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初苒》 缘起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七月,某高校新区,晚自习时间。 一瘦小女生正奋力的爬上花坛。好吧,她穿了半袖雪纺连衫裙、七分圆点打底裤,动作勉强还算文雅。 花坛呢,准确说是一座池沿儿半人高的大花池。池里几座假山高低错落,水面浮着圆小的荷叶,晚风吹过波光粼粼。 女生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朝花池里张望,忽然脚下一滑,180度急转。女生双手乱划,伴着一声凄厉的“啊~~~~”仰面跌进花池,后脑重重的磕在假山上…… 尖叫声穿透夜空,回荡在校园里,惊起林中鸳鸯数对。 次日,某大二女生不慎跌落莲花池,伤重不治的消息在校园里流传开来。作为罪魁祸首的花池,被一圈锃亮的铝合金护栏围住。旁立大告示牌一张,白底红字写道:“此地严禁攀爬!!!违者没收饭卡、阅览证、水票、公交一卡通……” 诸如此类,都是后话。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1章地宫重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宣元九年,晟京西南六十里。岷山塌陷,天有异象。帝遣太常公前往亲验。 大晟宫内,镜湖临烟阁上,两道欣长的身影一前一后迎风而立。 “乐卿何故至今日才回京。”元帝凤目低垂,盯着湖面。 “臣在小江镇误中青冥散,耽搁了些时间。请皇上责罚。”高大的身影单膝跪地,看起来依旧魁伟挺拔。正是大晟朝忠义侯卫将军乐熠。 元帝并不回头,苍白的脸上平静无波,淡淡道:“起来说罢,事情查的怎样?” “佛莲之事,确实已经让舜阳王有所察觉。但是,查探的人都被疑兵带到小江镇以南。臣已将参与人等尽数处理,舜阳王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乐熠稳声说道,眼芒坚定。 “朕,问得并不是这个。”元帝抬眼远眺湖面,湖风鼓起他宽阔的广袖,玉冠下乌黑的发丝拂过凉薄的唇,单薄的身姿竟似要随风而去。 “岷山地宫——真地塌陷了么。”元帝沉声问道。 乐熠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地问道:“皇上不是让太常大人去看过了么?” “卿当知朕有些话不便问他!”元帝蓦然回身,龙颜不悦。 乐熠顿悟,垂眉说道:“玉容华的遗骸怕是深埋在废墟之下了。” 元帝蜡白的手扶住石栏上的兽头,骨节被湖风吹得发青,嘴里絮絮说道:“姌儿自入宫就不曾有过一日欢欣,如今又横死在外,也难怪……她会数度回宫探朕。” “回宫?!”乐熠着实惊愕,皇上言下之意是玉容华魂魄难安么? 看着元帝怆然的神情,乐熠开解道:“皇上若当真惦念玉容华,可明令太常公在岷山行十日祭祷。臣则前往地宫所在,慰告玉容华在天之灵。” 元帝沉吟片刻,问道:“不会令舜纯起疑吗?” 乐熠摇头道:“当是不会。” “玉容华为筹谋找寻佛莲之事,已在宫外的弥陀庵避疾隐居半年有余,丽嫔再有心也是鞭长莫及。” “舜阳王当初对此事有所察觉,皆因为皇上漏夜出宫,并不知玉容华参与其中。至于皇上所图何事,他更是费思。不然,他也不会在查探无果后,夜半时分让一队重骑,明火执仗,延岷山山道返回晟京。其意旨在敲山震虎,让陛下有所避忌,以此来阻挠陛下行事。实则计穷!” “况且在世人看来,山体崩塌乃是天象,与人事无干。舜阳王与丽妃未必猜得透这当中的种种干系。” 元帝听乐熠说罢,面色稍霁,说道:“那便如卿所奏吧。” 思忖片刻后,又复冷笑道:“敲山震虎?单凭舜纯,他能有震慑朕的气魄?那一队重骑是朕的皇姐在敲打朕!” 乐熠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建州境北,虞山静慈庵。 佛堂里檀香氤氲,供案上的长明灯摇曳着暖暖的昏黄。 初苒仍在沉沉的梦魇中挣扎,梦里帷幔如云,红烛如昼。正在床笫征伐的帝王身姿修长,肩背清瘦而宽阔。榻上的美人钗横髻乱,醉眼微殇,一双玉臂春溶水漾地缠附在皇帝的颈项上…… 初苒额上沁出密密的细汗,嘴里不断嘟哝着,想走却怎么也走不脱。 “皇上,啊~皇上~~”梦中的美人惊呼着弓起,娇喘连连。如玉的肌肤上缀满晶莹的细汗,身子在烛光下颤抖得似疾风中的弱柳,又如岸边被反复推送揉搓的浪花。俊美无俦的帝王下颌高高昂起,发丝黏在欣长的颈间。眼帘紧阖,薄唇微启,滚动地喉中发出动情的低吟。 “呼——” 一声长息,初苒终于挣扎着醒来。 手背拭过额上的细汗,强撑着取过小几上简陋的铜镜,看着镜中模糊的容颜,初苒再次叹了口气。 这张脸不是自己熟悉了十九年的容颜,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说到底,还是自己贪生…… 初苒觉得人真是世上最奇怪的东西。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虽然有压力,可是自由、舒适,但她觉得过得无趣极了。来到异世的这数月,备尝艰辛,她却一心想好好活下去,甚至不惜顶着别人的容颜。 窗外的蓝幕渐渐退却,天色已然泛白。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凉风裹挟着初秋的寒意,窜进帷幔后的内堂。初苒纤巧的手掩住苍白的唇,急促的轻咳。 一个圆脸的小尼姑,疾步走入内堂,将手中厚实的僧衣披在初苒身上,关切的问道:“于施主,今日可有好些?” 初苒笑着点头,怕她不安心,又拍拍她搀在自己臂弯的手。 小尼姑就着窗外的晨光,仔细的端详初苒的脸色。一双圆眼瞪得黑白分明,里头尽是担心。 初苒又笑了,从前她绝不稀罕廉价的怜悯,但是现在她却懂得珍惜萍水相逢的点滴友情。 这圆脸的小尼姑,法号“圆了”。初苒乍听说时,立刻想到延参法师的那句名言:“绳命是如此井猜。”给圆了起法号的住持师太,也算是佛门界的奇葩。 初苒指着门外,朝圆了挥挥手,示意她该去上早课了,圆了才一步一回头的出了大殿。 初苒裹紧圆了送来的僧袍,走下禅榻。寒气顺着脚心一路上来,激得她眼前色彩斑斓。初苒扶着额头,缓步挪出内堂,在大殿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心祝念。 杏黄的幔帐下,一尊通体鎏金的菩萨半掩半映。初苒虽不通佛门中事,可也觉得慈安堂里的这尊菩萨不寻常。 菩萨宝冠璎珞,面庞甚美,没有名号。 圆了称她菩萨娘娘,还说初苒是菩萨娘娘转世。其实细看容貌,初苒与菩萨娘娘并不大相似。大约在圆了单纯的眼里,太美丽的事物总是相像的。 初苒直觉这静慈庵,甚至庵里的人都不同寻常。但她只不过是个过客、寄居之人,怎好无端揣测妄议,不过笑笑作罢。 祝祷完毕,初苒走出殿门,就看见圆了端着一只粗瓷碗匆匆走来。碗里是用各色豆子、干果熬的米粥,居然还放了油盐佐味。初苒看得眼眶一热,这里是尼庵,圆了花了多少心思来熬这粥可想而知。 前日,初苒晕倒在庵门口,住持和庵中的其他师太都去了山上的大觉寺做法事,正是圆了把她救回庵中。 静慈庵素来不留宿香客,圆了偏说初苒是菩萨娘娘转世,仪修师伯才把初苒安置在了慈安堂里。 每到晚间,住持都会带了仪修、圆了来慈安堂诵经,初苒也虔诚的跪坐旁听。 仪修师伯约有三、四十岁年纪,容颜俏丽灵动,眉眼跳脱,没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寂。但住持师太很尊重她的意思。初苒得了她的喜欢,在庵堂里住下,住持师太也就没再说什么。 白日里,圆了洗濯僧衣、打扫大殿,初苒便在一旁帮她晾晒、擦拭。累了,就坐在慈安堂的门槛上,笑着看圆了忙进忙出。 