语了几句便退下了。沐春像是听闻了重要的大事,便立即走到苏瑾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门房报,韩世忠将军的夫人前来拜访。” 韩夫人?苏瑾心中一动,“只有韩夫人吗,韩大人也一同来了吗?” “没有,听说韩将军和殿下一同去西郊大营练兵去了,明日才能回来。” 苏瑾点点头,自从这个赵凌的出现,赵翊已经一连五天没有和自己好好相处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又变回了原先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可是明明他们已经互许了终身,明明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明明…… 苏瑾越想越气,赵翊外出练兵不肯回府,眼前的一男一女又偏偏死缠难打地追着自己幸不幸福的问题不放,苏瑾正好在想办法打发眼前的两个人,韩夫人的到来无疑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 射出来的一道金光。于是,苏瑾立即对沐春吩咐着,声音也毫不掩饰,“快请,在前厅待茶,我随后就去。” 说罢,苏瑾冲着苏瑜和赵凌笑道,“门房刚刚来报,韩将军的夫人来访,韩夫人第一次来宸王府,我得去招待一下。”说着,苏瑾特意瞧着苏瑜说道,“妹妹,我们都是自家人,就与你不客气了,咱们改日再叙,我让沐春安排车马,先送你们回去。” 苏瑜脸色难看。在现在的这个档口,她的确是不大愿意见人,可是挑拨的工作没有完成,她心有不甘,又不愿意离去,于是,她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身旁的衡王赵凌。 衡王殿下依旧一副悠然闲适的模样,闻言,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韩夫人吗,哈哈,韩夫人的英姿我是见识过的,我也得幸与韩夫人并肩作战过。钰舒你放心,我与韩夫人也有几分交情,无妨无妨,我与你一同见客吧。” 什么? 赵凌的反应令苏瑾大跌眼镜,以至于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像是主人家一样潇洒地退出了小花厅,却一句反驳阻止的话都没有说出口。苏瑜犹豫地瞧着赵凌已经走向旁边正厅的身影,又犹犹豫豫地瞧了一眼苏瑾惊诧的脸,微一踌躇,便拔腿跟着赵凌一起走了出去。 沐春着急地催促道,“小姐,咱们也快走吧。” 迫不得已,苏瑾只得追了出去。 刚坐定,苏瑾就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这女子走路带风,英姿勃发,见了前厅中的人,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她似乎是早就知晓一样,朝着屋中正坐的三人行了个礼,笑着坐在了下手的花梨太师椅上。 苏瑾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韩夫人,心里既激动又兴奋。传说,这位韩夫人出身不高,却十分传奇。究竟是怎么个不高法呢,据说她曾也是官宦人家,但是因其父获罪,她也被连累地成了营妓,据说古代的营妓地位尤其之低,身份地位还不如云春阁中的五等贱妓,也就是说,她的开局比封月凝还要差了好几个档次。但是,这位韩夫人不仅洁身自好,而且身怀绝技,在遇见韩世忠将军之前,一直守身如玉,见了韩将军之后,两个人也经历了许多,最终韩将军以自己优秀的个人魅力打动了韩夫人,两人打破重重封建观念的束缚,终成眷属。 这个故事的叙述人是蓝铃铛,因为蓝铃铛十分崇拜韩夫人,所以她的描述十分具有传奇色彩,苏瑾严重怀疑蓝铃铛在讲韩将军与韩夫人互定终身的那一段,是蓝铃铛将自己所听过的好几个戏本子融合进来胡编的。不过,苏瑾在这一番叙述中,也听得十分耳熟,努力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十分可能的名字:梁红玉? 韩世忠将军,梁氏女,“梁红玉”这个名字几乎是呼之欲出的。不过,对于历史并不好的苏瑾而言,对于自己的这一番猜想,并不敢那么确定。 韩夫人自然是美的,她的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不似封月凝的娇媚,不似苏瑜的矜嗔,不似沐春的活泼和沐雪的沉静,当然,也不是苏瑾这样的明媚娇艳,她的美是极具张扬的,也是充满灵性的,她的美十分具有侵占性,令人瞧了一眼,便很难挪开视线。 韩夫人的身姿苗条却英气勃发,一身飘渺的流仙裙穿在她的身上,不见半分的纤弱,反倒灵动具有仙气。她做得很快,进入正厅的时候,带起一阵劲风,吹得殿中的每一个人都为之一震。 苏瑾原本十分忧虑,该怎么与这个传说中的韩夫人客套两句,顺带想一想该怎么解释厅中的另外两个人为何会出现。可没想到,韩夫人十分的豪爽,她并不奇怪厅中的另外两人的出现,也不与苏瑾寒暄客套,朝着苏瑾一拱手,直接了当地说道,“宸王妃,妾身此次前来,是有一桩事想请教。” 请教? 苏瑾莫名的心慌,她虽在嘴里客套地回答道,“没事没事,你说你说。”可心里却十分 犯嘀咕。这兴许是一个冒牌货的自身预警系统正在工作吧,苏瑾忍不住在心中祈祷:大姐,你可悠着点问啊,我若是说不出来胡诌了,你可一定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哈。 韩夫人略一沉吟,她美目一转,先是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衡王殿下,而后对着苏瑾问道,“是这样的,年前的时候,我们家老韩看中了西郊大营外的一处地,准备买了下来,圈起来做马场,同时瞧上那块地的还有一个当地的富商公子,他看中了这块地,想要盖一片宅子以作娱乐。于是,那块地原先的主人家便提出了想要加价的要求。老韩十分喜爱那块地,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可那个富家公子却因为种种原因,主动放弃了那块地,转而去了北边的燕岭做生意,一去就是几个月。于是,老韩便顺利买下了地,也顺利地做了马场。可就在前些日子,那个富商公子从燕岭回来,听闻那块地已经成了马场,便天天跑去马场的地头上兴风作浪,非说这块地做了马场做糟践了,就应该盖成宅子来住人,否则便是不妥。你说,这事该如何办才好?” 苏瑾没有直接答话,瞧着一旁赵凌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总觉得韩夫人的这番问话定是有深意的。 坐在一旁的苏瑜并不太瞧得起眼前的这位美貌又传奇的夫人,一是对方的出身实在太低,低得连自己都瞧不上眼,可二来,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却得以良配,且身有诰命,这又是她求而不得的。于是,苏瑜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与存在感,巧笑地问道,“韩夫人,我怎么记得韩将军一直身处北边,是这一次城中的兵变,才匆匆赶回来的,怎么会和人……” 全一卷 第160章 斗鸡苏瑜 苏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最后的那句话,几乎是哽在喉中,怎么也没有敢说出来。她怯怯地望着正经危坐在一旁的韩夫人,一道凛冽的寒光正从头到脚的审视着自己,顿时将她瞧得浑身发毛,最后那半句话硬生生吞进了腹中。 这还用问吗,这故事里的富家公子明显是一个地痞无赖。苏瑾刚想开口回答,到嘴边的话却也收了回来:等等,这个故事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奇怪地看着苏瑜的反应,对于韩夫人的话,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可是对于自己的这一个想法,她到底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自己的此刻的境遇,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又怎么会知晓呢?直到,苏瑾看见了赵凌的反应,心中才略略有了些定数。赵凌瞧着韩夫人的表情有些古怪,嘴角一抽一抽的,像是在笑,却又笑得十分勉强。 此刻的苏瑾,才真正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韩夫人的这番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根本没有什么富家公子,也根本没有什么马场。这个故事中的富家公子,其实指的就是赵凌,故事里的老韩也不是韩世忠,而是躲了好几天的赵翊。还有故事里的那片被两个人同时看上的土地,分明暗指的是自己。 不得不说,韩夫人这个比喻着实精辟,实在可以用一句俗语来评价,叫话粗理不粗。可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比喻成了马场,面对着韩夫人眨巴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苏瑾也是很无语的,不自觉的嘴角也一抽一抽的。???? 可韩夫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一桩隐秘事的呢,难不成在自己没有穿过来之前,眼前的这位韩夫人,其实是宸王府的常客?等等,即便如此,这位韩夫人又如何会在今日突然登门,又似是通晓一切般的,带着这样的一个隐晦的故事,来到了他们三人的面前呢?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个迷般的令人难以想象,苏瑾稳了稳坐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少开口,先听一听为妙。 一旁的苏瑜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毕竟从内心上说,她是十分看不上这个韩夫人的,于是她总是想要找个机会表现一番,不仅是在势头上打压一番韩夫人,更是在衡王和苏瑾的面前露脸。见苏瑾和衡王好半天都一语不发,屋中气氛也略显尴尬,于是,苏瑜故意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手边的小茶几上,然后笑着朝着韩夫人开口,“韩夫人见笑了,我与姐姐自小被娇养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学习的都只是些诗词女红之类的闺格小女儿的东西,哪里能够有这样的见识,能够断的了这样的案子,恐怕韩夫人是问错人了。若真是要问起这样的案子,合该是要找断案的大老爷问吧。”说罢,苏瑜矜持地掩袖轻笑了起来,还不忘左右瞧了一眼赵凌和苏瑾。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韩夫人此言的深意,却唯独苏瑜不明白,偏偏苏瑜还是一个刻薄不谦虚的,说出的话既愚蠢,又含沙射影地嘲弄韩夫人,实在令人生不出什么好感来。苏瑾努力维系着脸上的笑,不去看苏瑜。 韩夫人倒也不生气,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先瞧了一眼苏瑜,然后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茶盅,轻啜一口后,含笑着将目光看向苏瑾,全程也是一语不发。 赵凌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瞧着此刻场面尴尬,韩夫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旁丢脸的苏瑜又是应着自己的请求才一同前来的宸王府,只得笑着打圆场,“韩夫人,依本王的拙见,这故事中的种种事情非当事人不可识,这其中是否隐含隐情,这位富家公子又是经历了些什么,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或诓骗,这才会主动放弃了这片土地的争夺权的,亦是不得而知。若仅凭借你我四人随意说说,便定夺了这位公子的成败功过,似乎还是草率了些。??????” 苏瑜终于听出了些门道,学乖地连忙点头称是,却不敢再轻易吐露半句。反倒是韩夫人,依旧摆出一副轻松逍遥的模样,????她爽利地放下茶杯笑 道,“衡王殿下说的是,不过妾身今日前来,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找王妃娘娘随意聊些家常,倒是没有料到今日衡王殿下和嘉义县主今日也在王妃娘娘这里,倒是着实唐突了。只是个小故事罢了,各位贵人不必放在心上。” 瞧着一场硝烟起势凶猛,收势却消弭于无形,苏瑾深知无戏可看了,便也笑着帮腔道,“韩夫人这个故事着实有趣,我们虽说不出什么是非对错来,但权当是听个新鲜,也是十分不错的。大家别光顾着说话,快尝一尝小厨房里新做的点心如何,合不合各位的心意。”这些点心便是她今早准备装了送去给宸王殿下的,点心自然是好点心。 此事就此打住,韩夫人话中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传递了出来,自然是见好就收,专心品起桌上的茶水点心,赵凌心领神会,悻悻然不愿再过多纠缠,苏瑾更是乐见其效,既软软搏了衡王的面子,又不至太过难堪,所以她更是热情地招呼着众人饮茶吃点心。 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随意说了些话,一直插不上话,又不甘寂寞的苏瑜终于瞅准了时机,指着盘子里的荷花酥,说出了新一波话题开始后的第一句话,“姐姐也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嘴刁,姐姐喜爱诗词文墨,我却独独喜爱这些新奇的小点心,故而成了城西果子铺的常客,可今日吃了姐姐这里的荷花酥,才知道什么才是人间至味。姐姐,你这里莫非是请了宫中御厨?” 苏瑜攻击人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直白地用语言攻击,因知晓韩夫人的痛楚,故而三句离不开自己出身优越。而韩夫人,却像是个瞧着小朋友幼稚行径的大人,对于苏瑜的明攻暗讽,全都置之不理,继续温文尔雅的喝茶,时不时还和苏瑾凑趣两句。 突然被点了名,苏瑾只好陪着笑解释道,“没有,这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时候,院子里的小厨房里试出来的新花样,图个新鲜,小打小闹罢了。” 苏瑾的回答苏瑜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毕竟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弄明白这盘点心的由来,她只不过想要凭借这个由头,再彰显一下自己大家闺秀的体面。但韩夫人那一副事不关己的反应,着实令苏瑜十分憋闷,一点效果不显不说,还显得自己十分的愚蠢和嚣张。这就好像是自己亮出了重拳头,却一拳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空是满满的力道,却在棉花面前毫无作用,最后只能是干着急。在苏瑜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地讽刺过韩夫人后,韩夫人都是一副大度不予其计较的态度,苏瑜说得无趣,只好一个人暗自生闷气,话便更少了。 韩夫人又啜了两口茶,突然说道,“听闻五日后,玉鸾公主要在公主府中举行赏菊宴,不知王妃娘娘和嘉义县主是不是也会参加?” 经她一说,苏瑾方才想起自己刚回府中时的确收到了这样的一封请帖,当时沐雪曾提醒过她,因她前些日子不在府中,沐雪以王妃的名义拒绝了多封拜帖和宴请的请帖,都是以王妃病中不宜出门为由搪塞过去的,如今朝中风雨飘摇,再这么无故拒绝内宅女眷之间的拜帖,担心会影响到王爷的大事。 苏瑾还在犹豫,一旁的苏瑜便已经点了点头,“自是要去的。玉鸾公主也请了你?”苏瑜的话说得太快了,话说出了口,才察觉出不恰当,直接了当的攻击并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遂赶紧找补一句说道,“韩夫人别误会啊,原是因为燕驸马是文官,故而玉鸾公主一向只请了文官家眷,我便以为她不会请武将家眷,故而有此一问。” 苏瑜解释了两句,觉得既解释了刚刚直接了断的那句问话,又暗戳戳地再次讽刺了韩夫人一把,心里着实的熨帖舒适,便优雅地端起茶杯,浅浅啜着,等着韩夫人的话。 韩夫人倒是一点不在意,继续一副软棉花般的大度模样,一点难堪之情也不见,“哈哈,无妨。原先玉鸾公主自是不会请妾身去的,可前些日子承蒙圣上恩典,给妾身赐了个诰命,故而今日便接到了玉鸾 公主的请帖。” 这又是苏瑜的一处痛楚。自己身上“嘉义县主”的诰命虽然是正二品,比起其他夫人来已经很高了,但是韩夫人梁氏身上“护国夫人”的诰命却是从一品,这样一比,苏瑜的诰命本身从品级上就落了下乘,最可气的是,自己的诰命是因被夫家休了得来的,可梁氏的诰命却是因为夫家得力,圣上恩赐的。两相比较下来,自己既无面子,也无里子。输得着实太惨。故而,韩夫人说起诰命,苏瑜脸色顿时一黑,眼中满是愠怒与酸楚,却心虚地不敢再开口。 苏瑾还沉浸在自己去与不去的纠缠中,好半天才在韩夫人和赵凌的目光中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讨不了半点便宜的苏瑜已经颓败地如同一直斗败了的公鸡,垂头耷耳的只等着散席,衡王殿下更是颓然无力,于是纷纷请辞离开,韩夫人从善如流,也随着他们一起起身告辞。 然而,在离开的路上,赵凌走得脚步有些犹豫,终是在走至前院中廊时说起自己遗落了一把扇子,便抛开苏瑜和韩夫人,随着引路的小厮折返回了墨韵阁。 墨韵阁中,前厅里青竹正与另外两个丫鬟收拾厅中茶盘,苏瑾已经窝进了旁边花厅窗前的那一方吊椅里了,青竹引着赵凌往花厅走,站在花厅门口,他制止了青竹上前禀报,远远瞧着苏瑾的背影痴痴看了许久。直到沐春走过来,这才惊动了赵凌。 苏瑾听见动静,奇怪地回头,便瞧见了重新折返回来的赵凌正背着双手立在藤曼缠绕的百宝阁前瞧着自己,脸上带了些许的笑意,有些冷,也有些落寞。 “你怎么回来了?”苏瑾从吊椅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心中奇怪,脱口问了出来。 全一卷 第161章 金簪情断 看见苏瑾跳下了吊椅,有些戒备地看着自己,这一回赵凌并没有走过去。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金簪,上前两步,放在身边的桌上,然后又退回了原处,继续瞧着苏瑾,似乎是在等她的反应。 苏瑾好奇地瞧了一眼桌上的金簪,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得并不是很仔细。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金簪吧,金簪制作古朴却十分精致,看得出来当初打造这只簪子的人十分用心。簪头上的造型该是一朵扶桑花吧,被工艺精湛的老金匠细细雕磨出花瓣的纹路。这支簪虽然成色略有些旧了,但是簪身却十分的干净,特别是簪头的地方,更是十分光洁发亮,比簪身亮出了好几个度,一看就不是常被佩戴的缘故,而是主人家时不时拿出来把玩摩挲的结果。 “这支簪,你还记得吗?”赵凌瞧着苏瑾的神情,发出的声音越来越低迷。见苏瑾一语不发地盯着桌上的簪子看,明显是不记得了,他心中一沉,缓缓又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将丝帕打开,里面露出一小节竹片,“还有这个。” 苏瑾循声望过去,目光便有些移不开了,她瞧着那片竹片上似乎还有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什么附着物,年深日久地侵蚀进了竹片的肌理。她忍不住仔细辨认起来,试图窥探出这节竹片的来由,但是因是时间久远了,如今根本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你果然都忘记了。”赵凌凝神瞧着苏瑾茫然的目光,心里蓦地一沉,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钰舒,在我们小的时候,我们曾一同在宫中放纸鸢,后来纸鸢落在了亭子上取不下来,我便冒险爬了上去取,取纸鸢的时候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正好摔在你的身上,那个时候,你的左肩正巧被纸鸢上的竹片划出一个口子来。”他边说边用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那节竹片,声音越来越低,“那个时候,我便说了,我长大以后,必定娶你。” 伤疤?苏瑾不自觉肩头一紧。还记得自己刚来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有一次与赵翊同榻而眠,他便在自己的身上寻找那一道伤疤,后来他还特意提过自己左肩伤疤的事情,以此来证明这具身体的确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妃。原来这一道疤是这么来的,所以那节竹片上暗红色的,是干涸掉的血迹。 苏瑾心里莫名慌张了起来,一种心虚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她捏紧了拳头,本能得反驳道,“可是,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还不能……” “还有这支簪子,”赵凌打断了她,似乎并不打算听她说些什么,“那个时候我说我要娶你,你便从头上取下了这支簪,还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这支簪子,我带在身边十年,十年间,无论多难,我都能挺得过去,因为我……因为我知道,这世间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我。”赵凌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呃……”苏瑾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半天才继续硬着头皮解释道,“那个时候还太小,太小,很多事情……” “算了,你的心意我已经了解了。”赵凌继续打断她,他的声音不大,语气有些颓废,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苏瑾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这些东西还你,既然你已经选择了他,选择遗忘我,那从今往后,那日许下婚约,便一笔勾销了。钰舒,你要记住,是你负了我,而非我负了你。” “我……”苏瑾一时语塞,她瞧着面前的少年满眼的落寞与哀伤,竟然有一种自己十分对不起他的错觉,恨不得立马上前道歉,哭着求他原谅。苏瑾在心里瘪瘪嘴,十分鄙夷自己的这个想法。 赵凌叹了口气,蓦地又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音量却大了许多,瞧着她的目光少了几分纠葛,反而多了几分释怀,“七嫂,本王这几日多有唐突,还望七嫂海涵。这支金簪原本便是七嫂之物,如今物归原主,还有这竹片……”他故意将话说得生分而刻意,尽量将彼此之 间的距离拉得很远,然后边说边将手中用丝帕小心包裹住的染血的竹片朝着苏瑾递了过去,苏瑾有些懵,并没有伸手去接。 赵凌瞧了她一眼,苦涩一笑,将竹片收了回来,继续用丝帕小心包裹好,收入袖中,“罢了,这种不洁之物给你做什么。” 衡王走了,走得有些落寞。苏瑾坐回了吊椅,竟也莫名生出了许多落寞的情绪。她缓缓转向了窗口,对着窗外的那一株不再开花的海棠发呆,心里竟然也有了一些意难平的感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瞧着他落寞的背影,自己会觉得有一些不忍和心虚呢? 在外屋收拾的青竹看见衡王离开了,进屋想瞧一瞧苏瑾,正好瞧见了她这一副与衡王相似的落寞模样,心里起了一种异样的鄙夷:明明有了宸王殿下了,却还和衡王有所牵扯,宸王殿下真是可怜。真要是说起来,其实自己也不差的,宸王殿下为何就瞧不见自己?是不是自己没有好好打扮,所以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呢? 青竹虽然这样想着,可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异样神色,她继续出神地瞧着屋中的苏瑾的背影,心里胡乱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突然身边窜了个什么东西过去,白白的毛茸茸的。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它快速地从青竹身边窜过,径直跑到桌旁,叼起桌子上的金簪就往外跑。 青竹被白狐进屋时的动静吓了一跳,失声尖叫,苏瑾闻言回头查看,于是,白狐偷簪的动作两人都瞧见了,还招来了屋外的几个打扫的人。 青竹原本吓得花容失色,提着裙子正准备拔腿往外逃命,瞧清楚冲撞自己的,竟然是只白狐狸,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抡起手边的一个圆凳子就想朝着白狐狸扔过去。 白狐狸返回的路被堵住了,被迫停下了脚步,它因嘴里叼着金簪,做不出龇牙咧嘴的威胁模样,只好蓄力,瞅着青竹的身姿,预备找个档口冲出去。 “住手!”苏瑾瞧见青竹手上的圆凳子,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吊篮里爬了下来,挥着一双手指着青竹手上伦在半空中的凳子,大声说道,“放下放下,让它走!” 青竹撅了撅嘴,不甘心地放下了手中的圆凳,白狐趁机溜了出去。 瞧着白狐狸的身影转瞬就不见了,青竹心里更是不舒服,她埋怨地朝着苏瑾凑了过去,一双手搀扶着苏瑾的胳膊,身子也朝着她挨了过去,全没有当初在黔州时的恭顺谨慎,“娘娘,多好的一支金簪啊,竟便宜了一头畜生,哼,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畜生,搞不好就是后面那几个院子里的姨娘们养的,故意放出来偷东西的,就是个贼!” “青竹,你可要慎言!”出口阻拦的是妩芪,“什么贼啊偷啊的,这里可是王府,你以为是你原先伺候的乡野小宅啊。况且,这可是一只灵狐,你怎可如此唤它,它可救过王妃两次呢!”她的一声呵斥,倒是让苏瑾心里舒服了几分。 苏瑾原本也想要开口数落青竹的,这丫头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份后,人前殷勤了好几倍,全没有了当初的谨慎小心,苏瑾心里十分不舒服,可总觉得她身世可怜,便总不忍苛责。可今日她的举止做派却十分过分,苏瑾突然觉得,再如此放任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故而妩芪开口训斥,她不仅没有阻拦,心中还有了几分赞许。 妩芪年纪也不算大,被选进墨韵阁其实时间也不算长,她一直负责着屋中的洒扫工作,总是一副默默无闻的样子,不引人注意,不过苏瑾也注意过她机会,每回都是瞧着她正和颜悦色地悉心教导刚进府的小丫头做事。 今日因为和司修亓的婚期近了,沐雪告了假出府打点着自己府外的小院子。沐春正巧被苏瑾支出去送贵人还没回来,明卉和茉桃在忙着打点其他事物,芮芮盯在后厨准备晚膳,院子里的大丫鬟就只有妩芪和青竹两个,其他都是些刚进院子的小丫头,只敢低眉顺眼地守在一边 。这么看下来,瞧不过眼教训青竹的,自然是她最合适。 青竹一直心高气傲,突然被这么个不怎么起眼的丫头训斥了,十分不服气地憋着嘴,半天才嘟嘟囔囔狡辩道,“可是,可是它真真切切偷了娘娘的金簪啊,这还有假了?” 妩芪倒是反应敏捷,“金簪丢了,我们去找不就好了,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惊吓到王妃可怎么好?” 苏瑾并不想把事情闹复杂了,遂出来打圆场,她赞许地瞧了妩芪一眼,转身拍了拍青竹,安慰道,“没事,那支金簪我原本也不打算要留,丢了就丢了吧。” 打发众人出去后,苏瑾特意留下了妩芪。墨韵阁中的芸嬷嬷和明霏死后,沐雪从一众没有根基的小丫鬟中一共挑了四个丫鬟进来。其中的靛苇被沐雪打发出了院子,听说如今在府中的后院做粗活。芮芮年纪最小,也最贪吃,便一直负责着墨韵阁的小厨房,茉桃年纪最大,说话办事也最稳重妥帖,很受明卉器重,一直跟随着明卉处理院中的大小事务。唯一只有妩芪,一直在做屋中洒扫收拾的活计,但是她生性谨慎谦逊,即便是如此烦琐不讨好的工作,她也从无怨言。若不是今日瞧不惯青竹出头,恐怕苏瑾对她的印象,还只是那个本分寡言的小姑娘。 苏瑾坐在花厅的圆凳上,拉着坐在身旁小兀子的妩芪的手说话,“妩芪,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妩芪显得有些局促,说话也有些怯懦,声音颤颤的,也不大,和刚刚叉着腰侃侃而谈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瑾知道她是心虚着刚刚的做派,毕竟管教下人是主子的事,即便权力下移,也应该是沐春沐雪,或者是明卉这种一等大丫鬟的事情,而她只不过是二等大丫鬟,如此的越俎代庖,定然心中忧虑。 不过苏瑾却正是看中了她的这份责任感,不因是别人的事情而高高挂起,也不因事情棘手就望而却步。苏瑾心中对她十分的有好感,有一种想要委以重任的想法,于是对着她温言笑道,“你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 妩芪好奇地望着苏瑾,缓缓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忐忑不已,手掌心里全是汗。 苏瑾拿出了上辈子当老师时对着学生套话的本事,预备先从一个简单的话题和她聊起来,于是继续温言问道,“我记得你是刚进府的,你是怎么来府里伺候的?” 有了确切的问题了,妩芪也放松了一些,略一沉吟,便开口回答道,“启禀王妃,奴婢老子娘都是下头庄子里的佃农,年前的时候被府里负责挑选婢子的莫管事从庄子里挑上来的。” 全一卷 第162章 雪芷花开 苏瑾了然点点头,对着妩芪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在府里伺候好,还是在父母身边好呢?” “自然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好!”妩芪脱口而出,同时抬起了眼眸郑重地瞧着苏瑾,脸上竟也洋溢起一阵的憧憬。 这是……标准答案?苏瑾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原本以为这是一句奉承话,毕竟她在自己手底下当差,哪有说主家不是的,可当她留意到妩芪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热忱时,她真的相信了,妩芪的话并不是单纯的奉承。 苏瑾有些疑惑,于是继续问道,“为什么呢,在父母身边不是应该更幸福吗?”能有父母的照顾,也不用在这里伺候人。 妩芪摇了摇头,“奴婢的老子娘都是在乡下庄子里种田的,家里孩子多,奴婢还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从小便吃不饱饭,衣服也只能捡上面姐姐们穿剩下的。” 她的话令苏瑾有些诧异,眼圈也红了。对呀,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认为人力十分重要,所以家中孩子很多,日子更是过得都很清苦的,他们每日的目标,大概只是如何养活一大家子人吧,哪里还能有后宅里这些个争啊斗的。 妩芪瞧着苏瑾眼中的同情和难过,笑了笑,轻飘飘地继续说,“王妃不必难过。奴婢家的日子算是过得不错了。因为是皇庄,奴婢家里再怎么艰难,也不至于卖儿卖女,比其他庄子里好多了。后来,我爹为了攒钱给上面两个哥哥娶媳妇,便先后把我和三个姐姐都送去了莫管事那里,就希望能把我们挑了进府伺候,既不用吃家里的粮了,又有一份月钱可赚。奴婢运气好,被选进了府,还被分给了墨韵阁王妃您这里,这里好吃好喝的,有体面衣服穿,活计也轻松,王妃待我们下人也亲切,奴婢真的十分感激王妃。” 听她的话,苏瑾有些恍然,继续问道,“那你家中的其余姐妹呢,她们都留在父母身边吗?” 妩芪摇了摇头,“我二姐早我一年被选进了府中,她被分去了后厨,我进府后曾偷偷去瞧过她,她那里的活又重又累的,十分辛苦。二姐十分羡慕奴婢,还总是嘱咐我要好好在王妃这里当差,报答王妃的大恩。” 真是一家子淳朴良善的人,苏瑾在心里感叹着,握着妩芪地手,又不自觉地拍了拍。 妩芪并没有注意到苏瑾的动作,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叙述之中不自拔,“家中大姐三年前嫁给了庄子里的另一个佃户家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我三姐,”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好半天才继续哽咽道,“上个月家里稍话来,说三姐姐也要办婚事了。听说庄子里吴管事的儿子瞧上了她,所以……” 苏瑾听得心中一跳,本能地起了一丝异样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姐姐她……不愿意吗?” 妩芪的眼中慢慢蓄起了泪水,“吴管事的儿子已经娶了三房媳妇了,姐姐进了门,也只能为妾,可……” 可他们根本无法阻止。 妩芪并没有说下去,苏瑾却替她补上了后面那一句话。这才是真实的古代女性的生存情况吧,为了生存,为了家里人的生存,宁愿放弃自己的后半辈子。 苏瑾紧紧握住了拳头,心中有一种难以宣泄的郁气堵在胸口,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好好安慰安慰眼前这个小姑娘,于是,她拍了拍她的肩头,郑重其事地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你的婚事,便不会被勉强。” 妩芪惊诧地抬头望着苏瑾,眼角的一滴泪悄然滑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直到看见苏瑾朝着自己宽慰地微笑着,这才信了她方才说的话。 苏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意图,“这几日沐雪有事抽不开身,我有意提拔你近身伺候,你可否愿意?” 妩芪又是一惊,继而重重点了点头,难掩的激动令她含着热泪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 容。 妩芪走后,苏瑾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从前找学生谈话的手艺还在,邀买人心这一套,自己做起来还是十分得心应手的。 眼看着沐春和沐雪的终身都有了着落,提拔妩芪上来,也是为了让沐雪安心备嫁,沐春也能继续安心追张伯璟。话说,自从苏瑾回来以后,沐春几乎每时每刻和自己呆在一起,也不怎么往张伯璟住的雪芷轩那边跑了,不知道他们的进展怎么样了。 想起这件事情,苏瑾突然认真起来。 沐春最近的反应的确十分的古怪,事实上,自张伯璟晚苏瑾一日回到宸王府后,沐春的反应便十分古怪。苏瑾犹记得,他们离开启封城去黔州之前,沐春可是一个大胆豪爽,敢爱敢恨的姑娘,受着自己的鼓励,她可是敢拎着食盒主动去找张伯璟的。可一别多日,沐春怎么突然变得矜持起来了?难不成,她变心了? 苏瑾之前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沐雪,沐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据说,那一日她们一同上了一趟断头台,在阴曹地府里走了一遭,被救下来之后,沐春便想开了。其实姻缘财帛之类,都是身外之物,最宝贵的就是生命和已有的情谊,沐春和沐雪都是孤儿,所以苏瑾便是她们唯一的亲人,当然,沐雪如今的亲人多了一个。 苏瑾对她的这句十分富有哲理的话很是赞赏,却又觉得就这么放弃了,实在可惜。谁说姻缘不能和生命与情谊共存呢? 提拔了妩芪后,苏瑾在窗口发了会呆,想了许多有的没的,最后下定了决定,要在沐春背后推一把,给她和张伯璟再制造些机会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找来了明卉,对着她好一顿嘱咐,她主要还是担心衡王这几日总跑来墨韵阁,担心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这是个对封建礼教十分推崇的世界,即便如今王府里没有什么不省心的人在,这样的隐晦秘史,还是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还是小心着好。好在沐雪和明卉对下人的要求和管理都是极严格的,手下的人都是一点都不敢乱说的。苏瑾心中暗暗感叹:果然如果手底下的人十分能干,上位者便可以舒舒坦坦地生活着,幸运的是,她就是这样一个有福气的上位者。 想着想着,苏瑾突然想起了衡王带来的那只簪,还有叼了金簪不知去向的白狐,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正巧此时沐春送走了韩夫人和苏瑜回来,刚在小花厅的门口露了个头,苏瑾顿时兴奋起来:对呀,可以去找张伯璟问问呀,这样一来,既弄清了白狐的事情,又能够给沐春和张伯璟制造一个不那么刻意的机会,真是一箭双雕。 苏瑾着实为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等不及晚饭后,便拉着沐春去了张伯璟居住的雪芷轩。临走时,厨房里忙活地芮芮端了一盘点心出来,预备给苏瑾垫一垫肚子,苏瑾点点头,用食盒又另外装了三四样小点心,连同芮芮端出来的一起,装了起来,笑着对沐春说道,“这个时辰,张先生恐怕也没有用晚膳吧,走,咱们去找他喝下午茶!” “下……什么是下午茶啊?”一脸懵地芮芮站在墨韵阁院门口朝着苏瑾风风火火的背影挥了挥手,问出的问题,也并没有人能够解答。 今日宸王是去西郊大营练兵,作为谋士的张伯璟并没有随军而去,倒是偷得浮生半闲,在雪芷轩后院的一处池塘里垂钓。 沐春到了雪芷轩后,显得十分淡然,既不兴奋,也不局促,倒是令苏瑾有些惊愕。她心里暗暗祈祷着:这丫头,可别是看破红尘了吧?千万不要啊! 因张伯璟投靠宸王的时候是自荐的,并没有什么名气,且他只带了青巳一个随从,两人还以使徒互称,所以在分宅院的时候,王管家便将格局局促,占地面积又狭小的雪芷轩拨给了他们。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后院里种满了雪芷花,这才被张先生亲自手写一块匾额,改了名字。 雪 芷轩的格局十分古怪,俯视看下去,就像是一个被分割成了四份的长方形。一进雪芷轩的正门,先是一个不大的前庭,前庭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两边各种了一颗壮硕的梧桐树,都是两人合抱的粗细,梧桐密集的枝叶像是一把打伞,将雪芷轩前庭里遮蔽出了一片阴凉。前庭走过去,便是正厅一间,厅中布置常规,并无特殊。非要说特别之处,那便是正厅与后院的链接了。正厅的设计很奇怪,与后院链接的地方并没有一堵墙,只有几根柱子作为支撑。平日里,会有巨大的屏风作为墙体,挡住后院的一切,可若是将屏风撤去,从正厅到后院,便连成了一片。苏瑾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设计时,第一反应便联想到了现代许多家庭里,会将阳台与客厅链接在一起,做开放阳台的设计,也是中间加一扇透明推拉门,门一开,阳台便和客套融为一体。 后院很大,有一方池塘,还有几处假山亭阁,几处亭子周围,都种满了洁白的雪芷花,随风一吹,芬芳四溢,看得出来当初负责建造这间院子的人,十分的用心。后院后面便是厢房了,一共有四间,目前空着两间。 沐春和苏瑾进来雪芷轩时,大厅后的屏风全都被打开了,从前庭便直接瞧见了坐在后院里钓鱼的张伯璟,不过只是背影。 青巳并没有相陪,照旧坐在窗口发呆。张伯璟身边还陪坐着一个孩子,苏瑾从没见过。 听见有人进来,那个孩子坐不住地转过身来查看,瞧见是苏瑾他们后,便一跃而起,朝着苏瑾她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这个孩子只到青巳的腰,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手短脚短的,模样十分可爱,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苏瑾被眼前这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萌翻了,忍不住凑过去捏了一把孩子肉嘟嘟的脸,惊讶地问青巳,“哪里来的孩子啊,好可爱呀。青巳,这是你弟弟吗?” 青巳嘴角抽了抽,并没有说话,苏瑾便继续揉着孩子的小肉脸,笑嘻嘻地瞧着这个小萌娃气鼓鼓地鼓吹者腮帮子生闷气。 被苏瑾蹂躏着自己的脸,那个孩子十分不满,立即伸出两只小短手,朝着苏瑾一阵胡乱地扒拉,可因为自身条件差,手太短,实在够不着苏瑾。尝试了三四次都失败后,小孩开始转移攻击目标。他一面扒拉着苏瑾捏着自己脸的手,一面气鼓鼓地说道,“你放开你放开,你都给我捏皱了!” 苏瑾闻言放开了他,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化解不开。她瞧着小孩子嘟着小嘴生闷气地模样,实在觉得可爱,她蹲下身子平视瞧着他,笑着继续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呀,多大了呀?” 全一卷 第163章 吃货小童 雪芷轩中的孩子穿着一身褐色的裤褂,袖子撸在臂弯处,露出半截嫩生生藕节一般的小胖胳膊。这个小胖娃还在生着气,他小短手一叉腰,别过头不去理会苏瑾,转而小短腿一登一登地跑去了张伯璟旁边,一脸委屈巴巴地噘着嘴扯着张伯璟的衣服撒娇道,“我都被这么欺负了,你也不管管!” 张伯璟闻言笑了起来,他放下垂钓的鱼竿,伸手在小胖子的头上揉了揉,然后起身作势要管。小胖子像是得了势,立刻叉着腰气势汹汹冲着苏瑾吐舌头扮鬼脸,一副“有人撑腰”的模样。苏瑾觉得有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伯璟自然也是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装模作样地瞧了苏瑾一眼,转而对身旁的孩子无奈说道,“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女子,我管不着。” “啊?”小胖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伯璟其实并不打算真的给自己出头。想明白的小胖子十分生气,立即气鼓鼓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理会他们。 苏瑾被小胖子逗得咯咯直笑,她指着他冲着张伯璟又问了一遍,“张先生,这孩子究竟是谁啊?” 张伯璟刚想开口,一旁的青巳突然冷冰冰地插口道,“舍弟。” “这真的是你弟弟啊?”苏瑾和沐春一脸的惊讶。 “你!”小胖子原本背对着他们,听闻青巳这话,感觉吃了亏,猛然从地上蹦起来,怒目而视地指着青巳,小短手指在空中抖啊抖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瑾瞧了瞧青巳的冰块脸,再看一看转过来继续鼓着脸生气的小胖子,怎么也联想不到一起去,“啧啧,真是不像,这孩子多大了,叫什么?” 这一回小胖子有了反应,他不等其他人替他开口,便一叉腰,侧脸瞧着苏瑾,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可是有五千岁了!” “五千?”苏瑾身后提着食盒的沐春一脸惊讶,脱口重复道。 “别听他的,他就只有五岁。”张伯璟揉了揉小胖子的头,语气里有些宠溺,“他叫玉虚,也是我徒弟。” 五岁啊,看样子是差不多,苏瑾点点头,心里觉得玉虚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并不能想的起来哪里听过。她从沐春手中拿过食盒放在桌上,招呼着玉虚过来,“小玉虚,快来尝尝这个,好吃的。” “小……你竟然喊我小……这是什么呀?”玉虚原本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怒气汹汹地指着苏瑾发狠话,可下一秒他瞧清楚了苏瑾手中朝着自己晃了晃的盘子里盛着几个圆圆的绿色糕饼,瞬间来了兴趣,三两步便迈着小短腿冲了过来。 “你别急你别急,”苏瑾瞧着玉虚一副急急忙忙的模样,觉得十分的可爱,连忙将食盒一层一层的打开,从里面依次拿出令几盘点心,“还有好多呢,这是奶酥绿豆糕,这是酥酪,还有红豆奶卷子,还有奶茶。” 就在将奶茶放在玉虚面前的一瞬间,苏瑾的手顿了顿,她略一思考,便忧心忡忡地将盛着奶茶的茶盅从玉虚的面前撤了回来,“等一下,这个小孩子不能喝,里面的茶叶对身体不好。” “这是什么?我也要尝尝!”玉虚眼巴巴瞧着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好吃的就这么从自己的面前转了一圈,又移走了,自然是不甘心的,他努力咽下口中塞满的食物,直接用抓着奶卷子的手指着盛奶茶的小茶盅,气鼓鼓朝着苏瑾哼哼。见苏瑾态度坚定,他又立即换上了令一副嘴脸,讨好地说道,“漂亮姐姐,你就给我尝尝吧。” 苏瑾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瞧着这个只比桌子高出半个头的小奶娃,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脱口说出这样撒娇的话。 不过苏瑾还是十分有原则的,即便面前这个粉嘟嘟的小奶娃奶声奶气地撒娇卖乖是有多可爱,她也打定了主意不松口,绝不能把奶茶给他,于是她一咬牙一狠心,双手护住茶盅,义正言辞地说道,“说了不能给你喝 的,你太小了,不能喝这个!喝完会、会肚子疼,晚上会睡不着觉,会……会尿床!”苏瑾努力把后果往严重了说,说完瞧着玉虚越憋越红的脸和越嘟越高的小嘴,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在最后又补了一句,“小玉虚乖。” “噗嗤!”一旁一直冷着脸的青巳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倒是让旁边看戏的张伯璟十分惊讶。 张伯璟走过来朝着玉虚的小脑门敲了敲,又朝着他瞪了一眼,玉虚的嘴巴嘟地更翘了,却不再气鼓鼓地瞧着苏瑾了,而是乖乖低下头继续吃面前的点心。不仅如此,他还边吃边偷偷将盘子朝着自己这一边拽了拽,一副十分护食的模样,瞧得张伯璟直摇头,苏瑾和沐春却在一旁笑弯了腰。 张伯璟突然高深莫测地朝着苏瑾问道,“王妃此次来找我,是想问那只白狐的事吧。” “你知道?”苏瑾再一次瞠目结舌,她上前两步,一脸惊喜地问道,“你快和我说说,这只白狐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曾说过,这只白狐是来报恩的,她作孽太多,前缘未了,今世便无法顺利轮回。不过她也算是改过自新了,包括救你的那几次,她已经还清了许多的债了。我刚刚掐指一算,她在这尘世间的因果情劫已经了结的差不多了,该还有一劫吧,这一劫过去了,她便是修成正果了。嗯……也就这几天吧,过了这一劫,她便可以顺利地离开这一世,遁入轮回道了。” 第一次见张伯璟,苏瑾虽然知道他是个郎中兼职算卦的,可从没有想过,他是一个修道的算卦的,还是一个如此灵验的算卦的,特别是去了黔州一趟,张伯璟在军中的名声大噪,也更是让苏瑾刮目相看,如今再听他的话,即便再荒诞,苏瑾也是信的,且还会觉得十分的深奥,且难以参透。比如现在,张伯璟的一番言论便将苏瑾绕的一头雾水,她努力体悟着张伯璟话中的意思,好不容易从这些话中寻出一个话头来,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说,她来报恩。那她三番两次的救我,她要报恩的对象,不会是我吧?” 这一想法苏瑾十分震惊,她一直瞧着张伯璟,期待他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毕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连一年都没有,这一世里几次遇险,都是这只白狐舍身相救,特别是那日在火场之中。难道说,这是白狐其实和自己一样是从原先的世界里穿过来的?可自己从前也不曾瞧见过这样的一只白色狐狸啊。难不成是当初她救得那个女生?也不对呀,她明明记得,那一夜,那个女生是切切实实逃走的,并没有丧命啊,既然没有丧命,那又如何会和自己这个丧了命的倒霉鬼一起穿来了这个地方呢? 张伯璟讲完这一番话后,便一言不发地瞧着苏瑾,却也不回答她的疑惑。 千般思绪萦绕在心头,好半天,苏瑾才想起来自己曾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于是试探着问道,“张先生,我有一个想法,你说这只白狐是因为无法顺利轮回,才留在这世间的?那她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原来的王妃啊。 苏瑾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张伯璟打断了,他似乎猜到了苏瑾想要说什么,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在苏瑾面前晃了晃,然后义正言辞地念叨道,“王妃,话到此为止。后面的,不可说,不可说。” 张伯璟的反应令苏瑾十分沮丧与不满,刚刚明明话到嘴边了,他即便是不可说,可只要他点点头或者摇摇头,那么困扰在自己心头的这个疑惑就解开了,可偏偏……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在各色美食之中的玉虚,突然抬起自己的小脑袋,十分合时宜地岔开了话题,“漂亮姐姐,你的这些点心真好吃啊,以后我想吃的话,还能去你那里找你吗?” “可、可以呀。”苏瑾还没有从刚刚的不满和沮丧中挣脱出来,突然被这么一问,也并不能有什么反应,只能凭借着本能勉强回复着。可当她缓过神来,回忆起刚刚自己答应他的话,再瞧一瞧他憨憨 的表情,原本的不满和沮丧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气也顺了不少。 算了,随它去吧。苏瑾舒了口气,心中郁结也缓缓散去,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突然想起自己此次前来,还有一桩大事要办——她还想给沐春和张伯璟制造些机会呢。 “算了,张先生,白狐的事情既然有她的圆法,我便不再纠结了。”说着,她瞧了一眼继续埋头吃的小玉虚,再转头瞧了一眼规矩立在一旁的沐春,提议道,“既然小玉虚爱吃我那里的点心,那我以后让沐春给他送些过来吧。” 沐春的反应依旧十分古怪,没有表现出兴奋与激动,却也没有不愿意的模样,只是规规矩矩应了一声。 沐春的反应苏瑾有些不满意,她想着,兴许是这里人太多了,沐春有些不好意思吧,于是盘算着能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和张伯璟两个人单独待一会儿。 苏瑾边思索着,便将头望向了张伯璟,就在同一时刻,张伯璟和自己之间,突然探出了个圆脑袋,小玉虚那张包子脸再次从美食中探了出来,嘴中含着点心兴奋地冲着苏瑾和沐春点着头。 苏瑾突然灵机一动,朝着玉虚赞许地一笑,然后拉起他的手,对着沐春和张伯璟说道,“那这样的话,沐春,你留下来记一下小玉虚平日里的口味,爱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先带着小玉虚和青巳他们去后花园里转一转。小玉虚吃多了,坐着不动会积食的,积食可对孩子不好。”说罢,她还朝着青巳使了个眼色,“对吧,青巳。” 青巳会意,点了点头,起身跟上。 全一卷 第164章 赏菊茶宴 当苏瑾找了个借口想要将玉虚和青巳支出去,只留下沐春和张伯璟单独相处时,玉虚因为吃人家的手短,十分的配合,任凭苏瑾拉着自己,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不过在苏瑾说起自己口味的时候,奇怪地问了一句,“问我爱吃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呀?” 苏瑾一时语结,心里暗暗戳了小玉虚脑门好几下,拉着他小胖胳膊的手也暗暗加了几分力道:你这个没有一点眼力见儿的吃货,让你走就走,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青巳似乎瞧明白了苏瑾的内心话,上前两步直接一巴掌拍在玉虚后脑勺上,凶巴巴地骂道,“让你走就走,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你!”玉虚气极,正想脱下一只鞋子来打青巳,却被苏瑾大手一拉,念及吃人嘴短的这桩事,遂也没了脾气,颠颠跟着出去了。 临出门前,苏瑾兴冲冲朝着沐春鼓励地望了一眼,然后又单手握拳放在自己面前,张着嘴用嘴型给她鼓劲加油,“加油,加油!” “小姐……”沐春如今已对张伯璟不作他想。她怯怯朝着苏瑾的背影喊了一声,瞧着她们一行三人风风火火冲了出去,并没有听见,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瞧了一眼立在桌旁另一侧的张伯璟,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个全礼。 张伯璟心中一惊,以为沐春又要向之前那样冲着自己一番表白。她虽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善良又热情,比起自己身边一个冰块脸、一个吃货加话痨的两个不大靠谱的徒弟,沐春这个小姑娘实在要好太多太多了。可如今的自己一心只修道,他想辅佐宸王殿下,着实没有什么儿女私情的打算。为着自己的清修,也为着不耽误人家好姑娘,于是张伯璟心里盘算着,一定还是要和沐春说清楚的好。 思及此处,张伯璟趁着沐春没有开口,连忙先于她抱了抱拳,急急忙忙开口道“沐春姑娘,在下实在是何德何能,才得姑娘青睐,只是在下实在是……” “你不必说了。”沐春抬手拦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张伯璟见状,立即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经过前些时日的一次抄家斩首,沐春霍得看开了许多事情。既然看开了命中与张伯璟没有缘分,她便不再想与他有任何纠葛,于是,沐春不想再在此处多呆,遂径直朝着刚刚玉虚吃点心的桌前走过去,三两下麻利地将散落满桌的盘碟收回食盒之中。 张伯璟觉得气氛尴尬,便随口问道,“那日你带给我的布丁甚是美味,不知今日是否有……” “没有。”沐春回答的干脆利落,一点没有拖泥带水。这下张伯璟感觉更尴尬了,只好静静的站在桌旁,安静地看着她利落的收拾餐盘。?? 盖上最后一个盖子的时候,沐春终于抬起了头,对上了张伯璟的那双带着淡淡灰褐色的眼眸,语气十分平静,“先生不必再烦扰了,从前都是沐春不懂事,扰了先生清修,从今往后便不会了。” 说罢,她提起食盒转身欲走。 “你……”张伯璟有些诧异,他着实没有想到,原先一直巴巴贴过来的小丫头竟然对自己如此冷漠,心里莫名感觉有些古怪,可理智却告诉他,对沐春如今的反应,自己应该感到宽慰才对。于是,他刚脱口而出一个字,理智便硬生生将他后面的话逼得吞裹入腹。 另一边的沐春听见他喊自己,离去的脚步顿了顿,以为他还有后话,可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见一句话,沐春的心里不自觉漾起一阵的失落。 她嘴角的苦涩慢慢漾开,她立即在心里自嘲起来:真是可笑,你还在期待些什么?沐春抿了抿唇,压制了内心的酸涩,转身对张伯璟说道,“对了,小姐吩咐的,我自去会办的,明日便送几种不同的小点心来,给孩子尝尝。” 沐春说罢,抬脚边走,这一走,走得十分干脆,不再有任何的停留。 沐春走了,张伯璟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他重新踱回水塘边准备继续钓鱼,可当他拾起鱼竿,才发现满心惦念的,都是沐春最后离去时的那个决绝的背影,便再没有了钓鱼的兴致。 五日后,苏瑾带着沐春和沐雪一同去玉鸾公主的公主府中赴宴。 这几日宸王府里十分忙碌,苏瑾也跟着费了几天的神。从西郊大营回来的赵翊,不知什么缘由,突然遣散了王府中的几房从不出门的侧室。他特意发了话,愿意留下的,统一被安置在了城中几处较为娴雅安逸的庄子里,王府会养她们直至老去;愿意令行婚配的,王府里也愿意出一份厚厚的嫁妆,将她们妥善安置,或被娘家领回去,或自行离去。总之,在这几日的努力下,宸王府中,再无其他通房妾室。 这件事情是赵翊亲自督办的,他几乎件件过问,算是全了曾经的情分。不过,在全部安顿好后,后续的工作,便全由新晋提拔的管家司修亓代为办理。 对于此事,苏瑾曾私心想着,赵翊的这一番操作,兴许是为了安她的心吧。被衡王这么一闹,她和宸王的感情明显有了一些变化,他不再像在黔州回京路上时那样的体贴与深情。这样说还是保守的,事实上,赵翊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过墨韵阁了。他总是推说自己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其他,即便苏瑾主动贴过去找他,他也以种种缘由推脱了过去。苏瑾心里清楚,对于衡王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介怀的。 对于衡王这件事情,苏瑾倒是十分冤枉的,毕竟这都是原王妃曾经的债,自己的确并不知情,更何况自己不知情的这件事情,衡王赵凌不清楚,可赵翊他却是的的确确知道的。话再说回来,即便自己灵魂里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可依着古代的身份,她谨守着本分和礼数,对待衡王十分自持自重,故而,苏瑾实在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错了,他这些日子要这么冷着自己。 不过,这一遭他散尽了府中其他妾室,倒是很合苏瑾的心意,也令苏瑾心中十分感动,心里想着,兴许这便是赵翊这个古代直男表达愧疚和爱意的方式吧,有些内敛含蓄,却让苏瑾十分受用。 马车上,苏瑾和沐春沐雪谈及此事,也是诸多感慨。沐春沐雪点着头表示,这件事情她们曾经想过,却从不敢奢求会有朝一日真的发生。两个人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那些被遣散的妾室。 “这些年她们倒是本分,小姐让她们留在院中,不许出院门半步,她们便一直没有出过院门。没有去勾搭殿下,也不曾跑来墨韵阁给小姐添堵。” “是呀,相比下来,那个封氏,真的太嚣张了。依我之见,殿下罚他去偏僻庄子里永世不得外出,罚的也太轻了些,合该发卖出去,作什么还当个主子供着。” “别说了,封氏的事情已经结了,小姐都不曾说些什么,你我也没什么可置喙的。不过上一回王府遇祸,在王府里的那几位夫人都被绑去了刑场,反倒是那封氏,倒是躲过了一劫。” “可不是。不过话说起来,这几位夫人,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了,那日在刑场,我瞧见那几位夫人都年华老去了。尤其是邓夫人和萧夫人,额角的鬓发都已经发白了。” 苏瑾只是静静听着她们说话,并没有搭话。这原本也是几句无关轻重的家常,可苏瑾听到此处,心里却陡然一跳,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之中突然蹦了出来:等等,那些妾室虽然失了宠,可一旦王府获罪,她们还是会被牵连其中,属于典型的不能同富贵,却得共患难。难不成,赵翊遣散妾室的这一做法,根本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弥补这些日子里对自己的冷漠,更不是什么对自己的主动示好。他这么做,兴许只是为了解救那一批与他曾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们。对,一定是这样,否则这样的事情,他大可以直接交由自己做主解决,根本犯不着一边说着自己军务繁忙,一边还特意主持着这一次的遣 散工作。 苏瑾越想越难受,不知不觉间,只感觉脑袋沉重,浑身冰凉,心口有一股气憋着,堵得心口直跳。苏瑾苦笑着摇着头,自己竟然为了这样的一个人的这样一桩事而感动,自己真真是个笑话。 苏瑾垂头丧气地想着,心情便是这样恹恹的,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赴宴,可这场宴会是早前应下的,玉鸾公主还特特地请了自己一定要去,自己还在前几日的时候应承了韩世忠的夫人梁氏的约。几番思索下来,苏瑾只得苦着脸颓败地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微微颠簸的行径着,缓缓朝着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今日门庭若市,十分热闹,各家受邀参加赏菊宴的女眷在门前下车下轿子后,便被守候在门前的仆妇婆子领着进了府门,公主府的二门处守了许多二人抬的软轿,前来参宴的贵客女眷不便走远路,便可以在此处换了软轿,直接前往公主府后面的园子,也就是今日举办秋日赏菊宴的地方。 正值金秋,公主府后面的园子里除了今日主赏的菊花外,还种着几株金桂树,和一些秋日里开花的木芙蓉,空气之中便一直飘散着甜蜜蜜的味道。 公主府的这个园子有个名字,叫做木言园,读起来有些拗口,却取了秋日开花的木芙蓉和园中春季开花的言骨花的名字中的两个字而来,别有一番情趣。 此刻的木言园里十分热闹,园中辟出一块空地,摆上了一张长桌,桌上放了许多瓜果蜜饯,甜酒清茶,桌边被主人家特意布满了各色盛放的菊花,显得十分雅致。 苏瑾到的时候,韩世忠的夫人梁氏已经到了,她瞧见苏瑾后,她便立即热络地挨了过去,一同过来的,还有岳鹏飞将军的夫人李氏。 岳夫人和韩夫人陪着苏瑾一同拜见了主家玉鸾公主,三人便一同坐在了花园的一处角落里说话。 玉鸾公主约莫四十几岁的年纪,穿着赭红色的华服端坐在花园宴的首席,微笑着瞧着前来赴宴的家眷,时不时说上两句话,毫无架子,看着十分好说话。 宴会中前来的女眷很多,大多是朝中的达官勋爵人家,有的是夫人们独自前来,也有许多夫人,特意带着家中适龄女孩子,一同前来赴宴。故而,女眷们相见,讨论地基本上都是儿女兄妹的婚事,还有人时不时讲一些京中发生的趣闻,赏菊宴好不热闹。 韩夫人因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宴会,并不认识太多的人,便也不愿意上前凑热闹。宴会中的女眷又多是文官家眷,她们一是瞧不上韩夫人,二是不愿将自己家的闺女嫁入武将家中,故而并不怎么爱搭理她们。 全一卷 第165章 清嫣郡主 韩夫人因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宴会,苏瑾更是心虚不已,紧紧跟随着韩夫人和岳夫人,一步不肯离去。 好在岳夫人经常在京中应酬,宴席中的重重弯弯绕,她都是门清的,大概同为武官家眷吧,岳夫人对着韩夫人诸多照顾,连带着苏瑾也受着岳夫人的照拂。 苏瑾的心情是恹恹的,总提不起什么精神。这样的境遇,更是对于前来应酬的女眷唯恐避之不及。可她贵为宸王正妃,堂堂正正的七王妃,加之宸王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正是炙手可热,故而瞧见苏瑾到了之后,前来巴结迎合的妇人们,便都一窝蜂地围了过来,殷切寒暄,好不热闹。 苏瑾为了躲清闲,一直挨着岳夫人和韩夫人坐。岳、韩二位夫人因是武将家眷,一向是不受文官家眷重视的,这些文人家眷大都出生君爵豪门,不仅私心里认为她们都是些没见过市面的乡野村妇,而且更担心子女婚配以后会遇上她们这种需要刀口舔血争挣功名的人家,故而都是绕道走的。特别是韩夫人那京中皆知的低贱身份、岳夫人凛冽的眼色,七王妃的冷漠,再加上宸王府中实在没什么合适的孩子可以与之攀亲,众女眷便在苏瑾面前散开了,觉得实在毫无生趣。 苏瑾乐得清闲,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剥了起来。韩夫人和岳夫人的话题仍然是各自家中适龄男女青年的婚嫁问题,作为一个对此道毫不知情的人来说,苏瑾能做的,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两个人说着说着,突然将目光都投向了一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苏瑾好奇地也跟着看过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人群中立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正提着手帕,含笑带怯地望着众人。 看着众人巴结的模样,苏瑾敏锐地察觉出,这名女子才是这场赏菊宴的主角。于是,她本着勤奋好学、孜孜不倦地精神和态度,她小声问了身旁的韩夫人,“这位女子是谁呀?” 韩夫人闻言,与岳女人对了个眼色,这才低声给苏瑾解答,“这位便是玉鸾公主唯一的女儿——清嫣郡主。” 公主的女儿?那今日这场宴会,不就是为了她办的么?公主的老公叫驸马,郡主的老公呢?叫什么?叫……郡马?嗯?骏马? 苏瑾心里胡思乱想,韩夫人却在继续介绍,“清嫣郡主上个月刚刚及笄,正值妙龄,玉鸾公主今日的秋日赏菊宴,表面上是邀请公主府的一干贵客,前来赏菊的,可实际上呢,公主她老人家,是为了给她的掌上明珠择一佳婿。” 苏瑾点点头,韩夫人的话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然而转念又一想,她又十分好奇地瞧了一眼刚刚还在卖力宣传自己女儿如何如何端庄娴雅的一位身着墨绿色华服的夫人。苏瑾朝着韩夫人挤眉弄眼,用眼神朝着那位夫人指了指,继续勤奋地问道,“既然今日宴会的主角是这位郡主,那她们又为何这么卖力地宣传自己家女儿?” 苏瑾的话,引来了坐在她们不远处的一位老夫人的注意。刚刚与老夫人坐在一起的几位夫人,全都在清嫣郡主出现后,围了过去,只留了老夫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身旁有几个随身服侍的。 这位老夫人听着苏瑾的话觉得有趣,忍不住瞧着苏瑾,笑道,“这女眷们聚会,不都是为了儿女们的婚事嘛,她们的做法,不奇怪。” 苏瑾没想到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声音这么大,竟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立即红了脸,朝着老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在这位老夫人瞧着十分和蔼可亲,说完后,她便朝着苏瑾和善笑着,一点想要打压嘲笑她的意思都没有。 身旁的韩夫人和岳夫人应该都是认得这位老夫人,连忙朝着老夫人笑起来,韩夫人笑着帮苏瑾解围,“谷老夫人说得极是,七王妃年纪尚轻,这些事情恐怕都还不清楚的。” 谷老夫人闻言也只是笑一笑,并没有说别的,目光遂也落在了旁处。 韩夫人宽慰地拍了拍苏瑾的手背,这让苏瑾产生了一瞬的错觉:眼前的这位韩夫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妇人的声音,正高声与照面的几个夫人热络地攀谈着,苏瑾闻言望过去,正好瞧见苏夫人带着她名义上的那个妹妹苏瑜,出现在了赏菊茶宴之中。 人群中一个身着宝蓝缎子的中年妇人奇怪地问身旁的妇人,“姐姐,您是知道的,我家举家搬来京中时日不多,许多官家女眷都认不得。这两位瞧着派头十足,这是哪家的官眷啊?” 问话的是刚入翰林阁的学士柳大人的夫人吴氏,因逆王赵渊谋反,朝中格局变化,许多原先是赵渊党羽的官员受到牵连,朝中空出许多席位,许多京外官员,便得以破格调入京中,成为京官。这些新调进京中的官员之中,柳大人便是其中一位获利者。 被问话的人是林少傅的夫人言氏,她眉眼挑了苏家母女一眼,不屑便挂上了眉梢。碍于面子,林夫人并没有说什么不合体统的话,而是语气冷淡地说了一句,“那是圣上亲封的嘉义县主和她母亲。” “嘉义县主?”柳夫人奇怪地咦了一声,“没进京之前,听说这位嘉义县主因在叛乱中有功,这才被圣上破格封为县主了,可瞧着她身量纤纤,还真没瞧出来,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柳夫人的话中满是艳羡,起身欲凑过去与苏家母女打个招呼,手中剥了一半的核桃也顺势放在了桌上。身旁的林夫人奇怪地拉了她衣袖一下,疑惑地问道,“你做什么去?” “哎呀,嘉义县主可是宸王妃的亲妹子,这破船还有三千钉呢,王妃不愿意人巴结,瞧着嘉义县主倒是个好说话的,我这就是去和苏夫人聊上两句!”柳夫人一边起身要往前面走,一边还不放心地将大事传给听闻嘉义县主家中有一个一直在桃源书院求学的弟弟,他的年岁正好与我三女儿合适!” 苏夫人有着高超的社交能力,没十分钟,便成了全场的焦点,风头竟然一下子盖过了原本的主角清嫣郡主。 清嫣不高兴地撅着嘴坐回了自己母亲身边,连带着作为主人的玉鸾公主,心情也有些恹恹的。 清嫣本就不算什么好脾气的,又与苏瑾苏瑜她们从小相熟,她一直瞧不上苏瑜从小嘴里一直念叨着九皇子赵凌,长大以后却嫁给了二皇子赵渊为妾,如今竟然还因被夫家休了而获得了诰命封赏。这样的苏瑜,无论样貌才情,还是家世地位都远不如自己,就连自己郡主的身份,也比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县主要高上许多。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苏瑜,如今竟然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所有风头,气鼓鼓坐在席间的清嫣紧紧捏着帕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在瞧着苏瑜在人前第三次提着裙子朝着几位夫人盈盈一拜,姹紫嫣红地笑着时,清嫣忍耐不住了。 清嫣一甩衣袖,径直走到苏家母女面前,摆出一副十分刻意地笑容道,“呀,这不是苏家姐姐吗。知道姐姐家前些日子里出了事,母亲原打算不请你来的,不想扰了你养病。可我特特地叮嘱了小厮,一定要将请帖送去姐姐那里,因姐姐是失了姻缘才病的,更是应该出来透透气散散心。你瞧,今日姐姐出来散心,病可不就大好了,脸上气色这么好,一点病态都瞧不见呢!”清嫣的嗓子十分清脆,说罢还不忘矜持得拿起帕子掩口轻笑。 苏瑜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红,连带着苏夫人,也十分尴尬,不住地举着帕子擦拭着额角,脸上的疲态也显露了出来。 远处的苏瑾却瞧得眼睛一亮:这是有戏看呀! 周围原本为着苏家母女的女眷们脸色亦是难看,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十分无措,良久才有几个胆大聪颖的,瞧着势头不对,连忙佯装着赏菊,挪去了其他地方。 苏瑜被清嫣的话激得涨红了脸,一双秀拳捏的极紧,好半天才缓 和下脸色,不硬不软地回道,“郡主说得十分有理,公主府中花团锦簇,芬芳四溢,游于园中,犹如置身春日花海之中,无论什么病痛,便也都是药到病除的。更何况,我这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我办妥了圣上的一桩大事,圣上对我嘉奖一二,我不愿太过招摇,故而称病躲懒罢了。还要谢谢姐姐的惦念。” 苏瑜的话说得谦恭有礼,前半段恭维恭维公主府中的繁华,后半段为自己这些日子里的不好传闻开脱,谎称自己嫁于废王赵渊,乃是奉密旨,故而废王倒台之日,自己不但没有被牵连,而且获得了圣上的褒奖。 苏瑾闻言,眼皮一跳——苏瑜竟然还有这种本事,那她和自己的那几次交锋,要不就是她太过于轻敌,任务自己根本没办法在她的身上讨到一点便宜。要不然就是苏瑜发挥失常了,今日才是她的正常发挥。 “你……”清嫣自然也听出了苏瑜的意思,她刚想开口反驳,却不曾想,苏瑜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 苏瑜边说边将眼神有意无意朝着远处苏瑾的位置瞟去,“姐姐先别着着急冲着妹妹我发火,我最近听闻一事,姐姐可曾知晓?”苏瑜的话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是贴在清嫣的耳边低声说道,“听闻这几日里,宸王府里可是十分的热闹。殿下前几日突然就散尽了王府里的所有妾室通房,姐姐见多识广,可知是为什么?” 全一卷 第166章 又现情敌 苏瑾怎么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吃瓜吃着吃着,这瓜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真是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苏瑾原本兴致勃勃地一边剥着手上的橘子,一边看热闹般的目不转睛瞧着前方菊花丛中那两个立在其中斗法的人,没成想这热闹看着看着,就闹到了自己头上,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突然说起了什么悄悄话,说着说着,两人的目光竟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愣神,往嘴里送橘子瓣的动作也一并滞住了,苏瑾惊异不定地瞧着苏瑜脸上微微泛起的笑意,心里咯噔一声,心里便凉了半截。 再瞧一眼苏瑜旁边立着的清嫣郡主,就瞧见那个身姿窈窕的清嫣郡主正死死盯着自己,眼中还带了几分轻蔑和怨毒,苏瑾心算是凉透了,塞进自己嘴里的橘子瓣也不甜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上一秒还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突然就联合了起来,且矛头还一致对准了自己? 好在这一份尴尬持续时间不算太久。见宾客来的差不多了,一直坐在上手的玉鸾公主突然起身发了话,众人的注意力顿时移去了别处,就连一直恶狠狠盯着苏瑾的清嫣郡主也瞧向了自己的母亲,苏瑾顿时感到安心不少。 这一场宴会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啊,苏瑾在心里忍不住嘟囔起来。她想着在公主府吃完午饭后,一定要找个借口打道回府,就听见了玉鸾公主十分殷切地招呼众人去花厅用餐。 公主府后花园中有一间花厅,玉鸾公主为了方便众位客人赏花,午餐的席面便设在了花园中的小花厅中。众人纷纷入席,这一回,因为各自的身份地位,苏瑾被安排在了上席位,与她交好的韩夫人和岳夫人也分别被安排在了席中和席尾的位置,与她都分割开了。这一举措令苏瑾心中一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多时,苏瑾的不安便应验了:苏瑾坐在了上席位第三个位置上,主位自然坐着今日的主人家——玉鸾公主,公主身旁坐着谷老夫人,然后便是苏瑾了,苏瑾四处瞧了一眼,发现自己旁边坐的竟然是刚刚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清嫣郡主,还有与自己不怎么啰嗦的苏家母女,也落座在了席中的位置,与郡主隔了三个席位。 夹在谷老夫人和清嫣郡主中间,又离着主位那么近,苏瑾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望着一桌子的好吃的,她在心里悲哀地想着:今日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好的。 席间,众人敬酒食菜,时不时谈笑两句,气氛十分融洽,只有苏瑾一人,全程低着头,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训律,拼命和盘中的食物较真,反复实验着怎么张着不露齿的嘴型,才能把整块红烧肉吃下去。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轻笑声,苏瑾背脊顿时一凉,心中陡然生出一阵不安,她连忙停箸,斯文地提起帕子按了按嘴角,并借着擦嘴的姿势四处打量着身边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身旁的清嫣郡主突然小声对着苏瑾说了一句,“表嫂,真的是好能耐啊。” 这声音极低,苏瑾并不能听得真切,连忙放下帕子看过去,却只瞧见了清嫣郡主的侧脸,此时的她,也正好停了箸,正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果酒送入口中,全程连瞧都没有瞧苏瑾一眼,似是并没有瞧见苏瑾一般,更别提刚刚的那句话了。 难道是听错了? 苏瑾悻悻然转过头,心里埋怨自己刚刚冲动了。 为了缓解尴尬,苏瑾也一同拿起了桌上的果酒预备尝上一口,就在酒杯碰上唇瓣的那一瞬间,耳边再次响起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表嫂真是好本事,与博桑表哥那般的行事不检点,竟然还能哄着奉之表哥如此诚心诚意待你。” 这一回,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苏瑾却十足十听了个真切,只因这一次清嫣郡主的话中带着浓浓的酸意,音量也不自觉高了一度。 苏瑾放下酒杯,转头瞧了她一眼 ,这一次的清嫣不再装模作样,直接干脆地瞪了回去,眼中满是愤恨与不满,一种浓而化不开的怨愤就这么毫不遮掩地暴露在彼此的面前。 苏瑾被她瞧得浑身一颤,心里却十分理智地告诉自己:算了,这就是刚满十五岁的孩子,不与她计较就好,千万可别在公主府里惹事。故而,她连忙撇回头,心里将她的那句话反复思量了好多遍,揣测着她话中的深意。 不知不觉之中,手上的一杯果酒已经下肚,甜腻的口感令她的嗓子十分难受,故而身后侍奉的侍女为苏瑾斟上第二杯果酒时,苏瑾竟然想都没想,又将杯中就饮了下去。 这一回苏瑾终于反应了过来,施施然放下酒杯,且阻止了侍女再次为她斟上第三杯。 转头瞧了一眼清嫣,发现她还在看着自己,像是在等自己的回话,也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瞧一瞧自己出丑。苏瑾叹了口气,预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句话搪塞过去算完,于是笑着转过头瞧着清嫣郡主道,“郡主说笑了,我与殿下乃是夫妻,殿下待我如何诚意都是不为过的。还有……”苏瑾刚想继续解释清嫣说自己与衡王纠缠的前半句话,就瞧着清嫣的脸色陡然变了变,一双柳眉立了起来,眼中的寒光直逼自己射过来。 苏瑾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面的话自然没有再说下去。 只见清嫣将手中的杯盏捏的切齿,口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明明是与博桑表哥有婚约,却非要嫁给奉之哥哥,你……你们苏家的女儿竟都是这般地……” “嗯哼!”另一边突然有人刻意咳了一声,苏瑾和清嫣同时一惊,双双转头瞧过去,只见谷老夫人面上不悦地瞧了过来,连带着主席上的玉鸾公主也十分不悦地瞧向了自己的女儿。清嫣收了音,讪讪地继续端起手中的酒杯,浅啜了一口。 接下来的时间里,清嫣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苏瑾也只管埋头继续吃饭,不过对于身旁的这位谷老夫人,苏瑾倒是生出了一丝的好感。 席上,苏瑾因为离着主位近,对于玉鸾公主那边的动静也听得十分清晰,一顿饭吃下来,玉鸾公主夸了自己女儿七次,每一次夸赞,都要含羞带笑地瞧上自己家的女儿一眼,脸上的骄傲和自豪毫不掩饰。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她夸赞的是自己的女儿。然而,玉鸾公主不仅夸了清嫣,竟然还夸了谷老夫人家的孙子十三次,从品行外貌到才学功绩,都被逐一夸了个遍。这时苏瑾才反应过来,原来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谷老夫人,竟然是聂盛远的祖母,呃……也是外祖母。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知道此事的人多,但是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却很少,故而苏瑾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地,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 据说,如今的这位年少成名且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的聂盛远聂小将军,实则是朝中重臣聂彧峰的庶长子,因为在他两岁后,聂家唯一的嫡子聂志成出生了,没有容身之处的聂盛远,在亲弟弟出生的这一年,遍被过继给了聂彧峰正妻谷氏的娘家,也就是弟弟聂志成的亲外祖家。 古老将军夫妇会觉得收养这个孩子,原因有三。其一,谷家传到这一辈,已经是后继无人了,谷家的三个儿子都死在了沙场上,死的时候连成家都不曾,更别提留下子嗣了。其二,谷家老将军和老夫人都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亲外孙,故而这两年间,她们对这个丫鬟生的庶外孙也是疼爱有加的。最后,谷家老夫妻俩深知自己的女儿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从前是因为自己没有亲儿子,所以待这位庶长子也算是视如己出的,可一旦有了自己的亲儿子,那么这个年长两岁的庶长子,便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稚子无辜,她们实在也瞧不得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聂家受罪。 这两年,聂小将军屡屡立得战功,深受圣上的赞赏,身价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再加上谷家和聂家在朝中的势力,聂盛远的前途不可 限量。更别说这一次的宫变,聂盛远不仅没有被牵连,还联合城中兵力去救驾,身份更是贵不可言。 就连迟钝如苏瑾,也听出来玉鸾公主有意将自己的唯一的女儿清嫣郡主嫁给聂盛远。虽说聂盛远是聂家的庶子,可聂盛远如今的风头却实在是太盛了,福气也还远着呢。 不过此刻苏瑾的心中还有了另一个计较:从清嫣刚刚的话中,苏瑾隐隐察觉出,清嫣似乎也是对宸王有意的,虽然这个有意不只是爱慕,还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可这前后这些事情加起来,还是十分令人震惊的,苏瑾顿时感到信息量太大,自己着实有些消化不了。 为了方便各家女眷的敬酒,身后侍奉的侍女再一次给苏瑾斟满了果酒,苏瑾也没有再拒绝。可这位侍奉酒水的侍女也实在是太心明眼亮了,苏瑾开始不断应酬来自四面八方的酒杯,她就负责让苏瑾的酒杯随时随地保持着满杯的状态。于是,倒入苏瑾杯中的果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不觉之间,苏瑾又饮下了数杯果酒下肚,头开始有些眩晕了。 午饭过后,众人又被下人引着去了西边的别院之中,这里设有高台,公主府里特意搭了戏台子,请了京中最出名的春喜班来唱戏。 韩夫人梁氏十分照顾苏瑾,她瞧出了苏瑾似乎在席上喝得有些醉了,散了席便连忙从席末赶了过来,赶在苏瑜搀扶住苏瑾之前,率先扶住了苏瑾,与沐春沐雪一起,扶着她跟在人群后面往戏台方向走。 苏瑜有些意外,在韩夫人扶着苏瑾绕过自己身边之后,才将伸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来。 全一卷 第167章 绣花枕头 公主府西侧的戏台子上已经好戏开锣了,台下的看官是清一色的女子,苏瑾便是其中一位。 这个时期人们多爱听爱情题材的戏,故而今日女眷们点的大都是爱情题材的戏折子,如《祝英台》、《浣纱女》、《司马相如题桥记》等,因为都是歌颂爱情的题材,故而玉鸾公主也十分满意,笑眯眯地点头应允了,当然了,也有几个女眷非要在这个大好的日子点一出《琵琶记》,这一出戏虽是名段,但因其故事内容主要讲的是一个负心汉蔡二郎中状元后弃亲背妇,入赘相府,后赵贞女身背琵琶上京寻夫,成了宰相女婿的蔡二郎不认赵贞女,反而放马踹死了她的悲情婚变故事,虽说最后蔡二郎也暴雷殛死,但这再怎么说,都还是一个苦情的故事。当听见有人点了这么一出戏的时候,玉鸾公主的脸色明显一变,好在那位夫人点的是这出戏的最后一折,玉鸾公主便也没有说什么。最后这一折子戏是个大快人心的结局:天上的仙人察觉了民间竟有这样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恶人,最终降下天雷,将负心汉就地正法。 此刻的戏台上,正巧演了这么一出戏,饰演仙人的是个女子,白衣飘飘地站在舞台中央,指着蔡二郎厉声呵斥着,这一段戏文很长,有说有唱,特别是其中有几句唱腔十分经典,每次唱到此处,必然会获得满堂喝彩。 因为午宴中饮多了几杯酒,苏瑾此刻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应是醉了。但她的酒品算是好的,醉了酒只是犯困,并没有其他什么过激的行为。她单手支撑着脑袋,迷迷茫茫瞧着台上的几个人唱念做打,十分热闹。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了旁边的一桌的女眷们正指着台上小声说话,这一段话正好被苏瑾听了个真切。 “你听说了吗,最近京中出现了一位自称仙姑的女子,长得清清秀秀的,好像真的有些什么神通。” “这事我也听说了,就是前些日子皇城宫变后的事情吧。如今启封城里传的神乎其神的,听说这位仙姑几个月前就曾出现过,后来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如今又出来了。” 这话说得苏瑾陡然清醒了不少,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有意朝着声音的来源又靠了靠,果然更清晰的对话声便传了过来。 “我还听说了一件奇事,听说宸王府全府被逆王陷害上刑场的那一天,原本监斩官是想将那位仙姑烧死的,结果天降大雨,硬是将仙姑身边的火,全都给浇灭了!” “还有这事?” “可不是,这事确确实实是真的,我身边的那个小厮正巧出府采办,临时被人拉去了刑场看斩刑,这件事情他可看得真切!” “哟,那可真是奇了。那日上法场的不都是宸王府里的人么,怎么那位仙姑也在啊。” “哟,这我可不清楚了,好像说是与宸王殿下相识于黔州吧。” 苏瑾正听得起劲,却突然听见了一个没有出现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先“嘘”了一声,然后语气里带了几分的阴阳怪气地说道,“别说了,正主不是坐在那里么,给她听见了多不好。” 这话一说,周围果然安静了,苏瑾悻悻然换了个手,眼睛眯了起来。 刚刚的那一番偷听中,苏瑾听见了自己的影子,可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前半段的确是自己,可这几日活跃在启封城中的仙姑,却实实在在不是自己——难道说,有人冒充自己?为了……蛊惑百姓?谋取钱财? 一旁陪侍的沐雪也听了一耳朵,她瞧着苏瑾困意又上来了,想着此处不便多留,便嘱咐沐春好生照顾着,自己则自作主张去回禀了玉鸾公主身边的一位媳妇子,替苏瑾告了假,得了回应后,她便与沐春一同将苏瑾扶着离了席,预备提前回去。 苏瑾虽说犯困,可脑袋还算是清晰的,听说要回去,倒是十分配合,与一直照顾自己的韩夫人和岳夫人打了个招呼,便任由着沐春沐雪二人搀扶,三个人并排出 了院子。 刚出院门,一阵微凉的风夹杂着秋日特有的金桂的甜香迎面扑来,苏瑾顿时酒醒了一半,便辞了软轿,预备三人一同走出公主府,一是瞧一瞧公主府的风景,二是散一散酒气。 这果酒喝着甜香,没什么酒味,后劲却是大的,与苏瑾从前喝得鸡尾酒完全不一样,再加上苏瑾原本酒量就差,故而此时,她对于脚下绵软的感觉十分陌生,走起路来也有几分东倒西歪的。 刚走到花园中央,从后面追上来一个侍女,叫住了她们。 侍女是公主府中侍女的统一打扮,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头上梳着统一的双髻,点缀着一朵鹅黄色的绒花。那女子气喘吁吁地叫住三人,见她们停了下来,便转小跑为快走,三两步挪到苏瑾面前,朝着她行了个礼,“七王妃且慢行,公主娘娘听闻王妃酒醉,担心王妃您此刻趁着醉意回去,会被秋日里冷风扑了身子,故而遣了奴婢前来,请王妃移步客房休息片刻,喝两盏热茶解一解酒,再离去不迟。” 这侍女瞧着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却是十分的妥帖周全,苏瑾不禁喜爱上眼前的小丫头,明明心里想要赶紧回去,可头却迷迷糊糊点了点。 沐雪在一旁提醒道,“小姐,府中今日诸事繁琐,还是早些回府吧。”说着,还没等苏瑾反应,沐雪继续对这个丫头说道,“劳烦妹妹回禀公主娘娘,娘娘的好意我们王妃心领了,但是今日实在事忙,就不去了。” 说着,沐雪与沐春扶着苏瑾继续往外走,没成想这个小丫头竟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三人的去路,“姐姐可别这么说,若就这样让王妃离开了公主府,那娘娘可要怪罪我们不会照顾客人了,特别还是王妃娘娘您这样的贵客。娘娘,只是去喝两杯茶解解酒,不会太耽误时间的。”她虽行为无状,可说出的话却还是十分合乎情理的,就连一向行事周全的沐雪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三人就这么稀里糊涂被这个小丫头带去了花园旁的一间干净的厢房之中。 厢房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一间布置简洁的内室,内放一张古朴的架子床和一个矮柜。外间有一张罗汉床,罗汉床上的小桌上已经沏好了一杯热茶,桌上还贴心地放了几盘佐茶的小点心。 一进厢房中,扑面传来一阵香气,闻起来像是青草和柠檬的味道,十分好闻,苏瑾不自觉深吸一口气,不仅鼻尖清凉,就连脑中也顿时清醒了不少,她与沐春沐雪好奇地凑过去,才发现屋中已经燃起了香炉,这一阵十分提神的幽香便是从香炉里传来的。 “这是什么?”苏瑾感觉自己的醉意已经消了大半,她一面不住感叹公主府就是公主府,待客的规矩就是好,一面好奇地询问见多识广的沐雪。 沐雪站在炉前用手在鼻尖扇了扇风,像是在细细品味一般,然后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在苏瑾和沐春期待的目光中,艰难地摇了摇头。 “那是瑞龙脑香,我特特在里面加了一味香橼和一味银丹草,重新调配过,取了个新名字,叫瑞脑玉清凉,表嫂以为如何?”厢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苏瑾三人皆惊,一齐回头看去,只见门外的清嫣郡主和她身后的苏瑜正不急不慢往屋里走,她们身边随侍的人全都被留在了院子外面。 苏瑾一瞧见她们两人,那还差一半没醒的酒彻底全醒了,她顿时察觉出危机感,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本能地警惕起来。 走进来的清嫣郡主瞧见苏瑾的反应,轻笑了一声,继续追问道,“表嫂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这瑞脑玉清凉,究竟怎么样?” 苏瑾身边是沐雪还算镇定,她一只手扶住苏瑾的手,另一只手悄悄放在苏瑾身后,稳稳托住了苏瑾的腰,苏瑾原本有些慌神,被她在背后一托,倒是站得更稳健了些,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她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边说边往罗汉床边走,然后大咧咧坐在了罗汉床 的左边,“郡主真的心灵手巧,可是,这香调得虽然清新别致,可这味道……啧啧……” “这味道怎的?”苏瑾故意这么一卖关子,反倒令清嫣有些沉不住气。 苏瑾叹着气,一脸的遗憾,“这味道我刚刚就感觉十分的熟悉,沐春,这不是咱们放在恭房里熏味的熏香味道嘛。” “岂有此理!”清嫣柳眉再次立了起来,指着苏瑾大声喝道,“这可是圣上赐下来的龙脑香调制的,这么金贵的东西,你们竟然如此糟践,竟放在……放在……苏瑾,你好大的胆子!” 这就生气啦?苏瑾瞥了一眼站在清嫣后面的苏瑜一眼,突然觉得就抗击打能力而言,苏瑜还是比眼前这位娇滴滴的郡主要好上千百遍。 苏瑜也瞧出了苏瑾的目的,连忙在身后拉了一下清嫣的衣袖以作提醒。 清嫣领悟了苏瑜的提醒,缓和了神色,手腕一转,边捏着帕子掩住了口,边侧身对着身后的苏瑜笑道,“瑜姐姐,你还说表嫂四月初的那一次大病病得不轻,好了以后性情大变,说话做事都十分古怪,我却瞧着她没什么变化,讲话还是这么的伶牙俐齿,粗鄙不堪。” 最后几个字说得一字一顿,清嫣边说边拿着帕子在空中挥了挥,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边,端起茶盏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优雅地浅啜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瞧着苏瑾,一副主人家的派头。 苏瑾原本就对这两个女子没什么好感,听着清嫣说得话也是毫不客气地,于是冲着她笑了起来,“郡主此话实在有意思,我只是病愈后心胸开阔了些,许多事情都看开了,不去计较罢了。可是,这可不代表,我是个容易被拿捏的人,”苏瑾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清嫣再次端起的茶壶,脑中回忆着容嬷嬷的表情,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郡主应该清楚我的脾气,我不惹别人,可不代表有些不长眼的家伙,主动惹上我,我就会忍气吞声的算了!” 全一卷 第168章 烈酒灼心 “你!”清嫣果然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偏偏又是个外强中干的脾气,狠话会说,狠事也能做,可遇见个比自己更横的,就立即畏缩认怂了。 瞧着清嫣郡主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样子,苏瑾心里的气顿时顺了不少,她端起茶壶,给清嫣郡主倒了杯茶,瞧着茶杯中慢慢升腾起来的热气,苏瑾顺着热气抬起头来,挑衅得朝着清嫣挑了挑眉。 这位从小被金尊玉贵地捧在手心里娇养出来的女孩子,自然是在忍让这一门学问上知之甚少的,相比于苏瑜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说好听些,她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小姐脾气,高傲骄矜。可若说得一针见血一些,她这就是骄纵自傲,蛮横无理,头脑简单,还容易轻信他人的挑唆。 此刻的清嫣虽然气愤,却并没有立即发作,她的一双玉葱般的纤纤玉手紧紧捏在罗汉桌小几的边沿,正努力克制着失态。 苏瑾将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余光一撇,就瞧见一语不发守在清嫣身后的苏瑜,正也用一双漆黑灵动地眼睛朝着自己望了过来。 苏瑾心中了然:清嫣会这么针对着自己,一定是受了苏瑜的蛊惑,看来自己真的是小瞧了自己的这位妹妹。 其实苏瑾也不是个爱惹事的,可是偏偏今日多饮了几杯,血液里流淌着有一股子冲动,迅速支配了大脑,她心念一动,不甘示弱地迎上了苏瑜的目光,还不忘朝着她挑衅一笑,然后转头朝着清嫣又凑近了几分,语气里带了些玩味,“郡主,似乎对我有什么偏见啊。” 清嫣怎么也没有想到,苏瑾会突然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她的脸色明显一愣,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怎、怎么会,我只是……” “哦,”苏瑾没有等她说完,反而故意夸张地摇晃着身子,她又朝着苏瑜瞧了一眼,转而继续对清嫣说道,“你是不是思慕宸王赵翊呀?” 这一回,全屋的人都惊了。在这个什么都讲究礼法的时代,就连男子都不敢当众表明心迹,更何况是女子。清嫣顿时傻了,她通红着双颊,一双美目惊诧地瞪着苏瑾,喉中咕噜了两声,像是要辩解两句,却终是一句没有说出来。 苏瑜自然也是惊讶的,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苏瑾说话竟然如此的豁得出去,她的身子明显晃了一晃,好半天才颤抖着手指着苏瑾嗔道,“大姐姐,这话怎么能乱说,郡主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你这番话,岂不是要毁了她的名节?” 此刻苏瑾的脑袋的确不算太清晰,以至于她并没有将一句思慕的话与毁人清白名节挂上钩。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此刻的苏瑾不仅被酒精催出了几分不说不罢休的勇气,竟然还生出了一股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倔强。她将目光投向了苏瑜,瞧着苏瑜伸出来指着自己的手指头抖啊抖的,显得十分震惊与不可思议,可脸上却是一副女干计得逞的模样。 苏瑾瞧在眼里,气便不打一处来,为了不输阵,她猛地站了起来,气势逼人地朝着苏瑜走了两步,然后直接一巴掌挥开她的手指头,笑着问道,“思慕就不成体统啦?思慕就毁人清白了?那你当初在屋子里大声喊着非赵翊不嫁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成体统?” &a;quot;我……&a;quot;苏瑜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说话的语气也明显软了下来,明显地心虚了,“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要胡说!” “什么?你也心悦奉之哥哥?”这一次轮到了清嫣郡主紧张了,她的脸上再不见刚刚的羞赧,反而因气愤憋得紫红。她一股脑从罗汉床上爬起来,指着苏瑜大声质问道,“你们苏家女怎么都这么,这么的……”清嫣说得浑身颤抖,半天也没有说出最后的那个恶狠狠的词,最后只是恨恨一跺脚,指着苏瑜呸了一口。 苏瑾来回瞧了一眼心虚的苏瑜 和气得不轻的清嫣,笑着说道,“如今府中倒是空了许多屋子出来,不少妾室住的屋子都可以住人,要是两位妹妹真的那么爱慕我家相公,那我也不是什么不大度的人,哈哈,做个侧室我也是能接受的。可,”苏瑾故意遗憾得摇了摇头,“我也不忍心委屈了两位妹妹呀。” 一直守在一旁的沐春沐雪忍不住低头笑出声,屋中的另外两人羞愤难当,特别是清嫣郡主,一双美目先是充满惊讶与愤恨,随后泪水婆娑而下,委屈得直跺脚。 苏瑜狠狠瞪了苏瑾一眼,转而拉住清嫣的手轻声哄道,“好妹妹,我怎么会这样呢,我从小到大都心悦谁,你是知道的。” 清嫣郡主红着眼眶,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四月份你不是说她病得快死了吗?我都和母亲说好了,要不是她没死……要不是她没死……哎呀,奉之哥哥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粗鄙的女子付出那么多,凭什么啊?” 清嫣已经气得胡言乱语了,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苏瑜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不仅迎着着清嫣郡主的话,而且还故意高声埋汰苏瑾,生怕恶心不到她一样。 苏瑾瞧着这两个小学生行为的女人,只是觉得十分的幼稚,却不生气。反倒有了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瞧眼前这一幕,苏瑾有些洋洋得意,她顺手抄起桌上的那杯一直没有人喝的茶,抬起手一饮而尽,准备润润嗓子,为即将而来的下半场做好准备。 然而这一杯下肚的,却不是茶。入口的感觉先是辛辣而后是烧灼,苏瑾瞬间明白了自己刚刚究竟喝下去了什么——这是一杯烈酒。 纯烈的液体翻滚入腹,所到之处灼烧得苏瑾十分难受,剧烈的咳嗽也被引了起来,身旁的沐春沐雪察觉出不对劲,连忙上前查探。 只一个抬头,苏瑾便感觉脚下开始飘,好在沐雪她们及时赶到,撑住了她,否则就是站,她都站不稳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杯烈酒?苏瑾艰难地抬头朝着屋中的苏瑜和清嫣郡主瞧了过去,只见二人还拉着手,可目光却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苏瑾分明瞧见了,她们眼中饱含着一种激动与兴奋。 这一眼另苏瑾浑身一颤,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 趁着脑袋尚还清醒,苏瑾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这杯烈酒背后的阴谋。 这一切兴许要从午宴开始讲,午宴时伺候在苏瑾身后的女子也太殷勤了些,她端着酒杯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杯一杯的果酒倒得十分勤快。 然后是因自己醉酒而被领来了这么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 她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继续保持清醒。她回忆起她们刚进屋的时候,罗汉床上的小几上已经倒好了这一杯烈酒。瞧着桌上还放着一壶热茶,让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被人倒好的这一杯,也是刚被人倒出来的茶。 还有这屋中燃着的瑞脑玉清凉。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为自己量身准备的。那么,这杯酒……这杯酒……苏瑾心中有个不好的想法,正来回转悠,她费力地抬头望了一眼内屋里的那张床。 自古毁人清白,都十分的容易。只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床上被人发现,即便苏瑾有再多张嘴,也是说不清的。这一招实在太阴毒了。 苏瑾用力捏了捏沐春和沐雪的手臂,低声吩咐道,“走,快走。” 沐春望了一眼苏瑜和郡主,低声疑惑地问,“小姐,怎么了?” “快走!”苏瑾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这下沐春和沐雪也紧张起来了,三个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冲出了屋子。 “快难住她们!”屋内的传来苏瑜尖锐的声音,守在外面的仆妇立即动了起来,一窝蜂朝着苏瑾三人扑过来。 此刻的苏瑾已经有些迷糊了,好在这一杯只是烈酒,并没有她担心的什么加料。她只感觉头重脚轻地站立不稳,却并没有传说中浑身燥热的效果 ,这倒是让苏瑾稍稍安了心。 沐春和沐雪是十分忠心护主的,此刻沐春手持一柄扫帚断后,驱赶着追过的仆妇。沐雪也是稳稳地扶住苏瑾,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三个人就这么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外冲去。 绕过一个月亮门,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三人只顾着逃命,并没有来不及停住,于是乎,脚下轻飘飘的苏瑾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和那人撞了撞了个满怀。 苏瑾抬头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只觉得他身姿挺拔、英俊帅气,人帅的惊天动地,皮肤却十分的黑,黑到时世龙,恨不得找快月牙贴在他的脸上,然后对着他大声唱,“开封有个包青天,……” 苏瑾抬头仔仔细细瞧了一瞧,奇怪地问道,“赵翊,怎么几日不见,你黑成这个样子啊?” 全一卷 第169章 耍耍酒疯 眼前出手相救的男人虽然长得和宸王赵翊有五六分的相似,却实实在在并不是他,故而当他听见苏瑾开口就喊自己是赵翊的时候,脸变得更黑了,抓住苏瑾手腕的手也加重了几分力道。 眼瞧着不远处竟然不依不饶追过来几个公主府的粗壮仆妇,这个男人的眼神十分凶恶,他似乎是将自己对于苏瑾的满腔的怒气全都化成了两道寒气逼人的眼锋,瞪得追过来的人猛打了个寒噤。这几个仆妇全都心虚了,谁都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几分钟后,她们神情复杂互相瞧了一眼,然后十分默契地转头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了。 苏瑾正醉得厉害,迷迷糊糊听着身旁的沐春沐雪朝着这个男人行了个礼,口中恭敬地称道,“参见衡王殿下。”苏瑾的心里顿时一惊。 衡……衡王? 苏瑾抬起头,艰难得撑开自己的眼皮,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半天才将他和赵翊那张冰块脸区分开来。对呀,这不是那个缠了自己好几天的衡王殿下赵凌吗? “这是喝了多少啊?”赵凌一改往日殷情的模样,竟面露嫌恶得将苏瑾单手拎了起来,扯离了几步,开始上下打量起她, 苏瑾被他的这一动作激怒了,原本她就是那种胆子很大的人,清醒时因为身份的束缚和男女大防的顾及,她还算能克制住自己的行为,可这一回不一样了,霸道的酒精还在继续控制着她的大脑,她变得十分行动派,根本顾及不上任何事情,几乎是想到什么,下一秒就一定已经开始行动了。 于是,苏瑾愤愤将自己衣领上的那只手拍开了,然后两步冲到衡王面前,跳着脚一巴掌扇在赵凌的后脑勺上,嘴里还愤愤不满地训道,“你个小屁孩,跟谁呢,这么没大没小的,我的衣服也是你随随便便能拎的吗?明天把你爸妈给我叫来!” 我父皇母妃吗?衡王一脸震惊地瞧着满是醉意的苏瑾,竟然忘记了其他,只是目不转睛得瞧着她。 一番话说完后,苏瑾还是觉得不解气,继续叉着腰数落他,“我还没说你,你倒是敢嫌弃起我来了?你真是胆子肥了哈,你等着,我这门课你期末不考个80分,就别想及格了!” 这一番连珠炮般的话说出来,苏瑾讲得十分顺畅,一个磕巴都没有,说完还极其舒服地叹了口气。被训斥的赵凌彻底傻了眼,愣在远处瞠目结舌。 沐雪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一拽沐春,两个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拽住还不住往衡王面前蹿的苏瑾,连忙给衡王请罪。 衡王却是神情古怪,苏瑾在他面前叉着腰指着自己训话的模样,竟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他的心跳在这一刻乱了分寸。 沐雪和沐雪都是十分聪明的,她们明显瞧出了衡王脸上的隐忍和眷念,心中大喊糟糕。她们是从小陪着王妃苏瑾长大的,现在的苏瑾不清楚,可她们对于衡王对自家小姐的感情,那可是一清二楚的。沐春一边扶住苏瑾,一边在心里暗暗嘲讽她道:等着吧,等你酒醒了,知道如今这般的行事作风,还不得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算了。 然而沐雪考虑得更深一层:这里可是别人家的后园子,在这里若是和衡王殿下有了什么越距的行为,被外人瞧见,王妃的名誉就算是毁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那么,这和原先苏瑜和郡主的恶毒计划所造成的结果有什么区别? 这一边的衡王脸色铁青,他自动屏蔽了一边冲着自己赔罪,一边拖着苏瑾往旁边走的两个小丫头,一双眼睛全都落在了苏瑾红扑扑的小脸上。 就在他的脑袋被烧得有些晕乎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将他瞬间拉回显示,人也情形不少。 “娘娘!” 这一声唤声音不算大,却中气十足,几个人全都听见了,且都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十米开外的地方,韩世忠的夫人梁氏正独自一人朝着这边走 过来。 在看见韩夫人的那一刻,衡王顿时感到有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来的小火苗。 赵凌继续捏紧了拳头,冲着苏瑾没头没脑地低吼一声后,转身就走,连头都没有再回一次。但赵凌最后撂下的话,酒醉的苏瑾没什么反应,沐春沐雪却纷纷背脊一凉,心中大喊不妙。 他说的是,“钰舒,这一回,是你先惹得我!” 韩夫人自然没有听见什么,她追了上来,亲昵地扶住苏瑾,关切地问道,“王妃,你们不是一早就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我正好也要回去了,我们一起吧。”说着,她认真瞧了一眼苏瑾,立即发现了苏瑾的异常,“哟,王妃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苏瑾虽然因为酒精的作用,反应有些迟钝,但是基本的理智和思维还是在的,在她听闻韩夫人的话后,立即骄傲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在她的面前挥了挥,“一……一杯。” “一杯?”韩夫人面露惊色,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难道说是胭脂醉?” “胭……胭脂……不不不,那酒是绿色的,不是红色的。”苏瑾磕磕巴巴否定着,她借着其他三个人的力道,勉勉强强朝着公主府外走去。 “绿色的?”韩夫人有些吃惊地瞧了一眼沐春沐雪,沐春连忙点头。 “就是因为这酒被倒在茶碗里,和一壶热茶都放在了一起,所以才会被小姐当作是一杯普通的茶,给一口喝掉了。” “绿色……”韩夫人若有所思,“据我所知,色泽发绿的酒有两种,一种是雁门关那边的竹叶青,可这酒有一股清雅的酒香,娘娘这么聪慧的人,自然会有所察觉。那这么说的话……坏了!” “夫人,怎么了?”沐春沐雪心中焦急。 韩夫人神情紧张,“如果这么说的话,那王妃娘娘误饮下的酒,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陇西的翠古藤,据说这酒颜色青绿,没有酒味,却入口性烈,乃是陇西出名的烈酒。这酒还有一个别名,叫三杯倒。传闻这种酒极其霸道,即便是壮汉,也喝酒不超过三杯。” “就是这个!”苏瑾突然兴奋起来,一边平地跳着往前窜,一边挥舞着双手,不住赞叹道,“这酒是真的烈,火辣辣的直烧嗓子!” 沐雪满脸黑线,一双手直接将苏瑾挥舞的手按了下去,低声嘱咐道,“小祖宗,这可是公主府,咱们别闹,赶紧回去吧。” 几个人一起朝着公主府外走,为了转移苏瑾的注意力,韩夫人说起了那日她随夫带兵攻打启封城的事情。 苏瑾听得有趣,果然不再闹腾,乖乖由着她们搀扶着,往公主府大门走去,路上遇到不少公主府中的仆役,他们也十分守规矩,彼此倒也是相安无事。 当说到赵翊的时候,韩夫人重点说了这样一段话,“因为我家老韩与殿下交好,妾身很早就熟识宸王殿下,可直到那天,我才知晓果敢坚毅、不苟言笑的殿下,竟然也有这儿女私情的一面。那日我们好不容易攻下了启封城的几座城门,一起冲到了朝天门,刚准备寻找突破口攻进宫中,于被困宫中的宸王殿下汇合,却不曾想,被在宫内带兵的殿下抢先一步,从内率先攻下了最后一道防线的朝天门。那日的殿下真是英武决断,箭无虚发,我们都以为他是恨毒了这些谋反者,才会身先士卒,意图斩草除根,后来老韩才告诉妾身,那日殿下如此拼命攻出皇城,实则是想要赶紧回府瞧一瞧娘娘您的安危,嘿嘿,殿下与娘娘这般的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苏瑾听得恍惚,心中的酸楚一阵泛过一阵,醉酒中,她口无遮拦地埋怨道,“屁,他那是为了立功,哪里是为了我。如果是为了我,为何这么多天了,竟然连一面都不肯见我?” 韩夫人失笑,“娘娘,这些日子军营中是真的忙!我们家老韩也是一个多星期了没有回过家一 次。” 苏瑾趁着醉意,一点没有察觉出不好意思,继续埋怨道,“能有多忙?我瞧着他还能和自己弟弟吵架呢,怎么着,吵架的时间有,和我解释一句的时间就没有了?你别给他找接口了,我都不相信!”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公主府门外走,苏瑾虽然嘴里止不住的埋怨与不信任,但心里却有了一丝隐隐地蜜意。 申时一刻,马车停在了宸王府的大门外,苏瑾踉跄着由着沐春和沐雪搀扶着进了府,在进入府门的那一刻,苏瑾突然十分激动,转头朝着守门的小厮吩咐道,“以后苏家人,一个都不许放进来,特别是那个苏瑜!” 吩咐完这句话后,苏瑾再次陷入了沉思。其实这一路上,在她心中反复思量的,都是韩夫人说得那一句话,“殿下为了去救娘娘,不顾自身安危,舍身入险地,这才以最快的速度攻陷了皇城。” 为了救我吗? 全一卷 第170章 酒壮话痨 马车刚在宸王府的大门前停下,府门内就急忙转出来一个年轻精神的小伙子,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衫,显得老成持重。刚瞧见沐雪从马车上率先下来,他便急忙拉过她,低声询问道,“这是刚从公主府回来吗?” 沐雪点点头,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这名男子正是刚刚成为宸王府中总管的司修亓,他因为感念着当初苏瑾的救命之恩,且又与苏瑾身边的贴身丫鬟沐雪定了终身,完婚在即,所以他基本上算是墨韵阁的人,府中一有事,便会差人告知苏瑾这边。 