老天也算待她不薄,总在她以为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又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力量。好比圆了,好比一面之缘的师傅……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2章尼庵里的公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晟京。 结束了岷山的十日祭祀,乐熠回到西街的忠义侯府,密室内一墨衣人等候已久。 “跟丢了?”乐熠目光灼灼,面露薄怒。 地上跪叩的人深深的俯首下去:“请主子责罚。” “可是有人接应她?”乐熠沉声问道。 “没有。是……是枭羽大意所致。”地上的人艰难的说道。 乐熠怒极反笑,威严的唇边闪过一丝戏谑:“你的意思是说,枭羽玩忽职守,跟丢了人?陆平海,如今你也是泱泱一堂之主。大意所致?!这话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吗?” 陆平海暗自头痛,初知晓时,他何尝不觉得匪夷所思。枭羽跟在侯爷身边多年,年纪虽轻,历练却不少。这次竟将一个羸弱少女跟丢,岂不可笑? 任务是侯爷直接交给枭羽的,出了这等事,枭羽自知一纸鸽信交待不了,却又不敢擅自离开建州。事情出在他陆平海的地界上,也只得他这个飞鹰堂堂主回京给侯爷面禀。 思忖再三,陆平海还是将枭羽的话原样儿道出:“跟踪的那位姑娘,确是个举止行为再寻常不过的人。一日里除了赶路就是住店,日行不过三四十里。” “后来,大约是餐风露宿,断断续续生了几次病。再后来,风寒发作,住到了建州境北吴家镇上的客栈里。期间一直发热,昏睡在床。枭羽潜进去看过脉象,并无大碍。只是需在客栈里好生吃药、将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哪知一日清晨,枭羽再去看时就发现……姑娘已经不见了。小二与掌柜都讲不清去向,只说是,天没亮姑娘就结帐离开了。枭羽再出去找,就已断了线索。” 乐熠听得认真,直到陆平海说完,才又问道:“她一路上诸事可都寻常?” 陆平海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枭羽也是有些历练的,这姑娘确无异常。若有不轨,必瞒不过枭羽的眼睛。” 乐熠冷笑道:“瞒不过他的眼睛却能把人弄丢?这帐,本侯日后再与你们算!” 乐熠心中已明了她为何突然离开,是银子!他常年在外征战,少年时有过一段艰辛的日子。自然知道出门在外,生病住店,要花去多少银钱。 他为了掩饰身份,走时只给她留下些碎银,匆匆之间也不曾料想她会生病。 必定是后来她发现银子不够使,才一早结了房钱离开。偏生枭羽不知道会有这一层缘由。 只是如今她有病在身,又没了银子,能去哪里?难道又去做了乞丐? 陆平海见乐侯面色晦暗不定,魁伟的身子不断在室内来回走动,纶巾青衫飒飒有声,不禁心中忐忑,埋怨枭羽害他不浅。 片刻后,乐熠顿住身形,沉声说道:“让枭羽继续在虞山吴家镇一带寻找,若是一月后还不见人,就在往闽州的途中一路安排下人。她必是要从建州南下返乡的,让枭羽在那儿截住她,带回晟京。” 话虽如是说,乐熠却心中怅惘。若是她不返乡自己又待如何,又能如何? 一念及此,乐熠竟有些暗悔自己不该授她易装之术。闷烦之下,又冲陆平海喝道:“还不速去!告诉枭羽,若是找不到人,他也不必再回来了!” 陆平海哪里还敢再言,忙出了密室,连夜快马加鞭,赶赴建州。 这晚,听完住持诵经,初苒便早早睡下。朦胧中似乎觉出佛堂里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原来是住持师太的声音,好像还有仪修师伯。 初苒忙披衣起身,出来问道:“师太,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初苒骤然出声,说话的三人都转过头来。 初苒也着实吃了一惊,殿内除了住持和仪修,竟然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玉色长衫,锦带束发,容貌竟似曾相识!他只安静地站在灯影里,便让人顿觉竹风入林,琴瑟齐御。 初苒有些无措,见自己衣衫还算整齐,住持和仪修师伯又都面色坦荡,且与那年轻男子极熟稔的模样,才稳住心神,向住持说道:“师太,我出去倒些茶来。” 端了茶,初苒远远站在廊下背风处,并不进去。 庵里的众尼都已经歇了,一轮秋月高照在堂前香炉上。 初苒静静的呆看,心中俱是惊疑和不安――那位年轻公子的容貌,竟与自己魂游大晟宫时看到的元帝有六七分相像。只是元帝消瘦病弱、额青颊凹,多隐忍静默,没有这位公子的恣意洒脱、丰神隽秀。 过得一会儿,年轻的公子施施然出来,住持和仪修师太谦恭的跟在后面。 绕过前殿时,仪修师太忽然停下,扬声说道:“萧施主请留步,施主这次来大觉寺做法事,是为了行善积福。不知施主可愿再行一善?” 那公子回过身来,清俊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仪修师太指着廊下的初苒,说道:“萧施主素来知晓,庵里是不留宿香客的。” “但这位于施主身世孤凄、心性良善,又有痼疾在身,故住持破例留她在庵中暂歇几日。然寺规在上,日久终是不便。” 说道此处,仪修师伯声音渐柔,俏丽的眼中也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若萧施主肯带了她到山下别院调养,他日,于施主痊愈,萧施主便是功德一件,贫尼也了了一桩心事,岂非两全。” 初苒霎时怔住,指甲生生嵌进木制茶盘里。说不清心里是悲是怒,抑或寄人篱下多日,自己竟软弱麻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公子瞥一眼初苒,又深深地看回仪修师太,牵起嘴角轻笑道:“无妨。” 住持听罢,也转过头来对初苒说道:“于小施主,庵中清苦,于你养病无益,你只管与这位萧施主下山去吧。” 不容置疑的语气,断了初苒最后一丝指望。初苒默然笑笑说:“谢谢师太多日来的照顾,且容我去和圆了道别。” 初苒走进禅房,坐在榻畔轻推圆了。唤了好几声,圆了才懵懂地起身揉眼。 初苒不舍地握着圆了的手说:“圆了,我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你,我会常常想你的。若你也想我了就去和菩萨娘娘说,我定然听得到。” 说着,初苒眼眶就热了,见圆了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只得苦笑着让她躺下,又替她盖好被褥。 回到内堂换下僧衣,初苒给菩萨娘娘磕过头,才拿着自己的小包袱出了庵门。 那位萧公子果然冷着脸等在山门外,身旁还多了一个高大的随侍。初苒默默地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乘着月色一步步下山去。 到了山脚,初苒立在路旁不肯再走,淡淡说道:“萧先生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其实我的病早已痊愈,只是舍不得圆了小师父,才在庵里多待了两日,不想竟给住持师太添了许多麻烦。如此皆是我的不是,现下又怎好再去扰先生清静?虞山去吴家镇的路我很熟,先生不必忧心,就此告辞。” 萧公子转过身来,看向这个身量尚不及自己肩高、十四五岁的半大小人儿。 迷蒙的夜色下,模样不甚清楚,只有那一双顾盼灵动的乌瞳熠熠生辉。她气鼓鼓地梗着脖子,小嘴开开合合,硬邦邦地绕出大通的官话。不甚丰盈的胸腔,起起伏伏,想必里头冲撞的尽是愤懑与憋屈。 