面对沐雪的反问,司修亓点了点头。这下沐雪更加着急了,赶紧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回府了,如今正在内书房……” 司修亓的话还没说完,沐雪已经松了口气,她忍不住瞪了一眼司修亓,埋怨他说话大喘气。但转念一想,因为宸王与苏瑾多日不曾相见,她的确是嘱咐过司修亓,殿下那边一回府,便一定要知会她们知道。于是沐雪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可是今日实在不巧,今日小姐喝多了,如今还醉着呢。怕是见不了殿下了……” “什么???”司修亓探头看了一眼沐雪身后的马车,正巧瞧见苏瑾被沐春小心翼翼地扶下车。 此时的苏瑾十分活泼,半人高的马车,她直接就跳了下来,完全无视沐春,也完全没有以往的端庄典雅。落地的苏瑾摇摇晃晃好几圈,好在沐春及时扶住她,她这才勉强扶住车辕站稳。 “哎呀,这怎么喝成这样啊!”司修亓面露难色,着急地直跺脚。 沐雪听得有些不舒服,毫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我们小姐这是被人算计了。这样吧,我们先回院子里休息,殿下那儿,等小姐醒了再说。??” 瞧着沐雪嗔怒,司修亓赶紧陪着笑哄了两句,但他眉头的愁色,却是一点不见消散。 “哎呀,这不是我们家的姑爷嘛!”就在这时,已经安全落地的苏瑾瞬间变成了那个胆子十分大的话唠,她毫不客气地越过沐雪,一把抓住司修亓的肩膀不断地摇晃着,“你以后可要对我们家沐雪好,知道不知道了,如果你敢欺负她,我们都跟你没完!” 这话说的说沐雪脸色通红,虽说宸王府门外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驻留,但是这种话就这么在大街上说了出来,实在是大大的不妥,沐雪红着脸,赶紧拉着苏瑾往府门内走。 司修亓此刻的脸色更加难看,倒不是因为苏瑾刚刚的一通威胁。他急忙跟了上去,边走边焦急地对沐雪说道,“怎么办,殿下吩咐了,王妃娘娘一从公主府赴宴回来,就立刻去内书房见殿下!” 几个人闻言都停下了脚步,苏瑾还保持着迷迷瞪瞪的状态,她踉跄了的两步,好不容易被沐春沐雪拉住,才不至于摔倒。因为酒醉,她如今的反应很慢,瞧着身后几人都脸色难看的瞧着自己,没有体会到一点她们此刻的忧虑,反而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了什么脏东西,怀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举动令其他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们都十分清楚,如今苏瑾的模样,根本不适合见任何人,最好的处理,那就是赶紧把她送回屋子里,赶紧熬上一碗浓浓的解酒汤,然后让她安安分分睡上一觉。 想一想她们在公主府中,苏瑾对待衡王的举动,沐雪就感觉浑身冰凉。特别是这几日宸王殿下和苏瑾的关系有些紧张,还没有机会把关系缓和好,就这么去了,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偏偏醉酒的苏瑾不仅是个话痨,还是个爱挑事而不自知的话痨,她摸了两把自己的脸,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的地方之后,她又奇怪地拽了拽身旁沐春的袖子,问道,“你们怎么了???” 沐春也正在头疼,便随口说道,“殿下想见你,可……” “那就去见呀,我正好要 去找这个负心汉好好问一问,他这几日这么晾着我,究竟是什么意思!”苏瑾说得义愤填膺??,抬腿朝着内书房的方向就走,奇怪的是,醉酒后的苏瑾竟然十分反常地对方向把握的十分准确,她毫不犹豫就走,反而正是内书房的方向。 身后三个人惊诧不已,纷纷不知所措地跟着她往前走。期间沐春和沐雪无数次试图劝走她,全都被她一句“怕他做什么?”给搪塞回去了。 不一会儿,几个人便出现在了内书房门口。 门口守着的南风,自从黔州一趟回来之后,便与苏瑾十分要好,所以当到南风看到苏瑾的时候,除了倍感亲切以外,还十分贴心的嘱咐了苏瑾两句,“王妃,殿下今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您进去,可要小心一点。??” 苏瑾反应迟钝的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继续往里走。南风的鼻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嗅出了一丝酒气,连忙抓住走在最后的司修亓,焦急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司修亓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低声说道,“王妃在公主府里喝醉了,如今还醉着呢。” “啊?”南风惊讶地张大了嘴,两个人一齐担忧地望向苏瑾三人的背影。 沐春估计着刚刚南风的嘱托,扯了一把苏瑾的衣袖,自己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小姐,要不咱们还是……” 苏瑾因为反应迟钝,所以动作幅度都十分的大,她也停下脚步,整个人转过身瞧着沐春,脸上傻呵呵地笑道,“傻瓜,怕什么,我们是来要说法的,我们这是正面人物!” 苏瑾伸手拍了拍沐春的头,然后转身就径直走进了后宅中的书房里。 苏瑾最后那个拍头的动作震惊了当事者沐春和旁观者沐雪,两个女孩当场傻了,眼睁睁瞧着苏瑾就这么一个人,走进了内书房中。 内书房中的光线有些昏暗,苏瑾凭借着记忆走进了内间,此时的赵翊正拿着一本奏折批注,一旁的木青安静地立着,一语不发。 苏瑾从大门走到内室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点犹豫都没有,待她走到赵翊面前的时候,赵翊和木青都注意到了她,两个人都瞧着她,眼中流露出疑惑。 苏瑾倒是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模样,指着一旁的木青直接吩咐道,“你出去!” 木青一瞬的呆住,他惊疑不定地转身望了一眼赵翊,待瞧见赵翊朝着他点了点头,这才冲着苏瑾抱了抱拳,出了书房。 此刻屋中只剩下苏瑾和赵翊两人。书桌后的赵翊察觉出了苏瑾的异样,他放下手中的笔,疑惑地起身,朝着苏瑾走过来。 苏瑾已经停下了,她站在原地瞧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赵翊,指着他大声吼道,“你这个忘恩负义、喜新厌旧、抛妻弃子、提上裤子不认账的大渣男!” 赵翊眉头一皱,两步走到苏瑾面前,伸手一把拽过她,预备细细打量一番。苏瑾原本脚下就不稳,被他这么一带,整个人直接摔在了他的身上。 赵翊冲着她嗅了嗅,眉头皱得就更紧了,“你喝酒了?” 提起这杯酒,苏瑾的气更是不顺了,她一把推开赵翊,然后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出一只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数落他,“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你有老婆你知道吗?” 赵翊被她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配合地回道,“我知道啊。” 瞧着他的态度,苏瑾更是来气,口气更是凶狠起来,“知道?知道你还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苏瑾的话令赵翊眉头一挑,伸手便将她拦腰揽进自己怀里,额头抵着她的,瞧着她低声训道,“越发放肆了,你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吗?” 男人的气息瞬间萦绕在自己面前,苏瑾的脸陡然烧了起来,脑海之中突然想起了韩夫人在回来时和自己说起的赵翊为了她屡次涉险的事情,顿时气焰消了一半,语气也软了下来,“我可没有冤枉 你。公主府中的清嫣郡主你知道吧,她可是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苏瑾的声音陡然又高了几度,刚刚的温存瞬间荡然无存,她继续推拒着赵翊,怒不可遏地吼道,“果然是个渣男!” 赵翊虽然不明白苏瑾用词的意思,但是她的生气他还是瞧在眼里的,顿时轻笑一声,说道,“夫人这是在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苏瑾忍不住蹦起来,伸出手狠狠拍了赵翊脑袋一下,然后话痨附体,有准备继续训斥他。 赵翊轻笑一声,一个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印上了她的唇,直至她安静下来,这才放开了她。 “冷静下来了?” “嗯。”苏瑾突然变得乖顺起来,她双颊红红的,耳朵也是红红的,一脸娇羞地瞧着他,伸出手准备主动抱抱他。 原本这样的事情却对是情理之中的,没呈现苏瑾的这一主动示好,却被赵翊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给她的理由还是那么的不靠谱。 “这里是书房,你这样成何体统!” 全一卷 第171章 逃跑失败 宸王府内书房中,酒醉的苏瑾一脸的痴笑,赵翊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惹得她芳心大乱。这一刻的她像极了个热恋中的小女人,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想要主动抱住他。 没想到此刻的赵翊竟然一脸地严肃,伸长着胳膊,直接按住她的脑袋,让其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苏瑾行动受阻,两只手上下一通乱抓,却因为臂长不够,怎么也够不着赵翊。 瞧着苏瑾这番滑稽的模样,赵翊失笑了。一松手,苏瑾猛地朝着他扑了上去,正好撞了个满怀。赵翊紧紧搂着她,轻声训道,“这里是书房,你这样成何体统?” 被这么一训,苏瑾又来了气,抬头一把拽住赵翊的衣领,逼着对方低头看着自己。她气鼓鼓地凶道,“你别以为亲了我一下,这件事情就可以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那个清嫣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翊顺着这个的姿势低头瞧着她,语气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她是我的表妹。” “嗯?”苏瑾狐疑地瞧着他,等待着他的后半句,可等了许久,赵翊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自己,却不发一语了,她奇怪地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她就是我的表妹呀。” “只是表妹?” “她的母亲是我姑姑,我姑姑是父皇的亲妹,是天玄国的公主,先帝亲封的玉鸾公主,从小便是身份贵胄。在玉鸾姑姑十五岁的时候,嫁予了驸马傅宇,他们夫妻彼此恩爱,琴瑟和鸣,一共抚育了三个孩子,前面两个都是男孩,只可惜自小便夭折了,如今公主府中只有清嫣一人,姑姑自然也更宠她一些。不过姑姑……” “你、你等一下,”苏瑾眨眨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赵翊的话明显绕去了玉鸾公主那边,苏瑾虽然也感觉他的这番话里有什么问题,可酒精作用下的大脑运转的很慢,思考半天也并不能准确地分辨出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于是她迷迷糊糊地问道,“是你姑姑的女儿,不应该是堂妹吗?怎么会是表妹啊?” “堂?”赵翊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半天才点点头笑道,“对对对,是堂妹。”他边说便将苏瑾扯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摘下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往书房的内室中走。 苏瑾这话问出来,竟然感到有些心满意足,又被突然抱起,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头一歪,便靠在赵翊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苏瑾才从困乏之中苏醒过来。她揉了揉脑袋,还是感觉迷迷糊糊的,头疼得厉害,醉酒前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她后知后觉低头瞧了一眼睡得褶皱不堪的衣服,发现是传去公主府的那一身,没有被人换过,这才奇怪地打量起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里是……公主府? 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从苏瑾的脑海之中冒了出来,惊地她浑身冰凉,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如何喝下这杯酒的,苏瑾还能记得,喝下这杯酒后自己对于苏瑜和清嫣郡主的意图的那一段推测也记忆犹新,可就是从那以后的记忆全都不见了……难不成,自己很不幸地没有跑出去,被困在了公主府中 苏瑾勉强着自己稳了稳心神,然后一个箭步,立即趴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偷偷的,一点一点的,把头伸向安在墙壁半空中的窗口,预备先观察一下外面的行事再做逃跑的打算。 然而苏瑾不知道,此刻屋中其实还有一个人的。此刻的赵翊正拿着一本书坐在床边的一张小桌前面看书,这位置正好正对着苏瑾此时趴着的那扇窗户的对面。于是,赵翊书也不看了,在听见苏瑾起身的一瞬间就吹灭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只残烛,然后还保持着一手执书的姿势,单手撑着脑袋,慵懒地靠在桌案上,一双眼睛好奇地瞧着不远处的她。因为靠近窗口的矮几上燃着烛火,赵翊这里又地处角落,苏瑾这一路冲过去,竟然一点没 有发现这屋子竟然还有一个人在。 苏瑾在公主府中误喝的是一种叫翠古藤的酒,这种酒不仅酒劲十分的霸道,而且十分容易断片,故而此刻的苏瑾根本记不得从公主府到现在自己所处的地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此时的苏瑾一定十分的滑稽,她双手张开着,整个人都紧紧贴在墙壁上,一个卸下珠翠的小脑袋正一边侦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从窗沿下慢慢挪上去,好不容易挪到窗沿上后,苏瑾双手连忙扒住窗沿,两个眼睛滴溜溜朝着窗外瞧。 因为是古代的窗户,窗栏上被用明纸糊住了,苏瑾仔仔细细趴在窗户上盯着眼前的明纸细细观察着窗外,却怎么都瞧不见窗户外面究竟有什么。其实从明纸的光亮程度而言,苏瑾可以判断出屋外其实天还亮着,只不过没有中午那样强烈的光线罢了。 几番挣扎下来以后,苏瑾打消了透过窗户纸窥探屋外的打算,又担心直接打开窗户的动静太大了,于是,她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用力对着窗户纸戳了一下。 “咚。”身后突然想起一声沉闷的响动,像是一本书掉在了桌上,苏瑾警惕地蹲了下来,转身循着声音的方向瞧了过去。 赵翊特意坐直了身子,心想做贼的是她又不是自己,被她瞧见了又如何。 然而奇怪地事情发生了,因为我明“敌”暗,苏瑾竟然并没有看见赵翊,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继续趴在窗沿上,透过自己刚刚戳出来的两个洞往外瞧。 这个窗口正对着宸王府内书房外的小花园,这里种着一株海棠花,是整个宸王府中唯一会开花的秋海棠。 因苏瑾戳出来的这两个洞,正好在秋海棠的旁边,所以当苏瑾一靠近窗户,一股淡淡的清香便顺着小洞飘了进来,苏瑾眼睛一亮,喃喃说道,“这公主府的品味不错嘛,这外面的景致竟然和赵翊书房外面花园的布置差不多嘛。” 苏瑾说得若有所思,却一点没有察觉出有任何的异样。她继续来回扭着身子查看外面,想要看一下外面有没有什么巡逻的人在,如果看守松懈,她预备赶紧趁着没人发现逃跑。 苏瑾这一番的扭来扭去,看上去十分滑稽好笑,身后的男人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令苏瑾浑身僵硬起来,即便是没有瞧见,可这一声笑却实实在在是个男人。 刚刚自己回头查看的时候明明没有瞧见任何人,可刚刚那一声却明明白白证实了屋中还有人,还是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故意隐在黑暗之中的目的是什么?他一定有问题!(此处,赵翊一定要大喊一声冤枉,他明明行得正做得直,哪里需要故意藏起来?) 苏瑾越想越害怕,一股不祥地预感陡然而生,若要说这个时代女子最害怕什么,那一定是名节受损,那比名节受损更可怕的是什么,那一定是在这个时代找到了真爱之后,名节才受了损。苏瑾十分珍惜她在这一世遇见了赵翊的这份缘分,并不想她的爱情还没有怎么开花结果,就胎死腹中了。 她缓缓直起身子,却不敢贸然回头查看,嘴里还不忘说道,“你……你是谁?不不不,你不要说你是谁,我不想知道。我不回头,我也不管你是谁,你放我走……或者,你赶紧走……” 苏瑾有些口不择言,事实上,她已经紧张到无以复加,手边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物件,不过即便是有,对面一个男子,她还是没有把握能够有一招制服对方的办法,根本不敢贸贸然动手。如今,只能祈祷着这个男人十分守江湖道义,她没有瞧见对方的脸,对方既然计谋无法得逞,就应该识趣地自己离开。 然而,遗憾的是,对方似乎并不这么打算,苏瑾听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忍着回头查看的冲动,死马当活马医般地威胁道,“你、你、你站住!你知道我是谁,若我出了事情,公主和郡主都是保不了你的。 宸王听说过吗,他可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阎罗性子,他若是凶狠起来,连他自己都怕!你要是敢让他头上染绿,你就等着被他大卸八块吧!” 苏瑾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四处瞄着可以防身的东西,其实这些话她说的也十分没底,只想赶紧找个机会脱身的好,于是乎,四处寻找趁手的兵刃的苏瑾,最终,将目光不情不愿地落在了门口的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上。 突然,身后仅三五步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阎罗?我竟不知自己该有这样一个名头?” 嗯?身后的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苏瑾心中一惊,不再坚持自己那套不暴露能保命的理论,猛然转过身来,想要好好瞧一瞧身后一直吓唬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赵翊这个渣男。 没想到,就在苏瑾刚一转身,一个高大的阴影便笼罩了过来,眼前出现一张冰冷英挺的脸,赵翊一只手撑在破了两个洞的窗户上,整个身子朝着苏瑾压了下去。 “你……”苏瑾心脏骤然一跳,整个人背靠在墙壁上,开口就结巴。 赵翊冷冷瞧着她,突然开口说道,“五天前刚修缮过,你预备怎么赔?” 全一卷 第172章 聂家婚事 这么窄的缝隙,这么近的距离,苏瑾的脸瞬间红透了。为着自己如今的狼狈神情,她恼怒地狠狠推了赵翊一下,竟发现对方根本纹丝不动,无可奈何之际,她顿时更加恼怒,圆瞪着双眼凶狠地瞪着对方。 她的表情很孩子气,赵翊笑了一下,嘴角弯起地浅浅弧度令苏瑾心跳跳得飞快,这下不仅脸上的温度没有消散下去,就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苏瑾偷偷吞了口空气,艰难地挪开了视线,一低头,却瞧见了赵翊半开的外襟,脖颈处露出一截细白紧致的脖子,喉结处上下动了一下。 糟糕! 苏瑾明显感到心跳跳得太快,心里感觉窒了一下,连忙强压着自己闭上了眼睛,然后认怂地从赵翊臂弯下的缝隙里逃一样钻了出来。 好在赵翊并没有再为难她,任她从自己怀中逃出去,一溜烟跑出一丈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宸王府?还是公主府?”为了转移话题,苏瑾背对着赵翊,假装镇定地问道,不过这个问题,倒不是她随口问的,这正是此时萦绕在自己脑海之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这里是我的书房。”赵翊的话简单直接,然后自顾自走回原先自己看书的桌案前,重又点上了蜡烛。 经过苏瑾身边的时候,苏瑾被他走路带起的风惊了一下,行为夸张地跳开一步,瞧见他是真的在书桌后面坐了下来,心里这才安定了些。 安定之后是一种难以忽视的失落,苏瑾强打精神点点头,故意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怪不得我瞧着屋子外面的那棵海棠树那么眼熟呢。” “你还好意思说,这就是你戳坏我窗户的理由?” 苏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这也让她有了继续赖在这里的信心。她连忙颠颠跑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我不是在公主府的吗?怎么会在你这里的?” “你喝醉了。”赵翊斜眼瞧了她一眼,又撇过脸继续拿起桌上的书卷,看了起来,还显得十分的认真专注。 苏瑾点着头,思绪正在一点一点回到自己的脑袋之中,“我记得我在公主府里误喝了一杯酒,然后……对了,是苏瑜和清嫣!这两个女人要害我!”苏瑾的思绪正在她的脑海之中慢慢重组,意识逐渐恢复起她喝下那杯酒之后的事情,“你不知道,我原本就准备回来了,非被清嫣郡主安排的人给诳进了一间屋子里。那屋子里处处暗藏机关,我能活着回来就是奇迹你知道吗?哎,也就是因为我,因为我厉害,才只是误喝了一杯烈酒,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 苏瑾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义愤填膺瞧向赵翊,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鼓励和安慰。没成想此刻的赵翊竟然进入了一种沉浸式读书的状态,竟对苏瑾的反应充耳不闻。这一举动成功惹怒了苏瑾,她跳起身一下冲到赵翊的面前,双手撑在不大的桌案前,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穿过书卷瞧着他,“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被她这么瞧着,脸皮厚如赵翊,也不禁有些不自在。被她盯着看了几分钟,他发现自己眼前书卷上的字都是在飘的,竟然一个字都瞧不进去。他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的定力不够,然后继续强打精神瞧卷,预备继续将苏瑾当成空气。又挣扎了一番后,他最终放弃,就着捧着书的姿势,挑衅地抬起眸子对上了她的眼眸,缓缓回答道,“你是自己走进来的。” “我……我是自己来的?”苏瑾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地反问道,“***嘛要过来?” 苏瑾的思绪还在逐步恢复,记忆里似乎的确有个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她必须跑来赵翊书房的理由,可她却实在想不起来。 顺着思路,仔细想着,苏瑾也只能想起一件与赵翊书房有关的事情:去公主府之前的几天,她的确是预备带着些点心过来找他的,而且找来的地方,就是内书房。那个时候,苏瑾因为被突然 冷落而心有不满,又担心衡王前几日的来访会在赵翊的心里烙下挥之不去的疙瘩,于是预备和他将话讲明白,顺便问一问这些日子他冷落了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是最近府里事多,赵翊遣散了府中所有的通房侧室,她也跟着忙忙碌碌了许久,。 然后是去公主府赴宴。在去公主府的路上,她从沐春沐雪的口中得知了赵翊此举的真相,她狠狠郁闷了许久,也预备着狠狠臭骂赵翊一顿的……对呀,她一直想要个说法来着……这么说,难不成她是主动跑来赵翊这里兴师问罪来的? 此刻的苏瑾,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心里也基本同意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于是,她毫无惧色地回应了赵翊的眼神,并在心里酝酿怒气,准备先发制人劈头盖脸地说他一通。 就在这时,赵翊开口了,他不仅抢夺了话语权,而且还用手中的书卷还顺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有正事和你说,你给我坐好!” “嗷!”苏瑾被书敲了一下头,懊丧地双手抱头,乖乖坐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此时的苏瑾竟然觉得赵翊口中的正事一定是很重要的,定然是比自己胡乱发一通脾气要来的重要,于是,她正了正身子,十分配合地乖巧地坐好了。 “王管家……”赵翊开了个头,还没有往下说下去,苏瑾却突然激动起来。 “那个王管家有问题!” “嗯,”赵翊难得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着急说下去,反而鼓励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瞧见的!”苏瑾说得激动起来,“隆昌当铺你听说过吗,我是亲眼瞧见他跑去了当铺,好半天都不见出来的!” 赵翊瞧着她手舞足蹈地样子欢喜,十分配合地摇了摇头。 受了赵翊这一下的鼓励,苏瑾顿时感觉表现欲满满,连忙激动地继续说起来,“这个隆昌当铺十分古怪,据说因为它并不是以典当物品为业的。明面上,隆昌当铺店小财薄,只是做收一收周边百姓的被褥细软的小营生。可私底下,它却实打实是个做着买卖消息的店子。你被抓进宫里的那段时间,我就亲眼瞧见王管家进去了隆昌当铺,半天都没有出来!” 赵翊放下了书,瞧着苏瑾的眼中带了些笑意,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却还是冷冰冰的,“他买卖的消息是关于你的。” “我?”苏瑾惊讶地问道,有些疑惑地瞧着赵翊,“他卖了什么消息?”真是奇怪,自己能有什么消息是值得这人卖出去的? “你的行踪。”赵翊换了个姿势,坐直了些,神情也似乎更严肃了些,“因为宫变,逆王赵渊想要对我不利,所以我故意透了口风,故意将和我随军一起回来的你,和王妃的这个身份分开来,这样既可以帮你躲避追逼,保你一命,又可以迷惑逆王,给宫中营救我的人留一些时间。” 这么一说,苏瑾也想了起来,好像当时自己被官兵抓住,便是王管家在其中做了指认的工作,这笔帐倒是还没有跟他算呢。 不过苏瑾此刻有一个更关心的问题,就着此刻的话题,她迫不及待问了出来,“你当时,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个问题其实苏瑾很早就想问了,要不是衡王突然这一闹,再加上赵翊时常因为繁忙的理由冷落她,估计这个问题早就问出来了。 然而这个话题赵翊明显不愿提及,他轻飘飘一句话搪塞了过去,“木青趁乱混进了宫里,趁着看守松懈之际,潜入牢中救了我。” 苏瑾若有所思,当日的情况的确是这样,木青突然从城外的队伍中消失了,南风便说他找了个机会混进了城中,可究竟他在宫中都经历了些什么,木青救下他之后,他们又经历了哪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呢?她正想继续问下去,没想到赵翊随口问了一句,又将话题绕走了。 “你是如何知道隆昌当铺的?” 面对赵翊的问话,苏瑾竟然毫无防备地 顺着接了话,“蓝铃铛你还记得吗?当时我被挡在城外面,是她带我混进城里的,一直藏在她的家里。后来我们出来探听城中情形,无意间撞见了王管家鬼鬼祟祟溜出了宸王府,就进了隆昌当铺中。然后她就和我说了隆昌当铺。” “蓝铃铛……”赵翊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长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了几下。 苏瑾以为他不记得蓝铃铛是谁,连忙贴心地提醒道,“她是大青华山上的女贼,你还记得吗?就是蓝鹰的妹妹。她后来被招安编入北城兵马司里做了百里,可是军营里唯一的女子呢!不过,”苏瑾边说边叹了口气,“据说在那场兵变里,她好像丢了官了,说起来,我也好几天没有瞧见她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已经官复原职了,还因为兵变中的表现被提拔了千户长。”说道这里,赵翊手指咻地握成拳头,突然半倾下身子认真地瞧着苏瑾说道,“不过,这些日子里,她忙得很,估计是顾不上与你联系。” “怎么了?”事关蓝铃铛,苏瑾顿时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 巧的是这个话题赵翊似乎也很有兴致,当即不卖关子,继续说道,“这话说来就长了。聂家那个过继给谷老将军家的那个小子,聂盛远,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去黔边时随军的聂志成的长兄。” “我知道我知道。”聂盛远嘛,托蓝铃铛的福,苏瑾非常熟悉,“他怎么了?他和铃铛有什么关系?” “这小子瞧上了蓝铃铛那丫头,前日瞒着家里人上门提亲去了,昨天谷老夫人从公主府回来的时候,不知怎么下人露了口风,将聂盛远求亲的事情露给了谷老夫人和谷老将军,从昨天夜里开始,聂、谷两家便闹得不得消停。” 全一卷 第173章 公主选婿 事关她的好友蓝铃铛,苏瑾听到此处,不禁紧张起来,她双手撑桌,一下站了起来,连语气都带了些愤愤,“怎么了?谷家瞧不上铃铛?”这个时代门第等级十分严重,谷家即便是瞧不上蓝铃铛,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没想到赵翊摇了摇头,却没有直接否定苏瑾的话,“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在赵翊接下来的叙述中,苏瑾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情着实有些复杂,涉及其中的每个人都各怀鬼胎。苏瑾心里免不了有些难受,她一个人默然坐在小凳子上,怅然神伤地发呆。 这件事情的复杂,主要体现在了几重人的不同想法。 先说说最简单的人物关系——蓝铃铛和聂盛远。 蓝铃铛原本就是一个奇女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一身的本事更是出彩,最可贵的,是她的性格,就是苏瑾这样从现代来的人,也对于蓝铃铛的豁达和爽朗望尘莫及。自蓝铃铛被分进军营后,为了立威,她曾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场的比试。这些比试基本都是军营当中一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瞧不惯蓝铃铛一个女子,于是草率出手,自然最后的结果都是铃铛获胜了,而这大大小小十几场的比试之中,有两次是最精彩的,一次是蓝铃铛成为百里后的立威之战,对战的是营中俗称三大霸王的王家三兄弟,三人其中一人也是百里,另两个兄弟在营中也是出了名的能打,三个人根本瞧不上一个女人竟和比自己的官还高,于是诸般挑衅,蓝铃铛最终气不过应战,挥着长鞭一气打趴下三个大老爷们,自此之后,营中蓝铃铛蓝百里的名号就打响了,再加上曾经大青华山山上一起被招安的另外几个小弟在营中立功,以蓝铃铛为首的几人在营中十分受人尊敬。还有一次更是惊险,那一次蓝铃铛与几个身手好的,被调去协助一桩案子,负责此案的是大理寺,在抓捕案犯的时候,案犯撑开绳索跑了,又是蓝铃铛紧追不舍,一挥长鞭带过去几个路边的陶桶,直接将跑在最前面的案犯砸地晕了头。待几人追上后,案犯因为过硬的身体素质,一气杀了十几个前去抓捕的,然后,又是蓝铃铛,带着几个身手好的男子,在几条街设防,用她曾经套野猪的法子,最终不仅抓住了案犯,还卸了他一条胳膊,至此蓝铃铛在军中的名号算是打下了。 蓝铃铛偏好穿红,往往是一袭红装,一柄长鞭,潇洒恣意,快意恩仇。在蓝铃铛的这两场成名比试中,好巧不巧的,聂盛远都在,前一次是刚巧遇上,瞧了个热闹,后一次的抓捕中,他那场大案的破获者,因为案件重要,他奉旨进宫面圣述职,出宫的时候正巧瞧见蓝铃铛带着一帮大老爷们把那个高出铃铛两个头的案犯抓获,蓝铃铛一袭红衣走在人群最前面,那样的英气耀眼,让人挪不开视线。 聂盛远就是那个时候爱上的蓝铃铛吧,且一发不可收拾的陷入其中。 原本聂盛远就是聂家的庶长子,因为并没有那么高的出身,聂盛远又是在很小的时候被谷老将军收养走的,少年时的他更是被扔进了军营中磨砺,这样的出身与这样的经历,聂盛远从小便看透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更不会在乎蓝铃铛的出身不高,故而即便生存在这样一个极其在乎门第的时代里,聂盛远还是和韩世忠一样,在乎人更胜于在乎门第,所以即便是如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后,聂盛远已经获得了很高的身份和地位后,聂盛远还是义无反顾爱上了一袭红装的蓝铃铛。 后来的几次接触下来,蓝铃铛的爽利性子,更是令聂盛远倾心不能自拔。少年将军,英武帅气,又身手不凡,几番接触下来,蓝铃铛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于是两个人十分投契,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直到这一次兵变后,聂盛远更是,明确了自己的心意——非她不娶,所以为了避免此事生变,聂盛远在得到了一些风声后,便瞒着家里人,请了位媒婆,去了蓝家提亲。 这个风声自然是从公主府中传出来的,因为清嫣郡主今年刚刚及笈,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早在一年前,玉鸾公主便开始在朝中大臣的家眷和新科进士之中物色女婿人选了。这种大富大贵的好事原本也是没有聂盛远这种庶子什么事的,可架不住聂盛远自己争气呀,不仅深得圣上欢心,还每每屡立奇功,升官的速度飞快,别人就是拍马也是追不上的。再加上谷家和聂家两家的势力地位,早在半年前,公主府中就陆陆续续传出玉鸾公主中意聂家长子的风声。 这样的风声从公主府内传出去后,消息便不胫而走,聂府众人自然也得了消息。然后,聂府中的有些人就再也坐不住了。聂府大夫人谷氏自然是眼红公主府的这桩婚事的,虽说和公主府结亲算是高攀了,可这事若真的是成了,那么后面带来的好处可是多多了。玉鸾公主深受皇兄——当今圣上的庇护,驸马又在朝中得力,清嫣郡主又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这一场婚事只赚不赔,谁若能得了清嫣郡主的倾心,那这辈子就算是官场无忧了。 原本这一场婚事高高在上,可玉鸾公主瞧上了他们聂家的孩子了,那么这件事情,他们聂家便是可以够一够了。在她看来,他的亲儿子聂志成无论从样貌还是才能,都远远超过聂盛远,更别提他们彼此的身份地位了,一个庶子的身份,再怎么高抬又怎么能越得过嫡子去,更何况聂盛远的生母还是一个卑微的婢女。既然公主府看上的是他们家的儿子,那么迎娶郡主的,自然应该是他的亲儿子——聂府的嫡子聂志成。 因为这件事情,谷氏夫人和聂将军不知吵了多少架,可聂将军坚持不肯替次子去公主府提亲,事实上,就连风声里传言的玉鸾公主瞧上了聂盛远,他都是不肯相信的。于是,聂将军便对谷氏夫人言道:聂志成若真想攀上一门好亲事,便一定要取得功名,只靠着聂家和谷家的势力,定然是远远不够的。 因着这样的一番言论,后来才有谷氏夫人听闻宸王要去黔州平乱,为了让自己亲儿子也在宸王那里随意混一混,便混一个功劳回来,谷氏夫人硬拼着让聂将军把聂志成塞进了赵翊前去黔州的队伍之中。 不过黔州这一趟走过来,苏瑾对聂志成的印象不坏,虽说聂志成的的确确是个眼高手低的富家公子,但是至少他的三观是正的,他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他为人刚正不阿、热血勇敢,还是有值得人钦佩的地方的。反观清嫣郡主那一身的公主病,在苏瑾看来,她反而觉得,若是真让清嫣郡主嫁给聂志成,反而是委屈了聂志成。 但是,事情还远没有这么简单。谷家这边,谷老夫人也算是个人精,对于玉鸾公主那些个小心思,她自然一清二楚,但是在谷老夫人看来,这一桩人人看好的婚事,她却是瞧不上的。对于自己十分宝贝的这个孙子,谷老夫人自然是掏心掏肺的思虑周全:若是让聂盛远娶郡主,请了这么一尊大佛进了府,好处只在明面上,日后聂盛远定然会处处受限,反而活得不自在。在这件事情上,谷家两个老人家看得十分通透,不愿意聂盛远娶郡主,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亲外孙聂志成娶郡主,可谷老夫人和自己闺女聂夫人谷氏谈及此事时,谷氏却认为是自己母亲的私心,就想让聂盛远攀上这门好亲事,却不顾自己的亲外孙,为此,谷家母女俩争吵了多次,谷氏更是三个多月没有再与娘家有什么接触。 事情到此,又有变数出来,只不过这个变数并不算什么大事。事件中的聂盛远原本就无意清嫣郡主,而心高气高的聂志成也并不看好公主府这一桩亲事,所以这两个当事人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聂家的一个旁支亲戚中的一个小辈,却眼热这一桩亲事,千方百计借住在了聂家,后以聂家的名义递了名帖进了公主府,然后又以聂家人的名义参加了几次公主府的宴会,甚至于故意接近了清嫣郡主,意图博取她的好意,好和自己私定终生。只可惜清嫣郡主并没有瞧得上这 个聂家小子,这件事情最终捅破了天,再一次聚会中,玉鸾公主故意对着谷氏大娘子好一通冷嘲热讽,臊得谷氏一个多星期没有再出门。 这件事情彻底让谷氏和聂将军吵翻了,两个人冷战了多日,直到聂志成在黔边被人掳劫的消息传回京都,谷大娘子这才服软哭倒在了聂将军怀里。 谷家这边,谷老夫人原本就看不上公主府的亲事,所以每一次参加公主府的宴会,她都是装傻装糊涂,面对玉鸾公主一次次的属意将郡主嫁于聂小将军聂盛远这件事情避而不答,仗着自己年纪大了,装傻充愣。 反观聂夫人谷氏这边,因为经历了亲儿子差一点丧命的事情,她已经释怀了公主府的婚事,反而极力想要撮合这一桩婚事,她的目的很明确,聂家若是有了公主府这样的亲家,那么自己亲儿子聂志成的婚事必然也有很大的裨益。 可聂盛远却遣了媒人去了蓝家提亲,这一举措像是一颗炸弹,直接炸翻了聂家、谷家和公主府三家。 全一卷 第174章 事件始末 年少有为的小将军聂盛远,不顾家中反对,不顾公主府的有意结亲,义无反顾地带着媒婆一起,去了蓝家向侠女蓝铃铛提亲。 这件事情十分古怪,古怪就古怪在,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意气风发、家境优越的翩翩少年郎,竟然不要公主要侠女。 然而,这件事情的后续消息更是离奇万分:不久之后,一个从蓝府传来的消息也在启封城中给传开了:求婚女主角蓝铃铛拒绝了,且是她本人直接拒绝的。 最对此事愤然而起的,一定是聂家的大夫人谷氏大娘子了。天晓得,从非要自己亲儿子娶得郡主,到如今的看开了一切,只希望家中庶长子娶了郡主,然后自己可以借着这一门亲的好处,给自家儿子求一门姻缘。这一番退而求其次的卑微,一向要强的谷氏是如何调整过来的,谁也不清楚。在她看来,自己明明已经卑微如斯了,可就这样的要求,竟然还能起了变化。更可怕的是,现在启封城中人人都知道,他们聂家放着公主府的郡主不要,竟然要去倒贴一个出身微贱的丫头,关键这丫头竟然还不乐意。 对于蓝铃铛拒婚的这一件事情,聂盛远倒是十分淡定的。他从一开始就调查清楚了,蓝铃铛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这个人既不在朝中为官,也不是军中将领,甚至,他不仅毫无一官半职,就是连身份也都是个谜,只知道这个男人从前和铃铛一起,是在大青华山上做土匪的,这人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总跟着一只猴。可即便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若蓝铃铛心里一直只有他,那聂盛远就是做得再多,也是毫无意义的。 说不嫉妒是假,但聂盛远终究是武将出身,生性豁达乐观,也并没有钻牛角尖。在他看来,既然你未嫁我未娶,那一切都是有机会的,既然你的从前里没有我,那我便让你的未来里,都是我。 对于聂盛远执意要去蓝铃铛的这件事情,谷老夫人的态度也很奇怪,她的的确确瞧不上公主府这一门亲事,但她也并没有闲着:她瞧上了谷家一个远房的侄孙女,这姑娘叫谷秋雁,比聂盛远小了五岁,年岁正相当。 据说这位秋雁小姐从小就钦慕聂盛远,所以这么大了,家里几次给她议亲都被她言辞拒绝了。谷家人原本瞧不上被收养过来的聂盛远,但架不住自家闺女钦慕,于是就耐着性子等着聂盛远有了功劳在身,在朝中立住了脚,便求到了谷老夫人这边,意图结为连理。 谷家人的这一番打算,正巧正中谷老夫人的下怀。谷老夫人是瞧不上公主府的规矩与约束,生怕以后自己的宝贝孙子婚后受苦。自然,她更是瞧不上出身低微的蓝铃铛,这样的出身和背景,日后在事业上,也定然是帮不上聂盛远任何的忙。 而谷老夫人瞧上的谷秋雁,不仅生得国色天香,而且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的,无论是知书达理、理财管家,还是治理下人,都是一把好手,更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除此之外,谷老夫人更是瞧上了谷家的人脉,虽说聂盛远被谷家收养,也是聂家的长子,但是知女莫若母,谷老夫人十分清楚,自己的亲女儿谷氏定然是不会让聂盛远这么轻轻松松就借着谷家的势力爬上高位的。若不给他找一个靠得住的岳家,以后聂盛远在朝中的官运,定然不会那么的一帆风顺。 其实这么说起来,谷老夫人对聂盛远的喜爱,那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她不惜算计上了自己的亲生闺女,也要保着聂盛远一帆风顺。 另一边的聂氏夫妇俩为此事也是着急上火。前脚聂盛远刚遣了媒婆前去蓝家提亲,后脚这件事情就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地传开了。后来蓝铃铛直接拒了婚,这一消息更是不胫而走,成了启封城中这两日人人谈论的事情。聂将军今早上朝,不仅同僚询问调笑,就连圣上在朝堂上也随口问了一句,聂盛远倒是十分淡定地对圣上回了话,可站在前面的聂将军却是坐立难安,难看至极,刚大病初愈的身体顿时虚弱了几 分。 谷大夫人更是这样,她对于此事是恨得牙根痒痒的。当然,她最恨的,还是聂盛远的一番自私自利地操作:若他一早就表明了心意,不愿意娶公主府的清嫣郡主,那么谷夫人一定会据理力争地为自己的亲儿子求娶公主府的郡主。可偏偏聂盛远一句表态的话都没有,瞧着玉鸾公主的态度这么强硬,她已经妥协了,参与宴会时,一旦有人问起这件事情,谷氏都是表明了她作为嫡母的宽容:作为嫡母,她十分认可聂盛远与公主府的这桩婚事,也讨好地联络了玉鸾公主,表明一定会帮着撮合清嫣郡主和聂盛远这一桩姻缘。当然,这么做,她还是有一些私心的,可没成想,事情偏偏变成了这样。 在聂家、谷家两家的所有长辈中,聂将军夫妇和谷老夫人可以说都是各怀鬼胎,他们虽然心中所图利益不同,但是结论都是出奇的一致,皆反对聂盛远娶蓝铃铛。这些长辈之中,只有谷老将军是支持聂盛远的,蓝铃铛这个姑娘他见过,对她的印象不错,所以当聂盛远向蓝铃铛提亲的事情被捅出来的时候,谷老将军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仿佛一切竟在掌握一般,十分淡定地继续喝着茶。后来,他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聂盛远,不仅没有一句责骂,反而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来,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正是这一下轻拍,更加坚定了聂盛远的心。 苏瑾还坐在赵翊的书房里,隔着书桌坐在他对面,这些事情都是透过赵翊的嘴巴传递出来的,当然,也加了些苏瑾的个人加工,但事情的始末基本上都是还原的。 赵翊除了说起蓝铃铛和聂盛远的事外,还说起了王管家的下场,这是他最想和苏瑾说得事情,也正是他昨日气愤的原因。 兵变中,王管家出卖了宸王府,将苏瑾的行踪泄露给了逆王,待逆王案发后,他便躲进了自己侄子王林霸在启封城中开的回春堂医馆里躲藏了起来。然而,王管家并不甘心就这么躲一辈子,在赵翊成日守在军营和朝堂之中,忙于劫后诸事时,他凭借着原先打通好的关系,向宫中的宸王母妃如妃娘娘递了一封信进去,如妃娘娘瞧完当即病倒了。 后来赵翊派出去的人将王管家抓了出来,三两下功夫下去,他不仅招了这些年在宸王府中的一切恶行,还招供了送去宫中的那封信的内容。 如妃娘娘进宫前是江陵钱家的千金小姐,钱家世代为官,到如妃娘娘父辈这一辈中,虽官运不旺,朝中做官的子弟很少,但江陵钱家的名望还是很大的。 钱家的没落和子嗣有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钱家这几辈每每有孩子,生出来的基本都是女子,男子不仅少,还大都活不过五岁,活下来的男子又没有特别聪颖的,故而钱家逐步败落了。 如妃娘娘的进宫,关系着钱家未来的命运,故而钱家十分重视,选入宫的女孩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生怕不能给家族带来什么利益,反而让家族获罪。 原本钱家预备送进宫的,是如妃娘娘的姐姐,可就在入宫的前一个月,这个原本应该入宫为妃的女子,却身患重疾,脸部溃烂,虽无性命之忧,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一个月内痊愈进宫。于是,和姐姐年岁、样貌都十分相似的如妃娘娘,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钱家的救星,进宫为妃了。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密不外宣的,就连赵翊也从未听过。直到这一次,王管家落难,这件陈年旧事才会被人翻出来。作为曾经的如妃娘娘的乳母的儿子,王管家深知内情,其实当年,如妃娘娘顶替亲姐入宫,是早有预谋的,那涂在姐姐手帕上的剧毒之物,便是王管家的母亲——当年如妃娘娘的乳母做得手脚,当时这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如妃又如约进了宫,不久还深受圣上的宠爱,封为了贵人。而且据说如妃亲姐姐嫁给了当地另一个贵族家中,日子过得也算平顺故而,当年的旧事谁也没有再追究下去。 原本王管家是想以此作为要挟,好让如妃 娘娘作为自己的庇护,以此钳制赵翊。可人算不如天算,如妃娘娘看完信便当即病倒了,还没来得及传话出来,王管家就被赵翊逮住了。 因为王管家的身契捏在赵翊手上,最终被赵翊处以极刑,一杯毒酒送去了西天。 这些隐秘事赵翊自然不会和苏瑾说,他和她说王管家的事情,除了因为王管家曾经出卖过苏瑾,还因为王管家透露出来了另一件事情:苏瑾有一个表哥,叫纪英才(其实这是苏瑜母亲娘家的侄子,和苏瑾实则没有什么关系),此人好吃懒做还贪财好色,之前赵翊曾帮他在韩世忠将军的帐下谋了一个将仕郎的差事,虽说是个末等小官职,可在军中也受人尊敬。本想着这么一个闲差,纪英才就安分守己度日就好,可谁知几个月前,韩将军被圣上派去北边与金辅国打仗。就在军队开拔的第二天,纪英才就逃跑了。纪英才来过王府求过苏瑾,苏瑾当时应该是严词拒绝了,可转脸纪英才就和王管家勾搭上了,不仅北边没有去,反而利用王管家的人脉和钱财,打通了军中关系,成了军营、宫中、市井、宸王府等几处专门联络接头的人,和王管家狼狈为女干,将这几处的财帛设计运了出去,收为私产。 原本这一件事情很简单,纪英才既然逃兵在前,又勾结王管家在后,捉来审问一番,再送去韩将军处军法处置就好,根本不用担心得罪岳家苏夫人这边。可他这么一调查,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纪英才,竟然攀上了衡王,如今正在衡王府中做管家。 全一卷 第175章 歹人围宅 “衡王?赵凌?”苏瑾眉头一挑,脱口问道。 赵翊眉头一皱,佯装轻松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十分危险地盯着她看,不愿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节。 苏瑾原本满脑子都是聂盛远和蓝铃铛的事情,原本对于王管家的事情并不上心,可一听见衡王的名字,苏瑾还是忍不住惊讶地问出来。不过衡王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罢了,她提到他,也并没有察觉出一丝的不妥。 故而,苏瑾并没有注意到赵翊的古怪反应,反而关注点落在了纪英才身上。对于那个表哥纪英才,苏瑾着实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听到这里,苏瑾的第一反应是,“这种不靠谱的人,衡王怎么会用他?” “你好像很关心他。” “关心谁?纪英才吗?”苏瑾奇怪,抬起头看着桌对面的他。突然,两人之间的烛火闪烁了一下,斑驳摇晃的光影摇曳着映在他的脸上,格外显出了他的英气与俊逸,苏瑾突然看呆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瞧着他,一瞬不瞬地瞧着。 “不是。”赵翊的目光也没有分毫地回避,唇边缓缓吐出这样两个字。 然而此时的苏瑾已经无法思考了,她不经大脑思考的随口回复道,“我是瞧不上他。”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苏瑾的脸已经烧了起来,她感觉面前的烛火正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赵翊投过来的目光也在燃烧,直烧得自己快要燃起来。直到赵翊轻轻摇了摇头,他虽然不觉得苏瑾这个反应是在故意逃避,但是这个答案毕竟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心里还有芥蒂,刚准备开口问到底,突然感觉随意放在桌上的手被人触碰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苏瑾主动朝着他伸出了手,她的小手在他的手背上拂过去,长长的指甲轻轻划了一下,不轻不重,似有若无。这一下虽然只是划在了他的手背上,可他的心里也顿时被什么撩拨了一下,一种难以抑制的欲望冲上脑海。 “你个妖精。”他轻叹一口气,突然觉得刚刚执念想要的答案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当即释然一笑,低沉着嗓子问苏瑾,“你才睡醒,应该不困吧。” “不困。”苏瑾秒懂了他的意思,笑得有些妩媚,心里虽然紧张,可自己的一只手仍继续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手背。 他被她挑逗地心痒,反手握住她不老实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她心中一惊,却不躲避,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眸直直盯着他,没有一丝的躲闪。 他十分满意她的反应,起身绕过书案,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他大手一挥,床帘应声而落,将其中春光隐于帐中。这一夜,总算是不负良辰美景。 第二日,苏瑾心中惦念着蓝铃铛,于是预备着出府一趟,去蓝铃铛那里瞧一瞧。 刚回到墨韵阁,苏瑾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昨日她一天都睡在了内书房中,并没有回墨韵阁,没想到昨日张伯璟竟然托人送来一个新奇的物件,他用得由头是家中小孩子十分感谢王妃送来的点心,送来小礼物作为感谢的谢礼,可是,送来的这件小物件却是指名送给沐春的。 院子里的姐妹都十分羡慕沐春,还一个劲地给她道喜,称她苦尽甘来了,可沐春的反应却只是淡淡的,不兴奋也不欢喜,只是平静地接了,又平静地收在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一个小匣子的最底一层。 苏瑾得到消息之后,一直想找沐春好好谈一谈,在她看来,感情这一桩事情,错过了可能就会错过一辈子,所以能争取的时候,一定是要争取一下,至少不留下遗憾。更何况如今情况利好,如果沐春真的不再喜欢张伯璟,那这件事情如此顺其自然也就算了。可如果沐春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 可沐春却像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一般的,一直不愿意说起这个,甚至于今日苏瑾预备出府去找蓝铃铛,她也找了一个借口留在了府中。 最终,与苏瑾一同在出府马车里的,是沐雪和青竹。沐雪这几日安顿好了自己的小家,瞧着苏瑾这边不安定,也没办法放下心来,于是一有时间,她一定是陪着苏瑾的。青竹更不必说,一听沐春不去,她是第一个抢着要跟着去的。 当然,除了沐雪和青竹两个小姑娘陪着外,赵翊为了保证苏瑾的安全,特意将自己身边南风拨给了她,还顺带派了一队人马随行差遣。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苏瑾好说歹说地将这一队惹眼的壮汉安置在了一处茶馆,自己则带着沐雪、青竹和南风去了蓝铃铛的住所。 蓝铃铛住的院子不大,在城西碗儿巷的最里面,这里住的大都是启封城中的普通百姓,民风淳朴、与人为善。 苏瑾一行人刚到巷子口的时候,就听见了嘈杂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几个人十分好奇,混在围观的百姓之中,慢慢往里面挪。 为了方便行事,这一次苏瑾出门特意打扮成了个翩翩少年郎,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摇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这一身打扮不是第一次,上一回和蓝铃铛出门,她也是打扮成了个书生模样,所以这身打扮她驾轻就熟。沐雪和青竹还是丫鬟打扮,只是为了不惹眼,穿得都十分朴素。他们一行人走出来,看起来便像是谁家的文弱小公子,带着一个随从和两个丫鬟出游,这样的组合在启封城这样的大城市里,还是十分常见的。 人群中的几个大婶十分的“善解人意”,还没等苏瑾她们开口问,便主动地、大声地谈论了起来,苏瑾她们便被动地听了一耳朵。 出事的果然是蓝铃铛住的院子。从前日开始,蓝家的院子就十分的热闹。 前日,是聂盛远带着浩浩荡荡一批人前来求亲,结果不用多说了。 从昨日一大早开始,蓝家院子外面,就围了一圈人,一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他们不做别的,只是站在蓝家院子外面,堵住了她家的院门,不让进也不让出。 周围的邻居都吓得不轻,有的出门绕着走,有的干脆就不出门了,躲在家里,生怕遇上之前的兵乱,赔进去一条性命。 可是,蓝铃铛如今在北城兵马司里任职,官至千户,每日都是要去营中报道的。大门被人无端堵了,出行实在不方便。可蓝铃铛并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只是猜测他们堵门和前一日自己拒绝了聂盛远的提亲有关,遂觉得是自己理亏,不愿意主动招惹,心想他们在外面等上一天,都等不到自己,还不就自行离开了。于是她耐着性子,认怂翻墙出了自家院子,去北城兵马司上班去了。 今日她忙得格外的晚,直至太阳西斜,这才返回家中。然而,刚走到碗儿巷巷子口,她就发现自己家门口堵门的人竟然并没有离开,反而将自家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自己早上跳墙而出的那一堵墙下面也站了好几个壮汉。 本来就觉得憋屈的蓝铃铛来了脾气,当即解下腰间长鞭,二话不说地将门口这一群地痞流氓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自己家门。 蓝铃铛的哥哥蓝鹰如今是桑将军的左膀右臂,深受桑将军的重用,所以几乎睡在了军营中,并不经常回来。实际上,若不是蓝铃铛身为女儿身,不便留宿军营,她也一定不会日日回来。所以瞧见一群如同苍蝇一般叮在自己家院子外面的不明人员时,蓝铃铛的气愤可想而知。 原本以为自己教训一顿他们之后,他们便会识趣地离开,可没想到今日一大早,蓝铃铛一推开院门,又瞧见了那一群乌合之众堵在自己家门口。只不过,这一群人昨夜被铃铛教训了一顿,一个个身上带着伤,都是互相搀扶地倚靠在蓝铃铛家的院子外面,这样子不像是来讨债的,反而像是来碰瓷的,一个个如同讹上了蓝铃铛一般地,拖着受了伤的残躯,继续义无反顾堵在门口。 这种事情真的是厕所里的 苍蝇——不害人却十分恶心人,蓝铃铛无可奈何,一跃跳上自己家的屋顶上,预备跃着屋顶离开算了,可是转念一想,这明明是自己家,凭什么总要躲着他们,于是,硬脾气的蓝铃铛干脆一赌气不走了,她跃到自家围墙上,指着堵在门口的几个人问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找个说话算数的来见我!” 这就是如今的场面,周围的百姓原先是知道蓝家门口被一帮看起来有权有势的人给围了,他们已经围了整整一天,他们这些老百姓不敢得罪,却也基本习惯了,可今日一瞧不对劲了,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蓝家小姑娘听说要和这一帮坏人谈一谈,他们一得到消息,立刻踊跃地围了过去,预备一探究竟。 人群中的苏瑾一听就急了——怎么着,还有人敢欺负铃铛?苏瑾当即对南风使了个眼色,南风立即会意,举着剑走在三人前面,为她们开道。 不一会儿,苏瑾她们四人便挤进了核心圈,得以直接瞧见眼前的一切。只见蓝铃铛一袭红装坐在墙头上,她满脸怒气地看着下面站着的一个男人,语气里充满着愤恨,“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与蓝铃铛对话的人背对着苏瑾,苏瑾瞧不清楚,但是看着穿着打扮,也只是个打手的打扮,她不禁好奇起来,想要瞧一瞧对方长什么样。可她的这个角度实在瞧不见,一着急,她竟然一不小心推了站在她前面的一个女子一把,那女子被推的一个踉跄,她面露惊讶,回头瞪了苏瑾一眼,却并没有纠缠什么,一转头继续瞧着蓝铃铛,似乎是不愿意错过什么似的。 苏瑾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稳脚跟,十分规矩地站在这个女子身后,关注着蓝铃铛那边的动向。 全一卷 第176章 别惹侠女 蓝铃铛也自然也瞧出了现在和自己答话的人充其量只是个打手,并不是什么幕后之人,眼瞧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想着被聂盛远这个猪头害的,自己日后可能是没办法再在这里住下去了,心里便十分焦躁,只想着速战速决,然后把蓝鹰叫回来,重新找房子搬家。 站在下面的大汉仰着脑袋瞧着蓝铃铛,这个角度很难,这个难主要体现在,下面的人想要卯足劲冲上面的人吼几句,可脖子是仰着的,气不那么容易能够递上去,于是原本气势汹汹的吼话,硬生生变成了沙哑的询问,“你就是蓝铃铛吗?” “没错,就是你姑奶奶!”铃铛说话毫不客气。 “你!”下面的人气得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指着蓝铃铛吼道,“死丫头,敢占老子的便宜,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给老子下来,看老子不扒了你一层皮!” 蓝铃铛冷冷一笑,“昨天夜里挨的打还不够吗,还想讨打?” 大汉被噎了一下,顿时脸色难看地怒吼着,“你给我闭嘴,你昨天那是偷袭,有本事,咱们今天一对一单挑啊……咱们不用武器单挑!” 蓝铃铛心生厌倦,不愿意再与这个耍无赖的地痞继续纠缠。她在心里谩骂着聂盛远,原先看着是一条好汉,怎么会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下作手段,真是看错了人。蓝铃铛起身,稳稳站在了围墙上,举着鞭子指着下面的人道,“你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不愿意和你们这些个虾米说话,识相的快把你们主子叫出来!” 蓝铃铛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飞出来一个人,这人轻功不错,借着力道踏在一边的墙壁上,在众人头顶上飞了过去,稳稳地正好落在那个为首的大汉面前。 大汉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踉踉跄跄站稳后,怒目瞪着眼前的人。 蓝铃铛眼眸微眯,瞧着来人说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苏瑾混在了人群里瞧不真切,探着脑袋也只能看见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高出了那个大汉一个头,身上穿的黑色紧身长衫的衣摆在空中微微抖动着。 然而,这大汉被眼前男子吓了一跳后,也是气愤不已,竟抢在男子前面开口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来管这里的闲事,我看你是……哎……哎哟哟……” 这大汉狠话只来得及说出来一半,指着男子的手就被眼前男子一把扣住,直接反手别住,男子一使劲,大汉的那只胳膊就脱了臼,立即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被扔进了小混混群中。 上面的蓝铃铛也瞧出了事有蹊跷,一个翻身落在了男子身边,奇怪地问道,“聂盛远,这不是你的人?” 聂盛远?人群中的苏瑾一听就明白了,她刚想越过身前的女子,朝着铃铛他们走过去,就发现,身前的那名女子竟然先她一步出去了,径直走到了聂盛远面前。 手臂脱臼的大汉还在哇哇大叫,他手底下几个人正围着他团团乱转,瞧见走过来的女子,几个人如同瞧见了救命稻草,一个个立即围了上去,对女子说道,“小姐,你看这……” 聂盛远何等聪明,他一瞧便知,冷冷瞧着这女子说道,“谷秋雁?这是你的人?” 谷秋雁?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姓谷……是赵翊说的,爱慕聂盛远的那个远房表妹?据说这个表妹生得国色天香、沉鱼落雁,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这边的苏瑾刚望着这名女子的背影回忆着她的长相,那边一言不发走到聂盛远面前的谷秋雁已经抬起手狠狠朝着蓝铃铛的脸扇了过去。 不过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哪里是一代女侠的对手,蓝铃铛连躲都没躲,直接一抬手举起手中的鞭柄挡在自己脸上,谷秋雁的巴掌就直接扇在了粗糙坚硬的鞭柄上。这软鞭是特意选用了水牛皮和蟒皮编匝起来的,可为了增加重量,鞭柄却是铁做的,用了牛皮包裹住,外面 为了增加摩擦力,铃铛特意缠了几圈的绵条。 故而,谷秋雁这一巴掌下去,白嫩的手心立即肿起来老高,立即疼的她龇牙咧嘴,眼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再也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 聂盛远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一抬脚挡在了蓝铃铛面前,对谷秋雁冷冷说道,“胡闹,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去!” “表哥~”谷秋雁左手捂右手,哭得梨花带雨,“表哥,这个女人这么粗俗,你怎么会瞧上这样的女人?” 此刻的蓝铃铛已经明了了事情的始末,她清楚这件事情,自己若是插手,只会越绞越乱,所以预备不出头。既然这件事情全都是由聂盛远惹出来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他能够自己妥善解决。于是,蓝铃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边悠闲地靠在墙壁上,一边慢悠悠收拾打理着自己的鞭子,对于谷秋雁的无端侮辱充耳不闻。 蓝铃铛可以忍气吞声,可苏瑾却不能坐视不理,再怎么说,蓝铃铛也是她好友,也水里火里地救过自己。于是,早就气愤不已的苏瑾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拦在聂盛远面前,对着谷秋雁狠狠推了一把,然后冲着她恶狠狠怒道,“你说什么呢,粗俗?我看你才粗俗。我来这里这儿长时间了,从没有瞧见过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召集了这么一邦子乌合之众跑来别人家门口闹事的,你还真是能耐!还好意思说别人粗俗,就你这种的,和流氓有什么区别?哦,对不起,你就是流氓!” 苏瑾本是女子,手劲也是有限的,可没想到谷秋雁被这么一推,竟然顺势华丽丽地摔倒在地,泪水还在扑簌簌地往下落。苏瑾气得直瞪着她,心想着,你今天就算是碰瓷了,我也不会容忍你变黑为白。 一旁谷秋雁带来的人都气愤了,倒不是为了自家主子打抱不平,而是因为苏瑾的那一句“乌合之众”而怒不可遏。他们可是启封城中出了名的“青红帮”,只不过他们的主营业务,是码头卸货。为首的大汉一只手不自然地垂在一侧,另一只手凶狠地指着苏瑾吼道,“你算哪根葱?也敢替她出头?” 南风也不是吃素的,见苏瑾要吃亏,立即从人群里闪身出来,一柄长剑横在大汉面前,一语不发却气势十足。那大汉顿时缩回了手指,不过恨恨地眼神还是维持着。 倒在一旁的谷秋雁见聂盛远并没有上前扶起自己,心里更是委屈,指着苏瑾大声吼道,“表哥你看,这女人不知廉耻,她竟然当着你的面就敢这样勾勾搭搭的,昨天一天,进出这个院子的男子就有五六人,她……” “你住口!”聂盛远狠狠地吼着,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爆了起来,“还不赶紧回去,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聂盛远深知此事不能再闹下去了,周围围观的人已经很多了,连忙转过身对蓝铃铛歉意地一抱拳,“抱歉,这是我表妹。表妹胡闹,饶了你的清净,我这就将她带回去,让表叔好好管教,不让她再出来了。”说着,聂盛远上前一步,预备将倒在地上的谷秋雁扶起来带回去。 可聂盛远刚伸出手,那个折了一个胳膊的大汉却伸出了他的另一只手拦住了聂盛远,“臭小子,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不管,但是你将我的手臂打成这样,你准备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离开了?哼哼,门都没有,今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说着,所有围住蓝家院子周围的混混都聚拢了过来,其中几个身高体壮又满脸横肉的大汉更是目露凶光地挨了过来,一个个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看起来这一场厮斗是避免不了了,南风偷偷回头对身后的苏瑾嘱咐道,“王妃,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贴墙躲。” 苏瑾白了他一眼,刚想反驳一句。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里骚乱了起来,紧接着,从人群中冒出一大批身穿官服的官差,一个个跨着大刀,带着镣铐,小跑着冲了过来,瞬间围住了所有的混混,为首的一人冲着蓝铃铛说道,“蓝千 户,我们来迟了。”说着,他四下瞧了瞧已经吓傻了眼的混混们,继续问道,“这几个杂碎怎么处置?” 这时,一直缩在后面的蓝铃铛终于又开口了,她潇洒地将鞭子别回自己腰间,双手随意拍了拍,对赶来的士兵一挥手,“全部带回去!” “是!”士兵们对蓝铃铛十分恭敬,得令后立即动了起来。他们手脚麻利,大铁链子哗啦啦,将所有的小混混栓了起来。 一直坐在地上的谷秋雁看得目瞪口呆,也不装柔弱了,连忙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了聂盛远身后瑟瑟发抖,这一回,她的害怕是真的。 为首的士兵举着铁链子指了指躲在聂盛远身后的谷秋雁,询问蓝铃铛,“蓝千户,这女人怎么办?” 蓝铃铛望了一眼瑟缩着的谷秋雁,心中升起一阵的厌恶,她十分无趣地摇了摇头,冷冷丢下一句话,“这个表妹,就让聂将军自己带回去管教吧。我们走!” 临走前,蓝铃铛挨在苏瑾耳边说了一句,“这会儿事多,顾不上你了,晚上我去王府找你。” 说罢,她挥了挥手,抬腿就走,她手下的士兵则一个个绑着小混混,呵斥着跟了上去。 苏瑾见蓝铃铛的危机解除了,对南风使了个颜色,便冲着聂盛远拱了拱手,也离开了。 众人都走了,躲在聂盛远身后的谷秋雁这才敢探出脑袋来。可她一点没有学乖,继续舔着脸诬蔑道,“表哥你看,她和这个书生关系这么亲密,说句话都快贴上去了,还敢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他们这就是女干夫***,我……” “你住口!”聂盛远此刻只感觉心累,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耐着性子对谷秋雁解释道,“不要胡说了,那不是什么书生,那是七王妃。” 全一卷 第177章 宸王醋了 夜深人静,宸王府中墨韵阁内静悄悄的,屋内黑着灯,屋外没有人。 “不是说好了晚上我会过来吗,怎么连个灯也不给留。”蓝铃铛一边信步走着,一边不满地嘀咕着,一脚便踏入了墨韵阁的大门。 刚走到院中,常年习武的蓝铃铛就意识到院中有人,只因这人轻功了得,自己又有些放松戒备,这才没有在一踏入院门时,就察觉到。不过既然听见了动静,她便十分警觉,立即驻足,侧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院门口。 院门处的两个人动作十分快,从蓝铃铛发现到两人将院门关严实,只用了不到半分钟,蓝铃铛伸手抽出腰间长鞭,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面前主屋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墨韵阁内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蓝铃铛疑惑地看着慢慢打开的主屋的门,一眼就瞧见了迎面走出来的赵翊和跟在身后的苏瑾。赵翊脸色铁青,苏瑾拼命朝着她比划着什么,看着十分着急。 这是什么情况。 蓝铃铛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并不是递帖子走正规流程进来的,更何况此时还是深更半夜。于是,自知理亏的蓝铃铛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鞭子,干脆利落地跪在了赵翊面前,然后抬起头问了一句,“殿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赵翊脸色难看,他就着旁边南风灯笼的光,仔细瞧了瞧站在院中的人,冷冷地问道,“真的是你,今夜这么晚了,你……” 赵翊的话还没有训完,后面一众丫鬟中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这人二话不说趴伏在赵翊脚边,满含热泪,满嘴的恳求,且言辞切切,“殿下,王妃真的只是与蓝大人相约,并无其他男人,您一定要相信她呀!” 跪在地上的人是青竹,瞧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赵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苏瑾则惊讶地张大了嘴,虽然总感觉青竹这话说得奇怪,可刚想说两句,却又觉得她说得好像也对,蓝铃铛手舞足蹈地也想说什么,可终究笨嘴拙舌地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还是人群中的沐雪开口了,她语气严厉、字字珠玑,指着跪在地上的青竹训道,“大胆,主子之间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一直瞧不上青竹的茉桃也和身边的妩芪抱怨道,“就是,殿下从来没有说过不相信王妃,何必要她这样惺惺作态地这样说,她来这一套,反而弄得像是王妃真的好像有事一样,这女人究竟存的什么心呐。” 妩芪还算稳重,她连忙抚了抚茉桃的衣袖提醒道,“姐姐,慎言。” 青竹还跪在地上哭得凄惨,自知理亏的蓝铃铛也不再争辩了,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然而,被沐雪和茉桃的话点醒后的苏瑾脸色也难看,她之前是瞧着青竹言行轻狂,却总想着是因为她从小地方来的,终究不懂什么规矩,可没想到如今却是她在这里摆了自己一道。她一面觉得憋屈,预备上前亲自教训一番,一面又觉得奇怪,就连茉桃都瞧得出来的伎俩,根本不甚高明,若不是她当局者迷,也根本糊弄不了她,更何况如此***的赵翊呢,他会因为她随随便便的两句话就误会自己? 苏瑾一边想着,脚已经迈出去一步了。不过赵翊还是十分决断的,在苏瑾还没纠结完,便下了命令,“你退下!” 这句话是对青竹说得,青竹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泪眼婆娑望了赵翊一眼,这才磕了个头,依依不舍退在了一边。 好在这一幕苏瑾和沐春沐雪都看得真切,原先因为对她怜悯,这才忽视了她的野心,如今她望着赵翊的眼神,谁都瞧得明白,她这一番愚蠢操作的意图,也不言而喻。 不过,要说是青竹的小心思是司马昭之心,可赵翊这个路人似乎就是没有瞧出来。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停留在青竹身上超过三分钟。他的脸色依旧黑得像个锅底,他将目光 落在了跪在院中的蓝铃铛身上,声音冰冷可怖,“蓝千户好本事,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翻墙入本王的宸王府,看来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啊。” 此时的蓝铃铛已经不再有白日里的潇洒了,她颓然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不发一语。蓝铃铛虽然还是那个女侠,但是在她的心里,对赵翊有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忌惮和钦佩,所以即便此刻的她十分憋屈,却一句反驳都没有。听闻赵翊的训话,她继续保持着低着脑袋趴伏在地上的卑微姿势,只是将自己跪的姿势再调整一下,让自己跪得再自然真诚一些。 苏瑾眼瞧着战火已经拉响了,为了保住蓝铃铛,她赶紧上前,英勇得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对着赵翊说道,“殿下,是这样的,我今天去找了铃铛,然后白天找他的时候,她正好有事没时间和我说话,我就嘱咐她晚上来找我,然后,我晚上出不去,所以就让她……” 苏瑾说着,赵翊突然侧头,一个眼神横过来,吓得苏瑾生生咽下后面半句话。但是不服气的苏瑾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也正好反映出来王府守卫不行嘛。” “你!”赵翊瞪着苏瑾,用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转身对着虔诚地跪在地上的蓝铃铛说道,“既然今日是王妃召见,那本王便恕你无罪,但,日后蓝千户若是再敢用翻墙这一类伎俩行事,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跪在地上的蓝铃铛点头如捣蒜,连忙应承道,“遵命遵命,属下再也不敢了。” 说罢,赵翊又转头狠狠瞪了苏瑾一眼,直瞪得苏瑾背后汗毛倒竖才肯罢休。然后赵翊不再发一言,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一直守在门口的木青和南风也感受到了主子的怒气,也都大气不敢出地急忙跟了上去。 赵翊他们一行人刚走得没影,墨韵阁内就发生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跪在一旁的青竹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苏瑾急急忙忙拜了一拜,丢下一句话,然后不等苏瑾回复,就追着赵翊过去了,“启禀王妃,请容奴婢去伺候伺候殿下吧,等殿下气消了,奴婢再回来王妃这里复命,到时候要打要罚,全凭王妃处置!” “王妃,你看这……”茉桃几人被气得直跺脚,一旁的蓝铃铛从地上也爬了起来,指了指青竹的背影问道,“好家伙,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勾引宸王殿下了,你不担心?” 苏瑾倒真的不担心,她连忙吩咐其他人去休息,然后上前挽住蓝铃铛就往屋里走,“哎呀,随她去吧,我才不担心她能搞得定赵翊呢,你不知道赵翊这个人……啧啧啧,脾气差还古怪,到时候谁吃亏还说不好呢。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呀,还有,刚刚你那样子……啧啧,真没有你白天半分半毫的风光,你这么怕他吗?” 蓝铃铛吐吐舌头,“没办法,谁让他是杀伐决断的七皇子呢,从前在大青华山上的时候,对宸王殿下我就是有所耳闻的,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狠辣行事的。不怕你笑话,刚刚我真怕他一句话,就把我就地咔嚓了……”蓝铃铛边说边自顾自抚平胸口,说着,她突然矛头一转,对准了苏瑾说道,“你还说我,你刚刚不也是怂,你不是他枕边人吗,也这么怕他?” 苏瑾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若是铃铛知道了赵翊今日为何会发这么一顿脾气,她大概就不会觉得自己怂了,反而会觉得她这都是活该。 原来,今日苏瑾和蓝铃铛约定了晚上相见,诉说今日所有事情,于是,抱着听故事的期待,自上午回来后,苏瑾就一直呆在院子里等蓝铃铛如约而来,半步不肯离开墨韵阁,生怕错过了她。可她没想到的是,早上那会儿时间紧迫,她们约定的又十分草率,两个人对“晚上”这个模糊时间的理解产生了偏差。苏瑾怎么也没有想到,蓝铃铛所说的晚上,既不是晚饭时,也不是晚饭过后,竟然是此刻的就寝时。 为了赴与蓝铃铛的约,也为了 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当今日赵翊特意推掉军中事务,早一点回来想陪着苏瑾一齐用晚膳时,苏瑾不肯去。好吧,不来就不来吧,赵翊妥协了,预备去找苏瑾一起吃饭。可当赵翊提出要过来墨韵阁与她一齐用晚膳时,苏瑾又是拒绝。当然,她担心的是,晚上她们吃着半截饭,蓝铃铛突然过来了,这多尴尬啊。 最最可气的是,当赵翊提出晚上要和苏瑾温存一下时,苏瑾又拒绝了。 这下可把赵翊气着了,他二话没说杀到了墨韵阁,质问起苏瑾缘由。苏瑾原先预备和他解释一番的,可半道上冲出来个青竹,含糊其辞地说苏瑾今日有约,还故意不停强调着,这个约是苏瑾被动接受的,是个女子的约。 这不解释还好,青竹这一番解释反而是火上浇油,赵翊原本就一肚子憋屈,被这么模棱两可地一刺激,顿时无名火起,于是这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蓝铃铛听了苏瑾避重就轻地解释一番,顿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赌咒发誓以后自己一定养成走正门的好习惯。 不过蓝铃铛也并没有让苏瑾失望,她带来了许多有趣又劲爆的消息。 全一卷 第178章 桃花情债 蓝铃铛与苏瑾交好,所以半夜三更,不辞辛苦地潜入宸王府与其密会,却不想被宸王抓个正着,险些丧命。苏瑾情急之下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下来了。宸王倒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即便他洞察出了一切,也并没有当面拆穿,最终拂袖离开,饶过了苏瑾和翻墙而入的蓝铃铛。 蓝铃铛后怕地直吐舌头,诉说起宸王曾经杀伐决断的凶名,倒是奇怪如今竟然会这么轻飘飘饶过了自己。 两个人在墨韵阁正屋落座,沐春和沐雪端来了茶果点心后,就都自觉地退出去了,给苏瑾和蓝铃铛留下了说私房话的独处空间。 苏瑾着急想要听八卦,一个劲地催着蓝铃铛。蓝铃铛刚端起茶,就喝了一口,就被催促得不得不放下茶盏。她清了清嗓子,回答了苏瑾最想知道的问题。 “聂盛远聂将军,我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突然安排人上门提亲,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亏我还把他当弟兄,真是不够意思,弄得现在大家相见都十分尴尬。”蓝铃铛大大咧咧,拿起一块糕点,边说边一口吞了下去。 苏瑾拿起桌上的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吐糟,“他一定是喜欢你呗,还是特别喜欢的那种,我听宸王说,为了娶你,他和谷家还有聂家都闹翻了,还得罪了公主府呢。” “公主府?什么情况?”蓝铃铛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说起的都不是她的事情,反而是和苏瑾谈论起的是别人的事情。她一边问着,一边伸手从苏瑾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学着苏瑾的模样嗑了起来,“这是什么?还挺香。” “瓜子呀,你没吃过啊?”苏瑾举着一颗瓜子奇怪问道,“不应该呀,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啊,这还是今天上午从你家回来的时候,路过集市顺手买的呢。” “没有吃过,我倒是见过两次,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暗器,没想到能吃。” 扑哧~ 苏瑾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叫瓜子,是向日葵的种子,等向日葵长大了,老了,就把花盘子摘下来,晒干,里面的种子就一粒一粒的了,就是这个。向日葵花盘晒干以后瓜子就能直接吃了,我还瞧见过人家捧着一朵花吃瓜子的呢!” “真的啊?” “对呀,不过为了好吃,我们买回来还特意在烧热的大锅里炒了一下,所以才这么香的。” “嗯,真是个不错的东西。”蓝铃铛逐步找到了嗑瓜子的技巧,一颗一颗嗑得愈发得心应手。她一边磕,一边捻起几颗瓜子在手掌心颠了两下,“平时带点这个出门,无聊时可以磕两下,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还可以当作暗器打出去,真是不错。你别说,第一口吃起来没什么味道,怎么还就越吃越香了?” 苏瑾继续得意地说,“这算什么,这个只能算是原味的,我原先还吃过椒盐味的、甜味的、话梅味、山核桃味的,对了,我从前最爱吃的是西瓜子,那是……” 苏瑾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蓝铃铛正巴巴望着她继续等下文,见她不说下去了,奇怪地催促道,“怎么了?继续说呀。” 苏瑾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她一脸无奈地瞧着蓝铃铛,沮丧地问道,“我们不是在说聂盛远吗,怎么会把话题扯到瓜子上面的?” 蓝铃铛也是一副恍然大悟,“对哦,你说聂盛远为了我得罪了公主府,这话怎么说?” 见话题终于饶了回来,苏瑾立即解释道,“玉鸾公主你知道吗?她有一个女儿,叫清嫣郡主。” 蓝铃铛眼前一亮,一副吃瓜群众看好戏地模样,一边起劲地磕着瓜子,一边忍不住插话道,“清嫣郡主瞧上聂盛远了?” 苏瑾犹犹豫豫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清嫣郡主没有看上聂将军,是玉鸾公主,她……” “咳咳咳……玉鸾公主看上聂盛远了?” “ 嗯。”苏瑾点点头,随机明白过来,又摇了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是她瞧上了聂将军,想招他做女婿。” 蓝铃铛听罢摇了摇头,啧啧感叹,“聂兄有这样的桃花,为何还要来我这里胡闹一番。” 苏瑾也跟着感叹,“他的桃花可不止清嫣郡主这一朵。说起来清嫣郡主这件事情实则是玉鸾公主的一厢情愿,清嫣郡主不一定愿意。但是早上那个姑娘……” 苏瑾说得欲言又止,说罢还意有所指地深深叹了口气。蓝铃铛朝着她摆摆手,爆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大瓜,“那个姑娘我后来打听出来了,她是谷家偏房的一个旁支家的女儿,她的父亲还算得力,如今也在朝中为官,只不过官阶不高。这个姑娘算起来算是聂盛远的表妹,据说小时候见过聂盛远一面,就死心塌地爱上他了,从小就立志非他不嫁,家里人拗不过她,又瞧不上聂盛远的身份,于是直到聂盛远他如今在朝中立住了脚,这才和谷老夫人说起的这桩婚事。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出现在我家门口的那一幕。” 苏瑾听得十分气愤,立即打抱不平地说道,“真的是一家子奇葩,还特势利眼。还有,这女人真是搞笑,聂将军不喜欢她,她不应该极力挽救她们之间的关系吗,怎么会反其道行之,跑来对付你?” 蓝铃铛倒是对此事十分释怀,她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示意苏瑾重点不在这里,然后才神神秘秘地道出重点,“你知道是谁给她出的主意,让她找一群小混混来堵我家的门吗?” “谁?” “嘿嘿,这话说来话长了。聂家几个月前从乡下来了一个旁支小辈前来聂府投奔,叫聂志昂,这人在聂府住了一段日子之后,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事惹恼了谷大夫人,不久前竟莫名其妙被谷大夫人赶出了府,如今这个聂志昂并没有离开启封城,也不知他托了什么关系,竟然搭上了谷家刚入京不久的那位谷家小姐,既给了他钱财,有替他安置住所。然后就发生了昨天和今天的事情。”蓝铃铛继续嗑瓜子,说话的语气十分淡定,仿佛说得是别人的事情,“我们审了一天那帮子混混,这才从他们口中揪出来一个聂志昂,这样一来,许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我早上就在奇怪,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会认识这么一帮子乌合之众的。” “聂志昂?”苏瑾突然灵机一动,“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聂志昂会被谷大夫人赶出来。” “嗯?”蓝铃铛立即投来赞叹的目光,“快说说,没想到你的消息这么灵通啊。” “嗯,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聂志昂是看上了公主府的富贵和清嫣郡主的美貌,所以假装富二代,妄图娶得郡主而归,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 “娶郡主?玉鸾公主瞧得上他?”蓝铃铛一脸诧异,“我可是瞧见过这个聂志昂,此人贼眉鼠眼、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还狡诈非常,若非要说有什么优点,只能说他口齿伶俐,善于狡辩,也很受女子喜爱。” “受女子喜爱?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这个话题让蓝铃铛想起了一个特殊的地方——春喜班。 “我上回奉命去武三爷的春喜班抓人,正巧在门口碰见了聂志昂。这小子别看其貌不扬,身边却围了两个美貌的女子,更夸张的是,从她们的谈话能听出来,这个聂志昂已经身无分文了,却硬是凭借着自己一张巧嘴,哄得这两个女子抢着给他花钱,还为他争风吃醋。啧啧,你不知道当时和我一起出任务的那哥几个那个羡慕啊。” 春喜班……苏瑾总是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所以听蓝铃铛说起这件事情时,听得十分认真。 蓝铃铛继续感慨,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说起来,最近启封城里有一桩子新鲜事,你要不要听?” “听啊,你说。” “最近启封城中出现了一位自称仙姑的女子,被传的 神乎其神的。” “仙姑……春喜班……”苏瑾突然一拍膝盖,想起来了:春喜班,当初苏瑾被迫在云春阁中讨生活的时候,在云春阁的对面就开了一家名为春喜班的妓馆,据说春喜班的背后是当朝国舅爷,春喜班的当年红极一时,与二皇子废王赵渊操控的云春阁在京中的声势地位不分伯仲。然而,一场宫变过后,云春阁正式被六皇子接手,春喜班也收敛许多,据说她们将主营做了调整,如今的主营是唱戏。 蓝铃铛眨巴着眼睛,以为她十分感兴趣,连忙继续卖力讲着,“我就说这事你不能不管的,你不是总被人成为仙姑嘛,这仙姑是人人能喊的吗?” 苏瑾眼神虚无,思绪已经跑很远了,蓝铃铛突然一拍巴掌,把她吓一跳,“哦,我明白了,那个什么仙姑,其实是假的!” 苏瑾被她吓了一跳,也回过神来,她原打算和铃铛说无所谓的,可刚张开了嘴,就听见铃铛抢先一步说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苏瑾你知道吗,这个自称是仙姑的女子,昨日自买自身进了云春阁……” 全一卷 第179章 青竹被打 蓝铃铛果然不负众望地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启封城中的那个自称仙姑的女子,顶替着苏瑾的名头,不仅在城中招摇过市,这两日竟然还自卖自身地进了云春阁,这件事情无疑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云春阁是什么地方,苏瑾太清楚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被侧妃封月凝谋害扔进了云春阁,好在苏瑾命好,凭借着现代的意识和小聪明,再加上贵人相助,苏瑾侥幸自保清白,从云春阁中逃了出来,还误打误撞认识了蓝鹰和蓝铃铛。如今再次回忆起那段岁月,实在不堪回首。 那么,启封城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假仙姑究竟想做什么,特别是她故意进了云春阁的目的是什么呢? “铃铛,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苏瑾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就连手上的瓜子也郑重地放在了盘中。 蓝铃铛立即领悟了她的意图,难掩兴奋地问道,“没有安排,你是打算明日探一探云春阁吗?” “嗯。”苏瑾点点头,这件事情不弄清楚,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安心的感觉,毕竟这个仙姑顶着赵翊从黔州带回来的美人的名头活跃在启封城中,这就不单单只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一瞧她点头,蓝铃铛脸上的兴奋劲儿就藏不住了,竟然手舞足蹈地表示,“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奉命逛青楼了,咱们明天打扮成什么?富商?江湖豪侠?还是官差?” “嗯?”苏瑾一个激灵,“什么奉命?奉谁的命?” “当然是奉七王妃你的命令呀。” “我……”苏瑾满脸黑线,想了想,她担心得问道,“你确定我们扮成男的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不会啊,我经常扮成男的,没有一次是被认出来的。” “你会易容术?”苏瑾突然也兴奋起来,这种绝技她只在武侠和玄幻和电视剧里瞧见过,没想到现在能亲眼瞧见,这一刻,苏瑾激动地直搓手,“你是靠什么易容,人皮面具吗?还是考化妆?或者什么特别的药丸?” “易……易啥?”蓝铃铛表示听不懂,眨巴着大眼睛,瞧着苏瑾一派天真。 “就是乔装改扮成别人的模样,或者化妆成别人看不出来的样子,比如把脸抹黑、粘个胡子啥的。”苏瑾耐着性子解释道,继续期待着。 然而蓝铃铛只是不以为然地挥一挥手,指着自己洋洋得意地说道,“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只要穿上男子的衣服,再梳一个他们的发髻,就活脱脱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了。” 苏瑾绝望,冲着她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明日的云春阁还是要走一遭的,只不过乔装改扮这件事情,自己还是指望不上眼前这个侠女的。求人不如求己,苏瑾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么打扮才能避人耳目。 蓝铃铛还沉浸在“奉命逛青楼”的兴奋中,手中的瓜子嗑得更加热火朝天、如火如荼,瞧着她上下翻飞的手指,苏瑾忍不住吐槽道,“你少吃点瓜子,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你小心成了一个嘴上起火泡的英俊男子!” 蓝铃铛自然是不以为意的,继续嗑着瓜子,只不过端茶的频率倒是增多了。 “对了,”气氛突然冷下来,倒是让苏瑾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这是她自听闻聂盛远求亲之事后,便一直好奇的问题,只不过这件事情涉及隐私,苏瑾遂问地艰难,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张子贤,他……” “他啊,”蓝铃铛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她似乎并不愿意回忆起这个人,却又像是舍不得回忆这个人,总之,她的反应很古怪,语气也十分奇怪。苏瑾就是担心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问的时候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然后,此刻铃铛的反映,还是令问出此话的苏瑾十分内疚,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或者有魔法让时间倒流。 “那个……”苏瑾想着赶紧转开话题的好,连忙指着桌上的糕点道,“你尝尝这个,我早上在 瓜子铺一起买的,说是饴糖,就是太甜。” 蓝铃铛顺从地拿起一块饴糖整个塞进了嘴里,可嘴边的苦涩还在,“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张子贤自我们投军后,就和我们拜别了,说是会继续留在启封城中,以耍猴为生。可这么长时间了,我只瞧见过他三次。一次是大街上我抓人,他带着申晷在街边茶摊上喝茶,那一次我们就遥遥互望了一眼,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后来我返回去找他,他却已经走了。还有一次是在城郊,那一次我随军去西郊大营训练,在城外瞧见他们时,我以为他要离开启封城了,所以顾不上大军行军,一个人偷偷溜出来找他,不过那一次他只是带着申晷去西郊踏青。那一天,我们之间说了不过十句话,还有八句都是我在说,哎……最后一次,是你们去了黔州后的第三天,那一天是他来找我辞行。” “他走了?” “嗯,他说启封太小,他要去看看天地。” 这话说得蓝铃铛十分落寞,却让苏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活脱脱一个文艺青年啊,还看看天地,这拒绝人的借口真的有够烂的。 蓝铃铛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又拿了一块糖塞进了嘴里,然后含含糊糊地说道,“算了,我想开了,我蓝铃铛可不是那么儿女情长的人,我也是心中有大义的。既然强扭的瓜不甜,那又何必强扭。” 苏瑾小心翼翼偷眼瞧了她一眼,既想为她拍手鼓掌,又担心唐突了她此时脆弱的心,只好生生忍下了。 她突然想到这样一句话: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突然觉得这句话用铃铛身上十分合适。 苏瑾伸手在蓝铃铛肩头轻轻拍了拍,刚准备再说两句安慰的话,院子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哭闹声,打断了苏瑾的计划。 屋中两个人一惊,相视苦笑:今夜的事情还真的是很多。 院外的哭闹声震天震地,惊得整个墨韵阁都醒了。不肖多时,院中各屋都亮起了烛火,大大小小的丫鬟纷纷披着衣服走出来查看,苏瑾和蓝铃铛也推门出来查看。 因是深夜,墨韵阁的院门早已紧闭,声音是从院门外传来的,明卉带着两个小丫鬟一起打开了院门,只见被打得半死的青竹正趴在地上不住哀嚎着,瞧见门开了,她哭得更是凄惨,听的人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旁站着的是管家司修亓和三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看样子青竹是被小厮抬回来的。 青竹应该是受了杖刑,身上的血全部集中在下半身,她的腿已经动不了了,只有双手还勉强地伸长着,无助地冲着前面抓着。 丫鬟中的青檀与青竹是一同从黔州被苏瑾带回来的,所以她们之间的关系最好,见青竹被人打得满身是血,连忙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询问是怎么了。 司修亓瞧了一眼,并没有责备青檀,他看见惊动了苏瑾,满脸的歉意,立即朝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然后回道,“启禀王妃,这丫头言语无状,得罪了殿下,殿下赐了三十板子,发回墨韵阁由王妃处置。” “啊?得罪……”丫鬟们听罢皆是惊诧不已,她们窃窃私语,一个个脸色难看。 蓝铃铛瞧着苏瑾今夜是有的忙了,于是低声和她嘱咐了两句明日的事情,便先行告辞了。当然,她走也定然不是从大门走的。 苏瑾其实早就料到了青竹会有这个结局,只是没有想到赵翊出手毫不留情,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他竟然也会下此狠手,她分明记得,宸王对于女人的处置,向来是手下留情的,例如后院子里的那些早就不得宠的妾室,他为了妥善安置好她们,不仅亲自过问,还特意嘱咐了管家司修亓要亲历亲为,特别是他竟然还容忍了她们另寻其他归宿,这就是放在现代,也是会有男人不愿意的。还有封月凝,即便是犯了那样的重罪,也只是被他发去了乡下庄子里罢了,可是一个巴掌都没有打过她吧。 苏瑾收回自己的惊诧,开始着手安顿青竹。念着当日在黔州城中青竹对自己的照顾,苏瑾先安排人将青竹抬回她自己的屋子里,让青檀照顾着,拨了些上好的金疮药给她敷在伤口上,并嘱咐了司修亓第二日派人去请个郎中来给她瞧一瞧。 安顿好一切后,司修亓在屋中回了话,“王妃,殿下的意思是,将她赶出府去,永不再用,若有必要,最好是赶出启封城。因念及是您这边的人,所以殿下下令将她先送回来王妃您这边。殿下预料了王妃心善,一定会给她救治的,但是还是嘱咐了小的和王妃说一声,此人不可留,伤好后一定要打发出王府。”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青竹怎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沐雪实在没忍住,插嘴问道。 “这……”司修亓显得十分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令屋中几个人心里焦躁不安。 全一卷 第180章 云春阁外 司修亓说话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倒是一副说书的好材料,在场的几个人都急出了一身汗。 “她刺杀赵翊了?”苏瑾猛地站了起来,一颗心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怦怦直跳。 “没有没有。”司修亓连忙摆手,“哎,这事真是难以启齿。”说着,司修亓猛然一跺脚,方法下定了决心,“青竹姑娘她……她爬上了殿下的床。” “嗨。”苏瑾松了口气,明显表现出了不屑。见屋中人都奇怪地瞧着自己,她赶紧找补一句,“我……我还以为她……哎呀,只是爬了他的床,他大不了扔出来就好了,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吧。”苏瑾找补半天,也没有合适的话可以说,干脆直接地抱怨道。 这句话一说出来,屋子里瞧着她的目光变得更奇怪了,一个个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苏瑾被瞧得十分不自在,只好继续为自己开脱,“不就是通房丫头嘛,我是这么不开明的人嘛,真是……” “不光如此,”司修亓见苏瑾并不放在心上,也着了急,连忙继续说道,“王妃,这丫头心机很深的,您可能不知道,这丫头以王妃您的名义,给殿下端了一杯茶过去,里面下了十足十的催情药。” “催情?”沐春捏着帕子捂住了嘴,惊讶地不能自已。 “他喝下去了?”苏瑾也紧张了。 “没有,”司修亓摇摇头,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一些,“殿下是何等人物,一闻就知道茶里有问题,所以他放在桌上没喝,可没成想一个不留神,那个丫头就溜进了殿下内书房的寝殿里,还……” 沐雪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走到苏瑾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小姐,殿下的决定是对的,青竹绝对留不得,今日她就胆敢这样勾引殿下,他日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还有一起的那个青檀,也应该一并打发出府去。” “青檀?”苏瑾眉头一皱,“青竹不能留,我同意。但是青檀,她不是还算老实吗,也没犯什么错,我们怎么发落她?而且她年纪还那么小,如果就这么把她也一起打发出府,她以后怎么活啊。” 一旁的司修亓听得直摇头,“王妃,小的这话说得有些僭越了,但是殿下看人是真的准,您果真是心肠太软了。” 苏瑾听得不乐意了,嘴里嘀咕着,“赵翊的话里说的一定不是“心肠软”,按照他那张不饶人的嘴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我“心慈手软、难当大任”。” 沐雪和沐春听得忍不住偷笑,但是眼前的事情又迫在眉睫,两个人笑一半笑不下去了,刚想再说些什么劝一劝苏瑾,可苏瑾明显心不在焉。 苏瑾摆了摆手,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等青竹的伤好再做决定吧,我明日要出府一趟办点事情,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谈话结束了,沐雪和司修亓都还想再劝一劝,但是苏瑾明显心思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于是在沐春的劝说下,几个人纷纷退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一身黑色紧身衣袍的蓝铃铛出现在了宸王府的大门前,随着门房层层递话,不久之后,苏瑾也一身白衣书生打扮,出现在了宸王府大门前。 不过,苏瑾倒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沐春沐雪两个姑娘,这两人还是平时的女装丫鬟打扮,并没有一丝伪装的痕迹,倒是和前面轻摇折扇的苏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瑾一边用力按了按自己嘴唇上用头发制作的假胡子,一边摇着扇子对沐春和沐雪说道,“你们回去吧,今天不适合带你们。” 苏瑾说完,便站在了蓝铃铛身旁,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动作娴熟且流畅。蓝铃铛伸手摸了一下苏瑾的胡子,笑道,“胡子不错嘛。”然后也毫不示弱,她一手叉腰,另一手立即越过苏瑾的胳膊,也拦上了她的肩膀。 两个人相视一笑,苏瑾玩心顿起,傻笑着冲着蓝铃铛称呼道,“ 蓝兄。” 蓝铃铛会意,回称道,“苏兄。” 沐雪急得直跺脚,指着沐春和自己说道,“小姐,今日我和沐春,你必须带一个!” 苏瑾放开蓝铃铛,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铃铛身上的装扮,无奈地说,“不是我不想带你们,你瞧瞧今日我们俩的打扮,怎么好带着你们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一起出门呀?” 蓝铃铛在一旁十分配合,“就是就是。” 沐雪忧心忡忡,继续恳求,“昨日我们出去,小姐你也是穿得男装,我不还是你的丫鬟吗,再不行,今日我们可以假扮夫妻呀……哎呀,今日南风小哥被殿下安排了别的事情,没有人跟着你,我们真的不放心!” 这话一出,蓝铃铛率先表达了不满,“沐雪小娘子这话说得不对,什么叫没人跟着她,我不是人吗?” 苏瑾扑哧一笑,“沐春沐雪,别闹了,我们今日要去的可是青楼,带着你们这样打扮的女孩子,怎么去呀?” 没想到一直不说话的沐春突然心一横,往大门口一堵,“我不管,今日小姐一定要带一个去!” 守门的小厮也上来求情,“王妃,司管家也特意吩咐了,凡是以王妃的安全为主,你瞧我们……” 他说得为难,沐春沐雪态度坚决,苏瑾也拗不过,只好指着沐春说道,“好吧好吧,那就沐春陪我们一起去吧,快走快走,再不走等赵翊回来了,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一听宸王的大名,蓝铃铛也是浑身一震,拉着沐春和苏瑾,一步就越出了王府大门。 天玄国启封城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苏瑾和蓝铃铛一起走在那日他们战乱之中走过的路上,看着当时此时的繁华,感慨良多。沐春则安静地跟在她们后面,不多发一言,一双眼眸却一直盯着苏瑾瞧,生怕下一刻没盯住,人就突然没了似的。她的这副模样,倒是和当初的好奇活泼大相径庭。 启封城中有一条内河道,名为永定河,河道两岸秦楼楚馆林立,是一处热闹场所,特别是晚上,两边的楼宇灯火通明,偶尔河道两边还会举办灯会和花魁评选活动,热闹非凡。只是白天,这里相对来说冷寂了不少,来往的人并不多,秦楼楚馆也大都闭门歇业。云春阁便坐落此处。 白天的云春阁大门紧闭,苏瑾一行三人偷偷摸摸来到了云春阁的门前,四处张望了一下,此处空空荡荡,没有一处适合藏身的地方,最后三人决定,一起坐在云春阁对面的茶摊上,偷偷观察对面的情况。 三人刚刚落座,茶还没端上来,就发现云春阁原本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他张望了一下外面的形式,然后又迅速缩了回去,大门也随即被关上了。 这一幕正巧被苏瑾等人瞧个清楚,蓝铃铛和沐春自然不认识这个男子是谁,但是苏瑾却十分熟悉,这个人竟然是黔州被押解回来的原黔州府尹廖英才。 “怎么会是他?”苏瑾瞪着眼睛惊诧地问。 “谁?”蓝铃铛看向她。 “廖英才,那个黔州的府尹,我记得他是被押解进京的,和我们差不多一起启程,不过他走得快一些,应该是先到了城里!之前被押解回京的,应该还有聂志成和邱平朗。” “邱平朗?”这个名字似乎是蓝铃铛的职业生涯之痛,这是一个刚被她亲手送进昭狱,就被放出来的人,不仅如此,他出来以后还对她的几个兵马司的弟兄痛下杀手,所以蓝铃铛对他的名字十分敏感,“这个人据说被邱家送去兖州了,要不是他不在启封城中,他杀我弟兄这笔账我定要找他算!” “你别着急,机会肯定会有的。” “嗯。”蓝铃铛点点头,“据说邱家在这一场朝中变革中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还有聂志成,也是好端端回了家,如今正在家养伤,不过官职好像是没了 。如今世道乱,有了罪也可以轻松逃脱刑罚,所以这个廖英才能被放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句话苏瑾是赞同的,于是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十分忧郁地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廖英才怎么也混到云春阁这个地方来了,看来云春阁的水够深的呀。” “嘘……有人出来了。”沐春眼尖,突然压低声音提醒道。 三个人猫在一边的茶摊上,一个个低着头假装喝茶,眼睛却都瞄着大门。 这一次大门不再像上一次开了一个小缝,这一次大门是被人从里面大开的,两个打手模样的壮汉打开门后,恭恭敬敬立在门两边,只见云春阁中,一个身穿褐色华丽服饰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潇洒霸气地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正跟着点头哈腰的廖英才。 “是马爷。曾经的云春阁是二皇子的产业,二皇子是幕后的主子,明面上的主子,就是这个马爷。”苏瑾一边端着杯子,一边小声说道。 “我听说二皇子被赐死后,云春阁就被六皇子接手了,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个马爷现在是六皇子的人。那么这个廖英才是投靠了马爷,还是投靠了幕后的六皇子?”蓝铃铛拉了拉头上戴着的大帽檐帷帽,一边偷眼瞧着那边的动静,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苏瑾疑惑,“云春阁归了六皇子,那廖英才归了马爷还是六皇子,有区别吗?” “当然有啦!”蓝铃铛一拍桌子,表情有些激动。 几个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朝着马爷那边瞧,却瞧见马爷那边也突然慌了手脚。只见原本往东走的马爷一行人,突然一改刚刚潇洒出门的腔调,一股脑儿向后转,然后若无其事地朝着西边继续往前走,他们尽量保持着镇定,只是步调加快了。 三个人奇怪,都毫无避讳地瞧过去一探究竟。 突然,东边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里转出另一波人,为首的也是派头十足,瞧见马爷的人后哈哈一笑,大声招呼道,“马爷,好久不见呐!” 全一卷 第181章 故地重游 云春阁外,刚从阁里出来的马爷原本是派头十足的,可突然就遇见了个不想碰见的人。马爷的打算,定然是想要若无其事转身离开的,可既然对方开口了,碍于情面,马爷只好停下了脚步,然后不情不愿地转身冲着来人笑道,“哈哈,原来是武三爷,这么早就出门啊。” 马爷笑得勉强,武三爷也丝毫不留情面,“瞧马爷这话说的,这不是为了等你嘛。实不相瞒,我武三已经在你的云春阁外守了三天了,就为了见马爷一面,马爷你真的是好大的架子呀!” “哟,这可怎么话说得,我哪里知道武三爷要找我有事,我……”马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刚想再说两句,就听见武三爷打断了他的话。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马爷,我找你有何事,你我心里都清楚。” 马爷还想继续舔着脸不承认,连忙接话,“武三爷这话折煞我了,我是真不知道,我……” “马爷,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当初你落魄了来找我武三的时候,我可是一句话没耽搁。马爷,面子我给足你了,可这里子……你也别为难我。马爷,我武三请你去喝茶,”武三爷脸也拉了下来,再不是刚刚嬉皮笑脸的模样,他面上发狠,朝着身后的几个打手一挥手,然后厉声吩咐道,“带走!” “哎哎哎,武三爷,武三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马爷这下慌了手脚,眼睁睁瞧着冲着自己冲上来两个身彪体肥的大汉,一边一个,架住了他就往斜对面的春喜班里拖。马爷身边的四个打手也不是武三带来的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一齐被带走了,连同点头哈腰跟在马爷后面的廖英才,也一并入了春喜班。