萧公子无端生出一种恶趣的畅快,以至于乐不可遏的扬声大笑起来。 初苒一脸错愕,不知何事引他发笑。这里虽然算不上荒山野岭,但是这等笑声在夜间实在刺耳。 方才在山上时,见他还是一副温恭谦和、君子如玉的摸样,这一刻却又喜怒无常、狂放不羁。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初苒的腹诽。 一个少年驾着马车悠悠驶来,车后还跟着一匹溜光水滑的骏马。萧公子翻身上马,缰绳一抖扬长而去,满脸的笑意犹未退却。 初苒还在好奇的张望,就猛然觉得衣领一紧,身子就离了地。那个高大的随侍将初苒提在手中,向马车走去。初苒还想再挣扎,却发现她已经手脚麻木、口不能言了。 山路颠簸。 初苒被扔在车内,侧身蜷卧,头一下一下的在车壁上来回磕碰。 大病未愈,初苒的脑子被摇得如同圆了熬的粥一般,一塌糊涂。心里更是愤怒,自己与他们前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是什么尼庵什么善人? 三更半夜,把一个病丫头赶出尼庵,扔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纨绔公子。这就是今后她要面对的世界?何止是不平等、不公道,简直没天理!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来。初苒早已被摇得两耳嗡嗡,眼前影影绰绰。 朦胧中自己似乎又被提出了马车,许多灯光,许多人影。后来到了一处极柔软温暖的地方,初苒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3章仪修师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晨间,初阳窥探的光斜斜地穿过镂花窗棂,投在牙色的绣帐上。 一只纤柔粉嫩的手伸出锦被,捏成小拳。淡而修长的眉拧出调皮的弧度,略显苍白的唇瓣不耐的撅起。 “呃啊~~”似是极舒服的懒腰,才刚伸到一半,帐中的人就猛得一个激灵坐起,象受惊的鸟儿一般跳下床来。 过了昨晚,初苒真的不曾料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待遇。房中绣榻绵软,陈设清雅。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小包袱也原模原样儿安放在枕边。这就是那个什么萧公子的别院吧! 初苒无力的在桌前坐下,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勇气去再推那扇掩着的门。 “笃笃--”房门外传来几声轻叩。 “是姑娘醒了么,可要奴婢们进来侍候?”低声且谦恭地询问。 初苒起身,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儿。几声轻语过后,两个穿着麻衫的侍女垂头躬身,捧着盥洗之物进来,托到初苒面前。 一个梳着低髻的侍女将一匣衣服放在妆台上,向初苒说道:“秋凉了,姑娘穿得太单薄,庄里一时没有合适的衣服,姑娘且先将就些。” 初苒坐在妆镜前,看着她们给自己梳起低髻,换上与她们一般无二的麻衫。俨然一副小侍女的模样,反倒宽心不少。 用过膳食,侍女们自行出去。房门大开,初苒试探着出去,也无人阻挠。 这里是一处极清幽的山庄,山庄不大,依山而建,有梅兰松竹菊五个院子,自己住的地方叫隐松斋。院里丫头仆役各司其职,见了她除了低头行礼,没有半句闲话。 融融的秋阳暖如母亲的大手,时而柔柔地搁在发顶,时而缓缓地抚在背上,让人想不舒心不都行。要说,这般清雅闲适的所在,当真是个养病的好地方。碍眼的,只有那两扇紧闭的庄门和四下里高高的山墙。 晚间时分,一个丫头过来传话,说:“主子请姑娘去宜兰苑用晚膳。” 初苒顿觉寒毛直立,心惊如兔。跟着那丫头踏进一座大院,不曾进门就闻到烧鲜鱼和焖肉的香味,初苒寡淡已久的胃瞬间叫嚣起来。 前厅,偌大的饭桌旁只摆了两张椅子。其中一张已被英明神武的萧大公子坐了,初苒只得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丫头们关上厅门,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两侧。这样的气氛,让初苒登时如坐针毡。 萧大公子眼皮都没抬就兀自开始用膳,动作虽斯文有礼,态度却倨傲得似乎对面无人。这算是嗟来之食?初苒立时觉得一股怒气“呼”得自脑门奔窜而出,在发上盘旋数周后,又游回七经八脉,独留一缕清烟自头顶袅袅而上。 她固执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自己膝上平放的双手。那萧公子却如未见一般,独自吃罢,接过丫头递上的茶盏手巾,起身睨了初苒一眼,就随意歪在一张坐榻上执起书卷遮住脸。 厅内寂静无声,只听得书卷翻过一页,又一页,又翻一页。丫头们垂眉敛衽站得笔直,厅门关得死死的。 良久,“吱呀”一声,侍人们悄声推门进来,将已冷的饭菜端了下去。少顷又热腾腾的端上来,依旧关了厅门出去,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初苒两手不由得死死的揪住袖口,满腹怒气与委屈,肩颈绷得僵直。 一刻钟后,饭菜又热了第二趟。 初苒直起酸痛的脖子,再看过去时,发现那位萧大爷,竟然用书册盖了脸,支起一腿仰面躺在榻上,睡、着、了!初苒狠狠的盯着书册,捏紧拳头,恨不得立刻起身冲过去揍那书册下可恶至极的脸。满屋子的人对初苒的冲天怒气和剑拔弩张之势视若无睹,似乎早已惯了自己主子的行事做派。个个抱手垂眉,安之若素,没有半分吃惊、不耐及倦怠。 初苒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恨恨地抓起筷子扒光饭菜,甩门出去。 “呃啊--”身后传来萧大公子惬意的呵欠声。 初苒掩面狂奔,节操啊,就在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大爷前世定是无赖托生,不然怎地会如此无耻! 第二日,第三日…… 初苒忽然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和饭菜较劲,与无赖当真。只需每餐规规矩矩吃上八分饱,离开就是。 碗中的饭粒快要见底时,一只圆胖的掐花盖碗又推到初苒面前。揭开碗盖,氤氲的热气下是一碗澄明微褐的汤,光闻味道就知道是好东西。初苒眼皮都没抬,就乖乖地喝了。汤入口微苦却又渐渐回甘,参定是少不了的。 无视萧大公子戏谑的眼神,初苒正预备起身离席,带着笑意的声音却从对面传来。 “往后,都像今日这般才好。”萧大公子满意地说道。 初苒冷笑道:“多谢先生谬赞。” 萧公子唇角带笑,饶有兴致的问道:“姑娘来了几日,可还习惯?” 初苒暗自磨牙,面色不耐,心中觉得他甚是犯贱。 萧公子却似乎浑然不觉,顾自颔首说道:“恩,照今日看来,姑娘必是习惯的。” 怒气又冲出鼻腔,初苒冷哼一声,依旧只是垂眉视地。 “在下还不知姑娘芳名……”萧大公子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扬眉笑道:“不知道也罢。姑娘既是孤女,从前的俗名丢了便是。在下看,姑娘眉目灵动,顾盼生情,就叫盼儿,可好?” 盼儿?初苒一愣,这是要把她留在庄子上做丫头的意思?她何时竟成了卖身的奴婢!不自觉间,初苒长睫扑扇,修眉怒挑,一双烟水明眸直直地瞪了过去。 “哈哈哈,”萧公子立时拊手失笑,道:“就是这般!恩,以后就叫盼儿吧。” 初苒立时无语。转念却又想,他不追问自己姓名来历,未尝不是件好事。是以唇带讥诮地笑道:“盼儿谢先生赐名。