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除了苏瑾她们所在的茶寮外,这一条街上都没什么铺子是开门的,而这茶寮除了老板在,也只有她们一桌客人,故而这一幕并没有被什么人瞧见,苏瑾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将头低得快要埋进茶碗里。蓝铃铛是怕被武三爷瞧见认出来,苏瑾是怕被廖英才和马爷认出来,沐春则是怕被人看到,被杀人灭口。 不一会儿,对面春喜班的大门也关了起来,云春阁这边的大门却自始至终也没有人再打开,故而马爷一行人被武三爷强行绑走这件事情,除了茶寮老板外,就只有苏瑾三人知晓。 苏瑾思及此处,突然兴奋起来,“太好了,马爷被武三爷的人捉了去……” “你这么恨他?”蓝铃铛瞧着苏瑾的反应,忍不住插嘴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苏瑾摆摆手,连忙解释道,“马爷这个人很危险,如果他不在云春阁里,那么我们的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蓝铃铛想了想,点了点头赞同。 三个人又在茶摊待了许久,一直等到夜色降临,云春阁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熟悉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招呼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张灯结彩,苏瑾三人这才觉得机会来了——看样子云春阁是预备营业了。 “殷妈妈。”苏瑾看着这妇人,低声对铃铛和沐春说道,“看这架势,云春阁里的人应该还不知道马爷被抓了。” 苏瑾刚感慨完,一转头,正瞧见铃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满脸的狐疑,“你好像对这里很熟呀。” 苏瑾尴尬一笑,正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沐春立即悠悠然叹了一口气,念道,“一言难尽呐。” 沐春是知道此事的,所以自告奋勇做了说书人,将苏瑾那一段悲惨经历说了个明白。 当蓝铃铛将故事听完,云春阁外面已经热闹非凡了,两个人收拾收拾正准备去云春阁里闯一闯,就瞧着沐春也站了起来。 “你坐下!”苏瑾用手朝着沐春挥了挥。 “为什么?”沐春不服。 “乖,你在这里等我们吧,就你这副装扮进去了,人家会以为是来人呛行的。”蓝铃铛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笑着打趣。 沐春还是不服气,不过蓝铃铛这话属实,自己一身女装,的确不适合去招眼,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拉了拉苏瑾的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小……相公,你可不能不要我。” “小相公……”蓝铃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伸手拍了拍苏瑾的肩膀,“你先解决好你的家务事,我在前面等你。” 苏瑾也是满脸黑线,伸手拉过沐春的手,安慰道,“乖,我们今天就是去探探风,你在这里替我们望风,如果我们在里面打起来了,你就去找宸王来救我们。” “嗯!”沐春顿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忙不迭点了点头。 待苏瑾和蓝铃铛走后,沐春百无聊赖地又点了一壶新茶和一盘包子,预备吃点东西打发打发时间。茶寮的老板瞧着沐春的眼神古怪,在第二次上包子的时候忍不住劝道,“小娘子,我瞧着你相公他们去了云春阁,那可是个风月场所,你怎么也不拦一拦呀。” 沐春被他说得脸色通红,无奈地冲着老板苦笑两下作为回应。老板是个热心肠,瞧着沐春的模样也是不忍心,但是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也只好是一边摇着头,一边低声感叹着,“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就是个无底的洞,小娘子,你可要早做打算呀!” 苏瑾和蓝铃铛因为是一身男装,又打扮的华丽富贵,所以毫无悬念地被鸨儿娘殷妈妈盛情邀请着进了云春阁。因为面生,殷妈妈格外的殷勤,一直陪着她们进了云春阁内,还一边走一边招呼着,“两位爷瞧着面生,是第一回来我们云春阁吧。” 蓝铃铛性子豪爽,洒脱不羁,所以当她刚进入云春阁时,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便在进入云春阁的时候,大咧咧地东张西望、毫不避讳,听见殷妈妈这么问,她立即回过神,运着气故意粗着声音笑着说道,“是呀,我们刚到京城,没想到京城这么繁华,你瞧瞧你们这里,金光闪闪的,真是漂亮呀。” 苏瑾听得直摇头,自己想着:铃铛侠女今天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金光闪闪……若是夸一句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啥的,多好。 不过殷妈妈倒是毫不在意,一张老脸已经笑出了一朵花,一个劲地挥着手上的一块玫红色的手绢,一边捂着嘴笑,一边继续套着话,“这位爷真会说话,哈哈,不知两位爷怎么称呼呀?” 蓝铃铛笑嘻嘻,“我姓蓝,我的这位兄弟,姓苏。”一边说着,一边十分世故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银锭子递给殷妈妈,“今日还望妈妈照顾。” “哎呦喂!”殷妈妈立即接了银锭子揣进袖中,脸上笑得更欢了,忙不迭朝着二楼的几个房间一挥手帕,大喊道,“梦铃,语露,出来见客了!” “妈妈莫急,我兄弟二人想先在一楼瞧一瞧歌舞,你给我们上一桌酒菜先!”苏瑾一时情急,出口阻止,然而她终归投胎了一个柔弱女子,即便她有意粗着嗓子,可是她终究不是练武之人,变声这件事情,实在没有蓝铃铛做得自然。她的声音十分古怪,听起来还是有明显女孩子的娇媚。 殷妈妈显然也瞧出了古怪,她步子一滞,目光瞧上了苏瑾,“哎呦,没想到这位苏大爷不仅长得眉清目秀,就连声音也……哈哈,哎呀,老婆子多嘴啦,老婆子这张嘴,该打。” 苏瑾脸色微红,窘迫不已,心里更是慌乱,担心自己露出马脚,被人精的殷妈妈瞧出来,蓝铃铛反应极快,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哎,你不知道,我这位兄弟小时候生了场病,伤着嗓子了,从话就这样。不过我兄弟说的不错,我也瞧着觉得你们这舞台上跳舞的姑娘跳得不错,我们弟兄二人先坐在这里吃一吃酒席,赏一赏歌舞,一会再找姑娘们陪不迟。” 财神爷都这么说了,殷妈妈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连忙招呼着旁边侍立一旁的下人去置办酒席,然后朝着二楼下来的两个姑娘招了招手 ,对苏瑾她们说道,“这酒菜要吃,姑娘们也是要伺候着的,这两位可是我云春阁里一等一的红姑娘,一定能把你们二位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苏瑾刚落座,就瞧见许久不见的梦铃缓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梦铃她是认识的,之前自己落魄在云春阁中时,多亏了梦铃帮过自己一把,也让她了解了云春阁外的一些事情。 多日不见,梦铃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斯文模样,恬淡雅致,如同清水出芙蓉。一起走过来的姑娘倒是个热情的,眉眼都笑盈盈的,两个人刚走到苏瑾和蓝铃铛的桌前,就对着她们行了个礼。 殷妈妈言笑晏晏,指着梦铃她们介绍道,“两位爷上眼,这是我们云春阁里的二等角妓梦铃,她的舞姿可是一绝,是我们这里跳得最好的,还有这位,是二等酒纠语露,嘿嘿,她最善斟酒,二位爷慢用。” “且慢,”蓝铃铛瞧着面前两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突然起了调笑的兴趣,遂问道,“怎么都是二等,你们这里的一等花魁娘子呢,怎么没见妈妈引荐引荐?是怕爷没钱吗?” 苏瑾用眼神狠狠斜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数落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惹个花魁出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要知道云春阁的花魁一个个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殷妈妈陪着笑逞强道,“爷说笑了,这就是咱们阁里最好的姑娘了,今年花魁不是还没有开始选嘛,等到选魁之日,就我这两个丫头随便哪一个出去,那都定是能拔得头筹的!” 殷妈妈的说辞,蓝铃铛并不买账,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殷妈妈的脸,直截了当挑明了说,“你少糊弄我,我可听说你们云春阁里可是有好几个花魁娘子的,茵茵、晚晴、墨悠然……” 全一卷 第182章 二等酒纠 “哎呦喂,爷,您是内行人!”蓝铃铛一语中的,殷妈妈突然面露赧色,讪讪笑道,“既然爷什么都知道了,那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两位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京城里闹了场兵变,咱们这云春阁也不能幸免,如今阁中已无花魁娘子了,可阁里面的小丫头们又太小,还没长开,哎……但是您放心,这俩姑娘可是咱们阁里数一数二的姑娘了,你瞧瞧这容貌,这身段……” 苏瑾不想再和殷妈妈纠缠,心里想着,是梦铃陪着更是好,免得来一个不好伺候又不知底细的,反而要坏事,于是冲着蓝铃铛一摆手,劝道,“蓝兄,我瞧着这两位姑娘,甚好。” “好吧。”苏瑾都这么说了,蓝铃铛自然也松了口,她又瞧了语露和梦铃一眼,便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殷妈妈立即眉开眼笑,招呼着两位姑娘好生伺候,自己立即溜之大吉。 苏瑾其实瞧上了梦铃,毕竟梦铃的性格自己十分清楚,又是老熟人,即便一会儿对她漏了底,自己心里也不至于太慌,可没想到自己这身打扮太俊俏,活泼热情一些的二等酒纠语露一眼便相中了她,直接主动坐在了她的身边,端起桌上的酒壶就预备给苏瑾斟酒。 梦铃原本的性格就是偏沉静的,所以十分顺从地坐在了蓝铃铛旁边,蓝铃铛似乎很是满意,一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一双大眼睛得意地瞧着苏瑾。 苏瑾尴尬了,酒纠她是清楚的,能评上这一等级的女子,性格一般十分泼辣,会喝酒会来事的,通常陪在酒席之中,劝酒劝菜、卖弄风情,这种人一般都很有想法,既能吃得开,又能吃得下,苏瑾深知自己是招架不住的。可此时若是明目张胆地非要梦铃过来,也并不合适。 语露似乎真的瞧上了苏瑾,所以她十分主动地对苏瑾出击了。 这边的语露已经开始工作了,她眉目含情、媚眼如丝,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了苏瑾的腿上,然后冲着苏瑾巧然一笑,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玉酒壶,葱段一样的小手熟练地执着酒壶在空中一阵乱舞,然后选了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扭动着纤腰,高高地将酒壶举起,缓缓倾泻而下,醇香的酒液就一滴不漏地倒入了苏瑾面前的酒杯之中。 苏瑾原本就不胜酒力,再加上在公主府中误喝的那杯酒后的悲惨经历还历历在目,所以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苏瑾原本就打定了主意今日是滴酒不沾的。不过这也不影响看“表演”,苏瑾原本因为腿上突然多了个女子而尴尬不已,可瞧见了这姑娘神迹一般的操作,也忍不住想要拍手称赞。 就在苏瑾惊叹于语露姑娘纯熟的手法之时,刚个注满酒的酒杯却被人递在了自己面前。原本就打定主意滴酒不沾,苏瑾本想推辞掉,却惊讶地瞧见语露端起酒杯,竟然不是直接递给自己劝酒,而是将酒杯叼在了自己的嘴上,然后身体一倾就朝着苏瑾的唇靠了过来。 浓烈的胭脂气味扑面而来,苏瑾感到身上的女子浑身滚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动不敢动地盯着语露朝着自己慢慢靠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苏瑾僵硬着身子无助地往后后仰,只想避开语露的投怀送抱,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双唇紧闭,一点都不敢松懈。 千钧一发之际,面前的酒杯被人劈手夺了过去,苏瑾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地瞧了过去:只见原本坐在对面的蓝铃铛站了起来,此时她手中拿着的酒杯正是语露刚刚口中所叼的酒杯。蓝铃铛的装扮也十分俊俏,偏黑的皮肤虽没有苏瑾瞧着细皮嫩肉,却更显男子的英气。她长得浓眉大眼,特别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和高挺的鼻子,活脱脱一个英俊潇洒的小将军模样。更何况今日蓝铃铛的打扮显得更年轻些,特别是相较于苏瑾嘴唇上的那一排小胡子而言。 嘴上杯子被人夺走,坐在苏瑾身上的语露一愣,脸上原本有了些愠怒的神色,可瞧见蓝铃铛那张俊气的脸,再 瞧着她举着酒杯潇洒帅气地一饮而尽的模样,语露的心里开始活泛了,再瞧见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瞧,语露的脸刷的就红了。 趁着语露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苏瑾反应过来,轻轻在她身后推了一把,直接将她推去了蓝铃铛那一边,铃铛会意,放下酒杯,伸手拉住了语露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将她拽了过去,算是默许了两人交换美人。 语露自然是会来事儿的,被铃铛一拉,她腰身一软,盈盈靠倒在了蓝铃铛结实的臂膀上。蓝铃铛倒是做戏做全套,她自然揽着语露的腰肢,竟然豪迈地大笑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梦铃尴尬极了,原本她就是个唯唯诺诺的性格,活得小心翼翼的,不像语露的热情大方,也做不到拍马逢迎,瞧得苏瑾倒是有几分心疼。 苏瑾也学着蓝铃铛的主动,起身拉了拉梦铃的衣袖,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座,示意她坐过来,梦铃点点头,顺从地坐了过来。 对面的蓝铃铛和语露闹得火热,两人一边斟酒一边对饮,不一会儿,两壶酒都见了底,蓝铃铛酒量好,一点醉意也没有,反而兴奋地不行,预备和语露划酒拳。这边的梦铃依旧低着头一语不发,苏瑾有些尴尬,眼神胡乱地乱飘,这才想起她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是为了来调查假仙姑的事情呀! “梦铃姑娘,我……”苏瑾刚一开口,梦铃就将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好奇地瞧着苏瑾,苏瑾心里一惊,担心自己被认出来,故而心虚地说话结巴,“那个,我……” “你长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一个人。”没想到梦铃突然笑了起来,一双弯弯的眉眼十分漂亮,说完这句后,她继续不说话,但是瞧得出来她已经不再似刚刚那番紧张了。 苏瑾有些懵,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假胡子,直到摸到了胡子还在,她这才稍稍安心,连忙用力按了两下。 “公子想问什么?”梦铃眉目含情,低眉顺眼地低声问道。 苏瑾尴尬一笑,她自然是想问前几日来的假仙姑是个什么情况,可这话并不好这么直截了当的问,更何况自己还并没有在梦铃面前暴露出自己,于是她灵机一动,拿着折扇指了指整个云春阁问道,“刚刚听闻殷妈妈说起你们这里原先的花魁都不在了,就好奇想问一问。” 梦铃点点头表示肯定,可嘴上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消息漏出来,“花魁姐姐们是高升了,如今的确不再阁中,不过马爷和殷妈妈也有主意,也招了些新的姑娘进了阁中,如今正在培养,相信公子下回来,一定也会耳目一新的。” 苏瑾顺势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被中央的舞台吸引。只见舞台上一站一坐两个女子,站着的长袖善舞,坐着的怀抱琵琶。原本苏瑾并没有太在意,对殷妈妈说留在一楼看歌舞其实也只是托辞,没成想真的就让她瞧见了另外两个熟人——温宁和丽娘。 这两人从前与苏瑾一同在五等贱妓的队伍中挣扎度日,她们一心想要争取到晋升的机会能从后宅那个黑乎乎的大屋子里逃出来。 如果苏瑾没记错的话,一楼的这个舞台,除非五等贱妓参加晋升比试,否则是不可能站的上去的。而如今温宁长袖善舞的样子,千娇百媚,丽娘怀抱琵琶的模样也是温婉可人,看起来,她们的愿望都达成了。 其实说起来,温宁的舞蹈还比不上当初的春莺,更别提和善舞的梦铃比较了,这样的水平竟然也顺利通过了晋升选拔,看来云春阁如今的行事的确十分困难。还有丽娘,丽娘并不如从前黑屋子里一起的岚芷漂亮,从前丽娘总跟着岚芷,那日苏瑾逃走的时候,岚芷出面阻拦,被冲出来的春莺制服了,如今既瞧不见春莺,又没有看见岚芷,苏瑾本能感觉到了异样。 对面的蓝铃铛潇洒恣意还帅气多金,语露的双颊已经红扑扑的了,一双红酥手还在不断替蓝铃铛斟酒,好在铃铛酒量好,又有意给语露灌 酒,所以那边的局势扭转的十分顺畅。 苏瑾还想继续找借口问东问西的,对面的蓝铃铛已经抱起了语露,冲着自己直使眼色。 苏瑾懵了,脸上抽抽着想要询问她要干嘛,就瞧见蓝铃铛亲昵地将嘴巴贴在语露耳边请问问道,“美人,你的房间在哪里?” 语露浑身酥软,白嫩的小手指了指二楼东边的方向说道,“东侧第三间。” 蓝铃铛一脸得意,又冲着苏瑾使了个眼神,然后抱着语露直接朝着楼上就走。 “你……”苏瑾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跟了上去,临走还不忘招呼着同款惊诧的梦铃。 梦铃原本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她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里面满是大红色的布置,艳红色的床帐、艳红色的桌围……一切都是红艳艳的,倒是十分符合语露的性格。 蓝铃铛将语露放在床上,转头招呼跟进来的苏瑾和梦铃。梦铃尴尬极了,留下也不好,离开也不行,没办法,她只得坐在了最靠门的圆凳上,低垂着头,继续一语不发。 全一卷 第183章 武三设局 语露酒醉,浑身酥软,白嫩的小手指了指二楼东边的方向说道,“东侧第三间。” 蓝铃铛一脸得意,又冲着苏瑾使了个眼神,然后抱着语露直接朝着楼上就走。 “你……”苏瑾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跟了上去,临走还不忘招呼着同款惊诧的梦铃。 梦铃原本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她犹豫了一下,虽然百般不乐意,也还是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里面满是大红色的布置,艳红色的床帐、艳红色的桌围……一切都是红艳艳的,倒是十分符合语露的性格。 蓝铃铛将语露放在床上,转头招呼跟进来的苏瑾和梦铃。梦铃尴尬极了,留下也不好,离开也不行,没办法,她只得坐在了最靠门的圆凳上,低垂着头,继续一语不发。 苏瑾走到床边查看语露的情况,蓝铃铛则走到门口,检查着房门是否安全。 躺在床上的语露醉眼朦胧,一眼便瞧见了朝着自己靠近的苏瑾。 她原先瞧上的就是苏瑾,此时借着酒性,胆子也大了些,她瞧见苏瑾探头过来瞧自己,心中一动,一双臂膀便像两条水蛇一样攀上了苏瑾的脖颈,想要将苏瑾带进床榻上。 苏瑾心中一慌,好在反应极快,她一手紧抓床上的栏杆,另一只手按住了语露的胸口,试图不让她贴上自己。 瞧着苏瑾的手,语露媚眼如丝地娇笑着,“公子太性急了,没想到公子不爱喝酒,却爱……呵呵……” 苏瑾的脸烧得通红,瞅了一眼自己的手,察觉出不合时宜,慌忙就撤走了。没了阻碍,语露也顺利贴了上来,挨着苏瑾的脸轻轻娇喘着,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她身上的胭脂气味,立即萦绕在了苏瑾的鼻尖。 “蓝兄,蓝兄,快救我!”苏瑾拼命往后撤,可怀里的娇柔的小美人却拼命地贴上来,苏瑾无奈,大声呼救,连特意的粗着嗓子说话的顾虑都顾不上了。 蓝铃铛刚检查完房门,瞧见这一幕便笑着打趣,“哈哈,苏兄今日好艳福呀。” “说什么风凉话,快来救我!”苏瑾一面努力后撤,一面抱怨道。 可就在这时,几乎是挂在苏瑾身上的语露终于蹭到了苏瑾的胸,她整个人一愣,抬头瞧向苏瑾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质疑。 苏瑾急出了一身细汗,虽然知道了自己身份可能已经是暴露了,可想着胸的话可以狡辩说是胖,就像自己说话还是女声,铃铛就帮自己狡辩说是小时候得病伤了嗓子一样。 可眼瞅着语露的反应有些奇怪,她死死盯着苏瑾的脸,脸上的震惊与不可置信溢于言表,苏瑾后知后觉发现事有蹊跷,只见语露已经腾出一只手出来了,伸手就摸上了苏瑾唇上的假胡子,“胡子怎么掉了?假的?你是假的?你是个女……” 语露刚说上几句,突然旁边横过来一只手,快准狠打在了她的后脖子上。 蓝铃铛出手一个手刀砍在了语露的脖颈后,语露双眼一翻,栽倒在床上,昏死过去,苏瑾顿时感觉身上一清,还担心的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活着,只是晕过去罢了。 转过头来,苏瑾刚想谢一声蓝铃铛,就瞧见铃铛已经一个健步出去了,方向正是已经被吓傻了的梦铃。 “手下留情!这是我朋友!”情急之下,苏瑾喊了一句,蓝铃铛急急刹住车,眼前的梦铃已经吓得站了起来,预备夺门而逃。 “梦铃,是我!”苏瑾连忙拽下嘴唇上还剩一半的胡子,对着梦铃喊道,“你瞧瞧我,我是桃子!” “桃?”蓝铃铛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苏瑾横了她一眼,继续对着梦铃解释道,“是我,你好好瞧瞧。” 梦铃逐步冷静下来,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颤着声音说道,“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经逃出去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见梦铃冷静了,苏瑾上前拉住了 她,三个人一起坐在了屋中的圆桌前。 梦铃是云春阁的人,阁中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询问她,于是两人循序渐进,逐步展开询问。 苏瑾问起云春阁的变化时,梦铃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你走后,云春阁就乱了。” 原来当初二皇子想要抓住苏瑾,可苏瑾却在后厨大师傅、莫梦竹和春莺的帮助下逃走了,至此之后,云春阁就在二皇子的心中失宠了,马爷被二皇子带回去毒打了一顿,废了半条命,殷妈妈也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恰逢此时后院发现了岚芷的尸体,原本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在从前自然是不了了之,乱葬岗子一扔了事,可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就传了出去,于是乎就冒出几个自称是岚芷家里人的男子天天在云春阁外闹。按理说岚芷是被买了身契买进云春阁里的,所以她的生死,云春阁是完全可以做主的,可是自称是岚芷家人的那几个人却像无赖一般,不讹钱只要人,还不知从哪里拖了个病病歪歪的老婆子躺在云春阁外面哭,谁劝都没用。 那段时间马爷在家养伤,殷妈妈带着人来驱赶,可殷妈妈终究是个女人,发狠不行,手下也不得力,终究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地方上的官又不知什么情况,总也请不过来。就这样,这几个人足足闹了七八日,云春阁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因为得罪了二皇子,云春阁这些年获利的银钱全都被二皇子手下的人搜刮走了,云春阁竟到了入不敷出、穷困潦倒的境地。 第八日上午,对面春喜班的武三爷出现了,他大方的表示,云春阁与春喜班都是在一个道上混的,自然是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如今马爷养伤不在,那么云春阁的事便是春喜班的事,既然云春阁出了状况,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冲着春喜班说话。 就这样,武三爷将这波闹事者带走了,后来这些人也真的没有再出现过,对此,殷妈妈对武三爷是千恩万谢。 可是云春阁这些天的亏损还是在的,原本每日给几个一等花魁的供给也断了好几日,二等三等四等她们就更别说了,云春阁中的姑娘们个个怨声载道,即便殷妈妈怎么武力镇压,也没有什么起色。 就在这时,对面的武三爷又出现了,他不仅送来了银钱和食物,还耐心开导着殷妈妈,殷妈妈也慢慢从困顿中走了出来。可先前前来闹事的人将云春阁一楼砸毁了许多东西,短时期内云春阁无法开门营业,云春阁的日子十分艰难。再后来,武三爷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困难,言下之意是自己也不可能无休止帮助他们,资助也随之断掉了。因为马爷不在,殷妈妈焦急万分又束手无策,后来殷妈妈受人“点拨”,为了让武三爷继续提供资助,她主动给武三爷写下了一些欠条,她想着等生意再好起来,这些钱还是会源源不断进账的,到时候账一还,日子还是好日子。 可殷妈妈万万没有想到,其实自打有人来闹事开始,直到武三爷伸出援手,这一切其实都是武三爷设的套。趁你病,要你命。武三爷这一番操作下来,云春阁不仅入不敷出,还欠了许多债,最终殷妈妈只得靠将阁中已经出了名的一等花魁抵给春喜班,来抵扣欠下武三爷的债。直到马爷得到信儿带着伤回来,才发现云春阁早已无力回天了。 将最后的一等花魁晚晴送过去后,武三爷突然出现在了云春阁的门前,他的目的基本达成了,便笑嘻嘻对马爷和殷妈妈说:“云春阁果然是块风水宝地,你瞧瞧,这里的姑娘个顶个的水灵。去了我那儿的几个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哈哈,马爷你放心,去我那里的姑娘我都会照顾好的,这不,昨个还请了富衣楼的师傅来给她们裁衣服,又请了满华楼的师傅来,给她们打了一副全套的首饰头面,嘿嘿,明儿个我就给她们挂牌!” 马爷气得直发抖,转手就给身边的殷妈妈一个大嘴巴子。 武三爷又开口劝道,“马爷你别动气呀,你这又 是何必呢。我听说你这儿还有不少好苗子,我武三也不是什么赶尽杀绝的人,这些个还没调教好的丫头我也瞧不上,还要麻烦马爷和殷妈妈再费费心,好好调教调教,赶紧开张,也好还剩下的款项不是!” 殷妈妈捂着脸不敢哭,听见武三爷又提到了欠债,连忙说道,“要不你把我这里的二等丫头也一起挑走,就当是抵债了。” 马爷狠狠瞪了殷妈妈一眼,武三爷却又哈哈笑了起来,“殷妈妈怕是没有听明白我武某的意思,我春喜班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园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随便便都能进来的。更何况我武三也是场面人,从不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 武三爷话虽然说得漂亮,可实际上他的野心很大,他不是瞧不上云春阁里其他的姑娘,而是瞧上了整个云春阁,他预备再打压打压云春阁,让马爷和殷妈妈走投无路,自己好一举吞灭这里。 后来殷妈妈和马爷为了云春阁的正常寻转,破例提拔了许多人,语露就是第一批里被提拔的人,她原先只是四等流莺,住不上好屋子,也接不了什么体面客人。按照她的姿色,想要爬到如今二等酒纠的位置,至少要三五年的时间,更何况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其实她能不能爬到这个位置,都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这一次殷妈妈迫于无奈,也是瞧中了语露泼辣的性子,便着意请了人来教她斟酒,将她培养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二等酒纠。 从中得利的,还有后院子里那些不见天日的五等贱妓,但凡有些姿色的,殷妈妈和姚妈妈全都挑了上来,条件好一点的,直接定了三等,差一些的就是四等。所以刚刚苏瑾瞧见的温宁和丽娘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还有舞姿拔尖的春莺。 全一卷 第184章 仙姑挂牌 还有就是原本二等的流莺,也根据各自的擅长升了等级,比如梦铃原先只是流莺,因为这一次的变故,也被升为二等角妓,这可是二等中地位最高的,更何况殷妈妈的打算,是有意想让梦铃和另外几个二等的丫头参加今年的花魁选举,目的是重新捧红一批姑娘,为云春阁效力。 在云春阁的这一场变革后,五等贱妓中的许多资质不错的丫头被人殷妈妈挑走了,想要有意培养成云春阁新的一批中流砥柱。 春莺运气好,是那一批直接被定级为三等的姑娘。因为春莺善舞,殷妈妈有意培养她成为像梦铃一样的二等角妓,待梦铃当选一等花魁之时,好顶替她的位置。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宫变恢复后的第三日,一个外地来的富商瞧上了春莺,花了高价将她赎了出去,殷妈妈见钱眼开,一口答应,春莺第二日便跟着富商离开了启封城,至今了无音讯。 问了一圈,苏瑾终于问到了关键,“听说前几日,有一个自称仙姑的女子入了你们云春阁,这事可是真的?” “确有其事,不过这位仙姑娘娘资质平平,也没有什么才艺,殷妈妈和马爷预备将仙姑娘娘的身份抬出来来***,今日应该就会挂牌吧。”梦铃点点头。 “今日?”蓝铃铛恍惚,“刚刚我们有瞧见吗?她长得什么样?” “没有。”梦铃摇摇头,“酉时三刻才会上牌子,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不过今日外面挂了花牌。” “花牌?我怎么没瞧见?”苏瑾奇怪地看向蓝铃铛,蓝铃铛更是摇着脑袋,“我不识字。” 苏瑾和蓝铃铛同时失望地叹了口气,问道,“那花牌上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梦铃也摇了摇头,“我不曾出去瞧过,但是一般新人挂牌子,云春阁外都会挂花牌,这是规矩。” “怎么又是规矩啊。”蓝铃铛十分沮丧,趴在桌上轻叹一口气,缓了半天,才又问道,“酉时三刻之前,她会在哪里?我们怎么才能提前瞧见她?” “她的房间在三楼西边走廊尽头那一间。她才来,又很少出房门,我和她没说过一句话,也是不熟。??”梦铃摇了摇头,也是无奈。 蓝铃铛一听有戏,连忙打起精神,跑到房门前,谨慎地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然后悄悄把门开了一道缝,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两下。可这个角度十分刁钻,外面实则什么也瞧不清楚,于是她干脆身子一歪,整个人钻了出去。 只半分钟,蓝铃铛又原路钻了回来,确认好门关上后,挪回了圆桌,满脸的沮丧,“没办法靠近,她的房间太靠里面,走廊又是敞开的,想要去她的房间,我们不仅要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通过整整一条走廊,还必须经过五间房门,我刚刚看过了,这五间房门中的其中三间是关着门的,但是有两间门是敞开的,里面还亮着灯。” “那三间是从前晚晴姐她们住的,现在都空了。另外两间都是二等流莺的住所,也是这一次刚被提拔上来的。”梦铃说到这里,就有些怅然若失。 苏瑾沉吟,片刻后决定道,“那咱们就干脆回到一楼去,等到酉时三刻好了。既然说了这个时间,会让那个仙姑露面,那我们就干脆等到那个时候好了。” 这一决定得到了蓝铃铛和梦铃的肯定,几个人商量好后,刚准备动身,苏瑾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担忧地指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语露问蓝铃铛,“依你的经验,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她醒了岂不是坏了我们的事?” 蓝铃铛拍了拍胸脯,“这个好办,让我给她补补。”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深红色小瓷瓶,边朝语露走去,边拔开小瓷瓶上紧紧塞住瓶口的木塞子。 空气中立即弥漫出一阵子药味,苏瑾皱紧了眉头,“你准备给她喂什么?有没有性命之忧啊?” “这是忘忧草提炼的原汁,据说只要喝上一滴,就能让她睡 上整整一天一夜。”蓝铃铛洋洋得意地介绍道。 “纯植物草本?这么神奇?这东西有毒没毒啊?”苏瑾还是不放心。 “毒是没毒,但是据说喝过这个的人,醒来后有个三五天,什么事情都记不得。” “据说?”苏瑾眉头又皱了起来,也起身朝着床榻走过去,“你这话说得我心里又没底了,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谱啊?” 蓝铃铛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瞪了苏瑾一眼,“瞧你说的,就这么不信任侠女?” 苏瑾哈哈大笑,一边帮着蓝铃铛撬开语露紧闭的牙关,一边继续调笑,“敢问侠女,这瓶药的战绩如何?” “什么战绩?”蓝铃铛奇怪的问,她头也没抬,手上的药瓶已经缓缓倾斜,一滴褐黑色的浓稠液体缓缓在瓶口汇聚,直至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药珠,啪嗒一声滑入语露口中,语露哼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动静。 苏瑾放开了手,继续解释,“就是你都用在过什么人身上,这些人昏睡了多久,醒来后症状如何呀?” 蓝铃铛惶惶然将瓶塞塞回去,抬头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没有呀,她是第一个。” “什么?” 蓝铃铛耸耸肩,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东西还是我当初在大青华山山上炼的,一直也没个合适的机会用一用,嗯,算一算得有个四五年了。” “四……”苏瑾语噎,“这东西保质期多久啊,是不是过了有效期了呀。” “保质期?啥是保质期?”蓝铃铛继续不懂就问。 苏瑾一手抚额,一脸无奈地拉着铃铛和梦铃往外走,边走边解释。 一楼小隔间里,苏瑾和铃铛刚刚的那一桌酒席还在,三个人继续落座下来,只不过这一回彼此知根知底,也都规矩许多,三个人一人一边围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等着酉时三刻的到来。 桌上有几盘炒瓜子和炒花生,苏瑾知道铃铛喜欢吃,特意将盘子端了过去,放在了铃铛面前。蓝铃铛也不客气,可她只吃了一口,就放了下来,拍了拍手,冲着苏瑾摇摇头,“不行不行,口味和你家的比起来,差得太多了。” 这话恭维得苏瑾舒舒服服,当即一拍胸脯表示下回一定做好炒瓜子招呼她。一旁闲听的梦铃奇怪地低声问道,“你家……你在启封城里已经有家了吗?你已经嫁人了?” 梦铃语气之中的艳羡之情,苏瑾并没有领会到,她只是草草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四处观望了一下周围的人,确认了没人关注她们这一桌,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梦铃解释,“嗯,已经嫁人了,而且嫁了五六年了。这话说来话长,等这一阵事情过去了,我再好好和你解释。” 几个人又有的没的说了几句话,云春阁中的烛火突然被人熄灭了一半。 四周的烛火都灭了,自然衬托着光线最亮的中间舞台。只见一个身穿彩衣的黑影从黑暗之中缓缓踏上了最中央的舞台,她衣袂飘飘,步履轻柔,像是一阵清风般走上了舞台。 苏瑾等人十分激动,纷纷坐直了身体,云春阁中的所有男子也如同她们一样,让下了手上的酒杯和怀中的美人,一双眼睛直直投向了舞台最中央。 “快瞧瞧她长啥样?”蓝铃铛透着暗色,对着苏瑾说道,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蓝铃铛的声音也不自主提高了几分,这句话不仅苏瑾听见了,就连邻桌的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也听得真切,且气定神闲回了句,“别着急,能被七皇子瞧上的女子,定然不是什么凡品,你害怕她不好看?” 蓝铃铛回头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并没有继续再说话。但黑暗之中,除了声音,谁瞧了谁一晚上,也根本瞧不见。 眼前的仙姑翩翩起舞,她舞姿曼妙,竟不输梦铃,这一结果不经惊得梦铃十分错愕,就连周围的看官,也都看直了一双眼睛。 “她怎 么还带着面纱?”随着仙姑舞步缓缓放慢,在强烈的烛光下,仙姑的容貌装扮逐渐显露在大家面前,可众人都十分好奇她的长相,偏偏她的脸上带着一个面纱。面纱很厚,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仙姑的容貌,求而不得的心情惹得看官们议论纷纷。 一曲终了,云春阁中的烛火又再次被点燃,阁内又恢复了原先的灯火通明,只不过这一回,大家的目光便都是仙姑。 殷妈妈特意换了一身红衣服,挥着手绢也站上了高台,她熟练地对着台下的众人介绍道,“各位客观今儿个算是来着了,今日咱们仙姑娘第一次挂牌。还是老规矩,一会我让仙姑娘再给诸位跳一支舞,然后各位大爷就开始竞价,价高者得!” 殷妈妈往常这么一说,台下的公子们定然是迫不及待地让姑娘接着表演,好让竞价的环节还一点进行。可今日不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仙姑娘脸上的轻纱上,一个个双手环抱,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殷妈妈,头一回瞧见,姑娘都挂了牌子了,还不让摘面纱的,这要是脸上长了个黑痦子,一会儿老子怎么亲的下去嘴啊!哈哈……”其中一个好事者挑拨起来,其他众人也都起起哄来。 全一卷 第185章 真假仙姑 云春阁中,因为传说中宸王从黔边带回来的仙姑自买自身入了云春阁中,花牌挂在了今天,故而云春阁今日人潮涌动,许多豪门公子、富庶商贾、达官贵人都纷纷慕名而来,众人一起守在一楼,等着酉时三刻,美人到来。 酉时三刻一到,云春阁三层楼顿时暗淡许多——殷妈妈为了造势,让手下人同时熄灭了许多烛火,只留下一楼中央舞台上,灯火璀璨。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仙姑终于踏着云仙步,上了一楼中央的圆台上,她翩然起舞,衣袂飘飘,一曲舞罢,仙姑缓缓停下了舞步,众人这才从从未瞧见过的舞步中缓过神来。 贪恋美色的男人们一边满不在乎地谈论着:宸王能瞧上的,姿色才情应该都不会太差,一边又迫不及待地盯着仙姑的脸看去,故而当他们瞧见仙姑脸上竟然还覆着一帕面纱时,一个个难掩失望,刺耳的言论随机而来。 一时间嬉笑不满声接踵而至,殷妈妈一面面露赧色,挥舞着手帕解释,一面朝着周围几个打手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们看好了周围几个刺头,避免有人趁乱闹事,“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咱们仙姑娘说了,各位只能瞧见她的半张脸,只有今日的恩客,才能瞧见她的整张脸,这帕丝巾,就是她今日大婚的盖头!”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说服了大部分的男人,但还是只有少数几人依旧不满于只瞧得见一双眼睛而煽动着众人的情绪。这些人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的身价和魄力都不足以提供给她这样的机会能够与佳人共度良宵的,所以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情占据着他们的心里,所以他们才想要鼓动人群,只要能揭开仙姑面纱,他们就能不花上一文钱,就能让自己一睹芳泽。 “蓝兄,咱们也去竞标吧,”苏瑾冲着蓝铃铛挑了挑眉,一脸兴奋地跃跃欲试状,“只要我们能一举拿下这位仙姑娘,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和她说上话了吗?”苏瑾端着一个空酒杯装样子,一面瞧着舞台,一面压低声音和蓝铃铛商议。 可面对苏瑾的热情,蓝铃铛却表现得很无奈,她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苏兄勿怪,刚刚给殷妈妈的那块银锭子,是我今日所带的所有积蓄了,想要拿下今日的头牌,啧啧啧……”蓝铃铛边啧边摇头,一副惋惜状。 “没啦?”苏瑾也跟着一起按了按自己的腰间和袖口,这些都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可今日摸起来,却都是空扁扁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认清了自己拿不出一文钱的事实后,苏瑾顿时一囧,“哎呀,我也是,只顾着打扮成男子,却没有想起来要多带些钱出门。我的镯……”苏瑾想着不行就把宸王送给自己的镯子拿去当掉应急,可一摸手腕,却是空空如也。苏瑾叹了口气,也十分沮丧——临走前为了不露馅,苏瑾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都特意取了下来。 这下怎么办?苏瑾颓然倒回椅中,目光有些怅然地盯着舞台上的殷妈妈和仙姑。咫尺之距,却仍旧没办法和这个仙姑搭上话,更是没有机会套上两句话,所以这个仙姑为何要打着宸王和自己的名号来这里招摇撞骗。 与此同时,不少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子,还本着闹事的心态,不断鼓动着要求仙姑摘下面纱。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殷妈妈就属于道法高深的,对于许多有意的挑拨和质疑声,她一律置之不理。她继续着挂牌仪式,冲着身旁手下挥了挥手,那张示意投标的小弓箭便递在了她的手上。 只见殷妈妈一手持弓,一手握箭,马步一扎,便熟练地拉弓射箭。“嗖”的一声,一柄银质小箭随即射出。殷妈妈射箭出奇地很准,那支小银箭正中二楼走廊上挂着的一扇用红绸子扎起来的铜锣上,“咚”的一声清脆响声后,银箭顺势落在了锣下特意放着的一个竹楼里。 这一声响后,全场先是安静了下来,然后响彻起震天的叫好声。 殷妈妈笑着将弓递给在一旁侍立的 打手,宣布竞价开始。 现场的达官家的公子哥儿们十分配合,大家竞价十分热烈。为了一睹仙姑的芳容,不一会儿,金额就从一两银子炒到了两千两之多。苏瑾对银钱没有什么概念,完全不理解两千两究竟是多少,一旁的蓝铃铛却是傻了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两千……以我现在的俸禄,我得白干八十年。” “八十年?你一个月俸禄多少啊?”苏瑾奇怪。 “二两三钱。”蓝铃铛巴巴眨着眼睛,“苏兄,为了陪你来这一趟,我刚刚花出去的银锭子,是我半年的积蓄。” “半年?”苏瑾懵了,想了一阵,随即一拍胸脯,“你放心,你后面半年的瓜子我都包了,还有,下一回出门,我一定带银子!” 自从知道她们的底细,梦铃就不再那般拘谨了,听着苏瑾和蓝铃铛逗闷子,也觉得十分有意思,坐在一边痴痴笑着。 就在竞价的金额被炒到了五千两之时,人群中突然冲上台一个男子,这男子一个箭步就扑向了台中央的仙姑,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冲上台偷袭的男人目标明确,直奔仙姑而去,不仅周围打手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台上的两个人也都反应不过来。这男人出手如电,一把就把仙姑脸上的面纱拽了下来,仙姑脸上闪现出惊慌之色,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却也没有要遮住自己的脸的意思。 台下瞬间沸腾了,男人们皆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说得上话的人大放厥词,说不上话的人拜高踩低。 “哇,这仙姑果然长得不错!” “啧啧,就是不够白,皮肤似乎也不那么白皙,和从前的花魁晚晴比,差远了。” “你得了吧,这是从黔边来的,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咱们京城的风水养人嘛,仙姑能有这番容貌,已经十分不错了。” “哎,就是说呀,论美貌,还得属晚晴和墨悠然,论风情,还得数师羽和秋如心,啧啧,如今这几个美人儿都去了隔壁的春喜班,还有冉姝和茵茵……” “穆兄,别怪我打击你,就你这点子家业,就是这些个美人儿还在云春阁里,你也是供养不起的,咱都是只能远远瞧上一眼,还不是回回能瞧得着的。更何况如今她们去了春喜班,嘿嘿,你我弟兄,就只想想就好!” 蓝铃铛好奇起来,突然凑过去问道,“春喜班怎么了?” 刚刚说话的人来了兴趣,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自兵变后,春喜班就改行戏楼了,而且我听说,只有达官显贵、王公大臣才能请得动他们去家中唱戏,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如何还能一睹她们的芳容啊。” 蓝铃铛吃了一惊,犹犹豫豫地问道,“她们……从良了?” 这一句问,引得周围的人痴痴笑了起来,“兄台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春喜班就是秦楼楚馆,即便套上了个戏楼的外衣,骨子里不还是那么点子事儿嘛,我听说云春阁前些日子被春喜班的陷害了,所以这些个花魁才都被春喜班请了去。那你们说说看,春喜班费了那么大的精力请了这么多京中出了名的花魁过去,是想做什么?当然是继续从事老本行啦!” 这人分析的头头是道,竟然将周围几个人都说服了。 蓝铃铛倒是没怎么听明白,却也觉得无趣了,便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与苏瑾一起朝着台上的花魁瞧去。 苏瑾她们做得位置有些偏,这位置虽说比只能瞧见仙姑后脑勺的位置强一些,却也是困难,两个人只瞧得见仙姑的侧脸,可究竟长得什么样,却并不能瞧得真切。这样求而不得,竟惹得两个人心痒难耐,和旁边几桌的男客一起歪着脑袋瞧着仙姑,姿势竟然出奇的一致。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一个男人边瞧边砸吧着嘴,“这仙姑……这仙姑……怎么和我两个月前瞧见的仙姑长得不一样呢?” “你见过仙姑? ”此话一出,好事者就立即接下来问道。 “见过呀,那日她救下了一个落了水的妇人,那手法之奇特,我是终身难忘呀。” 这人说得声音很大,旁边另外一桌有个人听了这话,连忙凑了过来,“老兄,不瞒你说,我也觉得这位仙姑有问题。你不知道,我有一日有幸在佑圣真君殿山门下遇见过仙姑,那个场面真是……当时宸王殿下也在,宸王旁边一个大管家就大声呵斥我们,说这不是什么仙姑,这是王妃!所以如今听闻仙姑又出现了,还是宸王从黔边带回来的,我就在想,这宸王真是有意思,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怎么就找了这么多的仙姑呢?” 听他们这么一说,许多人都流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其中一个好事者好奇问道,“那你们瞧见的仙姑,长得怎么样?不是台上这个吗?” “不是,那仙姑长得……啧啧,刚刚这位仁兄说晚晴美,我瞧着都不及仙姑半分!” “哎呦,宸王果然艳福不浅!” 这人边说边调笑,苏瑾听得刺耳,正欲发难,正巧瞧见台上仙姑转了个身,正脸正好对上了她们。 仙姑终于能好好瞧上一眼了,苏瑾在心里暗暗欣喜,可再仔细一瞧台上的仙姑,浑身便顿时一阵冰凉——阿诺? 阿诺,黔边五寨中凤凰栖寨寨主阿满的亲妹,曾族人被尊奉为圣女,地位尊崇,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是个差点就被祭树的可怜女子。阿诺,这个女人苏瑾原先十分同情,在被迫成为她祭祀的替代品后,苏瑾也是对她无限的信任,可最后却被无情背叛了。 赵翊来救她的时候,众人在凤凰栖寨发生了惨烈的打斗,作为当时被控制住的苏瑾,对于这场争斗的过程一无所知,自然也并不知道阿诺的结局,可无论她的结局如何,也一定不会是出现在这里的。别的不说,就说黔边距离京都的距离,就是跑死几匹快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了这里。 苏瑾错愕,错愕之余,竟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台上阿诺的注意,好在苏瑾的伪装还算不错,台上的阿诺和殷妈妈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同。 梦铃吃惊得看了苏瑾一眼,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衣角,这才让苏瑾回过神来。苏瑾连忙坐了下来,一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假装喝酒,实则验视你。 蓝铃铛关切地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苏瑾狠狠吞了口口水,一只手颤颤指向了舞台,“她……她……她是阿诺。” “阿诺?”蓝铃铛奇怪,声音也高了好几分,这一声高呼惊着了高台之上的阿诺,她将目光投了过来,然后死死盯在蓝铃铛的身上。 全一卷 第186章 大闹秦楼 云春阁舞台上的阿诺注意到了这里,苏瑾怕被认出来,心虚地将头藏在酒杯之后,尽量不让阿诺瞧见自己,她注意到阿诺还没有发现自己,只是因为蓝铃铛念出了她的名字,而奇怪地看着她,所以苏瑾一面隐藏起自己,一面在心里飞速思考着蓝铃铛和阿诺曾经可能遇见的可能性。 就在楼下一片混乱之时,二楼走廊上其中一间屋子突然打开了门,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迷蒙着双眼,一边揉着自己的后脖颈子,一边慢吞吞走到了二楼走廊边上。显然一楼的喧闹声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疑惑,但是不多时,昏迷前的一些记忆还是逐渐被她找了回来。 “不好!”楼下坐着的梦铃并没有参与竞选和起哄,故而楼上的这名女子的出现,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惊慌地扯了扯苏瑾的衣袍,惊呼一声,“是语露,她醒了!” 涉事的苏瑾和蓝铃铛二人顿时心中一惊,抬头去看,只见二楼走廊上的语露一手攀着栏杆,一手继续揉着后颈,揉着揉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惊慌失措大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妈妈救我!他们要杀我!” 这一声惊呼如同一记炸雷,楼下的仙姑竞选活动顿时黯然失色。 杀人?楼下的恩客们纷纷慌了手脚,躲避的躲避,逃跑的逃跑,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抱着脑袋躲进了桌子下面,剩下的人有的被人流冲散,有几个胆子大又好事的人,三两步冲破人潮,朝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奔去,场面一度混乱。 苏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梦铃扯进了自己怀里,担心她被人流冲击。梦铃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只是个女子,还是免不得脸上一红。 苏瑾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对着朝她们靠过来的蓝铃铛吐槽道,“你给她喂的药果然过期了,怎么你说得效果,一个也没瞧见,瞧着她气色不错,该不会是什么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神药吧?” 蓝铃铛白了她一眼,一个箭步冲过了两个人,终于是来到了苏瑾和梦铃身边,“可能时间长了药受潮了,药性减弱了吧。你瞧她也没发现我们……” 蓝铃铛的话提醒了苏瑾,她担心这件事情会牵连到梦铃,连忙招呼她装晕,“梦铃,你和语露都是殷妈妈安排来的,如今如果只有语露受了暗算,你什么事都没有,那么殷妈妈就该怀疑你了。” 蓝铃铛不满苏瑾的话,“什么叫暗算,说得真难听。” 苏瑾还没反驳,这边的梦铃就直摇着手说不会装晕。这一来二回的,蓝铃铛担心夜长梦多,于是对着梦铃说了句“得罪了”,然后还在梦铃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个手刀便准确无误砸在梦铃脖颈后面,梦铃顺势栽倒在苏瑾怀里,苏瑾小心翼翼抱着她,平放在了长椅上。 因为现场乱了起来,殷妈妈一边挪到阿诺面前,护着阿诺不被人群撞到,一面气急败坏招呼着手下人赶紧去二楼看看。直到瞧见打手一边一个控制住了已然发了疯的语露,将她拖进了屋中,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她继续摇晃着自己手上的手绢,一面在心里埋怨着马爷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出现,一面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各位爷,各位爷,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我们语姑娘吃醉了酒,惊扰了各位,我这就带她下去醒醒酒,各位爷继续玩,嘿嘿,继续继续……” 这一番托词果然有效,躲在桌子地上的人也钻出来了,四处乱窜的人也回席了,刚刚那个出了最高价的男人指着仙姑说道,“殷妈妈,我这已经出到了六千两,应该没人和我争了吧,这仙姑娘娘,可是我的了吧?” 殷妈妈笑得殷切,“吴五爷,瞧您说的,这竞价不是还没结束吗?” “老子瞧上的人,我看谁敢和我争!”吴五爷脾气有些上来了,蛮横地一跺脚,傲视众人。 没想到一直躲在殷妈妈身后的阿诺突然开口了,“妈妈,今天我不接客了,我要回去!” 阿诺显然已经认出了苏瑾,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瑾,浑身瑟瑟发抖,一边推辞着殷妈妈扶住自己的手,一边向后迈开一条腿,预备夺路而逃。 殷妈妈原本心思都在二楼的语露身上,想着这丫头刚抬成二等没多久,竟然如此不让人省心,就听见了阿诺这般说,顿时感到背脊一凉,满脑门子官司。 然而,殷妈妈还没有开口说一句,刚刚出价最高的吴五爷便不干了。他看着像是个练家子,二话不说,立马跳上了舞台,一把就抓住了阿诺的胳膊,“你说什么?老子花了这么多钱捧你,你竟敢说你不干了?你耍老子是吧?小六子,给我帮上去送到老子床上去!” “是,五爷!”吴五爷旁边跟着的狗腿子应了声,立即扑了过来,一边一个抓住了阿诺的两只胳膊。 “不要,不要,你们放开我!”阿诺用力挣扎着,一边拼命挣脱着束缚,一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殷妈妈。 殷妈妈似乎是瞧惯了这样的戏码,既不劝说也不不阻止。对于此事她视而不见,反而走下舞台继续招呼客人。 阿诺看向殷妈妈的眼神从哀求和期许逐渐变成了无助、绝望、最后变为了痛恨,她随即转开了视线,在人群之中搜索了两秒,便将视线准确无误投向了挡在梦铃身前的苏瑾,“姐姐!姐姐救我!姐姐!” 苏瑾因为担心昏迷之中的梦铃会被人欺负,所以一直挡在她身前,也同时暴露在了众人面前,阿诺的一声姐姐喊的极其悲壮凄惨,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瞧见了一身男装的苏瑾和她身后躺在椅子上的梦铃。阿诺的一声声“姐姐”,众人自然而然以为是在喊梦铃。 这一声呼救就连殷妈妈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瞧见的是梦铃,见她晕倒在长椅上,殷妈妈心里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扑过去查看,“哎呦呦,梦铃,妈妈的乖乖肉,你这是怎么了?两位爷,我们家梦铃这是怎么了?” 苏瑾还沉浸在是否出手救阿诺的挣扎之中,根本无暇回应殷妈妈的话,好在蓝铃铛反应快,先下手为强,立即厉声埋怨道,“梦铃姑娘酒量太差了,刚一杯,就晕倒了。还有语露姑娘,也经不住几杯酒呀。你们云春阁的姑娘喝酒都不行呀,这酒量,得练!” 殷妈妈一面狐疑地嘀咕着:梦铃酒量是不行,可语露不应该啊,一面连忙跑过来查看梦铃的状况。如今云春阁不景气,几个精心培养的一等花魁都走了,如今挑来挑去,也就只有梦铃在内的三个二等姑娘还能有培养的潜质,她怎么能舍得梦铃有什么损失呢。 瞧见殷妈妈已经吩咐人抱梦铃回屋休息了,且殷妈妈还亲自跟了上去,苏瑾心里也稍稍安心下来。既然殷妈妈这么看重梦铃,自然会照顾、保护她。那么眼前最大的危机就是阿诺已经把自己认出来了,且正在被两个大男人拖着往二楼一个包间走。 “姐姐!”阿诺喊得凄惨,一双脚已经因为拖拽而遗失了一只鞋子,显得狼狈不堪。旁边的吴五爷还不满足,一边敲着手下的脑袋,一边怒吼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照你们这么拖,还不把我的美人拖伤了呀,蠢货,用捆的呀,用扛的呀!” 苏瑾实在瞧不下去了,虽说阿诺曾经出卖过自己,可自己终究还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再怎么狠心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就这么被人拖走欺侮而视而不见。 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救阿诺,站在人群中的苏瑾却不经意被谁在背后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举着扇子就冲到了吴五爷面前了。 既然已经到了,就硬着头皮上吧,苏瑾心一横,举着扇子狠狠打在了吴五爷抓着阿诺的手腕上,“吴五爷是吧,这竞价还没结束,这美人就是你的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苏瑾深谙人多力量大的道理,最后一句是对着其他人说的。 梦铃被殷妈妈带走后,蓝铃铛已经识趣地躲在了人群之中,听见苏瑾这番话 ,她虽然不理解苏瑾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还是十分配合地立即跳出来粗着嗓子喊道,“就是就是!” 这一招虽然不新鲜,但是实在好用,两个人这么一唱一和,顿时掀起许多人的不满。 吴五爷见殷妈妈都不在现场,更是毫无顾忌,上前一把就推在苏瑾的肩膀上,怒骂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翘老子的行事,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瞧见对方出手,蓝铃铛也不是吃素的,她担心苏瑾会吃亏,立即踏在身旁的椅子上,一个跃身就站在了苏瑾的身旁,蓝铃铛身手敏捷,当吴五爷的手再一次朝着苏瑾伸过来的时候,蓝铃铛瞅准时机狠踹一脚,正揣在吴五爷的肚子上。吴五爷哪里吃过这种亏,立马招呼着手下人过来帮忙。那个叫小六子的人立即放开了不断挣扎的阿诺,和其余两个人一起冲了过来。 这样的场面倒不算太大,蓝铃铛一个人足以应付,她一边有意挡在苏瑾身前,一边活动起手脚,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反倒是武功全无的苏瑾有些紧张,站在铃铛身后问道,“我一会能做什么?” 蓝铃铛这边正好活动完手脚,潇洒地对苏瑾一挥手,“不用,你就站在这儿瞧着我就好。” 苏瑾满意地点点头,心里还是盘算起来,一会还是要往人群里跑,自己又是惹事,又不能帮着铃铛打架,还是不添麻烦的好。好在阿诺被人放开后,一溜烟往三楼跑,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苏瑾也稍稍安心一些。 就在蓝铃铛即将开打之际,二楼刚从语露房中跑出来的殷妈妈一手紧紧握着走廊栏杆,一手恨恨指着苏瑾和蓝铃铛大声喊道:“抓住她们,她们是来闹事的!” 全一卷 第187章 以一敌百 苏瑾在云春阁中逞能,救下被吴五爷纠缠的阿诺,却意外惹祸上身,阿诺是被救了,却也毫无义气地自顾自逃了。就这样,气急败坏地吴五爷预备对苏瑾大打出手,苏瑾陷入危机。 这一幕像极了苏瑾穿越过来的那一天。 那天的苏瑾如同往常一样的上班、上课、下课、下班,可就在校门外,她瞧见了一个女生被几个男人半拖半拽地带走了,出于老师天生的正义感,苏瑾毫无防备地跟了过去。 就这样,没有丝毫准备的苏瑾跟着去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看见了女生不仅被敲诈,还被为首的混混头儿欺侮,毫无城府的她又一次冲动了,她瞅准时机,鼓足勇气,一把上前,捉住混混头的手,与混混头扭打在一起。 就这样,苏瑾代替了那个女生,被俘了,而原先的那个女生却逃走了。 比较起来,这一次是如此的相似。苏瑾又是看不惯出手了,又是想法大于实力,人是救下来了,却令自己身处险境。而且巧合的是,这两次,都是被救女生自己逃了,留下苏瑾成为代替者,面对着不怀好意的敌人。好在这一次,她的身边有一个女侠蓝铃铛在,她至少不是一个人面对这场危机。蓝铃铛不仅站在她这一边,帮着她,而且对于这一场避免不了的争斗还跃跃欲试、信心满满,这让此次遇险的苏瑾十分安心。 不过吴五爷也不是吃素的,他瞧见苏瑾翘行,坏了自己的好事,愤怒之余,立即命手下人对她动手。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之时,楼上刚查看完语露情况的殷妈妈气急败坏从语露的房中冲了出来,指着苏瑾和蓝铃铛的方向就吼道,“抓住她们,她们是来闹事的!” 云春阁的格局是回字型的,四面的楼梯都可以通往二楼和三楼。二楼住着普通等级的姑娘,三楼住着一等花魁和部分二等的红姑娘,所以打手们并不怎么被允许上二楼和三楼。这一次也是这样,除了刚刚扛着梦铃上了三楼的男人,和另两个为了控制住语露而上了二楼的男人外,其余所有的打手都留在了一楼,而且如今这三人也都规矩守在语露房门外,等候着殷妈妈的吩咐,看起来他们之间的等级制度十分严明。为了不影响恩客们的兴致,绝大多数的打手都守在一楼的四周角落里三三俩俩的成堆扎着,为的是既不惊动正规来消费的,也对想闹事的人产生一种令人恐惧的震慑。 殷妈妈今日的一声怒喝,四周的打手都被惊动了,众人成收网之势朝着中间舞台包抄过来,人数之多,身量之魁,这架势看得身经百战的蓝铃铛都头皮一紧。 苏瑾四处张望着,努力寻找突围的缺口,当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避无可避时,她心中顿时一凉。但一想到刚刚蓝铃铛信心满满的样子,又充满期待地低声问铃铛,“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你有没有办法抵挡,我站在哪里比较安全啊?” 蓝铃铛额角布满细汗,她缓缓抽出腰间的长鞭,低声对苏瑾说道,“你一会猫着腰走,尽量混在其他客人之中。能跑出去最好,跑不出去就往二楼和三楼跑,我刚刚看了,三楼没什么打手,二楼也只有三个,且二楼三楼上面房屋众多,如果一时藏匿其中,兴许能抵挡一阵子,待我脱身后,我去楼上和你汇合,我们再找出路出去!” “二……二楼?殷妈妈就在二楼呀?”苏瑾蒙圈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已经开始活动脖子了,看样子这时她是顾不上自己了。看着成包抄架势聚拢过来的人,苏瑾也替蓝铃铛捏了一把汗,便不再问他,预备自己想办法了。 就在这时,围过来的打手突然出现了方向的偏移,蓝铃铛察觉出了古怪,试探地带着苏瑾往后退,与吴五爷等人空出一段距离,反而将吴五爷的人露在了一边。只见云春阁的打手果然迅速围了上去,不一会儿,吴五爷在内的四人被打手们围在大圈之中,且包围圈还在不断缩小。这一反应正 中蓝铃铛的想法——打手们都误以为吴五爷一行人才是殷妈妈所说的闹事之人。 在包围圈撇开蓝铃铛和苏瑾之际,显然吴五爷也瞧明白了,他顿时火冒三丈,手抓着扇柄指着二楼的殷妈妈骂道,“奶奶的,殷婆子你想干嘛?” 殷妈妈也看出来了不对劲,连忙拍着栏杆对着打手骂道,“混账羔子,抓的是她们,那两个,那个白衣服的是个女的!” 现场不少人都没有离开,虽然此刻云春阁一楼已经预备械斗了,但是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所以,这一声高呼,在场的男人们都瞧了过来,苏瑾的位置瞬间成了焦点。 “女的?” “女的也逛青楼?” “女的也有胡子?” …… 苏瑾十分尴尬,可尴尬过后,危机感就迎面而来了。好在这一次所有的敌人都在她们的面前,不再是刚刚那种包抄之势了。 蓝铃铛一把将苏瑾推进人群里,手上的长鞭已经抖动起来了。 苏瑾会意,拔腿就跑,借着蓝铃铛刚刚的那一股子推劲,人瞬间便冲出了人群,来到了墙边。目测云春阁的大门距离自己不到十步,且自己左侧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按理说苏瑾算是逃过一劫了。可另一件悲剧却发生了——苏瑾女性的身份暴露了,云春阁里看热闹没散的恩客们看惯了风尘女子,反而对她这样身着男装闯入秦楼楚馆的良家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些男人越瞧越觉得苏瑾细皮嫩肉、白皙美貌,虽说还没明白她长胡子是为什么,但是这也不影响他们丑陋邪恶的心不断驱使着自己不断靠近苏瑾,故而这些猥琐的男人们自发形成了人墙,正好挡在了苏瑾逃出云春阁大门的必经之路上。 情急之下,苏瑾一个大越步跳上身边通向二楼的楼梯,三两下逃上了二楼。楼下的男人们沸腾了,这一场如同老鹰捉小鸡的活动令他们格外的兴奋。他们不甘示弱,一窝蜂朝着二楼窄窄的楼梯跑,你追我挤,谁也不甘落后,谁也不愿谦让,竟又自发组织了一场争夺楼梯的争斗,甚至在楼梯口直接开打,你拽我一把,我推你一下,一瞬间,将四座楼梯全都堵死了。 苏瑾因祸得福,在二楼暂时得以安全,她与殷妈妈站在对立的二楼走廊上。 殷妈妈在另一边气急败坏地就往这边冲,留在楼上的几个打手也加入了追捕活动,苏瑾一看情势不妙,立即找路继续往三楼跑。 楼下的打斗已经成白热化。蓝铃铛不负侠女的盛名,形成了以一敌百的架势,一柄长鞭在手,谁也进不了身。 吴五爷看着蛮狠,实则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空把式,蓝铃铛一鞭子下去,立即疼得他嗷嗷直叫,没走下来三个回合,就和他的三个手下一起往后躲,不再参与争斗。 接下来是云春阁里训练的打手,这些人虽然身高体魁,但是和蓝铃铛这种真正经历了杀人越货的原土匪而言,他们便只不过是有两下子花拳绣腿罢了,实在没什么战斗力。可他们胜在人多且力大,打斗了一段时间后,蓝铃铛体力不支,逐渐落入下风,这让在三楼和二楼来回乱跑和殷妈妈以及这几个打手不断周旋的苏瑾瞧得心惊胆战、焦急不已。 已经在三楼盘旋多时了,三楼的房间不多,每一间都很大,但每一间都紧锁着大门。走廊上放着许多高脚的木架子,架子上一般都会放上一个陶瓷花瓶作为装饰。苏瑾看着楼下蓝铃铛已经快招架不住了,顿时心生一计,抱起走廊上的花瓶就往一楼扔去。 苏瑾扔花瓶的手法不行,一共扔下去五个花瓶,有一个砸在了墙上,两个砸在了无人的空地上,只有两个命中了打手。这些花瓶基本都有一个西瓜那么大,重量也是可想而知的,故而楼下被花瓶砸中的人都伤得不轻,被不幸砸中的打手顿时倒地不起,一动不动。这一举措虽说很笨很下下策,但是确实好用,一直在二楼转圈圈转的气 喘吁吁的殷妈妈一瞧见花瓶被苏瑾扔下去,心疼的直跺脚,哎呦哎呦地哀嚎着谩骂着。一楼的打手也个个心惊胆战,一面要小心提防面前蓝铃铛的鞭子,一面还要分神往三楼上看,有没有天降花瓶。 但三楼的花瓶终归有限,再加上打手们如今冲上三楼后,也不忙着抓苏瑾了,最先做的事情,一定是先去抢夺花瓶,故而能给苏瑾扔下去的花瓶,就只有刚刚已经扔出去的这五个,现下又出现了困顿。 花瓶扔下去了,放花瓶的架子就空下来了,苏瑾急中生智,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花瓶架子,预备一起给扔下去。 这一举动果然有效,倒不是扔下去能砸中人,而是足以威胁到楼上的人。站在二楼的殷妈妈正站在苏瑾对面,一瞧见苏瑾手中已经伸出栏杆一半的架子,记得满头大汗,指着苏瑾喊道,“姑娘,姑娘,不要,那可是紫檀红木的。” 红木?苏瑾好奇望了手中架子一眼,却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木架子,对着殷妈妈说道,“要想我放下来也行,你先让三楼的这几个人都下去!” 殷妈妈倒是无有不应的,点头如捣蒜,立即对着三楼的几个打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照做。 看着已经十分逼近自己的三个人都退下去了,苏瑾安心了不少。但是她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她又故技重施地挥了挥手上已经半悬空在三楼走廊栏杆上的紫檀红木的架子继续提条件,“还有楼下,让楼下这些人退下!” 殷妈妈满口答应,仰着脖子安抚苏瑾,“好好好,小祖宗,你先把架子放下来,我马上就让人退下!” 全一卷 第188章 英雄救美 “不行,”苏瑾态度坚决,故技重施,用手上珍贵的紫檀红木架子来威胁对面的殷妈妈,试图和她讨价还价,“你先让他们退下,我再把架子放下来!这事儿没得商量!” 殷妈妈继续表现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态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妥协了。 苏瑾放松了戒备,开始得意于自己这个绝妙的计策。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轻微的开门声,苏瑾一惊,心道不好,自己背后就是一间打不开门的房间,如果这会儿有人从后面突袭自己,就目前自己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这个姿势,若是被攻击了,根本是避无可避。 事实证明,苏瑾的乌鸦嘴料中了。她刚准备回头,一个黑影就从后面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苏瑾被人从后面桎梏住,动弹不得。她手上一松,一直抓在她手上的红木架子顺势要从三楼高处落下。 殷妈妈满眼都是那架她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来的紫檀红木的架子,心疼地眼珠子都红了。眼睁睁瞧着对面的丫头被抓,可她的红木家长却要从三楼掉下来摔得散了架,她记得满头大汗。 “不!”伴随着殷妈妈一声惨叫,苏瑾身后突然又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出击如闪电,可见手的主人也是个练家子,几乎就是苏瑾松手后的一瞬间,这个人就冲了过来,他这只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红木架子,毫不费力地拎了上来,又小心翼翼摆回了三楼原先的地方,这才对对面的殷妈妈点了点头。 对面二楼的殷妈妈狠狠松了口气,原先的卑微与惊恐顿时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得意。她一边朝着苏瑾所在的三楼走,一边对着一楼围攻蓝铃铛的打手大声吩咐着,“给我把下面这小子抓起来!” “放开我!放开!”苏瑾拼命挣扎,却无计可施。控制住苏瑾的两个男人下手很黑,抓住苏瑾的胳膊用的劲十分大,无论苏瑾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半分,被缚住的手臂也被抓得生疼。 同样在三楼的阿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背靠着门坐在地上哭,外面的动静显然她是听见的,可苏瑾两次跑过她的门前敲门,她都不敢开门,她担心一旦放苏瑾进来,自己以后的日子必然十分难过。 于苏瑾而言,阿诺显然不是什么同伴,此刻她唯一的同伴正在与一群打手奋力缠斗。 同伴蓝铃铛在一楼显然看见了楼上苏瑾被俘,她心中一惊就分了神,一个躲闪不及,右肩正好被迎面砸过来的茶壶击中,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连带着持鞭的右手也抬不起来了。 一楼还没被蓝铃铛打趴下的几个打手已经一步步靠近她,他们一脸的得意之色,为首的打手朝着地上呸了一口,举刀的样子十分嚣张,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蓝铃铛的右肩几乎动不了了,但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不服输的女侠,咬咬牙将右手的鞭子递给了左手。 武林之中许多能力十分强的武林高手都是能够练得左右手开弓的,故而蓝铃铛换手拿鞭子的这一举动显然十分具有威胁性,顿时将几个靠近的打手吓得魂不附体,几个人连滚带爬往后逃,刚刚蓝铃铛的那几下鞭子他们可是吃尽了苦头。 楼上的殷妈妈已然是满脸的得意,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三楼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丫头,她闲庭信步朝着三楼走上来,一走到苏瑾面前就不客气地甩了她一巴掌,苏瑾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苏瑾倒也是个硬脾气,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自己再用从前讨巧卖乖的法子估计也没什么用了,所以她也十分硬气,被打之后也狠狠瞪了回去,气场上丝毫不输。 楼下的蓝铃铛显然体力到了极限,即便左手能勉强挥鞭,也没有半分右手的威力。这样的威胁只能维持几秒钟,下一秒,打手们就摸清了情况,上去三两下就把蓝铃铛给制服了。 苏瑾被人带了下去,和蓝铃铛一起扔在了一楼 舞台的正中央。 殷妈妈看着一楼满地的碎花瓶破碗、坏板凳桌椅,还有刚刚修葺好的楼梯和装饰,心疼不已,她一面安抚着其他恩客离场,并让几个打手守在外面,将大门封了,一面下了狠心要狠狠教训这两个害自己损失惨重的捣乱者。 “你是女的?”殷妈妈一脸的疑惑,走向了苏瑾,“我也是觉得,我似乎见过你。” 苏瑾狼狈地和蓝铃铛背靠着背捆在一起,面对着殷妈妈带着恶意和讥讽的话,苏瑾一语不发。倒不是她真的骨头硬到死都不怕,而是在思量利弊,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她在心里来回揣度了多次,自己这一世投胎可是投在了身份贵胄的王妃身上,这种难得的特权阶级,自己是不是该利用一下。若是自己用这个身份压一压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婆子,她是不是会害怕的赶紧将自己和蓝铃铛给放了,说不准还会套个马车把她们送回去?可若是眼前的殷妈妈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动了其他歪心思,又会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自己倒是死了不足惜,说不准自己就能回去现代了,可被自己牵连进来的蓝铃铛怎么办? 苏瑾不能做决定。 殷妈妈倒是毫不客气,上前拽住了苏瑾唇上的假胡子,刺啦一下,用芦荟汁沾牢的假胡子被殷妈妈整个拽了下来。 “果然是女的,这胡子是怎么做出来的?”殷妈妈好奇打量起手上的假胡子,一回头又盯着苏瑾这张脸瞧。 瞧啊瞧,殷妈妈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喊道,“嗨,嗨!原来是你!我说着怎么瞧着这么眼熟,你果然还是这么一张令人可憎的脸,啧啧……还是这么漂亮。” 不好,被认出来了!苏瑾心惊,情急之下大声喊道,“殷妈妈,你大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竟敢这样欺侮我们,你不要命了!” 殷妈妈瞧出了苏瑾后,反而更加得意起来,“哼哼,你是谁?你是谁我还真的知道。桃嫣,你不是从我这里逃出去了吗,怎么今日又跑来我这里闹事?哈哈,真是峰回路转,我还愁没地儿找你呢,你倒是自投罗网了。得,那么今日咱们就旧账新账一起算!” 果然被认出来了,苏瑾心一横,心里盘算着,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好了,于是她又抬高了三个度,对着殷妈妈大声喝道,“你放肆,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你惹得起吗?” 殷妈妈来了兴趣,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苏瑾的面前,笑嘻嘻看着她,“哟,出去转了一趟果然不一样了,找着靠山了?连语气都硬气起来了。你背后是谁啊?说出来我听听。啧啧啧,你可别说你背后是月凝啊,那丫头可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她可是我的人!” 殷妈妈的反应反而让苏瑾安心了几分,看来殷妈妈果然还不了解内情,这一招兴趣对她有用。于是,苏瑾对她说道,“宸王,宸王你知道吧,我可是他的人!” “宸王?哈哈……”没成想殷妈妈突然笑了起来,“宸王?当初月凝那小蹄子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她说她是宸王的人,不肯再接别的客人,后来她倒是好运气,真的说动了宸王娶她进门,她便抛下我云春阁攀了高枝嫁进了宸王府。如今你也说你是宸王的人……哼哼,你就不能换一个人攀吗?你觉得我会相信宸王只看得上我云春阁里的人,要两个三个的娶进王府吗?你觉得我真的那么傻吗?桃嫣啊,我看当初你在我云春阁时,齐王殿下不是很喜欢你吗,你若是说你是他的人,我倒是还更信一点,哈哈……” 蓝铃铛转过头,悠悠添了一句,“她真的是宸王的人,我劝你们识相点赶紧把我们送回去,否则你们就大难临头了!” 苏瑾很想给蓝铃铛一个赞,果然还是她会威胁人。原本苏瑾还担心自己这么认怂地搬出宸王,蓝铃铛会瞧不起她,可如今看来,一代侠女蓝铃铛也丝毫不客气地搬出宸王来挡枪,十分的熟练。 好汉不 吃眼前亏,这才是真理。 殷妈妈显然还是不肯相信,继续嘴硬地讽刺道,“别和我扯那么多,谁的人在我这里都不好使。桃嫣我告诉你,自从你出逃开始,我们云春阁就没有一天顺过,当初就是因为你,二皇子才会将气都撒在我和马爷身上,云春阁里的存蓄也都被二皇子收走了。如今我们这么的惨,都是你害得!今日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又是你,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你欺人太甚。桃嫣我告诉你,你今后就别想再离开这里了,我要让你留在这里替我赚钱,给我还账,我要让你成为我云春阁里最低贱的妓,让你接最低贱的客,要……” “你敢!” “你敢!” 殷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蓝铃铛便气愤不已地喝道。 与此同时,门外也响起了一声怒气冲天的怒喝。众人一起往外看,只见从外面威风凛凛走进来两个男人,因为惧怕他们的身份,守门的几个打手纷纷后退,既不敢直接放行,又不敢真的动手。门外的两个男子步步紧逼,不由分说闯入了云春阁之中。 “赵翊!”苏瑾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惊呼一声。这一瞬间,宸王赵翊一袭玄色长袍,威风凛凛地立在自己面前,苏瑾只感觉这一刻的他,如同天神降临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就连满楼烛火投射下来的光辉都像是一片金光洒在了他玄色的长袍上,熠熠生辉。 “谁?”背对着大门口的蓝铃铛显然十分好奇,她吃不准苏瑾刚刚喊出口的话,不住转着头追问。 苏瑾喜极而泣,红着眼睛说道,“是宸王来了,还有聂将军,他们来救我们了。” 话还没有说完,这两个如同天神降临般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全一卷 第189章 陷入死局 殷妈妈显然是识得宸王的,瞧着他面带怒色的进来,顿时感到大事不好。她的反应很快,一双吊梢丹凤眼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心里飞速盘算着事态的变化。 对于赵翊的突然来访,她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的,但是她还是不动声色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奉承道,“哎呦哎呦,殿下好些日子没来老婆子这里了。殿下,我这就给您找一个姑娘伺候着,您看玉清怎么样,这丫头……” 赵翊一语不发,径自搬起地上一个被打翻在地的板凳放好,不动声色地坐在上面,挑了挑眉看着殷妈妈,既像是想要听她解释,看她能解释出什么,又像是在看戏,心中已经明了,却就是想看她如何表演。 殷妈妈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顿时感到浑身寒毛倒竖,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直冲脑门。她心里动的很快,立即明白了刚刚桃嫣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她连忙眼珠子一转,凑过去讨好地说道,“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赵翊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以一种极其慵懒的语调,看着殷妈妈反问道,“误会?殷婆子说的误会,是指什么?” 被束缚在地上的苏瑾都急死了。看着赵翊一副不着急的看戏模样就来气,心里暗骂赵翊这个混账家伙,不仅不来救自己,怎么还和殷妈妈聊上了。她气鼓鼓地盯着赵翊,一边用力挣扎了两下,一边大声吼道,“废什么话,快救我们呀!” 同被绑在一起的蓝铃铛倒抽一口气,安慰道,“哎哎哎,小祖宗你轻点,我可是伤员。回去以后,你可得多预备点瓜子弥补我!” 聂盛远早就在后面等得心急如焚了,尤其是瞧着蓝铃铛似乎还负了伤,更是焦急不安。可赵翊偏偏不发话,自己也不好贸然行动。故而,当苏瑾一声令下,他当即不敢懈怠,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赵翊和殷妈妈,朝着被捆住的苏瑾和蓝铃铛走去。 几个打手模样的人还没有摸清楚行情,只知道抓住这两个人实属不易,故而竟大着胆子上前阻拦,但是聂盛远的气场实在太强了,他也不多废话,只一个眼神过去,几个还想坚持的打手便吓得纷纷后退,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殷妈妈见情况不妙,赶紧搬出封月凝来攀关系,“殿下,殿下,这都是误会,我真不知道这丫头也是您的人。哈哈,桃嫣这丫头好呀,人漂亮,也有主意。她以后一定能和月凝和平相处,给殿下开枝散叶的!” 赵翊听得眉头蹙了起来,原本就冷冰冰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一股怒意。这种怒意果然是会弥漫开来,影响到周围人的,殷妈妈顿时又是语噎,心里不住打鼓:今日怕是自己的死期了,怎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月凝是谁啊?”就在这时,蓝铃铛单手解着捆在身上的绳索,十分不合时宜得侧过头好奇地问苏瑾。 苏瑾倒也不觉得难堪或尴尬,她一边麻利地解着自己腿上的绳子,一边白了蓝铃铛一眼,“咱们的宸王殿下曾经风风光光娶了一个侧妃进府,你没听过吗?” 苏瑾的话声音很大,她压根是负着气的,所以故意挑事的嫌疑居多。这句话十分刺耳,扎得一旁帮忙的聂盛远浑身一震,看向苏瑾的眼神十分复杂。 偏偏蓝铃铛完全不知道这个话题十分敏感,继续与苏瑾闲聊着,“哦,她呀,我倒是听过。”蓝铃铛点点头,“我怎么听说,这女的心术不正,已经被殿下关在下面庄子里,不给出来了呢?” 满头大汗的聂盛远一直守在蓝铃铛身边,他听得浑身冰凉,不住查看赵翊的脸色,一边帮着她解绳子,一边低声提醒道,“嘘,少说两句。” 不过蓝铃铛的这番话倒是让殷妈妈听了个真切。听闻了封月凝的下场,她顿时脸色大变,颤颤巍巍地看着赵翊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月凝她……得罪殿下了?”几个字下来,殷妈妈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她先是一愣,然后立即跪在地上 痛哭起来,“哎呦喂,宸王殿下饶命啊,月凝那小蹄子不懂事,惹了殿下不高兴了,但是我老婆子一直是奉公守法,对殿下您也是……” 殷妈妈还想继续奉承两句表一表决心,赵翊突然朝着她挥了挥手,打断道,“我问你,你们云春阁里最近来了个自称仙姑的女子?” “呃……”殷妈妈脸色又沉下去半分,顿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因云春阁的生意不景气,为了招揽生意,也为了博得眼球,制造噱头,殷妈妈的胆子很大。当这个自称是宸王亲自从黔州带回京都的仙姑时,殷妈妈亲信了这个来历不明女人的话,且认定了她就是宸王的女人。所以这一回仙姑挂牌,为了生意,她立即煽动人群,将仙姑曾经是宸王的情人,是宸王亲自从黔州带回来的说法传播下去,目的就是为了解着皇家的身份刺激这些恩客。如今看来,这个效果果然十分不错,不仅让那些恩客们一掷千金,还顺带引来了正主宸王七殿下,这从何处说理? 殷妈妈也算是个人精,她一会儿战战兢兢看着宸王的脸色,猜测着宸王是不是因为被自己揭了底才会如此生气,抑或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仙姑真的是他心尖上的新人,两人闹了脾气来了这里,自己为了利益帮了她,却成了最无辜的替罪羊。一会儿她又会侧着脸回头偷看苏瑾的反应,瞧着她气鼓鼓地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心里又是一惊。 在这连番的惊吓之后,殷妈妈认定了一件事,也做了一个自以为上上策的决断:宸王今日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来救桃嫣的,而是来找仙姑的。看来,桃嫣认识宸王的确是真,可仙姑是宸王情人之事也是真的,且宸王似乎更看重仙姑一些。所以宸王为了仙姑而来,桃嫣才会被救了还这么生气的。这一切就抖很容易解释通了。 如今月凝靠不住,桃嫣更是靠不住,那么唯一还有希望的,就是刚刚过来的仙姑了。 殷妈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预备再赌一把。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用膝盖当脚跪着凑到宸王面前说道,“殿下明鉴,仙姑是自己来的云春阁了。我知道她的您的人,所以她来了后我是百般的照顾,一点委屈都不敢给她受,殿下,您看这……” 殷妈妈说着说着,声音开始越来越小了,因为她看见宸王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一点缓和的意思都没有。正巧苏瑾此刻走了过来,她一个分神,话也就僵住了。 苏瑾对殷妈妈的话无感,只是走过来狠狠瞪了赵翊一眼,心里的气还是没有顺过来。不过她十分清楚他们所说话题,站在赵翊面前,一指三楼最里面的那间屋子,说道,“她在哪里,三楼最里面那间。这个假仙姑,是阿诺。” 赵翊还是那副高傲的模样,听闻苏瑾的话也没有一丝兴奋抑或是犹豫,反而继续扮演着冷面判官的角色一语不发。他只一个眼神投向了聂盛远,一直守在蓝铃铛身边的聂将军立即会意,一个纵身,飞上二楼,又三两步冲向了三楼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殷妈妈看傻了,一是聂盛远的身手,聂盛远是第一回来,殷妈妈不曾见过他,但是她也着实没有想到,从一楼到三楼的用时,可以不过三秒。二是因为宸王的态度,她已经完全摸不准宸王的意思了,究竟是很稀罕这个仙姑,还是这个仙姑也得罪了他。 聂将军很快到了三楼阿诺的房间,他先是客套的敲了敲门,可等了片刻,门内的也是毫无回应。一楼的几个人仰着脖子也与聂将军一起等着屋内的动静,半天无回应后,就瞧见聂将军突然飞起一脚直踹在房门上,房门瞬间被他暴力踹开,而聂将军也一跃而入,不再出来。 看这架势,看来自己这局又赌错了,宸王似乎并不在意仙姑,反而是一副要抓她入狱的架势。殷妈妈的心顿时一抖,整个人瘫软在地,心如死灰。 三楼的动静仅仅停留在了聂将军踹门那一霎那,过后三楼就十分安静,既无争吵声,也没有哭喊 声,几个人仰长了脖子等着,着实奇怪。就在大家的关注度都停留在三楼时,云春阁的大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打手。这打手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殷妈妈,不好啦,对面春喜班的武三爷来了,咱们马爷也被他们抓走啦!” “什么?”殷妈妈大惊失色,重又在绝望之中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泪水未干,脸上的惊恐和疲色却一览无余。在这连番的打击下,殷妈妈的脸看起来像是顿时老了十岁。 “殷婆子,听说你这里有贵客到。可你把客人都赶出去了,那你这生意怎么办?你欠我的债准备怎么……”武三爷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十几个打手。他得意洋洋,一边走一边嘲讽着,可刚踏入一楼的大厅,瞧见了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殷婆子,和转过身来冷森森看着自己的宸王,顿时语塞。他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句话,陪着笑跟赵翊请了个安。 “哟,原来贵客是宸王殿下,”武三爷脸色也难看起来,客套了两句就预备赶紧走,“今日既然殿下有事,那小的就不便打扰了,告辞告辞!” 说罢,武三爷一边轰赶着自己身后的打手,一边倒退着就跑出了云春阁。 跪在地上的殷妈妈已经哭出了声,马爷虽说脾气不好,可到底算是自己的当家人,如今马爷被抓,云春阁也快开不下去了,原本的后台二皇子倒台,新接手的后台六皇子铺面太多,根本不在乎这里,如今又不知哪里出了错,竟然得罪了如今权势正盛发七皇子宸王殿下。不知不觉之中,她们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死局之中。 全一卷 第190章 好孕降临 武三爷刚走,云春阁外就冲过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冲进屋,就马不停蹄跑去了苏瑾身边,上上下下开始打量她,边打量边哭,“小姐,小姐,还好你没事。” “沐春!是你看得危险,找来的王爷吗?”苏瑾惊喜地拉住沐春的手。 蓝铃铛也走了过来,她一边揉着自己受了伤的右肩,一边赞叹道,“你太棒了,这救兵搬得真及时,嘶……”说着,突然右肩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她抽了口凉气,又补了一句,“要是能再早一点就更好了。” “不是,”没想到沐春轻轻摇摇头,“我一直守在云春阁外面,可是里面的动静一点都瞧不出来。就在刚才,云春阁里突然冲出来许多客人,我料想里面一定是出事了,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正巧殿下他们过来了。于是我连忙就把你们的事情全都告诉殿下了。后来殿下刚进去没多久,对面春喜班的人就出来了,我担心被他们发现,就躲了起来。” “他们正好过来?”苏瑾疑惑不已。 “嗯,”沐春点点头,然后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小姐,你要小心一点,殿下似乎在生你的气,气你任性跑来这种地方。” 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个人,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是个姑娘,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不情不愿地被后面的大汉举着未出鞘的刀一路推推搡搡地给推了进来。 “阿诺?”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苏瑾更是惊奇不已,连忙上前两步,指着阿诺和聂盛远奇怪地问道,“你们刚刚不是在三楼的吗,怎么会从大门进来?” 聂将军一把将阿诺推跪在赵翊脚边,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开口解释道,“我推门进去后发现屋内没人,略一检查,就发现屋中的窗户大开着,她已经用被褥做了个绳梯从后窗逃跑了,于是我跳窗追了她半条街,才把她追回来。” 众人恍然大悟,都将目光投向了赵翊,期待着他的反应。赵翊则继续的面无表情,指着阿诺对聂盛远说道,“此女背后一定另有玄机,你带回去好好审讯!” “诺!”聂盛远应允,立即从腰间百宝囊中取出绳索捆住阿诺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预备带她离开。 临走前,聂盛远担忧地又将目光投向了受了伤的蓝铃铛,只见蓝女侠镇定自若,只一只手不住揉着自己的右肩。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倒是柔和了几分,却依旧保持着女侠的倔强,脸上半分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懦意都不曾瞧见。聂盛远心疼不已,还想再凑过去安慰照顾一番,可赵翊的脾气是果决从事,自己也不好多耽搁,只好悻悻然带着人犯离开。 云春阁里只剩下老态龙钟的殷妈妈和一群颤巍巍和殷妈妈一起跪倒在地的众位打手,赵翊冷冷说道,“殷婆子,今日你掳我夫人之事还不算完,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夫……夫人?”殷妈妈早已哭花了妆容,趴伏在地上,闻言她一脸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苏瑾。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赵翊的话继续传了过来。 “哼,明日本王便会命人封了你这云春阁,阁中女子皆由启封府尹妥善安置。至于你嘛,杀之……”赵翊已经起身了,他的眼中饱含戾气,原本预备直接杀了了事,可看了一眼身边气鼓鼓的苏瑾听见“杀”字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心里一阵心疼,遂改杀为驱逐,倒十分不像他的风格,“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但是本王念你年迈,饶你一命,今日便收拾细软,滚出启封城,若再让本王及王妃在城中看见你,定杀不饶!” 自然,蓝铃铛也惊讶地看着赵翊,原先在自己印象之中杀伐果断、狠厉绝情的宸王似乎是变了。 “至于你!”赵翊突然横眉冷对地看向苏瑾。 苏瑾因为刚刚他对殷妈妈的处置而心惊肉跳,又冷不丁听见了他厉声冲着自己发火,顿时感到血液上冲,浑身冰凉,看向他的眼神开始有些飘 忽不定。 “今日就该让你吃点苦头,长长记性!”赵翊的话还在耳边想起,苏瑾愣然盯着赵翊,眼前突然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好在沐春离得近,一把就扶住了苏瑾,与她一同摔倒在地上,垫在了苏瑾身下。 “瑾儿!”赵翊慌了手脚,一个箭步从过去,一把抱起了她。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苏瑾被人抱了起来,冲出了云春阁。 再睁眼,眼前出现了熟悉的窗幔,紧接着,几张放大的脸一一出现在自己眼前,苏瑾虚弱地睁开眼睛,嘴巴苦涩难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瞧见围在前面的沐雪和沐春已经破涕为笑,一个个兴奋异常。苏瑾奇怪,就看见沐春刚张开口预备说上两句话,就被后面两步冲上来的赵翊一把扒拉到一边去,然后赵翊的脸就出现了,脸上挂着难得的笑意。他直接坐在床边,紧紧拉着苏瑾的手,难掩激动。 苏瑾刚想问一句怎么了,赵翊却是一副话憋了很久的表情,立即兴奋地拉着苏瑾说道,“瑾儿,瑾儿,你有孕了!” “孕?”苏瑾的头还是懵的,她转头迷茫地看了看围在身边的沐春沐雪明卉等人,只瞧见她们都是一脸地欣喜,纷纷点着头,慢慢地才反应过来,喃喃问了一句,“我怀孕了?” 屋子里的人突然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欣喜地跪拜恭贺道,“恭喜王妃,喜得贵子!” 苏瑾依旧迷茫,目光再次聚焦到赵翊的脸上,“我怀孕了?”还没生下来,就知道是个男的了? 赵翊也是难掩欣喜,一直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意。 屋内的恭贺声还在继续,这声音逐层朝外递进,紧接着,屋外也传来一声声恭贺之声,声音在宸王府各个角落里传来,一直持续了很久。 怀了孕的日子,苏瑾成了只不折不扣的大熊猫。宸王府不让出了,厨房不让去了,赵翊每夜留宿墨韵阁,白天还跑来看她不下三次。 原先的三天,苏瑾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甜蜜了,原来在古代,有个孩子是这么有派头的一件事情,府中诸事基本上都是围着她转的,什么事都是以她为先,一点不敢怠慢,宫里圣上和如妃娘娘也得了信,高兴地不得了,特别是老皇帝,皇家子嗣凋零,到了如今,他才又有了皇长孙的盼头。故而,光是皇家的赏赐就摆满了一整间屋子,可谓皇恩浩荡。不仅如此,就连公事繁忙的赵翊,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即便是再忙,他每日的早膳、午膳、晚膳还是必定要赶回府中与苏瑾一同进餐的,为的就是让孕中的苏瑾能多吃一些。 这样的日子逍逍遥遥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苏瑾就忍不住了——这样的日子无聊的能憋屈死人。 举个例子。 苏瑾清早起床,发现床榻旁的人已经上了早朝,她立即吩咐帮自己梳洗的妩芪去吩咐小厨房,让芮芮安排人做些绿豆糕来解解馋。谁知妩芪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口就阴恻恻站了一个人。来人冷哼一声,长腿一迈,跨进了屋,上来就劈头盖脸说了苏瑾一通,“夫人淘气,绿豆乃是性凉之物,有了身孕之人如何能碰!陈御医特意交代了,夫人刚刚怀孕不到两月,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如何能不注意?妩芪,去小厨房传膳,把我早朝前亲自吩咐的雪燕粥给夫人端来。” “诺。”瞧见宸王殿下都发话了,妩芪只能照做,临走时还不忘悲悯地望了一眼苏瑾,然后就麻溜地退出了里屋。 于是乎,早膳就这么在赵翊的“监工下”,苏瑾硬生生吃下了两碗燕窝粥,一份清蒸鸽子蛋,一盘芝麻花生球,还有一盅乳酪虾糜羹。 好不容易把赵翊这尊大神送走,苏瑾松了松筋骨,想起了之前承诺了蓝铃铛,要给她炒两斤瓜子,于是,趁着妩芪收拾屋子,她走向了小厨房。 小厨房自从苏瑾有孕后,每日都 忙得不歇火,十二时辰的在灶上热着清甜可口的甜羹,就怕苏瑾这样的双身子会突然饿,随时需要随时都能端来一碗热羹暖胃。因为太忙,所以当苏瑾悄悄走进厨房时,谁也没注意到。 厨房忙得已经下不去脚了,苏瑾只好好奇地站在门口巡视了一圈,她刚想吩咐芮芮准备一口锅给自己下午炒瓜子用,忙到脚不沾地的芮芮突然一个转身,就瞧见了苏瑾,“王妃?”芮芮脸色难看,一声王妃喊出口,声音都是颤的。 一瞬间,厨房里炸开了锅,厨娘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紧张地手足无措,烧火的一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水桶,水冲进了灶台,黑烟顿时滚滚而起;炒菜的拿掉了铲子,铲子砸在锅上,溅起一阵油花;洗菜的打翻了菜盆,挖米的掀翻了米缸。 苏瑾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内心有一万只羊驼飞驰而过。苏瑾不禁错愕地想到:难不成,我是病毒?是原子弹?一碰就死,一触就亡?她们这么怕我作什么?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妩芪找了过来,拉过苏瑾就开始上下打量,“小祖宗,您怎么来这里了?您没事吧?我瞧瞧,是不是那里磕着碰着了?” 这时芮芮也才反应过来,连忙丢下手中的木勺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看着苏瑾,“王妃,您没被吓着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妩芪姐姐,赶紧传太医来给王妃瞧瞧吧,可别吓坏了她和小世子!” 看着面前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厨娘,和一脸紧张的丫鬟,苏瑾冲着她们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从前自己做班主任,总在教育自己的学生,凡是都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可是现在了,自己竟然成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全一卷 第191章 一日纪实 离开了厨房,苏瑾躺平在了院中的躺椅上,正十分郁闷之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人,有的递来了小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准确来说,是盖在了她的肚子上,有的拿了几块冰块放在院中,如今正是秋老虎节气,闷热得很,可冰块又要忌着苏瑾的身子,只能远远放着,好像风串起来带了些凉意,还有人捧来了时兴瓜果和一壶蜜茶。这些人神出鬼没,几乎是放下东西就走,动作行云流水,不着一丝痕迹。 苏瑾已经习惯了她们的举动,任由她们摆好东西,然后消失于无形。她百无聊赖地躺了许久,在数到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片云彩从头顶飘过时,终于瞧见了外出采买的沐春回来了。 “春儿!”苏瑾立即从躺椅上起身,踏上布鞋朝沐春走过去,她喊得异常热情,几乎是朝着沐春扑了过去,“你累不累呀,你去采买,瞧见了什么没有?你快和我说说,今日街上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沐春一面吩咐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将东西送去院中各处,一面连忙扶住苏瑾,扶着她往屋里走,“小姐怎么在外面,虽说已入了秋,可天气还是热的,若受了暑气可怎么好,如今你身子金贵,可要好好保重呀!” 苏瑾瘪瘪嘴,“我好无聊!” 沐春笑了起来,将她扶在里屋里坐好,安慰道,“刚刚我在中庭碰见了茉桃,听说小姐刚刚大闹了厨房?” 苏瑾更委屈了,眼泪汪汪道,“哪里有大闹?我什么也没做,就往那里一站,她们一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一样,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厨房里也弄得一团乱。” 沐春端了个小兀子坐在苏瑾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也不能怪她们,自从小姐有孕,殿下下了严令,吩咐了墨韵阁众人,一定要好生照顾好小姐,一点闪失都不许有。殿下的命令都下了,我们这些作下人的哪敢怠慢呐!”沐春说得丝丝入理,轻声安慰道,“小姐,这孩子来的真的是太好了。看得出来,殿下十分看重你腹中的这个孩子,等日后小世子出生后,咱们在王府的地位,就稳定了!” 提到孩子,苏瑾脸上也柔和了许多,她情不自禁伸出手覆上了自己还没有一丝变化的小腹,心中又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于是喃喃道,“世子……这若是个女孩……” “小姐!”沐春一脸地严肃地打断了苏瑾的话,“不得胡说,这一定是个小世子!” 看着沐春的反应,苏瑾多少是有些无语的,但是她很十分理解沐春的这个反应。 这个时代的重男轻女是刻在骨子里的,特别这个年代的女子,生男生女关系了她们日后的命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们会比男子更在乎些,比如眼前的沐春。倒不能轻易责备她们什么,例如:自己都是女子,却嫌弃生下来女子。要知道这个时代对于生下男子的推崇是有多么的高:生下女孩是不算传宗接代的,只有生下男孩才算,就只要这么一句话下来,什么不忠不孝的大帽子都能给你扣过来,让你毫无招架之力。就拿圣上曾不止一次表明了,会将皇储的地位赐给第一个生下皇长孙的皇子身上这件事情来说,皇家尚且会用子嗣来权衡皇权的分配,更别说市井小民了。也别说古代人重男轻女了,就说苏瑾生活的现代社会,还不是存在着十分明显的重男轻女的现象。苏瑾就曾经看到过这样的一个报道:一个在几年内连生下三个女孩后,还拼了性命拼四胎的母亲,一个人怀孕大肚躺在手术室中,央求着主刀医生一定要帮她接生下一个男孩子来。谁不知道一气生下那么多的孩子,母亲身体的亏空是用什么都弥补不了的,可事实上又是怎么样的呢,当第四个女孩子在产房里出生时,产妇不顾医生的劝阻,当即痛哭不止。产妇的婆家人一听又生了个女孩,于是狠狠朝着产房就骂了一句,转身就离开了。产妇的丈夫倒是没有随着他们离开,可也在产房外面哭天抢地,直到自己的妻子被从里面 推出来。 后来的结局是什么,苏瑾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这个丈夫好像还在和自己的妻子商量着要五胎的计划,可躺在病床上的妻子已经苍老的如同和他成了隔辈人。 这样想起来,在这个时代里,能像清嫣郡主那般的好运气的,真是少见。 苏瑾不自觉又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对腹中孩子说道,“宝宝,宝宝,妈妈无论你是男是女,都一定会很爱很爱你的!” “对了,沐春,”伤感完后,苏瑾突然想到了自己原先的目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股狡黠之色,“我想吃面包了,咱们去做面包吃吧。” 墨韵阁后院之前曾盖了座简易的土窑,这还是苏瑾来了之后带着沐春她们一起造的,这个土窑虽说十分简易,比不上现代的烤箱,但是温度还是能达到二三百度的,烘烤一些简单的面点还是可以的,所以苏瑾想吃面包,也不算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可唯一为难的是,这个土窑和面包的制作,除了苏瑾之外,她们谁也不会做,唯一会给土窑生火和控火的是芮芮,可她对于面包的制作还是一头的雾水,和苏瑾学了三回,没有一会做成功的。 这下可把沐春难住了,“小姐,可是咱们都不会做呀。” “我会呀,我刚刚看厨房里还有些红豆,咱们可以做红豆面包呀,可香了!”苏瑾一脸的兴奋,继续鼓动着沐春。她倒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想找个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沐春犹豫了,但是她看了看苏瑾的小腹,还是拒绝道,“不行呀小姐,殿下一再强调了不让你累着,外面又热,还要围着火……” “不会累着的!”苏瑾瞧出来沐春有些动摇了,连忙继续央求,“我就指挥,我不插手好不好,我就端把椅子坐旁边看着,春儿,呜呜……好春儿,我实在太无聊了。” “可是……”此刻的沐春已经完全动摇了,就连说出“可是”这两个字都显得十分犹犹豫豫。 “没有可是!”苏瑾立即加了一把火,“而且,厨房现在也不给我进了,我还答应了要给蓝铃铛瓜子呢,你知道的对不对,现在瓜子也给不了了,我好歹做两个面包送过去,给她赔罪也是好的呀。” “嗯……”沐春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们……” “哪都不准去!”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一个熟悉且坚毅的声音,这个声音依旧冷冰冰的,连带着声音主人的那张脸,也是冷冰冰如同冰块一样。 苏瑾委屈了,气鼓鼓看着一脚踏进来的赵翊,“我们就在后院子里,不出去,就是做几个面包,我……” “那也不行!”赵翊的声音依旧冰冷。他回头对愣在原地瑟瑟发抖的沐春吩咐道,“你去小厨房传膳吧,摆在旁边花厅。哦,对了,司修亓那边有一笔账要算一下,你下去过去看一下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支走沐春,苏瑾不服气顶了一句,“司修亓那边,直接找沐雪不就行了,她们一天至少见两回!” 赵翊转过头来狠狠瞪了苏瑾一眼,然后继续冷着声音说道,“是墨韵阁里的账,沐雪即将嫁人,不便插手。” “这有什么,沐雪即便是嫁了人,也是墨韵阁的一员呀,”苏瑾还继续争辩,“更何况,即便是要找其他人,那也应该找明卉呀,她如今才是墨韵阁里的管事,春儿她要陪……” 沐春早就瞧出来赵翊脸色不好了,赶紧小声提醒道,“小姐,别说了。”然后立即对着赵翊的背影行了个礼,后退着退出了主屋,“诺,奴婢这就去!” 看着沐春离去的背影,苏瑾的脸更是气成了一个球。身前的黑影压得越来越低了,苏瑾不情不愿抬头看过去,只见赵翊正站在自己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好笑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孕中不可动气,可别憋坏了咱们儿子!” 苏瑾更来气了,猛然别过头躲避 他的手,“哼,谁说就是儿子了?我就觉得是个女儿!” 没想到赵翊笑得更开了,“女儿也好,女儿我也很喜欢,你还年轻,后面再多生几个就是了。” “你!”苏瑾气极,一把抓过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掌,就往自己嘴里放,然后狠狠要上了一口。 “哈哈!”没想到吃了痛的赵翊不恼反笑,竟弯腰一把将坐在椅子上的苏瑾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苏瑾吓了一跳,赶紧搂进了他的脖子不敢动弹,任由着她抱着自己挪了起来。 赵翊的手臂十分结实,抱着苏瑾走向了侧边的花厅,苏瑾竟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来到已经摆放好餐具菜品的餐桌前,苏瑾被慢慢放了下来,坐在了桌前。 苏瑾的脸红扑扑的,刚想再凶上两句,赵翊便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那只刚刚被咬了一口的手掌有一次抚上了自己的头顶。他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声哄道,“乖,我知道你闷,可你如今怀像还不稳,御医特意嘱咐了你不可受累的。你若是真的太闷,我多陪陪你可好?” 苏瑾猛地睁大了眼睛,脑海里一句句的“不准、不行、不允许”立即浮现出来,吓得她顿时摇起了头,可头摇了半个,一抬头瞧见了赵翊的脸,又吞了口空气,不敢再摇了。 瞧着苏瑾的反应,赵翊又笑了起来,“真拿你没办法,我明儿让蓝千户、韩夫人她们轮流来陪你可好?” “真的吗?”这个提议不错,苏瑾终于喜笑颜开。 “嗯,”赵翊点点头,“真是个孩子。瑾儿,等你三个月胎像稳固了,我带你去郊外散散心。”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苏瑾心情大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醋溜茄子放入口中。 