只是盼儿受先生之恩多时,还不曾得知先生名讳,实在有些惶然,不知今日可蒙先生赐教?” 萧公子沉吟片刻,说道:“在下萧鸢。” 初苒心下哂笑。果然不愿吐露真名不是?面上却平静无波地言道:“先生名讳果然情志高远。盼儿身无长物,他日定当去静慈庵求取长生牌一面。将先生名讳镌刻其上,供于盼儿房中,日日高香明烛,为先生祈祷福寿,答谢先生收留之恩。” 此言一出,厅中的气氛立时有些欢乐。萧鸢的笑容僵在脸上,山雨阴沉。 宜兰苑书斋。 萧鸢捏着一纸书信余怒未消,这是仪修师太昨日送来的。 姑姑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硬塞到他身边,已是可笑。竟然还要送来这封不知所云的书信,说什么:皇后娘娘托梦来,怜皇儿烦郁孤寂。特遣一福慧无双的女子,陪伴与他。 哼,高香明烛的将他供在房中拜祭!把他当做什么??这就是姑姑所谓的福慧无双?要说,一个豆蔻少女,虽有些来历不明,但也还不至于让他有所顾忌。且这丫头聪慧通透、耿直有趣,更有几分难得的风骨。若是放在身边留用,也不谓不可。但她今天却当众消遣他,如此,还指望她来纾解烦郁?迟早被她白白地气死了去才是真的。 萧鸢虽然百般气恼,却也拿仪修师太无奈。 这位仪修师太本名倩仪,是先懿德皇后长春宫里的司茶宫女,因巧言善道,颇得先皇后喜欢。先皇后薨逝后,长春宫里的宫人多跟随先皇后进了孝陵。唯独倩仪不肯,说要留下来看顾皇后生前所居住的长春宫。 先皇后是齐姜国人,育有二嫡子。齐姜族中地位尊崇的人,皆以生辰命名,以示生来尊贵。故太子生于辰时,取名辰昱。三皇子萧鸢生于子时,取名子珩。 景帝廿八年,萧子珩被册封为懿王,赐婚赵氏嫡女静柔。并着大婚之礼与太子纳妃之典同日进行。 彼时,盛况空前,举国同庆。 然而大婚当晚,一纸驱逐诏书却毫无先兆的发至景福宫中。勒令新婚的懿王萧子珩即刻奉旨出京,连夜起程前往封地建州。自此,非诏不得擅离封地半步! 喜庆的灯火映得天幕如彤,宫墙下的暗影里,凄冷的夜风犹如利刃掠过人们的心房。 十四岁的懿王殿下身着大红喜袍,在侍卫的胁护下,携着新婚的懿王妃,徒步从景福宫出来。在朱雀门登上简陋的车辇,带着寥寥数十骑,踏上了前往建州的路。 倩仪惊闻懿王被遣出宫,将一头青丝绞得七零八落。抱着长春宫里供奉的懿德皇后玉像,闯出宫门,跟随萧子珩而去。 一年后,景帝驾崩。太子即位,史称元帝,都是后话。 当年,萧鸢离宫突然,连已故的先皇后都不及去拜别,更别说知会亲信,召集故旧了。所以现下要说起萧鸢身边的亲近之人,竟只有这倩仪姑姑一位。 宫中出来的女子不入红尘。 入建州境时,萧鸢命人重修了虞山后的尼庵,将母后的玉像和倩仪姑姑一并安置在庵中,题名静慈。 先前,圆了口中那尊容颜美丽的菩萨娘娘,正是懿德皇后的造像。 此后,逢先皇后生辰死忌之时,萧鸢都会北上虞山,到庵中拜祭母亲。 今年却遇到了初苒……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4章有男同车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隐松斋。 初苒托腮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盯着炉鼎中袅袅的息香。 近来,她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每次看到那个魔头,就会生一肚子闲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庸人自扰? 按理说,那魔头既没关着她也没锁着她,每日还有药膳给她养身。虽说是少了些自由,然则,好过是一天,歹过也是一天,身子不好起来什么都是浮云不是?初苒伸手捏捏怀中那只精巧的小皮囊,它可对付不了庄中那么多一等一的高手侍卫。还是得先稳住了局面,徐徐图之才好,离开的机会总是有的。 山中无日月,一晃就是数十日。 得罪了萧鸢的初苒,很快成为山庄中侍女的一员。药膳倒是没有打折扣。也是,象萧鸢这样贵人,怎会稀罕区区几支参。 秋意已经渐浓,庭前的落叶一夜之间就铺得满地,初苒却如春日绽放的桃李一般,日益明媚鲜妍起来。 中秋佳节时,初苒穿着鸦色的新裙,仰着粉嫩的小脸儿,俏生生地站在桂树下摘桂花。长睫映在烟水朦朦深眸中,柔美动人的颌线一路延伸到微敞的交领里。如瀑的乌发被绸带松松绑住,在纤细窈窕的腰肢后调皮地摇晃。 淘好的桂花最后被送到厨下去做桂花糕,初苒挽起的袖管里露出一段莹润的梨花白,满身的花香撩拨着人们的口腹之欲。仆役们纷纷低下头去,耳后一片通红。 凡此种种,庄里的萧大公子自然不会后知后觉。 晚宴过后,皓月如银。 萧鸢命人点了数十架灯烛,将初苒那张吹弹可破、灿若丹霞的小脸儿细细地赏鉴一番,立时心情大好。朗声说道:“果真是养好了,下大赏!” “谢主子赏赐!” “主子万福金安!” 灯影里立时乌压压跪下一片,厅外廊下都洋溢着欢庆。 次日,庄中如过节庆没有过完一般,每个人都笑着忙进忙出。见了初苒,连“姑娘”都喊得格外大声。初苒心下狐疑,这是领了多大的赏,竟有这般高兴,何故自己没有。直到午后初苒才打听得明白,原来是混世魔王萧鸢要回雍都府邸去了! 真是日月齐升、天意见怜啊!祈禳众生翘首以盼的都是这一日啊! 山庄只是别院,魔王早晚要回他正经家去的,是自己气昏了头竟忘了还有这一层。初苒傻笑着捎捎脑袋,如今她已“一朝病愈”,仪修师太所托的善事,萧鸢已功德圆满。说不定这就会放她离开,说到底,她并不是庄子里卖身的奴婢。 笼罩多日地阴霾通通散去,初苒甚至都想去宜兰苑感激一番――顺便辞行。就算萧鸢不肯放人,只要他先离了这里,庄中少了侍卫,自己还怕没机会离开? 初苒心头想着,脚下就不知怎地踏进了宜兰苑,等在书斋外求见。 萧鸢依旧一袭秋衫,锦带束发,三分风流七分风雅。见初苒一脸雀跃地进来,便斜签了身子靠在窄榻上,唇角含笑翘起。 初苒在庄中待了月余,如今已是粗通礼数。当下叠起小手,深深地福下身子,说道:“盼儿蒙先生照拂多时,今日听闻先生要回雍都府上去了。只怕日后无缘得见,特来面谢先生收留之恩,一并祝先生路途平顺,与家人早得团聚。” 闻言,萧鸢立时敛了笑,眉眼阴沉。端起茶盏,疏离地问道:“是谁说,你要留在庄子里的?” 初苒闻言立刻喜道:“是是是,盼儿叨扰先生多日,如今既已痊愈,自然没有再留下的道理,盼儿这就去收拾行李。先生的大恩,盼儿铭记在心,日后定当高香明烛……” “砰”茶盏重重的落在桌案上。 萧鸢忿然走下榻来,再回头时,阴沉的脸却又笑得和煦,话一字一字从牙间蹦出:“原来盼儿姑娘是来辞行的!” “不知,姑娘可有去处?” 初苒惊魂甫定,乌瞳顾盼几下,说道:“暂无去处,不过吴家镇、虞山这一带都还算熟悉……” “敢问盼儿姑娘,日后有何打算?”萧鸢的身子渐渐压下。 初苒猫了猫腰,勉强说道:“我……可以去找师傅。” “噢?盼儿姑娘居然还有师傅!”萧鸢笑得愈发妖孽。 初苒只觉头皮发麻,口齿僵硬。真话压在舌下,再不敢吐露半分。两扇长睫忽闪如翅,不经考虑顺嘴胡溜,道:“听,听说,东海有座蓬莱岛,岛上――有位天孙大人,绣艺无双,织出锦缎可比漫天云霞。盼,盼儿想去拜师学艺。” “嗤”头顶传来一声大大地哂笑,初苒的脑袋瞬间就耷拉了下去。 俗话怎么说来着?乐极生悲!现在极乐的是榻上坐着的那位,悲从中来的是自己!明知道那是个无赖,好死不死的,跑来惹他做什么……初苒无比怨念。 “哒――哒――哒……” 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叩,萧鸢眼里没有半分初苒想象中的喜悦。幽深的眸底尽是阴晦,清俊的脸向着窗外。 少顷,萧鸢忽然朝门外扬声问道:“莫青!都准备好了么?” 莫青一脸茫然的从门外进来,躬下身子忖度着说道:“大半,是备的差不多了,要不奴才给主子看看去?” “不必了,更衣。”萧鸢站起身来说道:“让莫大去准备马车,半个时辰后回起程雍都。” 