赵翊点了点头,也端起碗吃饭。 苏瑾咬着筷子看着他,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说谎可是会长长鼻子的。” 全一卷 第192章 青檀埋毒 吃完午膳后,赵翊被木青带来的消息喊走了,听他们谈话中的意思,似乎因为衡王回京,西北古越国有些蠢蠢欲动,再加上岳将军驻守的北边,也频频发生金辅国挑衅的事端,近期的天玄国周边并不安生。因为天玄国的一次内乱,让整个国家呈现出风雨飘摇的境遇,不知当初造反的二皇子是否会思及此。 对于这种国家大事苏瑾插不上话,又因为有孕在身,出不了门,所以她索性继续躺在了院中的摇椅上,任由着自己的肚子上被人盖上了一个小薄被,手边被人放上了新鲜瓜果和蜜茶,周围两米内放上了清凉的冰块。 因为沐春被赵翊当着自己的面支走了,苏瑾的面包梦就此破灭了,她只好乖乖仰着脑袋继续数云朵。 眼前突然经过一个人,苏瑾眼眸一闪——是青檀! 这个时间点,青檀为何会匆匆忙忙从这里经过? 自从青竹那夜因故意勾引赵翊失败后被赵翊打了个半死后,她就一直在自己屋中养伤,下不来床。青竹因为自己的傲慢与跋扈,人缘并不好,再加上她这一回是因为勾引男主人不成,而被打的,犯的错又是十分令人不齿的,所以平时没什么人愿意去照顾她。于是乎,照顾青竹的工作就自然而然落在了与青竹一起被苏瑾从黔州带回来的青檀身上。 青檀倒不推脱,刚满八岁半的她,还是个孩童的模样,讲话甚至带了些童音。她单纯且善良,只因为自己在黔州时曾受到青竹的照顾,又因为青竹的处境艰难,所以照顾的工作全部落在自己身上,她一点怨言也没有。 因为年纪小,做事也没有青竹麻利,所以青檀平时只是做院外洒扫的工作,很少会在院子里来回乱串的。今日的她尤为奇怪,既不在岗上当值,又不在青竹的屋里照顾,反而神色异常地往院外走去。 苏瑾缓缓坐起了身,奇怪地瞧着已经走出院门的青檀神色匆忙,竟然都没有瞧见躺坐在院中的自己。 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心事重重的? 苏瑾来了兴趣,立即起身穿上软底布鞋,小心翼翼跟了出去。 青檀神色紧张,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放在胸前,她沿着墨韵阁的围墙慢慢往前走,边走还边不住四处张望,完全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好不容易摸到了后院的围墙根,青檀又警惕地四处瞧了瞧,确认没人后,她随手折断近旁一棵树上的一根拇指粗的树枝,然后蹲下身,挨着围墙根在地上用那截断树枝开始刨坑。她人小力气也小,一个坑刨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来。 整个刨坑的过程,青檀完全依靠着自己的右手,左手则一直紧紧攥着,看得出来她左手里是有东西的。坑刨完后,她立即将左手紧握的东西放进了坑里,然后扔掉树枝,双手并用的将坑填上了。 青檀填好坑后,站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可她刚一转身,就看见了苏瑾正站在她身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趴在一旁围墙上,差点昏过去,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喊出一句,“王……王妃。” “土里埋的什么?”苏瑾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没……没什么。”青檀显然是心虚的,说出的话结结巴巴,她缓缓从围墙上起身,然后又慌忙跪倒在地,也不顾膝盖下的是长长的草根和坚硬的石块。青檀将头低低埋了下去,一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模样。 “究竟是什么?”苏瑾走上前想掰开她刚刚紧紧握住的左手查看。 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青檀竟然反抗了起来,她朝着苏瑾一挥手,躲开了她的手,可看动作却又十分小心,像是生怕真的推到苏瑾,而惊到了她的胎。 苏瑾的怒气也跟着起来了,她一手撑着一旁的围墙,一手叉着腰,刚想发火,身后突然传来了沐雪的声音,“小姐,小姐!” 沐雪在找自己?苏瑾连忙出声呼唤,跪在地上的青檀 眼见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无法遮掩的地步了,绝望地哭了出来,头也几乎快垂到了地上。 很快,青檀被带去了主屋正殿,被她埋下去的东西也被挖了出来,用一张帕子包了起来,放在了青檀面前的地砖上。 沐雪气哼哼盯着跪在地上的青檀,她的身旁站着一同而来的蓝铃铛。 “说,这究竟是什么?”明卉主理墨韵阁中的事宜,听闻此事也是气愤不已。她站在青檀面前,指着地上手帕里包裹的东西质问道。 青檀嘴唇颤抖发白,一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泪水早已滂沱,可她就是一语不发,任凭她们问什么,都不发一语。 看着如此倔强的青檀,苏瑾对地上刚挖出来的东西起了兴趣,她走下了主位,蹲在地上正准备用手拨开青檀面前的那块手帕,没想到青檀突然激动起来,她一边伸手挡在手帕上,一边大声喊道,“不要,有毒!” “有毒?”沐雪明卉她们全都慌了神,一个个围在苏瑾身边,将她牢牢护住,搬离了地上的手帕,一旁蓝铃铛飞起一脚,直接连同手帕一起将地上的那个有毒的东西踢出了屋子,踢到了院中。 苏瑾安抚着身边紧张自己的女孩子们,转而对青檀问道,“什么有毒,你说清楚。” 青檀眼看着避无可避,哭得更大声了。她还是没有解释什么,只摊开了一双泥乎乎的双手给众人看,泪水在她的脸上不断滚落,噼里啪啦地沾湿了她身前的裙摆。 众人纷纷伸头看过去,只觉得她泥色下面的手掌已经微微黑紫泛青,显得十分不正常。 “天哪,她的手!”明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拉过沐雪的手查看,刚刚泥坑里的毒疙瘩就是沐雪挖出来的。 好在沐雪警惕地用手帕包住了才拿出来的,可即便如此,她的手也泛出了淡淡的青灰色,可见这毒的毒性十分猛烈。 “我去请太医!”明卉红了眼睛,准备往外跑。 苏瑾反应很快,她立即响起了当初在黔边时队伍遭受到黔人的蛊毒袭击,张伯璟展现了超凡的解毒技艺,这才救下了整支队伍,也让他在军中的地位拔高到了无法超越的地位。黔州的人,剧毒……这种奇毒只能找他,“不,你去雪芷轩请张先生来。” 蓝铃铛一把拉住正准备往外跑的明卉,“是张伯璟张先生吗?他今日随宸王殿下练兵,这会儿应该在西郊大营,我去吧!”说罢,蓝女侠快步走出屋子,一个翻身就飞出了院子。 “这是怎么回事?”沐雪也瞧出了蹊跷,哪有要害人的人,还没有下毒就会先让自己中毒的,而且害人的方法还是把毒埋起来这种的办法,除非人挖出来接触,否则也根本不会中招。她心生疑惑,摊开自己的手问跪在地上的青檀。 青檀的心理防线基本上已经被攻破了,只是她哭得太厉害了,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过了好半天,她才咬了咬嘴唇,终于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毒是青竹给她的,的确是要她给苏瑾下的。 青竹被打后,伤在了后腰,屁股和大腿,伤势严重,她被打后的第二天,宸王府中请了一个郎中来给她瞧病。因为青竹伤在隐晦处,所以她十分抗拒郎中给她看病,也不肯郎中上药,郎中也不勉强,开了一些外敷和内服的药,就匆匆离开了。郎中走后,青竹脾气变得很差,她怒气冲冲扔掉了郎中开来的药,还对着郎中破口大骂。 可是不知为何,这名郎中下午的时候又折返了回来,说是青竹的伤还是有问题,需要重新再诊一次脉,而且这一次诊脉不要钱。 因为那天苏瑾一大早就跟着蓝铃铛出去了,沐春也跟了出去,沐雪照例布置着自己府外的小宅子,不在府中,院中并没有能拿主意的人,所以,明卉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这一回郎中看得更快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从房里出来了,只不过期间郎中并不让 别人在场,但是因为时间很短,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郎中走后,青竹的反应也变得十分古怪,她不再扔药了,也不再骂人了,喝药很配合,上药也很配合。 到了晚上,青竹的态度又是十分的古怪,她对一直照顾自己的青檀突然十分好,又是给金银首饰,又是嘘寒问暖地帮她出主意,考虑日后的终身大事。因为青竹在黔州时对自己也有所照顾,青檀也没多想,只认为因为此事,青竹也改变很多,两人的感情也会更好。 青竹自从被打后,脾气就很暴躁,即便是对青檀,也是一句都不客气。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郎中第二次看诊后,青竹的态度就变了。特别是对青檀,更是热络。 可就在昨天夜里,青檀刚帮青竹换了药,正准备离去,回屋休息。可刚放下药箱,就被青竹拉住了,她从自己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青檀面前。随后,青竹和青檀说了许多话,说自己的可怜,说苏瑾的霸道,说宸王的无情,说到最后,她求青檀能够帮她,将小匣子的药混在苏瑾平日里的汤食里,还说匣子里的药只是会让苏瑾失去孩子,并不会伤其性命。等苏瑾的孩子没了,凭借她青竹的美貌和手段,一定会得到宸王的垂怜的,到时候自己成了宸王府的女主人,一定会好好报答青檀,即便是最后成不了女主人,她也会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都给青檀。 青檀本就胆小,又承蒙苏瑾的抬举和照顾,才能从黔州脱离,来到繁华的京都,自然是不愿意的。 青竹很聪明,自然瞧得出来青檀的反应,于是骗她说,因为府里忌讳她们两个是从黔州来的,所以苏瑾特意提拔了妩芪,就是预备将她们随便嫁个乡野村夫,不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去勾引男主人,她这么做就是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全一卷 第193章 阴谋诡计 对于青竹的诉说,青檀将信将疑,但是她毕竟年纪小,十分心软,所以看着青竹可怜,便假意同意了。临走时,青檀将青竹拿出来的匣子取走了,预备悄悄放在自己那里,后面若青竹问起来,自己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反正她的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所以自己小半个月是不必着急的。 回去后,青檀将小匣子藏在了床底下,就收拾起了自己的事情。还是她年纪太小,又因为太累了,没过多久,青檀就睡着了,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今天一早,青竹见问了几次都被青檀搪塞过去了,住在主屋中的苏瑾又迟迟没有病重的消息传来,于是下了狠手。她先骗青檀,匣子低下放着一个玉镯子,是自己母亲留下的,对自己十分重要,让青檀务必要拿给她。青檀亲信,午后回到自己屋中,从床底取出匣子,拿出匣子里那块黑块后,仔细研究了盒子底一番,却发现盒子是个普通的盒子,底下既无暗格也无夹层,根本没有什么镯子。于是青檀又将小匣子藏好,返回青竹屋里询问。 谁知青竹态度大变,趴在床上指着青檀的手大笑,“你还不快看看你的手,这毒很猛烈,只要接触过,就会中毒,你瞧瞧你的手!” 青檀脸色大变,抬起手一看,自己原本白皙的手掌果然满是黑紫的痕迹。青檀急得赶紧找水洗手,可无论怎么洗,手掌心的黑色一点都不见消退,反而还有愈来愈扩散的架势。 青檀吓哭了,青竹却在一旁大声笑道,“如今你也中了毒,这毒不要两天,就必死无疑,你若还是不肯下毒,我便不会给你解药!你的命和王妃的命,你自己选吧!” 青檀怒了,任凭她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自己悉心照顾的大姐姐,竟然算计自己如此之狠,可即便如此,面对着这个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大姐姐,她还是一句狠话都没有说得出口。 最终,青檀狠狠瞪了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青竹,扭头冲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又坐在床边哭了许久,待自己哭得静下来后,她也想通了。她咬咬牙从床底再一次取出小匣子,小心翼翼打开了匣子的盖子。她盯着匣子里的这个黑疙瘩看了许久,最后心一横,一把抓起黑疙瘩就往外走,预备找一个地方埋了,免得祸害了别人。 青檀终究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单纯且善良,她并不愿意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更何况还是自己恩人的命。 青檀的话让沐雪动容,她红着眼眶走过去抱住了青檀在怀。今日若不是苏瑾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说不定明日在青檀的屋中,就只能看见一具再也不能言语的尸体了。 青檀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突然被沐雪抱住的她还记挂着自己手上的毒,紧紧把手藏在身后,一点都不敢碰到沐雪。 明卉则是气愤不已,立即让身边小丫头去请司管家司修亓,让他来处理还躺在屋子里的青竹。这一回苏瑾也不再心软,并没有阻止明卉,但是还是十分好奇,青竹究竟为何要如此对自己?只因为爱而不得吗? 众人又等了一阵,晚饭前,蓝铃铛带着张先生赶回来了,一起跟过来的,还有张伯璟身边的青巳和小屁孩玉虚。宸王赵翊虽心系着苏瑾,也想跟着回来,可无奈军务紧急,实在抽不开身。 小玉虚对苏瑾的印象很好——主要是对苏瑾送来的东西印象很好。所以玉虚一过来,就直扑苏瑾而来,跟着司修亓一起赶回来的沐春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挡在了苏瑾面前,生怕玉虚一时莽撞,冲撞了苏瑾的胎。 玉虚自然对常给自己投食的沐春的印象也不错,所以瞧见是沐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便十分不客气地也抱了上去,还用小脑袋在沐春的腹部蹭了蹭,“沐春姐姐,厨房在哪儿呀?” 沐春失笑,伸手摸了摸玉虚的头发,语带宠溺地说道,“这些日子小厨房一直在忙,没有做点心,只准备了给小姐的甜羹,你 要尝一尝吗?” 小玉虚一听“甜羹”,眼睛立即一亮,仰着脖子兴奋地瞧着沐春,立刻就要点头。就在这时,玉虚后脖领子被人领了起来,整个人也被提上了空,玉虚吓了一跳,双手双脚不停在空中乱划,口中气得大骂,“青巳,你这个没出息的,又从背后偷袭!你放我下来,从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 突然,青巳的脸悠悠然出现在了玉虚的面前,冷冰冰一张冰块脸冲着他摊开双手,摇了摇头。玉虚心中更是一惊,费了好大的劲才扭过脑袋,这才瞧见张伯璟那张同样冷冰冰的脸。 一见拎着自己的是张伯璟,玉虚脸色一变,语气顿时软下来,求饶道,“师父,呜呜呜,你扔的时候轻一点,别反着扔,呜呜呜……我翻不过来。” 众人心里都惦记着中毒一事,只觉得他们师徒三人闹着好玩,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师徒之间的话。 最终,张伯璟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是将玉虚提到了沐春十步开外的地方放了下来,然后就没再管他,转而开始查看沐雪的手和青檀的手,还有被蓝铃铛踢在院中,后又被茉桃用长扫帚扫进簸箕中的那团毒疙瘩。 司修亓已经在侧殿审问了青竹许久了,可青竹咬得很死,什么都不愿意说,苏瑾正为难着,蓝铃铛却十分善解人意地走了过来,对苏瑾说道,“我今日来也是为了此事。” 蓝铃铛带来了一个新消息,正好解答了苏瑾的许多疑惑。 被带走的假仙姑阿诺,在专业审讯人员——聂盛远的手里审了不过半日,就全都招了。 原来黔边五寨被赵翊一举歼灭那一天,她因为躲在了苗人村民中间而躲过了一劫。无处可去的她,不知怎的,竟和廖英才勾连上了,后来廖英才被抓,押解进京,她便跟着大军一起来的京都。 廖英才,从前的黔州府尹,一直以来,以被迫害、被逼无奈的形象出现,直到宸王攻下了十分嚣张的黔边五寨,廖英才这才将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来。他一面在苏瑾面前继续卖惨,想要求得庇护,一面却又瞧不上苏瑾的身份,认为她只是宸王身边的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待自己的目的无法达成后,他又转而开始威逼利诱苏瑾,妄图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切都失败后,他被抓,被带来了京都,勾结上京都势力后,他又开始想对策了。最终,他将目光投上了走投无路的阿诺身上。阿诺,这个曾经黔边五寨中身份最高的圣女。 如今,聂盛远正在全程抓捕廖英才,去了春喜班查问后,却并未瞧见廖英才。武三爷倒是十分配合,一瞧见聂盛远就全都说了。那日在云春阁里看见宸王后,他就瞧出来云春阁惹上了宸王,于是原本打算吞并云春阁的他立即打消了念头,当即放走了马爷和他的一众小弟,廖英才就是其中一个。第二日,云春阁就被官府查封了,马爷不知去向,廖英才更是踪迹全无。廖英才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他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一切的疑问都还需要等到抓住他,审问后才能得知。但是,阿诺身后的人,一定是廖英才。 廖英才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为了报复宸王,他开始利用苏瑾不明的身份造谣——对外宣扬宸王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出征,且该女子还曾落入苗人之手,毁了清白,却还是回到了宸王身边——宸王被人戴了顶绿帽子。可是他人微言轻,这一番造谣下来,根本不仅没人相信,大家还嘲讽他诋毁仙姑——因为宸王从黔州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正是京城里神出鬼没、救人于危难之中的仙姑。 这样的反馈,给了廖英才造谣路上努力的方向,他立刻联想到了随着自己一路追来京都的阿诺,于是立即打造了阿诺,并且在京中各处制造机会让阿诺以仙姑的身份出现,刷出一波接着一波的存在感。最后,待阿诺的身份基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除此之外,廖英 才还联络了一同从黔边回来的另一个人——青竹。 这也是今日蓝铃铛特意跑这一趟的主要目的。 青竹其实不叫这个名字,她原名姓芮,闺中小字小燕,其叔父芮大人曾官拜六品。作为芮大人的族亲,虽然青竹的父亲并没有在朝中为官,青竹家也是一家富户人家,青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生活。后来芮大人得罪了丞相秦会之,秦丞相权势熏天,当即找了个由头便随意处置了芮大人,且牵连了芮大人全家。古代是大家族制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一人获罪,全族受牵连的也是常事,特别是青竹家这一枝还和芮大人很亲,青竹的父亲就是芮大人的亲哥哥,所以青竹一家子虽没有被一同判了斩刑,却也被判了个流放,流放黔边。 青竹还有一个亲哥哥,叫芮峰,在流放途中,因为路途艰难又缺医少药,青竹的父母都死在了路上,最后顺利到达黔州的只有青竹和他的哥哥芮峰。这一路上,青竹受了许多的苦,后来她又被卖入了廖府为奴,又吃了很多苦。那个时候的青竹就在心里暗暗发了誓,带她长大后,一定要嫁一个有钱有权的丈夫,是不是正室不重要,但是一定不能再过这样任人宰割的生活了。 青竹十分聪明,在苏瑾身边时,她展现出了十足的聪慧和善意,但是她并不是单纯的小姑娘,她的目的十分明确,苏瑾是跳板,是助她去结识更好男人的跳板。 全一卷 第194章 青竹招供 青竹终究是个聪明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做事也十分具有目的性。当初的青竹将苏瑾看成了自己出人头地的一块跳板,所以她特意在苏瑾面前展现了足够的善良与聪颖,并成功让苏瑾心软,顺利将她带出了黔州那个巨大的火坑。 这一切其实都在青竹的算计之中,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苏瑾的身份。原来苏瑾根本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风尘女子,她可是身份尊贵的王妃呀。当初她听墙脚听见的什么“冒牌货”,什么“不是正在的王妃”……现在想来,宸王和苏瑾当初会这么说,估计都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如此作为的。真真是害人不浅,自己一世英名,当时竟然被她们给骗了。若不是自己当初实在没有什么人可依靠了,在当初她听完墙角,误以为苏瑾身份不高后,就已经放弃继续对苏瑾恭维谦顺了。 不过事实证明,青竹这一次赌对了,苏瑾这一块跳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跳板,依附着她,这一脚下去,自己直接就跳去了一块最富庶的沃土上了。 青竹如愿随着苏瑾一起来到了天玄的国都启封城,可青竹的哥哥芮峰却还以罪奴之身被困在黔州服苦役。 就是青竹这样的身世和处境,被廖英才看中了,他也顺理成章将青竹纳入了自己报复行动中重要的一环。 廖英才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在当初青竹公然违逆自己来换取苏瑾信任的那一刻,廖英才就明了了青竹的为人,这丫头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这种人其实最好控制。于是,廖英才采用了威逼利诱的老套路,一面利用了自己在黔州残存的势力,控制了芮峰,并以此为要挟,控制了青竹,一面又好言相劝,画了个巨大的饼给青竹,承诺绊倒宸王府后,一定会给青竹一大笔钱,让她和哥哥换一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青竹倒不是个容易轻信的,对于廖英才的允诺她是一点都不肯信的,可是青竹如今唯一的亲人便是芮峰,任她再是非不分、唯利是图,可她终究还是过不去感情这一关。于是,为了与自己的哥哥团聚,青竹即便在与苏瑾没什么恩怨的境地下,还是因为哥哥的这个把柄,义无反顾地听命于廖英才。前期,青竹只是三番五次地将府中消息偷偷带出去,消息的内容从饮食到起居,事无巨细,廖英才都想要知道。因为这些都是琐事,所以青竹并不放在心上,至于这些消息会怎么样,她更是毫不关心。 不过后来,贪婪成性的廖英才便再也不满足于这些细枝末节的消息了,于是他想办法给青竹递进去一个黑色匣子,里面装着一种名贵的毒药——“乌万青”,这种像石头一样的毒药十分厉害,不仅可以通过口鼻中毒,就是皮肤接触,也是会中毒的。这种毒青竹是没见过的,但是多年在后宅中讨生活,她的“盛名”她还是青竹的。 但是因为乌万青毒性实在太大,青竹因为害怕伤及自身,一直没有下手。 听到此处,苏瑾心里又是一阵怅然。看起来青竹的背叛和出卖都是情有可原的。 沐雪十分理智,她深知苏瑾容易轻信的弱点,瞧出来她又要心慈手软了,当即嘱咐沐春好好照顾苏瑾,最好是不要让她出这个屋子,自己则转去了审问青竹的侧殿。 侧殿冰凉的地砖上,已经不能动弹的青竹虚弱地趴在了地上,她满脸的苍白,只剩下一口气了,一双眼眸暗淡无光。可是,她还是紧紧咬着嘴唇,不肯说一句。 如今沐雪是恨透了她,当初苏瑾将她和青檀从黔州带回来的时候,自己就十分戒备。如今看来,青檀是个心地实在的,可青竹却是个危险且养不熟的白眼狼。 沐雪因为双手沾了毒,为了不使毒性沾染到其他地方,她用手帕将自己两只手都给包了起来,如今是又难受又气愤。不过沐雪是理智的,她清楚此行目的,并不盲目责怪和惩罚青竹泄私愤,而且能从青竹的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所以,她 并不急于问责,反而添油加醋讲了阿诺的招供,特特地将与她有关的部分讲得十分严重,好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出卖了。 讲到最后,青竹的脸色已经铁青了,沐雪觉得差不多了,便轻飘飘撂下一句话道,“其实要知道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我跑这一趟,单纯是因为受了王妃之托。” 然而即便如此,青竹还是耷拉着眼皮,脸贴在地上,眼中没有一丝的生气。她大腿和屁股上几天前刚被打得皮开肉绽,如今旧的伤刚刚结上一层薄痂,今日又被司修亓命人打了***板,这一下可好,腿上所有的旧伤全部成了新伤,结痂又重新被揭开的滋味更比第一次伤要严重许多。如今她腰部往下,骨头都碎了,肉也都被打烂了。 沐雪一想到那团黑色的毒疙瘩差点被眼前的女子下在苏瑾身上,眼中便只有恨,对重伤的青竹没有一丝的怜悯,但是为了套话,她只得违心地继续道,“王妃念及你曾经在黔州曾照顾过她,特意给你一个机会,想让你主动交代交代,她也好在殿下面前为你求个情,留你一命,否则……” 听到这句话,几欲昏死过去的青竹缓缓抬起了眼皮,看着沐雪,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沐雪知道这一回她是真的动摇了,等了一会儿,正预备再加一把火,给她加一加压,妩芪突然冲了过来,在沐雪耳边低语了几句。 妩芪的到来正合适,沐雪对着她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地上的青竹加了最后一把火,“这毒叫乌万青对不对?张先生已经找到了解毒的办法,聂将军也抓住了廖英才,你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地上如同一滩肉泥的青竹终于卸下了最后的防御,她终于松开了牙关,颤着声音说道,“我说。” 事实上,张先生的确是找到了解毒的办法,可是聂将军那边却毫无消息。 青竹被人搭上了一个木板,有人给她伤处撒上了止血的药面,还喂给她半碗粥,这才将她搭去苏瑾面前。为了不让血污冲撞贵人,司修亓特意安排人给她盖上了一床薄被。 青竹的伤势着实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苏瑾吓得不轻,那床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已经吸饱了血水,浅浅印出了她的身形。但是在沐春的陪同下,苏瑾顾忌着自己怀孕,忍着没走过去查看。青竹的声音很轻,思绪却十分清晰,在她的描述后,这整件事的后半段故事慢慢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也解释了为何青竹会突然朝着赵翊投怀送抱。 原来,青竹并不是那种单纯没有主见的女子,在被廖英才控制后,她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而是目标明确地一直在寻找脱身的机会。在她看来,想要出人头地,摆脱现在的困顿,就一定要掌握实权,而如今宸王府中后宅就是一个掌权的机会。这也解释了她为何不惜得罪他人,拼了命在苏瑾面前表现自己。因为王妃苏瑾陪嫁的两个大丫鬟中,沐雪在预备嫁人,沐春又一般只负责苏瑾的日常起居,院中还有一个大丫头明卉,她主要负责整个院子的事务,屋中之事并不插手,所以怎么算起来,都还是缺一个得力的大丫头来顶替沐雪,主张王妃屋内的一切事务。 虽说她刚来宸王府中没多久,可自己在苏瑾面前还算得力,剩下的小丫头又都没有比自己聪明伶俐,且在主人家面前得脸,所以,在青竹眼中,苏瑾屋里的差事定然是自己的,是没有一丝一毫悬念的,故而她在院中的为人处世,已俨然成了主事大丫鬟一般。 在这件事情上,青竹一共错了几点。一是,她太瞧得上自己了,自认为除了自己以外,谁都没有这个资格,所以才会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二是她太瞧不上别人了,所以急功近利的她,不仅得罪了许多人,而且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被提拔的不是她,而是那个自卑又毫无存在感的妩芪。还有一个第三点,青竹怕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细作却痴望着主人家的信任与重用,这原本就是荒诞无理的 。 在掌权的希望落空后,青竹开始慌起来。廖英才的威胁还在,宸王府中的伺候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出路,于是,她又想起了从前在黔州廖府中自己曾瞧见过的故事——女人之间的斗争,永远是残酷但充满机遇的。那些后宅的女子中,许多都是一朝得宠后,便从此化身为主,成了受人伺候的主子,再也不用受人欺辱了。 如今在这个宅子里,她的主子是个堂堂一朝的王爷,若是自己真的成了宸王的女人,那么她便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还有那个杀才廖英才,自己从此以后,便再也不用怕了。 青竹有了这样的想法以后,就开始格外注重自己的外貌,每回赵翊来,她便有意往上凑,就是希望能在赵翊面前露脸,好让他瞧见自己的美貌和年轻,顺理成章宠幸自己。 然而,青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勾引宸王这一招走岔了。不过这也不怪她,短视如她,即便是在黔州,也没有瞧见投怀送抱的美丽女子会被男人拒绝的,而且还是被重重罚了。青竹受了伤后,心里恨到了极点。她恨赵翊的绝情,更恨苏瑾,恨她所拥有的一切,恨她施舍自己的一切。 但是她还是心存侥幸的,待自己伤好后,是不是还是有机会能再一次爬上宸王的床榻?如今宸王府中没有任何子嗣,若自己得幸怀上孩子,那么她的身份地位一定会随着孩子一起扶摇直上的,若生下的再是一个小世子,那么作为宸王长子生母的身份,她的后半身基本上就有了依靠。 可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苏瑾的怀孕而化为泡影。 全一卷 第195章 乌万青毒 那天去而复返的郎中,实则是廖英才的人。第一次去,因为周围总有人,青竹又十分不配合,他无法将廖英才的话传达出去。郎中原本想出了宸王府后,再去联系廖英才的,可是那天并没有顺利找到廖英才,所以他只得找了一个理由,再次返回了宸王府,继续完成他传话的任务。 他再一次回来后,找了个理由与青竹在屋中单独待了一会儿。这一次,郎中传话的任务顺利完成了,他给青竹传的话是,“你的哥哥染了重病,若是你再不下手,廖大人会照着送进来宸王府中的乌万青,给你黔州的哥哥也送去一份!” 青竹先是被郎中这一番话吓得不轻,可原本就含恨的她,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欣然接受了这个疯狂的要求,预备对苏瑾下手。可如今自己下不了床,也根本无法对苏瑾出手,思索再三,青竹预备待自己能下地后,就假装忏悔,跪在苏瑾面前求得她的原谅,按照苏瑾容易轻信的性子,只要她哭得再惨一些,表现得更委屈无助一些,苏瑾就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待苏瑾原谅自己了,自己就抢着干活,只要能接触到苏瑾的饭食,她就能趁机将毒掺在饭食里面,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可是谁也没想到,还没等到青竹能下地,事情就发生了转变。当天晚上,宸王妃怀孕的消息便如同长了腿一般,在宸王府中不胫而走,不多时便传遍了王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被困在自己屋中的青竹更是迅速知晓此事,她忍耐着一遍一遍传进耳中的“恭喜王妃,喜得贵子!”,恨恨捏紧了拳,因仇恨而急红的双眼布满血丝,那一刻开始,一个怨毒的种子便在她的心里埋下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了,青檀被害中毒,却终究没有将黑手伸向对她有恩的苏瑾。 张伯璟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解毒的物品了,他嘱咐明卉找来许多猪油、菜油和艾草薄荷等十几种中药。然后,众人一同随着他来到了院中,就连怀孕的苏瑾,也忍不住好奇坐在了能看见院子中动向的长廊下,不住朝着那边张望。 只见张伯璟在院子正中央放了一个火盆,并在盆中放入干草枯柴,还在上面撒了一瓢油,然后他拿起引火之物点燃了火盆中的东西,待火将干草枯柴都燃得差不多后,他又找了个水缸盖子盖熄了火盆中的火,然后趁着盆中的热气,一股脑儿将所有的草药盖了上去,最后,又用大的芭蕉叶卷成了喇叭状,将芭蕉叶大头朝下地放在了火盆上。这一系列的动作操作下来后,芭蕉叶裹成的小孔里立即升腾起股股白烟,一股草药的味道弥漫开来。 几分钟后,升腾起的白烟慢慢在空中消散了,紧接着,小孔里开始冒出了袅袅青烟,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变淡了。 张伯璟见此情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让双手裹满猪油的沐雪和青檀依次将自己的手放在青烟里熏烤,且熏烤的过程中,一定要保证手上有一层厚厚的猪油。因为高温,猪油不断融化,一滴一滴全都滴在了芭蕉叶上,沐雪和青檀又不断将自己的手放入猪油盆里,将自己的手裹满猪油,然后继续重复刚刚的操作。 那些从芭蕉叶上滚落的热油,则顺着芭蕉叶的纹路,一滴一滴全都滚落在了一处,然后全都落入了一个盛满了菜油的瓮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小孔里再无青烟飘出,张先生这才叫停。 两个人又立即就着满手的猪油,将自己的手放进了新端来的一盆菜油中,不断地揉搓,最后才用上了去油的皂角,清水洗净。 苏瑾忍了许久,好不容易看见她们净手了,连忙由沐春搀扶着走了过来。 张伯璟已经将芭蕉叶用木棍捅进了火盆中,然后他又在上面架上干草和枯枝,点了把火,将芭蕉叶一同燃了起来。 苏瑾跑来沐雪和青檀的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检查了两圈,这才放下心来— —她们手上的黑色全部褪去,露出来原本细嫩的肤色。她转而对张伯璟称赞有加,“先生这是什么土方,竟然还有这等奇效?哈哈,真是偏方治大病呀!” 张伯璟正在将手中长棍一同放进火盆里烧,听见苏瑾的话,转身笑了一下,刚准备解释,院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你们快看,这里面有东西在动!”沐春突然惊声说道,大家都被吸引,一起围了上去一看究竟。 沐春指着的是刚刚沐雪和青檀洗手的那盆油。金黄色的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油中能看见许多个小黑点,正在不断游动,它们慢慢聚拢又慢慢分散,仿佛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正接受着谁的指示,不断变化着队伍。 “这里面是什么?是她们中的毒吗?怎么好像是一些活物?”沐春十分好奇地歪着头,正在仔仔细细端详着,一只手指指着盆里聚成一团的黑影问。 沐春的话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大家将信将疑也探着脑袋忘记看。 冷不防一旁站在廊下阴凉处的青巳冷冷道,“什么好像,就是活物!” “啊?怎么会?”青巳的一句话如同一声炸雷,一时间挤进去围观的人更激动了。 沐春原本离得最近,突然不知从哪里钻进来一个孩子,一把抱住沐春就往后推,他一边推一边念叨道,“沐春姐姐,你可别离那么近,这东西危险,是会主动攻击人的,现在只是暂时被我师父困在油里了。” “什么?还会攻击人?”小玉虚的一句话又像是一记炸雷,一众围观的小丫头们,个个如临大敌,惊恐万状地往后撤。 沐春一听这个话,也顾不上小玉虚还挂在自己身上,连忙扑到苏瑾身旁,扶着她一起往回撤,直到撤到了青巳旁边的廊下。 苏瑾倒是不怕,只是觉得好奇,这一个个小黑点竟然是活的,“张先生,这究竟是些什么?” 张伯璟一边将那块乌万青放入刚刚用来接芭蕉叶上滚落下来的热油的瓮中,并将瓮口封好,然后嘱咐青巳拿去郊外挖个坑后将瓮放入坑中,然后开盖点火,燃尽瓮中的油和那块乌万青,一边向众人解释道,“这东西叫乌青虫,体积十分小却数量庞大。它属于一种寄生类的虫子,常见于牛马皮下。前些日子我们随殿下一同去黔州时,我瞧见路边有一具枯骨,这具枯骨呈黑色,看着比普通骨头大了一圈,我觉得十分奇怪,便上前探查了一番,就在旁边看见了一块奇怪的石头。当地的老乡说这种石头叫乌万青,因为这种特殊的石头可以让数以万计的乌青虫吸附其上,而旁边的这具枯骨其实死了不过七日,且死于乌万青,而枯骨上面其实附着着一层虫尸,这些死在骨头上的虫子,就是可怕的乌青虫……” 张伯璟话中的乌万青虽然在黔州人人皆知,但是真正能够吸附乌青虫的石头十分珍贵,几乎难得一见,更多的是做蛊者用几百种药材提炼而出的一种汁液,混上草木灰和虎骨骨髓一起凝结在一起制作而成的,其效果与乌万青石相同。可即便是这样,这样的伪造石头也是十分难得和珍贵的,这也就是为何在黔州人人知道乌万青十分危险,却还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甚至因此丧命。 这种叫乌青虫的小虫子十分可怕。因为其体积小,所以可以随着人的毛孔进入人体内。这种虫子喜爱吸食骨髓和血肉,且繁殖能力十分强,所以一开始,它们会藏于寄生者的皮肤之下,开始进行繁衍和寄生,慢慢的,由于乌青虫的数量太多,它们会继续深入的选择栖息地,一整天的时间,它们就会占据人的整条臂膀,用不了三天,它们就会啃食寄生者全身,一周后,一个原本鲜活的生命,就会就此消失,只剩一堆黑骨,且黑骨无骨髓。 被乌万青寄生的人,两天之内还能有救,但是一旦毒虫入骨入心,便是神仙也难救了。而且,能解乌万青上乌青虫的方法,只有一个:用十几种与乌万青石 相似的十几种草药燃出来的青烟,才能将虫子吸引出来。这种虫子即便出来了,也能迅速回到人的皮肤里去,所以才要用油护住伤处,让虫子一旦出来,就会被裹进油里,便再也无法挣脱出来了。 这种虫子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们惧光怕火。乌青虫若是寄生在寄生者身体里时,在如何晒太阳也是没事的,但是一旦将它暴露在阳光下,它便活不了三分钟。这种虫子死后身体会碳化,这就是为何被乌青虫啃食掉的尸体,留下的不是白骨,而是附着着乌青虫虫尸的黑骨。如果乌青虫依附在乌万青石上,那么最外面一层死去的乌青虫也会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来保护里面的虫子,不被阳光晒死。 全一卷 第196章 童话故事 青巳受了师父张伯璟之托,去了郊外处理坛子里的乌青虫,留下的小玉虚百无聊赖,托着腮看着师父讲故事。 张伯璟讲着讲着,突然冲着他使了个眼色,玉虚立即领悟,埋头开始干活,不一会儿,便在院子正中央挖了一个半米深的小坑。而这时的众人,都还因为张伯璟讲得这种毒的由来而沉浸在震惊之中。 张伯璟一面解释着这种毒的由来,一面将众人围观的那盆油放在挖好的坑中,当着众人的面,点燃了手中一张黄符扔进了装满油的盆中。这一下,冲天的火苗立即窜了起来,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朝后退去,生怕自己被火势殃及,受了无妄之灾。 “哎哎哎,你怎么在这里就烧了,会不会对小姐……”沐春目瞪口呆,才看明白玉虚挖这个坑的目的。她被冲天的火光吓得不轻,阻止的话刚说了一句就因鼻尖萦绕起的淡淡香气而戛然而止。 不止沐春,在场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微微扬起了头,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慢慢弥漫起来的香气。 这是一种淡淡的香味,不像是花香,倒像是一种草木的味道,十分清雅,又回味甘甜。 人间清醒沐雪立即警惕起来,“这是什么味道?对小姐的身子会不会有影响?” 张伯璟摆摆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药丸扔了进去,“无妨。乌青虫和油一起烧,散发出来的气味是驱虫的。等油全部燃尽后,所有的乌青虫会形成一个圆球,再加上这个清浊丸混合,形成的乌青虫球便是一个千金难得的宝物。将这个球埋在土里,方圆百里内都不会有蚊虫侵扰。” “这么神奇?”苏瑾难掩兴奋,要知道她可是最怕虫的,“沐春沐雪,你们快帮我算算从这里算起来的方圆百里是从哪里到哪里的,这以后就是咱们的重点活动范畴!” 今日算是过得有惊无险,最后青竹被苏瑾做主,送去了京郊的一处庄子里,赵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南风,叮嘱庄子里的人,好生好看青竹,该看病看病,该吃药吃药,就是再不许她出屋子一步,算是将她囚禁了起来。 解决完青竹,青檀也被提拔进了屋中伺候,另一边的廖英才却是迟迟没有被抓住,如今启封城中的云春阁已经废弃了,马爷也被赶出了京城,廖英才也失去了所有的踪迹。 这只是苏瑾孕期的一个插曲,过后,她又过起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生活。赵翊依旧很忙,每日回来用早膳和午膳的机会都少了,只是晚膳他还是坚持回来陪苏瑾一起用的。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个多月,这几天开始,苏瑾出现了些孕期的不适症状,比如恶心、乏力、脾气暴躁、食欲不振等等现象。又经历了一遭恶心干呕之后,百无聊赖的苏瑾继续躺在廊下的摇椅里无所事事,她轻轻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没有显怀的肚子,喃喃地自言自语,“小家伙,你还没成型就这么闹腾我,若是生下来可怎么得了?哎,乖宝宝,咱不闹了好不好,我给你讲故事还不行嘛。” 说着,苏瑾想了想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和动画片,就真的开始讲了起来,“我们先讲三只小猪的故事好不好?从前有三只猪和猪妈妈住在一起。有一天,猪妈妈说,你们三兄弟都长大了,要自己出去盖房子啦。三只小猪便一起出门了,他们走呀走呀,突然在山下看见了许多稻草,猪老大就决定用稻草在山脚下盖一间稻草屋。猪老二和猪老三不以为然,继续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猪老二瞧见有许多木头,于是便在山腰盖了一间木头屋子,猪老三继续往山上走,走啊走啊,他看到……” 耳边突然听见“咕咚”一声,苏瑾好奇地起身看,正瞧见站在苏瑾身后给她倒茶的青檀满头大汗,正在收拾刚刚一时手滑而摔落的茶壶。 “你怎么了?”苏瑾奇怪地问。 青檀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好半天才怯怯地说道,“王妃刚刚说猪又是说话 又是盖房子的,我觉得有趣,一时没注意就……” 原来是这样,苏瑾笑了一起,将她拉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小兀子上坐下,对她说道,“这叫童话故事,既然这个小家伙还没出生,也听不见,那我就和你说说吧。” 青檀红着脸,满脸期待地点点头,苏瑾得到了极大的肯定,便继续兴高采烈地讲起故事。 从灰姑娘讲到白雪公主,又从神笔马良讲到葫芦娃。??苏瑾越说越起劲,听的人也越来越多,没多久,小院里所有的小丫头都围了过来,她们将苏瑾围在中间,一个个坐在廊上、地上、小兀子上,全都全神贯注瞧着苏瑾听故事。苏瑾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事做了,曾经站在讲台上自信讲课的感觉又回来了,顿时十分高兴,便兴奋地边说边比划,讲到葫芦娃时,就连穿山甲说话,都神色具备地学了一遍。 到了午膳时分,从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的芮芮先是发现了她派出去询问王妃是否需要用膳的小丫头一直没有回来,后面又发现到了饭点了,从前挤满了侧厅来用饭的丫鬟仆役,竟一个都没有过来。芮芮觉得奇怪,净了手便找了过来,这才发现后院廊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人群中央站着苏瑾,正手舞足蹈地讲故事。 人群最外面站着沐春,她遥遥望着苏瑾那边,看得专注。芮芮走了过去,不可思议地问道,“沐春姐,王妃在说什么呀,怎么大家饭都不吃了。” “好像叫童话故事,有点像茶馆里说书先生说的话本故事。”沐春站的这个位置,其实什么都听不清了,但是她还是站在那里,看着苏瑾的模样出神,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芮芮奇怪,“哎呀,那可怎么好,别把王妃累着了,我去把这几个不懂事的丫头喊回来!” 芮芮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沐春拽了回来,“别去,你看小姐她笑得多高兴啊,许久没有瞧见她这么笑了……” 芮芮有些弄不明白沐春的意思,她顺着沐春的目光,再一次看着正眉飞色舞讲故事的王妃,虽还是不明白沐春的意思,却瞧着王妃的模样也觉得十分欢喜,像是被王妃欢乐的情绪感染了一样。 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厮,一瞧见沐春,立即抓着她说道,“沐春姐,瞧见你真的是太好了。司管家让我来报,嘉义县主来啦,让你们早些做准备。” “福庆,你说清楚,谁来了?” “嘉义县主!哎呀,就是苏瑜二小姐,还带了个看着不省事的丫头,这会儿都快到中庭了!”福庆急得额头全是汗,一边跺着脚一边不住往身后看。 沐春也在心中叹了一声不好,立即吩咐芮芮去把明卉找回来,自己则急匆匆往人群里走,扶着苏瑾就往主屋走。 苏瑾云里雾里地被搀扶进正屋坐下,刚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就听见沐春如临大敌地说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苏瑜?苏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道不好,一个多月前自己莫名其妙在公主府里喝了一杯烈酒的事情又重新浮现在眼前,现在想一想,那时候自己应该就已经有孕了,也不知道腹中孩子是否会受那杯酒的影响,生出来以后不聪明。 正郁闷着,门外传来了通报声,紧接着,由司修亓管家亲自陪同着,苏家二小姐苏瑜走了进来。 “姐姐,你好狠的心呐!”刚踏进屋的苏瑜突然在门口顿了一下,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她身后的丫头轻轻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在屋中坐下来。 谁也没想到,苏瑜一冲进屋子里,没头没脑就给了苏瑾这样一句话,屋中的人都愣住了,沐春不由自主往前站了一步,并将身子朝着苏瑾挪了一步,想着一出意外,自己能够第一时间挡在苏瑾面前。 苏瑾有些失笑,“你倒是说说,我如何狠心了?”还没和她计较上一回在公府中联合清嫣郡主陷害自己的事情,这丫头倒是先发制人啊。 苏瑜 被身后丫鬟一推,立即领悟,便毫不客气地大踏步走了进来。她也不用人招呼,直接坐在了苏瑾右手边的椅子上,攀着一边的椅子扶手对苏瑾继续发难,“哼,姐姐果然是冷漠,竟然还问我如何狠心。姐姐,你知道衡王殿下为了你,有多伤心吗?” 嗯?嗯?嗯? 屋子里的人都傻了眼,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苏瑜,等着她的下一句话。可偏偏苏瑜不再说下去了,只轮着一双大眼睛狠狠盯着苏瑾,像是在发难,又像是在责备,一双眼中写满了。 苏瑾一头雾地看着苏瑜,她这一主动出击,自己原先想要质问她的话倒是真的没什么契机说出来了。苏瑾喝了口茶,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这几日事情是不少,但是算来算去,都是黔州那边来的人和事呀,难不成…… 脑海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苏瑾想也没想,直接脱口问道,“青竹是衡王的心上人?他俩啥时候认识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青竹?”苏瑜奇怪,目光投向了自己带来的一个眉眼精明的丫鬟。 不是青竹的事?苏瑾看着苏瑜的反应很是奇怪,继续猜到,“难道是云春阁的殷妈妈?天哪,那可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衡王殿下喜欢这一口的?嗯……还是说,是阿诺?他喜欢阿诺?” 苏瑜虽然不识得殷妈妈和阿诺,但是云春阁的名头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苏瑜自然清楚那是什么去处,也明了了苏瑾的意图,顿时脸羞的通红,恼怒地说道,“姐姐不必东拉西扯的转移话题,让衡王殿下伤心的,是姐姐你!” “我?” 这一回苏瑜倒是真的冤枉苏瑾了,她只记得那日衡王出了宸王府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什么来往了,故而实在也没有朝着自己这边想。可是,距离那日还簪子,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如今的自己怎么会又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呢? “姐姐当真不知?”苏瑜又将目光偏了一下旁边侍立一旁的精明丫头,然后挑了挑眉毛,一脸地不可置信。 一旁的沐春实在忍不了了,插口道,“二小姐究竟想说什么,不妨有话直说。我们家小姐可没有二小姐那样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肠!”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和苏瑜一起来的那个精明丫头脸色一黑,嘴里毫不客气地当众训斥道,“放肆!主子家讲话,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吗?真是放肆至极,这才跟着嫁过去几年,难道你就这般没有规矩了吗?看我今日不帮着王妃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这丫头竟盛气凌人,上前两步,抬起手就往沐春脸上扇去,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 更奇怪的是,一向伶俐的沐春竟然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垂着手站在远处,脸上露出的竟是惊恐的神色。 全一卷 第197章 意有所指 苏瑜带来的这个丫头,苏瑾是第一回见,可即便是头一回见,苏瑾也猜得出来这丫头的身份不简单。瞧着她说话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再看沐春惧怕她的模样,苏瑾也已经猜出了一二。沐春对她的惧怕似乎成了一种习惯,甚至这丫头巴掌扇过来了,沐春竟也没有敢躲,像是做好了结结实实挨这么一巴掌的准备。 苏瑾眼疾手快,直接抓起手上的茶杯上的茶碗盖,朝着那丫头抬起的手腕处扔了过去,正好打在了她的手臂上,这丫头吃痛缩回了手,这一巴掌才就此作罢。不过那丫头却还是不依不饶,瞪着一双眼睛瞧着苏瑾,开口也毫不客气地教训上了,“大小姐,夫人今日特意让我随着二小姐过来,就是听说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如今规矩都极差,看来果然是如此,若是大小姐没有精力管教下人,作为娘家人,奴婢愿意应了这份差事,毕竟从前在苏府时,奴婢便是这帮子小丫头的管教姑姑。” 苏瑾冷着眼睛瞧着那丫头的嚣张模样和苏瑜一脸的得意,大致了解了这丫头曾经是个什么角色了。原来从前沐春和沐雪在苏家没少受这丫头的折磨,说不好从前的王妃苏瑾也受过不少的气。这就可以解释刚刚沐春的反应了,要不是刚刚自己手快,将手上的茶碗盖朝着那丫头手上扔过去,恐怕沐春就要结结实实挨这么一下了。 苏瑾已经穿来了许久了,这里的等级规矩她已经瞧清楚了许多,自然也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完全是可以耍耍威风的。这丫头估计想仗着原先王妃惧怕苏夫人这件事情,想要借机灭一灭自己的威风。可她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这里说到底还是宸王府吧,竟然毫不客气地就想在别人的地盘里耍威风?苏瑾在心中冷哼一声:既然自己如今的身份是这宸王府中的女主人,怎么也不应该受一个外人带来的丫鬟的气吧。于是,她在心中略一思索,便立即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指着那个手被砸了一下的丫头,对司修亓说道,“哎呀,司管家,这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吓得我刚刚腹内难受,还不脱出去?” 司修亓原本就是苏瑾这头的,人又是通透的,自然毫不客气,立即会意安排两个小厮,将这也气焰嚣张的丫头拖了下去。 “你们敢,我可是苏府的丫头!”这丫头甩开上前的两个小厮,一脸傲气地冲着苏瑾喊道。 可是司修亓根本不吃这一套,只一个眼神,刚刚退下来的两个小厮立即又上前去,两个人一左一右,立即控制住了这个气焰嚣张的丫头。这丫头一见情况不妙,立即挣扎起来,她一边将目光投向苏瑜,一面拼命挣扎,最后她发现自己真的要被拖下去了,心中惊慌不已,嘴上却还是依然不依不饶,对着苏瑾吼道,“大小姐,我可是夫人身边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一旁原本前来兴师问罪的苏瑜瞬间也蔫了不少,她转而朝苏瑾求情道,“姐姐,金莲可是母亲身边贴身的一等丫鬟,她纵是再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也应该由我带回去,让母亲好好处置。” 听着被拖出的丫头一直在痛苦地哀嚎着,声音越来越远,苏瑜也急了,冲着苏瑾质问道,“姐姐,你不能这样!她毕竟不是宸王府中的人,姐姐如今这般跋扈处置,恐怕不合规矩吧。” 金莲?苏瑾忍着询问她是否姓潘的冲动,耐着性子看向苏瑜,预备见招拆招。 沐春见苏瑾为自己撑腰,自然腰板也硬起来了,继续护着苏瑾道,“二小姐此话差矣,金莲姐姐……” “闭嘴!”苏瑜突然抬高音量,瞥了沐春一眼,怒意未消,“主子们说话,有你什么插嘴的余地?” 沐春被话噎住,一旁的司修亓却不卑不亢地笑道,“二小姐,这里可是宸王府,如今沐春姑娘可是宸王府中的一等丫鬟,二小姐若是想教训下人,大可以回苏府里慢慢教训,宸王府中的丫鬟,恐怕还不劳二小姐费心。” 沐春感激地看了一眼司 修亓,站回苏瑾身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苏瑾看得出来沐春的反应和苏瑜与金莲对她们的态度,定是因为当初她们在苏家的日子难过,心里也是十分愤慨,所以司修亓那一番话讲完,她也是心情舒畅的,转而笑着继续看着苏瑜,刚刚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苏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是她十分聪明,也不冲司修亓说话,反而转过头看着苏瑾,语气里带了些委屈,“姐姐这里的下人真是凶啊,下人都能教训主子了,却容不下我的一个下人教训一个下人。” 这是在说我双标啊,苏瑾轻笑一声,刚准备怼回去,输出达人司修亓却继续不卑不亢地开口进攻了,“二小姐勿怪,只是殿下一再嘱咐小的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好王妃,切不可让王妃动气,小的们也是没办法,这才僭越了。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刚刚那丫头是不是突然失心疯,怎么会突然如此顶撞王妃呢,这若是按照咱们殿下的脾气,定然是杖毙的……不过,二小姐也请放心,我们也只是请刚刚那丫头去水房里冷静一下,既然她是亲家夫人身边的得力丫头,又怎么会为难于她呢?” 司修亓是真会说话,几句话说下来,苏瑜的脸被气的一阵青一阵白,苏瑾免不了投去了称赞的目光。 苏瑜还是气鼓鼓地,可司修亓张口一个宸王,闭口一个王妃的,如今自己身份尴尬,竟一句都顶不回去。苏瑾看着好笑,问道,“妹妹今日来究竟是想说什么,不会就为了带一个丫头过来顶撞我的吧?” 苏瑜脸色难看,再没了刚刚的气焰。思及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她又立即抖擞精神,继续发难,只是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姐姐可知,衡王殿下已经知晓了你身怀有孕?” “知道就知道呗,”苏瑾不以为然,事实上,她实在也不明白,一个小叔子知道自己嫂子怀了孕,除了恭喜,他还会说什么,“这怎么了?” 苏瑜冷着脸,冷哼一声,“姐姐果然狠心,对待衡王殿下都如此狠心,也难怪如此对你的亲妹了。” 苏瑾觉得好像,自己怎么对她了,是打了还是骂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如今自己腹内空空,饥肠辘辘,也不想继续和她纠缠,于是苏瑾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说了这么半天,衡王究竟怎么了?” “那日他得知姐姐你怀了宸王的孩子,就终日借酒消愁,我昨日去瞧他,他却埋在酒坛子里,醉得昏天黑地,嘴里只一个劲喊着姐姐的名字,说你负了他。姐姐,你……”苏瑜越说越来劲,举着帕子假模假样作哭泣状。 “你住口!”苏瑾终于明白了苏瑜的意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气愤,“你是不是闲得实在没事可干了?” “姐姐你……”苏瑜惊诧地抬起头看向了苏瑾。 “姐什么姐,你一天到晚还有没有什么正事可做了。先不说你说的这事究竟有几分是真,就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他要死要活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你若是真的这么心疼他,你干脆嫁给他得了,两个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能不能不要再和我扯上一点关系啊!再说说你,你一个姑娘家,成天掺和衡王家中的事情,还在里面不断地挑事情,你是和用心,你清楚我也清楚,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何必装成这副模样?若真是没正事可做了,就让你妈给你找个媒人,再嫁出去不就有事可做了?”孕期的苏瑾脾气本来就不好,又听到自己再次被迫与衡王一起消费,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通噼里啪啦地怒怼,怼得苏瑜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些委屈和无奈,“姐姐,你是不是还在为了那日在公主府的事情生我的气啊?” 不提这件事情还好,提起这件事情,苏瑾更生气了,刚想继续发难,就听见苏瑜抢先一步开口,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姐姐,爹爹早逝,母亲这些年身体也不好,今后,便是你我,还有弟弟,我们三 人相依为命了,我又怎么会害姐姐呢,那日在公主府中当真只是个误会!那日是清嫣郡主说要我陪着她,找姐姐说说体己话,如今苏家朝中无人,弟弟又刚谋了个官职,那可是公主府中的清嫣郡主,为着弟弟日后的仕途,我又哪里敢得罪呢,还不是只能顺着、跟着。那日我也真的不清楚那杯中是什么,只是随着清嫣郡主站在一起罢了。” 苏瑾听得直皱眉头,这样的托词她说得竟然如此理直气壮,也是个演戏的天才。 另一边的苏瑜继续说,边说又边拿起手帕假模假式地拭泪,一副委屈到了极致的模样,“还有衡王,如今弟弟当了官,我与衡王殿下维系好关系,也是为了弟弟在朝中能走的平顺一些呀。以后绍儿出息了,咱们也有个得力的娘家依靠不是?” 苏瑾似乎听出了话中深意,苏瑜两次提到了弟弟苏绍的官职,原来她今日的所有话都是意有所指的,她来的目的怕不是为了来炫耀苏绍当了官了吧?苏瑜虽说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可以还特意带了一个厉害的丫头过来,就为了过来炫耀一下,似乎又说不过去。 还有,苏瑾怎么记得沐雪前两日还来说,今年新开设的秋闱中,苏绍是落了榜的,如今怎么就有官职了? 苏瑾心里嘀咕着,故意问道,“我记得绍儿今年是参加了秋闱了是吧,是上了榜的是吧,是一甲还是二甲?第几名来着?” 苏瑜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答道,“绍儿还小,这回秋闱参加的人太多,他……不过,母亲已经托人给他谋了个官职,在兵部,六品云骑尉。” 全一卷 第198章 苏瑜翻脸 “云骑尉?是个武官?”苏瑾有些懵,抬起头询问苏瑜,“绍儿不是去的桃源书院读书的吗,怎么最后谋的不是文官,而是个武官?” 苏瑜的脸色明显难看至极,苏瑾则得意地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浅浅啜了一口。苏瑾自然知道苏绍捐来的官为何不是文官,在古代,捐官虽然是常事,可是再怎么也捐不了太大的官。古代重文轻武,若苏家人真的是给他捐了个文官,那估计只有七品,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正六品的。 见苏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瑾十分坏心的心情大好,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关切地问道,“哎呀,绍儿这捐官,在任上会不会被歧视啊……额……就是被人瞧不起,被欺负啊?” 这个问题苏瑜显然是有准备的,她逐渐从刚刚的无措中挣扎出来,微微扬了扬下巴,轻巧地说道,“绍儿的亲姐夫是当朝的宸王殿下,怎么会有人敢欺负他?” 苏瑾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原来苏瑜打得是这个注意。因为顶着宸王小舅子的身份,苏绍在官场上即便混不出什么名堂,但是终归不会太受欺负,可若是他们有升官发财的想法,那么就不光是挂一个王爷小舅子这种空身份就能达成了的。所以苏瑜此次前来的实际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亲弟弟苏绍来拉拢宸王的,为的是日后他们能借着宸王这根高枝平步青云。怪不得苏瑜今日一进屋就像是一只准备战斗的公鸡,她一进来就拼命打压苏瑾,拿苏瑾和衡王的旧事反复说,实则都是想拿住苏瑾的一个把柄,好让他们能为自己的同胞弟弟冲锋陷阵,帮他的仕途铺路。 思及此处,苏瑾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也不想和苏瑜多纠缠下去,更不想再接苏瑜这句话,于是她一面温和地对着苏瑜微笑,一面对一旁的沐春吩咐上些茶点,说自己实在饿极了,不动声色流露出逐客的意思。 可没想到苏瑜根本不拾这一茬儿,她见苏瑾并不打算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自己也没有要主动离开的意思,于是她放软了语气,再一次开口道,“姐姐,再怎么着,你都是我们的长姐,如今绍儿弟弟在朝为官,姐夫定然不会不照顾一二的,对不对?” “他俩不在一个部门。”这一回苏瑜的话问得直白,苏瑾不好再装傻充愣没听见,只好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她之所以这么说,也真的是没怎么多想,只想赶紧拒绝了事。说实话,她的确是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情的,更何况这件事情还要牵连到赵翊。虽然自己不问朝事,但是看着这段日子赵翊忙里忙外的样子,她也十分清楚他此时困难的处境。更何况苏家的这几个人,自己实在不愿意多帮,原本就没什么亲厚的感情,更是水火不相容的现状,凭什么你两句姐姐姐夫的,就让他们出人出力? 苏瑜看出了苏瑾的态度,脸上的表情逐渐由哀求转而成了愠怒,她有些不满地说道,“长姐,你别忘了,你可是苏家的女儿,绍儿可是你的亲弟弟!母亲如今还康健着呢,你可不能如此忘本,不管你的娘家人!” 她这么说,到更是令苏瑾无感了。苏家这帮人是个什么嘴脸,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虽说她并不是真正的苏瑾,可从沐春沐雪的反应和这几个月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看起来,她还是能了解到从前的苏瑾在苏家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现在的苏夫人原先只是一个妾室,她是一个被扶正的妾室,在被人称为苏夫人之前,她只是一个只能留在深宅大院里不得抛头露面,不能站在自己夫婿身边的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自古从妾室的位置被扶正者寥寥,先不说在这件事件中,妾室的手腕和智谋,就单论男主人对这个妾室的宠爱,那都得是一等一的心尖儿上的,才会有这种可能的。可人的感情和精力总是有限的,男主人若是能这样深情厚谊地对待一个妾室,那么对待主母的感情就必然要大打折扣,更何况是对待她们所生下来的儿女。 就简单从 这几点上想一想,苏瑾母女俩在苏府曾经的日子便可想而知。再加上苏瑾是一个女儿,上下都没有任何一个同胞的兄弟姐妹,而苏瑜的生母却生下了苏府这一辈中唯一的一个儿子苏绍,可想而知,苏瑾生母在苏家的日子是多么的艰难,否则如何年纪轻轻就早亡。 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当你失去亲妈的那一刻,你就会同时失去亲爹,在苏瑾生母亡故后,苏瑾大概就充分体会了这句话中的各种艰辛,否则也不会将一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磨砺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子。再加上后来苏大人也亡故了,一个后娘掌权后的苏家,苏瑾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还有就是宸王府的这门婚事,就连苏瑜都曾嚣张地对苏瑾说,曾经赵翊想要迎娶的,实则是她,苏瑾只不过是被苏大人顶替上了花轿的,因为当时的赵翊刚刚在朝中露出争权的意图,可羽翼尚无,看不出一点希望,苏大人舍不得自己宠爱的小女儿跟着一个潦倒无势的皇子受苦。 思及此处,苏瑾的心里早已冰凉一片,原本作为穿越而来的人,她就对自己所为的娘家人没什么感情,再加上这些人自私自利的嘴脸和咄咄逼人的态度,苏瑾更是觉得毫无意思,压根不想再理会苏瑜。 苏瑾心中憋着一口气,却觉得此刻发作也不是什么好事,遂预备冷处理。正好腹内饥饿,她便不再理会苏瑜,自顾自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明卉亲自奉上的一盘糯米软炸糕,沾了沾糖霜,塞进了口中。 “长姐!”苏瑜看着苏瑾的反应十分不满,又拖长了音调唤了一声,像是在撒娇,可看着苏瑜紧皱的眉头,却又能感觉出,她是在埋怨。 苏瑾放下筷子,喝了口热水,勉强咽下口中炸糕。她瞧了苏瑜一眼,伸手又去拿筷子,准备去夹第二块。 “长姐!”苏瑜又唤了一声,还伸手挡开了苏瑾伸出来的手,咄咄逼人地追问,“绍儿再怎么说都会爹爹唯一的儿子,苏家唯一的指望,长姐当真要这般的坐视不理吗?” 苏瑾舔了舔嘴角的糖霜,感觉意犹未尽,决定继续无视苏瑜的目光,再一次伸手准备拿第二块,结果又被苏瑜挡开了。 苏瑾无奈,只好想随便讲两句应付一下,“妹妹,你这话说得难为人,绍儿不是刚由母亲做主,捐了个官了吗,就让他在兵部好好干,他就顶着苏家后人、宸王小舅子的名头,怎么也够平顺一辈子了。不过捐官自然不如考官,所以以后让绍儿低调一点就行了,别拉仇恨。” 苏瑾说完,又第三次伸手去筷子,可苏瑜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第三次伸手挡开了苏瑾拿糕的手,埋怨道,“说来说去,长姐就是不愿意费这个心,你若真不愿意,我就亲自去找宸王殿下去,看他是不是会像姐姐这般的无情,对亲家不管不顾!” 苏瑾被苏瑜的话给逗笑了,赵翊那个人,她这几个月算是看清楚了,根本就是个冷峻狠辣的人,你和这样一个人谈感情,定然是会吃亏的,青竹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不过从目前赵翊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似乎他对待自己是个例外。 苏瑾也不着急拿糕了,干脆端起水,轻啜了一口,慢悠悠说道,“若是妹妹愿意,就去找你姐夫吧,但是成不成,可都是你的造化了。” 听到这话,苏瑜竟然站了起来,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殿下对我还是十分客气的,定不会博了我的面子。” 苏瑾点点头,“那你快去吧。”若真是他自己答应了,那也挺好,苏瑾欣然接受苏瑜的豪言壮志,好整以暇看着她。 苏瑜脸色依旧难看,愤然对着苏瑾吼了一声,“长姐,无论你怎么看我,我都还是认你是姐姐的,敬你、爱你,可若你如此轻慢我、糟践我,我也是不愿的。长姐,今日你如此对我,就别怪做妹妹的心狠!” 苏瑜似乎是气急了,没头没脑丢下了这么一句,便拂袖而去。苏瑾更 是郁闷,她转头看向同样一头雾水的沐春,奇怪地问,“苏瑜这话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我们两人之间不和,都是因为我怠慢糟践她了?她一点都没有对不起我?” “小姐,你别理会她,从前在苏府就是这样,只要你们之间吵架,她永远都把错误归咎在你的身上。” 苏瑜走后,赵翊依旧很忙碌,却并没有回来和苏瑾说过关于苏瑜和苏绍的任何事情,苏瑾也不打算提,于是,这件事情慢慢就被苏瑾淡忘了。 苏瑾继续过着养胎的日子,每日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找个桌子,在廊下开书,她从这个月开始,就开始讲西游记的故事了,她从石猴出世开始讲,一派说书先生的架势,勾的整个府里的小丫头和小厮们都心向往之,恨不得成日守在墨韵阁里听苏瑾讲故事,这场面一度失控,经常出现整个府中找不着人,全都溜去了墨韵阁。为了不影响王府内的日常运作,司修亓无奈作出规定,所有人每日放一个时辰的假,但前提是自己当日的活儿都是完成的,若出现了消极怠工者,重罚。 苏瑾倒是乐得开心,一段段书说下来,孕期的烦恼和郁闷全都一扫而空了,就连前些日子苏瑜跑来的一通恶心也都忘记了。 在西游记说到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时,府中突然来了访客。 来的是韩世忠的夫人梁氏和岳鹏飞将军的夫人李氏。 李氏夫人一进来就哭着跪倒在苏瑾面前,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满脸憔悴,泪水涟涟,一副病态地哭泣着。苏瑾吓了一跳,连忙让妩芪扶她们起来,安坐下来。 全一卷 第199章 岳家有难 韩夫人是陪着岳夫人来的,她们一过来就开门见山。 “王妃娘娘,求求您救命啊!”岳夫人一边用帕子捂着嘴哭泣,一边颤抖着声音哀求。 苏瑾是懵的,由于自己和韩夫人的关系更进一些,于是她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了韩夫人,用眼神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韩夫人领悟,立即解释道,“王妃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半月前,朝中接到了北边金辅国对边境发动进攻的战报,我们家老韩立即向圣上***,要带兵前去支援。原本圣上都答应了,可没想到后来事情又会出现变故。就在老韩预备启程的前三天,朝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派去金辅国的使臣上书说金辅国愿意讲和,同意以后对我天玄俯首称臣,但是前提是要将岳大人……” 韩夫人的话说不下去了,岳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说一边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他们想要我夫君死!” 岳鹏飞,从苏瑾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古代历史上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将军,也曾担心过那位大将军曾经经历的不幸与磨难会不会也在这个时代里,被岳鹏飞将军经历,如今看来,自己是一语成谶了。 这种事情其实苏瑾是没有什么插话的余地的,对于朝中事务,自己压根不懂,对于军中决策,更是插不上话,她的穿越其实挺失败的,就只会做做菜,吃吃喝喝,谈谈恋爱,说起来她的历史学的一般,也不甚聪明,所以根本没办法做到那些穿越里写到的,穿越者凭借着聪明才智和对古代历史的了解,在古代大展拳脚,成了权倾朝野的人物。若真的要说自己的优势,只能说,就目前看来,苏瑾的运气一直是十分不错的。 苏瑾深知自己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只能好生安慰着岳夫人,心里既着急又无力。 到了晚上,赵翊拖着一身的疲惫回来时,苏瑾敏锐地察觉出了他心中的郁结,心中猜测着,这一切应该会和岳将军遭难有关。 “今日岳夫人和韩夫人来府中了。”苏瑾给赵翊端了杯茶,站在他身侧,学着曾经瞧见过的,母亲给父亲捏捏肩的画面,也笨拙地给他捏了捏肩,这才发现他的肩十分宽又十分硬,努力捏了两下,根本没什么效果。 赵翊一把拉过苏瑾,将她抱在怀中。他将自己的头埋在了苏瑾的臂弯里,不一会儿,苏瑾便感觉赵翊的身体在缓缓颤抖。 他哭了?苏瑾难以置信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看着他慢慢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了头。 他虽然没有真的哭,可他眼中的落寞和难过却是十足十的,这样的神色深深刺痛了苏瑾。 第一次看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苏瑾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赵翊自知自己失态,轻嘲一声,将苏瑾安置在一旁的软凳上,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苏瑾突然想起那句话“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她顿感难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赵翊难得的失态,变脸变得很快,只一瞬间,脸上就又恢复了平时的冷峻。他轻轻抚了抚苏瑾有些隆起的小腹,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你别管了。” 苏瑾知道他担心自己掺和进来,会伤神,可自己还是忍不住问道,“岳将军会怎么样?” “不好。今日朝堂上有人参本弹劾岳将军功高盖主,枉顾圣上的圣旨。” 赵翊虽然并没有正面回答苏瑾的问题,可苏瑾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危险。她在心中暗暗担忧着,是不是这件事情最后的走向,会向着历史中的那位岳将军的经历发展,遂颤着声音问道,“圣上是不是派了人传旨,让岳将军撤兵,即刻启程回京复命?而且,用的还是金牌?” “你怎么知道?”赵翊面露惊异,可一想便了然了,“对,你说了,今日岳夫人来府上了。金字牌急脚递,“御 前文字,不得人铺”,这是圣上直接命内侍省发出去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其实并不是岳夫人说的,苏瑾之所以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实际上是因为这一段历史人尽皆知。既然连金牌召回这一段都是一模一样的,那后面岳将军的遭遇便是铁板钉钉,无法转圜了的。 苏瑾有些沮丧,陪着赵翊坐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会牵连到你吗?” 赵翊突然抬起了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已经和几个大臣商议好了,明日早朝一同为岳将军求情……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张先生的态度却十分奇怪,他从事情发生开始,便一直反对我们的一切决策,他一直坚持让我们不要去为岳将军求情。” 苏瑾在心里大赞张伯璟的智谋无双,也忍不住开口劝道,“我认同张先生的想法。” “你也不赞成我们救岳将军?”赵翊的脸色十分冷,他看着苏瑾的眼神却很认真。 苏瑾也认真地点了点头,毫无惧色。想了想历史书上岳将军最后的下场,她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你们预备怎么给岳将军求情?说他曾经的功绩吗?” 赵翊听出了苏瑾话中有话,并没有说话。 苏瑾接着说,“你还记得刚刚你说今日朝中有人是怎么弹劾岳将军的吗,说他功高盖主。你想一想,这世上,哪个皇帝能放心臣子的权势和声望是超过自己的?” “胡闹,不可说这种对圣上大不敬的话!”赵翊虽嘴上呵斥了一句,可心里却动了,他眉头深锁,显然在思考苏瑾刚刚这番话的背后深意。 苏瑾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我是就事论事,没有不敬的意思。你想一下,若是你们一味对圣上说,岳将军多厉害多厉害,立过多少功,岳大人多受百姓爱戴,岳家军多厉害多厉害,你觉得圣上会开心吗,会因此放过岳将军吗?” “那难道岳将军就不救了?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岳将军被女干人所害,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苏瑾摇了摇头,不答反问道,“你觉得,若是岳将军倒了,谁会高兴?” “高兴?自然是金辅国。”赵翊回答的不假思索。 “还有呢?”苏瑾接着追问。 赵翊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还有朝中秦丞相那一派的朝中大臣,他们一直主和,一直不同意岳将军的计谋,年前还曾说服殿下,派去过求和使臣。” 苏瑾赞许地点了点头,做了最后的解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苏瑾一语点醒梦中人,赵翊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所以只要弄清楚秦派一党与金辅国之间的利益往来,岳将军就有救了。”说着,赵翊突然一欠身抱住了苏瑾,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带着歉意的说,“夫人今日晚膳自己用吧,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苏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点了点头。 赵翊转而大踏步迈出了主屋,一边走还一边吩咐着屋外守着的木青,“木青,备马!” 看着赵翊离去的背影,苏瑾心里有些怅然,她婉拒了妩芪提出的晚膳要求,只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觉得很累,便早早上床安歇了。 古代后宅中的女人的处境实在是难,受着这个时代的限制和不公,她们大都只能依附着男人生活。所以,当岳将军出事后,岳夫人首先的感觉,就是天要塌了。先不谈夫妻感情,就是陡然的丧偶,对于岳夫人这样一个古代妇人而言,都是一个可怕的打击。未来会经历些什么,能不能活得下来,子女能否受庇护?这些压力都将落在一个一辈子呆在后宅之中的女人身上,若是她坚强,努力拉扯着孩子们长大,日后自己兴许还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可若是再有个什么意外……更何况,古代帝王喜欢连坐法,一句株 连,便会牵扯出无数无辜的人出来,若是如此,哪里还能有一份安稳日子可过?被卖为奴为娼的大有人在,更有甚者,被牵连丧了命。 就她知道的,青竹就是一个例子,还有从前的二王妃,那曾经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女子啊,可因为夫婿的赌博失败,自己却因此赔上了一条性命。 苏瑾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她能做的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和对于历史的记忆出出主意。她不忍心看着一代名将就此被冤被害,也不忍心看着岳夫人跟着受罪。但是当朝的这位岳将军与历史上的那位岳将军在人生轨迹上究竟会不会一致,还是得看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的走向,在这一点上,其实苏瑾也是被动无力的,一切都得看老天的安排。 不过,好在后来事态的变化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后来,岳夫人和韩夫人又来过几次,前几次还是愁眉苦脸的,最后一次却是来报喜的,说是宸王殿下呈上了多封秦丞相与金辅国大皇子慕容修杰来往的书信,信中多次言明要将天玄多座城池拱手送予金辅国,但是条件是金辅国承诺给秦丞相丰厚的金银器物作为回报,可以说是秦丞相自作主张把天玄国国土卖给了金辅国。后来金辅国大皇子慕容修杰又写来书信,提出要岳将军的首级,这个要求其实和秦丞相不谋而合,后来才有了岳家的这一场风波。 后来,被召回京的岳将军被圣上亲自下令赦免,封了个安定侯,命其继续留守在北边驻守,还恩典了岳夫人陪着岳将军一同去北边,帮着照顾岳将军的起居。但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岳家军却被编入了皇城禁军之中,留在京中保护启封城的安危。 至于秦丞相的下场,苏瑾不得而知,但估计好不了。 总的来说,苏瑾的孕期生活还算过得平顺,十月怀胎后,她顺利产下一个健康的小世子。 全一卷 第200章 世子出世 “呜哇~~” 夏日炎炎的下午,宸王府中的焦灼与闷热最终被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焦急等候在产房外的众人皆松了口气,不多时,一阵欢呼声响了起来。 “生啦,生啦,王妃生啦!”产房里急匆匆冲出来一个满手是血的产婆出来报喜。 “是世子吗?”人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焦急地问道。 “是个小世子!”产婆喜笑颜开。 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朝着出来传话的产婆走进了几步,急急问道,“王妃如何了?” 刚刚回话的产稳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将目光投向了迎面走过来的男子,笑眯眯地答道,“启禀殿下,王妃娘娘刚生完孩子,没什么力气,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世子如何?”刚刚问话的老嬷嬷更在乎孩子,她见宸王没有问小世子,忍不住又插口问道。 “好,特别好!”这一回,产婆笑得更开怀了,脸上笑出了一道道的褶子,“恭贺殿下,世子平安,王妃平安,甘婆子正在给小世子洗澡儿,一会儿就报出来给殿下瞧!老婆子刚刚看了一下,世子长得可真俊儿,真像殿下!” 产房外面的人忙忙碌碌,产房里更是人头攒动。产房里,三个接生婆正在给新出生的孩子清洗,沐春沐雪带着三四个小丫头正帮着苏瑾收拾,令有三个提前找好的乳娘也候在屋里,随时候着伺候小世子进食,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丫头进进出出地端盆送水。 刚刚生产完的苏瑾已经累到脱力,她勉强瞧了一眼这个刚出生的皱巴巴的小家伙,也没瞧清楚是男孩女孩,就累的睁不开眼睛。沐春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流食,勉强喂了苏瑾几口,才放心让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昏睡中,苏瑾做了许多梦,梦见最多的,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妈妈。妈妈还是那样的温柔,站在家中四楼的窗口看着楼下的自己,那是自己离开家去工作的城市的那一天,也是最后看见母亲的那一天。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一心找回去方法的自己,竟然最终真的融入了这样的一个世界,还与另一个男子生了一个小宝宝出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去,可努力了许久,却并没有机会找到回去的任何讯息。如今这个孩子的出现,是不是就敲定了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日后若还有机会能够回去,为了这个孩子,自己还能舍得下他,回去原来的世界吗?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苏瑾因腹中饥饿,艰难睁开了眼睛。此时身边并没有瞧见那个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产下来的小家伙,她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她感觉身上生产时穿的那件被汗水和血水染湿的衣服被人换下了,低头一瞧,原本满是血污的床铺也被人换了。 苏瑾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心里不禁有些感叹——自己究竟是睡得有多死,竟然不知何时被人换了衣服,换了床铺。就在苏瑾迷迷蒙蒙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了耳边传来了沐春兴奋的声音。 “醒啦,醒啦,王妃醒啦!” 苏瑾缓缓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心里因为沐春的这一声呼唤而慢慢找回了意识——似乎自己第一回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可是,这一回也是有所不同的,因沐春的呼唤声,从旁边次间里走出来许多人,为首的便是满脸喜悦的赵翊。这个第一次当爹的男子十分兴奋,他一听见苏瑾醒了的消息,便抱着儿子冲了过来,他的动作飞快,几乎是跑着跳着飞来了苏瑾的床边,一坐下就将怀中的小婴儿递给苏瑾瞧。为着他的动作,后面跟着的乳母、嬷嬷们吓得不轻,一个个惊慌失措地跟着跑了过来,瞧见了赵翊稳稳坐下,才松了一口气。 襁褓中的小婴儿刚刚喝完奶,褶皱着一张小脸,跟个小老头一样地,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旁边突然钻出来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嬷嬷,一上来就没口的 夸道,“小世子长得真俊儿,王妃有福气!” 这个嬷嬷十分脸生,苏瑾并不识得,但是其他人却都认识了,在昨日苏瑾生产之时,她便出现在了后产的人群之中,十分关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这个刚出生小世子的一切情况。 面对着眼前嬷嬷的热情,苏瑾明显地一愣,她又认真看了一眼自己床边上那个嘬着小嘴的皱巴巴小宝宝,自己的眉头也跟着一起皱了起来——这叫俊?这马屁怕不是拍到马腿上了吧? 苏瑾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偷眼去看一旁的赵翊,可没想到赵翊却乐得眉眼弯弯,这还真是破天荒的事情,他的一张冰块脸真的好难得能露出这样的笑意。 赵翊并不知道苏瑾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床榻上一边躺着自己儿子,一边睡着自己媳妇儿,这一刻自己是圆满的。他指了指刚刚说话的老嬷嬷对苏瑾介绍道,“这是李嬷嬷,是母妃特意从宫里指派出来伺候愉儿的,她……” “瑜儿?”苏瑾心中咯噔一声,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下,打断了赵翊的话。自己的儿子已经被人起好了名字了?叫瑜儿了?是那个瑜?苏瑜的那个瑜?谁起的,什么意思? 苏瑾脸上已经挂不住了,一阵阵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压抑的感觉让她透不过气来,只觉得此刻两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靠在后面的床沿上,避免了自己如果不争气晕倒了,会压倒这个娇嫩的小家伙。 赵翊显然还是没有意识到此刻苏瑾心中的郁结,依旧是一脸的兴奋,指着小小的孩子介绍道,“赵愉。” 瑜?苏瑾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怒意更浓,她低垂着头,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再抬起头的时候,脸已经冷下来了,颤着声音说道,“这个名字不好,换个名字吧。” “瑾儿,不得胡言,这是父皇赐的名。”苏瑾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令赵翊起了一身冷汗。他立即警觉起来,对着屋中众人含糊道,“王妃刚生产完,身子虚弱需要休息。乳母把小世子抱去睡觉吧,其他人也都出去。” “诺。”众人一一行礼,恭顺地退了出去。 临走前,赵翊朝着最后带上门的木青使了个眼色,木青立即会意,将苏瑾贴身的丫鬟沐春沐雪留了下来,命他们守在正屋二门处,自己则退去了一门处,守在了最外面。 此刻的赵翊已经察觉出了苏瑾的不对劲,他坐在苏瑾身边,轻轻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关切的问道,“瑾儿你怎么了,赵愉这个名字,有何不妥?” 苏瑾已经委屈地靠回在了床沿边,她对上赵翊的目光,顿时眼中含泪,语气中也带了些委屈和酸意,“赵瑜,苏瑜,为何我儿子的名字,会和苏瑜的名字一样?赵翊,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父亲给你儿子取这样的名字,是为什么?” 赵翊明显地一愣,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瑾儿,你错了。” “我错什么了?”看着赵翊的反应,苏瑾更憋屈了,直接插口打断了他的话,泪水已经含在眼眶之中直打转,好几次都悬一悬要落下来。因为屋中已经无人,所以苏瑾的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赵翊看了看她,也不再急着解释,反而起身走向了一边的桌案。 见赵翊的反应,苏瑾更觉委屈,竟然伏在膝上哭了起来。 听见哭声,赵翊连忙赶了过来,拿起床边的帕子,抬起苏瑾的脸,笨拙又焦急地给她擦了擦眼泪,“你哭什么?李嬷嬷不是说生产完的女子不能哭的吗?好了好了,别哭了。” 苏瑾哪里顾得上这些,抬起头委屈地看着他,语带哽咽,“你们父子这样对我,我……我……我要回家!” 赵翊连忙将手上拿着的纸举起来给苏瑾看,“瑾儿,你先看看这个。你瞧,你是不是错了?” 苏瑾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奇怪地看过去,只见纸上写了两个大字,一个是“瑜”,一 个是“愉”。 “字不一样?”苏瑾记得苏瑜的“瑜”字是和“瑾”是都是有王字旁的,可另一边的“愉”却是心字旁,“赵愉是这个愉?” 原来果然是自己错了,苏瑾破涕而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 赵翊也伸手摸了摸苏瑾的头,笑着责备,“你傻不傻?竟为了个名字哭,眼睛不要了?” 苏瑾接过那张纸,将两个字折在一起,只留下自己儿子名字里的“愉”字,细细琢磨了半天,又皱眉道,“这个字怎么听着像个姑娘的名字,适合男孩子吗?” 赵翊边用帕子给她仔细擦掉脸上的泪水,边指着纸上的字解释道,“愉者,悦也,父皇如此赐名,表明了他是真的高兴,我们愉儿这可是父皇的长孙。等愉儿百日那天,父皇会在宫里开家宴,到时候你也出月子了,也可以一同前往。” 赵翊这番话说下来,苏瑾也觉得有道理,一个老人家好不容易有了下一代,会有这样的心情也的确是能够理解的。其实,有些事情就是缺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就比如说这件事情,其实苏瑾根本没有置喙的权利,但是若让她欣然接受,的确差一个赵翊那般的解释。 有了这个解释,小世子赵愉的名字,算是定下来了。 古代人讲究洗三。洗三是婴儿出生后第三日,广请亲朋好友为婴儿举行洗浴仪式,为婴儿祝吉。洗三讲究洗涤污秽,消灾免难,祈祥求福,图个吉利,这一天前来的宾朋会佩戴者葱、钱类的吉祥事物,图个好彩头。 洗三这天,苏家来人了。 因为还在月子里不便见人,苏瑾亦想借此机会躲懒,便并为出去见客,只安排了自己身边老实可靠又手脚勤快的妩芪过去帮忙,顺带带回来一些八卦和消息。 妩芪带回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一个爆炸信息。 由于苏瑾还在月子里,不便抛头露面,故而作为娘家人的苏夫人便自告奋勇,接了招待女客的差事。 全一卷 第201章 苏瑜受辱 “钱夫人,您今日这套头面首饰真是华贵,我瞧着像是聚翠斋的手艺。瑜儿,快,这是钱夫人,快给钱夫人见礼!” “哎呀,王夫人来啦,快请坐,今日招待不周哈。” “哟,武夫人,这是您家的闺女吧,啧啧啧,长得可真是端庄大气。武小姐今年满16了吧,哎呀呀,和我们家瑜儿一样,都是花朵儿一般的人儿,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 因为苏瑾在坐月子,不便出来见人,一上午,都是苏瑾娘家的继母苏夫人自告奋勇张罗着招待客人。 快到晌午开宴时,宸王府中来了一位尊贵的夫人。 苏夫人一瞧见来人,立即眼睛一亮,连忙拉着自己女儿苏瑜朝着这位夫人迎过来。 “瑜儿,快来给聂夫人见礼,聂夫人可是有福气的,府上的公子一个比一个出色!” 聂夫人矜持地点头微笑,受了苏瑜的见礼,坐在了席间另一位贵人玉鸾公主的旁边。 这位聂夫人便是聂彧峰聂将军的妻子、聂志成的生母谷氏,因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与宸王交好,自己也自然随着丈夫一同来赴宴,一同前来的,还有自己的表侄女谷秋雁。 这位谷小姐,从小爱慕聂盛远,去年还做过纠集一帮小混混围堵蓝铃铛的事情,实在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原本出了围堵之事后,谷秋雁就被送回了乡下,到见识过京中繁华的谷姑娘如何甘愿回到什么都没有的乡下,配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于是央求着家里人,又给送回了京里。 谷老夫人顾忌着聂盛远,便没有将她留在府中,反而打发去了自己女儿家,想着让谷氏夫人教导一二。 谷氏原本就育有三个女儿,如今都高嫁了,膝下空虚,来了个女孩子让她教养原本不错,可一年处下来,谷氏也对谷姑娘的傲慢无礼十分厌恶,又担心她在府中会勾引自己的儿子,于是每回宴席,谷氏夫人都会带上自己的这个表侄女,每回都把她夸得像朵花,就想赶紧嫁出去的了。 玉鸾公主作为宸王赵翊的亲姑母,自然是早早到了席上,她也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想让她在众位夫人面前露露面,也好和条件优秀的男儿相看一二。 不过今日玉鸾公主显然情绪不高涨,因为原本赵翊因为苏瑾无法照顾客人,所以特意去了趟公主府,求了公主在今日宴席上张罗一二,让亲姑母来帮忙,赵翊也放心。 可今日四处张罗,出尽风头的,却是苏家母女。苏夫人俨然成了洗三宴的主角,因为苏瑜失败的婚姻,她已经沉寂了许久了,原本就是交际高手的她,只要一有机会,便会不断地向在场的宾朋夸赞她的女儿苏瑜,上一回玉鸾公主府中的赏菊宴是这样,这一回苏瑾儿子的洗三礼上也是这样。 在苏夫人第四次夸赞自己二女儿苏瑜的诸般优点时,一直冷着脸的玉鸾公主开口了,一句话就直戳苏夫人的肺管子,“苏夫人怕不是忘了,今日可是宸王家小世子的洗三礼,怎么听着像是苏家的家宴……”其实玉鸾公主最想说的是:怎么听着像是专门给你女儿选夫婿的。 苏夫人的脸明显僵了一下,但是作为天生的交际高手,苏夫人的脸上立即敬业地换上了招牌式的笑容,然后对着玉鸾公主道,“公主娘娘真会说笑话,小世子也是我的外孙。” 玉鸾公主原本就瞧不上苏夫人,一个妾室出身,原本就没有资格和她们坐在一起,又是丧偶,寡居之人原本就应该清净度日,可她偏偏爱混迹在交际圈里,还多次抢了自己和自己女儿清嫣的风头。特别是今日,原本赵翊托了自己来主持内宴,一开始苏夫人揽过这个差事时,自己还觉得挺好,自己可以少许多事情,可如今…… 但是玉鸾公主毕竟身份尊贵,并不是市井村妇,所以还是顾忌着彼此的面子,只略略出了口气,便作罢了。 然而 玉鸾公主不再说了,不代表其他人不再说,在场的许多夫人小姐都聚在一起开始了窃窃私语,言谈之间直指苏瑜的过去,其中要属聂夫人带来的谷秋雁嘴最毒,她热络地拉着一旁的清嫣郡主笑言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王妃的这位妹妹可是嫁过人的,还是个妾呢!” 其实清嫣怎么会不知道,京城总共就这么大,苏瑜嫁人和被休这件事情又闹得这么大,连刚来京城不久的谷秋雁都知道的事情,清嫣郡主自然十分清楚。只不过谷秋雁对于苏瑾当年替蓝铃铛出头的事情愤愤不满,清嫣郡主更是因为对表哥赵翊爱而不得而嫉恨苏瑾,两个人不约而同恨着同一个人,于是两人眼神一合,矛头便直接指向了这个女人的妹妹。 苏夫人倒没觉得什么,跟在她身后的苏瑜却红透了一张脸。其实在场的人都清楚,苏瑜是嫁过人的,还是被夫家休回来的,只不过赶上了夫家谋反,她因祸得福,不仅没有收到牵连,还因此受了圣上的褒奖和封赏。不过她到底不再是黄花闺女,这辈子若想再加一个如意郎君,恐怕是十分困难的。这一点上,苏夫人和苏瑜自然是十分清楚的,然而苏夫人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刚刚入仕,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大女儿苏瑾她根本指望不上,只能指望指望自己的亲女儿苏瑜能够再嫁个门第高的,即便为妾也没关系,只要能攀上一门好姻缘。苏瑜不愧是苏夫人的亲女儿,在这一件事上,母女俩想到了一处,苏瑜也是十分不甘心的,不过她更傲气一些,既然第一个嫁的是王爷,那么若是再嫁,怎么着也不能输给第一次嫁人。半年前,她在苏瑾面前受的气自己还是记忆深刻的,所以如今她的目标,是当朝的九皇子衡王,她要做衡王正妃。 内堂是妇人宴,男宾都在外席,苏瑜并没有什么可以表现的机会,所以对于苏夫人极力推荐自己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热情,只是配合着自己的母亲。 然而,虽说苏瑜并未上心,但是聂彧峰聂将军的妻子、聂志成的生母谷氏却听得心中一领。苏夫人的这番举动她自然清楚,恰巧自己家中正有两个适龄待娶的公子。不过聂夫人谷氏也实在瞧不上苏夫人这一家子人,从前苏大人还在世时,因苏大人的父亲苏老将军与谷氏生父谷老将军是同僚世家,两家人还有些来往,谷氏和前苏夫人(苏瑾生母)还有所交往,可如今这个由妾室扶正的苏夫人,她实在也瞧不上眼。 在苏夫人看来,聂家的两个小子都是十分优质的女婿人选,长子聂盛远虽不是嫡子,但是他名义上是谷家人,又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官至三品,手中还重兵在握,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和他成了夫妻,那按照他如今的官职和才干,日后得一个诰命,也不是不敢想的。次子聂志成,虽说年前才在军中谋了个五品的武官,可他到底是聂大人的嫡子,谷氏夫人的亲儿子,如今的五品官也是从年前的六品官一路升上来的,这升官的速度快赶上粮价上升的速度了,若是苏瑜嫁了他,那也是聂家正经的嫡儿媳,聂家家底厚,又只有聂志成这一个嫡子,那么日后苏瑜的日子还不是富足不已,可比做个王妃侧妃来的更加逍遥。 除了聂家的两个优秀儿子以外,聂家被人眼红的还有一个实在的理由。聂夫人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内阁首辅鲁大人的嫡长子、右都御史闽大人、永昌侯世子梁武赫。 当然,苏夫人想挑女婿,聂夫人也在选媳妇。苏夫人在妇人圈里的口碑并不好,一是因为她的出身不高,另一个也是因为她乖张的性格,她自然更是看不上苏夫人这个嫁过一次人的女儿。 不过聂夫人最近也是有烦心事,她家的两个儿子正当龄,可长子聂盛远人大心大,他的婚事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去年的时候,聂盛远为了要娶军中的一个草莽女子,和整个聂家闹翻了,连带着自己的母亲谷夫人也被气的半死。更难堪的是,去年还闹了一次聂盛远巴巴地 带着媒人上门提亲,却被对方拒绝了的丑事,为着这件事情,她被这些夫人们明里暗里笑话了好一段日子。 再说说自己的亲儿子,她瞧上了玉鸾公主家的清嫣郡主,可自己的那个傻儿子却总是以长幼有序为由,推脱着婚事,总是说要让自己的哥哥先娶了亲,自己再考虑婚事。 不过在聂夫人看来,玉鸾公主还是自己需要抱的大腿,故而玉鸾公主忍不住的一句抱怨,成了聂夫人发动进攻的信号,她立即拉过坐在自己身旁的清嫣郡主,先是夸赞了一番清嫣郡主的高洁与端庄,再阴阳怪气地说道,“清嫣郡主真是大家闺秀,待人接物都是落落大方的,这可不是什么市井小妇家的孩子能够比的,若是我娉媳妇儿,定是要娉清嫣郡主这般品貌的女子为媳!” 聂夫人谷氏到底是武家出身,说话十分爽朗直接,这一番话虽说是想挖苦苏夫人一番,可却是句句在夸清嫣郡主。无论清嫣郡主再怎么脸皮厚,也架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如此被夸赞,立即红透了脸,撇开头去不再说话,众人瞧过去,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脸红入耳的还有坐在苏夫人身边的苏瑜,她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聂夫人话中的意思,瞧见自己母亲还想再辩驳两句,遂立即拉住了她,低声埋怨道,“别说了。” “小世子来啦!”就在这时,李嬷嬷带着三个乳母,抱着今日真正的主角小世子赵愉出现了,在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一起朝着襁褓中那个小小的人儿瞧过去。 “哎呀,好可爱呀,肉嘟嘟的……”众人瞧见小世子白胖可爱,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摸,有的摸摸小手,有的摸摸小脸。小家伙刚喝完奶,突然瞧见这么多人,本来还觉得新奇有趣,可一会被人碰一下,立即来了脾气,张大着嘴巴哇哇哭了起来。 李嬷嬷护主心切,立即吩咐乳母把小世子抱下去,然后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笑道,“王妃身子虚弱,不能受风,无法前来招待各位贵人主子,还望各位主子贵人海涵。王妃特意交代了老奴,一定要好生招待各位贵人。前殿已经备好了薄酒,还请贵人们入席。” 全一卷 第202章 衡王王妃 聂夫人谷氏到底是武家出身,说话十分爽朗直接,这一番话虽说是想挖苦苏夫人一番,可却是句句在夸清嫣郡主。无论清嫣郡主再怎么脸皮厚,也架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如此被夸赞,立即红透了脸,撇开头去不再说话,众人瞧过去,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脸红入耳的还有坐在苏夫人身边的苏瑜,她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聂夫人话中的意思,瞧见自己母亲还想再辩驳两句,遂立即拉住了她,低声埋怨道,“别说了。” “小世子来啦!”就在这时,李嬷嬷带着三个乳母,抱着今日真正的主角小世子赵愉出现了,在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一起朝着襁褓中那个小小的人儿瞧过去。 “哎呀,好可爱呀,肉嘟嘟的……”众人瞧见小世子白胖可爱,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摸,有的摸摸小手,有的摸摸小脸。小家伙刚喝完奶,突然瞧见这么多人,本来还觉得新奇有趣,可一会被人碰一下,立即来了脾气,张大着嘴巴哇哇哭了起来。 李嬷嬷护主心切,立即吩咐乳母把小世子抱下去,然后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笑道,“王妃身子虚弱,不能受风,无法前来招待各位贵人主子,还望各位主子贵人海涵。王妃特意交代了老奴,一定要好生招待各位贵人。前殿已经备好了薄酒,还请贵人们入席。” 众贵人自然见好就收,跟着主家的仆从入席,继续三三两两谈笑燕燕,玉鸾公主也担负起了赵翊的嘱托,开始招乎起来往的夫人小姐。 苏夫人倒也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继续一头扎进了夫人堆里,卖力推销着自己的女儿。只有苏瑜,她面红过耳,一个人所在角落里,再也不肯跟着自己的母亲应酬招呼,像一朵角落里孤芳自赏的花,极力想要装作清高孤傲,可骨子里却是十分的落寞与倔强。 百日后,秋高气爽,为了贺皇长孙赵愉百天,皇帝破天荒地大赦天下,还特意在宫中设下宴席,王公大臣皆入宴庆贺。 对于宴会,苏瑾十分抵触。因为头胎生的艰难,苏瑾被宫中来的李嬷嬷强压着做足了双月子,才肯让她出来见人,苏瑾算是在屋子里憋坏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宁愿在家里坐月子,也不愿意去皇宫里走一遭,要知道这宫中的规矩可是多得吓死人的,就拿自己头上戴着的沉重的诰命头饰,就令苏瑾头疼不已,更别说今日还要先去老太后那里一趟了。 今日一大早,苏瑾就被小宝宝哇哇地哭声给吵醒,一睁眼,就看见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正对着自己。苏瑾吓了一跳,这才瞧出来,自己儿子正趴在自己身上,两只小胖手搭在苏瑾的肩膀上,趴在苏瑾身上哭。 胖小子感觉到了母亲醒了,立即止住了哭,泪汪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艰难地昂起脑袋望着自己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母亲。 苏瑾猛的一个激灵,双手连忙扶住快要从自己身上划落下来的儿子,困倦感立即消失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声,苏瑾一撇头,就看见始作俑者赵翊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 “赵翊!”苏瑾气冲冲埋怨道,“你怎么能把你儿子就这么直接放在我身上,我若是睡着了一个翻身,他不就掉下去了?” 赵翊走过来抱起儿子,逗了逗怀中的小家伙,无不自豪地对苏瑾说,“怎么会,我儿子的手可有劲了。对不对呀,小家伙。”赵翊一边说着,一边继续逗着小家伙,小家伙被父亲脸上微微的胡子茬弄得痒痒的,一个劲伸手往父亲的脸上抓,笑得咯咯直响。 一直候在门外的沐春和妩芪连忙进屋帮着苏瑾收拾,赵翊则坐在屋中罗汉桌左边的椅子上,将儿子放在自己膝上,指着自己对小家伙不断说着,“叫爹爹,叫爹爹。” 苏瑾听得一脸黑线,朝着赵翊白了一眼。 “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换上一件玫瑰紫的斜襟短衫,配了条月白色长裙,苏瑾奇怪地看着赵 翊。 昨夜两人温存到了半夜,苏瑾困得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还是赵翊抱着去净房清洗的,她明明记得今日宫中设宴,圣上免了一日早朝的,照理说昨晚睡得晚,今早又不用上班,那么他起的这么早做什么?还带着儿子来搅扰自己的懒觉。 赵翊将儿子交给守在一旁的乳母,朝着苏瑾走过来,一手指就点在苏瑾脑门上,“就知道你忘记了,今日要先进宫去拜见皇祖母!” “哦哦,对,要去见太后娘娘。”苏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早饭过后,苏瑾回了屋,换上了规整的诰命服制和沉重的头饰,跟着赵翊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一起随行的,还有宫里出来的李嬷嬷,和一个抱着小世子的乳母。 再一次入皇宫,苏瑾有些感触。还记得上一回自己进宫,是因为宸王府迎娶侧妃,作为正妻的苏瑾必须陪着侧妃一起进宫谢恩。原本每个月都是要跟着赵翊一起进宫去拜见圣上和宸王生母如妃的,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苏瑾都错过了进宫的机会。 这次在宫门前接宸王夫妇的还是那个叫小夏公公的内监。会在他的称谓前面加一个“小”字,原本就是为了区分,他的师父夏公公原先是圣上身边得力的一等内监,可就是那年的二皇子谋反,夏公公被人斩首,尸首扔在了朝天门,后圣上感念夏公公,又因小夏公公聪慧机敏,遂顶替了原先夏公公的职位,成了真的夏公公。 这一回,因为圣上十分重视这个皇长孙,遂特命夏公公在皇城口等候,待等来了赵翊一家人后,夏公公便直接领着人去了太后所居住的寿康宫。 几个人先被领入了寿康宫一边的偏厅等候,一直随侍一旁的夏公公前去禀报,一同等待传召的还有两个老熟人。 赵翊朝着其中男子拱了拱手,笑道,“九弟也来瞧皇祖母。” 站在前面的衡王赵凌听见动静,也回头查看,瞧见是苏瑾和赵翊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个怀抱着小宝宝的老婆子,他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立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礼,而后目光便留在了苏瑾的身上。 站在赵凌身旁的人也不是旁人,竟是苏瑾名义上的亲妹妹苏瑜。 在皇宫里瞧见苏瑜原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她的皇帝亲封的嘉义县主,可若说是进宫面见太后,好像还是缺了点斤两,更何况如今她是站在衡王身边的,便更是诡异异常。 赵凌毫不避讳地瞧着苏瑾,苏瑾却奇怪地看着苏瑜,苏瑜的反应很奇怪,瞧见苏瑾的时候竟然面露得意和得瑟,仿佛自己在不被众人看好的情况下中了一个大奖。 赵翊和赵凌守着规矩不说话,苏瑾则是不知怎么开口,就在这时,就瞧见苏瑜来了显摆的兴趣,立即上前拉住苏瑾的手,热络地打着招呼,“姐姐,姐姐今日也来了!哎呀,我的小侄子也来了。” 苏瑜虽然在说话,但是言语之间却在不住摆动着自己手上带着的一对翡翠手镯,且翠色十分上乘,她瞧着苏瑾似乎对自己的这对手镯不感兴趣,又有意摆动了两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苏瑜并没有什么诰命在身,所以穿戴上并没有什么太讲究的,不像苏瑾,必须穿戴着符合规格的服饰妆容,反而显得拘谨。相比之下,苏瑜身上的这件织锦绣牡丹的双色短衫和藕荷色的长裙更显得她娇艳动人。 只可惜此刻的苏瑾只将自己的满腔注意停留在自己的脖子和脑袋上,称重的头饰压得她喘不上气,只想赶紧拜完太后赶紧就回家,于是只是对着苏瑜淡淡笑一笑以示回应,便又乖乖缩回赵翊身边,垂头丧气等着里面人的传唤。 苏瑜犹自不服气,还想再乘胜追击,再炫耀一把,冷不丁收到了衡王的目光,只得讪讪然站好,憋着一口气,不再闹腾。 苏瑾虽然也十分好奇苏瑜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是对比起头上沉重的头饰,和四周压抑的气 氛,还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鼻尖一遍一遍传来淡淡的檀香,苏瑾等得百无聊赖,便偷偷在屋子里瞄了一圈,这才发现,偏厅的一角有一个佛龛,里面供奉着一尊金佛。 佛?老太太不是都爱玉做的观音吗,为何会是一尊金佛? 苏瑾一边打量着这尊金佛,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一个小厮,站在侧殿门口便声音清脆洪亮地宣道,“传太后娘娘懿旨,传宸王、宸王妃、衡王、衡王妃觐见!” 衡王妃?苏瑾瞠目结舌,猛地一回头,想要瞧一眼一脸得意的苏瑜,自己头上的头饰却因为转头的动作幅度过大而偏向了一边,于是乎,苏瑾猛地一个踉跄,要不是赵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便直接摔倒在地。 全一卷 第203章 衡王婚仪 这边苏瑾正在奇怪苏瑜这个衡王妃的名头是怎么回事,另一边的苏瑜已经娇嗔着对传旨的太监说道,“还未拜堂行礼,公公慎言。” 听苏瑜这么说,看来还没有举行仪式,不过瞧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 苏瑾偷眼瞧了瞧身旁的赵翊,发现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的惊奇神色,顿时觉得奇怪。如今朝堂上活跃度最高的成了七王赵翊和九王赵凌,故而赵凌那边的一举一动,赵翊都是清楚的。苏瑾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找他问一问,八卦一下,今日这个信息量着实不小。 传旨的是个小公公,原本只是想巴结一下苏瑜的,却没想拍马屁拍的技术不好,正主的反应不置可否,自己却又被随后跟来的夏公公狠狠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言语,低着头退在了一旁。 几人鱼贯入了寿康宫正殿,正殿中已经坐了几个人。端坐在最上面的自然是雍容华贵一脸慈爱的老太后,下面按照后宫品级依次坐着九王赵凌的生母惠贵妃,七王赵翊的生母如妃,与六王交好的武妃,还有其他妃嫔若干。 如今宫中最得势的要数惠贵妃,如妃娘娘心性一向恬静,与世无争的,时长像个陪客,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还有一个武妃,她是个典型的霍霍性子,因为自己没有儿子,便总找着各种机会由头,挑唆着如妃顶撞惠贵妃,好让她们双方互斗,最好牵扯上前朝,将已有羽翼的七王和九王拉下水,这样的话,兴许自己还有一日怀上龙子,飞黄腾达的一日。在上一场宫变中,废后因受了逆王的牵连,被褫夺了皇后的凤印,幽闭在森冷的冷宫中,终身不得出宫门半步。故而如今中宫空虚,无人掌印,然而老皇帝却又似乎没有再立皇后的打算,便下了令暂由惠贵妃和如妃共同掌理六宫。 其实皇帝的想法许多人都清楚,这其中也包括神经大条,没有一点政治敏感度的苏瑾——自古讲究个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作为皇帝,还是个上了年纪又子孙单薄的皇帝,自然将立储之事纳入了每日行程。但是他也不再希望废王谋逆之事再出现,遂对几个儿子的管教和忌惮更甚,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立个中宫皇后出来,轻易挑动起朝中的局势。皇帝这样做的目的也十分明显,当确立储君后,便立时将他的母妃册立皇后,这样皇子即位便定然名正言顺,其他的皇子便也再不能啰嗦其他。 进了正殿的四个人一字排开站成了一排,抱着小世子的李嬷嬷规矩守在苏瑾身后,乳娘在门外等候。正殿上的太后娘娘看着还算和善,苏瑾等人刚刚拜过,她便热络地给苏瑾四人赐了坐,然后让后面的李嬷嬷将孩子抱过来让她瞧瞧。 李嬷嬷虽说是如妃娘娘宫里出去的,但是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规矩自然是极严的。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小世子上前一步,先是给太后又行了一礼,口中念叨着:“小世子给老祖宗请安了。”然后抱着小世子又朝着太后走进了两步,将孩子交给了太后身边走过来的另一个嬷嬷手上。 这个嬷嬷抱孩子的手法倒也十分专业,她将小世子抱去了太后身边,作势要将孩子交给太后手上。太后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嬷嬷边继续抱着孩子,站在太后身边,将孩子抱着给太后瞧。 太后虽说并没有亲手抱一抱孩子,却满心满眼地瞧着他,伸手脱掉护甲后,这才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熟睡的脸。都说隔代亲,看着如此画面,就连苏瑾也觉得十分温馨。 宫中许久不见小婴儿了,特别还是金贵的皇长孙,一时间寿康宫中的一众嫔妃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孩子,一个个喜笑颜开地望着,逗着,还有不少人热络地对苏瑾问长问短,一派和谐喜气。 这样一来,倒是冷落了苏瑜,这个即将上任的衡王王妃。苏瑜坐在了最末席,低着头小心陪着笑脸,努力维系着端庄和大气的形象。 小世子不过百日,还是个嫩生生的小 婴孩,对于这么多人突然的围着自己的这件事情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原先他还在睡觉倒没什么,但是当他被人吵醒后,又瞧不见自己熟悉的人,顿时哇哇哭了起来,也逗得众人哈哈直乐。 苏瑾瞧着孩子心疼不已,心里十分不好受,也顾不上什么礼法规矩,起身努力堆起笑,上前直接将孩子从老嬷嬷手上接了过来,抱着他轻轻哄了起来。孩子嗅到了自己母亲身上的味道,顿时安静不少,他又瞧见母亲今日头上戴了顶颜色艳丽的头冠,顿时觉得有趣,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伸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就往苏瑾头上够。 苏瑾的这番做法在普通人家里倒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但是这里终归是礼法森严的宫中,苏瑾这样的擅作主张多少有些不合适,赵翊心里一跳,连忙起身也走了过去,从苏瑾怀中接过儿子,转而递给一旁的李嬷嬷,然后对太后告罪,“皇祖母恕罪,小儿年幼,这会儿怕是饿了才会哭闹不止,还是让乳母带下去吧,别吵着了您老人家。” 太后也不生气,笑眯眯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念念不舍地,瞧见小婴孩被人抱走,目光还是追着小家伙,直至李嬷嬷抱着小世子掀帘子出去,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在苏瑾苏瑜等四人身上。 太后先瞧了一眼苏瑜,然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赵凌身上,笑容满面地说道,“凌儿在边疆受苦了,不过瞧着倒是比六年前壮实了许多。” 坐着离太后最近的惠贵妃立即接口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凌儿经过这一番历练,也增长了许多见闻,学了一身的本事,如今在朝中也能为圣上分忧一二。” 太后点了点头,欣慰地笑着转而对着赵翊和赵凌道,“昨儿个还听你们父皇说起你们两兄弟,他夸你们这几天交代给你们的这几件差事都办的不错。特别是翊儿,军中变革的事情,着实花了些功夫,也得到了显著的成效,昨儿个你父皇还止不住的夸你呢。” 自从赵愉出生开始,圣上对赵翊愈加重用,再加上赵翊原本也十分成气候,接下的每件事做得都十分周全完美,又深得诸位大臣的拥立,原本就足以与逆王分庭抗礼的他更是在朝中扎下根基,如今也算是风生水起。但是因为忌惮着逆王赵渊的下场,赵翊做事不再像往常那样的激进暴戾,反而凡事事必躬亲,待人也宽厚恭谦。不仅如此,他还不特意培养羽翼,就怕稍有不慎,落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毁了这些年来的辛苦经营。 赵凌自从苏瑾怀孕的消息传出来后,便也改了心性,变得凡事急功近利,事事要与七哥比较,每每都想拔得头筹。如今听着太后一个劲地夸赞赵翊,心里也有些愤愤,遂笑着对太后埋怨道,“皇祖母怎么也不夸夸孙儿,就只说孙儿壮了。如今孙儿也是正替父皇管着粮运之事呢,皇祖母若是不夸夸孙儿,孙儿可是不依呢!” 惠贵妃听罢对着赵凌笑骂道,“这个没出息的小子,太后您瞧,凌儿这是邀功呢!” “可不是,咱们凌儿也是长大了,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了。”太后笑盈盈瞧过去,目光再次落在了苏瑜的身上,继而又将目光瞧向了惠贵妃,询问道,“凌儿与苏家姑娘的婚仪安排在何时了?” 听闻此事,苏瑜顿时一阵欣喜,既因为这个话题让自己十分熨帖,又是因为自己一直插不上任何话,有了这样一个契机,自己自然能好好表现一番,遂满脸通红,娇羞着抢着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婚仪定在了下个月初。” “下月初啊,那就快到了呀。”太后面露疑惑,转而将目光瞧向了赵凌的生母惠贵妃,“凌儿的婚事,是不是办得太仓促了?” 惠贵妃原本就不满意苏瑜这个儿媳妇,如今又瞧见这丫头如此不懂礼数,更是心中不悦。她朝着太后欠了欠身,笑着解释道,“启禀太后娘娘,嫔妾请了钦天监算了凌儿的生辰八字,近半年里,只有十一月初三这个日子最佳,故而将婚仪提前了。虽 说婚仪也仓促了些,但是好在一应事务都是预先备好了的,也不耽搁。”说罢,惠贵妃还不忘转头瞧一眼苏瑜,看向她的时候,满眼都是埋怨与鄙夷。 苏瑾坐在赵翊身边,低垂着头不言语,不过也不耽误她偷偷揣度着殿内众人话中的深意。她从小就有这样的喜好,会无意识地根据周遭人的谈话来猜测他们所说的是何事,对于此事他们彼此的态度如何。只不过近些年她这项工作有所懈怠了,因为耳机的缘故,她很少再根据别人的话来猜测其中深意,故而整个人也变得笨笨的。不过今日却是个绝佳的机会,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掉,如今大家的关注点又都在苏瑜和赵凌的婚事上面,所以苏瑾便毫无顾忌地猜测起众人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就比如惠贵妃,为何她会这么早的给赵凌安排婚事,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必然是为了子嗣大事。宫中从前就有传言,说因皇室子嗣单薄,圣上便有意将储君之位赐予率先诞下皇长孙的皇子,再看自皇长孙赵愉出生后,圣上对赵翊的重用,可见传言不假。在如此情势下,预备夺嫡的惠贵妃和赵凌如何能不多在子嗣之事上下下功夫。 不过这个传言自逆王谋反后,便不再有人提及,许多朝中大臣都曾直言过此事于社稷不妥。为何不妥呢,但看逆王赵渊的年岁,便会有了结论。 都是没有子嗣的皇子,其他人都还是鼎盛之年,只有逆王年岁最大,若是圣上铁了心要立皇长孙之父为皇储,那么他获此殊荣的几率自然会比其他几个皇子要低许多,这又如何能对得起他这些年来辛苦培植出来的势力? 全一卷 第204章 老佛爷好 当朝皇嗣确是单薄了些。逆王家中并无子嗣,家中王妃生下三个女儿,妾室通房娶过十几个,可真正留下子嗣的不过二三个,还都生的是女儿硬是一个男孩也没有生出来。可逆王算是皇子中最有福气的了,他至少还有几个女儿,虽说在谋逆后,都因受到牵连而丧了命,可其他的几个皇子比起来,情况就更加凄惨了。比如宸王赵翊,娶了老婆五年,却并无所出,迎进门倒是有不少妾室,可只要一有怀孕的,还没等生下来,就被心狠手辣的原王妃苏瑾一个个地落了胎,无一幸免。后来为了子嗣,他不惜自降身份迎娶一个风尘女子进门,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子根本没有怀孕,为了瞒过假怀孕的事情,偷偷与郎中私通,给宸王织了一顶绿帽子。到了最后,就连赵翊都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子嗣,怕是自己常年征战杀戮过多得来的报应。皇子中顺利成年的,还有六王齐王和九王衡王。衡王常年征战在外,又一心念着苏瑾,并未成家,几个通房也并不被允许留下孩子。齐王就更奇怪了,娇妻美妾是一个一个的迎进门,却一个怀孕的都没有,也不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这样算起来,其实逆王家中还能有几个闺女,已经是皇子中最有福气的了,可是逆王也是诸皇子中年岁最大的,故而也是最难再有儿子的了,就因如此,最终他再也等不及子嗣出现,便动了谋反的心。 如今逆王倒台,朝中最有实力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就是赵翊和赵凌,赵翊如今孩子都有了,可赵凌的婚事还遥遥无期,这如何能让惠贵妃放心,故而赵凌的婚事迅速被提上了日程。下个月初三并不是什么半年内唯一的好日子,而是距离今日最近的好日子。 还有一件事情,苏瑾也是知道的。其实惠贵妃一直瞧中的,是她哥哥家的长女,自己娘家的亲侄女,具体叫什么她不记得了,但是据说是刚刚及笄,生得肤白貌美,举止落落大方,配赵凌算得上是亲上加亲。 也正是这个缘故,今日惠贵妃哪儿哪儿都瞧不上苏瑜。如今她不发作,完全是碍于太后在场,若是在她自己宫里,又没有这么多围观的外人在场,估计她早就对着苏瑜发飙了。 其实对于这场婚事,惠贵妃也是才被说服的,就为了此事,她不知和自己儿子吵过多少架,也不知道这个苏瑜究竟给自己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说什么赵凌都听不进去,最后是赵凌亲自去求了圣上,惠贵妃知晓此事违逆不过,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言语的武妃娘娘笑着调侃道,“哟,这么一来,两位皇子的正妃,都是苏家的女儿了,苏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这句话一出,连带着苏瑾也惊了一下,抬头朝着武妃瞧过去,正好瞧见武妃娘娘斜睨着瞧着自己,心里顿时一顿,借着喝茶的机会,又垂下了头。 这种场合她是最不喜欢的,这里的女人一个个心都长成了玲珑七窍,都是既聪明又难缠的,一句话稍有不慎,当即就会惹祸上身,和从前自己的单纯的工作环境相比,着实复杂的多,自己也真的应付不来。 好在武妃并不打算继续在苏瑾的身上下功夫,反而转身对着自己左手边就坐的如妃笑道,“苏家女儿的好处,恐怕如妃姐姐最是清楚的,你瞧瞧如今宸王妃生下的这个孩子,多么的白胖可爱。” 苏瑾已经弄不明白武妃的意图了,她悄悄看了一眼赵翊,只见他继续冷着脸,脸上还笼罩着一层愠色,瞧得出武妃的作为已经惹怒了他。 如妃原本就是个温文的性子,为儿子的大事和自己的安稳,她一般都是能避则避,明哲保身的,所以冷不防被点了名,也不惊慌,笑着对武妃笑道,“子女姻缘这种事情,我们如何说得清楚,不过是月老牵线罢了,惠姐姐,你说是不是?”她一边说得无奈,一边将话题引向了惠贵妃。 惠贵妃勉强笑一笑,朝着武妃深深望了一眼,然后 又将目光投向了苏瑜,眼神也愈加冷淡起来。 苏瑾瞧在眼里,心里盘算着,怕不是武妃想故意挑起如妃和惠贵妃的争端,才会故意这样说的吧,可她们在太后面前,就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呀?心里想着,苏瑾将目光又偷偷瞧向了上手坐的太后娘娘,发现太后似乎瞧惯了这样的口角争斗,也不在意,只一个人端着桌案前的清茶慢慢喝着。 “姐姐,你这样直直瞧着太后娘娘是不敬的!”冷不防坐在自己下手的苏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一直在走神的苏瑾被吓了一跳,手上一直端着的茶碗也差点洒出茶水。她连忙收回目光,将头转向了身后的苏瑜,只见苏瑜轻轻捂了捂嘴,一副说错话的惊慌状。 坐在斜对面的武妃娘娘明显属于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立即饶有兴致地追问道,“苏二小姐,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苏瑜接受到了隔了一个座位的赵凌投射过来的眼神,嘴里连忙支支吾吾否定了。来到宫里说她不怕,苏瑾显然是不信的,看来这个挑事的苏瑜也是有怕的人的。看着苏瑜的反应,苏瑾不禁松了口气,希望这件事情能顺利搪塞过去。 谁知武妃娘娘不依不饶,继续追问苏瑜,闹得殿内众人都朝着她们瞧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落在了苏瑜的身上。最终,原本意志就不坚定的苏瑜说了出口,还特意添油加醋地将苏瑾刚刚发呆时的眼神描述成直勾勾瞧着太后的眼神。 苏瑾先是一愣,然后开始腹诽:还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下可好,屋中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自己身上。 大家都似乎再等苏瑾的一个答案,一屋子的人全都静悄悄瞧着苏瑾,苏瑾心里认命地想着,看来是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的,遂抬起眸子朝着太后傻傻一笑,“妾身觉得太后十分和蔼可亲,一不小心就看得呆了。” 这种回答显然十分的傻,就连赵翊也十分古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太后反倒来了兴趣,看着苏瑾问道,“哦?难道哀家不威仪吗?” 此言一出,武妃和苏瑜的脸上都明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特别是武妃,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毫无掩饰。 事急从权,此刻的苏瑾脑袋反应很快,她立即想起来在侧殿里瞧见的那尊金佛,心里陡然冒出来三个神奇的词出来——老佛爷。 这好像是《还珠格格》里众人称呼剧中太后的话,她还记得那个里面的太后是信佛的,所以对于这样的称呼是十分受用的。既然如此,那么眼前的同是个信佛的太后,是不是一样会对这样的称呼十分受用呢?一不做二不休,苏瑾索性豁出去了,笑着起身对着上手坐着的太后恭敬跪了下来拜了一拜,然后抬起头面露虔诚地道,“启禀太后,妾身信佛,刚刚那一刻妾身只觉得太后娘娘您如同老佛爷一般的亲切又威仪,这才不自觉看得呆住了。是妾身失了仪态,还望老佛爷恕罪。” 信佛?坐在一排的苏瑜、赵凌和赵翊对于这个答案都惊诧不已,三个人纷纷腹诽,苏瑾是何时信的佛?特别是赵翊,他犹记得早上临出门前,苏瑾可是还吃掉了一小盘子的卤煮狍子肉的。 “老佛爷?”太后细细咀嚼着这个称呼,果然眉开眼笑起来,连忙让身边刚刚接过小世子的那个嬷嬷过去扶起苏瑾,并对着她一阵夸赞。 苏瑾不禁松了口气,坐下后的双腿都忍不住打着颤,不过好在,她的这一局赌赢了。 从寿康宫出来之后,苏瑾背脊湿漉漉一片,被初秋微寒的凉风一拍,当即感觉不好,勉强撑过宫中宴席,回到府中后就病了。苏瑾的这一病病得凶险,养了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床走动,就这样,她再一次错过苏瑜的婚事。 苏瑾支起身子靠在床榻上瞧着乳母抱着赵愉小朋友在床前玩闹,她听着沐雪打听来的那日苏瑜的婚宴情形,心里不厚道地想着 :苏瑜的婚礼她错过了一次,又错过了第二次,她保证,绝对不错过第三次! 不过不去参加也是好事,原本她就不善于处理这样复杂的人际关系,去了还要帮着苏夫人张罗招呼,这一定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索性因病躲懒,好好休息休息的好。 对于苏瑜为什么会突然嫁去了衡王府,苏瑾曾询问过赵翊,得到的回答是,苏瑜的表哥纪英才如今在衡王府中当差,苏瑜借机经常出入衡王府,时间久了,两人便看对了眼,最后是衡王求去了圣上面前,才求得了这一桩婚事,为此还得罪了惠贵妃一族。 对于此事,苏瑾倒是持相反态度,比起让衡王表妹嫁过去,倒是苏瑜嫁过去更合适一些,她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表哥娶表妹这件事情。赵翊奇怪地问过她不是和苏瑜的感情不好的吗,为何这件事情却是帮着苏瑜的。苏瑾却摇了摇头,感慨良多地解释道,“你知道近亲结婚的后果吗?” 开玩笑,她可是科学的现代人,这样没有出五服的近亲若是结了婚,没有孩子倒还好,若是有了后代,后代得家族遗传病的概率可是成倍数的往上涨的。 不过苏瑾显然想得单纯了,苏瑜虽然顶替了那位表小姐的位置,顺利嫁给了衡王赵凌,可是不过一个月后,那位尊贵的表小姐就被十分顺利地送进了衡王府中,成了一位尊贵的衡王侧妃。这样传奇的人物是配得上有名字的,后来苏瑾才在千方百计的打听中,得知了她的姓名——她娘家姓秦,小字梦蝶。 秦梦蝶小姐的出现,据说十分有杀伤力,年节时苏瑾由赵翊陪着,带着小家伙照例一同回娘家时,苏瑾便瞧见了这个厉害的衡王侧妃。 全一卷 第205章 年节归宁 今年的年节时,下了好几场大雪,银装素裹的启封城里却热闹非凡。年下的这一日天气晴好,前几日下的雪还没有化,街道上还好,但屋顶上却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阳光照在雪上,反射出迤逦光线,照得整个世界都透亮了许多。一辆富贵的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黑漆齐头三驾马车缓缓从宸王府中驶出,朝着城西苏府驶去。马车里坐着赵翊和苏瑾夫妻,带着小世子赵愉,马车外随行着侍从,马车后面另跟着一辆平顶马车,里面坐着一众丫鬟仆妇,沐春、妩芪还有李嬷嬷和小世子的两个乳母都在其中。 小世子赵愉已有近半岁了,最近他多了个小乳名,小鱼儿。原因是赵翊总是对着赵愉,“愉儿、愉儿”的叫着,在一旁看着的苏瑾忍不住轻笑一声,玩笑道,“鱼儿鱼儿,你应该喊他小鱼儿。”此话一出,还没长牙的小家伙立即咯咯咯直笑,于是,小鱼儿这个乳名就落定了。 小鱼儿穿着厚厚的棉衣,缩在母亲怀里睡觉,直到被街道上热闹的人声吵醒,这才扭动着小身子,缓缓张开了眼睛,嘴巴一撇一撇的,看着十分委屈。待他缓缓睁开眼睛,瞧清楚抱着自己的是自己的母亲,便立即眨巴眨巴地望着母亲,也不撇嘴了,也不哭闹了。 赵愉是个十分乖顺的孩子,苏瑾忍不住笑着轻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看着他咿咿呀呀朝着自己挥动着白胖的手臂,心里十分欢喜。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赵翊,苏瑾就看见了赵翊紧闭的双眸,一双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睛上轻轻晃动,像是蝴蝶翅膀般的,飞舞在苏瑾眼前。苏瑾缓缓低下头,又瞅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小鱼儿大大的眼睛上也忽闪忽闪着如他父亲般的同款长睫毛,看得苏瑾羡慕不已,不禁深深感叹:遗传真是奇妙呀。 又看了一会儿赵翊,苏瑾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每回赵翊只要坐马车,就一定会睡觉,他该不会是晕马车吧?想着又觉得好笑,苏瑾顿时玩心大起,她轻轻笑着,将自己白胖的儿子放在赵翊面前,想让儿子的两只小肥手拍赵翊两下。谁知小家伙一瞧是父亲,立即蹬着双脚就往自己父亲身上爬,苏瑾感受到小家伙的意图,索性将他往赵翊胸膛上一放,小鱼儿顿时如鱼得水,一路笑呵呵地从赵翊胸膛处爬了上去,直接脸对着脸看着赵翊。 赵翊睡觉很轻,孩子一放在他的身上他就警觉了,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是自己家的小子,右手摸向腰间拔刀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最终放下警惕,任凭小鱼儿从自己的胸膛处爬上来,自己则继续装睡。 小鱼儿看着赵翊的脸,呵呵直傻笑,一低头,就将自己满是口水的小嘴巴亲在了赵翊的脸上。这下可好,赵翊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把抱起小家伙笑着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小鱼儿的,小鱼儿被父亲逗得咯咯直笑。 苏瑾就坐在旁边,笑着看着俩父子玩闹,耳边的喧嚣在这一刻都似乎消失了,苏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和宁静,就像是诗人海子描述的那种生活一般的: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冷不防突然被赵翊拧了一把脸,苏瑾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疑惑地瞧着他,用眼神询问他,为何要捏自己一把。 赵翊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点在苏瑾的脑门上,不无懊恼地说道,“年前就让你多吃一点了你就是不肯。你说你,生了一场病后,又瘦成了这样。今日回苏家,和你妹妹比较起来,岳母瞧着你瘦了这么多,岂不会怪我宸王府中没有余粮?” 苏瑾闻言杏眼圆睁,狠狠朝着赵翊瞪过去,“你当是喂猪啊,还比较……还余粮。” 小胖子啥也不懂,在父亲怀里瞧着母亲,一个劲地咯咯直笑。 马车约莫行驶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苏府,此时已是巳时三刻,门外的纪管家早就候着了,瞧见了宸王府的马车来了 ,连忙带领一帮小厮迎了上去。 和上一回来苏家的门庭冷落不同,这一回的苏家明显气派了许多,守候在门口的小厮仆从们,也都是个个精神抖擞,形容干练,显然是整肃一新的。 迎上来的小厮有的端来下马凳,有的去牵马,有的领着马夫停好马车,有的等候在马车旁,等候差遣,一个个训练有素,手脚麻利。 马车刚停下,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乳母便率先走过来,从苏瑾手中抱过小鱼儿。苏瑾站在赵翊身旁,一边逗着儿子玩,一边跟着赵翊,准备进苏府大门。 “姐姐!”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唤,苏瑾和赵翊一起停下脚步,回头一瞧,只见一辆镶金边的柘蓝帷饰绣金线虬纹的黑漆齐头三驾马车急急停在了众人身后,马车上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撩开,探出头来的苏瑜一脸地兴奋,笑着朝苏瑾招手,在外人看来,倒是会觉得这两姐妹的关系十分亲密。 瞧见苏瑜和九王赵凌下了车,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两方对比下来,苏瑾惊得目瞪口呆,赵翊倒是十分淡定,一手拉过苏瑾的手,欠身在她耳边念道,“夫人别难过,我和小鱼儿也是你的家人。” 苏瑾知道赵翊话中的安慰,心里只觉得暖暖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脸上也顿时一红。不过苏瑾倒不是因为不公待遇而难过的,她只是好奇,一个身经百战、城府极深的老管家,怎么会如此敷衍表面功夫?若不是智商情商全为零,那就是对苏瑜有着真感情,再不然,就是有利可图,可具体为了什么,苏瑾不得而知。 不过此刻看起来,苏瑜似乎与这位纪管家关系不错,听见他的碎碎念叨,她的心里也是一阵的熨帖舒服,笑吟吟握住纪管家的手说道,“我母亲在哪里,我这就去见她!”说着,苏瑜直直朝着苏瑾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姐姐,姐姐的病算是大好了吧,若不是姐姐病了一场,合该在我和九郎的婚礼上热闹一番。走,我们一同去瞧瞧母亲!” 九郎?呃……九妹?苏瑾不厚道地想到了一首歌,还暗暗哼起了旋律。 瞧着苏瑜一派的喜气洋洋,并不像装出来的,苏瑾猜测着她和赵凌婚后的生活还算是和谐的,这样也好,至少苏瑜应该不会再找自己的不痛快了。抬头不禁瞧了一眼赵凌,却意外的发现,他的眼睛也正好紧紧盯着自己瞧,苏瑾顿时感觉矮了半截,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连忙笑着拉住苏瑜的手,应声道,“是呀是呀,没有参与实在是遗憾,不过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还有的是。” 苏瑾的话听着就不那么的热络,苏瑜的脸上僵了僵,却也陪上了笑容,预备拉着苏瑾一起往里走,赵凌和赵翊兄弟俩客气地互相拱了拱手,分别站在两个女孩身边,陪着一起往里走。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之际,紧随在衡王府马车后面的一顶翻花尖顶的小马车里下来一个衣着光鲜华丽、面容姣好的女子。马车刚停下,车里就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先跳下了车,缓缓掀开了车帘,这名华衣女子立即优雅端庄地扶着车帘,预备下车。身边立即小步跑过来三个丫鬟和一个老嬷嬷,几个人放脚蹬的放脚蹬,搀扶人的搀扶人,取包袱的取包袱,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娴熟自然,不一会儿,那个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美妇人便身姿婀娜地朝着苏瑾几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鬟仆妇,这架势这派头,简直比苏瑾和苏瑜这两个正经的王妃的派头还要足上好几分。 这女子明显是朝着她们走过来的,苏瑾并不认识,便奇怪地看向苏瑜,想听她介绍一下,却瞧见苏瑜的脸色异常难看,一双眼睛怨毒地瞪着不远处正朝着她们走过来的女子,瞪了一会儿,她放开苏瑾的手,转头望着一旁的赵凌,怨毒的眼神变成了哀怨与凄楚。 赵凌瞧见来人,也是眉头一紧,三两步迈了过去,拉住走过来的女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殿下,”女子对着衡王盈盈一拜,态度谦恭有礼、行止极有章法,一开口,也是温言细语,十分端庄,“今日是殿下和王妃前来苏家拜会,梦蝶理应随时在旁,怎么能一人在府中躲懒呢。” 苏瑜明显一脸地黑线,冲过去指着这女子破口就骂,“秦梦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追来我娘家来了,我告诉你,我是妻,你是妾,你给我老实一点,别以为你那点子花花心思,旁人会不知道!” 这还没进府呢,就在苏府大门口就叫嚣上了,苏瑾瞧得目瞪口呆,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赵翊,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惊异。 说实话,若是比起素质来,眼前的这位娇滴滴的秦梦蝶,怕是要比这个凶悍的苏瑜要高上许多倍了,可这里到底是苏宅门口,秦梦蝶作为侧妃,抛头露面的出来,怎么说都是站不住脚的。一时之间,苏瑾竟然无法分别的出来,这一局究竟是谁胜谁负,只好将目光殷切地投向了一个头两个大的赵凌。 赵凌果真为难,他低头看着秦梦蝶,责备地说了句,“你不该来的,你还是……” 你还是回去吧。 这句话赵凌还没有说出口,就瞧见身前的秦梦蝶睁着一双泪眼,正盈盈看着自己,眼中的泪滴直在眼眶里打转,似是下一秒就会落下来一般。 全一卷 第206章 衡王侧妃 秦梦蝶娇滴滴扯了扯赵凌的衣角,可怜巴巴唤了一声,“表哥,”然后大滴大滴的泪水就落了下来。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继续睁着大眼睛望着赵凌,一脸地楚楚可怜,凄凄艾艾地自责道,“都怪梦蝶思虑不周,本想着来随行伺候殿下和王妃的,没成想却惹恼了王妃,妾身实在是不想的……” 梦蝶一边说着,一边哭得更凄惨了几分。 这一幕瞧得苏瑾是目瞪口呆,她呆呆长大了嘴巴,一双眼睛从秦梦蝶、赵凌和苏瑜三个人身上不断地切换,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秦梦蝶的出现,才让苏瑾印象中的宫斗主角们有了明确生动的形象。 一旁的赵翊有些头疼,这毕竟是自己弟弟的家事,通过手下人探听到是一回事,可若说是眼睁睁瞧见了,赵翊还是觉得,理应避险。除此之外,他更是瞧不得苏瑾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立即一把拉过苏瑾,低声责备道,“还在这森冷的外面等些什么,还不赶紧进去,别把小鱼儿冻坏了。” 提到小鱼儿,苏瑾总算敛了敛自己八卦的心,连忙转身去瞧自己儿子,只见他白嫩的小脸上已经冻出了两团红晕,连忙应声,跟着赵翊一起往苏府里走。 临近门前,苏瑾还听见了苏瑜气急败坏地怒吼声,“你这个卖弄风情的小娼妇,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柔弱扮清纯,你骨子里是什么样的,我清楚的很……” 苏瑜这是疯了吗,虽说此刻苏府门前并没有什么百姓经过,可到底还是有这么多的家丁奴仆在场,苏瑜如此闹起来,着实不太合适。 ????刚进入苏宅正屋,一脸焦急的苏夫人就迎了出来,她的身边,还陪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苏瑾依稀记得,这个妇人姓葛。 苏夫人瞧见率先进来的是苏瑾和赵翊一行人,脸上明显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但这只是一瞬间,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脸上立即洋溢起喜上眉梢的笑容,朝着苏瑾迎了上去,亲切热络地拉住她的手,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似是十分亲昵,“哎哟。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年前就听说你刚出月子就病了一场,如今身子可全好了吗?” 苏瑾并不喜欢她的热络,连忙堆砌起笑容,也热络回应起来,手上却不动声色地缩了回来,“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了些寒,只怪是自己身子弱,才将养了这么许多日子,连瑜妹妹的婚仪都错过了。不过如今我的身子已然大好了,劳母亲担心了。” 苏瑾的话如今已经历练得十分圆滑了,半点也挑不出错处,苏夫人脸上又变了变,这才将目光移向了由乳母抱着的小鱼儿。她两步上前,将孩子抱了过来,抱在怀中又是亲又是逗,一边抱还一边夸赞着,“哎呦喂,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儿,像殿下,也像瑾儿!” 谁知小鱼儿十分不配合,刚在苏夫人身上呆了两分钟,就立即哇哇大哭起来,丝毫不给自己名义上外婆面子,闹了苏夫人个手足无措,只好用眼神求助苏瑾。苏瑾借机将孩子抱过来,轻轻哄了起来,几个人顺势入了席。 小鱼儿还太小,有些认生,只在乳母、父母这些人面前不哭不闹,在其他人面前,便会如这般的哭闹不止,一定要熟悉的人来抱,这代。不过说也奇怪,其实这孩子也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爷爷——当今的圣上,但是他一瞧见爷爷就笑,一点没有认生的样子,倒是令赵翊十分欣慰,总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和苏瑾的第一个孩子,更是因为这个还是的到来,他的仕途更加地平顺起来。 说起来,苏夫人这是第二次瞧见小鱼儿,第一次是在小鱼儿的洗三礼上,苏瑾一直称病,也不让人探望,倒是让想要与之亲近的苏夫人毫无办法。 今日刚是大年初二,因还在年里,故而苏夫人连忙朝着身旁葛妈妈招了招手,葛妈妈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用金线绣大鹏鸟的红色荷 包递给苏瑾,笑着说道,“这是给孩子的。” 苏瑾接过荷包道了谢,便将这个精致的荷包放在了沐春的手中,算是替小世子收下了。 苏夫人的心思到底还是牵挂在外面的苏瑜身上,安顿好苏瑾后,她干脆站在了中庭处,一边吩咐丫鬟上茶上点心,一边朝着府门口张望。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苏瑜气鼓鼓走了进来,赵凌紧随其后,赵凌身后,还跟着一个柔弱无骨的秦梦蝶。 接下来的一幕,着实令苏瑾惊诧不已,只见原本笑容满面的苏夫人,在瞧见秦梦蝶的一瞬间,脸因惊异和愤懑而扭曲成了一个十分丑陋的表情。但是令人震惊的是,这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三秒钟,苏夫人又立即换上了一脸的亲切和煦,朝着赵凌和秦梦蝶就走了过去。 苏瑾瞧得目瞪口呆,这才是真正的变脸神功啊。借着抱着小鱼儿的姿势,苏瑾十分八卦地看向了径自坐在自己对面,气鼓鼓的苏瑜一眼,只见她眼中含泪,撇着嘴,满脸的屈辱与愤懑。苏瑾在心里不厚道地想着,其实这个时候的苏瑜显得楚楚可怜,比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更可人疼一些。 冷不防怀中的小家伙突然一口亲在自己脸上,苏瑾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瞧见满脸口水的小家伙正瞧着自己。苏瑾眨巴着眼睛看着儿子,心里怀疑道:小子,你该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一旁的赵翊顺势接过儿子,放在自己腿上逗弄起来,又是他的常态化工作——一本正经看着小胖子,教他叫爹爹。 儿子被抱走,苏瑾反而乐得专心致志看戏。她端起桌上的茶,假装细细品茶,目光却毫不迟疑落在了中庭处。只见苏夫人已经一派端庄地站在了赵凌面前,居高临下瞧着秦梦蝶。 秦梦蝶倒是丝毫不见胆怯,反倒笑吟吟上前两步,朝着苏夫人恭顺地拂了拂,口中言道,“拜见老夫人,妾身乃是衡王府中的侧室,今日随殿下和王妃一同前来苏家,特意前来拜见老夫人,还望老夫人见谅,莫要嫌弃。” 其实秦梦蝶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秦家一族上有入宫为贵妃的惠贵妃,有入阁拜相的秦会之,下有经商的旁支外亲,可算是官运财运皆通,这也是惠贵妃秦氏当初非要让自己儿子娶秦梦蝶为妃的原因,只不过她拗不过自己儿子,才最终妥协下来,只是勉强让秦梦蝶入了衡王府,成了个位分在苏瑜之下的侧妃。 秦梦蝶一举手一投足都十分有章法,讲出来的话也多是妥帖的,故而苏夫人一时半刻也发作不了,只得笑脸相迎,先将赵凌和秦梦蝶二人引入席间。 接下来的一幕就更令苏瑾震惊了,只见在秦梦蝶刚坐下来的那一刻,她身后一直跟随的一群老妈子小丫鬟就又开始忙活了,她们先将秦梦蝶面前的茶果点心撤走,然后迅速换上她们自己带过来的茶点,然后刚刚忙碌的众人又齐齐退了回去,前后用了不过五分钟。在梦蝶缓缓打开茶碗盖,斯文地轻啜一口之际,苏瑾清楚地闻到了一阵甘醇的茶香萦绕鼻尖,顿时感觉沁人心脾。再看秦梦蝶面前换过的茶果点心,盘盘都是颜色艳丽、小巧圆润的,而且每一个小盘子上都是腾腾冒着热气的,仔细一瞧,原来每一个托盘下面,都放着一个小烛头,燃起的火焰正好作为保温所用。 这还真是讲究啊,苏瑾不免看了自己面前的一盘酥酪卷和一碟子豌豆黄,顿时没了胃口。 秦梦蝶并没有着急下筷,反而对着苏夫人歉意一笑道,“梦蝶唐突了,还望苏老夫人莫怪。梦蝶从小身子不好,吃不得凉食,殿***恤,便许了梦蝶带了些热食,也免了主家麻烦。” 好家伙,瞧着秦梦蝶今日这排场,别说是自己了,恐怕一向自命清高的苏夫人,都是很难见得到了,瞧着她满脸的呆滞便可见一二。 苏瑾觉得好笑,不禁偷眼又瞧了一眼坐在对面苏瑜身旁的男人,衡王赵凌。可赵凌的反应更是奇怪,他竟然神 情自若,一点抱歉或羞赧都不见有,仿佛秦梦蝶今日失礼的行为都是十分正常的,俨然忘记了这里实则是丈母娘家。 苏夫人到底也是妾室熬上来的,自然是清楚秦梦蝶的心思,遂十分沉得住气。可偏偏她的宝贝女儿苏瑜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即一拍桌子愤然起身,指着秦梦蝶就破口大骂,“你这么矫情做给谁看?若你不能吃凉的,那就索性呆在府里,跑出来丢人现眼地作什么?” 秦梦蝶当即又红了眼眶,一双手无措地捏紧了身旁赵凌的衣角,眼睛却偏偏只看向隔着赵凌坐的苏瑜,满怀歉意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今日的确唐突了。只是妹妹想着,年节里随着殿下和姐姐一起来苏府看一看老夫人,仅此而已,并无他想的。姐姐如此大度,定然不会和妹妹置气的?” 秦梦蝶的反应是情理之中的,她从一开始露面,走的就是这种情感牌,装娇羞扮柔弱,男人一般都吃这一套,所以秦梦蝶此时的羞赧与哭求都十分合情合理的。可赵凌的反应却是令众人大跌眼镜。只见赵凌竟然一把揽住秦梦蝶,一脸爱怜地为她拭去泪水,然后对着苏瑜轻声训道,“大过年的,你做什么非要闹?梦蝶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今日还要如此的咄咄逼人?” 赵凌的反应把苏瑾看傻了,这不是苏家吗?上手坐的不是苏家夫人纪氏吗?苏瑜不是正妻吗?怎的衡王竟然会为了一个妾室,公然在妻子的娘家,当着丈母娘的面前,就直接训起了苏瑜。 这样看来,赵凌绝对算不上什么良配。 全一卷 第207章 敌人朋友 年节回苏宅的活动,原本苏瑾是十分拒绝的,她并不希望和苏家扯上什么关系,毕竟自己是个冒牌的,就算是原主,似乎也和苏家人不和。可是今日不同,苏家走了这一趟,竟然亲眼就看了一场戏,这真可谓是精彩纷呈。 苏夫人到底也是妾室熬上来的,自然是清楚秦梦蝶的心思,遂十分沉得住气。可偏偏她的宝贝女儿苏瑜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即一拍桌子愤然起身,指着秦梦蝶就破口大骂,“你这么矫情做给谁看?若你不能吃凉的,那就索性呆在府里,跑出来丢人现眼地作什么?” 秦梦蝶当即又红了眼眶,一双手无措地捏紧了身旁赵凌的衣角,眼睛却偏偏只看向隔着赵凌坐的苏瑜,满怀歉意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今日的确唐突了。只是妹妹想着,年节里随着殿下和姐姐一起来苏府看一看老夫人,仅此而已,并无他想的。姐姐如此大度,定然不会和妹妹置气的?” 秦梦蝶的反应是情理之中的,她从一开始露面,走的就是这种情感牌,装娇羞扮柔弱,男人一般都吃这一套,所以秦梦蝶此时的羞赧与哭求都十分合情合理的。可赵凌的反应却是令众人大跌眼镜。只见赵凌竟然一把揽住秦梦蝶,一脸爱怜地为她拭去泪水,然后对着苏瑜轻声训道,“大过年的,你做什么非要闹?梦蝶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今日还要如此的咄咄逼人?” 赵凌的反应把苏瑾看傻了,这不是苏家吗?上手坐的不是苏家夫人纪氏吗?苏瑜不是正妻吗?怎的衡王竟然会为了一个妾室,公然在妻子的娘家,当着丈母娘的面前,就直接训起了苏瑜。 这样看来,赵凌绝对算不上什么良配。 说实话,苏瑜其人,阴狠不敌封月凝,聪颖不如苏夫人,耍心机玩不过秦梦蝶,论美貌还比不过苏瑾,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却傲慢超过了所有人,她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运气一直不错。 这一回也是,明明是内宅之争,作为正妃的苏瑜其实整治一个妾室的方法有很多种,可她偏偏什么都不会,不仅被秦梦蝶跟着随行了,还将矛盾闹去了自己娘家,偏偏在这件事情上,赵凌的反应也很奇怪,他竟然丝毫不给苏瑜面子,由此可见,苏瑜在王府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这一点,苏瑜就不如苏夫人,面对这种宜和解不宜闹开的场景,苏夫人永远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十分清楚和气生财的道理,也深知与衡王府的这一门亲并不好攀,所以话里话外都恭维着衡王,希望将此事抹平。 “哎呀,这是哪里的话,衡王殿下,我这丫头脾气就是冲,你们两相一说,把意思说左了不是?其实呀,我这丫头呀,也是心疼秦侧妃,这大冷天的,还往外面跑,可话赶话的,语气就重了些,意思也就偏差了,实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互相误会罢了。”苏夫人的话到底是没什么人肯相信的,但是她聪明就聪明在,这一番话说下来,苏瑜、赵凌和秦梦蝶这三方便都有了个台阶下来,只要是懂得基本的人情世故的,都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秦梦蝶是个玲珑心,立即捻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起身朝着苏夫人拜了拜,“确如老夫人所说,其实姐姐在府里一直对妾身很好,今日恐怕是妾身唐突得狠了,才闹出的这许多的不愉快,都是妾身的不是了,在这儿也给各位贵人配个不是。” 秦梦蝶这番话下来,表面上是在揽责,实际上却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果然原本听完苏夫人的话后心情平复下来的赵凌,被秦梦蝶这两句话一说,又无端升起一股怒意,直冲着身旁的苏瑜瞪眼睛。 只见秦梦蝶柔柔弱弱地捻着帕子盈盈一拜,苏瑾就佩服地五体投地了,恨不得找个本子将她的每一句话都摘录下来,日后好细细研究一番。 苏夫人脸黑如碳,一边苦心思索着该如何应对,一边狠狠瞪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用眼神呵斥她稳住脾气,不要再中招。 赵翊瞧不下去了,抱着小鱼儿对苏夫人道,“苏绍呢,这大过年的,怎么没见他出来?” 赵翊的话算是救了苏夫人,苏夫人立即从困苦中解脱出来,连忙热火朝天地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哎呀,谁说不是呢,绍儿今日跑去参加什么诗社了,我和他说,今日姐姐姐夫都会回来,可他却偏偏说这个诗会是早些天就和人家约定好了的,莫名爽约不是君子之道。不过他也应了我,只去打个招呼,午膳前就回来。” 赵翊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可苏夫人却是深深舒了口气,连忙起身热络地招呼着茶果点心,还吩咐厨房上的,将午膳放置在一处府中的小花厅。 苏瑾瞧着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转而凑在赵翊身边开始逗儿子玩,却被赵翊狠狠瞪了一眼。他的眼神里有着责备,却包含着一种无可奈何地妥协,苏瑾缩了缩脖子朝着他吐吐舌头,就张手接过小鱼儿,开始专心和他互动起来。 突然,旁边的空座上凑过来一个人,苏瑾奇怪,将小鱼儿放在自己腿上看过去,就看见秦梦蝶一张笑吟吟的脸凑了过来。 苏瑾在心里陡然一凛,虽说自己在看戏时,对秦梦蝶的印象并不坏,可那只停留在看戏时,若要让自己直接对上这样一个八面玲珑又惯会示弱扮柔弱的女人,苏瑾还是吃不消的。 秦梦蝶的意图苏瑾暂时猜不到,但是很明显的,她是有意亲近自己的。她伸出自己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托起小鱼儿的一只小脚丫,放在手掌心里颠了颠,小鱼儿觉得有趣,冲着她咯咯咯直笑。 小家伙这么一笑,逗得秦梦蝶也心情大好,稀罕地伸手要抱,还忙不迭从手上撸下来一只玉色极好的羊脂白玉手镯,想拿给小鱼儿玩。 苏瑾即便再不识货,也清楚这个手镯十分贵重,连连推辞,秦梦蝶倒是十分爽朗,又从手上撸下来一只白玉扳指,连同镯子一起塞给小鱼儿。秦梦蝶一边塞,还一边说道,“姐姐别嫌弃我就好,这孩子生的可爱,妹妹一见就喜欢的紧,这就是些见面礼,不值什么钱,给孩子玩一玩罢了,姐姐就别跟我客气了。” 秦梦蝶说得言辞恳切,行止间又大方得体,一时之间,苏瑾竟然不知该如何拒绝她。她连忙抬头去瞧厅中众人,只见赵翊和赵凌两兄弟依旧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些朝堂中的事情,可苏夫人和苏瑜却不见了踪影。 正发着愣,小家伙在苏瑾腿上扭来扭去转了好几下,逗得一旁的秦梦蝶呵呵直笑,直笑的那边谈话的两个男人也侧目瞧了过来。见自己的儿子和秦梦蝶十分热络,苏瑾心里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瑾和苏瑜的感情算不上亲厚,苏瑜和苏夫人实则又视苏瑾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苏瑜的手端略显幼稚低劣,是故苏瑾并没有吃什么亏,但终归也说不上和苏瑜是同一条船上的。既然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如今看秦梦蝶与苏瑜也时如水火,那这么兜兜转转算起来,苏瑾倒是和秦梦蝶能成为目标一致的朋友。 这边小家伙伸着手要秦梦蝶抱,那边秦梦蝶也是张着手想抱,两厢一凑,倒是十分合适,苏瑾也没多想,便预备将儿子放在秦梦蝶手上。 就在这时,手上的感觉突然一松,小鱼儿也被人从上边一手抱了起来。苏瑾抬头,只见赵翊黑着一张脸正看着他,眼神中似乎在埋怨她:真是不长心眼,什么人都能碰自己家的小子。 跟着过来的赵凌也站在了赵翊身旁,见此情景,也是不悦地瞪了一眼苏瑾,好半天才将实现挪去了秦梦蝶伸手,嘴上没好气地说道,“梦蝶,你唐突了。” 就在这时,外出参加诗社的苏绍苏小大人回来了,他先恭敬地对着赵翊和赵凌行礼,在瞧见秦梦蝶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却一句都没说。紧接着,在瞧见苏瑾的一瞬间,苏绍像是被电打了一样,浑身战栗地站 在苏瑾的面前,嘴里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长姐。” 苏绍还是少年模样,虽说如今已经入朝为官,但是骨子里的胆怯还是在的,苏瑾立即就联想到了一处地点——云春阁。当年苏瑾被困云春阁,却在迫于无奈之下暴露了自己,却好巧不巧碰见了与好友一起逛青楼的苏绍,姐弟俩面对面撞见了一回,苏瑾其实是不认得的,但是认出长姐后的苏绍却是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无巧不成书,正在这时,单独将苏瑜拉进里屋说悄悄话的苏夫人含着笑意从旁边的梨花小门走出了,身后还跟着已缓和面部情绪的苏瑜。看得出来苏夫人刚刚突击给苏瑜做了个培训,主题就是——如何面对各种挖苦和责难,我们依旧微笑不倒。 全一卷 第208章 婚后不睦 苏夫人再次和苏瑜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苏瑜已经努力在脸上维系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得出在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里,苏夫人给苏瑜做了许多的培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和她剖析了事情的利弊,否则怎么苏瑜会突然开窍。 看着苏瑜脸上如苦瓜一样难看的笑,苏瑾心里觉得好笑,却生生忍住了。她顺势站了起来,却发现身边的秦梦蝶也随着自己站了起来,两人的手竟然还交握着。苏瑾明显看见了苏瑜脸上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笑又垮下去三分。不过她到底还是神功初成,生生忍下发怒,笑着朝着衡王赵凌走了过去,乖觉地站在一旁。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秦梦蝶的气度和胆识了,此时此刻,她竟然也并不着急上前争宠,只浅笑着继续站在苏瑾面前,不住夸赞着苏瑾的衣着和饰物,还将话题一度引到了这几月启封城发生的趣闻大事上来,言语间风趣幽默、谈笑风生。 苏瑾发现,秦梦蝶这人不仅谈吐文雅、风趣幽默,且她见识广远、博古通今,说话间不仅言笑晏晏,而且深谙夸赞之道,说两句就一定会巧妙夸一句苏瑾,这一番谈天下来,两人竟不知不觉从待客厅谈到了用膳的花厅,且很自然坐在了一处。苏瑾偷眼又瞧了一眼坐在赵凌身边端着一张冷脸的苏瑜,不禁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两点。 如果不是赵凌不知什么原因,非坚持要娶苏瑜,那么眼前这位秦氏女便会顺理成章在自己姑母惠贵妃的安排下,顺利进入衡王府成为衡王正妃,若是衡王最终在这场残酷的夺嫡之争中胜出了,那么眼前这位女子便将成为皇后,可是如今…… 苏瑾不禁又是一阵感叹,秦梦蝶原本面前摆了一条康庄大路,却莫名奇妙地在快到终点的时候被人替换了下来,如今她站在了一条泥泞山路面前,前途艰辛且灰暗无光。这若是换做了旁人,定然是自怨自艾、哭天抢地,可是秦梦蝶不是,她不仅接纳了命运这样不公的安排,而且还翻出了花样,将眼前这条泥泞小路走得多姿多彩。她不仅甘愿以侧室的身份进了衡王府,而且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家世和容貌,成功获得了赵凌的怜爱和照顾,苏瑾忍不住对眼前这个女子多了几分钦佩之情。 如今瞧着赵凌对苏瑜的态度,苏瑾觉得赵凌非娶苏瑜的理由应该不是因为爱,既然不是感情,那大概是因为利益吧。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着,照着苏瑜和秦梦蝶的修养和城府,苏瑜小妹妹一定最后会被人嚼得骨头渣都不剩。其实如今看来,苏瑜本性并不多坏,只不过多了些娇生惯养的臭脾气,眼高于顶,却没什么能力,她还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只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巨婴。 这样想着,苏瑾不禁莞尔,身旁的秦梦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正认真且专注地用公用的银箸拣起来一块香糯的糯米丸子放在苏瑾面前的布菜碟上,也不说话,只是朝着苏瑾甜甜一笑,倒是诠释了什么叫“食不言”。 这时苏瑾这才注意到,秦梦蝶并没有随着众人坐下一起用餐,而是规矩地站立一旁,恭敬谦和地为众人布菜,当然,她主要服务的人群还是衡王赵凌和王妃苏瑜。 这难道就是妾室的命运吗,明明出生这么好,差一步就能走上人生巅峰,可就因为赵凌的坚持,她就与原先的人生天差地别。午夜梦回之时,她会不会恨呢?可他又为何非要嫁给赵凌呢?就她的身份和学识涵养,嫁一个官阶低一些的京官,或者读书人家,亦或者商贾人家,无论如何都会比现在幸福且又派头,可她却偏偏以侧室的身份嫁进了王府——即便为妾也非要嫁给他? 苏瑾不禁又一次怅惘,不过想一想和自己情同姐妹的沐春沐雪,也是被限制于这个世界的等级观念。有时候许多事情都是无法自己做决定的,就比如自己,如果自己当初魂穿,投胎投了秦梦蝶,自己又会不会有胆量顶着家族的压力,毅然拒绝这一门婚事 呢,还有,即便自己拒绝了,又能否真的能如自己所愿呢? “怎么了?”赵翊看出了苏瑾有心事,侧头探过去询问,苏瑾回过神来,冲着他摇了摇头。 这时,对面的苏瑜突然重重将手上的筷子拍在桌子上,惊得众人纷纷侧目。 苏瑾循声看过去,以为是在自己分神的时候,秦梦蝶又与苏瑜产生了什么矛盾,苏瑜终是忍不住了,这才破了功。可苏瑾瞧了过去,却发现秦梦蝶却是站在苏瑜身边,可苏瑜的眼神却并不在她的身上。循着苏瑜愤恨的眼神看过去,苏瑾却意外发现苏瑜的眼睛直直盯着的竟是赵凌。正觉得奇怪,却见苏瑜并未发作,而是蓦地起身,对着赵翊苏瑾还有苏夫人低声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罢,苏瑜愤愤然离席,竟对苏夫人的询问置若罔闻。 苏瑾奇怪地看向赵凌,却发现他面无表情,继续若无其事地用饭,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苏瑾不禁觉得奇怪,遂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赵翊,“刚刚这是怎么了?” 赵翊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苏夫人,又看了一眼依旧认真进食的赵凌,便决意不开口,遂冲着苏瑾晦意摇了摇头。 今日的聚会不欢而散,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苏瑾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开始不甘心地追问起刚刚饭桌上的事情来,“饭桌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苏瑜会突然生气?是不是和衡王有关?” 赵翊显然知道些什么,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意有所指地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又顺手摸了摸苏瑾的脸,才道,“看来你妹妹在九弟府中,日子过得并不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呀?”赵翊越是这样说,她心里越是如小猫在挠似的,深悔那会儿竟然开了小差,否则此刻一切都是明朗的。 赵翊又故意卖着关子瞧着她,盯着她焦急的神情半天,这才心满意足地解释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我那九弟突然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你快说!”苏瑾焦急万分,看着他一副欠揍的卖关子模样,忍不住恨恨一拳捶在赵翊的肩膀上。 赵翊哈哈大笑,卖足了关子,这才慵懒地开口道,“他吃了一口那位侧妃秦氏布的菜后,对你妹妹说道,“母亲说得不错,论贤德,梦蝶的确无出其右。”” “这是什么意思?暗指苏瑜不贤德?”苏瑾歪着脑袋,第三次将儿子的小胖爪子从自己脸上扯下来。 赵翊顺势抱过孩子,解释道,“这事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听母妃说,九弟夫妻俩婚后曾去宫中拜见惠贵妃娘娘,期间贵妃赐宴,苏瑜似是就如今天午膳上那般,提箸便吃,毫无礼教。那时惠贵妃就摇着头叹气说,若是自己的侄女秦氏,便定然是知情识趣、大方知礼的。” 苏瑾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 前有惠贵妃的冷嘲热讽,后有赵凌的当中数落,这也难怪苏瑜会直接撂脸子了,她那般的自命不凡,如何能接二连三地如此受辱。 “究竟是为什么,衡王会瞧上苏瑜的呢?”这个问题其实苏瑾想了许久了,今日却在不知不觉之中,顺口问了出来。她顿时又觉得不妥,毕竟衡王一直对自己有意(虽说那并不是真正的自己),自己这话问得,像是带了些酸意。这样想着,苏瑾心中不安,连忙抬头去瞧赵翊的神色。 好在赵翊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顺着苏瑾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也觉得奇怪,故而一直派了南风去探寻缘由,但至今仍不能窥得其中深意,只知道九弟与苏瑜不合,在衡王府中,两人闹得更凶,丝毫不避讳着下人。” 苏瑾不禁错愕,这个世界上,难不成当真有花钱找罪受的?没理由赵凌明明不喜欢、甚至是看不上苏瑜,却非她不娶的。 日子又过了几月,聂盛远和蓝铃铛的好事也近了,两 个人闹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这件事的促成,其实聂家和谷家功不可没。 对于这件事情,聂家和谷家自然还是持不同意的态度的,只不过如今她们面临了一件更为棘手难堪的事情,急于让聂盛远赶紧成亲,而聂盛远唯一的要求,便是娶一代侠女蓝铃铛。 这件事情要从谷家的旁支小姐谷秋雁说起。 这位谷小姐,从小爱慕聂盛远,曾经还做过纠集一帮小混混围堵蓝铃铛的事情,实在也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 原本出了围堵之事后,谷秋雁就被送回了乡下,到见识过京中繁华的谷姑娘如何甘愿回到什么都没有的乡下,配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于是央求着家里人,又给送回了京里。 谷老夫人顾忌着聂盛远,便没有将她留在府中,反而打发去了自己女儿家,想着让谷氏夫人教导一二。 谷氏原本就育有三个女儿,如今都高嫁了,膝下空虚,来了个女孩子让她教养原本不错,可一年处下来,谷氏也对谷姑娘的傲慢无礼十分厌恶,又担心她在府中会勾引自己的儿子,于是每回宴席,谷氏夫人都会带上自己的这个表侄女,每回都把她夸得像朵花,就想赶紧嫁出去的了。 然而不仅如此,聂夫人谷氏还要只觉得提防着谷秋雁和自己的亲儿子聂志成,担心两个年轻人干柴烈火地,容易出事,却忽视了之前聂府中还住着的一位年轻的后生。 一年多前,这个叫聂志昂的旁支亲属混迹在京中富人区了,心都被眼前的繁华闹得心猿意马,压根不肯再回去过那种苦日子。这人在聂府住了一段日子之后,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事惹恼了谷大夫人,不久前竟莫名其妙被谷大夫人赶出了府,如今这个聂志昂并没有离开启封城, 全一卷 第209章 聂府丑闻 聂志昂算起来,是聂将军堂弟家的儿子,这关系虽不敌聂将军的亲儿子来的近,可怎么说也是同宗的侄一辈,故而聂志昂总是将自己与聂家的公子们作比较,聂志成是嫡子,他自然是比不着的,可聂盛远到底只是个亲母身份卑劣的庶子,而他好歹也是嫡子,所以他总是会将自己与聂盛远作比较。 无奈他有心,自己却没有一点本事,聂盛远能闯下的基业,他没有能力,只能小偷小摸弄点钱,还好赌好色,一点钱刚到手,还没捂热就花出去了。聂盛远深得玉鸾公主亲睐,有意将清嫣郡主嫁于他为妻,可聂志昂呢,他倒是有意求娶清嫣郡主为妻,从此过上人上人的郡马生活,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公主府。借着聂府的名头,他倒是递了几回拜帖进公主府,可公主根本瞧不上他,他又不甘心,千方百计与清嫣郡主搭上关系,却又得不到郡主的亲睐,反而当众羞辱了好几次,颜面扫地不说,也断送了自己成为郡马的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聂志昂诸般不顺的时候,聂志昂在聂家后院调戏勾搭小丫鬟的事情又东窗事发了。 起因是前厅打扫的三等小丫鬟绿盈带了一个精致的小银镯子四处招摇,与她关系不错的小丫鬟都知道这是他心上人送的,却都不知他的这个心上人究竟是谁。 谁知这一天正巧聂志成院中的一个二等丫鬟红茗去前厅找管家那这个月的份例银子,也恰巧碰见了绿盈戴着银镯子在前院子里扫地,为了炫耀这只镯子,绿盈不仅故意抬高了扫把,还时不时抬起戴着镯子的手假模假样地擦一擦额头的汗水,为的就是将自己手上的镯子亮给四周一同打扫的小丫鬟们看。 就在绿盈又一次抬起手腕的时候,光线一闪,正巧路过的红茗立即注意到了绿盈手腕上的那只色泽极好的银镯子。她先是一愣,然后立即两步上前,一把就拽住了绿盈的胳膊,将那只镯子摆在自己面前仔细端详。 绿盈原本还有些得意,以为这一回炫耀的十分有效果,竟然让一个少爷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眼红了,实在是炫耀得十分成功。可面对红茗粗鲁暴力的举动,绿盈也是十分生气,立即想着缩回手,嘴上还不忘得瑟上两句,“哟,红茗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呵呵,你也觉得这个镯子好看吧,它是我……” “这是我的镯子。”红茗没有让她说完,便冷冷一句话打断了她,而且红茗说出来的话十分斩钉截铁,令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绿盈也有些傻眼,她不安地扭动着被红茗死死拽住的手腕,试图将自己是手腕从红茗的钳制中抽出来。 旁边一个早就瞧不上绿盈四处炫耀的小丫头立即冷嘲热讽地对着旁边一起的小丫头说道,“哎哟,这该不会是绿盈偷来的吧?” 周围立即响起窃笑声,小丫头们纷纷窃窃私语,指着绿盈嘲笑了起来。 绿盈气不过,立即昂着脖子,再也不顾曾答应过某人要保守秘密的誓言,不无骄傲地说道,“这镯子是昂少爷送给我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炸下来,顿时将红茗炸红了眼。她什么也管不了了,立即伸手用力从绿盈腕子上将银镯子夺了回来,然后举着镯子给众人瞧,“你们看,这是当初三姑娘出门子前从她的首饰盒子里取出来给我的,这里面还刻着三姑娘最爱的一朵梅花。我进公子院子以前,原本是三姑娘院子里的丫鬟,因为没有随着三姑娘陪嫁去姑爷家,三姑娘特意给了我这个镯子,为了给我留个纪念的!” 镯子内侧的那朵梅花的确清晰在目,又听闻红茗的这一番话,众人又都傻了眼,一时之间,低声窃窃私语者更多,说法也各有不同。有的说这镯子就是绿盈偷的,因为被发现了,这才攀咬的昂少爷。有的却说,这个远方来的昂少爷原本手脚就不干净,这个镯子一定是昂少爷偷的,然后拿着这个镯子直接送给了绿盈 。 绿盈委屈极了,镯子抢也抢不过,理论也理论不过,于是她干脆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哭着惊天动地。谁知,找回镯子的红茗非但没有开心,反而也跟着哭了起来,她和绿盈不同,她还边哭边骂,句句骂的都是聂志昂。 这下众人又看不懂了。难不成真是聂志昂偷了镯子?可红茗是怎么确定的呢? 这一日正巧聂大人休沐,正好在外书房看书,听见外面嘈杂,立即唤了管家前去查看,这件事情也最终被摆上了明面上。 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内宅又牵扯进了聂志昂,聂大人立即唤来了聂夫人,夫妻俩不便直接出面,便先退去了屏风后面,一同听管家对两个丫鬟问话。经过了管家的威逼利诱,两个丫鬟最终将事情和盘托出,整件事情最终浮出水面。 原来不老实的聂志昂在千方百计勾引清嫣郡主的同时,还不忘勾搭上了聂府中的两个丫鬟,一个是刚刚进府几个月,还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绿盈,还有一个便是在聂府中伺候多年,年纪大了却并没有被主家放出去配人的红茗。绿盈是个刚进府的小丫鬟,年纪很少又少不更事,十分好糊弄,聂志昂只是说要将她带回去,抬个偏房做姨娘,以后好吃好喝养着、疼着,绿盈就心满意足了,掏心掏肺对着聂志昂,没多久就献了身,一心做着姨娘梦。 再有就是红茗,聂志昂在聂府时,所住屋舍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于是他曾偷偷溜去聂志成的院子里,想顺走些东西好换些银钱。有一次他在偷拿一件玉色极好的玉壶时,正巧被红茗撞见,红茗原本想要将此事如实告诉给夫人和少爷,聂志昂一看情形不妙,立即对红茗发动攻势,他的一张嘴十分会讲,三言两语下来,竟然将红茗说动,不仅帮着他瞒下了此事,还在后来的日子里,经常偷偷溜过去和他幽会。 聂志昂知道红茗的性格要强,年岁大了急着嫁人又不想将就着过一辈子苦日子,所以才会出现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形势,她千方百计进了聂志成的院子里,原也有被公子看上抬成姨娘的想法,可是她努力了好些年也没有成功。这样的女人虽然强势,却十分好摆布,而且在聂府待了多年,她也定然有了许多傍身银子,于是,聂志昂起的歹意,一面承诺她,日后定然会娶她为正妻,一面又向她哭诉自己的日子不好过,想在京都谋个一官半职,却没有银钱打通关系。 这样的说法成功说服了红茗,既解释了多次去偷东西的缘由,又隐晦地表达了他希望被她资助的意图。至于被问起为何不和聂老爷直说,聂志昂又一脸大义凌然地说不愿意依靠他们,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挣下一片天地。 就这样,红茗一边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日子,一边将自己攒了许多年的私房钱都拿给了聂志昂,想让他打通关系后,能带着自己一起离开聂府,以后自己便能成为官太太,也能够风光一把。而她的私房钱中,就有许多件值些银钱的首饰,那件银镯子便是其中一件。 事情说开了,两个苦命的女孩子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顿时痛哭不止,一起破口大骂聂志昂。聂大人气得直吹胡子,聂夫人更是气得直捶胸口,立即吩咐了人将这两个丫头的嘴堵了,丢进了柴房听候发落。 最后红茗被降为三等丫鬟,撵去了外面庄子里做活,后来由家里人做主,在庄子里配了个淳朴的庄稼汉子,贫苦且平淡地度过了一生。绿盈更惨一些,因为被破了身,在主家做了不伦之事,聂府是容不下了,便找了人伢子发卖了出去,据说卖给了一个江南富商买走做了小妾,随着富商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回京。但是富商家有悍妻,富商又因为要做生意,常年不在家中,故而绿盈后半生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至于聂志昂,作为男子,即便在这件事里,他才是罪魁祸首,可这个时代还是十分宽待他们的,聂志昂只是被聂夫人撵出了聂府,却始终不曾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聂大人顾及着亲戚关系和自己的面子,偷偷给聂志昂塞了些银子,嘱咐他赶紧回老家,并送了信给老家族人,说明了聂志昂的种种劣迹,让他们在老家给聂志昂赶紧安排门婚事,想着待他成亲后,兴许会有所改变。 然而,被赶出聂府的聂志昂并没有如聂大人之所愿返回老家的,京都的繁华热闹早已撩拨得他心猿意马,哪里还能瞧得上老家的池塘山峦、贫瘠单调,自然,瞧惯了京都女子的美艳,他更是瞧不上老家亲长为他寻来的一门正经的亲事。 留在京都的聂志昂因百般受阻而十分恼火,心里愤愤不平,一心想要找机会报复聂家,于是他凭借着在聂府时探听来的消息,故意搭上了谷家那个刚来京没多久的表小姐谷秋雁。得知她爱慕聂盛远而不得,便想着给她出馊主意,还帮着找了一群小混混,希望能借她之手,搞垮聂盛远,让他名誉扫地,与家里决裂,故而后来才出现了谷秋雁带着小混混堵蓝铃铛家门那件事情。 不过天不遂人意,谷秋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没有将聂府搅了个天翻地覆,反而把聂志昂暴露了出来,这下可好,聂家谷家都恨上了他,驱赶他如同驱赶一只臭虫。 这个时候的聂志昂已经起了深深的歹意,于是他故意勾搭谷秋雁,嘘寒问暖一阵亲近,这个原本一心一意向着聂盛远的姑娘,竟然十分经不起诱惑,立即将目标转移,奋不顾身爱上了什么都没有的聂志昂。 后来的事情趋于魔化,谷秋雁竟然怀了身孕。因谷秋雁住在聂府,由谷氏夫人悉心照顾,在孩子两个月大的时候,谷秋雁因为孕吐严重,被聂夫人谷氏查出不对劲,立即请了大夫来瞧病,却没想到瞧出了两个月的喜脉。 一番训斥询问下,聂志昂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聂家人的面前了。 谷氏顿时感觉头大如斗,立即带着谷秋雁驱车赶往自己的娘家谷将军府。 谷老夫人听罢差点昏厥,又是一番抢救商量,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聂志昂明媒正娶娶了谷秋雁,此事揭过不提,众人还是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但是由于谷秋雁在进京前,谷秋雁非聂盛远不嫁的话已经传遍了四里八乡,除非聂盛远娶了亲,否则绝不嫁旁人。为了避人口实,谷家提出了这个要求:聂盛远一定要在聂志昂娶谷秋雁之前成亲。 其实聂盛远曾私下和蓝铃铛说,谷家的这个奇怪的要求,其实是谷老将军特意加上去的,为的就是能让聂盛远顺理成章娶了蓝铃铛,还是在聂家父母同意的前提下。这件事情谷老夫人知晓,但聂夫人谷氏和聂大人并不知晓,因为她们深觉理亏,所以对于聂盛远的婚事,他们也一并答应下来了。 以上八卦,由待嫁新娘蓝铃铛小姐倾情提供。 全一卷 第210章 聂蓝联姻 谷家表小姐谷秋雁因犯了错又不肯回家,遂被谷老夫人安顿在自己女儿聂夫人谷氏身边教养。谷氏因为担心她优秀的儿子聂志成会因谷姑娘而毁了大好前程,于是在严加看管儿子院子的同时,拼命向外界推荐自己这个远方的表侄女,想尽快将她嫁出去。 可人算不如天算,之时因为作风问题外加手脚不干净而被撵出聂府的聂家远方聂志昂,因怀恨在心,便实施了多次的有针对性的报复,最后一次他成功了,成功和谷秋雁有了交集,并最终水***融。 后来的事情趋于魔化,谷秋雁竟然怀了身孕。因谷秋雁住在聂府,由谷氏夫人悉心照顾,在孩子两个月大的时候,谷秋雁因为孕吐严重,被聂夫人谷氏查出不对劲,立即请了大夫来瞧病,却没想到瞧出了两个月的喜脉。 一番训斥询问下,聂志昂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聂家人的面前了。 谷氏顿时感觉头大如斗,立即带着谷秋雁驱车赶往自己的娘家谷将军府。 谷老夫人听罢差点昏厥,又是一番抢救商量,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聂志昂明媒正娶娶了谷秋雁,此事揭过不提,众人还是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但是由于谷秋雁在进京前,谷秋雁非聂盛远不嫁的话已经传遍了四里八乡,除非聂盛远娶了亲,否则绝不嫁旁人。为了避人口实,谷家提出了这个要求:聂盛远一定要在聂志昂娶谷秋雁之前成亲。 其实据蓝铃铛带来的可靠消息,谷家的这个奇怪的要求,其实是谷老将军特意加上去的,为的就是能让聂盛远顺理成章娶了蓝铃铛,还是在聂家父母同意的前提下。这件事情谷老夫人知晓,但聂夫人谷氏和聂大人并不知晓,因为她们深觉理亏,所以对于聂盛远的婚事,他们也一并答应下来了。 因为是急从权,聂盛远和蓝铃铛的婚事定在了下个月的月中,正赶上冰河消融、春暖花开,是个好日子。那一天,作为蓝铃铛的闺中密友,苏瑾自然也去了蓝家凑热闹,她带着小鱼儿、乳母和南风一起,早早就去了蓝家,去看待嫁的新娘子。 蓝鹰带着一众山上下来的兄弟一起堵在蓝家院子里预备拦门,八九岁的蓝素长高了许多,已经出落成了个大姑娘,正拿着胭脂给自己小姨化妆。蓝素十分喜爱苏瑾,随着父亲一起来了京都后,她一直被寄养在一处淳朴人家,见到苏瑾的机会也少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每回瞧见苏瑾的时候,她还是会扑过来抱住苏瑾,一口一个娘亲地十分亲昵。 苏瑾也喜爱这个嘴甜的蓝素,经常让蓝铃铛给她带吃的,所以没回也欣然接受,并在赵翊生气之前,给他解释说,是干娘。 不过,干娘也是娘。 今日蓝素十分繁忙,她承接了替蓝铃铛化妆的重任,便十分尽责,看见苏瑾后只是甜甜叫了一声“娘亲!”,却并没有打算放下手上的眉笔去抱苏瑾。 因为赵翊与聂盛远关系很近,所以今日赵翊和苏瑾的目的并不一样,赵翊跟着聂盛远那边是来接亲的,而苏瑾则是送亲的。 苏瑾笑着抱着小鱼儿坐在蓝铃铛对面,瞧着今日的蓝铃铛不禁赞叹道,“你今天真美!” 蓝铃铛平时从不涂脂抹粉,所以十分别扭,听闻苏瑾这样一说,反而释怀了些,笑着说道,“这都是素素的功劳。” 突然被表扬的蓝素脸上一红,笑着说道,“姑母原本就好看,不过我的功劳也很大。” 听着半大人儿毫不客气地揽工,大家笑作一团,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鱼儿也因为大人在笑而一起咯咯笑了起来。 蓝素平日里边最喜爱这个弟弟,一瞧见小鱼儿笑,也立即笑了起来,看着小鱼儿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若是放在平日里,她一定会逗着小鱼儿玩许久,不过今日她的任务艰巨,所以即便小鱼儿张着手要蓝素抱抱,她还是毅然决然拒绝了,只认真投入了化妆 事业之中。 很快迎亲的队伍就来了,喜乐吹吹打打,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地,迎亲的队伍就占满了整条街巷。为首的是聂盛远、聂志成、韩世忠、赵翊,还有几个与聂盛远交好的将军。 在院子里组织拦门的蓝鹰一瞧这阵仗就是一阵的头皮发麻:十个人中,倒有八个都是领导,其中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会儿究竟该如何拦门呢? 不过蓝鹰着实担心过了头,聂盛远将军直接使了个声东击西的计策,先是安排了几个人在门口喧闹着敲门,然后新郎官自己带着几个要好的将军一起,几个人一个踏步就起身飞了起来,稳稳落在了院子的围墙之上,然后几个人居高临下瞧着院子里的众人微微一笑,又是一个踏步,稳稳跳了下来,落在了院中。 第一环节的拦门,宣告失败 拦门的众人都傻了眼,再也不管院门了,一个个慌里慌张往里屋大门跑去,预备将里屋大门堵起来,要些喜糖喜饼也是好事。蓝鹰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干脆利落退到了一边,任由未来的妹婿长驱直入地冲去了里屋。他一会儿还有另一件重要的时候要做。 众人在蓝家闹腾了许久,才有人前来提醒吉时快到了,新娘子要出门子了。 “新娘子出门咯!”随着一声高亢喜庆的声音,穿着大红嫁衣的蓝铃铛满面娇羞地拿着一柄红色团扇半遮着面,随着媒人缓步走了出来。 院中的人们瞧见新娘子含羞带怯的走出了内屋,一个个欢呼着起哄。 这里的规矩,新嫁娘要先在内堂里先拜别亲长,再由媒人领着,走到屋外,但是她不能自己走出屋子,而是要新郎官背着她,一路背到花轿上,而这一路,新嫁娘都要用团扇遮面,不能让人们瞧见。 因为苏瑾已经嫁为人妇,所以被允许可以围观婚礼所有流程,而蓝素因为还是未婚少女,所以只能拿着盒给新娘子画腮红的胭脂,哀哀怨怨地趴在内屋门框上,看着疼爱自己的姑母嫁了人,又不能去送一送,心里十分难过。 苏瑾随着人群一起跟出了内堂,看着作为蓝铃铛唯一的亲长的蓝鹰一本正经坐在上手,先是一脸的不自然,却在蓝铃铛最后说的那句“哥,我走了。”后,瞬间泪崩,死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惊动转身离开的蓝铃铛。 蓝鹰要照顾这边的宾客,苏瑾便继续不客气地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外走,一双眼睛全都落在蓝铃铛身上。 说实话,参加婚礼她也不是第一次,可在古代参加婚礼却着实是头一遭。苏瑾原本就和蓝铃铛要好,这一次看着她离开,忍不住也泪盈满眶,却被一起的韩夫人梁氏笑话了一通。 不过苏瑾泪目也只持续了几秒钟,当蓝铃铛遇上聂盛远,画风总是会变那么一些些。 原本都是好好的,蓝铃铛手持团扇,拜别兄长后便随着媒婆走了出来,在正堂门口瞧见了衣冠楚楚的新郎官聂盛远,蓝铃铛含蓄一笑,害羞地将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只拿一双含情的水目望着聂盛远。 聂盛远从没见过这样的蓝铃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面的蓝铃铛看着聂盛远的反应不乐意了,要知道,昨天就光这一套动作,她就被媒婆强迫着训练了两个时辰,结果今天聂盛远就这个反应? 蓝铃铛脾气可是说上来就上来的,当即放下团扇,一脸凶恶地看着聂盛远却没有说话,但是,她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中却饱含深意,站在一旁看得真切的苏瑾几乎可以给她配音了:怎么着,你小子有意见啊? 这下可热闹了,哪里有新嫁娘还没入洞房,就把团扇拿下来的?在场的人们立即起起哄来,一个个都跑来调侃起蓝铃铛来。 不过在场的人大都是军营里的人,起哄是有,恶意却无,蓝铃铛又恰巧是他们平日里的训练教官,于是一个眼神扫过去,所到之处所有人皆静 ,大气都不敢再出。 蓝铃铛心满意足了,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嗯哼!”冷不防背后有个熟悉女人的轻咳声响起,蓝铃铛条件反射缩起了脖子,刚刚得意和嚣张的气焰顿时荡然无存。她连头都不用回,便知道咳嗽的人定然是身后厉害的媒婆,遂连忙将手上的团扇又一次乖乖挡在面部,柔情似水地看向了面前的聂盛远。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聂盛远一脸宠溺,只是含着笑看着自己,不见责怪,也不催促。 蓝铃铛不自觉脸上一红,立即用手在聂盛远肩膀上拍了一下,嗔怪道,“看什么看,还不转过去,背我。” 聂盛远后知后觉,连忙转身过去,背起轻飘飘的蓝铃铛,兴奋地朝着院门外走去。 因为蓝家所住院落是在一处居民区,每家每户的大门都是由一条长巷联通的,蓝家又恰巧在巷子的最里面,轿子进不来,人就自然要被背着走出去。 娘家的人一直将蓝铃铛送在院门口,媒人便下了止步令了,无奈想要继续送行的苏瑾便独自一人追了出来,远远瞧着新娘子被人背走。 姑娘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苏瑾这样瞧着,便觉得自己竟然生出了父母看着自己女儿远嫁的心情。 可她刚因满腔的感伤而酝酿出一点眼泪的时候,已经走远的蓝铃铛突然不安地在聂盛远的背上扭了几下,没有任何防备的聂盛远摇摇晃晃了两下,差点将蓝铃铛摔了,结果蓝铃铛英勇无敌,直接抬起一脚撑起一边的墙壁,不动声色稳定了身形。 苏瑾跟在后面看了个真切,原本的那一点点愁容,立即全都烟消云散,恨不得笑出声来,再轻骂她几句。 “王妃。”冷不防身旁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苏瑾被吓了一跳,下才回过神来,对着来人回了一礼。 全一卷 第211章 聂家琐事 “王妃。王妃安好。” 看着聂盛远背着自己的新媳妇越走越远,苏瑾有些怅惘。突然被人唤了一声,她吓了一跳,奇怪地转过头。 眼前的男人是聂志成,今日新郎官的亲弟弟,也是接亲队伍中的一个。苏瑾连忙对他回了个礼,心里奇怪地想着:接亲的人不是已经跟着新郎官和新娘子一起离开了吗?他这个接亲的人怎么还在这里,难不成是迷路了? 聂志成这人,苏瑾和他倒是比聂盛远更熟悉一些,毕竟他们彼此之间曾经有共同在黔州患难的遭遇,不过后来被救后,苏瑾就被安顿在了一处宅院里,而聂志成则因为在军中不顾军令又决策失误,被提前押解回京接受圣裁。之后,两人便再无交集,算起来自那之后,直到今日,他们才再次见面。 不过因为有个百晓生的蓝铃铛在,苏瑾倒是十分清楚聂志成后来的事情。因为聂家功勋卓著,聂将军和小将聂盛远又在军中的得力,最终聂志成只被轻判了个小罪,罚了些银钱,躲在家中养伤,连一天牢都没坐。 后来,聂志成在家安心躲了些日子,又有聂将军亲自运作,也顺利在朝中谋了个差事,而且一路升官上来,毫无阻碍。如今,他已经官居五品,也是个能在朝堂上站一站的官员了,和兄长聂盛远比起来,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每每想到此处,苏瑾都会心生感慨,无论是她在的那个年代,还是如今所处的这个年代,好像都奉行着这样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个好爹,果然能少奋斗好多年呐。 不过聂志成其人苏瑾倒是并不讨厌,即便是当初一众人等为了救他倾尽全力、死伤无数,苏瑾还是觉得那是决策者的过错,而非他这个被救的人。那时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年少气盛的少年将军,想要一展拳脚、做出一番大业罢了,只是他急功近利了些,实战能力差了些、少年意气了些、轻敌了些、又赶上运气差了些,所以最后不仅害的随行的所有将士随从都丧了命,还害得自己深陷囹圄,若是他当初肯多跟着赵翊多探讨一二,而不是纸上谈兵得骄傲自满,兴许也能有一番作为。 可即便如此,聂志成也是个上进好学的,也是个不甘啃老的。至少,同为富家子弟,他比那个邱平朗要好太多了。 邱平朗也是当初一同去黔州平乱的将领之一,他就是那个在军中处理军国大事之时,竟身着一身月白的长衫上用金丝清晰地绣了满摆的苍劲的傲竹,看上去不仅华贵,而且高傲。苏瑾还犹记得他的那一身锦衣华服的打扮,着实与当时的场景格格不入,那是的邱平朗倒是有几分翩翩少儿郎的模样,却当真不应该出现在如今战火中烧的营中,反倒像是在景色优美的西子湖畔举扇挥墨,点评文章一般,一看便是个缺少打仗经验的纨绔子弟。 邱平朗犯事后被押解回京,却因为邱家的庇佑逃过一劫,不仅没有任何惩罚,还被家里人安顿去了兖州,预备等京中局势稳定了,再想办法将他带回京中。据说那个邱平朗被家中人送去兖州躲避后也并不消停,不仅爱上了当地一个勾栏瓦舍中的红娘子,还为她与当地一个颇有才名的乡绅起了争执(那位秦楼奇女子原本是这位乡绅的红粉佳人,两个人你侬我侬,在整个狎妓圈子里也都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是这位乡绅因家中有悍妻,,所以即便是与这位奇女子情根深种,也不敢将其赎身带回家中),两人一番争论打斗,后来演变成了一场残酷的械斗,最终邱平朗失手将乡绅打死,尸首还被邱平朗泄了愤,挂在兖州城中的城楼上挂了半个时辰。 原本邱平朗与乡绅是因为私人恩怨才大打出手的,责任各占一半,可最终乡绅死了,邱平朗却只是受了些轻伤(邱家人为了照顾好自己家儿子,不仅派了许多使唤丫鬟婆子,还特特选了十几个精壮小伙子,就是怕邱平朗在外面回吃亏,可谁也没想到,他倒是没吃亏,却惹了个***烦)。 原本对于邱家而言,这也不算什么,只要拿了银钱出来,上至知府、巡检,下至衙役、地保,一通买通打点,再让地保出面,给苦主一些银钱,此事便可以了解了。可谁知这位兖州乡绅却和京中武家扯上了些关系,这一来二去的,乡绅一死,武家也安排了一通官差,邱平朗的罪行便很难随意糊弄过去。最终邱家人无奈,只得将邱平朗再往西北偏远地方送,只求保他一命。 据说一年后,邱家老爷又生出来两个双胞胎儿子,自然,这个惹祸又不争气的儿子便越来越少地被他们提起,久而久之,被家里人发配去了远处的邱平朗只能在外地苟且偷生,返京的消息遥遥无期。 苏瑾的思绪远了许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瑾有些不好意思地多看了眼前的聂志成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发现了些端倪:面前的聂志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欣喜,又有些胆怯,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自己,毫不避讳,却又顶着张微红的脸。苏瑾凭借经验判断,聂志成如今的这个样子不是害怕,倒像是……爱慕。 不会吧?不会的,不要胡思乱想! 苏瑾微不可察得晃了晃头,想要甩掉自己诡异的想法。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连忙先一步开了口,“聂大人,不知找我何事?” 聂志成面上微愣,好半天才忸怩地问了一句,“王妃,不知这几日可好。” “甚好。”苏瑾心里一沉,立即规矩地回道。她开始惜字如金,多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她一边回答着,一面盘算着该用什么话来结束话题,既不突兀得罪人,又能让自己好顺利脱身。 “她很好!”突然旁边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两人面前,苏瑾和聂志成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一同将目光瞧过去。 只见赵翊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迈着大步走到苏瑾身边,当着聂志成的面一把揽住苏瑾的腰,带了些宣誓***的意思,然后挑了挑眉对着聂志成道,“不劳聂大人费心。” 聂志成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苏瑾也是十分尴尬,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包一样,可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为了不让聂志成难堪,苏瑾连忙补充了一句,“聂大人,聂家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了,您快追上去吧!” 赵翊揽在苏瑾腰上的手突然受尽了些,他突然低头将目光看向了苏瑾,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快走吧,小鱼儿在找你。” “好!”这个台阶给得很好,苏瑾顺台阶而下,立即冲着聂志成草草行了个礼,便急急随着赵翊走开了。 聂志成还站在原地,望着苏瑾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去。 三日后,聂府又有一场喜事,聂家旁支聂志昂低调迎娶谷家表小姐谷秋雁为妻,婚礼办在京都启封城中。虽说谷小姐是正经从京城谷府中出的门,聂志昂也是正儿八经将谷小姐接亲接入了京中聂府,可成婚第二日,聂志昂就被迫带着怀着身孕的谷小姐回了聂家老家江南路的聂府中。 回到江南路的聂府老宅后,背井离乡嫁过来的谷小姐瞬间傻了眼。原来聂志昂在老家虽然没有娶过妻,可却有多达八房的妾室,自然还有许许多多并没有给予名分的通房丫头,说是等正房太太娶进门来后,再给她们一个名分。聂志昂有这么多的女人,自然就会有许多个孩子,截至今日,他已经有大大小小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其中最大的儿子已经七八岁了,最小的是个小丫头,也到了能满地乱跑的年纪了,她肚子里的这个虽然是嫡子,却只是聂志昂第七个孩子。 不仅如此,这八房妾室也是个个都不省心,谷秋雁刚到聂府的第一日,八个姨娘就以请安为由,给了谷秋雁一个下马威,当天晚上,聂志昂竟然还没有回谷秋雁屋里,而是流连于这几房妾室的屋中,美其名曰:照顾谷秋雁的身子,不忍打扰她休息。 后来的日子就更别提了,谷秋雁几乎每日都要被气哭两回,可回回她受了委屈,都被聂志昂训斥为矫情,一点安慰开解都没有,更别说是为她打抱不平了,这样的日子别提有多凄苦了。孕中的聂夫人谷氏不仅半斤肉没长,反而日渐消瘦。 为此,谷秋雁曾多次给娘家写信,恳求疼爱自己的父兄能来接她回去,哪怕是被休了,也没关系,只要能再回到娘家。可是谷秋雁的父亲因为气愤女儿婚前如此行事,根本不想管这件事情,谷秋雁的两个哥哥更是为了谷家的名声,坚持不肯答应谷秋雁的胡闹,两个嫂子更是车轮战得给谷秋雁写信,封封都是让她忍耐,等腹中孩子出生了,守着孩子,她的日子便能够好过一些。 日子的困苦不止如此,孕期的谷秋雁不仅身体孱弱,还一点不见长肉,腹中的孩子也长得不行,来看诊的郎中好几次都摇头叹息,开了许多进补的药方,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孕妇多吃多睡,少思谋。 孩子长得不好,这顶大帽子自然是落在了谷秋雁的身上,就是聂家的亲长也话里话外奚落谷秋雁没本事,连生个孩子都娇气得很,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还不如那几房妾室,不若再给聂志昂张罗几门亲事。 人前人后的受气,谷秋雁哭得眼睛肿的老高,身子也愈发孱弱,聂志成便更不愿意来她的屋里,不仅责怪她养不好孩子,还嫌她整日哭哭啼啼得晦气。于是,这位混账的聂少爷,便继续在老家胡作非为,一连几夜留恋在秦楼楚馆,夜不着家。 聂志昂不回来,这一屋子的姨娘又不乐意了,一个个明里暗里责怪谷秋雁这个主母无能,还总是组团扎推在谷秋雁屋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不堪其扰的谷秋雁最后装病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日子过得愈加凄苦。 全一卷 第212章 快叫爹爹 谷秋雁遇人不淑,怀孕嫁给了聂家旁支的聂志昂,却没想到回到老家江南路后,谷秋雁面临的不是夫妻恩爱、和乐美满,而是一地鸡毛地困窘和一大帮子妾室庶子庶女。她度日如年,却也得不到娘家的谅解和救助,几乎没有生存斗志了。 在谷秋雁怀胎八个多月的时候,她收到了母亲来的一封信。谷母十分心疼谷秋雁,信中多次承诺,如果姑爷家真的如此不堪,她就是拼尽自己的全力,也要给谷秋雁谋得一条出路,可如今她还怀着聂家的骨肉,即便和离或者被休,以后带着个孩子,想要再嫁都是难事,也难以和聂家真正撇清关系。所以,再怎么样,也要等孩子平安降生了,才能有下一步行动。母亲又叮嘱谷秋雁,一定要多吃多养,妇人生孩子是走一遭鬼门关,一定要养好身子生孩子,否则生产时会要了自己一条性命的。 最后的话让谷秋雁浑身一凛,也正在起了些心思。从此之后,她真的开始每日认真吃饭、散步,没事就看看花,聊聊天,就连自己想要争取的管家之权也放弃了,不再强求。后来再遇到事情,她就称病躲懒,再也不去理会聂志昂和他的那八房小妾。 一次聂志昂无意之间进了内堂,瞧见躺在床榻上午睡未醒的谷秋雁闭目合眼、满面绯红,这些日子的精心休养,让她的脸色好了许多,身子也愈渐丰腴,倒是回到了原先颜值巅峰。聂志昂瞧着自己怀着孕的媳妇儿,突然起了歹心思,于是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便胡乱编了些理由打发了屋子里侍奉的丫鬟仆妇,自己则毛手毛脚摸上了床,也不顾谷秋雁怀身大肚,就强行行周公之礼。 熟睡中的谷秋雁吓得惊醒,哭着求着推拒,却反而点燃了男人的劣性,因为随侍的丫鬟都被聂志昂赶了出去,谷秋雁哭告无门,最终只得虚与委蛇,勉强忍耐了过去。 可没想到,就是这一次的折腾,竟然将原本就胎相不好的孩子给整早产了。就在聂志昂行不轨之事时,痛苦万分的谷秋雁破了羊水,鲜血淌了一整床,聂志昂也被吓了一跳。可气的是,这个男人不仅没有急着叫稳婆郎中来给自己老婆救命,反而是直说晦气,起身穿上衣服便离开了,头都不带回一下的。还是一直忍着泪守在屋子外面的贴身丫鬟看姑爷离开了,这才跌跌撞撞冲了进去。 谷家为了心疼女儿,陪嫁的时候特意陪了两个接生婆过来,所以突然生产,丫鬟婆子们也能顺利应对,倒也不算手足无措。只不过孩子是早产,胎相又不好,谷秋雁这一场磨难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哭声由原先的震天震地,到最后的细若蚊蝇,谷家姑娘哭得声嘶力竭,嗓子哑得像面破铜锣,最后干脆出不了一声。 最终孩子总算是降生了,是个干瘪瘦弱的女婴儿,谷秋雁差点丢了一条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缓了小半个月才勉强能起身瞧瞧孩子,而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也瞧着不甚健康,干瘪瘪的,像是个小猫崽子一样的大,连哭声都几若无闻。聂家一瞧生出来的并非嫡子,竟然连乳母都不愿意请,最后还是谷家陪嫁来的一个嬷嬷出面,请了两个乳母来细心照顾刚出生的小姐。 据说,最后谷家还是心疼这个从小疼爱长大的女儿,谷秋雁出了月子后便被谷家接了回去,走的是和离的战术,留下了刚出生的小女婴在聂府,还赔了比嫁妆多出一倍的钱财。 以上消息,由初嫁为人妇的蓝铃铛亲情提供。 谷小姐的经历令苏瑾瞠目结舌,谁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骄纵的姑娘最后竟然会经历一场如此凄惨的婚姻,还有那个被亲娘放在聂家的小姑娘,不知失去亲娘的庇佑,这个小姑娘究竟会面临哪些艰难和困苦。 然而,蓝铃铛却十分羡慕这位谷小姐。他们几乎是同时成的婚,虽说谷小姐婚后的生活过得十分凄惨,但是至少她是能生的。相比之下,蓝铃铛已经与聂盛远成婚快小一年了,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着已经会 走路的小鱼儿,蓝铃铛心生喜爱,又是逗弄,又是搂抱,还一个劲儿地直夸他长得好。 苏瑾看着也心中不忍,好半天才想出个安慰的理由,,开口安慰道,“你别着急,孩子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其实我和王爷成婚后也没有孩子,这孩子也是成婚六年了才有的,你这才一年不到,急什么?” 其实说这话,苏瑾多少是亏着心的,之前的王妃苏瑾为什么没有和赵翊有孩子?那是因为前五年他们之间只有无性婚姻,若是这样还能生出个孩子出来,那么赵翊头顶上该有多绿啊。 谁知这番话说下来,蓝铃铛不仅没有宽心,反而更加忧愁起来,好半天才低声叹息着说,“其实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真正担心的,是我自己的身子。那些年跟着哥哥走南闯北的,风里来雨里去,身子兴许就在这个时候坏了,不能再有孩子了也不一定。” 她这么一说,苏瑾顿时明白了她的担忧。早些年间,蓝铃铛跟随着蓝鹰风餐露宿,只后来才有了山寨栖息,这些年来吃过多少苦,苏瑾虽然不清楚,但是瞧着蓝铃铛的豁达和阅历,其实也能想到一二了,若是在那个时候伤了身子,如今再想有孩子,恐怕的确有些困难。最最难过的是,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不孕不育治疗医院,也没有试管这种高科技的另辟蹊径,这一类的病又比较隐晦难以启齿,轻易也不好意思找什么名医来瞧一瞧。在这种情况下,其实究竟身体怎么样,都只是靠着自己的担忧和顾虑猜测出来,这样的胡思乱想,反而更糟。 苏瑾在家现代当老师的时候,就曾听同办公室的老师说过,她也是和丈夫成婚多年没有怀孕的,特别是身边的亲戚朋友们都陆陆续续有了孩子之后,她更是心情郁结,成天都在盼着自己有个孩子。后来,在一次和丈夫一起开车去外地一个亲戚家吃孩子满月酒的途中,路过一个服务区,她发现自己月事又来了,回车上之后当即大哭了一场,难过不能自已。她的丈夫心疼,当即决定不去吃满月酒了,转而带着她去其他地方玩去了。就这样,她们后来反而放开了心怀,顺其自然,没过多久,竟然就怀上了,还是个男孩子。 这样的事情虽只是个个例,却也很能说明些问题,有时候太过于刻意的想要,反而会适得其反。现在蓝铃铛面临的问题,是应该找一个合适的郎中,好好帮她调理调理,其他的都还好说。 晚上,苏瑾和赵翊说起这件事情,赵翊也叹了口气,“这事我清楚,聂兄弟也曾和我说过,他其实并不在意有没有孩子,只是聂家和谷家原本并不看好这桩婚事,如今弟妹又没有所出,难免给了他们许多的压力,特别是聂夫人,已经明里暗里讥讽了好几回,还张罗着要给聂兄弟纳妾,被聂兄弟自己挡回去三回,竟还被谷老夫人挡回去两回,可见弟妹这些日子并不好过。你既然和弟妹关系好,你没事就多去陪陪她吧,但是别再把孩子带去了。” 苏瑾奇怪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胖子,问道,“这是为何?” 难不成是担心蓝铃铛会因为看到小鱼儿而更加伤怀? “你这个没心眼的,人家正为了孩子而难过,你还非要抱个大胖小子在人家面前乱晃,你觉得合适吗?”赵翊没好气地训了她一顿,伸手将儿子抱了过来,转而靠在床榻上,将孩子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边和苏瑾说话,一边逗弄着孩子。 果然是因为这个缘由,苏瑾撇撇嘴,其实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如今蓝铃铛的郁结只有小鱼儿能暂缓一二,若是不再带他去见蓝铃铛,难免她会更加难受。 赵翊没有看到苏瑾的反应,而是将孩子高高举起,然后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小鱼儿,冲着他一个劲儿地说道,“叫爹爹,叫爹爹!” 苏瑾白了他一眼,他又来又来,一天到晚地抱着儿子让他喊爹爹,若自己的小鱼儿,先学会说的一定是“放过我吧。” 古 代小婴儿学喊人着实不太容易,古代喊得是“爹爹”和“娘亲”,其实都是十分绕口的,反而不如现代喊得“妈妈”和“爸爸”,都只是动动一定嘴唇就能咿咿呀呀学出来的,是最容易学出来的话。小鱼儿活泼好动,却偏偏语言发育地慢,如今已经一岁半了,还只会咿咿呀呀地发声,连一声爹娘都没有说过。 赵翊犹自不甘心,继续教导着孩子叫人,苏瑾没好气地在旁边打着岔,“叫妈妈。” “唔……妈……妈!” 突然,小鱼儿口齿不清地跟着苏瑾喊了一声妈妈,苏瑾和赵翊双双吃惊不小,两双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小豆丁,不可思议地盼着他再唤一声。 苏瑾也是一脸兴奋,特意走了过去,趴在小鱼儿身边,继续引导着道,“叫妈妈,妈妈!” “妈……妈……”这一次两人都听了个真切,苏瑾顿时红了眼眶,兴奋地去瞧赵翊。 赵翊的脸却黑了一半,抱着小鱼儿沉着声音继续教导,“叫爹爹,叫爹爹!” “妈妈……”小鱼儿越喊越清晰,这一声妈妈喊得格外清楚,喊完之后还不忘欢乐地拍了拍自己的小手,又补喊了一声,“妈妈……” 赵翊另一半的脸也黑了下来,将小鱼儿放在床榻上,环胸赌气坐在对面,盯着小鱼儿继续教道,“叫爹爹,爹爹,爹爹!” “哎……”小鱼儿突然无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坐在一边的苏瑾差点喷笑出来,这个小家伙该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全一卷 第213章 寒酸苏母 小胖子在父母那里闹了许久,也笑了许久,最后终于是体力不支,在最后一次和父亲比赛顶头失败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累得倒头就睡,最后被乳娘抱了出去,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歇息,屋子里又只剩下夫妻二人和一旁侍奉的沐春。 沐春率先进了右边的净房,给苏瑾放了一桶热水,预备让她好好泡一泡,舒缓舒缓精神。苏瑾伸了个懒腰,配合地也走进了净房,准备好好收拾一番,回来也赶紧补个觉,今天带着儿子在外面待了一天,自己也着实累了。 刚洗完澡的苏瑾满脸倦意,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回到屋中,刚踏进来,就看见早一步从另一边净房里出来的赵翊仅着一件月白里衣靠在床边,手上还拿了一卷卷轴,正细细看着,似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苏瑾突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住了,也不困倦了,也不打哈欠了,两只眼睛咻地瞪得滚圆。只见眼前的男子浓眉大眼、面容俊逸,橘黄的烛光柔柔撒了他一身,将他衬托得竟有了份静谧的美男子模样。要说赵翊其实是真的帅的,就凭他这样貌身材,若放在自己原先在的现代,都不用怎么包装打扮,直接就能出道男团,就是随便安在哪个街头,也一定是最令人瞩目的,其实细细算起来,赵凌也是帅的,可相较于赵翊而言,却多了份阴柔,少了点刚毅。可能就是这份刚毅决然,让他的身上总散发着一种摄人的压迫感,令人难以直视他的俊美。可如今他这样举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却总让看着的人有一种着迷的感觉,视线根本难以从他的身上轻易挪开。 这一刻的苏瑾陡然成了一个犯了花痴的迷妹,她就这么呆呆站在净房门口发愣,一双眼睛直直望着赵翊。跟在后面的沐春瞧了一眼苏瑾的反应,连忙捂嘴轻笑,乖觉地从旁边侧门出去了。 沐春关门的声音惊动了赵翊,他放下手上的卷轴,抬眼就看见苏瑾一副傻样的站在那里,他顿时来了逗弄的兴趣,笑着朝着苏瑾招了招手。 苏瑾就像是中了邪一般的,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赵翊满意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瑾逐渐缓过神来,痴笑一声道,“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赵翊好笑地将她拉近自己,倾身亲了过去,“你才好看。” 这一吻开始地快,结束地更快,赵翊只轻啄了一下,便放开了她,继续拿起手上的卷轴,细细看了起来。 苏瑾的脸涨的通红,却木然发现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顿时觉得十分气愤:这个坏男人,挑逗自己一下,然后就不负责地对自己不管不顾了,这种若即若离的烂把戏,自己真的感觉十分讨厌,苏瑾狠狠瞪了毫无察觉的赵翊一眼。 赵翊还在继续认真专注地看着手上的这卷卷轴,一只手持卷,另一只手无意识放在了苏瑾旁边的床沿上。苏瑾偷偷瞄了一眼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大手,顿时玩心大起。 将自己的小手悄悄放在他大手的旁边,看着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床沿,苏瑾的手像是与他共舞一般地,在一旁也欣然敲击着。两只手的手指共舞着,跳动着,互动着,苏瑾满脸兴奋,全神贯注瞧着赵翊的那只手,自己的手也跟着动着,十分有趣。 突然,眼前的这只手突然不正常地动了一下,不再是指节敲动,反而是不自然抬了两下,苏瑾奇怪地顺着手臂抬眼望了上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充满笑意的眸子。 “在看什么?”赵翊的声音有些嘶哑,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湿漉漉的深意。 苏瑾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嗓子干涩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翊继续轻笑着,他不自觉放下书卷,原本敲击床沿的手抚上了苏瑾的脸,然后一路朝下慢慢抚弄起来,嘴上还十分轻浮地骂道,“你个妖精。” 苏瑾的脸涨得通红,感受着男人不老实的双手,顺从地迎合 着他的动作,两个人一同挨进了锦被之中。 第二日,赵翊一早就神清气爽地起了身,任凭着丫鬟们伺候着他起床洗漱,却无意瞧见了昨夜随意仍在床边的卷轴,赵翊顿时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阴沉了一半,嘴里低声嘀咕着,“这个妖精。”然后拿起卷轴,黑着一张脸上朝去了。 毫不知情的苏瑾一觉睡到了太阳升起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懒懒地赖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床,直到外院的司管家急急遣了沐雪亲自过来回禀,苏瑾才怏怏起了身。 原来是苏瑜怀孕了,苏夫人特意下了帖子,邀请苏瑾一起去衡王府去看望苏瑜,日子就选在今日的巳时三刻,来人还特别嘱咐了,让苏瑾快着些过去,到了衡王府时,在门外候一候苏夫人。 这封信其实早在一个时辰前就送来了,可是那个时候的苏瑾并没有起,自然也并不知情。如今已经是巳时初了,苏瑾瘪瘪嘴,既然迟了,那就干脆多迟一会儿吧。 于是苏瑾不急不慢地洁手、净面、涂上香膏、简单涂脂抹粉、用了些早膳、换上妥帖的衣服,这才带着沐春和青竹一起套了辆马车,赶去衡王府。 即便是这样,苏瑾还是犹自觉得困倦,在摇摇晃晃地马车里又睡了一觉。浑浑噩噩坐着马车来到衡王府,苏瑾揉了揉眼睛,由青竹搀扶着刚下了马车,就看见迎面朝着自己走过来一个满脸愠色的妇人。 此刻正值盛秋,天气清爽,将寒未寒,苏夫人纪氏穿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绣通身牡丹暗纹的薄袄,由一位嬷嬷搀扶着站在衡王府门口的一辆平顶马车旁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看见苏瑾来了,便一步冲了上去,脸上带了些许怒意地嗔怪道,“怎么墨迹了这么久才过来,害我等了这么许久?” 看着她这副模样,苏瑾不禁奇怪,顺嘴问道,“你怎么不进去等候,为何要在这里等我?” 看她这副样子也着实奇怪,竟然有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一副不敢直接登门的样子,这不是她自己女儿家吗? 问出口苏瑾就后悔了,看着如今苏夫人的穿着打扮,再看看停在不远处的那驾寒酸的马车,再看看苏夫人刚刚脸上的期盼和犹豫,苏瑾大致能想到了她如今的处境——看来,苏瑜出嫁两回、苏绍捐官,几件大事办下来,苏家已经的底已经被彻底掏空了,就连苏夫人平日出门待客穿的,竟然也是早些年时兴花样子的旧衣。这样的岳家和衡王侧妃的秦家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如此这样,苏母哪里还有脸在衡王府里摆岳母的架子,也看得出来苏瑜在夫家似乎过得也不甚好。 苏夫人果然脸色难看,踯躅半天才忸怩道,“我……我这不是怕你不认识嘛。” 苏瑾点点头,衡王府虽说她不常来,可随着赵翊也来过了好几回,虽说都是苏瑜来前院待客,可每一回来都有聪颖的小厮上前来,引着众人去要去的目的地。若是这样,她还能不认识,那只能说自家的车把式并不湿的。 苏瑾听着并不戳破,只随着她一起朝着大门走。 门房其实早就看见了苏夫人来了,但是却并没有一个人前来招呼,看这个样子,苏瑜在府中的日子怕也不是太好。这样一来,苏瑾又有些看不明白了,苏瑜不是怀孕了吗?按理来说,怀了孕的人,不应该在府中深受照顾和优待吗,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是金尊玉贵地被养着护着的。 其实就是到目前为止,苏瑾都没有弄明白赵凌究竟为什么会娶苏瑜这个已经是二婚的女子,更不明白今日苏夫人为何一定要拉着自己来见苏瑜。 刚到门房,眼尖的小厮立即冲着苏瑾等人恭顺行礼,“拜见宸王妃、拜见岳家老太太。” 这门房小厮说话的语气非常奇怪,后面的那句话明显有些轻浮的语气。苏瑾偷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夫人,却瞧见她神态自如,倒是一点看不出不舒服的模样。 几个人随着小厮直往内院走,一路上看着衡王府中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仆役洒扫,丫鬟往来,都是安安静静地十分守礼,看见来人了也十分规矩地退立一旁,低头不语,看这样子,这衡王府中甚至比宸王府还要规整严格,看得苏瑾不禁咋舌。 苏瑾忍不住低声询问苏夫人道,“听闻衡王府中的管家是纪英才表哥,如今他……” 一提到纪英才,苏夫人的脸色陡然黑了几分,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走在前面的小厮看样子年纪不算大,回头奇怪地回道,“咱们府中的管事姓李,不姓纪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却不是对苏瑾说的,“你进府迟,从前的管家姓纪。” 小厮若有所思点点头,补了一句,“听说前面的管事犯了事,叫惠贵妃娘娘亲自下了令打了五十板子赶出了府,也不知是不是岳家老太太说的那人。” 前面说话的小厮着实不会看人脸色,苏夫人此刻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苏瑾也不再说话了,心里倒是有些计较。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终于走到了内院的一处宅院门口,小厮恭敬立住了脚,不再往前了。这座宅院上面挂这个半旧的匾额,上面写着“雨昙”二字,整个宅子看着很大,却并不多华贵。宅院里也早早等候了几个婆子,一瞧见苏夫人和苏瑾来了,立即兴奋地迎了出来,笑脸盈盈地对着苏夫人和苏瑾行了个礼,满嘴的客气恭敬,其中一个婆子还十分乖觉地绕到了一旁,朝着领路来的小厮手里塞了个小包袱。 小厮倒是毫不避讳,接过包袱在手中掂了两下,又当着面打开了绒布小包,探头看了一眼,不满地对刚刚那个婆子说道,“你们院也忒小气了些。” 全一卷 第214章 亦真亦假 领路来的小厮丝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场,当即发难,在场的人皆是一阵尴尬。 那个婆子面皮一红,连忙走了过去,拉着那个小厮走远了些,又是一通好话应承,好半天那个小厮才怏怏不快地转身离开了。 这下可好,原本这一系列的卑躬屈膝与贿赂买通是想瞒着苏瑾和苏夫人的,可如今这般一闹,她们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了。苏夫人脸色难看,却似乎清楚这种模式,虽面露不愉,却没有半分惊讶。 苏瑾身边跟随的青竹年纪小,无论是从前在廖府中当差,还是如今跟着苏瑾来了宸王府中当差,最清楚的一个道理,就是“主子最大,主子身边的贴身人第二大”,故而作为一个普通的府中洒扫看门的小幺儿,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如此苛待主子身边的人的,于是沉不住气地她疑惑地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小厮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打抱不平,“这府里的人心也太黑了,连主子屋里的人也敢盘剥。” 有些时候,事情大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小青竹这话一说,在场所有人都黑了脸色。雨昙院中的那几个婆子见气氛诡异,连忙陪着笑将几人请进去。苏瑾觉得青竹的话虽然唐突了,却并没有说错,故而并没有多说什么,直跟着众人一起往里面走。走在苏瑾身后的沐春回头嗔怪地瞪了一眼小青竹,青竹自知刚刚自己讲错了话,连忙捂住嘴,红着脸低着头,跟着也走了进去。 雨昙院中倒是还算热闹,院中丫鬟仆妇虽然不多,但都是规规矩矩的、井井有条地各忙各事,瞧见来了客人,也多是笑脸相迎的,鲜少有不理不睬的。