初苒和莫青的下巴都同时掉到地上了! 初苒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指着窗外说道:“先,先生,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那又如何?”萧鸢侧目斜睨,似笑非笑。 初苒伸出的手指再次无力了。 萧鸢经过初苒身边,俯身说道:“盼儿姑娘的随身之物不多,自然也无甚好收拾的,就在此候着吧。” 一时间,平日里大气儿不见一声的宜兰苑,顿时人畜大乱,鸡飞狗跳。初苒独自站在书斋里,恨恨地勾回手指,磨牙默道:“我忍!” 半个时辰后。 初苒抓着一只干瘪的小包袱,站在高大的马车前。内心满是怨念――所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整装以待,而萧鸢自然是坐在马车里的!她怎么办? 要抗议么!?那是无用的…… 莫青伸过胳膊,初苒扶着上了马车。正犹豫着要不要赖在车辕上坐下,莫青却极无辜的站在车下,双眼频频忽闪,似乎在说:“姑娘,那是我的位置。” 初苒只得悲催的推开车门,蜷缩着进去。 车外的莫青长长吐了口气,跳上车辕,手一扬。莫大“啪”得一记鞭响,马车缓缓动了。 车内,萧鸢又执起一册锦卷遮了脸。初苒顿感无力,腹诽道:“要不要这么幼稚,你就不能换个花样……” 反正自己的脸如今也已百炼成钢,初苒若无其事的靠着马车侧壁坐下,将手肘搁在身边的梨木小柜上,百无聊赖地盘算心事。 忽然一只手朝她胸前伸来,初苒下意识朝后躲去,头“咚”的一声磕在马车侧板上,顿时疼红了眼睛。瞪着那只不知死活的罪魁祸“手”,初苒揉着后脑正待发作一番,却忽然看见自己身上的“丫头制服”,她又泄了气。 初苒认命的温了茶盏,斟上半盏热茶,递在那只执着的手中。又拿银箸从食盒中拣出几色吃食,用小碟盛了搁在漆盘里,放在萧鸢身侧。见他搁下茶盏,惬意地拈起一块来吃,初苒才轻轻地吐了口气,坐回角落去。 车队晃晃悠悠走了一两个时辰,寒意渐起,琉璃窗格外夜色如墨。萧鸢也弃了锦卷,侧身向里睡下。漆黑的发丝铺散在枕上,身上随意盖着一件玉色大氅。 初苒起身将窗格上厚厚的织缎帘子放下,自己也裹了件棉披风,枕了胳膊伏在梨花小柜上打瞌睡。马车上的睡姿十分不舒服,初苒最近日日精养,现下竟是半分睡意没有。俯仰转侧,渐渐搜肠刮肚饿得难受。本来庄子里是备了饭食的,出发前大家都吃过了。偏她在怄气,没吃两口,结果现在饿的够呛。 听萧鸢呼吸绵长,似乎睡的正沉。初苒轻轻挪到矮几前,取出一碟糕点,猫着身子悄悄地吃。果真人饿的时候糕也特别好吃,初苒有些狼吞虎咽。猛一扭头,不知何时萧鸢竟转过身来,倚在枕上看她。 “咳--咳……”初苒一阵呛咳,顺手端起茶盏就喝。好容易喘过气来,却见萧鸢盯着她的手,眼角的笑意更深。 初苒这才惊觉自己喝了他的茶,忙讪讪地笑着放下,说道:“先生可是要茶?盼儿给先生换只盏子。” 萧鸢眸色幽深,脸在烛影里半明半暗,修长的手指不知从哪里拈出一只寸许的玉瓶,放在软榻前,说道:“头若还痛,就用它揉揉。” 说罢,又返身朝里躺下。 初苒愣了半晌,玉瓶温凉,初苒握在手中,想起在慈安堂第一次见他时的摸样,思绪凌乱,心道:“这人莫非人格分裂?白天夜里完全两个样儿。”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5章极品男色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车队每日亥时宿下,寅时出发。 一到车队休整之处,初苒就整理车厢,更换热水吃食,焚点净香。做的尽是莫青原先的差事。 莫青不好意思地又是躬身又是作揖,笑道:“怎好让姑娘做这些事情。” 初苒也笑着说:“我与你是一样的,怎么就不能做?” “姑娘可不敢这么说。”莫青朝远处偷瞄一眼,又拱手笑道:“饶是这样,一会儿还得劳烦姑娘,笔墨都在那只梨木柜子卍字扣儿的抽屉里,待会儿主子爷要用。” 初苒笑着点头,同情地看着莫青飞奔而去的背影,心有所动。莫青不过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些。她又何必做些矜贵小姐琉璃心的模样,何况她还欠了萧鸢许多人情,若是趁着眼下多做些事,日后离开时,也走得安心。 初苒这般想着,心中的闷气消下去不少,天气都格外晴好了。 待萧鸢上了马车,初苒规规矩矩的据在一角,替他安好笔墨,又将莫青递进来的一只漆木匣子搬到矮几上抽开。匣子里头分了数格,搁着各色信函与锦盒。一连两个时辰,萧鸢都在拆阅复函。初苒跪坐在一旁研墨奉茶,半日下来,累得腰酸颈僵,萧鸢却不曾有半刻休息。 中间莫青又送进来一匣,将萧鸢批好的回函,用先前的匣子分类装满后取走。初苒见了也学着样子,将回函按不同的漆封分类码在格子里。 又是半日,见木匣渐渐盛满,初苒轻声问道:“先生,可要唤莫青进来?” 萧鸢瞥了一眼码得整齐的匣格,停笔问道:“盼儿认得字?” 初苒点点头又摇摇头,萧鸢也不深究。一边用手中的笔管指指车门,一边随口说道:“日后得了空,再好生教你。” 初苒阖上匣子,正欲去拉车门唤莫青,却又听见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在下忘了,盼儿姑娘不喜习字。姑娘心中所求,乃是织绣之技。”萧鸢手中批阅,口中调侃:“‘织霞’么,是难了些!不过若论绣艺,雍都府里还是有人可与‘天人’比肩的。待回了雍都,在下定为姑娘谋一位好师傅。” 不必回头,初苒也可以想象那人令人嫌恶的嘴脸。织霞,织霞!不戏弄她就不舒服是吧!丫头也有尊严,妥协也有限度!初苒再懒得理会什么劳什子匣子,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坐回角落。 萧鸢那厢笔砚、茶盏悉悉索索响个不亦乐乎,后来,甚至还有一两声低笑。 初苒愈发气得闭起眼睛,佯装打瞌睡。 一连数日颠簸,初苒渐觉吃力。 萧鸢日日皆是数不清的信函,逢他在烛下凝神批阅时,初苒就会想起紫宸殿里的元帝。 两人年纪相仿,白日里并不觉得什么,独到晚间,萧鸢去了那些霸道的浮躁之气,二人的眉目神情就极为酷似。起先,初苒还只是在心中臆想。如今看到萧鸢日日所理的事务,只怕他的身份,不是王子就是诸侯。 所谓伴君如伴虎,初苒强打起精神,谨言慎行了许多。 又值一日,秋阳滟滟。 莫青在窗下禀道:“主子爷,涿泊湖到了,可要停一停。” 萧鸢欣然下车,初苒也好奇的跟了下去。 车队停在稀疏的林中,远处是一片开阔的翠蓝澄净。何谓碧水蓝天,何谓秋高气爽,放在这当口再合适不过。可是刚靠近湖边,初苒就打了一个冷战,这冰蓝的湖水竟比看起来还要寒意浸人。 跟在后头磨蹭了一会儿,萧鸢、莫青一行渐渐走远,初苒索性偷偷溜回马车,伸展了身子梦周公。 待得萧鸢回来时,推开车门,就见初苒枕着胳膊睡得香沉,眼帘紧阖,似是累极。长睫在粉颊上投下一道好看的阴影,平日里紧抿的小嘴此时舒展的翘起,唇上一抹温润的樱色。 萧鸢眼神幽暗,轻轻阖上车门,复向湖边走去。 初苒一觉好睡,醒来时已是红日偏西,车队竟在涿泊湖耽搁了半日。众人都在林中歇息,独莫青抱着一件斗篷立在湖边,初苒好奇地过去询问。 莫青无奈的抬起下巴指指湖心,说道:“主子爷,还在游湖呢。” 初苒循着莫青的目光看过去,竟见萧鸢赤身在湖水里游弋,惊道:“这怎么可以,现下已是深秋。湖水又冰寒,哪有你家主子这样游湖的?” 莫青耷拉着头,小声咕哝道:“主子爷的心思谁能晓得?先还是在湖边呆坐的,后来就到游到湖里去了。” 初苒风寒初愈,深知其中的苦楚。这个时代风寒重了也是可以死人的,何况他们尚在途中,也不晓得队伍里可有大夫。 一阵水声,萧鸢已到了岸边似要起身的摸样。初苒忙背过身子,低声和莫青说道:“你快去侍候你主子爷,我去煎碗姜茶来,给他驱寒。” “姜茶?给主子爷?”莫青张大了嘴。 初苒也不多说,低着头急急地嗯了一声就走开了。 