苏瑾奇怪地打量着自打进了院子以后瞧见的人,总觉得各个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几人直接来到了正屋,只见一手抚着肚皮,一手撑着椅子的苏瑜正一副想要起身却身体不适的模样,苏夫人瞧见了连忙上前一步按住自己女儿,轻声责怪道,“胡闹什么,你还在养身子呢,怎么能随意走动?你放心,这是你亲姐,不会挑你的理的。” 这话说得苏瑾一阵尴尬,她倒是并不在意作为主家的苏瑜非要来给她们这些做客人的招呼和张罗,可这些话若是非要挑明了说出来,却令人实在不舒服。苏瑾原本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就是自己家府里,也不给动不动就跪的这一套。不过问题就出在苏夫人的这一番话,似乎拿捏着了自己,只能让自己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原本就对这对母女没什么好感,苏母一上来又莫名来了这么一出,苏瑾干脆一言不发地,径直坐在了下手的一个座位上,冷冷看着这母女俩,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要出什么幺蛾子。 苏瑜和苏母瞧见了苏瑾的反应,立即对视一眼,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为了打破尴尬,苏瑜一边继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满脸欣喜地对苏瑾说道,“姐姐来啦。姐姐能来瞧瞧妹妹,妹妹真是万分欣喜。姐姐,妹妹这可是头一胎,实在也没有什么经验,今日让母亲与姐姐一起前来看望我,还指望着姐姐能提点一二。” 提点?苏瑾心里陡然有了些警惕。她没有着急回答,反而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奇怪地皱起了眉头,“你瞧过郎中了吗?” 苏瑜显然没有想到苏瑾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一时有些无措,结结巴巴答道,“瞧过了,请的是城中有名的王知鹤王大夫。” 王致和?那不是做臭豆腐的吗?苏瑾险些笑出声,倒也并没有在意到苏瑜说话时眼中的闪烁。 看着苏瑜微微隆起的小腹,竟然连宽大的秋衣都遮掩不住,苏瑾心中有一疑虑,遂继续问道:“大夫是否有说,你这一胎如今已经怀了几个月了?” 这个问题一问,苏瑜的脸色明显又是一阵青红皂白,这一次,即便是观察力不够的苏瑾,也瞧出了端倪,故而愈加认真地看着苏瑜,等着她回答。 苏母倒是没有听出来什么不 对劲的,只是听着苏瑾冰冷冷的语气而满脸不悦,不过碍于情面,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只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苏瑜显得有些艰难,先是不自主看了一眼身旁就坐的母亲,然后才又将目光重新看向苏瑾,好半天才说道,“说是……刚两个月。” 面对苏瑜反常的反应,苏瑾心里多少有了些计较。怀孕两个月究竟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为何苏瑜说起来这么的艰难?还有她的肚子,她的肚子是个巨大的破绽,明明才怀孕两个月,怎么会就显怀了?若不是刚刚苏瑜此地无银的反应,她倒是能猜测着,兴许是许久不见苏瑜了,她最近伙食比较好,吃得膀大腰圆,而且还只胖肚子不胖脸,可如今瞧着她如此反应,苏瑾的心里已经基本有了定论。 “妹妹莫非这一胎怀的是双胞胎?”苏瑾这话问得带了些讥诮,即便是双胞胎,才两个月也根本啥也看出出来,装怀孕就装怀孕,还如此不敬业的装得漏洞百出,真的是…… 这一回,苏瑜的脸色明显僵了,一旁焦急插不上话的苏母看了看自己的亲女儿,再瞧一瞧苏瑾满脸的嘲讽,终于逮着了机会,疑惑地问,“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瑾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苏母却是满脸的不悦,不仅埋怨得瞪了苏瑾一眼,还语带傲娇地说道,“咱们瑜儿这一胎可是不容易,前一个月害喜害得厉害,衡王殿下几次都要去宫里请太医来了,要不是我们瑜儿通情达理,不愿意张扬,这才规劝了殿下,没有跑一趟皇城!” 苏瑜通情达理?恐怕是另有隐情吧。苏瑾满心满眼地不屑,这种假孕争宠的把戏,可是宫斗戏里玩剩下的伎俩,如今这母女俩却如珠如宝地学了去,就不怕自己会引火烧身吗? 苏瑜心里通透,听见苏瑾这般问话,便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一边陪笑着,一边故意扯开话题,指着一边的小丫头道,“看见来客了,怎么也不知道去拿些水果茶点来待客?快去快去!”说着,苏瑜双手扶着座椅扶手,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并不再有抚摸肚子的举动了。 苏瑾心中觉得好笑,也并不想咄咄逼人,心里只暗暗告诫自己,待会儿如果需要和苏瑜近距离接触,一定要离她离得远远的,千万不能被她诬上自己害得她腹中孩儿流产,要知道,古装剧里这样的剧情不胜枚举。 瞧着那个被遣去倒茶的小丫头呆头呆脑的,苏瑾突然想起来原先跟着苏瑜的两个伶俐的小丫头都没有瞧见,刚刚院子里干活的,也都是攀着妇人发髻的老婆子,这才觉得奇怪,多问了句嘴,“怎么不见你原先服侍的那两个丫头?” 这话似乎又是一个禁忌,苏瑜和苏母的脸色顿时又是一沉,苏瑜恨恨盯着苏瑾半天,才勉强调整神态答道,“已经给她们配了人,所以不在近前伺候。” 苏瑾“哦”了一声,并不再多问了,三个人相顾无言,一同等着那个丫头去倒茶取果子,期间苏瑜和苏母又贴贴心心说了好一会儿话,苏母干脆站在女儿身边,拉着她的手,一阵的嘘寒问暖。 谁知,茶点还没有端来,苏瑜所在的雨昙院里便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来的是衡王侧妃秦氏秦梦蝶,这位秦氏女,苏瑾是打过交道的,着实是个懂诗书、识大体、能优雅、会使诈的妙人,看着她,苏瑾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这样的一句话:走绿茶之路,让真正的绿茶无路可走。和她打过交道之后,苏瑾由衷感叹着,幸亏当年的封月凝不及她半分,否则如今自己在哪里还得两说。 秦梦蝶的排场特别大,在同一个府中,只是从她那个院子挪来雨昙院这个院子,秦梦蝶就带了三个嬷嬷、五个贴身丫鬟,另外还有十几个拿着茶盘、捧着食盒、撑着油伞、提着果食的小丫头。看着这架势,她倒不像是来给主母请安的,反倒像是来打架的。 果然,秦梦蝶一出现,苏家母女立即摆出了战 斗中的攻击架势,一个个肃穆紧绷,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秦梦蝶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落了下风,死于非命。 秦梦蝶倒是自在随性地多,来到主屋后,先是冲着苏瑜盈盈一拜,然后再是对着苏瑾和苏夫人也拜了拜,每一回她拜下去和起身的时候,都有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 还没等秦梦蝶坐下来,她之前在苏府的那些讲究、派头又出现了,先是有丫头过来送上一个软垫,放在靠近苏瑾旁边的一个稳当的太师椅上,待秦梦蝶坐下后,又有一个丫头再次上前,在她的后腰处又塞了一个软垫子。然后是水果、点心、花茶、干果,丫鬟们走马灯一般地来回穿梭,不一会儿食物便放满了一桌子,秦梦蝶笑盈盈看着苏瑾,并不留意自己手下人利落的动作。 苏瑜的脸黑了又黑,苏瑾则偷偷往屋外瞥了一眼,这才瞧见刚刚被苏瑜遣出去的小丫头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只见她依旧是一副木愣愣的模样,笨手笨脚地捧了个茶托过来,上面只放了三杯茶。 苏母已经气急了,她并没有坐下,而是一直站在女儿身边,如今看见秦梦蝶一个小妾,来了主母屋里,竟然这般的拿架子、摆排场,风头盖过了在场所有人不说,还丝毫不敬重主母和她这个主母的亲娘,苏夫人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两步指着秦梦蝶就开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你究竟动不动规矩啊?秦府里怎么就教出你这个没规没矩的小蹄子?你一个做妾的,来给主母请安,竟然敢这般狂妄无礼?主母没让你坐,你怎么敢坐!” 全一卷 第215章 梦蝶完胜 谁知秦氏置若罔闻,斯文悠闲地伸出右手三根手指,稳稳当当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花茶,又举起左手提着盖子缓缓蔽着花茶叶子,一派的认真悠闲的模样,丝毫不去管苏母的侮辱和谩骂。 见自己的重话像是砸在一团棉花上的拳头一样,起不了丝毫作用,苏母更是气愤难掩,两步就冲到了秦梦蝶面前,叉着腰预备继续开骂。 谁知苏母的路只走了一半,从秦梦蝶身后立即跳出来两个粗壮的婆子,直接拦在了苏母的面前,死死护住了自家主子。 苏母看了眼面前两人满脸的横肉,顿时矮了三分,一口气却堵得更加厉害了,骂起来也更加的口无遮拦,“你一个妾室狂什么,有什么可狂的?哼哼,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妾室,你就是个奴婢,是个能随意发卖出去的奴婢!你日后就算生下来儿子,那也是个庶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是平安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 谁知这话倒是刺激了秦梦蝶,她轻巧地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透过两个粗壮婆子看过去,盯着满脸狞样的苏母许久才突然笑起来,“苏家老夫人这话说得蹊跷,若是妾身没有记错的话,苏老夫人也是妾室出身,如今不也熬成了正室娘子,妾身不才,比较着苏老夫人,看来扶正之日,也不是不敢想的。” 这话说得极具杀伤力,既损苏母的身世,又暗暗诅咒了一把苏瑜早死。 苏瑾离着苏夫人很近,十分清晰地看着她口沫横飞的嘴里一句句冒出来粗鄙的言语,心里有了一个疑问,这样一个腹中没有半两墨,长得也不甚美艳的女子,为何当初苏大人会将她从侧室的位置上抬上正室的位置上来呢?年轻时的苏夫人会不会有些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特长呢? 苏夫人听闻此话,顿时脸青了一半,两只眼睛红彤彤地像是要吃人,好在一同陪着过来的一个老嬷嬷瞧着势头不对,连忙上前拉住苏夫人,轻轻顺着她的后背,边劝边搀着她往回走,“老夫人莫急,这不懂事的丫头信口雌黄,您可不能和这种人置气,说出来岂不是自降身份?您别瞧着她如今风光,那都只是暂时的,长远不了。如今只不过是仗着自己颜色好,男人宠了些,待年华老去了,你瞧着吧,男人哪里还能再正眼瞧她一眼?要说呀,还是咱们姑娘有福气,是姑爷的正头夫人,是要和姑爷一辈子白头的!日后生下个小公子,那也是世子爷!有那些个狐媚子生下来的孽种什么事儿?” 这老妇人说话十分有技巧,几句话下来,苏夫人果然不再生气了,反而任由她将自己扶回到椅子面前,稳稳坐了下来。 秦梦蝶哪里肯吃这样的亏,她轻蔑瞧了一眼刚刚开口的妇人,又转而看了一眼上座的苏瑜,掩口轻笑道,“这位嬷嬷说得极好,你说如今殿下就瞧不上夫人了,日后等夫人容颜老去了,殿下那还能真眼瞧她一眼吗?” “你!”苏瑜死死捏着木凳扶手,一口牙几乎咬碎。 苏夫人也是憋得一张脸涨红,几欲跳起来再次开骂,刚刚那个开口的妇人也凉了一半的心,先偷偷瞄了一眼上手坐着的的苏瑜,然后紧紧咬着牙恨恨瞪着挑拨离间的秦梦蝶。 秦梦蝶却视若罔闻,转而低声对一旁专心看戏的苏瑾闻言道,“让宸王妃见笑了,刚刚妾身的话并无逾矩唐突之意,只是有些人实在不会说话,妾身实在只是自保,对事不对人。还望宸王妃能恕罪。”说着,秦梦蝶朝着苏瑾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将自己面前的一盘子新鲜蜜桔朝着苏瑾面前推了推,“王妃尝尝,这是刚从岭南运来的蜜桔,大约入得了您的口。” 面对秦氏的善意,苏瑾也十分配合地笑了笑,伸手拿了一个黄橙橙圆滚滚的蜜桔放在手心,却并没有剥开。 其实刚刚秦氏对苏夫人的那番话的确是有些得罪自己的,因为她涉及到了苏家前头的那位夫人,真正苏瑾的生母。虽然苏瑾无感,却不得不装一装 ,既不让别人产生怀疑,又不让自己的站队太过明显。 秦梦蝶倒是并不在意苏瑾的反应,顺手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一个小盅轻轻吹着,一股淡淡的奶香便飘来了苏瑾这边。 苏瑾顺着香味看了一眼秦梦蝶,又是一阵感慨:这位秦氏侧妃真是个人才,再怎么说,她都是个作侧室的,却丝毫不把主母放在眼里,还完全不顾主母院子里来了娘家的客人,大喇喇地往正屋中一坐,又是上果盘茶点,又是上补药炖品的,却自在的像是在自己院子里。 苏瑾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苏瑜,果然瞧见她满脸的黑气,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秦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两人的态度真是奇怪,正妻没有底气,侧室却骄纵豪横地不行,将正妻打压进土里,一点不能翻身。然而,面对如此妾室,正妻却只能暗咬银牙,怨毒等着侧室,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秦氏吹了两下手上的小盅,轻啜了一口后,笑盈盈抬起头瞧着苏瑜,“姐姐今日娘家难得来人,可殿下却正好不在府中,还真是遗憾呢。” 秦氏这话一出,苏瑜明显眼眸一闪,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苏瑾,然后才重又盯着秦氏。这一回苏瑾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此刻只紧紧盯着秦梦蝶,想知道她突然过来,究竟意图如何。 见苏家母女都不再接话,秦梦蝶掩口轻笑,一双大大的杏眼直直瞧着上手坐的苏瑜道,“姐姐,妹妹今日过来,原也没想打扰你们母女叙话,只不过听闻宸王妃也来了,担心姐姐的雨昙院有照顾不周的,便想着也跟着过来瞧瞧,可别因为咱们不懂事,怠慢了客人。” 秦梦蝶这话说得古怪,明明苏瑜才是衡王府的王妃,待客也和该是她待客,更别说还是王妃自己娘家的人了,一个妾室竟然如今大胆地这番做派,放在王妃娘家人眼里,至多是个轻狂无礼、***嚣张,可若此事放在了衡王其他需要交往的宾客面前,那便是衡王治家不严,后宅混乱了,说不好还会得罪客人。 时而苏瑾一双眼睛紧紧瞧着语带轻松的秦梦蝶,当瞧见她手中的那盏小盅是价格昂贵的青瓷后,苏瑾顿时了然了如今的情形:大概王府是这位秦氏侧妃管家,故而苏瑜不仅没有大权,而且没有银钱。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刚刚过来时一个领路的小厮都如此得罪王妃院里的嬷嬷,便都能解释地通了。 苏瑜果然印证了“谁有钱谁说话”这句话的真谛,即便此刻秦氏这般羞辱自己,她还是只能气得咬牙切齿,暗暗跺脚,却一句实质性的训斥都不见有,这样看起来,苏瑜的战斗力还不敌苏母的一半。 秦梦蝶冷眼瞧了苏瑜一会儿,面上便露出了倦怠之色,她悻悻然看了一眼上手坐的苏瑜,便开口道,“姐姐,娘家人难得来一趟,恐怕姐姐有许多事情要说,妹妹就不多打扰了。只是,宸王妃是第一回来府中,怎么也要留她在府中用一顿午膳。妹妹这就去准备了,约莫下午殿下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正好也让殿下见一见岳母,和宸王妃。” 秦梦蝶最后一句“宸王妃”语调拖得老长,话中带有深意,一双眼睛媚眼如丝地望着苏瑜,眼中满是讥诮的笑意。她话毕,便抬手示意身旁的丫鬟仆妇扶起自己,然后慢悠悠起身往院外走。 然而秦氏的话虽然盈盈若清风,却是有力量的,苏瑜听罢浑身抖了抖,一双眼睛中写满了恐惧,她又瞥眼看了一眼苏瑾,眼中带了些惊惧的古怪,这一幕正巧被苏瑾看得真切。 苏瑾心里觉得奇怪,为何秦梦蝶不止一次要提到衡王,还不断在提到衡王的时候提到自己?难不成当初衡王赵凌三番两次往宸王府跑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按理说不应该呀,这种事情赵凌属于爱而不得,应该不会好意思说出去,苏瑜既然嫁给了赵凌,也不应该会主动跑去得宠的小妾面前,炫耀自己老公和自己的姐姐曾经有那么一段青葱岁月吧。 苏瑾不禁觉得难以想象,目光便慢慢又落回了往外走的秦氏身上。 秦氏由人搀扶着往外走,可没想到她的表演还是么有结束,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她又转过身来,朝着苏瑜又笑了一笑,“姐姐,你可要保证身子呀。若不说姐姐是真的高瞻远瞩呢,一瞧见你我有了孕,便巴巴推了身边好几个丫头去了殿下身边,又是开脸又是抬姨娘的,也不顾人家愿不愿意。如今娘家来人了,好歹也让她们出来见见人吧,可别躲在里面憋坏了,哈哈……” 秦梦蝶走了,随行来的丫头们手脚十分伶俐,不一会儿便将原先摆满一桌子的食盘点心收拾的一点痕迹都无。前来收拾果盘茶点的小丫头十分伶俐,不知是秦梦蝶事先有了吩咐,还是她天生便是如此的乖觉,待桌面收拾停当后,她竟然从另一个食盒里,取出了几碟新鲜的水果和茶点,应是特意用来招待苏瑾的。临走前,她瞧见苏瑾手上拿了个蜜桔,便重又将一整盘蜜桔都留了下来,还特意放在了苏瑾的手边,是以苏瑾原先只是赞叹丫鬟们的行动速度,后来便直接连着丫鬟的情商也一并赞叹起来。 秦氏一走,苏瑜和苏夫人就哭做了一团,苏瑜是被气得极了,听着像是真掉泪,哭声虽不大,眼泪却是大颗大颗往下落。可苏夫人的哭却实在像是为了给苏瑾做戏,哭得不真切不说,还时不时偷偷瞄两眼苏瑾,似乎是为了与观众互动,希望唯一的观众投来悲悯和同仇敌忾的目光。 全一卷 第216章 假孕争宠 为了不让苏瑜和苏夫人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苏瑾立即乖觉地将手上一直拿着的蜜桔放进了被留下的蜜桔托盘里,转而端起手边苏瑜安排人沏来的茶,打开盖子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苏瑾原本看着气氛十分沉重,自己喝口茶,便借着称赞茶是好茶,好转移话题的,可没成想,她只浅浅喝了一口,便重又将茶杯放了下来。 茶是绿茶,苏瑾即便再不懂茶,也喝得出来,茶叶并不是什么好茶。可茶叶虽不好,杯中却被放足了量,既苦又涩,一点回甘没有不说,还多是碎茶末,喝了一口便喝了满嘴的碎茶。这样的茶叶品质,怕是宸王府中,就是低等的普通仆役,喝得都要比这个好一些。 看着如今光景,苏瑾几乎是能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苏瑜嫁入衡王府后不仅过得不幸福,而且也没有管家理事的权利,所以一应吃穿用度都不行,是以刚刚秦氏用此事多次打趣嘲弄苏瑜,她都毫无还嘴的余地。因为物资匮乏,所以刚刚泡茶的丫头墨迹了半天却也只能端三杯茶上来,想必是院中根本拿不出更好的茶叶了,就更别提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茶果点心招待客人了。可刚刚的小丫头又怕怠慢了客人,惹得主人不快,故而放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茶叶进来,却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怀了孕的人是不能喝茶的。 刚刚府中一路走过来的仆役丫鬟规矩守礼,手脚麻利,想来也和苏瑜没多大关系了。还有刚刚雨昙院里忙忙碌碌的一干仆妇,不仅各个上了些年级岁数,而且看着都有些眼熟,想必都是苏瑜从苏家陪嫁带过来的人吧。而那些个陪嫁带过来的年轻干练又有些姿色的丫鬟们,也并不是如苏瑜和苏夫人所说的,是因为开了恩典,出府配了人去的,反而是被苏瑜塞去了衡王赵凌的身边去了。 真是闻所未闻,苏瑜如今混得,竟然得靠不断给丈夫讨小老婆这种既蠢又劣的手段来笼络丈夫、打击侧室,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更何况,苏瑾刚刚听秦氏的意思,被抬姨娘的姑娘中,竟好像还有并不愿意的……天哪,这和逼良为娼有何区别?苏瑜这做法真的是造孽啊! 顿时一种恶心地感觉直逼心头,苏瑾连忙捂住心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沐春瞧着苏瑾不适,连忙低头俯身询问。 苏瑾摇了摇头,连忙伸手将橘子拨开了,然后急急将橘瓣扔进嘴里,顿时一阵甘甜微酸的汁水充盈了满腔,苏瑾这才觉得舒服许多。身后的青竹因为进来时办错了事,便一直守着警醒,想给苏瑾半点什么事儿弥补一二,见苏瑾对橘子有兴致,便自告奋勇拿起桌上的橘子,细细给苏瑾剥起来。 苏夫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苏瑾的不适,见气氛尴尬,也不再哭了。她拿着手帕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然后叹了口气,强笑着打岔,对苏瑾道,“瑾儿啊,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如今瑜儿府里的这个秦氏,可不就如你府上当年那个被宸王殿下八抬大轿抬进王府里的那个侧妃封氏嘛,如今你算是熬出来了,苦尽甘来了,也别笑话你的胞妹。” 苏瑾摇了摇头,笑得狡黠,“母亲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妹妹在夫家受辱,做姐姐自然也十分难过,我只会感同身受,如何还会火上浇油呢。” 苏瑾说得仔细,却字字扎在苏瑜和苏夫人心尖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肃了脸色,苏夫人挤了半天也再也挤不出来半点笑意。修炼不够的苏瑜更是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几番,可能是想到了自己今日请苏瑾来的意图,便一再忍下,并没有发难出来。 苏瑾又将一瓣橘瓣塞进口中,也知道不能挤兑人太厉害了,毕竟如今自己并不在自己的地盘里,若是逼得急了,难免她们会对自己下手,于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将对立面抛出来,达到同仇敌忾的效果,这样便可以有效地树立敌我观念,也避免将战火波及到自身,“那个秦氏侧妃是不是也怀孕了?” 这话一出 ,苏瑜和苏夫人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了,苏瑜随即心中一酸,眼泪再一次簌簌往下落。 苏瑾好整以暇继续往嘴里放橘子,看着她们,等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果然,只不过三秒,苏夫人就按捺不住怒意,愤愤然骂道,“那个小***,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会些狐媚手段,进门没几天,就挑拨地瑜儿丢了管家权不说,还惹得宫里的贵妃娘娘派了个老嬷嬷过来训斥了瑜儿一番。” 苏瑜还犹自哭个不停,她一边拿着帕子按着眼角,一边断断续续地补充着,“还有表哥,也是那一次后,殿下就撵了表哥出府,丝毫情分都不念。还有宫里来的那个嬷嬷。仗着贵妃的势,一点情面都不给我这个正妻,这才纵得秦氏那个***目无尊长、嚣张跋扈,欺负到了我的头上。娘,姐姐,我在衡王府中,日子过得苦,半点盼头都瞧不着。” 她们竟然预备对着自己和盘托出?苏瑾不禁紧张起来,十分有预见地觉得,她们的这一番操作,定然是预备将自己拉下水,做些违背常理或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苏瑜还在哭,她一手拿着手帕掩口,并将另一只手放在了母亲手上,可却只是干嚎,没有一滴泪水。苏夫人也艰难地叹着气,“要说这秦氏,也真是有些手段的,随着瑜儿陪嫁来的两个丫头,沐月和沐星,都算是姿色上乘了,还有那几个年纪小的,虽说容色一般,但是年纪小,也是鲜花般的,哪一个不必那秦氏***美艳懂风情?瑜儿大度,都给抬了姨娘,安排她们去伺候姑爷了。可没成想,姑爷却犹自不足,还是夜夜留宿在秦氏那里,也不知被她灌了些什么迷魂汤。” 听罢,又是一阵恶心翻涌,苏瑾努力劝慰自己:这是古代,这是古代…… “那你这个孩子……”苏瑾心里讥诮地想着,却不自然脱口说了出来。她自己心里一惊,后半句的“打哪里来的”打死都没有再露口出来。 谁知,苏瑜对此却并不生气,反而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然后深呼吸一口,像是做了个巨大的决定,然后便伸出左手往自己衣角内探去,不一会儿便从里面拽出来个薄枕头,一把就扔在了地上。 苏瑾早有预料,并不惊讶,倒是一旁的苏夫人满脸的诧异,猛地站起来指着地上的枕头,舌头都在打颤,“孩儿啊,你没有怀孕?” 苏瑜摇了摇头,面露苦涩,话却继续对着苏瑾道,“好姐姐,我知道你从前便并不喜欢我,可是我们好歹也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呀,如今妹妹在夫家度日艰难,没有出头之日,万望姐姐垂怜,能拉妹妹一把,搭救一二。”说着,苏瑜竟然两步从椅子上下来,朝着苏瑾就跪了下去。 苏瑾着实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这么一出,连忙起身想要将她扶起。身后的沐春心明眼亮,她一拽旁边站着的青竹,青竹立即会意,两人抢在苏瑾前面,一左一右扶起苏瑜,将她安置在原先的椅子上。 苏瑜原先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跪苏瑾,有人扶自己,自然也十分顺势应从了,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还左右挪了挪,调整了个姿势,继续凄凄惨惨地哭诉道,“不怕姐姐笑话,今日是我让母亲务必要让姐姐也来一趟的,妹妹如今度日如年,只盼着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既慰藉了我后半身寂寥的日子,又能与殿下有个牵绊,妄殿下念着这个孩子的情分上,三年五载地来瞧一瞧我们母子俩。如此便罢了,妹妹便也知足了。” 苏瑜的这话令苏瑾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她的话没错,可她为何要将这一番话说与自己听?赵凌不是赵翊,自己更不是得宠的秦氏侧妃,她和自己说得这般凄惨,又有什么用呢? 一旁的苏夫人也充满了疑惑,看着自己的亲女儿轻声劝慰道,“瑜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即便让你姐姐替你与姑爷亲近,可若姑爷发现了,那他……” “什么?”苏瑾怒目圆睁,一股恶心感再度袭 来,她刚吼出来一句,就再次用帕子捂口,隐隐忍下恶心,不让别人察觉。 苏瑜挥了挥手上的帕子打断苏母的猜想道,“母亲想到哪里去了,我今日请姐姐来,并不是为了这个。”说着,她又将目光移向了苏瑾,“姐姐,我现在只要要个孩子,并不再做其他非分之想了。” “你想要过继?过继小鱼儿?”苏瑾眼睛瞪得更大了,胃里翻涌得厉害,无法,只能将青竹递在自己手上所有的橘瓣塞进嘴里,也不顾端庄不端庄了,只想靠此压一压心中的恶心。 苏瑾的话一出,苏夫人的眼睛也立即移向了苏瑜,一脸的不可置信。 全一卷 第217章 狸猫换子 苏瑜又笑了,眼中早已不再有泪,“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小鱼儿是姐姐和姐夫的独子,妹妹又怎会强人所难呢。姐姐,你也瞧见了刚刚秦氏那***,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妹妹装着两个月身孕,预备待秦氏生产之时,也大喊肚子痛,和她一起生产,然后再买通些收生婆子,将她的孩子偷出来,做我的儿子,那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苏瑾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一脸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苏瑜,心里想着:这女人是不是话本听多了,还想玩“狸猫换太子”这一套? 不过一旁的苏夫人似乎是被说动了,连忙疑虑地问苏瑜,“这计策,可行吗?那秦氏那边,不会闹起来?” “可行!”苏瑜一脸的笃定,“秦氏在正产之时,哪里还能知道这些许多事情?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倒时候只要产婆一句话,她们还不是只有听从的份儿?到时候,只要找个由头将她们支出去,再谎称孩子难产没有生下来,若是秦氏再……只是要靠姐姐出两个人,再使使银子。” 腹中的恶心再一起席卷而来,苏瑾生生压下。对苏家母女的话也不再表态,只是还是一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冷眼盯着眼前两个疯狂的女人。 苏夫人宛如一个十分配合的观众,一旦苏瑜的问题抛出来,她总是第一个回应的,“你说的是哪两个人?” 苏瑜眼睛眨了眨,继续道,“我记得姐姐生产时,曾特意在民间寻得了两个厉害的接生婆子,后来因为这两人手脚利落干净、又有一手接生的手艺,便被姐夫下令留在了府中,预备着日后若府中还有个接生的,便有个照应。” 她说的是麻婆子和葛婆子,这两人的确是接生的一把好手,在启封城内都是有名的,一般来说,请她们俩其中的一个都是不容易的,要在生产前两个月就提前打好招呼。但是妇人生产的日子哪里有个准信的,有时候若是碰上正巧两家都生产,这两个婆子就会先去第一家来唤自己的,但是也会在自己家里留下自己的姊妹或者媳妇,也是可以给妇人接生的,只是没有她们的名气罢了。 然而,这两人因给王妃接生后,便被请来了王府,再不承接民间其他活计了。可因为府中并没有什么活儿可做,于是苏瑾一年前便让这两人回家去了,只不过赵翊从前承诺的每月的月银还是会照例给的,一开始这两人坚持不肯收,说是受之有愧,直到苏瑾提出她们回去后若遇穷苦妇人,便可以用这些银钱帮助一二,且日后府中若有需要,还会在麻烦她们,她们这才欣然接受了王府的好意,回去后也是没口的夸宸王妃人美心善,是个活菩萨。 妇人生产本是大事,特别是古代医疗匮乏又是男权社会,女人生一次孩子,说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根本毫不夸张,搞不好就会弄个一尸两命。故而,苏瑜上一句里掩去没说完的下一句话,苏瑾立即就明白了,她已经下了恨心,不仅要夺人孩儿,还想害人性命。人心之恶,令人发指。这件事情不仅有悖人伦、害人不浅,而且风险极大,苏瑾自然是不肯的,但是瞧着眼前已经不管不顾的母女俩,心里也有些发怵,担心若自己回绝的太生硬,会不会引火上身呢?自己虽然并不怕死,但是幼子可爱,如何能舍得下他?这样想着,苏瑾便开始想着用什么借口先脱身,然后再拒绝不迟。 苏瑜的提议令苏母眼前一亮,同样是被利益冲昏头脑的苏母满口的称赞,两人商定之后,便都将目光瞧向苏瑾,投过来一脸的期待。 苏瑾皱起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妹妹的计策好是好,却实在是思虑不周,生产那日,定然全部人马都盯在秦氏那边,单凭两个稳婆,就能将一众人等支走?就能成事了?” 苏瑜却面露喜色,“这就是妹妹第二件要麻烦姐姐的事情了,苏家如今家计艰难,妹妹的嫁妆又少之又少,所以还希望姐姐能资助一二,好让我们买通那边院子里的丫鬟仆妇, 她们的心都不是铜墙铁壁铸成了,我就不信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她们能不低头!” 苏瑜的话令苏瑾的心更是凉透了:敢情她预备用别人的钱来买通敌人,然而再实施不轨行径啊,这样一来,不仅能达到她自己的可怕目的,还会将自己乃至于整个宸王府拖下水。这个苏瑜,真的幼稚自私又恶毒。 苏瑾连连摆手,面露忧色,“妹妹这话错了,人心不都是能被收买的,若你买通不成,事情却被捅出去了,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妹妹有没有想过,这样会不会给整个衡王府招来灾祸,会给苏家招来灾祸,即便与衡王府无碍,妹妹你今日的身份地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苏瑜根本听不进去,瞧着苏瑾似乎并不想帮忙,面上立即气愤起来,她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叉着腰看着苏瑾道,“说了这么多,姐姐究竟帮是不帮?” 不帮! 苏瑾将将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深吸了口气,缓和了语气,模棱两可地回道,“这事说得突然,这两个婆子也早就被放出府去了,听说她们因为老迈,已经随儿子回乡下养老去了,如今若想要再找她们,着实还要花上一些功夫。这样吧,我先回去派府中人去找找她们,至于妹妹的计策,尚且等我的通知,千万可别轻易走漏了风声,免得给你们惹来祸事!” 苏瑾说得严重,语气里又带了些担忧之意,既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又什么都不明说,却也顺利糊弄了这母女俩。 苏瑾一出衡王府,就立即拉住沐春的手道,“你让南风去把从前给我看胎的白大夫请来府里,要快!” 沐春虽然不清楚苏瑾为何要请大夫,但是看她面上发白,脸色难看地紧,也不免紧张起来,连声应声,转身就快步往停马车的地方走去。 马车停在了衡王府旁边的一处空旷处,因为苏瑾的离开较为仓促,衡王府中的仆役也没有机灵乖觉地会先一步去提前报信的,故而直到沐春赶过去之前,他们都只是远远停着。 青檀小心翼翼扶着苏瑾往外走,车夫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带着沐春一起出现在了苏瑾的面前。沐春连忙踏着车夫放下来的脚凳下来,帮着青檀一起将苏瑾扶上了马车,随后两人也一起上了车,马车缓缓朝着宸王府中驶去。 回去的路上,青檀一直小心翼翼用帕子给苏瑾的额角擦拭着,苏瑾则伏在马车里的一个四方块状的方垫上装死,一路上呕了五次。车夫知道主家不舒服,驾车尽量选了近路,也尽量驱使着马儿驾驶平稳些。苏瑾更是郁闷,明明自己并不晕马车,这一趟回去,却像是去掉半条小命一般。她无力撑着脑袋,期盼着能缓一缓腹中难受,突然十分怀念来时的自己。 话说,来衡王府时,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好像是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衡王府果然与自己反冲,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沐春第三次启唇欲问,又第三次被苏瑾的干呕挡了回去后,她最后心一横,斟酌着话语说道,“小姐,是不是二小姐给你下毒了?” 苏瑾白了她一眼,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那是那个秦氏?秦氏留下的蜜桔!”沐春还是不死心,看着苏瑾又一次问道。 苏瑾没力气白眼了,只继续摆了摆手。 一旁的青檀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是不是怀孕了?” 沐春惊讶地望了一眼青檀,又兴奋地去看苏瑾,期待着她的回复。 没想到苏瑾还是继续摆手,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两个人都懵了,还有什么是会有这种反应的可能性呢?看着二小姐和夫人觉得恶心? 其实苏瑾摇手的意思是“不知”,而非“不是”。 马车很快回到了宸王府,与苏瑾一同到达的,还有南风请来了郎中,还有一个十来岁的提诊箱的小童,却并未瞧见南风的身影。 门口的小厮极有眼力,见今日主母面色不好,连忙招呼旁边的脚夫抬着顶小轿出来,恭敬请了主母上去,几个人这才一起往墨韵阁走。 即便是有腿快的小丫头先跑去了墨韵阁里报信,当苏瑾一行人来到墨韵阁的时候,院子里的一众丫鬟仆妇还是一个个紧张兮兮地盯着小轿缓缓抬了过来,只看得苏瑾小心翼翼被人从轿子里面搀扶出来,她们都不敢移动一下视线。当她们看着自家主子面色惨白难看时,心更是揪在一起。 在主屋落了座后,白大夫拿出诊脉垫放在苏瑾面前的小几上,苏瑾顺应将自己的腕子放了上去,然后就瞧见了白大夫满脸的褶子又堆了起来,眉头深锁地像是谁欠了他的钱一样。 苏瑾在心里不住安慰着自己,大夫都是这样的,都是要将病情渲染地重一些,这样治好了,可以显示出他的能力,万一没治好,也能推脱一句:病属疑难杂症,实在难治。 坐定后的苏瑾好了许多,又喝了两口芮芮端来的酸梅茶,已觉得胃里好了许多,故而看着白大夫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刚从衡王府里出来时的那样,面色惨白、胃中翻涌,头还晕乎乎的,半句都不愿多说话。不过白大夫此时的表情,还是十分令人揪心,别说苏瑾了,一屋子的人都各个紧锁眉头,一双双眼睛都紧紧盯着正在看诊的白大夫,一个蹙眉或是移动手指的动作,都巨细靡遗地被她们收入眼底。 诊了约莫几分钟的脉,这头发花白的白大夫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反倒伸出三根手指,左右地探着,一忽儿紧锁眉头,一忽儿眉头舒展,几欲喜笑颜开之际,又缓缓锁上了眉头,来来回回没个完。 全一卷 第218章 三年抱俩 屋子里紧张地围着沐春、沐雪、明卉等几个大丫鬟,还有青檀这样随身侍奉的小丫鬟,其他的丫鬟仆妇虽然也十分关心紧张苏瑾的情况,却也不敢耽误了自己手上的工作,都继续留在各自的岗位上做活,只是时不时将目光投过来,看能否知道主母情况一二。 终于,性子急躁的沐春终忍不住开口询问,“白大夫,王妃的身子究竟如何了?是被人下了毒吗?” 原本沐春出口了前半句话,屋中众人一阵赞同,其实她们早就想这么问了,可碍于规矩身份,她们都没有预备开这个口,这样被沐春这个王妃陪嫁来的大丫鬟提出来,其实是最合适的。可是沐春后面补充的这一句,却是令众人瞠目结舌,谁也没有料到,沐春竟然会冒出来这样一句。 只有青檀淡定许多,因为这个疑问,沐春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有此一问。 白大夫原本还眉头紧锁地判断着脉象,听见“下毒”二字后,他先是一愣,不断捋着胡须的手都顿住了,然后又是一阵严肃,刚准备开口,就听见刚刚那个丫头又急急忙忙开口了,语气又急又忧,“哎呀哎呀,是不是喝的那杯茶,还是那个橘子,大夫,您快给瞧瞧!” 白大夫被沐春的反应逗笑了,她抬起头望着沐春舒展了眉眼笑道,“姑娘多虑啦,王妃并未中毒,她……” 还没等大夫说完,心急的沐春又忍不住开口岔道,“难不成是我们出门急了些,王妃着了凉?” 白大夫见识过太多的病人,和更多的病人家属,家属的这种焦急的心态他也见怪不怪,故而也不生气,笑着继续摆摆手,“没有,王妃也并没有感染风寒,她……” “那是为何?难不成中了那种蛊?蛊虫在那杯茶里?怪道那个丫头上个茶也那么半天!还是说在那个橘子里,否则那个秦氏怎么三番两次劝小姐吃……”沐春面露寒意,颤抖着声音再一次打断郎中的话。 这一回,沐雪出手了,她一把将沐春拽到自己身边来,低声训道,“哎呀,你就不能让大夫把话说完吗,我们都快急死了!” 白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将自己的手指从苏瑾的腕子上拿下来,冲着沐雪摆摆手,笑道,“哈哈,无妨无妨。”说着,他看向苏瑾,神态严肃,“王妃,您这是……” “王妃如何了?”白大夫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众人一起朝着外面声音的源头瞧去,只见赵翊大踏步朝着墨韵阁走了过来,后面竟然还跟着衡王殿下赵凌。 苏瑾奇怪地看着赵凌,这才明白秦氏说的衡王殿下不在府中的话是真的,原来这两兄弟在一起。 “王妃究竟如何了?”赵翊神色紧张,一把抓住白大夫的手腕问道。原本就年过半百的老大夫被吓了一跳,看一眼赵翊凶神恶煞的眼神,再感受一下自己手腕上的力道,白大夫立即脸色惨白,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倒是说话呀!”赵翊是真的着急了,竟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 苏瑾瞧着大夫显是吓得不轻了,也是心生不忍,便毫不客气狠狠一巴掌拍在赵翊厚实的后背上,嗔怪道,“你干嘛,你放开,别把人家大夫吓坏了!” 苏瑾的巴掌力道不大,赵翊更是皮糙肉厚的,也并不觉得疼,只是被她这一声责备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连忙放开手,将老郎中放在原先的小兀子上坐好,还顺手理了理郎中袖子上的褶皱,这才对着郎中躬身一礼,语气却依旧急躁,“本王适才着急失礼了,还望大夫告知夫人病情。” 谁知赵翊不拜还好,这一拜,将白大夫吓得更厉害了,整个身子一软,直接从小兀子上滑了下来,扑通一声顺势跪在赵翊面前,戚戚然拜倒在地,口中颤颤巍巍地回话,“启禀七王爷,王妃……” “白大夫无需多礼,起身回话。”赵翊见白大夫吓成了这个样子,也觉得自己着实有 些过了,遂对身旁的木青和南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立即一左一右将白大夫扶了起来,重新又安置在刚刚的小兀子上。 站在后面的赵凌一直眉头紧锁,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苏瑾瞧,竟丝毫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苏瑾好几次和他的目光撞上,都被他眼中的担忧和关切吓了一跳,连忙心虚地垂下眼睑。 白大夫继续擦着额头,说话也结结巴巴的,“王妃无碍,是喜脉,王妃有喜了。” “喜脉!”屋子里的众人都激动不已,一个个面露喜色,笑意炎炎。 这真是峰回路转,苏瑾也安心不少,其实在衡王府中时,自己也有所怀疑,只不过自己当初怀小鱼儿的时候太顺了,一点反应没有不说,还体力旺盛,爱四处蹦跶,哪里像是现在这副随时想吐的虚弱状态。赵翊更是喜出望外,也不顾上屋子里还有旁人,径直冲过去抱住苏瑾,就想将她捧起来转两圈。苏瑾大惊失色,抱着赵翊拼命捶打他的后背,他才意识到苏瑾如今身子金贵,赶紧小心将她放回在椅子上,喜笑颜开地瞧着她。 一屋子的人都欣喜若狂,唯独一人笑不出来。 衡王赵凌的脸色难看,一种难言的酸涩的情绪充斥在胸膛,他终于收回一直瞧着苏瑾的目光,转而对着同样欣喜的赵翊拱了拱手,“七哥,既然七嫂安然无恙,那我便先回营中了。” 这番话衡王说得着实有些艰难,舌头像是有了千斤重。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地方不能再久待了,若是再留下哪怕一盏茶的功夫,这一屋子的喜悦之情都会将他全身都穿上成千上万个窟窿。 赵凌走得有些落寞,临出门前,听见了白大夫那略带担忧的声音,“但是王妃身体还需多加调理,小心看护,也正是因为王妃上一胎的亏空还尚未调理好,这一胎才会反应如此之大,这几月要减少出门,坚持服用安胎药,待身子养好了,生产之时,才不会……” 这一场看诊,在众人欢天喜地中结束,个人都欣然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赵翊继续返回军中处理急急忙忙丢下来的军务,而苏瑾的工作,便是好好在家中养胎,且谢绝一切的出行邀约。 屋中的苏瑾头大如斗,她两辈子也没想过,三年抱俩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另一边,看完诊被南风亲自送出来的白大夫第n次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细汗,见已经走出了宸王府好大一截了,他这才一把拉住慢悠悠走在后面拿诊箱的小童,快步往回走,边走还边絮叨着,“谢天谢地,幸亏王妃是有喜,否则……啧啧,太吓人了,童儿快,快走快走。” 又过了几日,躺在床上怏怏不快地苏瑾迎来了第一个来看自己的好友——蓝铃铛。 蓝铃铛如今已经是成为聂夫人许久了,但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依旧爱穿红装使长鞭,爱骑马撒野,继续干着千户的工作,却还是无孕。 说到这个,蓝铃铛就十分郁闷。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聂家和谷家的老夫人和太夫人(因为聂盛远娶妻,故而原先的聂夫人谷氏升级成了聂老夫人,而谷老夫人便成了谷太夫人)便总是借由此由头为难她,这俩母女一直意见不合,每每刚说上两句话,就总爱斗嘴斗个半天,可偏偏两人在蓝铃铛这件事情意见出奇的统一,皆用蓝铃铛已经嫁入聂家为人妇且无孕为由,要不就要求她辞去军中事务避免抛头露面,要不就强迫要塞几房小妾过去,名为为聂家开枝散叶。 其实这些事情也并不新鲜,聂老夫人原本就瞧不上蓝铃铛这样的儿媳妇,张罗着给聂盛远纳小妾那更是乐此不疲,原先谷太夫人还能帮着蓝铃铛抵挡一二,觉得终归是新婚夫妻,自己女儿这种试图将庶子家庭搅乱的行为实在不磊落,且居心不良,可老太太还是终归着急想要抱上重孙子的,所以见着成婚一年多无有身孕、又总是在外抛头露面的孙媳妇,也不禁加入了自己女儿逼迫聂家 小两口纳妾或辞官的队伍之中。 最后,还是聂小将军硬气,他直接禀明了谷老将军,便带着蓝铃铛,不顾一种女眷的反对,搬去西郊别院单过去了。话说,这里离西郊大营很近,两个人上班倒是挺近。 西郊别院的日子十分好过,因为宅子里没有长辈在,小两口也自由许多。因为两人都要上工,故而聂老夫人几次杀过去想要再威胁威胁蓝氏,也并未成功,聂老夫人气了个厥倒。不过最后,蓝铃铛为了不让聂盛远为难,毅然决然地决定辞去千户之职,预备在家中当个贤妻。辞呈刚写好,虽还没有往上递,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说不委屈难过是假,蓝铃铛实在很珍惜自己闯下来的一份功绩,可为家族平稳安泰,夫君不再为难,她只能选择为难自己,是以她今日特意请了假,跑来苏瑾这边大吐苦水,想着待心情顺一点以后,明日边去递交辞呈。 两个人说着说着,二门房一个看门的婆子过来报,说是衡王府来人了,是来找苏瑾的。 因为蓝铃铛不是外人,苏瑾便直接将人唤了进来。 来的人是苏瑜的乳娘,姓洪,也是从苏府出去的,苏瑾对她没什么印象,不过看沐春沐雪瞧她的目光带了些惧怕和厌恶,便多多少少了解了这人在苏府时对待原先的苏瑾是个什么态度。 洪嬷嬷瞧见苏瑾屋中还坐了位夫人,立即面露不满,朝着苏瑾跪地拜了拜后,便对苏瑾直言不讳地说道,“大姑奶奶,今日我来,是为着衡王妃娘娘,恐怕有些事情并不好让外人知道,不如,先让这位娘子去其他屋子里避一避吧。” 全一卷 第219章 迎来危机 沐春听洪嬷嬷这般无礼的说话,脸色顿时阴了下来,但是从小被这位洪嬷嬷非打即骂地对待过的阴影还在,故而沐春将手指搅着手帕搅了许久,却还是不敢开口训斥。 苏瑾身边的大丫鬟妩芪倒并不认得这位嬷嬷,自然也不怕她。她瞧着这个嬷嬷语气傲慢无礼,先有些弄不清情况,毕竟这是主母妹妹派来的嬷嬷,按理说,敬着捧着奉承着,那都是正常的,可是鲜少有派出来传话办事的人这般的倨傲无礼的,毕竟能派出来传话的,那都是府中主子们信重的下人,这些人都是人精,早就精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一套,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除非……除非这个人从前都是这样的,这个年纪的人,一旦养成什么习惯,便很难有办法改变。再瞧一瞧沐春今日反常的反应,妩芪十分好奇,便立刻察觉出眼前的这个婆子并不简单。妩芪原本是个十分稳重老实的,但是因为苏瑾对她有知遇之恩,又有着主仆情分,故而妩芪自然是瞧不得苏瑾被人欺侮。于是,在她察觉出自家主母的脸色异常难看时,乖觉如她立即厉声冲着洪嬷嬷训道,“放肆,聂夫人是王妃的贵客,岂容你言语轻慢!” 苏瑾隐忍着,刚准备发作,却惊讶地瞧见妩芪替自己开口了,顿时想起之前沐雪和自己说过的话:有时候,训斥下人或者一些身份地位极低的人,亦或是你根本不屑于与她还有其他干系的情况下,一般来说,主子都是不要直接开口的,有什么想法和意思,如果手下人直接就清楚,且能够直接帮你训斥,那为最好,因为若你亲自开了口,便是掉身价的事情。于是,苏瑾便心安理得不再岔话,反而端起桌上的一杯酸梅茶,一面一语不发、细细评茶,一面用眼神和表情告诉这个不知所谓的洪嬷嬷,自己其实很生气。 谁料,这位洪嬷嬷依旧是一脸地傲慢不屑,瞧见妩芪竟然胆敢这般训斥自己,先极严令色地预备与妩芪吵上一顿,谁知,她抬头看了一眼苏瑾后,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装出一种泫然而泣地模样,又对着苏瑾盈盈跪了下去,“大姑奶奶,老婆子我可是衡王妃娘娘的乳母,从前在苏府的时候,便是有头有脸的管家婆子,更别提我如今还是随着王妃嫁进了衡王府的,就是苏家主母对我,那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竟然被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小蹄子训斥,老婆子我……我不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洪嬷嬷实在没事找事,既胡搅蛮缠,还干嚎着,挤不出一滴眼泪。可是她们还是替苏瑾捏了一把汗:若是苏瑾真的罚了妩芪,那便是在打自己的脸,可若是不给洪嬷嬷一个交代,又定然会得罪母家、得罪衡王府。 除此之外,洪嬷嬷敢如此作为,也是因为从小苏瑾便总被苏瑜欺负,这个洪嬷嬷即便不是参与者,也一定是帮凶,是以在这个老婆子眼里,一定还认为眼前的这个女子还是小时候那个唯唯诺诺、惧怕继母与胞妹的姑娘,所以她上来从来没有唤过苏瑾一声“王妃”,反倒是对苏瑜一口一个“王妃”的叫着。 坐在一旁的蓝铃铛不知内情,以为自己给苏瑾惹了麻烦,连忙拉着她的手道,“嫂子,既然你们有事谈,那我……” 苏瑾反握住她的手,宽慰地朝她笑了笑,“没事,你别走,你只管坐下喝茶。” 随即,苏瑾的目光森冷地看向了洪嬷嬷。洪嬷嬷立即察觉到事有不对,但依旧梗着脖子,只不过说话的语气略显犹豫和瑟缩,“大姑奶奶,我可是替王妃来传话……”洪婆子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然讷讷看着苏瑾,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瑾冷哼一声道,“苏瑜的意思我明白,你直接回去告诉她,我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做那些个有损阴德之事,也万望她三思而行,也万万不要再犯糊涂。” “你!”洪婆子听见苏瑾话中直指苏瑜做事恶毒、有损阴德,又想到刚刚苏瑾对待自己的傲慢与无礼,心里顿时一阵气 闷,竟直接用手指着苏瑾,几欲开骂。 “大胆!”站着离洪婆子最近的妩芪终是忍不了了,直接上前一步,一巴掌十分清脆地甩在了洪婆子脸上,只瞧见洪婆子那张满是褶皱的蜡黄面皮上也隐隐浮现出一个发红的掌印,可见妩芪刚刚用力之大。妩芪其实一直是个谨守本分、小心谨慎的人,但她十分正直,否则当初便不会突然开口训斥青竹。今日也是,她出头顶撞了一回洪婆子,也是因为见不得有人如此对待王妃,这一巴掌更是,见使出去的力道之大,也可了解到妩芪今日是被气得狠了。 妩芪突然摔出去的这一巴掌实在打得极好,屋中好几个人都在心里暗暗叫了声好,但是明卉管教下人极严,所有人只有面上流露出的解气和欣喜,却都不敢声张。最高兴的当属沐春,从前在苏府时她们便是被欺负地狠了的,所以见了她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即便她们是最想出手教训一番的,却也不敢真的出手。如今妩芪的这一巴掌算是圆了她想做却又不敢的心愿。 洪婆子显然被突然挨得这一巴掌给扇懵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反抗。她单手抚上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慢慢回过神来,脸色也因为逐渐升腾的怒意而越来越红、直至发青发紫。 洪婆子欺负人惯了的,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即一个健步冲过去,就想抓住妩芪好好教训一顿,嘴里还骂骂咧咧地絮叨着“小***”,竟丝毫不顾忌着,这里是别人的王府。 蓝铃铛这个千户自然不是吃素的,因为碍着自己是在苏瑾府中做客,所以她并不打算逾越,可是如今瞧着她们被别人欺负,那她也是瞧不下去的,于是蓝铃铛猛地站了起来,直接伸手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长鞭,长鞭迅速在空中挥舞着,划出一道弧度,并发出一声划破空气地呼啸,然后精准地落在洪婆子那只伸出去的手腕上,随着蓝铃铛一抬手再一挥地几个动作,洪婆子便感到手腕上有了千斤重,身子不敢置信地随着鞭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摔在地上,直至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洪婆子才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已经青了好大几块,额头也摔得很惨,鼓出来好大一个包。 洪婆子这一回是吓得狠了,捂着脑袋一边往外退,一边嘴里放着狠话,说今日之仇,她一定会报。 苏瑾满是愧色地和蓝铃铛道歉,蓝铃铛倒是毫不在意,毕竟在江湖中混了那么久了,什么刁滑恶毒的人没见过? 两个人又聊了好一阵子话,又把刚睡醒的小鱼儿抱出来给蓝铃铛玩,刚会开口说几句简单词语的小胖子可爱得紧,一开口便是奶声奶气地说“要抱,要抱”,惹得蓝铃铛欢喜不已,抱着他就不愿意撒手。 蓝铃铛走后,苏瑾一个人坐在小花厅里发呆,表情凝重,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赵翊沿用了苏瑾怀第一胎时的习惯,只要有时间,他都会陪她吃早膳、午膳和晚膳,今日碰巧赵翊军中事少,于是早早就返回了王府。 他瞧瞧从后面走过去,温柔抱住了苏瑾,苏瑾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才安心地看见是他。 “怎么了?”赵翊搂着她,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她还未隆起的肚皮上,感受着新生命。 苏瑾想了想,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包括苏瑜的计策,包括今日来的那个洪嬷嬷,还有她此刻的顾虑:苏瑜和苏夫人都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这样不计后果地得罪她们,会不会给自己招来什么灾祸? 赵翊并不希望她因此而忧心忡忡,于是安慰她,会没事的。 三天后,危机真的来了。 先是蓝铃铛,她急急忙忙跑来找苏瑾,将她近期得到的消息告知与苏瑾知晓。半日后,韩夫人梁氏也急急忙忙找过来,讲的竟然和蓝铃铛所说的,是同一件事。 苏瑾意识到了不妙,连忙派人去军营通知宸王回来,结果,宸王回来后,也带来了相同的消息。 宸王妃,曾经随宸王一同去黔州平乱,在黔边被抓,被玷污,怀上了苗人的孩子,便是如今的皇长孙赵愉。 此事有实证——人证两名,物证一件:物证是当初宸王府管家王景福的证词,指明了宸王领兵前去黔州期间内,王妃并不在府中,因为王管家人已死,死无对证,这份口供在当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有两个人证还活生生的在着,且一口一个地咬死了苏瑾曾经在黔州失贞。 人证一:被缉捕人——廖英才。 人证二:因苏瑾一丝善念而由斩刑判为流放的犯人——阿诺。 全一卷 第220章 宫中传召 “可恶,可恶!这个腌臜泼才!”这是赵翊第七次忍不住开口咒骂廖英才,他每骂一次,右手便会重重地敲击在旁边的小几上,只这么一会儿,他右手边的小几上原本放的那杯茶,早已因他重重拍桌的动作而撒了一桌子,茶水的零碎的杯盘令小几上一片狼藉。可即便如此,屋子里守在角落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都不敢上前去收拾,因为此刻宸王赵翊的脸色差得几欲要杀人。 赵翊对面,坐着紧紧抱着儿子的苏瑾,此刻小鱼儿已经哭得累了,在母亲怀里睡着了,苏瑾却哭得双眼通红,一双手紧紧搂着怀中的儿子,片刻都不敢松懈。此刻,她的心里对当初自己对阿诺的一善之念而懊恼不已,若知道当初的蠢举动竟然是放虎归山,给自己和儿子带来了这样的灭顶之灾,当日说什么她都会听赵翊和聂盛远的决定。 如今整个启封城中都在疯传宸王府随宸王前去黔州平乱时被歹人所劫,失了贞洁,就连孽种都带了回来,如今这个孩子竟然还被不明究竟的皇家当作了身份贵胄的皇长孙,这皇室的头上得有多绿啊。 最可怕的还不是谣言,而是这样荒诞的谣言,皇家竟然信了,如今宫中传了话下来,要让不足两岁的小鱼儿只身进宫,言语冷漠、态度强硬。 好在,在这件事情上,赵翊十分信任苏瑾,小鱼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和苏瑾一样,十分清楚。 “先生来了。”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传唤,紧接着,门帘被人从外面挑开,一个玉面高挑的书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张伯璟原先正带着大徒弟青巳和小徒弟玉虚去了临城见自己的弟弟,因为家中递信,说家中长者欲前往京都一趟,念及儿子们都在京都多日,从家里到京都的路途熟悉些,便命他们先返回家中,与家中无法出门的女眷见一面,再随长辈一起来京都。但是张伯璟如今已经投入了宸王门下,不便来回奔波,于是返回家中的职责自然落在了其弟张子贤的头上。张子贤闲散惯了,特别是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蓝铃铛嫁人了,他的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感觉,也实在不想在启封城多呆,这一回奉父命回去一趟,再随着父亲一起来,期间路途也能好好历练一番,自然是肯的,两人便商定了。张伯璟打听到弟弟身在临城,便满脸歉意地赶了过去,既是为他送行,也是当面嘱咐他几句。 谁知,兄弟二人刚见上面,话还没说上两句,启封城中七王妃与小世子的遭遇便传了过来,得了信的张伯璟急急匆匆带着两个徒弟赶了回来,小徒弟玉虚与小鱼儿这个小主人十分投缘,经常带着他玩闹,如今见了惨兮兮的小鱼儿,顿时心中酸涩,立即小碎步跑过去,想从苏瑾怀中接过小家伙,抱在自己怀中哄一哄、搂一搂。 若是往常,苏瑾自然乐意孩童模样的小玉虚带着自己儿子玩,还经常给两个孩子讲童话故事听,虽然他们俩一个听不懂,一个只对吃的有兴趣,每回苏瑾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一定是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们。 不过这一回,苏瑾的反应十分反常。她见有人过来抱自己的儿子,顿时面露凶相,一双充了血的眼睛狠狠瞪着面前的人,根本不管来人是谁,只顾着紧紧搂住孩子在自己怀中,任谁来都不肯放手。 赵翊瞧着苏瑾的反应,也只是叹了口气,手边小几一角几乎要被他捏碎,他转头对张伯璟道,“先生莫怪,刚刚宫里来人下旨,圣上派了人来接孩子进宫,瑾儿便是这副模样了,谁来说都不肯把孩子交过去,如今传旨的公公是走了,但是一同来带走小鱼儿的宫人还在院中没有离去。” 张伯璟点了点头,想到了刚刚他们穿过院落的时候,院中跪着的一排排宫人。 “殿下,”张伯璟也深感此事难办,他将落在苏瑾身上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心中也是万般难受,说出来的声音更是干涩嘶哑,“如今之计,是让孩子先进宫……” “不!”张伯璟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苏瑾突然激动起来,冲着张伯璟歇斯底里吼了一声,眼泪又一次顺着脸上的泪痕滚滚落下。 “哇……”怀中的小鱼儿被吵醒了,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母亲周身的愤怒,吓得哭了起来。一直拉着小鱼儿手的玉虚一直蹲在地上不肯离开,瞧着小鱼儿哭了,连忙轻轻拍着他哄了起来。 苏瑾也醒悟,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忍着眼泪慢慢摇晃着他,轻声哄着他。 “先生,我们去书房吧。”赵翊看着这一幕也是不忍,便提议两人去内书房说话,好让苏瑾好好照顾孩子,也少一分惊吓。 张伯璟也是难受,不忍再看苏瑾,听赵翊的提议,立即点头,随着他一起出去了。 宸王府内书房中。 “殿下打算如何。”张伯璟刚落座,便直奔主题。 赵翊紧紧捏着拳头,眼中也隐隐含着泪,“这一招实在太狠了,竟然朝着我的孩子下手,这真是诛心。我……我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张伯璟深吸一口气,继续了刚刚在苏瑾面前说了一半的话,“殿下,恕在下直言,今日这个局面,孩子不进宫,便是欺君。若真到了欺君这个地步,一切便再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先不说我们前面的一切努力和筹谋全都付诸东流了,说不好,这件事情还会牵连到殿下及王妃的性命,实属下下之策。” 赵翊的拳头捏的更紧了,他如何不知张先生的话是实实在在的实话,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可刚刚苏瑾的反应,其实就是自己的态度,若筹谋了这么许久,竟然连保护妻儿都做不到,那他也实在无用。 张伯璟瞧出了他的想法,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殿下,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在这件事情后面推波助澜的,是齐王还是衡王?” 张先生的话总是一击即中,这句话便也是赵翊最头痛的点,“恐怕……是他们二人。” 张伯璟眼眸一惊,一双手有些紧张地在身旁的两张小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着,口中喃喃自语,“他们两个人……联手了……” 这一回,赵翊并没有直接点头,他的话里有些犹豫,“据木青和聂盛远打听来的消息,是九弟妹苏瑜,她暗中联络了投靠了六哥的那个廖英才,这才将瑾儿被俘的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恶,当初若不是我的一念之差,没有除掉这个腌臜廖英才,如今怎么会被这等小人暗中摆了一道,真是可恶、可恨!”赵翊又重重在椅背扶手上捶了一拳,这才缓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既然九弟妹参与其中,那没有理由九弟不知道。况且……” 赵翊的话突然停住了,张伯璟清楚他想说什么,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况且,如今九王府中,王妃和侧妃同时有孕,若他们其中有一人诞下世子,再将咱们的小世子的身份抹去,那么当时候,皇长孙的身份,便是他们的了。” 赵翊紧紧咬着唇,虽然他在苏瑾的口中已经得知了苏瑜并未有孕,但是九弟的侧妃怀孕却是真,如今看来,这件事情背后最大的赢家,便是九弟赵凌,若说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压根是不可能的。 张伯璟两只手敲得更急了,烦躁的情绪惹得赵翊更是心烦气躁,可赵翊知道他此刻在思考,也不便打扰,只能捏紧了拳头努力忍着。良久之后,就在赵翊快要头痛欲裂之际,张伯璟才又开口道,“为今之际,只能是殿下您带着小世子进宫面圣,有些话您直接说,比从那些来回传话的人口中说出来,要有用许多,再让王妃向宫里太后处递话求见,有时候,女人和女人之间说话,会比男人有用,而且我听说,太后似乎十分喜欢王妃,那……”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和小世子被人掳走了!”突然,一声尖利地呼喊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苏瑾带着儿子逃走了? 这是赵翊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念头,他心里埋怨了一句,苏瑾真是不让人省心,可心中却有了一丝庆幸的感觉。赵翊的反应很快,刚听见丫鬟的惊呼,便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张伯璟回头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大徒弟青巳,眼中闪现出一种古怪的光,担忧询问的意思都有,可他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青巳叹了口气,口中轻声念了一句,“真是欠了她的。”说罢,他便一个转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屋中的帷幔后面。 赵翊出去的时候,院中已然打乱了。出来喊话的,竟然是苏瑾身边的贴身丫头沐雪,而她喊话的对象,自然是院中那一片跪在地上,由宫中派来带走小世子的宫人。 其实也不用沐雪特意来传话,刚刚一群黑衣人便是当着他们的面从旁边围墙外跳进来,再以极快的速度,抓上苏瑾和小世子,一跃又从原先跃进来的围墙上跳了出去——也就是说,七王妃和皇长孙实际上就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的,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只能说发愣、犯傻,然后是一片慌乱。 此刻的他们也顾不得礼数了,一个个慌忙起身,想要抓着沐雪问清楚,这群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宸王府中的自导自演。只不过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了,刚刚黑衣人的行动太过迅猛,也太过嚣张,他们也被吓得不清,一个个狼狈不堪地互相搀扶着,勉强支撑起跪得麻木的双腿,扶正头上带着的冠,口中一声声惊呼着,脚快的已经冲着沐雪过去了。 沐雪则满脸的惊慌,一点看不出来假装的模样,眼中的早已盈眶的泪水被宫人们伸过来的手摇晃得纷纷落下。 全一卷 第221章 旧情复燃 赵翊没有理会这边,只挑着近路,一路又是翻栏杆,又是跳花圃地径直跑去了正殿。 正殿里已经哭成了一片,其中哭得最凶的,是年纪较小的青檀,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躲在沐春身后,两只眼睛已经哭成了两个核桃,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站在她旁边的沐春也是双眼通红,表情木讷,双目无神,眼中的泪水在不断积蓄,一个决堤便汩汩而下,在白皙的脸上形成了两行清泪。还有被吓得不清的妩芪,正一手扶着殿中一处高背椅背,一手紧紧捏成拳头护在口边,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角落里,稍大一些的明卉正抱着茉桃和芮芮,也是哭做了一团。 四目望去,果然没有看见苏瑾和小鱼儿的身影,赵翊的心中一惊,苏瑾不在,可她身边所有的随身丫头却都在,难不成,苏瑾真的被人掳走了? 跟着进来的南风四处张望了一圈,拉住哭得稀里哗啦的明卉问道,“是什么人掳走的王妃和小世子,你们可瞧清楚了?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明卉摇了摇头,抽抽嗒嗒回答道,“他们是从围墙那边翻过来的,一共七个人,都带着面巾,还穿着宽大的袍子,都瞧不见脸。他们一进来就举着刀不让我们喊叫,然后为首的人直接冲着王妃和小世子就去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王妃和小世子掳走了……对了,玉虚去追了,他们还是从围墙那边走的。” 南风瞧了一眼明卉手指的围墙,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腰间的长剑,心中焦躁万分,双腿已经紧绷,几欲冲将出去,他转头望了一眼赵翊,见赵翊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便立即紧握腰间长剑,一个闪身,如离弦的箭般一跃飞上了围墙,顺着脚印追了过去。 另一边,被黑衣人掳走的苏瑾紧紧搂着自己儿子,生怕在被迫的飞速移动中,孩子会不慎掉下来。她已经身怀有孕了,而且这一胎胎相并不稳当,所以即便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也深知此时快速的移动是大忌,故而,她几乎是被人架着双臂,拖着前行的。因为害怕摔着孩子,所有她不敢有一点反抗挣扎,只能由着黑衣人带着自己,脚下一空就飞过了围墙,双腿一蹬,就跑了好几十米。 一行人一直前行,一口气逃了好久,直到天色黑了下来,为首的那个人才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也随之停下脚步,静静听着首领的命令。 虽然全程有人带着自己跑,但是被迫跑了这么久,苏瑾还是累得直喘气,陡然大家停下脚步,耳边再不闻风声,而是只剩下自己深沉的喘息声,和周围一众飞快跳动的心跳声。怀中的小家伙早就醒了,但是孩子一直十分乖巧得搂着母亲的脖子,像是孩子的天性感受到了危险,便十分配合地不哭不闹。 抬眼看去,只见此刻正站在一处气派的院落的大门前,这座院落地处偏僻,虽看着气派,却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气,周围更是荒草丛生,古树环绕,苏瑾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脑海之中竟然出现了有关狐仙的故事——传闻森林深处住着狐仙,狐仙会用妖法幻化出气派的院落和房屋,以此来蛊惑来往的人,将他们骗进去,再吃掉他们,而那座幻化出来的院落,只要一眨眼,便会消失不见。 眼前这座气派却诡异的院落不会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吧,苏瑾心里一阵恍惚,抱着儿子的手也不自觉搂得更紧了些。 此刻身旁的黑衣人并不知苏瑾的想法,从队伍后面走过来一个黑衣人,来到院落大门前后,他摘下斗篷宽大的帽子和脸上遮面的黑布,露出了自己的真面容,这才上前两步敲响了大门。 只敲了三下,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出来迎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瞧见来人后,便恭敬地将门大开,自己则立在一旁,引着后面的人进来,然后探出脑袋警惕地看了一圈外面,确认没人后,这才将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关上门的一瞬间,从一棵树后闪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路 紧紧跟随的玉虚确定了他们的落脚点,便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竹筒,冲着天空打开了竹筒的盖子,看着里面爬出来一只蓝色的蝴蝶,朝着宸王府的方向飞了过去,这才稍稍安心下来,一个人朝着这栋宅子的后院转了过去,打算找个隐蔽的方法溜进去,好好探查一番这座院落里的虚实。 进了院后,黑衣人尽数散去,只有那个一直拽着苏瑾的黑衣人带着苏瑾和小鱼儿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干净的厢房里。 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房间,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会客厅,往右边走,是一个有书桌的房间,类似于书房,左边则有一张床,像是睡觉的地方。这倒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建筑,没什么特色,看着也没什么机关。 “妈妈……”怀中的小鱼儿依然搂着苏瑾,苏瑾一边抱着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脸色有些难看。屋中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那个一直拽着她的那个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进了屋,先点亮了屋中的油灯,一转身,这才瞧见苏瑾的脸色,顿时心急地走过去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处于母亲的本能,苏瑾强撑着身子将怀中的孩子又抱紧了些,整个人虚弱地靠在屋中的一面墙壁上,一脸警惕地望着对面的黑衣人。 “钰舒……”黑衣人突然开口了,声音是苏瑾熟悉的。苏瑾强忍着腹痛,抬眼看向了他,满脸的汗水滴滴落下,竟让她的眼眸也模糊了起来,几番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眼前黑衣人脱下装扮后的面容。 眼前的人似乎摇摇欲坠,苏瑾再也坚持不住,搂着小鱼儿的手有了些松动,自己的身子也有些支撑不住,靠着后面的墙壁开始慢慢往下滑。 “钰舒!”看着苏瑾的身体如同风中的枯叶一般缓缓落了下来,黑衣人一脸地惊慌,整个人扑了过去,将即将倒地的苏瑾和她怀中的孩子一起捞了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苏瑾身后的襦裙已经红了一片,鲜血流了一地。 再一次从黑暗中醒了,苏瑾满脸的汗水,整个人痛苦不已。她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块沾了温水的手帕正被人轻轻按在自己的脸上,随即是身边一个小丫头的一声惊呼,“公子,夫人醒了!” 随着丫鬟的声音,旁边立即传来一个焦急的脚步声,来人似乎是跑着过来的,随即一个身着碧波青长衫的男子出现在苏瑾的视线中。听见丫鬟的禀报,来人十分激动,几乎是一阵风似的来到了苏瑾的床前,半跪着查看苏瑾的情况。 “是你?”苏瑾浑身都痛,尤其是自己的腹部和脚,她强忍着疼痛,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来人的脸——来人竟然是衡王赵凌! 还没等苏瑾的惊讶之情过去,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窜了出来,瞬间盖过了她瞧见赵凌的惊讶,苏瑾顿时白了一张脸,惊慌失措地问道,“小鱼儿,小鱼儿在哪里?” 赵凌赶紧按住她,强迫她继续躺在床上休息,然后叹着气指了指她的身边。苏瑾狐疑地转过头,这才看见小鱼儿蜷缩在自己床的另一边,小脸朝着自己的母亲,可怜兮兮地模样,眼角还挂着两颗晶莹的小泪珠,显然睡梦中也不太安稳。 瞧见儿子没事,苏瑾这才松了口气。 赵凌深深瞧着苏瑾,眼中有一份难以言说的痛苦,他朝着屋中的其他人挥了挥手,这才坐在了苏瑾的床边,嘴里酸溜溜地说道,“他没事,吃了半碗奶羹,困了就自己爬到了你旁边睡着了。还有你腹中的那个,也无事。” 听他这么一说,苏瑾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孕妇,顿时觉得对不起自己腹中的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腹部,心里却疑惑不已。 “昨天,是你将我和小鱼儿从宸王府里掳走的?” “是。”赵凌拿起丫鬟放在床边水盆里的帕子,拧干后继续细心为她擦拭额头,“父皇下令让赵愉进宫的事情我知道了,放心不下你,便过去瞧瞧你。” 苏瑾 点了点头,心中十分感激,她心里清楚,赵凌这件事情做得鲁莽且危险,虽然他如今只是轻轻巧巧三两句话,可其中需要筹谋的和要冒得险,却不是这是三两句话能涵盖的。她伸出手,想从赵凌手上接过帕子,自己动手给自己擦汗,却意外地被赵凌拒绝了。苏瑾有些感激和歉疚地一抬头,却正好撞见了他担忧又心疼的目光,那目光炽热而直接,直烧得苏瑾浑身不自在。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了,赵凌眼中的欲望与执念她看得十分清楚,顿时脸上一红,缩回手低下头,努力回避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身子和昭然若揭的目光。 她的反应赵凌自然也看得明白,他只是轻轻笑了笑,也并不勉强,只体贴得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在赵凌的别院住了三天,苏瑾被灌了好几碗安胎药,这才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腹中难受的感觉也好了许多。这天天色很好,小鱼儿又闹着要出去,苏瑾便在丫鬟的搀扶下,陪着小鱼儿一起走出了这间暗沉沉的屋子,她心里想着:晒晒太阳也好,吹吹风也好,总之比在屋子里闷着要好。 自那日救出自己和小鱼儿之后,赵凌便消失了,再没有在这座别院里出现过。这座别院地处偏僻,周围没有一户人家,不仅安静,而且还很安全,可相应的,外面的消息,也半点透不进来。 别院里的人对她们母子都十分的好,上到管家下至厨子,都将她们看作主子般得伺候着、照顾着,这三天里,小鱼儿过得十分自在。 相比小鱼儿的无忧无虑,苏瑾更担心外面独自一人面对的赵翊,宫中明明颁了明旨要宣小鱼儿进宫,可如今她与小鱼儿这么不负责任的消失了,被留下的赵翊该怎么办,这岂不是欺君? 全一卷 第222章 王府劫难 在别院的那间屋子里整整待了三天,苏瑾喝了好几碗安胎药,又被迫休息了一场,身体才勉强缓和过来。走出那间暗沉沉的屋子,苏瑾因为身子虚,并没有什么游玩赏花的兴致,只由丫鬟搀扶着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喝着无碍胎儿的花茶,看着小鱼儿玩闹。 相比苏瑾的安静,小鱼儿活泼太多了,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去西,一会儿被花上的蝴蝶吸引,颠颠跑过去用全身去扑蝴蝶,一会儿又觉得湖里的小鱼可爱,小手抓起鱼食,一把就全都投了下去,玩得不亦乐乎。 苏瑾看着赵凌安排来照顾小鱼儿的小丫头十分尽心尽力地照顾小鱼儿,带着他玩,哄着他吃饭睡觉,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平复了不少,心中对于赵凌的感激便又多了一份。 其实,若是自私一点的想,苏瑾其实十分感激赵凌对原来王妃有这样一份执着的爱意,而且这一份爱意还是如此的经久不散且日久弥新,也是因为这样的一份爱意,才让赵凌这个七尺男儿会因为这一份爱意变得如此痴傻,竟然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也救下的她的孩子,这不就是备胎么。 苏瑾越想越觉得自己竟然有渣女的特质,这件事情若是放在自己原本的那个年代里,她其实是十分瞧不起这样的女子,一边对这个男人没什么感觉,一边又心安理得接受着男人给你的一切付出,还为了保住这样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备胎,时不时给他一些甜头,让对方误以为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把,便一定能够得到女神。 想了一会儿,苏瑾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有些暧昧,会让对方产生不应该的想法,心中又多了一份要赶紧带着孩子离开的念头。 不过衡王对原来的苏瑾的爱,还是十分真挚的,据说七年前,就是因为他爱的苏瑾嫁给了他的哥哥赵翊,他才会义无反顾跑去守边关的,这份深情厚谊,无论放在什么年代,那都是十分珍贵可敬的,可如今的自己竟然利用了这样的一份感情……但是自己是被掳来的,也应该只能算是被动利用吧。 胡思乱想之间,苏瑾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七年前,苏家的大小姐苏瑾嫁的不是七王赵翊,而是九王赵凌呢,那这个故事是不是会改写?苏瑾与赵凌有情人终成眷属,赵翊也另作他娶,那么原先的那个苏瑾便不会谋害封月凝,自然也不会自己掉进水里,更不会一病不起直至去世。那自己呢,经历了那场生死别离后,还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吗?还有,原先的苏瑾苏大小姐,到底喜欢谁呢? “妈妈,乌乌~乌乌~”小鱼儿突然朝着苏瑾蹒跚走过来,他的手还兴奋得朝着她不住挥动着,手里似乎抓这个什么东西,他身后是那个一直照顾着小鱼儿的小丫头珊瑚,此刻的珊瑚正小心翼翼弯着腰跟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她的一只手小心护着小鱼儿,另一只手正试图从他的手上夺过来什么,嘴里一叠声地念叨着,“世子乖,把乌龟给奴婢吧,可别让它咬着您呀!” 听见她这么说,苏瑾才看出来小鱼儿手里拿着的,是一直巴掌大的小乌龟。 随着小鱼儿蹒跚着脚步走了过来,那只被小鱼儿紧紧攥在手心里却没有伸头咬他一口的小乌龟被小鱼儿放在了苏瑾面前的石桌上,这时苏瑾才看出了其中不寻常的地方——这只不大的小乌龟有着一个十分鲜艳的龟壳。说是鲜艳,却不是说龟壳的颜色是红橙黄这种鲜艳的亮色,这龟壳的颜色只有黑色,但,就是这样的暗沉沉的颜色,在龟壳上,却是另一番景象。这是一种十分艳丽的纯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黑暗中隐隐透光,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的感觉。 “这……是个龟?”苏瑾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乌龟,却没想到乌龟伸头就是一口,差点咬到苏瑾的手,苏瑾“呀”的一声,连忙缩回手,然后反射性抱着小鱼儿,远离了这个黑色且危险的小乌龟。 苏瑾身旁侍奉的丫鬟 名叫琳琅,也是十分聪明机灵的,她见状立即用身体挡在了苏瑾母子身前,然后招呼着珊瑚去取箩来,准备利用工具抓住这只危险的小家伙。 珊瑚也是机灵的,闻言立即“哎”了一声,就急匆匆跑走了。可没成想,珊瑚还没回来,小鱼儿就一拱一拱地脱离了苏瑾的怀抱,小小的身体扑在了石桌上,右手十分迅速地又重新抓住了那只小乌龟,还冲着小乌龟咯咯笑着。 这一幕吓得另外两人魂不附体,苏瑾的心里像是漏跳了一拍般的,先是一愣,而后不顾自己是双身子,冲着小鱼儿就扑了过去,然后卯足了劲捉住小鱼儿抓小乌龟的右手,试图将他的小手里的乌龟夺下来。琳琅也反应过来,立即冲过来帮忙。两岁的小宝宝劲自然是有限的,不一会儿便被两个大人掰开了小手,小乌龟也露了出来。说来也奇怪,这只奇怪的黑乌龟对小鱼儿十分友好,只要是他的小胖手握着,便乖的不得了,可若是其他人的手伸过来,它便凶的很,逮谁咬谁,毫不留情。从它嘴里锋利的小牙齿能够看得出来,若是被咬上一口,它定然是不会轻易松口的,故而一时之间,两个大人竟然无法让这是诡异的小乌龟离开小鱼儿白胖的小手。 小鱼儿因为自己身体受限,又被母亲紧张的神情吓到,还有手被人用力打开,诸多因素一起袭来,小家伙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呜呜哭成了个泪人,扑在母亲怀里边扭边呜咽着。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突然天外飞来一只大手,以迅雷之势抓起小乌龟,用力一挥,乌龟掉进了一旁的草丛里,不见了。 危机解除,苏瑾松了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她强忍着委屈和无助,紧紧搂过小鱼儿在怀中轻声哄着、搂着,自己的眼泪却早已滂沱。 好一会儿,苏瑾才意识到有个人也抱着自己,她奇怪地擦了擦眼泪,抱着小鱼儿抬头看去,意外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深情地瞧着自己。 苏瑾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像是炸开了一样,太阳穴直跳。她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抱着小鱼儿就往旁边躲。 被推开的男人也不生气,径直坐在了她对面,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被苏瑾咬了一半的糕饼把玩着,眼睛却直直盯着她看。 是赵凌!他回来了。 苏瑾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竟然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反应有些过度了。兴许他是刚回来,正好看到自己受惊,才会抱着自己安慰一下的。又或者,他只是想抱着小鱼儿的,可没想到自己抱的太快,所以扑了个空,索性就抱着自己了?苏瑾面红耳赤,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的倾向——赵凌此刻的神情令人十分不舒服。 消失了三天的衡王赵凌不知是何时回来的,虽然在刚刚之前,苏瑾都是想要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一面,好与他商量一下,自己与小鱼儿回去王府的事情。可无论如何,都不是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 “坐吧。”赵凌倒是毫不在意,他转而吩咐一旁侍立的几个人,“珊瑚带小世子去吃点心吧,琳琅,夫人受惊了,你去厨房煮一碗安神汤来,记住,要小火现煮,才有功效。” 刚拿来竹箩的珊瑚听了立即上前一步,抱起小鱼儿,用小手帕轻柔地给他擦了擦脸,这才随着琳琅一起给赵凌和苏瑾行了礼,然后离开了。跟随着赵凌一起过来的三个人,也在接收到他的一个眼神后,立即明白了,行了个礼也退下了。 苏瑾缓缓坐了下来,并不发一言。她心里十分清楚,赵凌这一番举动的目的,是在撵人,他一定是有话对自己说。可,她会说什么呢,难道会再重提与他复合的这件事情?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先开口说服他放她们回宸王府? 吩咐完后,赵凌放下手上的糕饼,转而端起桌上的一杯残茶便递在自己嘴边,仰脖一口饮下,然后放下茶杯,随口嘀咕了一声,“冷了。” 苏瑾 看得目瞪口呆,后知后觉地朝着茶杯伸了伸手,“这是我的……”茶。 赵凌却一点意外的神色都不见有,反而毫不在意地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被吃过的。他偷眼看了苏瑾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钰舒你有所不知,我这几年在边关的时候,吃些粗茶淡饭那都是常事,这些年的磨砺,我早就习惯了,哪里有这许多的讲究。” 苏瑾并不答话,心里却在腹诽:再不讲究,也不至于这样饥不择食吧,讲究卫生懂不懂?男女有别懂不懂?长嫂如母懂不懂? 赵凌吃饱喝足后,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开口道,“钰舒,你这几日可好?” 苏瑾并不习惯被称为“钰舒”,虽然她知道这是从前苏瑾的小字,也是比较亲切的昵称,但是没回听见,还是无法和自己对应起来。不过此刻并不是讲究称呼的时候,她最关心的,自然是外面的消息,遂胡乱答道,“我一切都好。外面怎么样?” 赵凌的脸色又冷了几度,看得苏瑾心中一凛,心里顿时产生一股不详的感觉。 果然,赵凌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钰舒,我知道你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宸王府的事情。” 苏瑾手紧紧攥住自己衣服的下摆,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赵凌,等着他继续讲下去,刚刚的尴尬和愤懑一扫而空。 赵凌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自你们走后,圣上就下了旨,将宸王府包围了,第二日就降了罪,七哥被贬为庶人,囚于岷山道的行宫西殿,终生不得出点殿,还有府中其他人,全都贬为奴仆,罚入兖西苦窑。这两日我也是四处打点,所以才没有过来看你……” 全一卷 第223章 艰难抉择 “什么?”苏瑾震惊地跳了起来,只感觉耳膜生疼,大脑缺氧,眼前一片茫然,后面赵凌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但是关于赵翊的处决,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忌讳和顾及了,一把抓住赵凌的胳膊,泪眼婆娑地确认道,“你说,赵翊被关起来了,其他人都被罚去苦窑了?” 赵凌也立即起身扶住苏瑾摇摇欲坠的身子。她会恐惧惊讶,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她竟然会为了七哥如此失态慌神,这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赵凌看着眼前还沉浸在痛苦和不可置信的惶恐中的苏瑾,心里由内向外溢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他顿时失去理智,一把抱住眼前的女人,一副怜惜又宠溺地在她耳边说道,“钰舒,七哥已经保护不了你了,你的下半辈子,让我来照顾吧。” “你说他们因为我,都获罪了……”然而,此时的苏瑾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她一个人沉浸在灭顶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泪水早已滂沱不堪,眼前一片迷惘,什么也意识不到。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古代的这些人,她是那么的在意,听见他们受了苦获了罪,她的心会如此的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肝肠寸断。 赵凌心满意足地抱着苏瑾,像是一个费劲千辛万苦的胜利者,在把玩品味着自己手上的战利品。他一只大手不住安抚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轻轻按在她的头上,轻轻柔柔地抚摸着,嘴里不住地安慰道,“钰舒别怕,别怕,有我在,我还在。” “不行!”苏瑾突然一把推开他,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般地,激动地一边原地踱步,一边念叨着,“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去找他!我不能留他一个人,我要去找他!” “钰舒,钰舒!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你不能回去!” “不,我要回去!”苏瑾被赵凌抓住胳膊晃了两晃,突然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祈求道,“你送我回去好不好,你送我回去,或者,你带我去见圣上,我自己去求,我去求圣上,去求太后,去……” “你冷静点!”苏瑾再一次被赵凌捉住,他一边冲着她吼着,一边继续摇晃着她,似乎要将她摇醒,“钰舒,钰舒,你不能回去,如今父皇正下令全国搜捕你,一旦抓住你,便会处死,你根本见不到七哥!” 此刻的苏瑾近乎癫狂,哪里能听得进去他的劝告,更何况他也未必真心劝告。但此时的苏瑾已经基本丧失了冷静和沉稳,她任凭着自己被摇晃地像是风中的残柳,眼泪不住从眼眶中抖落,嘴里却还是不住地念叨着要回去。 赵凌并没有料到苏瑾会这样,看着她双目无神,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他又一把抱住了她,先是疼惜地搂着哄着,突然他心生一计,边在她耳边说出了最致命的话,“钰舒,你还有孩子,赵愉,还有你腹中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钰舒,你想想孩子们,若是你就这样出去了,你觉得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这一番话果真有用,苏瑾空洞的眼中有了些许的光,也再不念叨着要回去了。赵凌看着有效,立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赵愉才两岁,你腹中这个孩子还没出生,你忍心让他们就这样丧命吗?钰舒,你要多为他们想想呀。” 苏瑾果然听了进去,在赵凌的引导下,缓缓坐了下来。赵凌坐在她旁边,继续安慰她,“钰舒别怕,有我在,今后我来照顾你,还有你的两个孩子。” “你要照顾我?”冷静下来的苏瑾感觉到四肢有了些知觉,她奇怪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慢慢悠悠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她眼中的泪还在不断滚落,也并没有听明白男人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是呀,我照顾你。”赵凌满脸的欣喜与认真,脑袋点得十分诚恳。 “你不怕死吗?”此刻的苏瑾根本抓不住任何重点,问出的话也毫无逻辑和章法,她的声音在颤抖,一双 眼睛睁地通红。 没想到这一句无心的问话却正中赵凌的下怀,这个问题他似乎已经思考过了许久,一听见苏瑾这么问,脸上的兴奋竟然难以遮掩,他双手紧紧环住苏瑾,将她搂进怀中,在她耳边深情地喃喃道,“钰舒,你忘了,我答应过你的,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为了你,我又何时将生死看重?你放心,只要你不出这个院子,我就有把握,能一辈子照顾好你。虽然我再也给不了你名分,但是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一定经常来瞧你,陪你用膳、陪你赏花,我一定长长久久陪着你!” 赵凌还说了许多的话,字字恳切真诚,却再也没有引得起苏瑾再说一句话来。看着与赵翊酷似的面容,苏瑾的泪水便如决了堤的大河,怎么也止不住。她没有再说话,也是根本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来,突然的变故和打击让她失魂落魄,前途的迷茫也让她心乱如麻。 到了傍晚,好不容易赵凌离开了,去了旁边的屋子里休息,苏瑾打发了其他丫鬟也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刚睡着的小鱼儿的背,口中絮絮叨叨地哄着,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串,扑簌簌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这一天她哭了太多次,哭得狠了,到了晚上连眼睛都干涩地疼痛难忍,可是只要一想到赵翊的处境和沐春沐雪她们的后半辈子,她的心里便像是油煎火烹一般的,既痛苦又窒息,泪水便再也止不住。 她不敢哭出声音,害怕惊醒了小鱼儿,也害怕吵醒了隔间里睡下的两个丫鬟,更怕惊动了隔壁房内的赵凌。 哭着哭着,她逐渐止住了泪,心里也由一开始的难过到窒息到无法思考,慢慢回过了神来,开始认真思考白天里赵凌所说的话。 有他在。 后半辈子由他照顾。 不出这个院子。 没有名分。 他这是要将自己豢养起来,让自己日后的看见的天,就只有这个院子里的这么大,他想要我成为他的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回过头来,再看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儿子,苏瑾眼中刚刚想明白一切后的戾气慢慢又消散了:可是,为了保住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我只能选择这一条路了?为了夫妻情意,她甘愿去冒险去送死,可稚子何辜呢? 若是将孩子找一户靠得住的庄稼户收养,是不是能两全呢?可如今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有降世,若是让自己再等上个几个月,什么都不做,这日子又得多么难捱呢?更何况,这几个月,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该向赵凌俯首逢迎?还是孤高清傲地不问世事?这自己都是做不来的。 这该死的古代,这事若是放在她生活的现代,只要一张亲子鉴定书,便可以让那些个黑心肠的恶人瞬间打脸,自己也不必这般的被动! 屋角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刨土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像是从屋外往屋内挖土,听着像是在挖一个不算太大的洞,因为听挖土的声音频率很高,但是幅度却不算太大。这声音虽不大,可是在寂静的深夜里,便显得尤为清晰明显。苏瑾擦了擦眼泪,定睛朝着墙角的那处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过了约莫五分钟后,一个沉闷地撞击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屋角扬起了些许的尘土,似乎是什么东西被人砸进了洞里,撞破了墙角最后的一层薄土,又像是有个不算太大的小动物,从外面钻了进来。 人似乎都有这样该死的好奇心,即便是在万分的恐惧之中,还是会本能地对未知的事物有一份难以言说的好奇。苏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可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黑暗里的那团小黑影,试图瞧出黑影的意图。尘土中,只见那个不大的黑影猛烈地动了两下,就像是人在抖落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一样的。 巴掌大的小黑影却像个人在抖落灰尘……苏瑾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浑身战栗,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整个身 子也不自觉朝着小鱼儿睡的床榻上面靠去,但是还是因为这该死的好奇心,待自己爬上了床榻,她的眼睛便像是怕错过什么好戏一般地,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角落寻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出现的画面差点将苏瑾吓了个够呛——只见墙角站着一个孩子,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左右的样子,似乎是背对着自己,并不能看得见孩子的脸。大概是因为屋中光线不够吧,只能看见孩子穿着深色的衣服,具体什么颜色什么样式花纹,根本看不出来。 孩子?怎么会有个孩子?这个院子里除了自己怀里的小鱼儿外,不曾有其他孩子呀?苏瑾被吓得魂不附体,一只手紧紧抓住床沿上的围栏,另一只手反射性护住小鱼儿,可是因为惊惧过度,呼救的话却意外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喊不出来。 黑暗中,只见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晃了晃脑袋,转过了身,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四下望了一下,一眼就看见了床上团坐的苏瑾和卷缩在床内侧熟睡的赵愉,于是,更加诡异的事情出现了,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孩子,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脚,然后随意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褂子,又用力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似乎是目标明确地,朝着她们就走了过来。 此时的苏瑾已经动不了了,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席卷全身,她努力满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感觉导过一口气,嘴里的呼救刚想发出一个音节,耳边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漂亮婶婶!” 嗯?这个称呼?苏瑾心中一奇,惊慌的感觉顿时有所缓和。 全一卷 第224章 玉虚露面 漂亮婶婶,这是一个十分特殊,又带了几分天真俏皮的称呼,无论是从前的世界里,还是如今的世界里,都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自己——玉虚! 小玉虚是张伯璟的二徒弟,孩童模样,嘴甜好吃,在苏瑾第一次见他时给了他许多好吃的以后,他便和苏瑾十分要好。所谓“拿人的手段、吃人的嘴短”,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他从前都是叫苏瑾“漂亮姐姐”的,为着这个称呼,他没少被师父训斥,却一直坚持着,后来大家都习惯了,也就不太在意了。自从小鱼儿出生了,这个看着也不大的孩子便和小鱼儿特别要好,每一回去墨韵阁,都要赖在小鱼儿周围不肯走,又是递玩具又是递糕饼,哄睡带玩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待小鱼儿长大了些,便也和他亲近要好,总会和他一起玩,于是,乖觉如玉虚小朋友,便立即自动自觉地将称呼苏瑾的“漂亮姐姐”转换成了“漂亮婶婶”。第一次喊这个称呼的时候,他还被苏瑾狠狠揍了一顿。 果然,随着那个身影不断的靠近烛台光源,小玉虚那张瓷娃娃般的小脸露了出来,笑吟吟瞧着苏瑾,显得纯真无害。 “怎么是你?”苏瑾终于放下一颗心来,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却还是奇怪地朝着屋角那处瞧,“你是怎么进来的?刚刚我看到那边有个东西在打洞,好像钻进来什么东西……” “那是我,是我打的洞!”玉虚指了指自己身上还残留的灰尘,解释道。 这一解释,反而把苏瑾绕糊涂了,刚刚明明是看见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动作钻进来的,绝对不是玉虚这么大的孩子呀。不过相较于这个,她更迫切地想要知道另一件事情,“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宸王,宸王他……怎么样了?” 玉虚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凝重。苏瑾的一颗心又被吊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既害怕又期待他开口。 “殿下他,不好。”玉虚的一句话,差点把苏瑾送走,泪水又开始不自主往外溢。就在她悲痛欲绝之际,又听见玉虚十分自责地说道,“都怪我送信不及时,自从漂亮婶婶你和小鱼儿失踪,殿下他又要进宫应付圣上,又要派人四处找你们,还要四处搜罗那几个害了你们的坏人的消息,还要去军营练兵,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吃好睡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进……他不是被囚……”苏瑾眼睛亮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令自己异常兴奋的念头,“没有贬为庶人是不是,没有罚去苦窑是不是?好孩子,你仔细和我说说,我们走后,宸王府究竟怎么样了?” 玉虚笑嘻嘻朝着苏瑾眨了眨眼,调皮地说道,“现在知道自己被骗了?” 苏瑾心里一惊,看着玉虚的眼神很复杂。看来赵翊是没事的,沐春沐雪明卉她们应该都是无事的。可赵凌这么骗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苏瑾心里装着事情,于是干脆不再说话,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眼前人小鬼大的小玉虚,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玉虚继续嘻嘻笑着,他看了一眼床里侧熟睡的小鱼儿,确保没有吵醒他,这才又对苏瑾说道,“那日你们被掳,我便一直跟着你们,跟到了这里,确定你们的落脚点后,我才将消息传回了宸王府,而后,我就接到了我师哥递来的师父的命令,要我保护你们。准确来说,我奉的命是守着你们就躲在衡王这座别院里的,因为当今皇帝要杀你们是真,虽然听说殿下已经和圣上说明了,你们是被歹人掳劫而非逃跑,可据说皇帝并不信,你们一旦露面,杀身之祸恐怕是避免不了的。但是我真的看不下去你被衡王那个趁虚而入的登徒子欺骗,所以今日我拼着被师父降罪责备,也要来告知。” “所以,宸王无恙,宸王府无恙?”这一次,苏瑾终于抓住了重点,赵凌的话果然是在骗她。 玉虚点点头,“没错,宸王无恙,宸王府也无恙。” 苏瑾的一颗心终于落在了实处,她兴奋地坐上了床榻,府下身,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小鱼儿熟睡时一起一伏的胸膛上,然后低声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他没事,她们都没事,太好了。” “可是你有事,还有小鱼儿。”玉虚忍不住泼冷水,“那登徒子想借着这一次的变故打垮殿下,还想霸占你……” “霸……”被玉虚的话说得脸色黑紫的苏瑾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出来,“你用词不当,你换一个词。” 事情明了了,苏瑾心情大好,这种有些大起大落的心情让她有有些癫狂起来,心里也开始继续盘算逃跑的计策,“我们什么时候逃走呀?” “逃?逃去哪里?”玉虚头痛,“我接到的命令,是让你躲在这里。” “不是,玉虚,时移势易,如今我们既然都清楚了赵凌的诡计了,你让我还怎么呆在这里呀?”苏瑾继续谆谆善诱。 “这个……”玉虚果然有些犹豫,看得出来他已经动摇了,于是苏瑾决定再加一把劲,就当作他同意了,于是问出了她好奇的另一个问题。 “玉虚,你是不是会什么法术?能帮我们移行换影到另一个地方?” “移……什么?是什么?” “就是……额……瞬移,不是,是立刻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额……传送你也不懂,就是……”苏瑾怎么也没有想到,来到古代这么长时间了,与这里的人沟通一直没什么问题,今日却因为这个而词穷至此,她甚至想到了茅山道士的穿墙术,竟真的在一堵墙前面比划了起来,“穿墙你会吗,就是墙不坏,你从这一边,咻的到另一边。穿墙过去,穿墙过去……” 苏瑾一边比划一边在房间里转悠,站在房门前时,突然察觉出来玉虚半天都没有给任何的反应,便回过头奇怪地看他。就在这时,面前房门外突然传来了琳琅的声音,“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苏瑾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开口道,“没事没事,我有些睡不着,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我去给夫人端一碗安神汤来吧,服下好安歇。”琳琅说着,还没等苏瑾发话便转身离去,门外响起了她有些匆忙的脚步声。 “哎,不用不……”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苏瑾有些尴尬,也有些担忧,她转头一脸黑线地看着玉虚,低声埋怨道,“你赶紧带我们走吧,否则惊动了他们,我们还怎么逃回去啊?” 没想到,烛火下的玉虚脸上的黑线比苏瑾多上了一倍,他抽动着嘴角指着墙角那个小洞嘟囔道,“我若是会什么穿墙术,那还费劲刨个什么洞啊?” 苏瑾点点头,笑得有些尴尬,“也对啊。” 玉虚松了口气,刚想乘胜追击再劝说两句,就看见苏瑾大眼睛转了一转,似乎又有了什么主意,顿时警惕起来。 果然,苏瑾突然将目光盯在了玉虚刚刚指着的那个他来时的小洞,然后三两步走到屋中桌前,端起烛台,毫不犹豫地走去了墙角。这间屋子不算太大,里面的装饰也很少,这个墙角更是什么都没有放。苏瑾好奇地将烛台放在地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小洞。 玉虚的心提到了半空,借着桌子上剩下的另一个烛台投射出来的光线,朝着苏瑾的身影看去。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青巳曾经对她地告诫,“慎言!慎行!否则,灰飞烟灭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招没的。” 这边,苏瑾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眼前黑黢黢的小洞。 说是小洞,而非狗洞,果真是有道理的,这么点大的洞,洞口也就手掌心大小,这么狭窄的空间,恐怕一只小猫都很难钻进来。那么玉虚这个大的一个孩子,又是怎么钻进来的呢,还有,自己刚刚明明看见的是一个巴掌大的影子,自己再怎么哭肿了眼睛,也不会如此分不清大小吧。 这件事 情是有些说道的,但凡和张伯璟有关的人和事都是十分诡异的,比如青巳,比如此刻屋中的玉虚。 再转身回来的时候,苏瑾的眼神里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审视和怀疑,玉虚被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却还是不服输地埋汰道,“漂亮婶婶,你知道吗?现在最危险的就是你们了,圣上下令诛杀你们,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想着跑出去,万一你们被抓了怎么办?你不怕吗?” 苏瑾缓步走过来,冲着玉虚摆摆手解释道,“我倒不是不怕,但是……怎么跟你解释呢,额……这就好像是大夫和你说,你今晚就得死,你从早上一直担心到下午,快到晚上的时候,大夫突然告诉你,他弄错了,要死的不是你,你应该是一年后死的,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玉虚的小脸皱成了个包子,憋了半天才问道,“这不都是死吗,高兴什么?” 苏瑾叹了口气,“你还小,不明白,幸福是需要通过比较得来的,况且,不是每次乞求,都能让奢求变成现实,这一回,我怕是用了这一辈子的好运气了。” 玉虚明显还是不明白,摇着头表示不理解。苏瑾心里清楚,这件事情以玉虚的心境,估计也是理解不了的,她试图将刚刚的那个话题再拉回来,于是缓了口气,便继续捉着玉虚要个解释:那么一个小洞,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她揪着这个问题穷追不舍,并不是真的关心他是如何进来的,她虽然是有些没心没肺,特别是死过一次以后,有些事情便并不太放在心上,但,这是生死大事,再怎么虎,她也还是拎得清的。可她如今的穷追猛打,只不过是她的心中有一个想法,想要得到印证罢了。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了,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全一卷 第225章 原形毕露 屋外,有人毫无先兆地推门进来,屋里的人都是一惊,苏瑾吓得手中的烛台差点脱手,她急急忙忙挡在玉虚身前,眼睛警惕地看向门口。 只见赵凌披着一件月白的外套,站在洒满月光的门口。他看起来十分紧张,从他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和不住的气喘可以看得出,他应该是一路从自己的房间里冲过来的,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上。 赵凌刚推开门,一双眼睛就紧紧盯着屋中的苏瑾,他只微微愣了一秒,便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苏瑾,然后将头埋在苏瑾的肩头低声叹息着,“钰舒,没事没事,我在我在,你别怕。” 苏瑾被弄得一头雾水,心里却像是个犯了错被逮了个现形的孩子,一面不敢反抗他的亲密举动,一面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寻找屋子里的玉虚,担心他会被赵凌发现。 苏瑾并没有看见玉虚的身影,心里十分忐忑,可令人奇怪的是,赵凌也并没有发现玉虚的存在。 赵凌抱了一会儿后便放开了她,然后将她安放在房中的桌旁的椅子上,并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白色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自己则也坐在了她的对面,还用手细心地拨了拨苏瑾额前的碎发,这么一套动作下来,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虽然四下看过,都没有看见玉虚,可苏瑾还是不放心,毕竟赵凌出现的太过突然了,她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于是,苏瑾借着查看小鱼儿的机会,又特意看了看原先玉虚所站的地方,竟然真的没有瞧见玉虚的身影,心里顿时感觉松了口气,心里对玉虚的身份又多了一份猜测。正奇怪着,她定睛一瞧,竟发现小鱼儿身边多了一只黑色的小乌龟,正缩着壳子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原先小鱼儿身边是什么都没有的,这只白天就出现过的小乌龟怎么会突然出现呢?玉虚不见了,却出现了一只不知何时来的小乌龟,苏瑾在心里点点头,对他的身份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原来他是那只龟。 惊讶之余,苏瑾察觉到赵凌也发现了那只小乌龟,径直从苏瑾身边走了过去,一伸手就抓起了那只乌龟,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转身对苏瑾说,“这真是邪门,下午的时候明明吩咐了下人把院子里所有的龟都给清理了,这里怎么还会有一只?” 他说着高高举起了小乌龟,看着他的架势,似乎是准备一把将这只小乌龟摔死,苏瑾吓得跳了起来,挡在赵凌的面前,将小乌龟一把夺过来,然后重新放回了小鱼儿身旁,解释道,“这是小鱼儿的心爱之物,不能扔,不然孩子醒了以后会闹的。” 赵凌顺势放下高举的手,满脸狐疑地问道,“是吗?下午的时候,不是还看你们十分害怕的吗?” 苏瑾躲闪着眼神并不愿意再作答,为了隐藏自己的心虚,她干脆坐回了小鱼儿的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然后对着赵凌下了逐客令,“夜深了,九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 “你喊我九弟?”赵凌突然激动起来,他面露微怒,一个闪身便来到了苏瑾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扣住苏瑾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语气里冷冰冰的,“七哥如今都获罪了,你还是要为他守着吗?” 苏瑾感到下巴上的手在不断收缩,传上来的剧痛令她眉头深锁,她想开口说对呀,可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赵凌见她脸上痛苦的神色,却并不发一声求饶,心里的怒意更甚,“你为何不说话?你宁愿和他受苦,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钰舒,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知不知道!” 说着,赵凌突然倾下身子,嘴唇就印在了苏瑾扬起的脸上,一种恶心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苏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拳打脚踢,企图用疼痛唤醒他,让他放手,停止对自己的侵犯。 突然,一声高亢的哭声响了起来,床里原本熟睡的小鱼儿被刚刚赵凌的一声怒喝吵醒 ,难受地哭了起来,赵凌心中一慌,苏瑾便挣脱开来,她顾不上其他,立即用身子护住小鱼儿,担心他会将魔爪伸向小鱼儿,口中对着赵凌怒喝道,“混蛋,我是你嫂子,你竟然对我无礼?你混蛋!” 小鱼儿的哭声引来了旁边隔间里熟睡的珊瑚,她揉着眼睛走了过来,站在敞开的门外问道,“夫人,小世子怎么了?奴婢来哄小……” “滚!”赵凌气急败坏对着门口怒喝道。 珊瑚原本还没睡醒,被这一声怒喝吓得一颤,顿时傻在当场,直到被一直在旁边守着的琳琅一把拖走。 被她们一闹,赵凌似乎也没什么兴致了,冷冰冰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吧。”便在小鱼儿的哭声中悻悻然离开了。 看着他走了,苏瑾抱着小鱼儿,两人哭作成一团,床榻上的那只小乌龟探出脑袋来,骨碌一下滚下床,在地上变换成了一个孩童模样,一挥手,房间的门便关上了。 这一回苏瑾看了个真切,却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其实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让苏瑾对张伯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对于他身边的这两个奇怪的徒弟的能力自然也有一些猜想,所以她才能如此平静地接受玉虚是只乌龟这件事情。 不过此时的她,因为赵凌原形毕露的行径,真的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了,自然也没有了之前好奇的那份心境。 玉虚看了看苏瑾,又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小鱼儿,最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回我同意你的想法,我这就回去请示一下师父,从这里走,来回只要四个时辰,再加上找师父的时间……我明天一早……不,明天中午,我一定回来!” 苏瑾擦了擦眼泪,冲着玉虚点了点头,玉虚又过去抱了抱小鱼儿,对着她们说道,“你们等我回来。” 说完,玉虚跳下床沿,只身走到墙角,一个转身便又变回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黑乌龟,然后两个爪子扒着洞口,一个纵身,便没了身影。 小鱼儿不哭了,他趴在母亲怀里,看着玉虚消失的洞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指着说道,“洞,哥哥,哥哥。” 第二日一大早,琳琅和珊瑚一听见屋子里有声响,便端着洗漱用的盆和布鱼贯走了进来。王府的规矩很严格,即便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们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看苏瑾和小鱼儿的眼神一点异样也无,还是按照原先的规矩,以比从前更恭敬地态度伺候着苏瑾母子。 苏瑾也不动声色,但这一次,她却把小鱼儿紧紧搂在怀里,谁来也不肯放手。 得知苏瑾醒了以后,赵凌过来了。不同于昨夜的慌张和凌乱,今日的他身着一身天空蓝色长袍,头上的发束成一个高高的发髻,显得生机勃发又青春朝气,站在屋门外的阳光下,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精神地令人晃神。 看见苏瑾后,他也还是从前那副的彬彬有礼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昨晚发生的那件事情,继续对着苏瑾嘘寒问暖,诸多安慰,一副温柔多情暖男的模样。 苏瑾十分警惕,小心翼翼护着小鱼儿,对赵凌的一字一句都一概不予理睬,只盼着中午能早点到来,玉虚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终于,赵凌在装了许久苏瑾都不领情后,终于忍不住了,他用眼神屏退所有丫鬟,将苏瑾和小鱼儿困在了屋中。 苏瑾紧紧抱着小鱼儿,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个闪身,就会对自己和孩子造成威胁。小鱼儿也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紧紧搂着母亲不敢动,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里满是恐惧。 赵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坐在了苏瑾的对面,轻声对她说,“钰舒,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好,我对你凶了。可是,我那是着急了,我是真的思慕你,我从小就思慕于你,苍天琼海,至死不渝。” 苏瑾并不答话,只惊恐地搂着儿子,耷拉着眼眸挨着时间。 谁知,见苏瑾没有反应,赵凌竟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他一把抓住了苏瑾的胳膊,迫使她看着自己,口中还是絮絮念着自己对她的爱慕,“钰舒,我是真的思慕于你,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把你当成我的王妃,你喜欢男人习武,我便日夜苦练,不敢有一日的松懈,你喜欢男人作画,我便请来了城中最有名的画师教我作画,虽不敢称大家,但山水美人也是信手拈来,你喜欢男人深沉不爱笑,我便也学着沉稳老练,学着处事从政。我处处为着你,处处想着你,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瑾因为赵凌的逼近,本能将小鱼儿推到了一旁,小鱼儿便立即躲在了母亲身后,紧张兮兮地张望着。 此时的苏瑾,更像是风中的残花,被无情地摇晃着,她顾不上手臂的疼痛,冷冷看着他,“可是我喜欢的是你哥哥,不是你。” “不,你说过你要嫁给我的,你要嫁的是我!钰舒,我知道,我知道,当初你嫁给我哥,只是因为情势所迫,你不可能思慕我哥,你爱的是我!”赵凌十分激动,双手抓着苏瑾的胳膊也微微用力,苏瑾被他晃得有些恍惚,身后的小鱼儿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苏瑾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继续冷冷回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心里其实都知道,我爱的,从来都是你哥哥,不是你!” 这一番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接给赵凌浇了个心凉,他缓缓放开手,看着苏瑾的眼神开始有些陌生,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句,“钰舒,你这话是当真的?我……” 就在这时,赵凌身边的一个贴身的小厮急慌慌冲了过来,他顾不上礼数,张口就喊道,“殿下,不好了,王妃来了!” 全一卷 第226章 苏瑜捉奸 王妃? 被喊了很长时间这个称呼的苏瑾,对于王妃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但是此刻的她,也十分清楚,眼前这个着急上火的小厮口中的王妃,并不是在称呼自己,能被衡王身边小厮称为王妃的,大概率是自己那个名义上的亲妹妹,眼前衡王殿下的正妃,苏瑜。 这个女人着实有些可憎又可怕,苏瑾还记得上一次见她,便是因为自己不同意她狸猫换子的计策,而被她怀恨在心。??听张先生和赵翊对于这次危机的分析,便能够清楚的知道,这次幕后的主始者便是这个心胸狭隘又诡计多端的苏瑜。 苏瑾看了看旁边也是一脸震惊的赵凌,紧张焦灼的心突然缓了一下,竟莫名升腾起一种看好戏的感觉,虽然此刻明明她的处境更危险,可既然赵凌一口一个要保护自己,那么这件事情,便多了一份转机。赵凌,乱了规矩的是你,如今我利用你保护自己和儿子,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苏瑾这样想着,便立即转身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鱼儿捞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此时此刻的她,再也没有被动利用赵凌而产生的内疚的情绪了,她甚至感觉自己似乎也成长了,竟然能够一边装作楚楚可怜,无依无靠,一边又在心里不住地压制着看戏的兴奋。 苏瑜,我和你的恩怨,看来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对决,总有一次是我能赢的。 正想着,屋中的赵凌果然注意到了被惊吓到的苏瑾,他做了一个挡住苏瑾的姿势,然后转身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了一句,「别怕,我在。」 这一回,苏瑾没有躲开他的手,而是抱着小鱼儿,自顾自低着头,并发出低低抽泣声,以做实自己无助的处境。 这一招赵凌十分受用,这样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是最享受这种保护别人所带来的满足感的。他立即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便大步朝着房门外走去,刚刚来报信的小厮紧随其后。 屋中的苏瑾松了口气,抱着孩子也忍不住全神贯注听着屋外的动静。 衡王府的这座别院很小,衡王赵凌和小厮刚出房门,就迎面撞见了气呼呼冲过来的苏瑜,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向出门都前呼后拥的苏瑜,这一回过来,只带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这个紧随其后的嬷嬷,便是那个曾经来宸王府里趾高气扬的洪嬷嬷。 此刻的苏瑜怒发冲冠,看见赵凌后,也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目标明确地直冲赵凌刚刚出来的那间房间。苏瑜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她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赵凌。 赵凌看着鬓发凌乱的苏瑜,眉头皱的更深了,却并未出手阻止,反而是他身后的那个小厮十分忠心,他瞧出了衡王妃的意图,连忙冲过去想要阻拦。 不过,苏瑜身后的洪嬷嬷也不是吃素的,一眼瞥见小厮,就上前扯住了他,一时之间,瘦弱的小厮竟不是粗壮婆子的对手。 苏瑜无人阻拦,自然畅行无阻,她踏入屋内的前一刻回头恨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满脸嫌恶与冷漠的赵凌,抬起脚便朝着苏瑾在的那间屋子冲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大门敞开,里面的光线却晦暗难辨,苏瑜进了屋子,眼睛适应了两秒,这才瞧清楚屋中的景象——屋子里的苏瑾抱着小鱼儿端正坐在圆木凳上,冷静地看着气冲冲闯进来的自己。 看清楚苏瑾后,苏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她嘴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脸涨得通红,怒目圆睁地朝着苏瑾冲了过来,「你果然在这里,你这个贱人!」 苏瑜伸出双手,愤怒朝着苏瑾冲了过去,长长的指甲上仔细涂着鲜红色的蔻丹,看起来更适合出现在某恐怖电影之中。苏瑾见躲闪不了,只能把怀中的小鱼儿抱得更紧了一些,自己则低着头,呈防御姿势,预备挨下这一爪子。 然而,苏瑜的手还没有超过苏瑾面前的圆桌,身后便有一只手抓住了她锦服长襟的后颈处,她的手就这么绝望地伸在半空中,然后整个人被人从后面一提一拉,再一把推开。 被推开的苏瑜摇晃了一下,没有站稳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她抬起头用怨毒地眼神死死盯着护在苏瑾面前的赵凌,嘴里不住发出呜呜的怒音。 屋外的洪嬷嬷挣脱小厮的纠缠,冲过来扑在苏瑜身上,哀戚地哭起来。 「哎呀,我可怜的王妃呀,您还怀着孩子呢!」洪嬷嬷伏在苏瑜腿上干嚎起来。 苏瑜顿时领悟,立即收回了那如毒蛇般可憎可怖的眼神,调整好情绪,火速换上了一副我见犹怜地神情,戚戚然趴伏在地上。 「殿下,」在抬起头的苏瑜已经泪水挂腮,她一边凄楚地哭泣着,一边趴在地上,以膝为脚地往赵凌身边爬去,「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才是您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妻,腹中还有您未曾出世的世子。可您如今竟然为了一个贱人这般对我,还这般对我腹中的孩子,她苏瑾是什么东西?她只不过是朝廷通缉的犯人,是人尽可夫夫贱人……」 「你闭嘴!」面对朝着自己可怜爬过来的苏瑜,赵凌毫不客气地一把甩开,然后恶狠狠地训斥着,「我警告过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乖乖呆在府中,我保证你能安享富贵地过完余生!」 赵凌对她的态度虽然很恶劣,可是能够瞧得出来,他十分克制着自己的行为,甩开她的动作看似狠辣,实则忍让柔和,还刻意避着坚硬的桌角椅面,还有苏瑜的肚子,看来赵凌还并不知苏瑜假孕的事情。 苏瑜不甘心,一面捂着肚子哎呦,一面看着赵凌哭,俨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被丈夫抛弃背叛的孕妇。 这个时候,洪嬷嬷戏精附体,连滚带爬地从屋角冲去了赵凌的面前,直挺挺跪着,哀声哭泣起来,「殿下,殿下,请听老奴一句劝吧,如今天大的事情都不如王妃腹中的孩子重要,今儿个一大早王妃脸色就不好,原本打算请郎中的,可无意间听了别有用心的人透露了殿下在这里,便急急忙忙冲了过来。殿下,殿下,王妃她是因为爱慕您,才会如此失态的,您千不念万不念,也要念在王妃对您的这一份真情呐!」 说着,洪嬷嬷的老脸上涕泪横流,她瞧着赵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便连忙转头想要扶起苏瑜,与此同时,她突然爆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地呼嚎着,「王妃,王妃,您怎么了?不要吓唬老奴呀!殿下,殿下,您快救救王妃,救救小世子吧!」 明了了洪嬷嬷的点拨,苏瑜立即闭上双眸,往洪嬷嬷臂弯处一倒,泪水一滴一滴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 苏瑾离得远,虽然看不清楚她们的技俩,但是这样的一唱一和、一哭二闹的戏码她看得多了,不用猜都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盘算。无非是想用感情和委屈说事,再用孩子的安危引起他的恐慌,以此达到争宠的目的。 不过这样的戏码,赵凌显然是相信了,看得出他还是十分重视苏瑜腹中的这个孩子的,特别是洪嬷嬷喊小世子的时候,苏瑾明显看见他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双拳也捏得死紧,关节处甚至咯咯作响。看见苏瑜晕倒后,他更是浑身一颤,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懊恼的神情。 果然,见苏瑜晕倒了,赵凌不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对苏瑾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猛然起身,大步朝着苏瑜走去,长臂一伸,便将苏瑜从洪嬷嬷的身上捞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赵凌犹豫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停了几秒,这才大踏步走了出去,边走边对身边的下人吩咐着,一路吩咐道门口。 门外停着苏瑜来时乘坐的马车,坐上马车后,赵凌不放心地叮嘱着他自己的贴身护卫,让其先驱马回城里宣太医去王府候着,这才催促着马夫赶车。 衡王和衡王妃走后,屋中久久寂静。侍立一旁的珊瑚和琳琅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惹了屋中的这位夫人不快。 在她们心里,其实已经将眼前的夫人当作是衡王殿下的女人了,特别是殿下还将这个夫人的孩子称为「世子」,可见他对这位夫人是何等的重视。主子宠爱,作为下人,对这对母子自然也是尊敬有加的,特别是这位夫人还如此的好脾气不难伺候,对她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小公子更是可可爱爱十分活泼,所以她们从本心而言,自然都不希望夫人和小公子难过,私下里她们还曾经幻想过,若是眼前的这位夫人得了势成了王妃,那她们这些贴身伺候过的丫鬟们是不是就能更着一起飞黄腾达了。 可如今这位得宠的夫人却被殿下丢下了,看起来日后她们的日子不好过了,毕竟王妃权势滔天,又怀有龙裔,对夫人的态度又这么的恶劣怨恨,日后哪一日殿下不在时,还指不定王妃会对她们做些什么呢。 沉默了许久,一向沉不住气的珊瑚于心不忍,便不顾琳琅的阻止,低声安慰了一句,「夫人别怕,殿下只是将王妃送回王府去,殿下心里是有您的,这我们都瞧得出来。」 「你们殿下走了?」苏瑾原本抱着孩子等待着赵凌回来,心里正盘算该如何支开赵凌,好与玉虚碰头。听见珊瑚的话,她眼眸突然一闪,看向她们的眼神烁烁发光。 珊瑚一愣,木木然点了点头,「马、马车走的。」 「太好了!」苏瑾突然兴奋起来,抱着儿子就往外走,怀中的小胖子被母亲的情绪感染,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夫、夫人,您要去哪里?」看见苏瑾反应后的琳琅和珊瑚慌了,两个人连忙追了出去。 为您提供大神鸢尘的《谁说七王妃不得宠》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6章苏瑜捉奸免费阅读. 全一卷 第227章 王妃回府 衡王回去了?那还等什么? 苏瑾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抱着小鱼儿就朝着大门走去,听见身后传来两个丫头焦急的声音,她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是回头匆忙回道,“和你们殿下说,感谢这些天他的照顾,我该回家了。”说罢,她继续朝着别院大门走去。今日看门的大爷不在,是个年轻的小厮守着门,她也不等人家开口询问,亲自推开大门,带着赵愉踏出了赵凌的这座别院。 珊瑚终归年纪小,看着苏瑾带着孩子走了,站在长廊上急得直哭,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琳琅还算镇定,她清楚自己就这么追出去根本于事无补,更何况这附近就是荒郊野岭,无一户人家,她也不敢出这座院子,于是她冲去大门口,狠狠在守门的小厮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混账,你怎么能开门让她们出去呢?” “是夫人自己开的门,小的只是没有阻止……”守门的小厮十分委屈,“殿下临走的时候交代了,要咱们小院的人一切都听夫人的,绝对不能惹她生气,否则回来,会扒了小的们的皮的。” 琳琅急红了眼,“还不快召集下人去追!夫人若是找不回来,你就等着殿下回来扒了你们的皮吧!” 然而,等下人们追出去再看,早已不见了苏瑾和小鱼儿两人的身影。 自然,她们的消失绝对不是因为苏瑾的脚程足够快,而是她们遇见了青巳和玉虚,还有他们一起带来的马车。 再次返回宸王府,苏瑾站在宸王府侧门对面的窄巷里,眼眶有些湿润。宸王府门外人烟萧条,虽没有看见重兵把守,却不见府内人进进出出,就这么看着,会让人产生一种颓败的错觉。 记得上一回内乱时,她和蓝铃铛也是站在宸王府门外,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却不知该怎么进去。 好在这一回有青巳在。从玉虚口中,苏瑾清楚了青巳的本领高强。既然玉虚不是人,那青巳作为他的师兄,自然也不简单。再回想起青巳曾经多次神出鬼没的行迹,苏瑾更加确定了青巳一定有什么神通。于是,她转身满眼期待地看向了一脸冷漠地站在旁边的青巳,等着他发话。 青巳被苏瑾古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皱着眉头瞪着她,“你想干嘛?” 一旁的抱着小鱼儿的玉虚看着青巳和苏瑾的对视,顿时想起了自己对苏瑾坦白的那些话,遂心虚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小鱼儿的怀里,闷声说道,“师兄,我全都招了,你就别装了,快带我们进去吧。” 全场安静,玉虚的更心虚了,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被他抱着的小鱼儿险些摔下去,反倒是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倒是打破了可怕的沉静。 好一会儿,玉虚才敢偷偷将脑袋伸出头,瞄了一眼青巳,果不其然收获了严厉的一记眼神,吓得他又慌忙缩回了脑袋。 苏瑾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缩头乌龟”这个词,这个想法让她忍俊不禁,不过她还算冷静,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于是赶紧打圆场,“好了,快想办法进去吧,青巳,你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青巳又恨恨盯着玉虚看了半天,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眉头略略舒展了些。他转而看了一眼苏瑾,语气继续冷冰冰,“闭眼。” 说着,他用手捂上了她的眼睛,玉虚也不再忸怩,连忙利落地捂上了小鱼儿的眼睛,紧接着,青巳大手一挥,待苏瑾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了宸王府里那株熟悉的秋海棠。 苏瑾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这才确定她们真的进来了,而且,她们所处的地方竟然是赵翊书房外的那个小花园。 赵翊,赵翊在哪里? 回过神来后,苏瑾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赵翊,想看看他如何了,有没有憔悴生病,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两步冲向了赵翊的书房,可里外找了两圈,也没有看见他。 几分钟后,得了信的下 人们全都跑了过来,为首的就是沐春沐雪,还有满目沧桑的司修亓。 瞧见苏瑾后,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沐春沐雪哭着抱住苏瑾,上看下看地瞧了好久,然后又是掩面哭泣,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整话。 李嬷嬷还算镇定,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玉虚怀中抱过小鱼儿,然后对苏瑾嘱咐道,“王妃快回寝殿里歇息吧,您还怀着孩子呢!” 这句嘱咐顿时点醒了一众人马,一时之间大家又乱了,沐春沐雪连忙吩咐唤来软轿,又让脚程快的小丫头先回墨韵阁准备些软和的吃食和沐浴的木桶热水,这才伺候着苏瑾上软轿,一行人匆匆往回赶。 路上,苏瑾好不容易逮了个机会问出口,“司修亓,殿下呢?” 沐春嘴快回道,“殿下进宫了,说是有个大人物要来京了,这几日殿下时常会被临时召进宫去。” 大人物? “是的王妃,殿下这几日忙的很,时常要到子夜才能返回府中,王妃您放心,我已经派了小厮守在宫门口了,待殿下出宫门,定立即禀报殿下您回来的消息。”司修亓领着人走在前头,补充道。 “那小鱼儿进宫的事……”这也是苏瑾心里十分关心的问题,遂一并问了出来。 “小姐,你就放心吧,殿下找到了一些证据,前日进宫时呈报了圣上,昨日府外的禁军就撤了,宫里还来了传旨的大人,已经没事了。”沐雪宽慰地说。 这就没事了?苏瑾心里有些嘀咕,只不过她实在太累了,心里盘算着,下午自己先补个觉,等晚上赵翊回来,再好好问问他。她伸了个懒腰,在软轿上换了个姿势,慵懒地斜靠着轿子扶手,看着在乳母怀里安睡的小鱼儿。只有回到这里,她才能完全安下心来,睡一个好觉。 傍晚时分,屋子里突然冲进来一个身影,带着些尘土和青草的气息,一把就将熟睡的苏瑾腾空抱在怀里,好半天才松开手,小心翼翼将苏瑾放回在床榻上。追着进来的沐春和妩芪都惊呆了,两个人愣愣呆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瑾还在熟睡,突然被人抱起,又那么用力抱着,自己动弹不得,立即就醒了过来。屋外夜幕降临,屋内又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灯,好半天她才分辨出来,进来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赵翊。 泪水顿时滂沱,模糊了视线,苏瑾也顾不上擦,她伸出双手也用力抱住了他,趴在他的肩头呜呜哭泣起来,这些天的委屈和害怕全都一股脑儿宣泄了出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翊来来回回嘟囔着这一句,抱着苏瑾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撒开,直到闻讯赶来的李嬷嬷站在门口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再一次小心翼翼将苏瑾放回在床榻上。 “殿下,如今王妃还怀着孩子呢,下午请了太医过来瞧过了,说王妃忧思过度,腹中这个孩子有些胎位不正,气血又不足,王妃要好好休息呢。”李嬷嬷说得隐晦,语气却是不容妥协,“您也刚回来,该先去沐浴更衣……” 因为李嬷嬷是自己母妃从宫里特意安排来的,赵翊多少也敬畏她几分,立即点头允诺,可也只是坐在了床榻边,并没有半分要离去的意思,甚至连眼神都不见挪开分毫。 屋中其他人瞧见了,有的暗暗高兴,有的满心无奈,但大家都清楚,如今自己才是多余的,就连李嬷嬷也轻轻叹了口气,便朝着屋子里的其他人挥了挥手,众人十分默契地行了礼退了下去。 苏瑾慢慢从床上爬起来靠坐着,一双手顾不上擦掉自己的泪水,便迫不及待抚上了赵翊的面庞,只觉得触手粗糙坚硬,竟没了从前的光洁,“这些日子,你过得不好。” 赵翊抓着她的手,轻笑起来,“没什么好不好的,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好。” 苏瑾听着这样直男的情话,顿时觉得暖暖的,心里有一种满溢的愉悦感,但有些事她迫 不及待想要知道,便急忙询问道,“听沐春说,你找到了证据,我和小鱼儿不会有事了是吗?” 苏瑾这话问出来,赵翊的眼中露出了一阵暗淡和慌张,但这样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屋中光线很差,苏瑾也并未注意到,此刻的她正满心期待地等着赵翊述说。 “嗯。”赵翊轻轻应了一声,过了一分钟,这才开口解释道,“是阿诺。从前你放过她,替她求情,让她免除一死,改斩刑为流放,可她却被逼着指控你。这件事情让她心里过意不去,得知我正四处找证据,她便求了关押的差役,找上了我,和我和盘托出,还帮着我一起抓住了廖英才。” “廖英才?他被抓了?”苏瑾心中一惊,却顿感解气。 “嗯,我将二人带至御前,又将搜集的证据一并呈上,父皇英明,已经查实,这件事情是他们诬告,所以你和小鱼儿无罪了。”赵翊的语气柔和。 “那就好……”苏瑾舒了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一事,语气也沉重起来,“那这件事背后主使者是谁?真的是衡王吗?” 赵翊沉默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眼底复杂的情绪,“是你妹妹,苏瑜。” “是她?”苏瑾有些懵,她有这份心,可她有这个能力吗?“只有她?” “还有六哥,苏瑜和六哥联手,想要扳倒我们……”赵翊的语气十分低沉,苏瑾听得出他的心痛和无奈,也不敢再多问了,只要孩子和赵翊无事就行了。 赵翊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继续道,“可是,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他们,这个案子只是按廖英才记恨我们,伺机报复结的案,苏瑜她们……无罪。” 苏瑾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既然我们知道了她们之间有勾结,也知道了她们想要害我们,日后我们多防备着些就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吧。” 赵翊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应了一声。 “还有,”赵翊接着继续道,“廖英才被判了凌迟,五日执行,你怀着身子,就别去看了。至于阿诺,被判了斩立决,已经死了。” 全一卷 第228章 是去是留 “死了?”苏瑾不可置信地重复道。眼前浮现出那张清丽质朴的面容,是她第一次见她的模样,穿着蓝色的衣裙,黑色的布鞋,头上没有任何装饰,身后还背着一个不大的蓝布包袱…… 这样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就死了?在古代,人命果然如此轻贱吗?虽说在这样等级森严又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心慈手软一定会害了自己,但是就这么轻易就评判了一个人的生死,她还是难以接受。更何况,若真论起来,她其实是因为自己死的。 苏瑾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嘴里哆哆嗦嗦念叨着,“竟然死了……我……我没想她死……” “我知道,我知道,”赵翊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住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待你腹中这个小家伙出世,咱们一家四口,好好生活。” 日升月落,灯掌灯息,死去的人魂归尘土,活着的人却还要将日子继续下去。 回王府好几天了,苏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久以后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她连忙放下手上杯盏,冲着赵翊奇怪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不去大营练兵了?最近一切太平吗?” 苏瑾问这话时,赵翊正拿着一柄木剑与小鱼儿在院子里玩耍,听她这么问,他将木剑递给儿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王如今赋闲,兵权已经归九弟了。” “什么?”苏瑾一脸的不可思议,眼前突然就浮现出了九王赵凌的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寒颤。怪不得最近赵翊整日呆在家里,只偶尔被传唤去宫里,就是自己怀小鱼儿时,他紧张地每顿饭必回府吃,也是吃完饭就走,一刻都耽误不得的。可这几日,他却一直呆在家中,虽然说陪伴她和小鱼儿的时间很多,但是,她记得他是十分看重仕途的,他绝不是那种儿女情长到不顾自己抱负的人,“是因为小鱼儿的身世被疑,圣上申斥你了?” 这边苏瑾紧锁眉头等着答复,那边赵翊亦是紧锁眉头苦苦思索解答,两个人正僵持着,旁边沐春憋不住话,沮丧着脸补充着,给苏瑾狠狠补了一刀,“还有小世子,圣上还是不肯认他,还命他从皇家族谱上除名,贬为庶人……” “什么?”苏瑾瞪大了眼睛,猛然站了起来,手边的茶盏被带倒,茶水洒了一桌。 赵翊赶紧三两步冲过来扶住苏瑾,转而瞪了一眼沐春,“多嘴,瞧你把你家夫人吓得。” “不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苏瑾一把抓住赵翊质问道,“你不是说都没事了吗?阿诺死了,廖英才也死了,皇上还是不信我的清白和小鱼儿的身份吗?” “别激动,别激动,你快坐下。”赵翊小心翼翼将苏瑾安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继续安慰她,“父皇说了,信你的清白,也信小鱼儿的身份,但是为了皇家血统着想,所以才不能承认小鱼儿……” “这不还是不信吗?”苏瑾不客气地打断他,顺手抓起还剩半盏茶的茶盏送入口边,咽了口茶水后急急说道,“你们不是有什么滴血认亲吗,要不你们俩就试试看呀,在大殿上,在圣上面前,再不行……”苏瑾越说越急,口不择言道,“再不行让圣上他自己和小鱼儿滴血……唔……” 赵翊眉头微皱,及时捂住了苏瑾的嘴,“胡说,圣上龙体贵胄,如何能损,还有,小鱼儿年幼,你也忍心?”说着,赵翊用手指着在小花园里和丫鬟一起玩闹的小鱼儿,继续对苏瑾说道,“其实我也想过了,九弟也是圣明的,若是圣上真的属意他为太子,我也能接受。原先我与二哥争皇位,是因为二哥心狠手辣,暴戾专行,且我这一生唯一的追求,便是仕途。可如今不同了,我有了你和小鱼儿,还有你腹中的这个小家伙,今后即便我们一家子一起找个山水如画的地方,无官无爵地平淡生活,我也十分知足。” 苏瑾被他说 动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柔和起来,刚刚的愤懑委屈也一扫而空。她怎么能不知什么滴血认亲不过是电视剧里学来的傻主意,根本毫无根据,只是刚刚一时气极,胡言乱语。如今依着赵翊的态度,她顿感安心,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再胡闹了。 不远处的小鱼儿看着自己父母这般,竟扔了小木剑,站在院中拍着手又笑又跳。 午后,宫里传召,赵翊在墨韵阁用完午膳后,便匆匆换了官服,与木青一起进宫了。 赵翊前脚刚走,后脚沐春就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对苏瑾说:“小姐,你知道谁来京城了吗?” “什么?”苏瑾对于她的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感到莫名其妙,笑着塞给她一块甜糯的豌豆黄,将她拉着坐下来,“先吃点东西,慢慢说。” 谁知沐春一改往日的不着调,竟顾不上什么糕饼,瞧着苏瑾十分认真地说道,“是张天师,张天师!小姐,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张天师的吗?张天师进京了!” 张天师……这个自己曾经满心期盼甚至视若珍宝,而如今却陌生无比的名字。张天师,那个一直存在于传说和神话中的名字,那个在自己死亡的那个晚上出现在她弥留之际的仙人,那个身着黄黑色道袍,头戴一顶道冠,手持一柄拂尘的神秘男子…… 自己是要回家了吗? 苏瑾心乱如麻,一不留神,手上的那块想要送入口中的豌豆黄掉落了下来,正砸在自己月白色长裙上。妩芪不明所以,只觉得苏瑾的反应十分奇怪,看见糕点弄脏了衣裙,连忙上前用帕子替苏瑾清理。 苏瑾还在失神,如今的生活很好,有个爱自己的男人,还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儿子,更何况自己还怀着个几个月后就能出世的孩子,事到如今,想要回去现代的愿望早已淡化了。家人她还是十分想念的,但是若此刻让她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她根本做不到。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宸王府墨韵阁主屋内昏暗无光,十分寂静。风尘仆仆从宫中回来的赵翊径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昏暗的屋里没有掌灯,屋中只有苏瑾一个人。一踏进屋里,赵翊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苏瑾一定是守在院子里的那张矮桌子后面,将小鱼儿和院子里的那帮子丫头小厮聚集起来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抑或是守在后厨和芮芮她们捣鼓新的菜品,再不然,也会拉着蓝铃铛她们姐妹聚会,可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怏怏地靠在窗台旁边的罗汉床上发呆,窗户也不关,也不让人近身伺候。 “怎么了?”赵翊放下手上提着的食盒走过来,顺势点亮了近旁的一盏烛灯,然后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边,关切地问她。 苏瑾闻声转过头来,眼中满是忧虑和沮丧,脸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配着她不施半天脂粉的模样,显得可怜。 赵翊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将她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然后低声询问,“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苏瑾还是一语不发,倒不是她故意不说话,只是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究竟该不该和赵翊说这件事情,即便是说,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苏瑾这样子明显是有事,于是赵翊穷追不舍。 苏瑾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来说和性命一样重要的男人,心里逐渐温暖起来,也慢慢想明白了,比起隐瞒,她更愿意对他坦白一切,有时候一个人承担,比起两个人一起分享,实在是太苦了。于是,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拳头紧紧握起,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听说,张天师来京了?” “为了这件事情?”赵翊有些狐疑,但因为担心苏瑾的反应和张天师进京有关,便事无巨细地说起来,“张天师今日刚从龙虎山抵京,日昳方才进宫面圣,圣上龙心大悦,赐了封号,还赏赐了座宅子,就在皇城脚边,离我们也不算远。 哦,据说他还带了两个儿子过来,但是今日觐见没有跟随……你……是不是有事要找张天师?” 安静听完赵翊的话,苏瑾突然没头没脑地开了口,“赵翊,你还记得我那一年非要去玄帝行祠吗?” “什么?”赵翊果然没有理解。 苏瑾继续补充道,“就是,我被你从大青华山上救下来,回府的时候,我们去的,玄帝行祠。” “记得。” “我当时问了元明道长是否知道张天师所在何处。” 赵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一切,笑道,“我记得,当时你好像问了元明道长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道长一个都回答不上,他……” “对,我其实是想找回去的办法。”苏瑾猛地抬起低垂的脑袋,眼泪顿时扑簌簌往下落,显得她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要回去?”赵翊面露震惊,握着苏瑾胳膊的手微微收紧。 “我不知道。”苏瑾再一次垂下头,抬起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这下赵翊终于明白了苏瑾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因为他此刻的状态和她完全相同。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赵翊这才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你回去吧,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等不了多久……” “回去就不会回来了。”苏瑾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 赵翊的脸色骤变,他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对着苏瑾吼道,“不,你不准走,苏瑾我告诉你,你不许走!” 被他这么一吓唬,苏瑾哭得更凶了,整个身子都在不住颤抖,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知道自己吓到了她,赵翊再次坐下,紧紧抱着她,然后压低了声音轻声安慰起来。 全一卷 第229章 又见新人 自那天和赵翊说自己想要通过张天师回去,然后被赵翊狠狠吼了两句后,苏瑾和赵翊就冷战了。 具体是个什么情节开始的冷战,苏瑾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赵翊愤然转身离去,就再不肯踏进墨韵阁一步。 这件事情,赵翊做得很决绝,即便是想儿子了,也是先让司修亓过来唤,然后让乳母带着小鱼儿去前院找他。这样的冷战可苦坏了王府里的下人,特别是宸王府中的大管家司修亓,好几次半夜里宸王殿下突然说想儿子了,然后就将司修亓从被窝里拖出来,让他去后院把小鱼儿抱来。 对于这件事而言,苏瑾的整个人显然都是懵的,明明自己还没有决定要抛弃他们回去,明明被凶的人是自己,明明自己是应该被挽留的,可结果是,她被他冷落了。 苏瑾先是觉得奇怪,可自己轻描淡写哄了他两句无果后,她也不乐意了,冷战就冷战,谁怕谁? 不过与宸王府中的紧张气氛相悖的,倒是这两日里接到的圣旨,那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震惊,令人应接不暇。 先是宫里传来口谕,大致意思是圣上重视赵愉的身世,为了保险起见,特请张天师占卜一卦,结果显示,赵愉果然是皇家血脉,于是,赵愉作为皇孙的身份被还回来了,但是对于赵愉的世子之位,却迟迟没有说法,只是允诺了苏瑾下一胎的男孩,才能被封为世子。 后面的意思是传旨小太监说的,说是因为圣上关切七皇子和小皇孙,遂先派人来传个话,后面还是会有大人来宣读正式的圣旨的。 听到这样的结果,苏瑾第一个反应就是寒心,再加上赵翊冷冰冰的态度,令她内心原本朝着“不回去”这一头的天平忽然转变了方向。 紧接着,下午圣旨到了,苏瑾又一次被打击了一次。 下午圣旨到时,宸王府中众人盛装以待,远接高迎,圣旨大致内容与上午口谕相同,只是加了些关于赵翊官职的事务,听这个意思,应该是官复原职了。 待将传旨官送走后,苏瑾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自己和赵翊之间紧张的关系,于是满脸笑意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殿下,恭喜呀。” 谁知赵翊只回过头来冷冷瞧了苏瑾一眼,然后一甩袖,就抱起儿子,大步离开了。 跟在赵翊身后的南风见此情景也是惊诧不已,他与苏瑾的关系很好,自然看不下去她此刻的境遇,可自己主子走了,他也不便多做解释安慰,只好冲着苏瑾行了个礼,低声丢下一句话,便匆匆忙忙追上了赵翊的步伐,“王妃息怒,殿下是赶着要进宫去谢恩,所以才会如此……” 苏瑾懵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的他? “小姐,别担心,殿下可能是有什么烦心事了,所以才……”沐春上前安慰。 “他究竟气什么?”苏瑾十分郁闷,朝着赵翊离去的方向瞪了好一会儿,才愤愤然转身回自己的墨韵阁。 回去的路上,沐春拽着沐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然后小声问道,“你有去问司管家,殿下为何生小姐的气吗?” 沐雪摇了摇头,“问过了,修亓他也不清楚,他还特意在殿下面前提起过小姐,想试探着说几句好话,结果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把茶杯都扔了。修亓还说,这几日殿下都是一个人独酌至深夜,还有几回,殿下都睡下了,可谁知半夜里又起来了,不是要酒就是要将小公子抱过去,也不知道殿下究竟在气什么。” 两个人的话虽刻意说得很低,可终归走廊安静,苏瑾基本听了个明白,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可心里却像是有一只横冲直撞的野狗,将自己一颗平静的心搅闹得七零八落。 日子又平静过了几日,这一日,宫里又下旨了。 今日苏瑾早上起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透不过气来,像是预感到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原本就像在自己院子里呆着的 ,可皇帝下旨了,作为宸王妃她又不得不去,最后她只能由沐春沐雪一边一个地扶着,勉强去了前院。 路过后门的时候,苏瑾瞧见门口停了顶蓝布裹红绸子的小轿,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慌乱,不详的感觉更甚。 这一回苏瑾的预感是对的,随着传传旨的大人来的,还有一个身着粉衣粉裙的曼妙妇人,旁边还跟一个丫鬟打扮的小丫头。这妇人是坐着轿子跟着宣旨官一起来的,但因为依着祖制,她不能走正门,所以特特地将她的轿子抬至旁边小门,然后再由小厮领着一起前来领旨。 什么样的人,才会穿着这样的衣服,从家中小门进来? 苏瑾心中有了计较,心里堵着的感觉愈加强烈,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久久散不去。 果然,这一回圣上下旨,只为了一件事情:因对宸王府子嗣存疑,圣上为了弥补赵翊,遂特意将宫中惠贵妃家中的侄女嫁与赵翊做侧妃,为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这一回恐怕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位被圣上硬塞过来的女子,已经跪在了赵翊的身后,随着赵翊一同领旨谢恩了。 虽然来时就猜到了一二,可待苏瑾听完圣旨后,依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茫茫然抬起头看着宣旨官手上的那方黄绸子,既忘记跪拜行礼又不知如何开口恭敬回谢,只呆呆盯着圣旨,最后还是沐春和沐雪眼疾手快,将苏瑾搀扶起来。 好在此刻大家关注的对象并不是她,没有人计较她今日如此的失态。 赵翊似乎是早就知道的,苏瑾望过去的时候,见他脸上并无一丝惊讶的神色,只恭恭敬敬将宣旨官送了出去,回来后对着司修亓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往书房走。那个初来乍到的宸王侧妃看起来有些拘谨,她看着赵翊离去的背影有些手足无措,在身旁小丫鬟的提醒下才略略回神,冲着苏瑾简单行了礼,就带着丫鬟跟了过去。 他是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他这些天不理我,原来都是因为她。 苏瑾钻了牛角尖,她咬着唇看着赵翊和那个女子离开的背影,委屈的情绪像是洪水滔天,致使她还没转身甩袖离开,眼泪就无声无息摔落了下来。不过她反应是极快的,立即捂着肚子蹲了下来,然后大滴大滴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滂沱不止。 赵翊走的很快,并没有瞧见苏瑾这边的状况,直到听见沐春沐雪的惊呼声,才清楚这边的动静。 赵翊身后跟着的新侧妃并不清楚情况,听见后面惊呼“王妃,您怎么了?”,脚步一滞,却并没有回头,只预备着和宸王一起离开。看着眼前男人的背影,她心里正盘算着嫁进来之前曾听闻的传言,却没想到走在她前面的宸王突然停下脚步,然后一个转身,飞一样从自己身边略过,一眨眼就奔了回去,抱起了蹲在地上的王妃。 她是秦家的姑娘,是衡王侧妃秦梦蝶的庶姐,从小与梦蝶关系很好,也深得夫人的欢心,这才得幸配与宸王。来之前她便听自己的嫡妹秦梦蝶说起过宸王与宸王妃的关系,自然也有了些心理准备,可如今瞧着,她还是不自觉感觉到酸楚,站在那里瞧着她们,竟一步也挪不开。 这边苏瑾还在哭,倒不是因为腹痛,她哭完全是心痛,是委屈,所以待看见赵翊朝着自己冲过来后,哭得更凶了。 “这是怎么了?”赵翊一把将苏瑾从地上捞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地往旁边最近的屋子里跑。跟在后面的人也十分乖觉,有的安排着传太医,有的吩咐着准备安神茶,一时间宸王府中一阵忙乱。 被安顿在床榻上后,苏瑾哭得累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中没有人,沐春沐雪不在,赵翊也不在。 都不在,难道赵翊抱自己回来,都只是一场梦?只是因为自己太过在意他,才会在梦中也梦见了这样的场景?若是这样,那自己可真是太可笑了。可究竟,赵 翊究竟在气自己什么? 正郁闷着,苏瑾听见了东厢房沐春和沐雪的声音,两个人好像正在准备晚膳,一边准备一边闲谈。 “沐雪,你怎么没有先回去?小姐这边有我们在呢,你不用担心。”是沐春的声音。 “我还是不放心小姐。”沐雪顿了顿又说道,“更何况现在司修亓忙着呢。” “忙什么?要送的聘礼他上个月不久准备好了吗?” “不是,是新来的那位侧妃秦夫人,司修亓正忙着给她张罗住处呢。” 秦夫人……原来都不是梦…… 苏瑾一着急,顺手打翻了床边小几上的一盏茶,东厢房的两个人听见动静,赶忙跑了过来。 “小姐,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苏瑾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你们刚刚说的秦夫人……” “是圣上赐的,殿下回绝不了。”沐雪说得小心翼翼,“不过,司修亓和我说了,殿下特别吩咐了,让秦夫人住西角那边的空院子,那里离主屋和书房都远……” 苏瑾拿起床边小鱼儿留下来的布球,随着把玩着,可心里还是觉得酸溜溜地,“他人呢?” 沐春以为问的是秦夫人,急忙回话道,“秦夫人如今在自己殿里收拾,司管家刚给拨了几个手底下的使唤人过去帮着收拾,怕是明日才会来给小姐请安。” 苏瑾将布球放回桌上,闭了闭眼睛,问道,“我不是问她,我问的是赵翊。” “殿下?殿下见你睡下了,便进宫谢恩去了。” 谢恩?对呀,奉旨纳妾,他果然很高兴。 “小鱼儿呢?” “小公子在后院,芮芮陪着呢。” 苏瑾冲沐春沐雪勉强笑了笑,道:“你们去忙吧,我再睡会儿。” 苏瑾转过身背对着她们,不想要眼泪被人瞧见。刚转身,外面就走进来一个人。 全一卷 第230章 侧妃秦氏 屋外的人来的急切,屋内的沐春沐雪识趣地退下,苏瑾察觉出来人,心里清楚是谁,也不想理会,继续侧卧着合眼假寐。此时的苏瑾心底一片冰凉,一种难以忽视的委屈萦绕在心头久久消散不去,她既不明白赵翊为何会生自己的气,又因为突然出现一个妾而耿耿于怀。更令她难受的,是她已经主动示好了,却还是得到了决绝的回应,此刻的她真的无所适从了,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不去回应,兴许他还会察觉出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原想着来人定然会过来抱着自己,就像从前自己耍耍小脾气时那样,轻声细语地哄着自己。可这一回…… 从前是自己无理取闹,这一回是真的委屈了,苏瑾心里盘算着,赵翊若开口哄自己,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原谅他呢。这样想,其实她从内心已经原谅他了,只是因为这些日子被无故冷落的委屈无处消弭,又因为圣上赐妾而难以释怀,这才心中难受。 来的人的确是赵翊,他进宫谢了恩典,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赶回来,一路冲进了墨韵阁主屋。见苏瑾已经睡下,便和衣坐在床边,看着她的侧脸不敢动,生怕惊动她。看着她睡梦中眼睛上的睫毛还在抖个不停(其实没睡),心里着实心疼。他看着她,心中有些遗憾懊恼,自己应该骑马回来,而不是坐轿回来,若自己骑马,兴许还能赶得上见她一面,和她好好说说话。 他想搂着她哄一哄,轻轻将她唤醒,就像从前一样,好好和他说说话。可转念一想,自己今日刚收了个小妾入房,依着圣意,今日也必定要去住一晚,才不会唐突了圣意。若是此时吵醒了她,让她知晓自己今晚的安排,她恐怕会更难受。这样想着,赵翊突然感觉松了口气,此刻竟感激起坐轿回来。 略略坐了坐,赵翊不发一言,他看着苏瑾的身影,轻声叹了口气,又轻手轻脚出去了。 夜幕降临了,苏瑾早已知晓屋中人已离去,只是自己眼泪未干,不愿起身,还是保持着侧卧的姿势,睁着眼睛等天亮。待眼中泪干,她的心也彻底凉透。她起身披上一件披肩,反坐在窗边罗汉床上,探着脑袋看着窗外,像个好奇又无知的孩子,想知道外面究竟有些什么。 已经入秋,入夜后寒露沁骨,苏瑾伸手探出窗外,只感觉寒凉的月光缕缕洒在手掌心,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屋子西边正对着新人所住的院落,已经入夜了,那边似乎还很热闹,透亮的光像是无孔不入的寒风,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势头,照进了这边凄冷的黑暗中,苏瑾直觉刺目刺心,心冷更胜身冷。 果然皇家凉薄,凉薄如斯。 今夜难以入眠。 难以入眠的,还有赵翊和今日新嫁娘秦氏。 赵翊虽是今夜的新郎,却没有一丝兴致,只和衣慵懒地睡在新嫁娘身边,闭着眼睛不说话,虽然心中记挂着苏瑾而无法入眠,却也只能依从着圣旨,在这边的屋里待上一晚。 秦氏更是睡不着,今日是自己的好日子,自己能以庶女之姿嫁入皇家,自是喜不自胜。天知道她有多高兴这一场婚仪啊,哪怕在嫁进来之前,她已经从自己的嫡妹秦梦蝶那里知晓了宸王对王妃的爱意,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比不上,她也是高兴的,她私心想着,哪怕殿下只宠幸她一次,她也能守着这份荣宠幸福地度过后半辈子。倘若上苍保佑,自己有幸能怀上殿下的孩子,那么未来无论日子多苦,她都能有一个盼头。这个孩子无论男女,她都能在王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知足地活下去。 秦氏没有大名,在家时有个闺名,叫娇娘。因为不是嫡女,所以她不配有大名,她不像秦梦蝶和苏瑾,没有人会想到要为她请先生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只因为她是父亲第一个女儿,父亲抱着她时,说了一句,「这真是一个娇美的小女娃。」于是自小到大,娇娘便成了家中人对她的称呼,特别是自己生母去世后,家中人对她的关注就更少了,谁又会想起她是家中唯一没有大名的孩子呢?为了生存,她从小就知道看人脸色,揣度人心,未嫁时她依附着家中主母,逆来顺受地小心过活,终得了这样的一份姻缘,她其实是知足的。 此刻的她,脸红红地躺在婚床内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听着耳边传来男人浑厚均匀的呼吸声,紧张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就这样,秦娇娘捱到了后半夜,可身边的夫君却依旧无动于衷,她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借着屋中烛火快速地看了身边男人一眼,却看见男人合着眼睛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她小小声松了口气,却扑面而来感到了遗憾与委屈,心里清楚自己未来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但是,秦娇娘逆来顺受惯了,即便受了如此不公的待遇,她也只是在心里难过了一阵子,便小心翼翼摸索着从床内侧爬了出来,然后走在窗边小几上,熄灭烛火,生怕惊扰了正在熟睡的夫君。 回到床边,看着睡在床外侧的夫君,她又担心自己回到床上会惊醒夫君,自己竟蜷缩在旁边罗汉床上捱了一宿,既感觉寒凉又觉得凄凉,迷迷糊糊睡不踏实。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清早,沐春和妩芪进屋预备伺候苏瑾起身洗漱,一进屋就吓了一跳,苏瑾竟然就这么坐在窗边呆了一夜,整个人摇摇欲坠,毫无生气。沐春连忙将苏瑾扶下罗汉床,妩芪小跑着出屋,连忙吩咐小厨房熬煮姜汤,又命小厮去请大夫。屋中正忙活着,屋外小丫头木芽递了话进来,「启禀王妃,秦夫人来了,说是给王妃请安敬茶。」 「请什么安,敬什么茶?」瞧着苏瑾这样,沐春眼圈都红了,陡然听见秦夫人来,立即没好气地朝着木芽冲了一句,「这样的妖精有什么好见的?」 小木芽才八岁,是刚从外面庄子里选拔上来的,被拨进墨韵阁才不过半月,哪里瞧过这样的架势,顿时为难地站在屋外,绞手衣摆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是不知该如何回话。 妩芪还算镇定,将手抚上沐春的手背安慰道,「沐春姐,我知你心疼王妃,可如此回话也让木芽为难。」说罢,她抬高声音对木芽说道,「你去回禀秦夫人,王妃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让她先回去吧。」 「诺!」木芽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忙不迭答是,拔腿就要走。 「等一下,你安排她在花厅待茶。」一直不言语的苏瑾开口了,「我去见见吧,作为王妃,我……」 苏瑾欲言又止,话说不下去,却已经强撑起身,预备洗漱。 半个时辰后,苏瑾在花厅见到了整装前来的秦氏,陪着秦氏一起来的,只有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丫头,看着像是昨日宣旨时陪在她身边的那个。 苏瑾没来时,娇娘一直规矩站在花厅中,低着头等着,既恭敬又谦卑,一点没有当初封月凝那般无礼造次的模样,见到苏瑾出来,她立即十分恭敬地跪地行礼,对苏瑾行了个全礼,这才端过身旁丫鬟盘中的茶,虔诚地递给苏瑾,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既不刻意,又恭敬谦逊,一点矫揉造作的意思都没有,倒是令苏瑾有些意外。 敬茶毕,秦娇娘也坐了下来,苏瑾注意到这位新晋的侧王妃眼底也有着深深的乌青,看起来昨夜睡得不好,兴许是新婚,赵翊图着新鲜,昨夜折腾到很晚…… 苏瑾再次钻了牛角尖,思及此处,眼泪差点落下来。她连忙掩面轻咳,假装身体不适,略略掩过。 谁知秦氏眼尖,连忙起身表示关切,言语恳切,态度真诚,倒是令苏瑾十分不自在。 两个人几句话聊过,苏瑾对这位秦氏有了些改观。撇开这一切拈酸吃醋的事情,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女子的确是一位心地善良、心灵手巧又善解人意的可心人,哪怕是身为女子的苏瑾,在这几番闲谈后,也对她十分有好感。秦氏脸上没有一点诡谲的神色,说话待人都真诚直白,不娇柔做作,若不是她心地善良,那恐怕就是她太会装了。 「王妃娘娘,」娇娘眉眼含笑,对苏瑾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妾身在嫁入王府的前一夜,曾与妹妹梦蝶彻夜长谈,妹妹便直言苏家女子皆是有福之人,九王妃如此,娘娘您亦是如此。只不过妹妹在九王妃手底下讨生活,实在不易,她那时就曾艳羡地说,妾身日后能在娘娘身边生活,是如此的幸运。从前妾身还胆战心惊,可今日见了娘娘您,妾身这才领悟到妹妹梦蝶当日话中深意,娘娘您真的十分亲切善良,妾身日后愿意日日侍奉在娘娘身边。」 娇娘的话说得真切,苏瑾虽不反感,却也觉得有些惊讶,不过想一想古代女子兴许将这些尊卑等级看得更重一些,也没有反驳她。眼前的女子善良痴情,看起来殿下似乎也十分喜爱她,兴许她日后也能对自己的小鱼儿好一些。 苏瑾心里想得苦涩,离去的心思却更坚定了三分。 正巧此时,小鱼儿从他的院中来给苏瑾请安,蹦蹦跳跳就进了花厅,一眼就瞧见了苏瑾,于是他几步小跑就奔向了苏瑾,直接扑在了苏瑾怀里,「母亲,母亲!」 身后追着跑的李嬷嬷气喘吁吁,进了屋后先给几位主子请了安,然后便在小鱼儿旁边小声提醒道,「小公子,您忘记要请安了。」 小鱼儿赖在自己母亲怀里,用自己的脸颊在母亲的衣服上蹭啊蹭啊,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后退两步,脚步不稳地对苏瑾请了个安,嘴里稚气满满地说道,「愉儿给母亲请安。」 苏瑾心里心疼,又将小鱼儿抱回自己怀里,想了想又对小鱼儿说,「你去给秦夫人请安,她是你的庶母。」 秦夫人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直摆手,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为您提供大神鸢尘的《谁说七王妃不得宠》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30章侧妃秦氏免费阅读. 全一卷 第231章 伯璟身份 愉儿给秦夫人请安。」小鱼儿倒是十分乖觉,立即转身上前,对着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秦氏夫人行了个礼歪歪斜斜的礼,口中稚气可爱又一本正经地请安。 小鱼儿学习礼仪才几个月,动作协调性还不行,这一行礼,一个没站住就要倒,离他最近的秦娇娘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小鱼儿,小鱼儿顺势栽进她怀里。 小鱼儿抬起头仰着脸瞧秦娇娘,秦娇娘原本就生了一张圆圆的俏脸,看见小鱼儿如此可爱,不禁冲他莞尔一笑,没想到小鱼儿竟然也冲着她笑起来,然后伸手抱住了她。 一旁的李嬷嬷上前,笑着将小鱼儿抱过来,倒是什么也没说,但苏瑾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不乐意了,几个人脸黑如锅底,一个个看着秦娇娘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苏瑾倒是心念一动,看着小鱼儿与她有缘,若是她真的善良真诚,将小鱼儿托付与她,也是合适的。但日久见人心,她还需再多观察秦氏几日。 然而,事与愿违,苏瑾原本对于回去之事犹豫不决,可蓝铃铛带来了一句话,令苏瑾下定了决心,定要去见一见张天师。 张天师奉圣谕,巡查江南一代,荡平奸邪,清除妖魔,预备三日后出发。 张天师要走了。感受了皇家凉薄的苏瑾已经对这个世界没了留恋,又因为考察了几日秦氏,确认了她的良善,也放心将小鱼儿交付与她照料,于是她了无牵挂地预备去见一见张天师,因为她的心里笃定了张天师定能让她回去。若是能带着自己腹中这个孩子一起回去更好,若是不能,自己便在生产完再离开,总之,她决定了一定要走。 既然赵翊有了新欢,自己又何必赖在这里惹人厌烦呢。既然新欢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又有着父亲的庇护,还有沐春沐雪她们的照顾,小鱼儿想必不会受什么苦。自己还有父母,此次若能回去,一定要好好尽孝,然后守着心底的这份感情终老。 事已至此,其实苏瑾对这一世的依恋已经所剩无几了,原本她放心不下沐春沐雪这几个一直跟随着她的朋友,但是沐雪即将成亲,沐春也与张伯璟日渐和美,她便也安心不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赵愉,如今孩子也有人照料,看起来的确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蓝铃铛是苏瑾在这个世界里最纯粹的朋友,两个人的情意不掺杂任何的阶级和利益的因素,倒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蓝铃铛已嫁为人妇,成了当朝新贵聂盛远聂小将军的夫人,两口子日子过得红火,就在苏瑾被衡王以解救之名掳走的那段时间,蓝铃铛刚被诊断出有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 这件事情说来也是曲折。成婚后的蓝铃铛依旧是我行我素,继续在军营里当着自己的小官,聂盛远原本就喜欢蓝铃铛的洒脱和英气,自然不会阻止她。可问题在于,成婚多日了,她的肚子却总也没个动静。这两件事情掺杂在一起,就彻底惹怒了聂家所有的女性长辈,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在对蓝铃铛施压,蓝铃铛苦不堪言。聂小将军心疼不已,一怒之下,毅然决然带着小娇妻逃去了西郊别院单过,这下可犯了众怒,聂家和谷家的当家人还好,可聂老夫人和谷太夫人这亲母女俩却气得够呛,这样一对一直不对付的母女俩,时隔多年,终于重又联手,共同抵制新妇,将聂盛远和蓝铃铛的错处列了个清单。最终,蓝铃铛妥协了,既担心和长辈闹得太僵,聂盛远会为难,也怕聂盛远忤逆尊长的罪名落实,为大局考虑,她最终决定递上了辞呈,愿意在家待业,当好一个贤妻。 一切原本尘埃落定,可一日蓝铃铛感到气短乏力,原本以为是担心苏瑾母子安危,也是为着自己的境遇而愤懑,便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练鞭,想撒一撒心中的郁结之气,可一连练了两套鞭法都觉得使不上力气,家中人这才重视起来。于是聂府请了郎中过府为夫人诊治,这一诊可不得了,一下子诊出了一个月的身孕,这下可乐坏了聂小将军,当夜就将喜讯传回了老宅,自己还向上峰告假一日,在家好好陪着媳妇。 结果第二日,聂家别院外热闹非凡,原来是得着信儿的聂家人,连夜安排了一切事宜,一大清早,便派了三两马车,遣了八个婆子,十个丫鬟,外加二十几个护院马夫前来,为的是接蓝铃铛回去养胎。 为了不引发矛盾,虽说蓝铃铛并不乐意回去,却也答应了。自此之后,蓝铃铛便被困聂府,一步都不被允许出府,故而就连苏瑾平安回王府,她都没能出去瞧一瞧。苏瑾这些日子也是焦头烂额,根本也顾不上其他人,故而她也没有机会去瞧一瞧蓝铃铛。 直到今日,蓝铃铛从自己夫君那边听闻了苏瑾的遭遇(其实是聂盛远向自己媳妇吐槽最近宸王的买醉行为),于是乎,一代女性蓝铃铛再也顾不上有孕没有孕,当着几个拦路的老嬷嬷就要使用轻功翻墙出去。这一举动将那几个古板刻薄的老婆子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跑去禀告聂老夫人,被留下的老婆子更是如坐针毡,还没等上屋的命令传达下来,自己就因为经不住蓝铃铛的恐吓,就自作主张唤来了车夫,亲自给蓝铃铛放了行,临走时还笑盈盈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看得出来是被吓得不轻。 其实蓝铃铛从小舞刀弄枪的,身体素质好得很,怀个孕也根本没有娇弱到哪里去,聂家人实属紧张过头,可这一番紧张下来,蓝铃铛不觉欣慰,反而十分反感——特别是和自己从前没有怀孕前相比——敢情他们只重视聂家的孩子,对于她这个聂家的媳妇,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如今所说的也只是「小心些,当心你腹中的孩子」、「多吃点,你腹中孩子要多吃点这个」、「你今日就是边吐边吃,也给我把这些个全都吃下去,你不想吃孩子也要吃的」、「待你生下这个孩子,你后半身的荣华富贵就有着落了」、「多穿点,你不冷,你腹中的孩子冷,你得多为孩子着想」、「你不要任性,你别忘了你腹中怀着聂家的骨血」、「能怀上聂家的后人,是你的福气」…… 如今终于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出来了,坐在马车里的蓝铃铛深深舒了一口气,情不自禁掀开车帘,猛地吸了一口车外透着凉意的空气。 苏瑾从沐雪那里提前知晓了蓝铃铛怀孕的消息,可瞧见她日渐丰腴的脸颊上却毫无血色,立即握着她的手担忧的询问着,将自己怀赵愉和怀现在这个孩子的注意和技巧都告诉她,盼着她能顺利度过艰难的怀胎十月。 蓝铃铛倒还是那副洒脱的模样,见过苏瑾后,还预备趁着今日出府,顺带去郊外玩一玩,散散心,也去看看营中的哥哥蓝鹰,还有自己的侄女蓝素。 蓝铃铛离开后,苏瑾便确定了要去张府拜会的行程,并托司修亓去递拜帖。 张天师三日后就要启程四处游历了,朝中前来拜会的人络绎不绝,原本司修亓以为王妃送进去的拜帖人家可能不会理会,正盘算着假借宸王之名,再去天师府送一次,结果就有天师府的小道士过来传话,说是明日恭候宸王妃大驾。 苏瑾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也实在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得太多,于是第二日,苏瑾没有任何排场,只带着沐春一人,坐轿去了天师府。 张府外守着两队人马,沐春去叩门后,开门的是个道童打扮的小孩,见是苏瑾前来,立即恭敬引路,口称天师已经恭候多时了。 两个人点头致谢,便径直顺着孩子引着的路,一路走向了内堂。 内堂外挂着一块用狂草书写着「蓬莱阁」的匾额,虽无落款,看不出是否出自名家,却令人觉得十分气派,立于其下便会肃然起敬。抬腿迈进内堂,入目是简单质朴之感,屋中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只有简单的木桌木椅,显得古朴别致,倒是十分接地气。苏瑾不禁想起王府内的待客厅,除去富丽堂皇外,倒是和这里的陈设大差不离,感觉一个是高配,一个是标配。 苏瑾坐在厅中等待主人家来,天师府的下人皆是道童打扮,待人接物倒是十分客气有礼,上了茶和点心后全都退下了。沐春规矩地站在苏瑾身后,时不时为她斟茶,也不多言语。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两人终于听屋外有人唤了一句,「张天师到!」 苏瑾和沐春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苏瑾立即起身相迎,与沐春一起将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身着黄黑色道袍,冠上竖着道冠,手上拿着一柄拂尘,大步迈进了蓬莱阁,他的身后紧跟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像是左右护法一样,陪同着天师一起迈进了内堂。 因为激动,苏瑾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她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男人的身影急迫地移动着,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和梦中的那个人努力做着比较。可怎么瞧,苏瑾都觉得这个张天师十分陌生,不仅觉得和自己曾经梦中瞧见过的那个人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而且还觉得在这一世,也不曾见过。可,说是完全陌生,又觉得有些武断,毕竟那场生死梦时隔多年,她如何还能那么清晰地记起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仙人,究竟是不是他。 正疑惑着,苏瑾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可以,虽偏头朝其他地方看去,一偏头却正巧将目光对上了站在张天师身后右侧的男子身上。这一看可不得了,她顿时惊诧地张大了嘴巴,然后立即条件反射回身看向了沐春——因为,她看见了张伯璟,那个一直陪在她和赵翊身边的,与沐春日渐热络的张伯璟,此刻竟然跟随着张天师一起走了进来。 为您提供大神鸢尘的《谁说七王妃不得宠》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31章伯璟身份免费阅读. 全一卷 第232章 天师后人 张伯璟?他不是赵翊的幕僚吗,怎么会出现在张天师的旁边? 难不成是赵翊让张伯璟来天师府拜访的? 苏瑾惊讶地呆愣原地,目不转睛看着张伯璟,直到张天师转身落座,这才回过神来。苏瑾想脱口的疑惑在脑袋里转了一圈,立即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身后的沐春——沐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谁知,沐春此刻惊讶的反应毫不逊色自己,苏瑾将信将疑又将头重新转了回来,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张天师一行人身上。 此刻的张天师也正瞧着自己,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苏瑾不自觉对上了他的目光,只觉得自己顿时矮了半截,眼前的男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视,令人不禁胆怯。 张天师倒是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严肃,瞧着苏瑾,眼里流露出一抹担忧,倒像是家中长辈看着自家晚辈的模样,他招呼苏瑾落座后,手边落在了自己的那把大长胡子上,捋啊捋,眼睛也慢慢眯了起来。 苏瑾已经缓过神来了,她急忙落座,目光却不自觉朝着张天师的身旁瞧去。这一瞧不得了,除了张伯璟站在张天师右手边,一副恭敬谦卑一言不发的模样外,另一旁竟然站着另一位老熟人。 张子贤。 他不是一直说去云游四方的吗,怎么也会在这里? 张伯璟和张子贤是亲兄弟,如今都在张天师身边,这么说,他们俩其实都是张天师的后人?所以说,自己苦心孤诣要找的张天师,其实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苏瑾紧紧咬着唇,手上无意识地捏紧了木椅扶手,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所有的震惊和恍然都堵在嗓子口,憋得她满脸通红。张天师并没有注意到苏瑾内心的变化,只是长久无话,他有些奇怪,微闭的双眼咻地睁开,如鹰目般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投向了苏瑾,灼灼而视,眼神中带了几分询问。 苏瑾被他的目光一刺,心更堵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颤着声音客套道,「今日来拜访,叨扰天师修行了。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想来感谢天师,在圣上面前替小儿美言,我不胜感激……」 苏瑾说得有些磕巴,既是因为这样文绉绉的话说起来实在不太顺流,也是急于掩饰自己得知真相的震惊与有求于人的心虚。谁知,她东拼西凑的话才说了一个开头,张天师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张天师说话的语气是有些飘飘忽忽的,听起来倒像是西游记电视剧里如来佛祖的配音,有那么几分的神秘与庄重,「今日宸王妃大驾光临,想必有要事要问,王妃不妨直言。」 我去,这么直接?苏瑾竟被他的话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好。 苏瑾心里打着鼓,竟一时语塞,呆愣愣看着眼前这三人,顿时感到如坐针毡。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起来,这张天师神神秘秘的,说起话来毫无技巧,直截了当,真是把话都聊死了,我总不能直接问你,「我该怎么回去现代,能不能再带一个人,是魂回去还是人回去」吧,这要是问错人了,可不得把我当成个怪物抓起来烧了。 见苏瑾半天没说话,张天师倒是表现出难得的好脾气,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倒是张伯璟有些好奇,抬起头瞧了苏瑾一眼,还顺带望了苏瑾身旁沐春一眼。 苏瑾在心里转了十几道弯,又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张天师可知我从何而来?」 「哈哈……」张天师听闻此言,突然十分突兀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苏瑾心里发毛,紧张地手心全是汗。 张天师笑了许久,又高深莫测地捋了半天胡子,这才继续言道,「王妃何必醉心如此,既来之则安之。」 「你果然知道!」苏瑾像是逮着理了,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刚刚的紧张无措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跳, 吓得身后沐春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扶住,小小声在她耳边嘱咐道,「小姐,小心您的身子。」 苏瑾伸手宽慰地在沐春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绕过沐春,径直站在了张天师面前,直言不讳地问道,「既然天师知道我的事情,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前来,就是想知道,我该怎么回去,什么时候能回去。」 张天师看了苏瑾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当着苏瑾的面眯起眼睛开始掐指算,不一会儿微微一皱眉头,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阳寿尽了,方可回去。」 阳寿?这老头说话就不能说得清楚明白一点吗? 苏瑾眉头一皱,心里思索着他的话,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问道,「您是说,只要我死了,我就能回去?」 张天师点了点头,却又迅速摇了摇头,一只手继续捋着胡子,另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掐算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看得苏瑾一头雾水。 看着张天师光看着自己,不发一言,苏瑾抿了抿唇,大着胆子又问道,「那如果说,我现在当场拔刀自戕,我便能立刻回去了?」 听到这话,站在张天师身旁的张伯璟眼眸一震,双手捏拳,眼中焦急万分地看向苏瑾,却忍住没有开口。 苏瑾已经顾不上他了,此刻的她一颗心全都悬在张天师所说的事上,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张天师和他的那把胡子上,心里既期待他点头,又担心他真的点头。 张天师也并没有注意到张伯璟的失态,眼眸微闪,看着苏瑾继续充满玄机地言道,「非也非也,天法道,道法自然。王妃娘娘,人皆有命,命皆有运,凡人怎可逆天而行?」说罢,他又叹了口气,摇着头义正言辞地补充道,「若违此道,必降天谴!」 「天谴?」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呀,好好说话你会死啊。苏瑾在心里忍不住抱怨道,嘴上却还是恭敬问道,「您是说,我要等我自然死亡,然后才能回去?」 自然死亡,这个词这个年代的人可能听不懂吧。 苏瑾刚纠结着该怎么问得更清楚一点,没想到,张天师听罢点了点头,似乎肯定了这样的说法。然后,他的身子朝着苏瑾微微测了测,突然十分做作地用手中拂尘在空中扫了一下,然后神神秘秘道,「罪过,罪过。天机可测不可破,王妃娘娘,你要好自为之。善哉善哉……」 这一场会谈注定是不愉快的,苏瑾被张天师这一番神秘兮兮的话忽悠地一头雾水,神不守舍地带着沐春走出了天师府,预备回去好好消化消化,找个机会再来问一问。两人刚走出天师府的大门,后面就有两个人追了出来。 听见动静,神情恍惚的苏瑾停下脚步查看,抬眼就瞧见了张伯璟,刚刚压抑在心底被隐瞒的怒意立即显露出来,当即不顾场合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襟,眼神森冷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沐春被吓了一跳,连忙挡在张伯璟和苏瑾面前劝架,张子贤还算冷静,提议大家先回天师府后院,有话坐下慢慢说。 天师府的后院不算大,与前厅隔着一座小花园,可以从旁边的长廊绕道过去。后院主要是府中众人休息的地方,也有一处安静的会客厅,布置与摆设和前厅的会客厅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后院这处会客厅内布满了各式花草,处处透着生机勃勃,看起来倒有几分像苏瑾在墨韵阁里布置的小花厅。 「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瑾顾不上其他,刚踏进会客厅的门槛就毫不客气地走到张伯璟和张子贤兄弟俩面前,上来直奔主题,「你们俩究竟是谁,和张天师什么关系?」 张伯璟是老相识,张子贤她也是认识的,当初在山寨中,张子贤以军师的身份辅佐着蓝鹰,还被不谙世事的蓝铃铛一直追逐着。苏瑾还记得张子贤身边总有一只十分机灵但脾气极 差的猴子,据说是他在外卖艺耍猴时的拍档。 这就真是怪了,这俩兄弟,一个从医兼职算卦,一个耍猴顺带落草为寇,如今却又都和神秘的张天师扯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他们究竟是张天师的仆从,还是张天师的弟子,亦或者,根本就是张家的后人…… 张伯璟脸上神情闪烁,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竟不敢直视苏瑾,他在心中不断斟酌着措辞,思索着究竟该如何说起,才能向苏瑾表达自己无意欺骗的真心。 张子贤倒是坦荡地多,手掌指向张伯璟,语气十分恭敬地道,「这位是天师正统的下一代接班人,张景渊。」 「什么?」苏瑾一头雾水,「你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一直在一旁泪眼婆娑看着张伯璟的沐春突然插话道,「你真的是张天师的儿子?」 儿子?苏瑾显然没有听明白张子贤的话,听见沐春这样说,奇怪地看了过去,心里又有了另一重惊诧。 张伯璟逐渐收起无措,又恢复了从前的镇定与淡然,他冲着苏瑾和沐春点点头,「我是天师的长子,他是我的二弟,我们皆宗承江西龙虎山,是张家后人。三年前,我下山历练,没多久就遇见了你们,我二弟后我一年下山,也因缘际会结识了你们。我也没有骗你们,我原名张伯璟,字德莹,此次随父进宫,圣上垂青,赐名景渊。」 沐春的声音有些颤抖,极低地喃喃道,「所以你和我说,我们不合适,是因为你是天师传人,我配不上……」 「不是……」张景渊语带歉意,却终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出来。他垂下眼眸不再看沐春,再抬眸起来,目光却落在了苏瑾的身上。 苏瑾此刻也在震惊之中自顾不暇,她并没有听清沐春的话,也顾不上她,只觉得心中郁结难消,一口气堵在胸口难以自抑,半天才惨淡轻笑出声,喃喃道,「所以我一直在找张天师,你一直在我们身边,我却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全一卷 第233章 命终有运 张景渊眼神黯淡下来,看着苏瑾痛苦,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声音里的歉意更浓,“其实我第一天见到你,便知道你的事情。为了护你周全,我投身宸王府,只为圆后辈儿孙的允诺,可天机不可泄露,恕我无法对你们明言。” 后辈儿孙的允诺?苏瑾心里陡然一震,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种震惊混杂着激动与被欺骗的感觉直击脑门,直接将她击溃,她整个人踉跄了两步,然后颓然倒向了身后的花梨木太师椅中,事发......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33章 命终有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34章 凝香小院 大臣们走后,赵翊手扶额头,颓然坐回椅中,背后细密的汗水早已打湿了里襟。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反省自己今日的失态。 “殿下今日怎么了?”史浩并未随众人离开,守在旁边开口担忧地问道。 赵翊低着头揉着太阳穴,并没有注意,只以为是守在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卫南风,便随口道,“瑾儿今日去太师府了。” “太师府?王妃娘娘去太师府作什么?”史浩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敏锐地追问。 闻言赵翊才反应过来,抬头就瞧见自己的......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34章 凝香小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35章 端倪频现 “殿下,”秦娇娘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一副好学生做错了事害怕老师批评的模样,一边想将自己的手从坏学生赵翊手中抽出来,一边小声提醒道,“王妃来了。” 谁知赵翊不仅没有放开手,反而手腕用力,一下将秦氏拉进了自己怀里,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脸上划着,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来便来,去便去,这是本王的王府,难不成本王做什么还要询问她不成?” 秦娇娘被撩拨地双颊通......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35章 端倪频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36章 偷听墙角 书房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来人脚步踉跄,步子不算快,但是方向明确,毫不犹豫地直直朝着凝香院冲。可他还没有冲出书房两步,就被隐匿在暗处的木青拦住。 木青看清来人,眉头微蹙,“司管家,这是怎么了?” “木青,你怎么在这里?”司管家明知故问,故意装作一脸的震惊和焦急的模样,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问,“你不在殿下身边守着,在这里做什么?你的衣服怎么……怎么都破了?” 木青脸上一热,眼神有些躲闪,一副......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36章 偷听墙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37章 破冰行动 眼看着秦氏夫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司修亓急急忙忙想要跟着王妃一起进屋里。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南风拦住了。 南风冲着他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出了院子。 看见南风的一瞬间,司修亓心中大惊,所有想说的话都在一瞬间哑言了——所以说南风其实一直在附近藏着,所以说他是默许了王妃和自己听了殿下的墙角?所以说是殿下故意让王妃和自己过来的?不不不……这里面肯定是不包括我的,所以这件事情过后,殿下会不会和我......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37章 破冰行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38章 王妃难产 跟着赶来的李嬷嬷一把从赵翊的怀里接过小鱼儿,一边喘着气一边对赵翊说道,“殿下,妇人生产之地多是血污,乃大不祥,殿下在这里是会被冲撞到的,还请殿下快快退出去,在其他屋子里休息!” 这位李嬷嬷,是苏瑾生小鱼儿时,被宫里赵翊的生母如妃娘娘派来的心腹,是被特意安排来照顾小鱼儿的,赵翊和苏瑾平时对她也十分的恭敬。故而,这一番有些冒犯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不仅不显得突兀,而且还十分有理,即便是身份贵胄的宸......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38章 王妃难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39章 赵恺降世 听闻屋内传来一阵阵低声的哭泣声,屋外的人全都吓得不轻,一个个也顾不上冲撞不冲撞了,全都往屋子里冲,为首的宸王赵翊正好和出来倒脏水的妩芪撞了个满怀,妩芪摔了盆,脏水撒了一地,也将两人身上的衣服染红了,赵翊顾不上这些,立即抓着妩芪询问,“瑾儿,瑾儿她……” 妩芪被撞了个踉跄,抬头瞧见宸王的神色后,被吓了一跳,她惊恐之下双手直摇,连忙回道,“没事没事,娘娘睡下了。” 耳边持续传来哭声,妩芪顺着宸王的......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39章 赵恺降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0章 铃铛来访 “参见殿下,”一直在外面张罗的沐雪突然挑了帘子进来,冲床边的赵翊行礼,然后也走到床边,低声对苏瑾说道,“小姐,聂夫人来了。” “铃铛?”苏瑾眸中闪过兴奋和激动,赶忙吩咐道,“快请快请!” 旁边的乳母十分伶俐,立即上前接过苏瑾怀中的赵恺,行了礼带小家伙去侧屋里睡觉去了。 赵翊也起身准备离开。他知道蓝铃铛与苏瑾一向交好,虽说现在并不舍得离开苏瑾的身边,但是还是十分贴心的准备回避。临走前,赵翊回头又看了一眼像......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0章 铃铛来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1章 苏瑜丧子 苏瑾生产的第二天,还在养胎的蓝铃铛就赶来探望,顺带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八卦。 两个人刚见面,寒暄了几句,蓝铃铛突然想到了正题,连忙直起身子,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苏瑾,说道,“听说昨天太医都没过来?” 苏瑾眉头一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的确,昨天那个情形,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不过现在想起来,昨天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着急上火的郎中们,好像都是赵翊特意在民间物色的有名望的郎中,为了她的生产,......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1章 苏瑜丧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2章 王府秘事 “听说,衡王王妃是太医去衡王府的时候报的腹痛,因为她是王妃,所以太医自然也都被直接请去了她那个院子里,衡王没办法,才又派人去请的太医。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太医是去了,可衡王妃却死活不给太医进屋,非说是男女授受不亲,结果太医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只好在正屋外面干着急。”蓝铃铛说得激动,紧锁眉头十分不解,“不仅如此,后来闻讯而来的衡王想去屋里看看,她也死活不给进,非说这是苏家的规矩,最后只得是她提前安排......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2章 王府秘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3章 宴会风波 今日是宸王府二公子赵恺的满月宴,宸王府中宾客云集,十分热闹。 因为大公子赵愉身份存疑,圣上曾下旨降罪,收回了他宸王世子的名分,后因张天师觐见,宸王又有理有据地推翻了苏瑾和赵愉的罪名,圣上为了宽慰宸王府,曾下旨未出生的二公子将会成为宸王府中的世子。所以,这位刚出生满一个月的小家伙,身份贵重,不言而喻。 不仅如此,赵恺的降世也让许多人都重新审视了朝中的局势——当今天子育有多名皇子,却并没有立下太子。除去早......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3章 宴会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4章 永安林氏 宸王府中王妃诞下次子,因为生的凶险,同日里衡王府中衡王妃诞下两位死胎,所以赵恺的洗三礼几乎没有请外人来,只是请了平日里与苏瑾交好的聂夫人蓝氏和韩夫人梁氏,府中人热闹了一番。 今日的满月宴广邀贵客,可在宴席上,独自前来的清嫣郡主却丝毫不顾及这样的场合和苏瑾的面子,当众用话调侃衡王妃苏瑜,嘲笑她生下两个死胎。清嫣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来,矛头也同样指向了主办者之一的宸王妃苏瑾。 作为主人家的......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4章 永安林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5章 各怀心事 坊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京城里的官,再大也是小;皇城里的官,再小也是大。 这句话虽是句戏言,却道出了京城中为官人的心酸。京城是个皇亲国戚扎推的地方,皇城外方圆百里内,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王爷府、公爵府、侯爵府等等,这还都得是祖辈就受了封赏的,近几朝发迹的家族,恐怕都很难能挤得进来。 若论功勋卓著、子孙昌盛,永安侯府在众多的公爵侯爵府中,也算是佼佼者,可即便如此,侯府中也不能事事顺心顺意,在这件事情上,侯府......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5章 各怀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6章 性情骤变 苏瑜的这个圆场打得十分巧妙,既当了好人缓解了尴尬,又充分肯定了苏瑾的主角地位,席上众人自然都十分地配合,大家纷纷举杯,冲着苏瑾连声道恭喜。 苏瑾还沉浸在对这两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的感慨上,冷不丁成了焦点,难免有些猝不及防,好在她反应快,连忙端起面前的果子露,陪着笑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苏瑾忍不住又瞧了一眼泰然自若的苏瑜。苏瑜今日表现出的大度和从容都令她刮目相看,印象中的苏瑜,明明是个奸猾又任性的女子,她......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6章 性情骤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7章 风波未平 宴席结束,女席这边闹得有些不欢而散,许多贵家妇人都待宴席一散,便带着家中的孩子一起来和苏瑾道别。 就在这个间歇口,之前派去男宾席打听消息的小丫头木芽走了过来,凑着苏瑾的耳边低声描述了一番:男宾那边听说也闹了一阵。据说原先众人都是顾着面子的,席面一派祥和安宁,只是有几个人闹着要瞧一瞧今日的小寿星赵恺,好在赵翊用苏瑾事先想好的说辞给回绝了——孩子属于早产,如今气候太冷,孩子身子弱,不适合近前待客,待......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7章 风波未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8章 郡主受辱 宸王府中小世子的满月宴是午宴,午宴结束后,宾客们纷纷离开,可几家的贵妇人似乎还没有玩得尽兴,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作为主家的苏瑾只好奉上茶果点心,小心翼翼地陪着,盼着她们能够早些离去。 这些个留下的贵妇人中,一定要数衡王王妃苏瑜的决定最令苏瑾意外,席上明明是上演了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戏码中的内容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可明明衡王已经派了人来传了话,她却依旧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是衡王那边耽搁了,还是这个女人......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8章 郡主受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49章 苏瑜反击 苏瑜和清嫣被冒冒失失的张夏月闹得失去了去后宅看小豹子的兴致,一场危机算是结束。虽然暂时解决了小豹子被害的困境,可涉事几人却没一个肯走的,苏瑾揉了揉太阳穴,十分震惊地看着端起茶盅、继续慢悠悠喝茶的苏瑜和清嫣郡主两人。 谁知这两人面对苏瑾炽热和震惊的目光,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尴尬与窘态,反而继续优雅地品茶闲谈,仿佛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仿佛屋子里没有突然多出来两个人,仿佛她们一直在喝茶,仿佛这两个人只是......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49章 苏瑜反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0章 往事重提 清嫣郡主终于被气走了,存着私心的永安侯府林氏夫人也偷鸡不成蚀把米,最终只能灰溜溜带着自己家受了伤的三小姐回去了,不大的花厅里突然间冷清了下来。 余下的几人都不是擅长活跃气氛的,苏瑜今日走的路线定然是成熟稳重风,所以整场宴会外加下午的茶歇会,她都是说话最少的那个。邱夫人一直表现得有些唯唯诺诺,此刻的她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不过想想也是,她刚刚正好坐在张夏月旁边,那个飞过来的茶杯其实也是正......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0章 往事重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1章 白猫做客 邱平朗,京都邱家唯一的嫡子,因邱老大人在朝中官居高位,邱平朗在京城的豪门花花公子圈里,也是十分出名的。几年前,为了让他出去历练历练,邱老大人特意求了圣上,由圣上钦点,让邱平朗作为副将随宸王一起前往黔边平乱。然而邱平朗入了军营还是一贯的花花公子做派,后又因犯了军纪被押解进京,送入了昭狱。但邱家势大,进了京的邱平朗不仅只是在昭狱中待了一会儿就被邱家人送走,而且押送他去昭狱的人后来全都死于非命,这些人多......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1章 白猫做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2章 祸福相依 已经入春了,但今年的倒春寒十分厉害,特别是夜里,虽然不曾下雪,却刮起了寒风。 院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景致了,一切都静悄悄的,似乎都在等着春天真真的到来。苏瑾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披风坐在庭院的长廊上,虽然感觉有些寒冷,但是风一吹,自己的头晕症状的确改善了。 突然,院子里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在苏瑾的面前一跃而过,像是什么动物跑了过去。苏瑾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从长廊的长椅上跳了起来,好奇地追了过去,想一探究......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2章 祸福相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3章 皇宫诡事 今日早朝时,圣上似乎心神不宁,对于文武百官的朝拜和上奏都显得心不在焉的,还一个劲地揉着眉头和太阳穴,看着就像是有了什么烦心事。赵翊身处亲王位,离圣上十分近,将此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他发现同样看见的衡王赵凌并没有开口询问,便也多了个心眼,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预备侧面了解。 散朝后,赵翊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借着去宫中给母妃请安的由头进了宫。 宸王的母妃是圣上宠爱的如妃娘娘,但因去年秋日里头受了风寒......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3章 皇宫诡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4章 白猫雪球 宸王府后院的墨韵阁里围满了人,宸王府的这位王妃,心地善良又平易近人,待府里的下人们不仅好,而且还亲切,府里人都愿意去王妃所住的墨韵阁里当差,即便是没有福分去当差的,只要有十分,也都愿意去墨韵阁那边走一走,如果幸运能碰上王妃娘娘有兴致,在院子里摆上个大桌子给小世子们讲故事,那可真的是三生有幸了。每一回到了这样的机会,王妃不仅不会轰她们这些人,而且还会给他们准备些吃食,大家围在下面听王妃娘娘说故事,那......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4章 白猫雪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5章 谣言四起 “因为这只猫……”秦娇娘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中的茶已经没了,她却捏着茶杯不肯松手,“我上一回去衡王府里去瞧梦蝶,她和我说这只叫雪球的猫咪因为总去她院子里,会吓着刚出生的女儿樱桃,您知道的,那个小丫头身子一直不太好,到现在哭声都还是像个小猫崽子似的。梦蝶说,每回雪球过去,都会围着孩子的摇篮转,怎么驱赶也不肯走,原先还是好好的,可后来,只要它一来,樱桃就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除非那只猫离开。所以梦蝶就......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5章 谣言四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6章 飞鸽传书 最近朝中似乎又出事了,赵翊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性的,苏瑾睡下了,赵翊没回来,等她再醒过来,赵翊又走了,只有身边被窝里残存的一丝暖意,才能让她体会到身边的确有个人,和她在一起呆过一阵子。 于是乎,不甘心的苏瑾强迫自己起了个大早,结果身边的那个人依旧上朝去了,自己还是扑了个空,问了身边的妩芪,才得知赵翊起来的时候十分的轻手轻脚,就是怕他吵着自己。 这么一打听,苏瑾就更郁闷了,虽说自己的思想是现......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6章 飞鸽传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7章 局势分析 苏瑾做客宸王府中的雪芷轩,将自己听来的担忧一股脑儿说给张景渊听,这时,天空中突然飞过来一只鸽子,这只鸽子十分古怪,飞来这里后,便一直在雪芷轩的上空盘旋,且越飞越低,却不落下。张景渊伸手一挥,鸽子竟十分娴熟得落在了他的胳膊上。苏瑾瞧见鸽子的脚上绑着一个竹筒子,正奇怪得想要指着竹筒子说话,就瞧见张景渊伸手将竹筒子里的信件取出来,然后将鸽子放飞。 整个过程中,这只鸽子像个训练又素的士兵,既配合又利落,......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7章 局势分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8章 高人进宫 寒夜,深宫。 黑暗无月的夜晚,寂静无人的深巷中,一个身影十分迅猛地攀上宫墙,顺着冗长的巷道,踏着诡异优雅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宫中最深处走着,它走的很慢,看得出来并不着急,可它迈出的每一步都没有迟疑,似乎早已有了前往的目标。它厚厚的脚垫踩在冰冷的砖瓦上,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人会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 宫殿之中,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下,一只利爪从冰冷的黑暗之中突然探了出来,缓缓朝着锦帐中的妇人伸了过去,......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58章 高人进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59章 天师施法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皇宫御膳房后的一处偏殿外聚集了许多人,大家将脑袋纷纷朝着那间小屋子里面张望,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不一会儿,除了些胆子大的宫人趴上了小屋的窗户,其余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将这间小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在制度森严的皇宫中,怎么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平时,这些偷懒跑来围观的小宫人们早就会被各自的主管宫人拖回去教训了,可今日不同,今日宫里来了一位高人,据说会捉妖。 宫里最近十分不太平,好几位主子都得了怪病,多少位太医会诊都束手无策,宫里一直在传,是妖孽作祟。 这间屋子里住着一位得了病的老嬷嬷,据说她得的病,便是和贵妃娘娘一样的病,这个病十分折磨人,先是高烧几日不退,然后就是腹痛难忍,无论哪一种症状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十分折磨人的,更何况这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此时的老嬷嬷已经经历了多日的腹痛不止了,原先小屋外面还能听见她的呻吟声,可到了后来,屋里就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了,许多人都猜测这老嬷嬷命不久矣,即便如今没死,也离死不远。 不过今日有些不一样,今日皇宫里来了一位高人,这位高人由宸王殿下和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夏公公陪同着,一看就十分有身份,看着这位高人年纪不大,却十分沉稳,大家都在猜测这位高人究竟是谁,是否有降妖捉鬼的本事。 高人来到小屋,查看了老嬷嬷的情况后,并没有开药或施法,只是向小宫女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个空碗,半碗无根水,一根银针,一把糯米,还有一根红绳。