一会儿功夫,初苒就端了滚滚的姜茶回来。湖边却不见了莫青,只有萧鸢独自躺在大石上。 赤裸的腿脚不曾着鞋袜,劲瘦的手臂遮在眼前。衣衫只随意拦在腰间,露出胸前大片蜜色的肌肤和宽阔的肩背。这这这!是赤果果的诱惑么? 初苒低头站到树后,脸颊烧的厉害,手中的茶碗也磕磕嘣嘣,哆嗦个没完。 极品男色啊有木有!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不,不对,她还稚嫩很纯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南无救世观世音菩萨…… 天色渐暗,萧鸢披着湿发,坐到火堆前,依旧衣襟大敞。初苒呆看着莫青提来酒坛,萧鸢饮到第十碗时,终于有些觉悟了。好吧,是她多余了。 男人和女人本就是两种动物,男人在寒浸浸的湖水里泡过之后,几碗烈酒就是良方。她这样的小丫头却会因为风餐露宿就发热生病,还被迫寄人篱下养病,连自由也弄丢了!真是没天理啊! 暮色降临,众人在林中用过晚饭,又徐徐出发了,今晚连夜赶路。 初苒坐在车内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半夜时分,却发现萧鸢额上细汗淋淋,双颊潮红。 莫非还是发热了?初苒轻轻唤了几声,也不见他回应。初苒拿帕子替他拭了额间的细汗,又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倒是不烫。莫非是做梦魇住了? 正不解时,覆在萧鸢额上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再抽不回。初苒挣扎了几次,却被抓得更紧。看他眼帘深阖睡得极沉,并不似作伪,初苒只好忍着手痛,跪坐在软榻前由他握着。 马车仍是摇摇晃晃,看着萧鸢舒展了眉头,面色也渐好起来,初苒才困倦的靠在榻前的矮几上小睡。 翌日,萧鸢醒来,见初苒睡在自己榻前,不禁有些愕然。待看见初苒纤柔的手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笑意不禁从唇角直达眼底。温玉在侧,兰气如氤。萧鸢揉捏着掌中柔若无骨的小手,想起初苒昨日在湖边羞怯的摸样,竟忽然觉得车内燥热气闷起来。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6章小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车队经过的市镇日渐繁华,莫青的脸上也浮上了兴奋愉悦的笑容。建州最富庶、最核心的城市,雍都――快要到了! 一日,车外喧闹无比,萧鸢坐在车内却冷面如霜。初苒费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推开窗格,好生打量雍都的欲望。 行到一处安静的街市,萧鸢弃车骑马。初苒听到车外一阵低语过后,马车就飞奔起来。初苒直觉马车调转了方向,悄悄将车门推开一线。马车果然单独跑在一条石板路上,车前坐的也不是莫大和莫青,而是两个身材魁梧的随侍。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车外有人恭敬的说道:“姑娘,到了!” 初苒黑着脸下了车,却惊讶的发现,马车居然驶入了一座恢弘的府邸内。 楼台殿阁,巍峨秀丽,花径交错,秋色旖旎。一条跑马道自墙下向远处延伸,宽阔可容四骑并行。这里是一处偏门!初苒觉得甚好,正门阖府出迎的热闹场合,本就不适合她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出现。 初苒四下打量着,一个年约双十,身材丰腴的丫头袅袅娜娜地迎了过来。叠手福下身去说道:“奴婢小桃,请姑娘安好!” 初苒微怔,伸手扶起她说道:“小桃姐姐,你不必这样。我也是个丫头。” 小桃不着痕迹的避开,说道:“主子爷已经吩咐下来,请姑娘在前面的锦画轩歇息。” 初苒见她刻意疏离,只得讪讪的松了手,心中喟叹:这里果然与虞山别院不同。 一路跟着小桃朝内苑走去,处处殿阁伟丽巍峨,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堪比晟京的大晟宫。不消半支香功夫,初苒就到了小桃口中所说的锦画轩。 这是一处极大的园子,园中花木奇异繁郁。数十株合抱古木,遮天蔽日。房舍则掩映其间,小而精致,风姿清雅。初苒顿觉胸中陶然,狐疑和不快都抛到了脑后。 进了屋,小桃不温不火的躬身问道:“姑娘可要先传膳?” 初苒忙摆手说道:“小桃姐姐不用麻烦了,我还不饿。” “那奴婢先伺候姑娘沐浴,净房已经预备下了。还是?姑娘一路劳顿,要先歇一歇?”小桃细细问道。 初苒笑着说:“还是小桃姐姐去歇一歇吧,我素来都是自己沐浴的。” 小桃听罢也不坚持,福身说道:“那奴婢去膳房看看姑娘的膳食,一会儿好让他们给姑娘送来。” 见小桃出去,初苒这才松懈下来,颓着肩去了后面的净房。推开门,里头氤氲的热气扑面而出。一身替换的衣衫盛在匣中,置于门边的衣架上,式样果然又与小桃身上穿的差不多。 微烫的香汤熨帖过初苒疲惫的肌肤,初苒将自己整个沉入水中。她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理清所有的头绪。 今天,她虽然不曾看见正门,但瞧这府邸的规制,萧鸢的身份是王侯已然无疑。但是方才,小桃提到萧鸢时,也只说是主子爷,显见得萧鸢并不打算向她道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自己这身皮囊惹人生疑了? 仔细思忖,初苒又觉得不会。玉容华乃元帝妃嫔,宫外见过她的人极为有限。且玉容华生前先天不足,柔弱不堪,与这身子重生之后的明媚鲜妍有天壤之别。再加上初苒与此世中人大不同的性情,便是再熟悉玉容华的人见了她,恐怕最多也只能叹一句,人有相像而已。 难道是萧鸢看上这身好皮像了? 初苒趴在桶沿上有些头疼。她离开晟京,千里迢迢地南下,尝尽艰辛,想逃避的正是这些所谓的天家富贵。对后世的初苒来说,她宁愿做小农一只,小贩一枚,也决计不愿与什么妃嫔、侍姬扯上半点干系。 总之,这王府同样不是她久留之地,需速速离去了才好。 初苒算算,身上只剩下一粒碎银和几枚铜铢,若是可能,她还得再这高门大院里多筹些路资。至于萧鸢嘛,这等贵人回到王府后自然事头儿繁杂,未必顾得了她这个小丫头。池子越是大越是好浑水摸鱼,这府中日日有人进出,她所缺的不过是个稳妥的好时机罢了。 初苒神清气爽地换好衣裳,没出房门就闻到了饭香。话说这位小桃姐,虽然对她不冷不热的,倒真真是个贴心的人。 初苒循着香味进了前厅,牵起小桃的衣袖笑道:“谢谢小桃姐,我们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小桃正色说道:“奴婢已经用过饭了,姑娘累了半日,快些用膳吧。” 盛过半碗汤放在初苒面前,小桃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奴婢在此,姑娘难以下咽,奴婢可到外间去伺候。” 初苒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怎么会呢!小桃姐就在这里看着好了。” 小桃到底没忍住,轻笑道:“姑娘还是快用膳吧,饭菜该凉了。” 说罢便退出去,候在廊下,让初苒极自在地饱餐了一顿。 次日,初苒起了个大早,来到院中,却发现里里外外早已拾掇清爽整齐,连地上的青石板都冲洗的光鉴照人。小桃正独自坐在廊下摆弄手中的女红,并不理她。初苒也不好过去搭讪。 如此无事可做,憋闷了两日,初苒心头荒得像长了草一般。再顾不得小桃待见还是不待见,就径直端上热茶点心,满脸带笑地凑过去说话。 小桃远远看见初苒过来,本要起身行礼,找个由头离开的。但是看见初苒手里捧着自己素日爱吃的桃酥,就又坐下了。这小桃姿色平平,体态丰腴,但一双巧手极为好看。圆胖的点心被她在指尖一拈,都变得精致了许多。 一同吃过点心,说话来也敞亮了起来。小桃看着初苒亮晶晶的眼神,抽出掖在镯子里的素白绢子,缓缓拭净了手,又拿起绣针,言语持重地说道:“听主子爷说,姑娘想学织绣。若姑娘想做个什么物件、绣些什么事物,便告诉奴婢,奴婢可与姑娘做个下手。” 初苒冷不丁又听到“织绣”的事情,指甲立时在身旁的红漆栏杆上留下几道白印儿。 无视小桃询问的眼神,初苒忽的站起身来,打算严正否认之后,就回房里去画圈圈,打小人。哪知话刚到嘴边,就被小桃手中的刺绣吸引得又坐了回去。 薄如蝉翼的缃色纱罗上单绣着一朵怒放的金线菊,初看之下,犹如夜空绚烂到极处的焰火,再看又似春日里萌动的蒲公英,柔弱纤细的花瓣里绽放的皆是勃勃生机,煞是动人。 初苒惊艳了,立时觉得小桃那张原本平凡的小脸,竟也是极有神采的。怪不得她对自己半冷不热的。初苒先还以为王府里的丫头都倨傲些,哪知缘由竟在这里――有这样的手艺,只怕平日在王府中并不是侍候人的。 想到这一层,初苒再不吝惜自己的誉美之辞,满眼崇拜的说道:“从前听说绣花乱真,可以引蝶。但是小桃姐却连花的神情都绣得出。怪不得先生说,你的绣艺可与‘天人’比肩。我还道是说笑,原来竟是真的。” 小桃听了初苒的话不由一怔,旋即又猜到几分,面带喜色问道:“姑娘说的先生是?” 初苒忙解释道:“就是你们主子爷呀,回府的路上他亲口说的。” 听初苒这般说,小桃矜持的笑立刻变得欢畅,连眉尾都有些隐隐飞起。 初苒爱不释手的捧着那菊绣,说道:“我不过是个连针线都拿不好的人,哪里配提什么织绣。要是小桃姐不嫌我笨,肯教我些寻常女红,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桃也亲热的说道:“姑娘这样说,就是折煞奴婢了,这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让小桃不曾想到的是,初苒的话竟也不是说笑,她果真是连针线都拿不稳妥,只能学些基础的女红。好在初苒有自知之明,又认真勤勉。二人窝在锦画轩里,一个教一个学,日渐亲厚起来。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7章碧凝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日,许久未露面的莫青来了锦画轩,带着初苒和小桃到一处殿阁去当值。 初苒看到大殿上的“紫霞阁”三个字时,无端就想起元帝的寝宫紫宸殿,这王府中违禁逾制之处甚多。初苒暗暗叹气,皇帝病弱,萧鸢却正意气风发,只怕君臣之间博弈之势已成。 莫青在前头走着解释说,此处是主子爷处理公务、一并起居之所。正殿平日里少用,见客多在西厅。处理公务,则在东殿的三间书斋。 初苒想想也是,除非是迎接天使,聆听上意,否则在建州,萧鸢一人独大,何须用正殿见客?但是以后若是都在这里当值,那岂不是又要日日拘在萧鸢跟前。初苒想想都觉得郁闷,蔫儿在茶间佯装忙活,死活不愿出去。 莫青急得抓耳挠腮,却也不好催促。眼见着书房那边脸色已经不甚好看了,这边还没有半分过去伺候的意思。想想只得自己沏好一盏滚滚的热茶,托到初苒面前,一脸谄媚的笑,两眼晶亮。 初苒最受不得这样的眼神,在她心里始终觉得自己与莫青、小桃是一样,见不得他们这般小意讨好的模样。索性不待莫青劝说,就顾自撅了嘴接过茶水,袅袅出了茶间。莫青准备的一肚子话,竟一句没用上。 书房内,萧鸢独坐在案前。今日他束了金冠,身上依旧是玉色便袍,但是领袖上都以金线罗织福纹,端坐在宽绰的漆案前,贵气逼人。初苒悄声过去,将茶搁在案侧时,萧鸢正兀自垂眉生着闷气。 回府多日,那丫头竟敢将他抛诸脑后,独自过得怡然自得。让莫青去召她前来,眼见日已近午,她也不知还在那里磨蹭。 萧鸢皱眉端起茶盏,刚近唇边,就觉出滚烫,直接铁青了脸整盏掼下。初苒躲闪不及,尽数被淋在衣袖上,滚烫的茶水层层渗进去,贴着皮生生地烫。 莫青在外面听见里头摔盏子的声音,猛然忆起那盏滚茶,脸色顿时骇得煞白。 屋内,萧鸢见烫着的是初苒,顿生悔意。又见初苒攥紧着衣袖生生受住,任是痛红了眼也不吭声。萧鸢更觉得心中难受,一时竟口不择言道:“爷这府中,倒还真是养了些有骨气的人。” 初苒一怔,方才她还觉得是自己疏忽,被他摔茶烫着,忍忍也就是了。哪知他非但没有半分歉意还这般言语刻薄。初苒索性直挺挺地跪在地下,樱唇咬得快滴出血来。 萧鸢被激的怒火中烧,猛得想起什么,朝门外大声喝道:“莫青!” 莫青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挨着初苒就跪倒下去。 萧鸢看也不看,指着门外说道:“自去都尉府领三十廷杖。” 莫青猛地哆嗦了一下,面色青白交加,应道:“是。” 待起身时,衣袖却被身旁的初苒一把拽住。初苒自然知道莫青不会故意斟盏滚茶来陷害自己,只怕也是一时忘了。现下见莫青打哆嗦,就晓得那三十杖必不是好领的。 初苒强忍了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俯身说道:“先生,都是奴婢的疏忽,不干莫青的事。” 萧鸢乍然听见奴婢二字,又眼见二人拉扯,眼中快要冒出火来,森森喝道:“那就两个一起去!还有小桃,一人三十杖!一杖也不许少。” 小桃跪在门外,听得浑身直颤。 莫青忙带着哭腔,叩头说道:“求主子爷息怒,奴才身糙肉厚,这就去领赏。姑娘大病初愈,禁不起杖责,求主子爷让奴才一人去。” 初苒手臂上灼痛难当,又听见小桃也被攀扯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泪珠滚滚而下,抬头说道:“先生是自哪里带了气来的!不过一盏热茶,都已泼在奴婢身上了,还要教大家去哪里领杖责?!” 萧鸢见初苒双眼红肿,腮畔带泪,口中犹自称奴婢,不禁气结。索性冷下眼,甩袖离去。 厅里顿时寂静,莫青看看自己被初苒拽住的衣袖,叩头下去说道:“谢谢姑娘大恩,主子爷这次是饶了奴才了,都是奴才带累的姑娘。” 初苒虚脱地松了手,歪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又有些发黑。莫青忙朝门外喊道:“小桃,快进来伺候你家姑娘。” 打从莫青被叫进去,小桃就俯身跪在门外,心都是提在领口上,如今听见莫青叫,忙颤声应了进去。 初苒见莫青一路小跑追着萧鸢的方向去了,自己才缓缓起身,被小桃扶着走回锦画轩。 进了房门,小桃褪下初苒的湿衣,只见一片红红的燎泡从肘下一直延伸到腕子上。小桃不料竟烫得这样厉害,顿时乱了方寸,四下翻找。屋里又怎会有现成的烫伤药? 火急火燎跑出院子,就见紫苑的祁管事托着一只精致的乌木匣,带着几个丫头疾步而来。撞见小桃,就忙递上匣子,又细细嘱咐了一番。什么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不好,不拘时辰只管报过来,云云。又将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伶俐丫头,名唤茜儿,交由小桃使唤,一并两个粗使丫头都留在外院听传。 小桃捧着木匣跑进房里,初苒正眼泪汪汪地倚在榻上吹胳膊。小桃忙过去,说道:“姑娘,吹不得吹不得,着了风更了不得。奴婢这就给姑娘上药,马上就不疼了。” 说话间,小桃开了木匣,一股异香顿时扑鼻而出。里头是一个盘丝镶宝的银盒儿,内盖儿上写着碧凝膏。小桃一怔,这盒儿的样式她却认得,正是王府特制的秘药。 顾不上细想,小桃忙将莹碧清透的药膏拿银签挑了,尽数敷在初苒烫伤上。初苒起初还觉得酥痒难耐,后来就只剩一片幽幽的凉意,灼痛顿消。大约药里有宁神之物,眼皮竟也沉重起来,倦怠至极。