只见高人将糯米放在空碗碗底,用红绳的一端拴着银针,将银针埋在糯米之下,另一端系在了床上老嬷嬷的右手大拇指上,然后便神态自然地坐在了桌子旁边,盘腿开始打坐。 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去了,这位高人才重又走回了桌前,将米中的银针拽了出来,随手放进了无根水之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根用红绳绑住的银针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立在水中不倒,这根银针并未触及碗底,拴上红绳的地方也在水面之上,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之上一样,令人无法理解。紧接着,高人磕破中指,在水中挤出一滴指间血,正巧滴在了银针的周围。 血液入水,如同有生命一般地钻入水中,又漂浮水面之上。只见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滴血在水中不仅不散,反而聚拢在一起,慢慢靠近银针,在银针周围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以银针为中心的血斑。紧接着,银针开始抖动,毫无征兆的抖动起来,且越抖越厉害,连同红线另一端被拴住的老嬷嬷也跟着抖动起来,看得围观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毛骨悚然,目瞪口呆。 银针抖着抖着,顺着银针的针头处开始发黑生锈,趴在窗户上的一个小公公看得真切,忍不住嘀咕道,「快瞧瞧,银针变黑了,这水里定然是有毒!」 旁边的一个公公反驳道,「这水是上个月刚刚收集的雨水,怎么会有毒?」 两个人的争执声传进屋中,作为总管太监的夏公公面露愠色,一个眼神狠狠瞪过去,吓得那两个公公一阵哆嗦,不敢再多话了。 就在这时,刚刚银针产生的锈斑和血斑混在一起,产生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围观的众人皆掩上口鼻,眉头紧锁,既对这味道嫌恶,恨不得即刻躲避,又舍不得离开,错过高人施法。可站在屋子里的宸王殿下和高人都面不改色,一点表情一个动作都没有,不免让人钦佩。 这个当众施法的高人,便是张天师的后人张景渊,今日他奉旨给宫里得了怪病的人治病,于是就出现了如今这一幕。张景渊站在盛着无根水的碗前,对着银针开始念符咒,一边念,一边拿起旁边曾放置银针的糯米,慢慢洒在水中,就看见撒入水中的糯米一颗 颗都从血斑上穿过,裹上了一层血污之后,就全都沉了底,不再飘上来,不一会儿,水中的血斑竟被这样全部除干净了。 与此同时,随着银针变黑生锈,锈斑变得越来越明显,逐渐将整根银针都变得又黑又粗糙,一点原本的模样都瞧不出来了。张景渊还在继续撒糯米,剩下的檽米也都颗颗沉入水中,没有再漂浮上来。 随着锈斑蔓延,那根拴着银针的红绳上也被锈迹逐渐侵染,从银针这一头开始逐渐变黑,并有蔓延至另一端的趋势。而绳子的另一头拴着那个老太太,只见红绳染上锈迹的一瞬间,那老太太抖得更厉害了,并以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姿势拱起了身子,一个侧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双手双脚着地,背朝上腹部朝下。她摔下床后并依旧没有恢复抑制,她的背部高高拱起,脸上逐渐长满一寸来长的白毛,甚至覆盖住了五官,让人一时分不清哪里是她花白的头发,哪里是她刚长出来的白毛。不仅如此,她的嘴里也在不住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吓得围观的宫人们连连后退,胆子小的几个吓得腿软,直接瘫倒在地,被同伴强行拖走了,剩下来的胆子大的继续趴在窗口张望,就看见屋子里的白毛老太太的背越拱越高,几乎将四肢重叠了。 陪在老嬷嬷旁边的那个一直照顾她的那个小宫女早就吓昏过去了,被夏公公大着胆子拖到了房间角落,这个位置正好在宸王赵翊的身后,夏公公也吓得背靠墙壁,只是看着宸王果决坚毅的背影,心里才有了一些安定感,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就躲在这里哪也不去,一直等着这一切结束。 就在这个时候,围观的一个小公公突然指着屋子里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在趴在地上的老嬷嬷,嘶哑着嗓子大喊道,「猫……猫妖!黑……黑色的猫妖!」 这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刺在其他围观的人身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哆嗦起来,哭声和跪地拜鬼的声音竟此起彼伏地传了出来,屋中赵翊和夏公公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屋外已经跪倒了一地,所有人都在朝着屋子里的白毛老太太跪拜磕头,那虔诚的姿势和仪态倒是比参拜皇帝时,差不了不多少。 赵翊面露不悦,朝着屋外的人狠狠瞪了一眼,心里却也觉得奇怪,刚刚老太太的脸上不是白毛吗,为何他们会喊黑猫?于是他朝地上老太太的脸上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也将他吓了一跳,运了气才好容易稳住了身形。赵翊眉头紧锁,右手习惯性地朝着腰间的佩剑摸去,却意外地摸了个空——进宫前是要搜身的,只有御前的带刀侍卫可以佩戴武器。这下没有趁手的兵器了,赵翊在屋子里四处寻摸了一遍,便将目光定在了自己右手边的一个盆栽上,如果一会儿真的打了起来,至少自己可以先将盆栽抄起来朝着那个妖变的老太太砸过去,这么重的花盆,如果是落在她的头上,怎么着也能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也不怪大家都惊慌失色,只见趴在地上的老太太脸上的白毛已经悉数褪去,转而长出两寸长的黑毛,黑毛看起来十分的坚硬,毛发郁郁葱葱,盖住了她的整张脸,反而将她那双蜡黄的眼珠子衬托得十分巨大,那张腥红的嘴巴大张着,正龇牙咧嘴地想要朝着施法的张景渊扑过去撕咬。但是老太太终究只是在原地张牙舞爪,没有挪动半步,仔细看,就发现她右手大拇指上拴着那一根红绳,这红绳就像是一根长钉一样,将她死死钉在了地上,令她无论怎么威吓都动弹不得。 张景渊依旧站在离老嬷嬷最近的地方,面不改色,口中念念有词,当他将手中最后一把米撒进无根水中后,红绳上的锈迹竟然退了下去,紧跟着,老太太安静下来了,嘴里不再发出古怪的声音,拴住她右手大拇指上的那头的红绳开始变黑,像是从她的体内带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那东西竟然跟着锈迹褪去的速度,一起朝着无根水里退,不一会儿,那些黑色的东西便 顺着被绷直的红绳,一起退进了无根水中,水中立即浑浊一片。碗底那些一开始沾了血迹的糯米一个个又浮了起来,开始朝着黑色的物质上靠,并吸附着黑色的物质,不一会儿,无根水逐渐又清澈起来。 随着黑色物质抽离体内,老太太也像是失去了依仗,颓然摔倒在地昏死过去,红绳也从她的手指上脱落。而她身上的黑毛像是褪毛一样地脱落了,散了一地,脸上也没有再留下半分的痕迹了。 张景渊将红绳收起,一起扔进了无根水中,又将从前装糯米的碗倒扣在无根水的碗上,因为盛糯米的碗碗口小,正好严丝合缝地扣在了无根水的碗上。做完这一切后,张景渊从袖中抽出一张用红朱砂写的黄纸符,贴在了碗盖上,然后对着夏公公说道,「好了,夏公公,速速命人将此碗在这个屋子后面挖一个七尺七深的洞,埋起来,切记洞深一寸都不能少!还有地上这些黑毛,也要和这个碗埋在一起。切记,一定要用柳条编织的扫帚扫,再用桃木枝编筐承载,万万不可沾手,办完这一切的人,都需要用醋蒸熏,醋中还需要加些艾草,这些都是缺一不可的,切记切记!。」 夏公公目睹了所有的一切,虽然他如今是皇帝身边的贴心人,是总管太监,但是他终究年纪不算大,经历的事情也并不算多,今日的所见所闻令他恍惚,他哆嗦着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嬷嬷,又转而瞧着张景渊,不敢置信地问,「就埋在……宫里?」 全一卷 第260章 岭南诡事 张景渊跟着宸王赵翊进宫,以可治宫中怪病的高人的身份见了圣上,圣上因他是张天师后人的缘故相信了,并委派他去给宫里得了病的人去瞧病,还特意安排来自己身边的总管太监夏公公随侍左右,听候差遣,宸王赵翊自愿相随。 几个人率先来到身份低微的得了病的御书房老嬷嬷的住处,见到了病得奄奄一息连呻吟都发不出一声的老嬷嬷。 张景渊在宫中当众施法,竟在得了怪病的老嬷嬷身上逼出了一些古怪的黑色东西,看得围观的宫人目瞪口呆,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晕的晕,逃的逃,剩下一些胆子大的也不敢离得太近,生怕出了问题时,来不及逃走。 但张景渊道行颇深,一番施法对战之后似乎是成了,最后老妪昏死过去,却看着并没有之前那样的痛苦了。 张景渊也不交代情况如何了,他只是将施法用的碗盖住,并贴上一条黄符,便命一同来的夏公公派人将所有的施法用具及老嬷嬷身上褪下来的黑毛一起挖个洞埋了,还要求这个洞必须深七尺七,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 这些倒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如今天色已黑,也可以打着灯笼进行。但是一听说要埋在宫里,夏公公还是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就埋在……这里?宫里?」 「就埋在宫里!」张景渊看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老嬷嬷,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在她这个屋子的正南方!」 「诺!」夏公公不敢怠慢,连声应诺。张景渊的功力他刚刚看了个真切,此刻高人发话了,即便不为着圣上钦点的旨意,就他刚刚那几下子,就已经让夏公公完全信服了,绝对的唯命是从,半点质疑都不敢有。 夏公公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扶着墙勉强活动了一下两条僵直的腿,便连忙挪到房门口,手点了三个围观的小公公去挖坑埋碗,又选了两个公公进来,将地上的老嬷嬷扶上了床榻,还特意找了两个伶俐些的宫女去准备用柳条编织的扫帚扫,和用桃木枝编筐,用来清理屋子里地上的黑毛,还有熏蒸用的醋,和夏日里留着的干艾草。 张景渊和赵翊一同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屋子后面的一棵槐树下面,看着三个年轻力壮的小公公们在他指定的位置上挖土。只见他们一人举着宫灯,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照明,另外两个人举着铁锹卖力的挖土,一边挖还一边不住地询问那个举着灯的公公,是否够七尺七深了。 赵翊转头看了一眼张景渊,看着他面无表情,忍了又忍,还是说道,「这法子有些……」他欲言又止,想了想又继续嘱咐道,「用在这老妪身上就罢了,若是用在惠贵妃、武妃她们身上,恐怕有些不妥……会吓着父皇。」 试想一下,若是让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惠贵妃和武妃像刚刚那个老妪一样四只脚着地,像是一只备战的猫一样,还发出那样的怪声,还长白毛黑毛……想想这样的画面就觉得十分的诡异。给他们看病施法的时候,皇帝一定会在场的,这样的画面肯定会把皇帝吓坏的,还会对这几位后宫娘娘产生生理厌恶……这事弄不好会给赵翊的母妃如妃娘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会给他在朝中无故树敌。 张景渊转头看了赵翊一眼,苦涩一笑,「殿下,若想了结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妖着实有些道行,看起来应该属于畜生道,属猫妖一类。这妖应该是有人豢养,属听命行事,并不似其他妖怪那般的蠢笨。」张景渊踏了踏脚下松软的泥土,叹了口气自嘲道,「殿下放心,今日之法治标不治本,我只是简单压制罢了,也是在探探路数。这妖,今日我并未除去,也定然不会对那些贵人们行今日之举的。」 「什么?」赵翊惊讶地看着张景渊,头顶上宫灯中的火苗随风晃动着,将张景渊脸上的光影晃得忽明忽暗,显得有些鬼气森森。赵翊轻叹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问 道,「就连先生也无法将其制服吗?此妖竟如此厉害?」 张景渊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个挖坑的公公身上,只是这一回,他的目光有些空洞,「豢养的妖,一般只听它们主人的,他们没有思想,只听命行事,这一类的妖往往只能强攻,没法施以巧计降伏,最难对付。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豢养妖的人,自己施法将此妖驱除……哎,若是我父张天师在就好了,他老人家定然有法可破……」 赵翊阴沉着脸沉思着,突然发狠起来,重重一拍旁边的大树,愤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将那个豢养妖的人揪出来!」 张景渊的视线逐渐汇拢聚焦了,他看到三个挖土太监其中的一个已经走去屋子里取出了那个碗,又将盛有黑毛的桃木篓子也拿到了坑边,另外的两个公公一个举着宫灯,另一个人用丈量工具仔细量好尺寸,三人这才将那个贴上了黄符的碗小心翼翼地放进坑中又将篓子里的黑毛一起倒了进去,最后还将清扫用的柳条扫帚和桃木篓子一起扔进坑中,便开始快速的填土。直到看到他们开始填土,张景渊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赵翊说道,「殿下所言极是,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只是……这人……」 赵翊眉头紧锁,试探地问道,「先生是否有什么线索,可以助本王将那妖人揪出来?」 张景渊捻了捻自己面上的胡须,思索了许久,才徐徐开口,「今日这妖让我想起了前朝时宫中的一桩密案。」 赵翊眉头一挑,扭过脸瞧着他,不太确定地问道,「猫鬼案?」 「殿下知晓?」这算是肯定的答案。宫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张景渊转头看着灯光下看不清表情的赵翊,语气里满是惊讶。 赵翊点点头,「这案虽是前朝旧案,却因其诡谲,被记载在许多文献之中,我几年前读到过,因案件蹊跷,所以记得住。可豢养猫鬼之妖术,早在前朝早期就被禁杀了,这些年来也从未听闻,怎么会又突然出现?先生是否怀疑错了?」 张景渊看了看赵翊,摇着头说道,「这种妖术的确早就失传,可这些年来也并不是从未出现。我刚从龙虎山下山那一年,途径岭南,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岭南地处荒僻,自古都是流放罪奴之地,但岭南也有几处城池十分繁华,百姓生活富庶,贸易繁茂,其中南越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岭南南越城中,有一户人家很有钱,属于城中的首富,姓裘,他们家中有一个穷亲戚,是裘老爷最得宠的一个小妾娘家里的亲侄子,叫李三狗。这个李三狗成日里游手好闲,又烂赌成性,但胜在年轻,长得俊,又会花言巧语的,竟和自己的亲姑姑有些不伦,便总是借此由头去裘家找小妾要银子。那个小妾一面受到了威胁,一面又留恋着情爱,于是总是诓骗裘老爷,说自己娘家侄子想要些钱做生意,央求裘老爷借钱。 这个裘老爷年纪已经大了,十分疼爱这个小妾,每求必应,即便总是以借的名义问他要钱,却一次都没有还过,他也并不计较,就这样不知不觉之间,裘家家中的许多银钱竟都贴补给了外人。后来贴补外人钱的这事让裘老爷的大夫人知道了,大夫人在家里闹了一通,还联合家里其他几个小妾一起,将这个小妾关了起来,还下令裘家今后再也不许李三狗进门。裘夫人的态度十分强硬,又有理有据地控诉这个小妾的罪责,裘老爷也拗不过,就想着先妥协,等时间久了,再找个由头将自己心爱的这个小妾放出来,至于那个内侄李三狗,裘老爷并未放在心上。自然,裘老爷并不知道自己心爱的这个小妾竟然与自己的亲侄子有染,如若知晓,恐怕定然不会这么帮着护着了。 原本这件事情也会慢慢过去,可被驱逐的李三狗却不肯罢休,事情就是出在这个李三狗身上。李三狗从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他 根本不懂做生意,每回要来的钱也都是挥霍一空的,从来不知赚钱攒钱。他每日的时间不是在赌坊就是在妓馆,其余时间就是奔波在去裘家要钱的路上,突然裘家这条财路断了,李三狗身上也没有任何的积蓄,自然从前去的地方都不给他去了,原先对他鞍前马后的人也大都对他避而远之,这样的日子苦挨了三日,李三狗已经几乎落魄街头了,他心中十分的恨,最恨的就是裘老爷和裘老爷的大夫人赵氏。 李三狗第四日里误闯进一处废弃已久的道观,在道观里遇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道,姓王,这个王老道曾经遇见过李三狗,那时的李三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还曾经施舍过王老道,王老道感念其恩,在得知他的遭遇后,便决议要帮助他,并想借着这个机会,也在裘家大捞一笔。 王老道给李三狗一包东西,让他想办法放进裘家的水井里,说是待裘家人吃下这包东西之后,裘家所有的财产便都会是他们的了,到时候两个人五五分账,裘家的财产两人平分。 李三狗欣喜若狂,拿着那包东西就屁颠屁颠跑去了裘家。谁知裘家人根本不让他进门,无论他怎么说,都没有用,最后他当了自己身上的棉衣,换了些银钱,买了一盒糕点,托门房的人送进了裘家,而那包药,就下在糕点里。 岭南南越城那个地方地处荒凉,山多水多,山谷里总有些奇怪的草药和毒虫。那个王老道就是个会些妖术的人,他经常出没于山谷之中,以制药为业,为了方便卖药,才装成了一个道士。王老道除了制药,还喜爱钻研一些古方奇术,据说在一本旧书中寻得一法,可以豢养猫鬼,只是他自学不得法,最终只能靠自己配的一些药粉,才能令猫鬼之术实施。这些药粉中,便有猫最爱的一些食物。 李三狗送完糕点的第二天夜里,王老道便在道观里开始施法,从子夜一直念到黎明,直到太阳升起来,他才停止,放李三狗进道观,并嘱咐他去裘家打听打听动静。 全一卷 第261章 猫鬼施法 张景渊和宸王赵翊谈起这一回宫中的怪病,张景渊突然想起了那一年他刚从江西龙虎山下山历练时,途径岭南南越城中时遇见的一件事情。 在岭南南越城中,有一户人家很有钱,姓裘。裘家有一得宠的小妾,与自家一个侄子不伦,合谋以做生意为由骗取裘老爷的钱财。这件事情后来被裘家正房大夫人察觉,并与裘老爷其他小妾一起将这个得宠的小妾关了起来,还下令裘家今后再也不许得宠小妾的那个侄子李三狗进门。 李三狗从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做生意需要本钱这原本就是他与自己的姑姑合谋骗钱的手端,他根本不懂做生意,每回要来的钱也都是挥霍一空的,也不攒钱,也不置办房产地业,家中原先的祖产早就在之前被他典当一空,成了赌资。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没有地方住,白日里他沉迷于赌场酒肆,潇洒恣意,入夜了就浏览于勾栏瓦舍,风流逍遥,日子过得既自在又洒脱。 可他的钱都是从裘家来的,所以当裘家不再资助施舍他了,他的财路就算是断了。没了银子,他从前去的地方都不再像是迎财神一样的巴结奉承他了,原先对他鞍前马后的人也大都对他避而远之,就连夜夜与他说着情话,发誓一心一意只对他一人的花魁红娘子春红,也嫌恶地朝着他吐了口唾沫,将他从头到尾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样的日子苦挨了三日,李三狗已经几乎落魄街头了,他心中十分的恨,最恨的就是裘老爷和裘老爷的大夫人赵氏。 李三狗第四日里误闯进一处废弃已久的道观,在道观里遇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王老道。 这个王老道早些时候受过李三狗的恩惠,也知晓他的情况,于是答应帮他报仇,前提是从裘家获取的钱财,必须平分。 走投无路的李三狗欣然答应,反正谋求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钱财,即便是失败了,他也没有损失,最坏还能怎么着呢,至少自己还能赖着老道,暂时寻一个栖身之处。 王老道与李三狗沆瀣一气,开始计划谋得裘家的财产。这个王老道的确有些邪门妖术的门道,据说他曾经从一本古书中寻得一种豢养猫鬼的邪术,但是因为自己学艺不精,并没有完全参透其中的道理,所以只能借助自己配置的药粉,才能达到前朝术士们驱使猫妖搬财的最终目的。 于是,王老道给李三狗一包东西,让他想办法放进裘家的水井里,好让裘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都中毒,再又王老道在道观之中作法,最终达到两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得了药的李三狗欣喜若狂,原本他就憎恨这家人,又想着能活得裘家丰厚的财产,更是兴奋地直晃脑袋,连忙拿着那包东西就屁颠屁颠跑去了裘家。谁知裘家人根本不让他进门,无论他怎么说,都没有用。最后他纠结再三,最终说服自己,当了自己身上一件半新的棉背心,换了些银钱,买了一盒裘家大夫人最爱吃的糕点,托门房的人送进了裘家,那包至关重要的药,就下在糕点里。 因为从前总是和裘家人打交道,裘家里这些喜好门道,李三狗还是十分清楚的,这位裘大夫人是裘老爷的原配夫人,年过五十却总爱打扮得花枝招展,爱穿红裙子粉袄,那样子别提多辣眼了。关键是这位夫人生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圆,饮食上还不知节制,还爱吃甜食,城中聚福楼的糕点,便是她的最爱。 李三狗送完糕点的当天夜里,王老道便在道观里开始施法,从子夜一直念咒念到黎明,也不许人靠近,李三狗溜溜地在道观外面的院子里裹着薄棉袄缩在墙角挨了一晚上,直到太阳升起来,王老道才停止。他开门放李三狗进道观,并嘱咐他去裘家打听打听动静。 李三狗将信将疑地去了裘家,真的发现裘家乱做了一团,打听之下才知道,从昨天子夜开始,裘家大夫人就高烧不退,腹痛不止,样子 像是中了邪一样,请了郎中来也束手无策,说是总感觉五脏六腑之中有一只猫正伸着利爪试图从她的胸腹里撕裂出来。 李三狗欣喜若狂地回了道观,一刻都不敢怠慢。他返回道观后将此事对王老道说了个仔细,并问询是不是和王老道昨夜的作法有关系。 王老道不答反笑,神神秘秘地摆着手说是天机不可泄露。可他还是十分得意,夸下海口对李三狗说道,等晚上,裘家的财产就会源源不断地被搬来道观,到时候两个人就可以平分这些财产了。 但是就在这一天,下山历练的张景渊带着一个冷冰冰的青巳,来到了南越城中,因下山的目的便是增长见闻,所以一进城中,他便得知了这件事情,随行的青巳在城中溜达了一圈,就摸清楚了裘家的情况,就连裘家小妾的这个于她不干净的侄子也被打探了出来。 为了确保自己判断的正确性,张景渊带着青巳还特意打扮成江湖行医郎中,前去裘府中看了裘夫人的病。借着看病的空隙,张景渊在裘宅中作法,立即找出了裘夫人重病的缘由。但是因为道行尚浅又不知对方底细,所以张景渊和青巳并没有鲁莽行事,而是将目标对准了释放这些妖鬼的人。 很快的,两个人顺藤摸瓜找到了王老道和李三狗所住的废弃道观,而这个时候,这两个诡计得逞的人,正分别睡在道观的两处不同的草垛上,做着同样的春秋大梦呢。 因为南越城不大,患病的也只有裘家一家,裘家的关系网也简单,所以张景渊寻到李三狗和王老道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知晓前因后果后,他们将这两人送去了官府衙门,官府的人和裘家交好,十分气愤,重重打了两人一顿,王老道也被逼着将裘家的猫鬼驱走,这事才算完。 这个案子中的王老道所使用的诡计,就是利用自己豢养的猫鬼为自己搬财,而被猫鬼上身的人便会出现高热和腹部疼痛的症状。张景渊之所以会想到这件事情,也是因为裘夫人出现的这些症状都和近日里宫里贵人们出现的症状相似,刚刚自己作法时的试探,也和那日裘府中试探的结果差不多。 除了当初在岭南的那件事情之外,游历四方的张景渊并没有再听说过任何有关猫鬼的事情,所以他也很自然地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但由于王老道道行不足,又没有充足的实验对象进行反复实验和训练,所以王老道只能利用自己所配的药粉,搭配着自学的猫鬼术,才能实现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听了张景渊的话,赵翊陷入了沉思,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岭南距离启封城有上万里的路程,难道说当时的那个王老道也来了启封城?」 张景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是有人学会了这一套邪术,便在宫中捣鬼,宫中人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而且那个王老道只是为了钱财,才会做这些事情,但这一回宫中并没有财务失窃,施法之人的目的一定不在钱财上。殿下,除了岭南的那件事之外,我也再没有在其他地方听过这样的案子,所以我推测:这件事情,必然与岭南有关。」 赵翊点头表示同意,「先生所言极是,你说的那家人家里患病的人,只第一天便出现了发热和腹痛的症状,和宫里人的症状似乎有些不一样。宫里人的腹痛是发热多日后才出现的……」 「是药粉!」张景渊语气肯定,「定然是药粉不同,我听王老道说过,他配的药粉是从另一本典籍中学习来的,他只是在典籍的基础上做了替换,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自然也不怕其他但是如今想要施展这样的邪术,一定要使用特制的药粉,才能成功。」 赵翊明白了张景渊的意思,心里有了计较,「看来食物就是问题所在,中招的人一定都食用过下过药粉的食物。」 有了方向,事情就好办许多了。赵翊和张景渊先将此事 禀明了皇帝,并领下了军令状。有人主动请缨想要查明此事,皇帝自然是十分乐意的,还命令宸王赵翊和张景渊尽快查清此案,并特批两人在查案期间,可以随意进出宫廷,并允许询问宫中的每一个人,宫中诸人必须全力配合。 虽然无法治本,但是治标这种,为了缓解惠贵妃和武妃等人的症状,张景渊挨个宫里进行了施法的,但这次的施法区别于上一回的博弈和试探,张景渊只是拿了根银针定在无根水中,并没有用红绳驱妖,场面也和谐许多。张景渊去过后,这些贵人们的症状立即消除了,原先腹痛难忍的几人都沉沉睡去了,惠贵妃的发热之症也消除了,但患病的几人都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闭着眼睛,身上的虚汗将里衣和被褥全都打湿了,情况依旧不太好。 在调查了御膳房、武妃宫里、崔贵人宫里和惠贵妃宫里之后,赵翊将注意力投向了惠贵妃的宫中,因为第一个发病的,就是惠贵妃宫中刚调过来的两个小宫女,且根据衡王的反常举动,赵翊几乎可以肯定地认为,问题一定出在惠贵妃宫中。 在张景渊施法后的第三日,赵翊和张景渊一同来了苏瑾所住的墨韵阁中,他们特意喊来了沐春和沐雪,几个人围坐在墨韵阁中用于待客的小花厅中,并支走了墨韵阁中的其他人,包括一直贴身服侍苏瑾的妩芪。 苏瑾瞧着他们一个个都神色凝重,心知情况不妙,试探着开口询问道,「你们今天找我们,是不是有事情要问?」 赵翊点了点头,率先开口询问,「我们想要知道,苏夫人纪氏是哪里人士?」 全一卷 第262章 锁定目标 在调查了御膳房、武妃宫里、崔贵人宫里和惠贵妃宫殿等多处,询问了许多人之后,赵翊将怀疑投向了惠贵妃的宫中,因为第一个和第二个发病并死掉的两个人,就是惠贵妃宫中刚调过来的两个小宫女,且根据衡王的反常举动,赵翊几乎可以肯定地认为,问题一定出在惠贵妃宫中。 在对惠贵妃宫中的宫人调查了个遍后,张景渊和赵翊有了一个完整大胆的猜测,并决定找苏瑾等人进行佐证。 在张景渊施法后的第三日,赵翊和张景渊一同来了苏瑾所住的墨韵阁中,他们特意喊来了沐春和沐雪一同过来,几个人围坐在墨韵阁中用于待客的小花厅中,并支走了墨韵阁中的其他人,包括一直贴身服侍苏瑾的妩芪。 苏瑾瞧着他们一个个都神色凝重,心知情况不妙,试探着开口询问道,「你们今天找我们,是不是有事情要问?」 「没错,」赵翊点了点头,率先开口询问,「我们想要知道,你的继母——苏夫人纪氏是哪里人士?」 这话把苏瑾问懵了,她可是穿越来的,和这位苏夫人见都没见过几面,更没怎么深谈过,哪里会知道苏夫人是哪里的人?于是她很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冲着赵翊尴尬一笑,然后将目光也投向了沐春和沐雪,期待着她们能给出答案。 沐春也是懵的,她发现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和沐雪,便连忙摇了摇头,看样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一直没什么心眼,也不怎么留意府中的情况的。好在沐雪从来都是聪慧敏锐的,当众人的目光都转而投向她的时候,她抿唇想了想,便开口说道,「我记得苏老夫人从小就生活在启封城里,家中人都在启封城里。苏老夫人家中原是经商的,因为家里遭了难,自己被变卖,这才遇上的老爷,被老爷买下,并收做偏房。」 「是启封人?」张景渊大感意外,和赵翊对视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 「我想起来了,」沐春突然开口道,「好像苏老夫人娘家的老家是岭南的,我记得纪管家好像是岭南人,纪管家是苏老夫人老家的亲戚,他刚来府上的时候,还给苏老夫人带了许多岭南的特产,说是从家里特意带来给苏老夫人的,那个时候咱们夫人还在,还送来夫人这里一些。」 「对,」被沐春这么一说,沐雪也想了起来,点着头连声赞同道,「那时候咱们还小,夫人还特意给小姐留了一大份,小姐分给了我们一起吃的,是……是那种黏黏的米糕……还有洪嬷嬷,我记得洪嬷嬷就是那个时候跟着纪管家一起来的,也说是岭南来的。」 「洪嬷嬷?是苏瑜身边的那个年纪大的嬷嬷吗?」听见了熟人,苏瑾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道。 「对,纪管家和洪嬷嬷来的时候,二小姐正好快要出生了,说是太夫人即将临盆,特意找了老家的人过来照顾她。那个时候咱们还小,都是从府里那些老嬷嬷口中听到的消息。后来我听说,那个时候,洪嬷嬷在老家被人骗了,她的那个男人还没有跟她拜堂成亲就让她怀了孩子,后来那个男人借着进山采药的由头,就再也没有回来了。那个男人不辞而别的时候,洪嬷嬷怀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后来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娘家。但是那种情况下,娘家根本不能容下她,最后她只能拼死生下了孩子,好像还是个男婴。但是当地风俗不容她,洪嬷嬷产子后央求了娘家留下了那个孩子,自己则跟着前往京城投奔亲戚的纪锐达纪管家一家子一起去了京都启封城。因为才生产完所以她便以乳母的身份,留在了咱们府上,做了二小姐的乳母。」沐雪补充道。 「他们是岭南来的?」赵翊和张景渊对于洪嬷嬷的来历身世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们的注意力依旧停留在刚刚的信息之中,当听见「岭南」二字后,两人皆是眼睛一亮。他们二个人又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之间眼中的兴奋。 「岭南……怎么了?」苏瑾被他们怪异的反应激起了好奇心,连忙抓着赵翊的手询问道,「岭南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赵翊点了点头,回答道,「张先生曾去过岭南,岭南曾经也有人得过这样的怪病,是有妖人为了一己私欲而施法作祟。既然苏瑜的乳母是岭南来的,哼,看来这件事情和苏瑜脱不了干系,九弟定然也是参与其中的!」 赵翊的话之所以说得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通过查访得到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并且赵翊还通过这些信息,推理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而岭南的这个线索,便是支撑这个结论最重要的一环。 赵翊和张景渊在宫中探访时,注意到了宫中第一起怪病案,第一个和第二个病患几乎是同时患的病,她们得病的时间,便是从衡王赵凌带着王妃苏瑜去宫中请罪回去后开始的。那个时候是苏瑜诞下两个死胎后的第八天,因为没能留住赵凌的嫡子,据说宫中传来惠贵妃悲痛欲绝的消息,对此苏瑜也十分内疚,于是,赵凌带着苏瑜以进宫谢罪的名由去了后宫见惠贵妃娘娘。 赵凌和苏瑜离开惠贵妃寝宫后,惠贵妃便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饭,御膳房送饭的宫人还曾对其他人说,衡王夫妇俩十分孝顺,为了宽慰惠贵妃娘娘,都亲自前来安慰,而她们的安慰,也十分的有效。 第二日,惠贵妃宫里的管事大宫女就去了宫中的制衣局,说惠贵妃夸赞制衣局刚送来的新春装很合她的心意,她在制衣局里转了三四圈,以夸赞的名由仔细查看了制衣局中的所有人,最后以贵妃的名义赏赐了整个制衣局才离开。到了第三日,惠贵妃又特意去了一趟制衣局,并从中挑选了两个年轻的小宫女,说是自己宫里缺会针线的宫女,要调两个宫女去惠贵妃的宫里当值,缝缝补补,也顺带调教一下宫里其他宫女的女红。 一下子从没日没夜辛苦赶工的制衣局,被掉去了圣上盛宠的惠贵妃的宫中当差,被选中的宫女把其他人羡慕地两眼放光,个个都夸她们有福气,以后苦尽甘来,全是享福的日子了。可谁也没想到,这两个被众人羡慕的小宫女,在进入惠贵妃的宫中的头一天晚上,就突发怪病病倒了。为此,惠贵妃宫里还特意请了太医前来为她们俩诊治,可太医查了是风寒,她们却还是药食无效,死在了惠贵妃宫中偏殿的一处偏僻的小宫室里。 起初,这件事情宫里人都没有太当回事,因为宫里人实在太多了,真因病死一个两个,根本没什么,就是每日里被罚的死个一个两个的,都不会有人觉得新奇的。大家只以为这两人福薄,刚被惠贵妃从制衣局里提拔去了惠贵妃宫里当差,终于摆脱了每日里没日没夜的做苦工的日子,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却没想到只是受了风寒,就糊里糊涂的死了。 原本这样的一件小事并不能给人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已经将问题归咎于中毒的问题上了,故而张景渊对于食物用水这一块儿十分的在意。于是,在询问惠贵妃的宫人时,张景渊特意询问了这两个小宫女到了惠贵妃宫中之后的饮食情况。当提及此事时,被叫来问话的管事大宫女目光明显闪躲了一下,虽然最后还是平顺地应付了过去,但是细心的张景渊还是看出了她的异样。 后来,张景渊又找了惠贵妃宫中一个刚来的小太监,特意将他带至一处偏僻的地方,连哄带吓之下,终于了解了那日那两个小宫女进了惠贵妃宫中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两个刚从制衣局进了惠贵妃宫中的小宫女十分感念惠贵妃的恩情,到了贵妃宫中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求了管事宫女,想跪谢贵妃的大恩。原本以为自己只能远远在贵妃寝殿外磕一个头的两个人,却意外地被允许进了正殿,不仅如此,惠贵妃还借着赞赏之名,将自己平日里喝的两碗甜汤赏赐给了两个人,这两人感恩戴德地 当众饮下了甜汤,结果当晚就起了烧,最后一番痛苦之下,还是死掉了。 还有后来得病却侥幸活下来的老嬷嬷,她当时也是因手艺好被惠贵妃宫里的大宫女奉承了一番,还获得了惠贵妃赏赐下来的一碟子精致的小点心。据说这个嬷嬷还特意拿着点心在众人面前炫耀了一番,并当众吃下了全部的点心。结果当天晚上,她就发起了烧,但是除此之外,这个老嬷嬷还吃下过其他的东西,所以当时谁也没有往那盘点心上去想——实际上,众人也不敢想。 还有后来的武妃,再后来的崔贵人,她们也都是去过惠贵妃处,用了些宫中的食物后,才出现了高烧不退的征兆。 理顺了这些事情之后,事情突然变得明了了许多,张景渊和赵翊两人交换了彼此的意见,便得出了同样的一个结论:看来惠贵妃是和儿子儿媳合谋演了一场苦肉计,她们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给惠贵妃争宠,那便是为了替衡王赵凌争权。而前面宫里人得病,应该只是惠贵妃为了试验药粉的分量和功效而无辜中招的。 结合墨韵阁里突然出现的,苏瑜特意送来的那只白猫,赵翊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看来这一切都是九王赵凌和王妃苏瑜联合赵凌的生母惠贵妃一起自导自演的一场阴谋,用惠贵妃的病来污蔑与赵凌同时竞争太子之位的赵翊,并牵连宫中的赵翊生母如妃娘娘。这一计一箭双雕,还真是毒辣啊。 赵翊摩挲着腰间长剑剑柄上镶嵌上的一颗蓝珠,眼中的深邃变得可怕而深不可测。 全一卷 第263章 巧计拿贼 有了目标,就有了精准的方向,赵翊与张景渊意见一致,决定将绝大部分的侦查力量,全都投在了衡王府中。事实证明,这一决策是正确的,当晚衡王府后院的角门里,就鬼头鬼脑冒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身着宽大的黑衣黑袍,看不出年龄性别,只看得出来他的个头不算高,后背有些佝偻,显得格外的猥琐。大大的黑色斗篷,罩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贼眼睛四处张望。他身后背着一个包袱,手上好像还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包袱鼓鼓囊囊的,盒子也宽宽大大的。这个人扒着角门四处张望了许久,确认街道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才敢走出角门,小心翼翼关上门后,又十分谨慎地来回看了好几遍,再一次确认无人后,才敢迈出步子,朝这城外的方向及疾奔而去,那模样狼狈不堪,就像是后面有一只恶犬正在追逐撵赶他似的。 跑出一条街后,这身着黑袍的人才缓下步伐,又一次四处张望后,才松了口气,步履平稳地继续朝着城门口走去,那模样与出城办事的旅人十分相似,倒是瞧不出是个做贼心虚的。 黑袍人自以为自己的这一番操作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暗哨看了个真切。这一波暗哨是赵翊特地从军中调来的,原属蓝鹰的部下,最通跟踪监视这一门,他们这几年跟着蓝鹰在部队里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安身立命,娶妻生子,而且个个都有军中官职在身,和从前的草莽山匪的漂泊日子比起来,别提有多舒心了。 正因如此,这一批亲自被宸王赵翊招安过来的山匪十分感念宸王的恩德,只要是宸王吩咐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尽心的,这一回蓝鹰更是亲自出马,带着这一群兄弟一同作为暗哨听从赵翊的吩咐,办起事来更是格外的用心?。 今晚负责盯梢衡王府后院角门的是赵小六,大家都成他为小六子,他也是从前大青华山上的山匪,只不过他年纪最小,也是最晚上山的。 小六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出生在西边一座小村里,他是家中的老大,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原本也能过着幸福简单的生活,可那一年蝗虫灾,家中闹饥荒,他家中人都在饥荒中饿死,只剩他一人挺了过来。为了生存,他跟着村中其他幸存的人一路乞讨来了启封城中,成了启封城中的一个小乞丐。 后来有一次,他无意间看见了下山「采买」的蓝铃铛一行人,被他们的潇洒豪迈吸引,便一路追着他们,跟着他们上了山。那个时候的小六子只有十来岁,比蓝铃铛还小一点,所以蓝鹰收了他以后,便将他交给了自己的妹妹蓝铃铛,蓝铃铛也是御下有方的,瞧着他可怜,又瘦又小的,便也一直对他十分照顾,待他身体好一些后,便开始带着他一起习武,但是他终究年纪小了一些,身子也弱一些,所以后来在山上的主要工作只是在山上的放哨,或是陪着蓝鹰的女儿蓝素一起玩,并没有什么实战任务交给他。 小六子十分感念蓝家两兄妹的收养和照顾,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就十分勤奋刻苦,后来蓝鹰被宸王收编,他也跟着老大进了军营,更是刻苦训练,屡获战功。经过这几年的打拼,小六子不仅在军中升了个正七品的军官,而且还由蓝铃铛做主,娶了蓝素借住的那个村子里的一户本分人家的女子为妻,今年刚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他如今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所以他做任何事情都十分积极认真,故而蓝鹰才会将最需要关注的后门之一的角门安排给他监视。 小六子一直是个机灵的人,他做事活泛,心思细腻又总有奇思,当瞧见后院角门出来个鬼鬼祟祟的人后,他立即想起了当初宸王吩咐他们严加看守衡王府特别是后门时的情景,在心里对料事如神的宸王树起了大拇指。与此同时,他也不敢怠慢,连忙放出空哨以作信号,并小心观察是否惊动了黑衣斗篷人,在确认他并没有 发觉自己弄出的动静后,连忙蹑足潜踪,寻着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一路跟到了城门口,并沿途留下了记号。 此时天还黑着,城门紧闭,城门上有面无表情的放哨哨兵,城门下没有一盏照明灯盏,好在今日月色明亮,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倒是将城门口的一切照了个分明。 此刻还未到开放城门的时候,紧闭的城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急着出城的商人和旅人,大家大都背着包袱,穿着宽大遮风的斗篷,倒是让那个穿着斗篷、背着包袱的人显得不那么的突兀。 小六子躲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自己跟踪的对象,生怕一个疏忽,眼前的这个人就混入了人群,再也找不见了,好在他手上还提这个大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倒是可以简单做个区分,此刻小六子才瞧清楚,那个他以为的大盒子,实则时一个盖着黑布的大笼子,好几次风吹开黑布,小六子都瞧见了里面有个什么东西,伸出了一个毛茸茸的爪子。 盯了好一会儿,小六子心中已经开始慌张了。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与黑斗篷离得有些远,周围的人群又在不断的变化,此时如果有个人正好挡在他与黑斗篷之间,他的视线将会被挡的严严实实,又或者此刻有个人与黑斗篷做了什么交易,他也未必能瞧得真切。 在第三次有人从黑斗篷旁边擦肩而过后,小六子对于瞪大着眼睛小心分辨跟踪目标是否有变化,以及他手上的笼子和身后的包袱是否还在,已经有了些沮丧的抵触了——这样暗的天色,这么远的距离,如果这人真有个同盟过来和他接头,自己根本是瞧不清的。 若是能站在他旁边,岂不是就能盯地准确些了吗? 突然,小六子急中生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继续保持这蹲卧的姿势,借助面前的障碍物挡住自己,然后果断地将自己紧身的短甲脱掉,连同他手中的长剑一起藏在了草丛中,然后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褐灰色的衣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又从怀中将还未来得及给自己孩儿的一个小拨浪鼓拿在手里,也来回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注意后,他径直朝着黑斗篷走了过去,靠近他时,他特意放慢了脚步凑了上去,正停在那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身侧。 直到近距离地靠近后,小六子才惊讶地发现,他跟踪的这个有些佝偻、个子不高的黑斗篷,竟然是个年老的女人,大概是担心过于特殊,此时她脸上的斗篷已经不再遮住她的脸了,她脸上的皱纹和粗糙松弛的皮肤都十分明显。她有些紧张地立在原地,时不时观望一眼城门的情况和守城的士兵,手中拎着的大笼子里时不时会传来几声猫叫。 为了能有机会和这个黑衣老妇人搭上话,小六子学着其他的赶路人,一起探头探脑朝着紧闭的城门来回的瞧,还时不时地朝着天山的月亮看上一眼,然后抱怨一句「天怎么还没亮,城门怎么还没开」,往复了三四回后,小六子觉得时机成熟了,便故意朝着那个黑斗篷的老妇人凑近了些,预备找个由头和她搭讪,好有个借口与她一直站在一起,而不被她怀疑。 听见那女人手中的笼子里又响了两声猫叫,小六子连忙凑过去惊奇地问道,「你这笼子里是猫吗?哟,老妈妈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也这么着急出城赶路啊,家里人不担心你夜深露重地摔着吗?」 那老妇人十分警惕,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便朝着旁边闪了闪,并未答话。 小六子不甘心,笑着继续凑过去,「您这是出城做什么呀,卖猫去吗?」 见老妇人依旧不答话,小六子又穷追不舍地继续说道,「老妈妈您别害怕呀,我不是坏人。我这不是等开城门无事,与您聊聊天嘛。」 老妇人不再躲避,只是多看了小六子两眼,依旧没有答话。 小六子看她不再那么防备着自己 了,觉得有门,再接再厉地拉近关系,他挥了挥自己手里的拨浪鼓,任凭它哗啦作响,冲着老婆子继续说道,「我就是个卖货的,昨儿个进城卖光了货,贪玩在城里玩了会儿,结果耽搁了出城的时间,只能一早等着开城门再回去,这个就是我给我孩子买的小玩具。刚刚听您手里的笼子里似乎是有猫叫,就想着如果您是卖猫的,也好买一只回去,给娃养着玩玩。」 小六子年纪不大,又是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看起来黑黝黝的,倒是显得十分质朴,这时候他又故意装得老实巴交,讲起话来直愣愣的,再配上他憨傻的笑,倒是将这个黑斗篷的婆子给糊弄住了。老婆子动了心,将手中用黑布盖住的笼子提了起来,掀开黑布给小六子看,终于也开了口,「我这里有两只猫,你若是要买,就要一并买去。」 「成!两只正好,一并买回去也好做个伴,嘻嘻……」小六子喜笑颜开,说着就伸手往怀里摸,一副要掏钱的模样,边在怀中摸索边问,「一共要多少钱?」 「两吊!」老婆子上下打量了小六子两眼,便伸出两根粗黑的手指,在小六子面前晃了晃。 小六子立即面露难色,掏钱的手也停住了,他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贵呀?」 老婆子一听他嫌贵,连忙又将黑布撩开,提着笼子给小六子看,「你别嫌贵,这两只猫可都是纯色的,一只纯黑,一只纯白,当初为了寻这样纯色的猫,可是废了我好大的力气,我这两只猫当初买来就花了两吊钱,如今我又好吃好喝地养了些日子,要你两吊钱,不算贵!」 全一卷 第264章 事件原委 小六子听出来这婆子是真的想做生意了,心里觉得好笑,便开始周旋,他也伸手拽着笼子,探着脑袋使劲往里瞧,可除了扑鼻而来的一股子猫骚味,什么都瞧不清楚,「你这……我这啥也瞧不清呀,谁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颜色那么纯?」 「嘿,你这小子!」老婆子有些不高兴了,指着小六子责怪道,「要买猫的是你,嫌东嫌西的也是你,你究竟买是不买?」 「哎呀老妈妈,俗话怎么说的来着——褒贬是买主嘛,」小六子一面敷衍她,一面还不忘紧紧抓着猫笼子没撒手,「我既然问了,肯定是想买的。可这会儿天还没亮,我实在瞧不清楚呀,不然你等……」 小六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盔甲叶子摩擦的声音——来了一队士兵,且各个步履匆匆,听声音就是朝着这边来的。 老婆子也注意到了,立即脸色大变,连忙扯着笼子后退,一边退还一边对小六子挥手说道,「你撒手你撒手,我不卖了!」 小六子自然也听见了动静,这应该是来救援的人马到了,心中稍稍安了一些,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含糊,他死死拉住笼子,一面拽还一面不依不饶地埋怨道,「那不行,咱们都谈到这里的,你可不能不卖给我,我钱都准备好了,不会亏了你的,你现在说不买了,是何道理?天底下可没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老婆子急得直跺脚,黑着脸拼命争夺笼子,嘴里开始撒泼起来,「我说不卖了就不卖了!这是我的猫,你还想明抢是怎么着?」说着,她突然心念一动,对着周边等着开门的人就开始煽动道,「大家快来瞧瞧,这人竟想当众抢劫!大家快把他抓住!」 这老婆子还真的算是聪明的,竟然想要发动群众的正义感来搅浑局面,而且她说起谎来可真的是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十分顺溜。小六子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手里的劲却没有松懈半分,眼见真有好事者围过来,他也不担心,反而顺着话继续说了下去,「你个老婆子真是怪,明明刚刚咱们在谈生意,都谈好了价格了,你却突然不肯卖了,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如今还诬赖我明抢,我可是真金白银地准备付钱的,何来明抢一说?哦,我知道了,难不成是因为听见了有巡城的军爷来了,你害怕了?你这猫是不是偷来的啊,否则你怕什么?」 小六子这话说得倒是句句在理,一下就勾起了围观者的兴趣了,眼见人越聚越多,冲着自己来的士兵也越来越近,老婆子急得脸涨得通红,满头大汗,她又狠狠从小六子手里夺了几下,却怎么都夺不过来装猫的笼子,最后干脆一撒手,也不要猫了,转身就要朝着城门旁边的小路上跑,就连背着的包袱掉了也顾不上捡,俨然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小六子就防着她这一手呢,一见她要跑,连忙收起手中的拨浪鼓,又将手中的猫笼子放在地上,自己一个侧翻身就稳稳落在了老婆子的面前,只见他嘿嘿一笑,一个健步上前,单手抓住老婆子的手,另一只手预备着这婆子的反击。 可事实出乎了小六子的预料,这婆子出奇的好对付,刚一抓住她的胳膊,她就吓得两腿发软,瘫倒在地,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 过来的一队士兵的确是朝着他们来的,领队的正是蓝鹰——他如今是桑启磊将军营中的副将深受桑将军的器重和赏识,如今官阶正五品,在军中声望很高。这几日,蓝鹰受宸王之令,亲自带着自己的一队精兵对衡王府及与衡王交好的大臣府外进行监视。今日他收到了小六子的信号,就知道有了收获,便立即召集人马前来支援,可没想到,他们此来只起了个威吓的作用,只一个小六子就完全掌控住了局面,这个鬼头鬼脑的老婆子出奇的好对付。 今日被捕获的,是衡王府中衡王王妃的乳母——洪嬷嬷。诡异的是,她的这个身份还是她自己喊 出来的。 这位衡王府王妃的乳母心理素质很差,从被小六子抓住开始,她就像是一摊肥肉一样瘫软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像是筛糠一样的抖,脸上早就被泪水和鼻水糊了满脸,十分的狼狈。但是,她在被带上囚车时,突然如同变了个人似的,莫名地发起狠来,十分蛮横地抓着囚车两边长长的圆木框子,冲着领军的蓝鹰大声呵斥起来,「大胆,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衡王妃的乳母,你们竟然敢抓我?你们等着,衡王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你们胆敢把我抓起来,明日你们还得把我给原原本本地送回来!」 坐在马上的蓝鹰早就瞧出这个耍无赖的老婆子是个色令内荏的草包,于是转身嘲弄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是谁,哼哼,抓的就是你!」 一听这话,老婆子双腿发软,靠着囚车缓缓滑了下去,摊成一团。 洪嬷嬷被送入狱中后,表现得异常的配合,她似乎十分惜命,在瞧见哪些晃眼的镣铐绳索时,她的脸立即变得惨白如纸,行动完全需要靠两个身材壮硕的禁婆拖着走,禁婆们将她拖进一间狭小的单人监室,受命对她严加看管。 得了信的赵翊亲自来到牢狱中去审问,张景渊随行。在审问完洪嬷嬷后,两人便喜出望外地发现:抓住了这个老婆子,原以为只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地抓到了一个重要的人物。洪嬷嬷一直以苏家二小姐的乳母的身份生活着,一直是打猫骂狗的,总也没吃过亏,更是没见过审讯这样的架势,赵翊只是将她绑在十字柱子上,用热烙铁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便吓得失禁了,还没等他们费劲问,她就全都招了。 只不过洪嬷嬷还存着侥幸心理,想将猫鬼的事情按住,但当听见张景渊提到了「岭南南越城」这几个字后,她就彻底崩溃了,全部和盘托出。 宫中贵人们频频犯病,果真是衡王赵凌和苏瑜联合宫中惠贵妃一起做的怪,当然,放出猫鬼的人,是洪嬷嬷自己。据洪嬷嬷交代的,一年前衡王府中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年老的那个男人就是洪嬷嬷年轻时的男人,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她们当时的儿子一同前来投奔,与洪嬷嬷相认了。而她之所以害怕「岭南南越城」这几个字,就是因为这个年老的男人就是南越城里张景渊遇见的那个王老道。十几年前,王老道一心求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邪门歪术上面,故而抛妻弃子一个人在岭南闯荡。后来出了南越城中裘家的事情后,他在岭南待不下去了,便萌生了前来启封城寻亲的念头,来的时候还特意从洪嬷嬷的娘家将他和洪嬷嬷的儿子骗了出来,一起带了过来。 也就是王老道和那个十好几岁的孩子来到衡王府的那一天,苏瑜动了些别的心思。 后来,苏瑜因为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在衡王府中彻底失去了地位,她便想到了这一计策,想通过此计在衡王面前邀功。事实证明,正是因为这一计策,苏瑜不仅重新获得了衡王的尊重和宠爱,而且还成了衡王府中真正的女主人。 苏瑜的计策很简单:第一步便是怂恿宫里的惠贵妃娘娘一起执行此计,以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和尊贵的身份,让这件事情变得严重,从而让皇帝严惩主使者。第二步是通过惠贵妃娘娘在宫中的便利,给所有她能接触到的人下药,并假借进宫觐见的机会,带着洪嬷嬷一起进宫施法,让宫中贵人重病不起。最后一步,便是在城中散布宸王妃苏瑾豢养猫妖的谣言,让舆论矛头指向宸王一家。 值得一说的是,让惠贵妃也受这一场罪,且病得更重一些的,是苏瑜的那个表哥纪英才的主意,洪嬷嬷认为,纪英才这么计划,是为了给自己的报仇。因为当初纪英才在衡王府中谋得的管家一职,是惠贵妃亲自免去的,还重打了他一顿。离开衡王府后,纪英才回到了苏府,这一回苏 瑜心中没有主见,便找到了他,这一系列的计策也是纪英才的主意。厉害的是,作为亲儿子的衡王赵凌,竟然被纪英才和苏瑜这对兄妹说服,让惠贵妃成了整个计策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切切实实受了大罪的人。 带着这样的结论,赵翊和张景渊回到了苏瑾这里,苏瑾耐心地听着,听完心里却有些疑惑:就冲着小豹子满月宴那日苏瑜的表现,苏瑾本能的就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 「殿下,这件事情是不是太顺了?」苏瑾皱着眉头问道,依以往她看得哪些侦探和电视剧里的套路思考,越是简单顺当的事情背后,都一定不会那么的简单,「那个洪嬷嬷只要躲在衡王府中,我们想要找到她就不会那么容易,可她却出了衡王府,还被我们这么轻易的抓到了,还这么干脆的全都招了?」 赵翊身边的南风解释道,「那个妇人说是衡王妃担心事情败露,便催促她出城避祸,这才被我们抓获的。我们翻查了她带出城的那个包袱,里面全是她平时爱穿的几件衣服,还有一些碎银子,看起来的确是为了行路准备的。」 苏瑾依旧没有被说服,她继续皱着眉头,手指不经意地在桌子上敲击着。 赵翊的眼神也深邃起来,手中随意地摩挲着一个青瓷茶盏,沉声说道,「我也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并没有察觉。」 苏瑾眨了眨眼睛,转头继续发问,「既然是避祸,为何要选城门没开的时候出门?手上还非要拎两只猫,是担心自己的不会被发现吗?」 全一卷 第265章 连环毒计 「你说得对,这样说起来,的确有些古怪。」张景渊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也补充说道,「据蓝鹰将军说,当时在抓住这个妇人时,这妇人的行为十分的反常。被捕时她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却突然冲着蓝将军大声喊自己是衡王妃的乳母,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按照逻辑上看,这样无用且会暴露主家的话,一般人是不会在那样的环境中喊出口的。原先我只以为她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可昨日沐春和我说起从前在苏家时这个妇人的所作所为,很显然,她应该比她看起来的更狠辣一些。」 凡事反常必为妖。苏瑾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可她却想不通为何这个洪嬷嬷会如此行事。洪嬷嬷她也是见识过的,那个嚣张跋扈、张牙舞爪的妇人,从沐春和沐雪害怕她的程度上看,她的恶毒是可想而知的,那么她为何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装出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呢?况且,在这几次和洪嬷嬷打交道看起来,作为乳母,洪嬷嬷对苏瑜的维护也是让人瞧得清楚的,这样一个蛮横又护主的老仆,怎么会在那种关键时刻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苏瑾也紧锁眉头,明明知道有些问题,却又想不通。 苏瑾苦思冥想也没有个答案,人便开始放空,她眨巴着眼睛四处张望,一转头就瞧见旁边坐着的赵翊眉头紧锁,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顿时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觉得此刻自己犯花痴有些不合时宜——一直听人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了,瞧着如今的赵翊,这才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此刻的赵翊正在反思自己今日急功近利地鲁莽,自然没有瞧见身旁少女怀春的苏瑾。他从轻易得到证词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开始认真反省这几日前后自己忽略的几处细节。眉头越收越紧。 一旁的张景渊深吸一口气,缓缓替他开口道,「这么说来,今早被捕,这个妇人是故意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她……她是九殿下故意抛出来棋子!」 「不!是钩子!」赵翊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中带了几分森然地冷意,「九弟是故意想要让我们通过洪嬷嬷,顺藤摸瓜地找到他!九弟……几年不见,你果然长进了。」 「故意?」张景渊和赵翊的话将苏瑾说懵了,她惊讶地问道,「你是说赵凌是故意让我们去怀疑他的?这件事情不是已经捅到了圣上那边了吗,把这件事情引火烧身到自己的身上,他这是图什么?」 苏瑾说这话,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边的赵翊身上,却看见他眼中深沉的危险。此刻的他正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似乎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只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痛苦挣扎。 苏瑾失望地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如同一尊泥塑大佛一样没有感情的赵翊,心里不是滋味,但转而又感到有些沮丧——自己明明是来自现代的人,思维见地竟然还敌不过这两个古代男人,不仅跟不上他们思考的进度,而且还被眼前这个男人华丽丽地给忽视了——真是郁闷啊! 坐在一旁的张景渊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浅笑,转而对面露失望神色的苏瑾耐心解释道,「衡王殿下这一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王妃你想,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后宫的惠贵妃娘娘和武妃娘娘,又牵扯出两位皇子,变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是一件一定会被圣上过问的事情,圣上一定会专门安排一位亲信全权调查此事,这件事情就是想大事化小也难。而这件事情背后的指使者的目的就是想让圣上过问此事。因为一旦这件事情牵扯出两位皇子,就一定会让圣上联想到党派之争。如今其他几位皇子都未对太子之位表态,只有咱们殿下和九皇子是最有机会的,朝中大臣也多有站位,这也成了圣上最为忌惮的事情。这件事情一旦闹到圣上面前,两位皇子当堂对峙,只要衡王将问题引向太子之争,那么殿下对于九皇子的所有指控,就都会被看作是党争的手段。那样的话,这 件事情的走向恐怕就会南辕北辙……」 原来是这样。 张景渊的话一针见血,苏瑾总算明白赵翊眼中的担忧和焦急是和原因了。 这一头的赵翊已经开始做出应对决策了,他吩咐身边的两个最得力的手下道,「南风,你吩咐下去,对那妇人提到的那个王老道,还有她那个儿子,好好调查一下,这些都是我们之前忽略掉的,看看是否能挖出些有用的东西出来。木青,你还是继续原来的工作,一定要把城中最先散布谣言的人给我揪出来!」 「诺!」两个少年得令,各个摩拳擦掌,转身就往外走。 苏瑾看着两个人即将离去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即拉住赵翊的手,急急地说道,「等一下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情!」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木青和南风听见动静,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过来,就看见王妃一副着急的模样,抓着宸王的手又蹦又跳。两个少年脸上一红,连忙识趣地撇过头去,等着是否有新的任务需要交代。 赵翊将任务吩咐下去后,心里松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衣袖的苏瑾,被她的样子可爱到,有种想要亲上一口的冲动。好在他还算理智,清楚地意识到此刻的环境,瞬间冷下脸来,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肩头,沉着脸低声训道,「沉稳点!你想到了什么?」 苏瑾吐吐舌头,却没有松开他的手,随即说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苏瑜可能不是真的怀孕吗,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 赵翊点点头,「这件事情已经查实了,相关人等也已经被我控制住了,你不用担心。」说罢,他朝着木青两人挥了挥手,两个人得令,继续往外走。 「查实了?」苏瑾瞪大了眼睛,一脸吃到瓜的模样,揪着他的衣袖继续追问细节,「快说说,快说说,那两个孩子是哪里来的,你还知道什么细节……」 当天傍晚,宸王与张天师后人张景渊带着洪嬷嬷一同进了宫,三人在皇城西南角的一处静谧的地方停了下来,与皇上身边最得宠的总管内监夏公公会合。今天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让洪嬷嬷将皇宫里她放出去的猫妖召回去,以保皇宫安宁。 招鬼这件事情,张景渊作为天师后人,自然不陌生,故而他全程面无表情,毫无情绪起伏变化。同行的赵翊从前看过猫鬼的文案记载,早些年四处征战的经历也磨砺地他沉着稳重,故而此刻也表现得十分淡然自若,倒是苦了奉命监工的夏公公,洪嬷嬷今晚这一系列诡异的行为将他吓得三魂出了七窍,连连后退躲在宸王和张先生身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保持着自己不被吓晕过去。 从前赵翊在文献里看到过,前朝的那桩猫鬼案中,招来猫鬼的那个术士后来将猫鬼召回去的时候,用了一个十分滑稽的方法,即拿着一个食盆子放在地上,然后一边敲击食盆,一边召唤它过来吃东西,然后就将皇宫里的猫鬼召回来。当时的赵翊完全是将这件事情当成是怪志故事看的,觉得编故事的人一定是黔驴技穷了,才会将结局编的这么的滑稽可笑。可是,今日当他真真切切地看了洪嬷嬷的招鬼手法后,这才相信了古籍里的记载,而且,古籍中记载的果然太过草率了,真实的场景是这般的森森瘆人。 只见洪嬷嬷将一只脏兮兮的破碗放在西南角处,然后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小笼子里捉出来一只活得老鼠,用长钉将老鼠的尾巴钉在破碗旁边的地上,那只可怜的长尾巴老鼠痛得叽叽直叫,四只爪子拼命地抓着地,却又被尾巴上的钉子束缚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洪嬷嬷根本不管那只老鼠的挣扎,继续冷着脸从旁边的树上随意地折下一根树枝,就着老鼠尾巴上的鲜血撒了满地,蹲下身子就开始用树枝敲打破碗的边缘,她一边敲碗,一边还碎碎念着,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张景渊三人都远远地站在旁边,张景渊特意找了一处有两棵桃树的地方让赵翊和夏公公站在树下,还解下自己身上佩戴的两个符贴在桃树树干两侧,为的是不让邪祟侵扰。 洪嬷嬷念咒的全程,张景渊的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赵翊奇怪地低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张景渊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夏公公,确认他此刻的状态根本听不见别人说什么,这才对赵翊开口解释,声音有些闷,「她念得是穷奇秘术,这是一门邪术,早应该失传了的……怪不得能养猫鬼,原来是穷奇人……」 「穷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赵翊想了想,奇怪地问道,「哦对了,穷奇传说是上古的四大凶兽吧。」 张景渊看着不远处依旧念着咒的洪嬷嬷,缓缓开口,「西南有国,传说是上古神兽穷奇的后裔,自称穷奇国,穷奇国男人天性好斗,女人则擅长巫蛊妖术,一直是中原诸国的心头大患。但是据说穷奇国人寿命都十分短,一般活不过而立之年,所以国渐衰败,早就不复存在了。不过穷奇人的话听起来都像是野兽在嘶吼,每句话后面都会带‘呜,或‘呐,的拖长音,所以十分好辨认……这个猫妖邪咒不简单……」 赵翊听了张景渊的话,便特特地仔细听那个老妇人的声音,果然就听见了她每一句的符咒后面,都会加上「呜」或「呐」的拖长音。这件事情竟然还能牵扯出穷奇古国出来,还真是不简单。但是瞧着洪嬷嬷那副年老佝偻的模样,怎么瞧都不止三十岁了,看来她并不是什么穷奇国人。 这边的两个人正在说着穷奇国的事情,那边的洪嬷嬷已经做完法了。她在念完最后一句符咒后,抄起那只破碗,十分迅速地将破碗反扣在地上,正好罩住那只垂死挣扎的老鼠,然后她将手中的木棒折成了均匀的三段,插在反扣的碗前面,自己便跪拜在地,脸伏在地上低声呼喊起来,「来吧,来吃饭了,快回来吧!」 全一卷 第266章 反咬一口 皇宫一角,三个男人站在一株桃树下看着不远处一个妇人正在做着诡异的法事。今夜月色皎洁,那妇人忽而直起身子念咒,忽而趴伏在地祈拜,影子随着她起起落落跪拜的姿势忽长忽短,在地上抖成了黑色火焰的样子,吓得站在最后面的夏公公一个踉跄,背靠着桃树,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 「来吧,来吃饭了,快回来吧!」 洪嬷嬷一连喊了三声,每一次都令听者毛骨悚然,她的声音尖锐且低,听得人头皮发麻,直到西南角处突然狂风大作,她才停止喊叫,打开破碗,那只原本还垂死挣扎的老鼠早已经失去了呼吸,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灰黑色的毛全都炸开了,看起来倒像是一只长尾巴的刺猬。 面对老鼠惨死的模样,洪嬷嬷仿佛见怪不怪,不以为然地拔出钉子,起身干脆利落地将死老鼠装进破碗里,重新将破碗放进随身携带的竹篓里,这才朝着桃树这边走过来,对着宸王赵翊行礼说道,「殿下,我已经将猫鬼召回来了,宫里的贵人们都不会再受罪了。」 赵翊点点头,回头查看随行而来的夏公公,只见他早就吓晕过去了。唤醒他后,赵翊将情况与他说明,好让他去和圣上复命,几个人这才出了宫。 回到牢房后,赵翊按照承诺,给洪嬷嬷准备了一桌好酒菜,又命人抱了两床绸缎面的新被子过去,也算是给她今日配合驱除猫鬼的报酬。洪嬷嬷感恩戴德,态度十分诚恳,看不出半点装模做样的影子。 出了牢房后,张景渊缓缓开口道,「殿下觉得,这老妇是真心赎罪,还是另有图谋?」 赵翊轻哼一声,声音低沉,「看来是后者。」 张景渊点点头,「明日才是一场硬仗。」 第二日早朝朝散后,赵翊带着张景渊求见圣上,圣上依旧在御书房召见了他们。 皇宫怪病一案已经有了结论,张景渊依皇命将案件始末对圣上说了个完全,却在始作俑者处留了心眼,只牵出了衡王王妃苏瑜,并未提及衡王半个字。 这样的做法也是有他们的打算的,这件事情只能是某些人的私心作祟,绝不能是党争的结果。 圣上听得震怒,将面前的龙书案拍的砰砰作响,手边的温茶也被他狠狠砸在了地上。龙颜震怒,吓得全屋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齐声劝道,「圣上息怒。」 皇家最恨巫蛊之术,更何况还是儿媳给婆母下蛊,真真是万分歹毒!圣上脸色铁青地指着跪在自己身边的夏公公道,「你,去衡王府,把那个毒妇给朕带过来!还有赵凌,一起带过来,朕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说辞!」 夏公公连声答诺,连忙起身往殿外走,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皇帝召见御前侍卫的声音,「今日谁在外当值?」 听见殿内圣上宣召,当值的侍卫统领武大人连忙进殿听命。 然后就传来了圣上继续吩咐的声音,「你亲自去狱里把施法的那个妖妇给朕带上殿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妇,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古代的脚程都是不快的,在等待的过程中,张景渊被安排去给各宫派来的宫人讲解贵人们康复后的注意事项,赵翊则陪着圣上谈论着今日朝堂上传来的北边金辅国异动的新消息。 关在昭狱里的洪嬷嬷率先被带了过来,她跪在地上,浑身如同筛糠一样地颤抖着,头低地几乎挨着地,一副惧怕圣颜的模样。圣上阴沉着脸,重新又将事件始末问了一遍,洪嬷嬷还算老实,基本上说得都和她向宸王招供时的说法一致,只不过赵翊和张景渊都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她每次说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将眼神往赵翊这边看一下,似乎是在惧怕他,又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这个发现令赵翊和张景渊都心中一沉——果然,眼前 这个看似老实的妇人已经有所行动力,她这一系列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举动,每一下都在昭示给屋中的人一种假象——她其实是被人威胁的,她所说的这一切其实都是被迫说出来的。更可怕的是,圣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正在一点一点变得阴沉可怖,偶尔朝着赵翊和张景渊投来的目光也不再友善。 眼看着圣上的脸色愈发阴沉,张景渊急得想解释一番,却被赵翊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衡王赵凌与王妃苏瑜姗姗来迟。 这两人衣着平常,并未盛装,看起来被临时传唤让他们很意外。赵凌步履稳健,来到大殿后径直朝着圣上行礼,苏瑜跟着一同行礼,可脸上却是泪水盈盈,看着满脸的愁容。 坐在上位的圣上不动声色,让两人免礼,还未开口询问,就看见苏瑜径直朝着大殿正中跪着的洪嬷嬷扑了过去,口中还一个劲儿地唤道,「乳母,乳母,你怎会这般做?」 看着苏瑜毫无礼数的行为,赵翊却眯起了眼睛,心中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看来他们是开始行动了。 洪嬷嬷的戏很足,瞧见苏瑜后就开始哀嚎不止,一边哭一边喊着,「小姐,老奴对不起您,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苏瑜一边哭一边摇头,泣不成声地模样令人动容,洪嬷嬷哭得凄惨,口中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说来说去都是对不起苏瑜的意思。 两个人在大殿上毫无规制地闹起来,圣上的眉头紧锁却并未阻止,一双眼睛如鹰眼般犀利地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嘴角的胡须也一抖一抖地,昭示着此刻他内心的愤怒。 衡王赵凌眼见时机成熟,立即眼疾手快地冲过去,一把扶起苏瑜,低声斥责道,「放肆,怎可在父皇面前无礼?」 说着,赵凌领着苏瑜一同跪了下来,上圣上请罪,「父皇恕罪,只因这妖妇与瑜儿曾有主仆情谊,瑜儿她才会如此失礼的。但是瑜儿她心性单纯,定然与宫中巫蛊之事无关,还望父皇明察秋毫!」 「你说她无辜?你的意思是说,是朕冤枉了她?凌儿,你太令朕失望了!」圣上的怒意没有半分消减,他指着在地上跪着的洪嬷嬷对赵凌说道,「你先听听这妖妇说了什么!」 圣上这句话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着跪在地上如同一滩泥一样的洪嬷嬷看了过去。洪嬷嬷一瞧大家都看着自己,眸中突然闪过一抹狠劲,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恭敬且卑微地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冲着皇帝哭诉起来,「圣上明鉴,老奴冤枉啊!」 这一声冤枉喊得震天震地,高高在上的皇帝眉头一抖,目光快速地从自己的七儿子和九儿子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洪嬷嬷身上,「你口称冤枉,难不成宫中这桩恶毒的巫蛊之事与你无关?」 「不不不,」此刻的洪嬷嬷思路清晰,再不是之前外强中干的模样,她一边装着恐惧,一边将出口的话在脑海之中反复琢磨,力求可信,「圣上,宫中之事却为老奴所为,老奴贱命一条,一应俱认。老奴所说冤枉,是指衡王妃娘娘呀,王妃才是冤枉的!」 洪嬷嬷这番话说得清晰明了,堂上的衡王赵凌和衡王妃苏瑜眼里都闪烁着喜悦的神色,特别是苏瑜,她到底阅历不够,十分沉不住气地偷偷看了站在一边的宸王几眼,又将视线偷偷往张景渊那边瞧,好一会儿她才感受到身边赵凌的暗示,乖乖收回视线,继续垂着头不说话。 如今的场景赵翊和张景渊都是有所预料的,两个人并不惊讶,皆面无表情地恭敬伫立在一旁,不发一语,等着这个中途变卦的老妇人继续说下去。 洪嬷嬷见说了这许多后,堂中依旧安静非常,并没有人拾她的话茬,觉得十分奇怪,于是她大着胆子,维持着垂首的姿势,心 虚地将视线朝着朝堂之上的圣上瞟了一眼,正瞧见高高在上的皇上正龙颜大怒,瞪着眼睛瞧着她看,吓得她一个哆嗦,赶紧缩回视线,整个人趴回了地上。 「大胆!」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夏公公的一声怒喝,「窥伺圣颜,你意欲何为!」 皇帝看了夏公公一眼,挥挥手并未在意,反而对着跪在底下瑟瑟发抖的洪嬷嬷说道,「说下去。」 洪嬷嬷似是被吓着了,并不知圣上的这句命令是说得自己,抖了半天都没有开口。旁边的苏瑜机灵,一下子跪倒在地,哭着对着圣上道,「父皇,臣妾冤枉啊!」 这一声喊果然有用,跪趴在地上的洪嬷嬷仿佛又被打了一针***,立即开足火力重新跪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凄惨,一边哭着磕头,一边说道,「陛下恕罪,是宸王殿下,宸王殿下用老奴的孩儿做威胁,要老奴做假证诬陷衡王殿下和王妃娘娘,都是宸王,是他指使的!」 「你胡说!」站在圣上身边的夏公公气得乱了分寸,指着跪在地上的洪嬷嬷就吼道。 话出了口,夏公公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一则,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该在主子们面前开口,二则,今日已不是他第一次冒失开口了,三则,作为圣上身边的人,今日的事本与他无关,可他贸然开口了,这便有了几分与皇子过从甚密的嫌疑了,可他偏偏是个绝对不能站在任何其他臣子那一边的身份。 圣上斜眼睥睨了夏公公一眼,并没有开口,目光又一次从宸王和衡王的脸上划过。 夏公公深知话已出口,再难更改,冷汗早已涔涔浸湿内巾。好在他机敏,立即冲着圣上继续回禀,以求将刚刚自己的失言圆个圆满,「圣上明鉴,圣上特意让奴跟着张先生去瞧一瞧的,奴是亲眼看着这妇人是如何驱鬼的,也是亲眼看着张先生与宸王殿下潜心探案的,从未见过这妇人受殿下胁迫,也从未见过殿下指使妇人为非作歹。可这亲眼所见,如何做的了假?如何就被这妇人如此胡诌诬陷?」 全一卷 第267章 险象环生 在残酷的党争中,若能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人,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即便做不到这一点,能将皇帝身边的人转换成利向自己的人,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很显然在这一点上,宸王赵翊是十分睿智的。 从前圣上身边最得宠的是老内监老夏公公,他与宸王的关系一直很好,且好得很隐晦,这和宸王的谨慎有关,自然与夏公公的老女干巨猾也脱不了关系。然而,几年前的那一场宫变中,老夏公公死于非命,他的徒弟小夏公公因缘际会之下,继承了他师父的位置,成了皇帝身边最得宠信任的內监。 这位小夏公公与宸王赵翊的关系亦很好,这主要源于两点,一是与原先的老夏公公有关,小夏公公自然也与赵翊交好,二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尊重——赵翊虽脸冷手辣,可对他却从来都是尊重的,这让小夏公公在经历了残酷的宫变之后,依旧忠诚于他,矢志不渝。 可小夏公公即便在宫中也熬了许多年,终究年纪小阅历浅,这一回在御书房内审问洪嬷嬷,他情急之下口无遮拦,险些害了所有人。 发现不妥之后,夏公公又画蛇添足地多说了些话,他想着自己找补几句,圆一圆自己刚刚慌乱之下不该有的反应,却并未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一回,圣上再未看自己身边的夏公公一眼,很显然刚刚他的这番话有许多刻意的意味,有些越描越黑的嫌疑,殿堂下跪着的苏瑜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殿内众人皆无言,此时大殿上安静地只剩洪嬷嬷那破锣嗓子的哭声,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圣上的表情和事态的变化,气氛诡异地厉害。 静了半刻后,苏瑜狠狠给了洪嬷嬷一个眼神,洪嬷嬷得了信,擦了擦眼泪,继续开始她们事先商量好的戏码,冲着圣上大声说道,「圣上明鉴,老奴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人威胁指使的!是宸王殿下身边的张先生指使我的!张先生早年去过老奴的老家,得知了老奴有豢养猫鬼的手艺,又与宸王殿下打听到老奴如今在衡王府王妃身边做事,所以就拿老奴唯一的孩儿的性命作为威胁,要老奴陷害衡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圣上,老奴有罪,老奴罪大恶极,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我不得不……」 这边洪嬷嬷演得十分投入,那边的苏瑜迫不及待地接着话题说道,「启禀父皇,洪嬷嬷的儿子昨日才被殿下在城郊宸王殿下的别院里救出来,如今正等在宫门外待传召。」 皇帝眉头紧锁,他第三次将目光从自己的两个儿子面上扫过,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苏瑜的脸上,他看得十分认真,仿佛在一寸一寸地寻找破绽。正当苏瑜就快要被盯得扛不住时,圣上终于开口了,他伸出左手轻轻朝着夏公公挥了挥,然后低声说道,「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皇宫的外宫门距离内宫中的御书房有很远,御书房内众人等了许久,才听见殿外传来几个人急急忙忙地脚步声。 殿外出现了夏公公的身影,夏公公的步伐不大,脚步也很轻,他绕过众人来到了皇帝身边,低声对着皇帝说了两句,皇帝点点头,又一次说道,「宣。」 这一声指令像是激活了门外人们前进的开关,外面一下子涌进来了三个人。 这倒是令殿内的人没有想到,不是只宣了洪嬷嬷的儿子进来吗,为何是三个人?只见三人中,只有一名是男子,该男子弯着腰弓着背,一副惶恐瑟缩的模样,被左边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强拽着进了御书房,另一边还跟着一个衣着得体的貌美女子。 赵翊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进入大殿的三个人,当看清那个衣着光鲜的美貌女子后,他惊讶地表情没有收住,眼睛瞪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冷静。 只见走在最右边的女人走在最前面,刚上大殿就十分恭敬得体地冲着圣上行了跪拜大礼,口 中大声说道,「圣上万安。」 「起来吧。」圣上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 那女子谢了恩后,径直走到了赵翊身边站好,还冲着他偷偷扮了个鬼脸。没错,这个意外出现的女人,就是苏瑾。 苏瑾原本在王府里等着赵翊他们回来,可是前去打听消息的木青和负责调查城中谣言的南风前后脚分别带回来了一些古怪的消息,苏瑾心觉不妙,在府中怎么都放心不下,最后决定铤而走险,自己带着消息,也进了宫。 和她一起被召见的,就是洪嬷嬷的儿子,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村妇打扮的女子,一起陪着过来,这女子虽衣着朴素,两只眼睛却十分有神,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样子。 和村妇的精明比起来,洪嬷嬷的儿子看着有些呆,他一直保持着惶恐的表情,双手有些无措地横在胸前,一双无神的眼眸漫无目的地盯着地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似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到之处是何地,是被旁边女子拉着一起向圣上行的礼,行礼后他竟然就地坐了下来,盘着腿低着头掰着手指头继续发呆。 苏瑜见状有些惊慌,只见她立即朝着那村妇打扮的女子使了一个眼色,那村妇立即凑过去用力在男子身后敲了一下,那男子被吓坏了,连忙趴在地上跪好,不敢再起身。 苏瑜立即趁胜追击,对圣上道,「启禀父皇,这位便是洪嬷嬷的儿子,名叫王铁柱,旁边是他的媳妇春花。找到他们的时候,铁柱就有些痴傻,恐怕是受了宸王殿下的威胁,给吓的!」 苏瑜意有所指,旁边的洪嬷嬷也不含糊,连忙朝着王铁柱那边凑,一边凑还一边呜呜哭,可她并不敢再哭地太大声,担心自己惹得龙颜大怒,会不得好死。 站在一边的苏瑾因为心里有事,便一直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王铁柱。她发现王铁柱十分惧怕他的这个名为春花的媳妇,只要她媳妇一个动作,他就会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哪怕只是春花抖了一下肩膀,他都会反映出一个抱头的动作。更奇怪的是,洪嬷嬷做戏挨过去,没想到也将王铁柱吓了个够呛,整个人差一点跳起来躲避,要不是旁边正好跪着春花,他定然就跳将起来了。 这一发现更是坚信了苏瑾心里的想法,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偷偷冲着身边的赵翊眨了眨眼睛,然后故意径直走到王铁柱身后,对着圣上大声说道,「启禀父皇!」 就这四个字,苏瑾几乎卯上了自己的丹田气。这句话说得又突然又大声,将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齐刷刷看向了苏瑾,想知道她到底意欲何为。 然而,众人还未等到苏瑾接下来的话,意想不到的一幕就出现了。 只见原本瑟缩跪在地上的王铁柱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背朝地连滚带爬地朝着皇帝的龙书案反爬过去,他脸上恐惧之色遍布,一边爬还一边慌乱地摇晃着脑袋,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要不要」的字眼,他的动作一看就是试图逃离春花等人的模样。 这一举动让殿内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朝着圣上和王铁柱中间跑,试图控制住王铁柱,避免这一场危机,其中夏公公离圣上最近,他十分尽职尽责地一下跳到龙书案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圣上的面前。 然后即便众人的反应迅速,也敌不过殿内突然出现的暗卫的动作迅速。王铁柱刚刚的举动惊动了一直藏在暗处的暗卫,他们从何处跳出来,各个身手敏捷,一瞬间便制服了王铁柱,其中两人举刀直接担在了铁柱的肩膀上,剑锋直逼他脆弱的脖颈,只在等圣上的一个号令。 这一番变化直接将王铁柱吓傻了,但即便他再痴傻,可面对生命的威胁,他还是明了的,果真不再动弹,只一个劲无意识地哆嗦着。 春花横眉倒竖,指着王铁柱喝道,「混账,你 想做什么?」话出了口又深觉不妥,连忙住了嘴,只用眼神恶狠狠瞪着他。 圣上用手背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夏公公,又冲着暗卫挥挥手,暗卫们收起刀,缓缓退下,分别站在了御书房各处的角落里,警惕地盯着殿内众人,提防着突发变化。 暂时得以安全的王铁柱下意识里朝着龙书案相悖的方向跪爬了几步,然而这个方向正巧朝着苏瑾此时所站的位置。 苏瑾眼眸一亮,她想要加一把劲,于是瞅准时机一个上前,一把拽住王铁柱就往洪嬷嬷那边推。 这下好戏就上演了。 王铁柱原本就有些痴傻,对于突如其来的外力根本无法反应,立即顺着力道朝着洪嬷嬷冲了过去。这一举动显然洪嬷嬷也是措手不及的,只见她看见自己儿子扑过来,第一反应不是迎上去护住,反而本能地往旁边躲。王铁柱更是激动,刚挨上洪嬷嬷后,立即抱头蹲在地上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求饶,「不要打,不要打,我听话我听话!」 洪嬷嬷自知自己反应失当,立即想要找补,凑过去一把保住铁柱,一边抱一边哄道,「别怕别怕,娘在这里。」 谁知今日王铁柱被吓得不轻,被洪嬷嬷一抱,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情绪更加激动,一下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边求饶一边抱着头哭诉,「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乖,我乖!」 在一旁的赵凌和苏瑜脸色已经铁青了,苏瑜朝着春花瞪了一眼,春花得令又想凑过去,可刚毅凑近,王铁柱就像是预感到了一样,闹得更凶了一些。 这下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了——洪嬷嬷,春花,这两位原本应该是王铁柱最亲近的人,却正好是他最害怕的两个人,看起来没少挨她们的打。特别是洪嬷嬷,这个口口声声诉说着因儿子的安危而受到威胁的母亲,面对自己疼爱的儿子时,竟是这样的反应。 全一卷 第268章 尘埃落定 圣上也瞧出了端倪,一双深沉的眼眸眯成了危险地弧度,冷眼瞧着殿中此刻电脑他挥了挥手命暗卫退回暗处,又命门外侍卫将王铁柱和春花等人分开,目光探寻地看向了始作俑者苏瑾。 苏瑾也不含糊,立即解释道,「启禀父皇,儿……奴……臣……臣妾刚刚得到洪嬷嬷老家来的消息,其实洪嬷嬷的孩子早就夭折了,而且这件事情洪嬷嬷早就知晓,她当初就是因为此事才来到了苏府,后来成了苏瑜的乳母,可此时她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这着实有些古怪,恐有什么其他企图。」 此话一出,洪嬷嬷立即想要冲到苏瑾身边阻止,却被身边控制着她的几个侍卫死死抓住,又立即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春花原本也想要上前阻止,但她只抬了个头,便瞧见了洪嬷嬷的惨状,头立即就低了下去,只剩哆嗦。 苏瑜在连番变故中有些惊慌失措,又听到苏瑾的话,更是措手不及,遂口不择言地反驳道,「你这是污蔑,你有什么证据吗?」 「臣妾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相比之下,苏瑾显得更加从容自信,她从袖袋中摸索出一封信笺,双手呈上,被夏公公接过呈给圣上后,她继续说道,「这是一位从洪嬷嬷老家过来的道人的口供,他供述了自己其实是洪嬷嬷孩子的生父,半年前被苏家管家之子纪英才从老家被带来京城。他其实才是豢养猫鬼的人,只是因为他身为男子,不好被苏瑜带进皇宫,才会将召唤猫鬼的手法传授给洪嬷嬷,并由她进宫施法,残害宫中贵人,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圣上明鉴,这位道人还在城中散布臣妾豢养猫妖的传言,使得臣妾备受谣言之苦。但臣妾斗胆猜测,这个道人散布谣言的目的,定然不是污蔑臣妾这么简单,特斗胆上殿将所知之事和盘禀告,望父皇做主。」 看着苏瑾呈上的证词被交到皇帝的手中,苏瑜心里的防线逐渐崩溃了,她颓然地软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摊泥一样地,有些失神地瘫软在地。 仔细看了证词的皇帝脸色愈加阴沉,他抬起眼眸,将证词「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目光犀利地看向苏瑜,冷声喝道,「你说这两人是从城郊翊儿的别院里被找到的,你说说看,是从哪一所别院里找出来的?」 苏瑜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不轻,慌乱之下,她本能地抬眼瞧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正好被圣上凌厉的王者之气震慑,竟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整话出来,最后才吐出两个比较清晰地声音出来,「城郊。」 圣上很显然并不信她的话,苏瑾在一旁不合时宜地补充道,「妹妹,殿下的别院都在城中,城郊并没有房产,你是不是记错了?不过我记得衡王殿下倒是有一座别院在城郊,几个月前你还请过我去城郊做过客的,你可还记得?」 「你胡说!」苏瑜猛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苏瑾,眼中的光逐渐从茫然转为狠辣,并愈加恶毒起来。但她很快明白了苏瑾口中的做客是什么意思,那段时间,还在孕中的苏瑾和小鱼儿分明被赵凌带去了城郊的那座别院之中藏了起来,正是自己闯了进去,才揭破了这一切。想到了此处,苏瑜顿时泄了气,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既颓丧,又不服。 因此事牵连出了苏瑜,圣上朝着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们得令将堂上的洪嬷嬷等人带了下去看管起来,自己也退了出去。此时的殿上只留下了皇子王妃们,还有这件事情的主办人张景渊。 站在一旁的衡王赵凌突然鬼使神差地跪了下来,冲着身上说道,「父皇恕罪,瑜儿定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如此大错的,还望父皇看在她刚刚痛失两子,饶她一命吧!」 赵凌的话让苏瑾眼眸一暗,她虽皱着眉头没说话,却对于赵凌此举十分地气愤——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在给苏瑜求情,可怎么听都感觉是在撇清自己的干系,这是莫 不是个古代的渣男吧。 不过说起来,赵凌和苏瑜的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了,也着实是有些古怪的,为了这件事情,苏瑾也曾经托木青偷偷调查过,木青也十分上心,可调查完的结果,就是苏瑜失子后,两人曾密谈了一番,事后两人的关系便好到了一处,甚至让赵凌冷落了刚刚诞下孩儿的秦侧妃。 可至于两个人密谈了些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当时大家的猜测是因为衡王可怜苏瑜,可苏瑾却总觉得是因为利益牵扯,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让一个人突然深深爱上另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可信啊。 听了赵凌的话后,皇帝果然用审视地目光盯着赵凌看,语气里充满了责备,「哼,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与此事无关?」 「父皇!儿臣却不是知此事!」赵凌的语气十分沉稳,说罢还不疾不徐地冲着圣上拜了一拜。 「此事当真与你无关?」圣上的声音有些沉闷,他带着疑惑继续审视着赵凌。 「殿下……」苏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楚楚可怜地看向了赵凌,像是祈求他改变主意,可她唤出这一声后,嘴唇动了动,便再也没有说下去。 「是,」赵凌的声音十分肯定,不带一丝犹豫。不过赵凌终究没有太过绝情,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苏瑜,朝着圣上又哀求道,「父皇,瑜儿是儿臣的王妃,她犯了错,儿臣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父皇,瑜儿为我生儿育女,如今她犯了错,儿臣愿与她同罪,只希望能饶她一命。父皇!」 赵凌的这一番话说得真切,饱含深情,最后的那一声唤更是真情实感,难免让听者动容,却听得苏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苏瑾偷眼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前的苏瑜,正瞧见她正 这夫妻俩真是演戏的好手,先设计连环计坑害自己和宸王,眼见事情败露,两个人又打起了感情牌。啧啧,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正当苏瑾不屑于他们的这番说辞,正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时,突然发现自己面前被一团阴影包裹住了。她一抬头,就发现是高大的赵翊,从他原先站的位置走了出来,站在了自己面前,正冲着圣上行礼。 宸王赵翊一直不曾开口,他的确意外于苏瑾的出现,但也正是因为苏瑾的突然出现,还有她带来的这一份珍贵的证词,才让他和张先生的顾虑烟消云散。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启奏!」赵翊的步伐稳健,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 「准奏。」 「父皇,儿臣在调查猫鬼一案时,意外调查出九弟府中的一件隐秘事。原先想着这是不大光彩,也并没有给九弟带来什么影响,便预备秘而不宣,可今日瞧着九弟被蒙在鼓里,恐会做出一些糊涂事情,便顾不得光彩不光彩了。」 「哦?你要说何事?」赵翊的话说得含含糊糊,顺利地激起了圣上的好奇,也成功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七哥要说何事?」赵凌有些慌张,他本能地瞧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苏瑜,正巧瞧见苏瑜缩了缩脖子,心里顿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脸色也铁青起来。 赵翊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出来,呈给了圣上,自己则说的十分缓慢,「儿臣在调查时发现,衡王府里那日替衡王妃接生的几个婆子都离奇的失踪了,便命手下人留意了一下那些接生婆的家里情况,结果发现这些家里人也都因各种各样的意外丢掉了性命,而且都死在了衡王妃产子后的第二日里。」 赵翊故意一顿,目光缓缓移到了赵凌的脸上,继续说道,「后来在一处人家院子外的枯井里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婆子,救治后才知道,她就是当日在衡王府中替王妃接生的其中一个人……」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苏瑜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赵翊冲了过来, 嘴里还恶狠狠地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不要再说了!」 这一回,还没等藏在暗处的暗卫出手,脸黑如铁的赵凌就一个健步冲上前来,一把制服住了苏瑜,冲赵翊继续问道,「七哥,你继续说下去。」 「据她交代,」面对苏瑜的威胁,赵翊面不改色,继续道,「其实衡王妃自始至终都未曾有孕,为了赶在衡王侧妃之前诞下皇子,她在民间安排了三个孕妇,生产之日就藏在了自己的房中,想要偷梁换柱。后来其中一个孕妇难产,并未产下孩子,其余两人共生下一男、一女。据那老妇交代,原先已经对外报了王妃诞下双生子,可王妃却在最后亲手用枕头捂死了两个孩子,至于原因,她也不清楚。」 「因为……」赵凌放开已经瘫软无力的苏瑜,自己也软倒在地,「因为梦蝶生下的,只是一个女婴……」 今日的御书房问话,宸王方取得了全面的胜利,可面对苏瑜代孕的真相,苏瑾却只觉得恶寒和恶心,一丝丝胜利的喜悦都没有,后半程几欲晕倒,借着跪地求圣上息怒的功夫,瘫软在地。 结束后,她恍恍惚惚地被赵翊搀扶着走出了皇宫,竟并未听清皇帝的宣判。 后来才知道,圣上当堂斥责了衡王赵凌,罚于自己府中禁足反省。与此同时,宸王赵翊也因瞒报、身为兄长与弟同罪等一系列奇怪地罪名也被圣上斥责了一番,被罚没半年俸禄。苏瑾猜测,圣上是担心赵翊会因此事而一方独大,故而一股脑儿全罚一遍。 苏瑜当堂下狱继续审问。两天后,苏瑜被赐白绫,死于狱中,尸首不得被主家认领。 洪嬷嬷等人斩立决,曝尸与闹市口三日,以示众人。 后宫中的惠贵妃因涉案其中,被贬为嫔,禁足自己宫中反省。 全一卷 第269章 苏宅败落 回到府中,苏瑾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两个孩子的陪伴中,每日瞧见小鱼儿和小豹子的第一面时,她都要将两个孩子搂在怀中,脸贴脸许久,才舍得放开,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心疼死于苏瑜手下的那两个可怜的生命,也是在庆幸她们一家又一次在风暴中安然无恙。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才有所好转。这期间,宸王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人原本应该是宸王府的贵宾,因为她是衡王府女主人、王妃苏瑾名义上的母亲——苏家老夫人纪氏,可她来的时候竟是穿戴着重孝、手捧苏瑜的牌位来的,一看就不是单纯来做客、看看女儿和外孙的。宸王府门房在请示过宸王赵翊后,将苏老夫人拒之门外,一点都不客气。 苏老夫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此次前来就是来闹事的,眼见自己被宸王府扫地出门,自然更是怒火中烧,竟直接在宸王府门外撒泼起来,坐在地上抱着苏瑜的牌位歇斯底里哭闹起来,口口声声要找苏瑾和宸王讨个说法,毫无一点官眷贵妇的影子。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自从苏瑜的事情案发之后,苏瑜被赐死,苏老夫人原先好不容易得来的诰命也受了苏瑜的连累而被褫夺了,如今的她只是白丁一名,市井里一名普通老太太罢了。 苏瑾觉得就这么把这个疯老太太放自己家门口,任其大喊大闹地不太妥当,于是带着沐春和妩芪一起悄悄摸来了门房,透过门房一处小气窗偷偷往外瞧。这一瞧倒是把苏瑾吓了一跳。 这还是原本的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苏老夫人吗? 只见此时的苏老夫人蓬头垢面,身上的那件披在孝衣外的大氅已经黑黢黢地瞧不出本来颜色,看起来已经穿了多日不曾有其他的厚实衣服替换。苏老夫人坐在地上,一只手紧抓着牌位按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不断拍打着地面,扬起的尘土撒了她一身,也混着她脸上的眼泪鼻涕糊了她一脸,脸上显得也是黑乎乎的一团。 苏瑾张大了嘴巴看了半天,才缩回脖子,用手指着小气窗对沐春说,「你快瞧瞧,这还是你认识的那个苏老婆子吗?」 沐春点了点头,伸头只瞧了一眼,就收回身对苏瑾回话,看起来苏老夫人这副模样,她一早就是知道的,「小姐,老夫人恐怕是得了失心疯,听说昨日里刚在衡王府外闹过这么一出,因衡王被圣上禁足在家,府外全是御林军,她冲闯无门,便也是如这般地在衡王府门外撒泼哭闹了大半天,最后还是被少爷带回去的。」 「少爷?」苏瑾眉头一皱,刚想问这个少爷是谁,就突然想起来,苏瑾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也是纪氏生的,苏瑜的亲弟弟,叫什么来着——苏绍。 「嗯,」沐春点点头,「苏府里那个欺负人的纪管家,还有得寸进尺的表少爷都被处死了,家里的其他下人也都被遣散了,如今苏宅里冷清极了,昨儿个,木兰还托人找到我,说无处可去想来咱们府里伺候。」 「木兰?」苏瑾皱着眉头一头雾水。 沐春想起来,苏瑾并不知道从前苏府里的事情,于是解释道,「我和她一同进的苏府,后来我被分在小姐院里,木兰被分在二小姐院里,她……」 发现说这些话的时候,沐春的脸色十分难看,话说得也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特别是说道这里时,沐春突然顿了一下,苏瑾立即反应过来,抢着问道,「她以前欺负过你?」 沐春愣住了,并没有直接回答,只含含糊糊说了句还好,然后继续说道,「二小姐出嫁的时候并没有把她带走,木兰留在了苏府里,说是后来被打发去了厨房里帮厨。但是也幸亏是在厨房里,才免了这一回的杀身之祸,苏老夫人和二小姐身边那几个贴身伺候的,全都被处死了。」 这样的结局并没有什么好 奇怪的,古代存在着尊卑地位,又讲究连坐,那些离着主子最近、知道的最多的人,怎么可能不被斩尽杀绝?不过木兰这个人,苏瑾并不放心,「沐春,木兰不得进府,你给她些银子救急可以,但是欺负过你的人,我原谅不了。」 「小姐……」沐春没想到苏瑾会这么说,眼泪顿时盈满了眶。 「娘娘,」妩芪也探头透过气窗朝外张望,她应是瞧见了什么,急急缩回了脑袋,回禀道,「有个男子过来拉扯老夫人了,像是想带她走。」 「我看看。」苏瑾连忙凑过去瞧了一眼,果然看见一个男子正单手拽着纪氏的胳膊,将她拖在了半空,可还没将她完全拉起来,纪氏使劲,又重新坐回了地上。周围围观的人不少,大家对着纪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猜测着事情的原委。 「是苏绍?」苏瑾转头又看了一眼沐春,示意她也瞧一眼,在沐春点头后,苏瑾又陷入了疑惑之中,不甘心地又探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目光全都落在了苏绍的身上。 几年前自己不幸被困云春阁时见过少年英气的苏绍,那个时候的他年轻气盛、唇红齿白,哪里是如今瞧见的这副样子,衣着凌乱、胡茬满脸,说起话来嘶哑粗鄙,毫无读书人的风骨,「这是苏绍?你没看错?」 「嗯,」沐春点点头,「听说少爷也受了连累,原本咱们殿下给少爷在翰林院里谋了个差事,说是明年就能晋升了,可如今却突然被罢了官……」 苏瑾听罢不再言语,若有所思地看着府门外的这一场闹剧。果然,纪氏一边躲避着儿子的拉扯,一边继续哭闹,嘴里果然说着要为苏绍的官讨一个说法。 三天后,苏老夫人纪氏被发现死在一处肮脏的小巷里。发现她时,她衣不蔽体、浑身乌青,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一看就是死不瞑目。巷子深处有一处破庙,这里早没了香火,已经成了乞丐存身的住所。 这条巷子处在衡王府和苏府中间,耐人寻味的是,那日纪氏正是又在衡王府外闹了一气,回去的时候出了事。 由于死者身份敏感,死亡之地又鱼龙混杂,难以寻觅凶手,加之苏绍想尽快领回母亲的尸体下葬,这桩案子最后不了了之。 因纪氏死的不光彩,苏府的丧事办得十分低调,苏绍草草掩埋了母亲的尸体,自己变卖了所剩的家产,继续前往桃源书院求学,临走前去了趟宸王府辞别。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淡。 这一日,天色阴沉,苏瑾起床后,就瞧见早朝回来的赵翊正一个人坐在窗前烹茶。苏瑾也是爱茶之人,她洗漱后也坐在了窗前的罗汉床上,端起赵翊为她烹好的茶一饮而尽。 赵翊瞧着她摇摇头,满脸地无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桌上的茶点朝她推了推,示意她吃些点心垫一垫,自己则端起面前的茶盏,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细细品味起来。 苏瑾知道他在笑话自己不懂品茶,也不介意,憨憨地傻笑两声,乖乖拿起茶点吃了一口。想当初自己还是老师的时候,因为说话多,茶几乎是每日必不可少的。作为女老师,每日捧个茶杯四处溜达,多少有些违和,学生们有时也会开玩笑说她像个中年男老师,她也并不介意,拿起茶杯,大口喝着杯子里泡着的铁观音。 倒不是她真的不知真正的茶应该如何泡,用什么茶具、买什么品相的茶、怎么泡、泡多久,作为爱茶之人,她也深入研究过,只不过比起繁重的工作和稀少的休息时间,她最终还是成了那个不懂品茶,大口喝茶的女汉子,这个习惯也持续到了如今。 自从赵凌被禁足后,赵翊的工作忙碌了许多,曾经被赵凌抢走的职务又一一回归了,他又变回了那个时长不见人影的大忙人。像今日两个人这样惬意地时光不多,故而赵翊和苏瑾都十分珍惜,两个人对 面而坐,端着茶杯,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也可以很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惬意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从前院匆忙赶过来的南风打破了。南风急出了满头的汗,一进门就急急忙忙将朝中传来的消息禀告给了赵翊。 一直安静的北边金辅国突然传来战事,他们似乎得到了天玄国的内部资讯,竟势如破竹般地一连破了天玄十几个边境的城池,矛头直指天玄国的都城启封城。 这一回的战事措手不及,其主要原因,便是作为使者的秦会之竟暗地里压下了北边传来的战书,这才导致半个月前就开始的金辅国的侵犯,直到今日才有消息传进京都。 赵翊被宫里急召给叫走了,苏瑾百无聊赖地趴在罗汉床的小矮桌上,望着对面的空椅子发呆,明明刚刚自己还在窃喜今天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谁曾想这一切的清闲,说消失就消失了,更何况看刚刚赵翊离去时的神情,清闲的好日子怕是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出现。 沐春走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一脸无聊的苏瑾,她轻轻一笑,上前提议道,「小姐,如今开春了,咱们出去踏青,如何?」 「不去不去,这有什么好玩的,你想看什么花?什么花咱们院子里都有。」苏瑾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沐春继续哄道,「哎呀,沐雪是不是好久没回来了,咱们去她那里去瞧瞧呀。」 沐春的这个话题倒是引起了苏瑾的好奇,她起身点点头,笑着调侃道,「说起来,司修亓司管家是不是也请了一个月的假了?哼哼,这小两口子,竟然请了这么久的婚假,真是太过分了。走,咱们必须去瞧一瞧,瞧瞧看这两口子有多甜蜜!」 两个人为了不影响沐雪的小日子,特意没有带其他人。沐春叫来了府里的马车,两个人坐上马车,朝着司修亓和沐雪在城中置办下的小院子驶去。 谁知,两个人刚踏入司宅,就被眼前落寞的场景吓到了——这哪里还是原本热热闹闹的小院呀,门口原本干净宽敞的石阶上满是灰尘与枯叶,推开门后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看着似乎无人居住多时了。苏瑾大惊失色,与沐春对视一眼后,两个人疯了一样朝着主屋跑了过去。 全一卷 第270章 沐雪获救 启封城司宅,原本热闹非凡的小院子,如今空无一人,原本应该亲亲热热腻在一起的小两口,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司宅的大门也虚掩着,昭示着主人离开时的匆忙与仓皇。站在司宅主屋门前的苏瑾和沐春面面相觑。 两个人从一开始发现司宅大门虚掩的情况后就有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推门而入后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的荒凉与冷清,院子里东倒西歪散落着断枝与枯叶,苏瑾和沐春心慌意乱地互视一眼,纷纷朝着司宅后院的主屋跑去。 凭借着送亲......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70章 沐雪获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全一卷 第271章 新的冒险(完结) 回到宸王府后,苏瑾不放心,特意请来了张先生给沐雪看诊,张先生姗姗来迟,却给出了沐雪无大碍的好消息。 沐雪虽然身体无碍,可看得出她定是经受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浑身一直在颤抖,嘴唇也在不断哆嗦,像是在害怕什么,一句整话也说不清楚。苏瑾什么都没有问,沐雪能活着就是目前最好的消息,她悄悄让沐春备了一份安神茶给沐雪喝下,看着她入睡了才离开。 中午的时候,赵翊终于露面了。 一天一夜的劳累令赵翊十分憔悴,苏...... 《谁说七王妃不得宠》全一卷 第271章 新的冒险(完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