见状,小桃忙拿素绢垫好初苒受伤的手肘,扶她躺下歇息。 茜儿十分机灵,打从进门就不曾多嘴一句。小桃暗忖:到底是祁管事送来的人,年纪虽小,行事却稳妥老道。故命她守在榻前看着,防着初苒翻身压了手。自己收好银盒,也疲惫的坐在一旁,思绪万千。想起从前做针线时,初苒跑前跑后倒茶递物的光景,小桃暗悔自己看走了眼。 这小桃入府已有五六年,凭手艺才在府中做了二等司针。几日前忽然被调到紫苑,分进锦画轩。这紫苑在懿王府中可算一院,也可说是单另一府,乃懿王公务之处。苑中一应人事、杂务都与王府分开,归懿王跟前的祁顺单管。锦画轩则是懿王从前极喜欢的清歇之处。 半月前,祁管事忽然说此处王爷要赏了贵人来住。小桃便领着一众仆役,日夜不歇的收拾。可是,待到初苒来时,却又是从偏门入府,祁管事配发下来的也是侍人服色。除了叮嘱,要做姑娘称呼,要隐瞒王爷的身份,其余再没说什么。至于初苒到底是不是要安排在锦画轩里住的贵人,小桃也曾狐疑不定。 但是过了今日,这位盼儿姑娘的身份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小桃轻轻叹气,握着初苒换下的湿衣挑帘出去。一抬头,却见王爷负手站在窗下。忙俯身跪迎,低声道:“请王爷安。” 萧鸢踱进内室,将纱帐撩开一角。绯色的床帏里,初苒正拥被酣眠,蛾眉若蹙、粉颊鲜妍,素绢衬着的那一段狰狞的手臂,看起来格外扎眼。萧鸢眼中尽是愧悔。他要处罚一个家奴,何须送到都尉府中去?他不过恼恨初苒,不肯将他放在心上罢了。无意烫伤了她,他已然追悔莫及,哪里还会再责罚。 天气一天天凉下去,日子却一天天好过起来了,紫霞阁里一派祥和。萧鸢依旧寡言,却再不捉弄初苒。 重阳佳节将至。 除了初苒、小桃无甚可做,府里上下个个忙得焦头难额、人仰马翻。 莫青窜进窜出的忙活,紫霞阁里许多事情都是初苒和小桃照理。莫青也知恩图报,常常带了府里试做的各色新点心来答谢,这让初苒和小桃都很是满意。 据莫青说府里的新厨子会做九九八十一色重阳糕,到了重阳节那一日,要在夜宴上将糕码成一座九层玲珑糕塔,内里点了灯呈上去。初苒满嘴香糯甜滑,一边听一头在心里描摹着糕塔的样子,对莫青口中提到的重阳夜宴甚是神往。 莫青还送来了解食的菊花酒,晚间小桃就会开了酒坛斟上几盅。每到这时,初苒都只能眼巴巴儿的瞧着小桃纤巧的手指拈起蕉叶杯,放在唇边清嗅。自己手里的重阳糕则立时显得干巴了许多,再看小桃眯起眼呷上一口,初苒更觉得嘴里无味,心头上火,恨恨得推开面前的糕点碟,扭身回屋睡觉。 小桃在外间欢愉大笑,茜儿笑着抿了嘴跟进内屋,给初苒安置床榻,伺候梳洗。 手上的烫伤还有些淡淡的痕迹,初苒躺在帷帐里,随意瞄了一眼,心中甚是不满。忌口,忌口。烫了一下而已,至于忌这么久么?难道她就天生一副受虐像?萧鸢才安逸了几日,小桃又来气她。 初苒翻来覆去地将枕头一通揉弄,又狠狠枕在头下,嘴里咕哝个不停:“哼,咱们走着瞧。”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8章天街圣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重阳佳节,空气中弥漫起茱萸的香气,紫苑里宁静而清闲,下人们多被暂调到主院去了。 莫青头一晚就过来央了初苒,说是过节这日事多,要麻烦姑娘帮他看顾着紫霞阁里的差事。初苒爽快的应下了,小桃却似乎很是不悦,仔细地盯着莫青的脸打量。 其实,相比紫苑的清静,懿王府乃至整个雍都城,都已经笼罩在了对节日的冀盼和萌动之中。 寅时,天还是瓦蓝色,雍都城的百姓们就聚集到城东去看“天街”。沁水湖畔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迷惑。曾经见过升天街的人煞有介事,口沫横飞的描述着当时的盛况。 “天街有六年不曾升过了吧,上次还是为小世子的满月礼,这次却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这次怎么不见王爷办万人宴……” “嗤~万人宴算什么,这次是要下钱雨的!” “钱雨?当真是下钱雨……” “嗤~等过了仪仗,自然是要下的。我侯老三的消息什么时候出过岔儿?” “若是不下,你们只管拿了我侯老三的脑袋当球踢去!” “是侯老三说的……” “侯老三说的就有七成是了,他家在府里有人……” 传闻得到了证实,内心的悸动和令人激奋的消息,犹如投进湖水的石子,荡开阵阵涟漪。 在富庶的建州,这些如蝼蚁般存在的百姓,对懿王的件件神举,从来没有半分质疑。浩大无用的工程和繁重的赋税,也激不起他们的愤怒。雍都城里可比晟京的奢靡和种种浮夸的盛况,甚至还时常令他们生出莫名的兴奋和可怜的傲慢,让他们觉得自己比晟京人更有见识。 “轰轰--哗哗……” 沉闷如雷的声音在不期然间,伴随着大地的颤抖,从远处的天都山脚滚滚而来。 沁水湖的东岸,一条黑影在夜幕的遮掩下蜿蜒而来,平静的湖面霎时波惊浪涌,有如一把无形的天斧狠狠劈开水面,激起数丈高的水墙。 汹涌的湖水如两条吃痛的白龙,在湖中翻腾扑打,最终又臣服在隆隆的雷声之中。 铺天盖地的水雾喷淋而下,当人们在震耳欲聋的惊骇中睁开眼时,一条绵延数十里的石道,已如身披湿甲的黑龙驯服的匐在水面上,连接了天都山和雍城。 “天街,天街”如梦初醒的人们惊呼着,啧啧称奇,就算曾经见过天街的人们,依然心旌激荡。 “喝喝――喝喝……” 一群壮硕的军士,赤裸着结实肩背,组成一个个方阵,蹬着木鞋踏上石道,一路清铲。沉重的沙车缓缓的跟在后头,将干燥的沙砾一层层均匀的铺撒在湿滑的石道上,马儿奋力的拉着碾车倾轧。厚厚的红毯如仙子身后拖曳的裙裾,一路铺展开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泼洒在澄碧的湖面上,水中的伏龙已化做一道仙栈天梯,从雍城一直延伸到天都峰的云雾之中。 初阳愈发和煦,天都峰云雾蒸腾,时而露出斑斓的红叶,时而显出几角亭台楼阁,人们都像被带到了迷梦之中。 不知是谁说了句什么,惊魂甫定的人群又激动起来。伸长颈项,执着的遥望,孩子都被顶到了肩头。 “呜~~~呜~~~~~~” 悠长的角声传来,天籁般的琴筝钟磬乍然而起。优雅的笙笛之声依然借着湖风,穿过湖畔的喧闹沸腾,准确的传达到人们的耳朵里。人们甚至都要怀疑,云中是否会有仙人翩飞而下。 喧天的鼓乐越来越近。飘飘摇摇的仪仗下,妖娆的女孩子们,满脸欢欣的扭动腰肢,缀着羽毛的舞衣轻盈翻飞。身着石青色袍子的乐者们,坐立在花车之上,吹奏出欢快优雅的调子。 如天子巡幸般的队伍在天街上被拉得老长,就在人们还沉浸在盛世欢歌的迷醉的中时,黑色旌旗遮天蔽日,飘然而至。 “嚓嚓嚓……” 一队铁甲精骑踏上了天街,异常高大的马儿上,白羽黑甲,傲然神气,正是威震建州的密云十八骑! “吼――吼――” 数百名甲士紧随其后,五人一伍,绵绵不绝。手中的长戟闪着寒光直入云天,甲士们古铜色的面颊如刀削斧凿,口中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齐吼,慑人心魄。 见到甲士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队队侍者手提香炉,高举锦绣牙旗,迤逦而至,懿王的车驾来了!华丽的驷马鸾车上宝石闪烁,泛出金色的光晕,轮毂有一人多高。 街市和湖畔的人们纷纷跪下,齐声高呼:“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响彻云空的山呼中,车驾缓缓停下,两队重骑护卫两侧。风姿绝美的懿王殿下牵着世子的手,走在前头,庄静娴雅的懿王妃和小郡主微笑着跟在其后。 与其说,这是天家的贵胄在赏景,不如说那本就是碧水云天中独一无二的盛景! 百姓们虔诚的跪伏在地上,努力睁大瞪的酸痛的眼睛,好奇的在重骑的缝隙中,捕捉他们尊贵的懿王殿下丰神隽秀的身姿。 忽然间,铺天盖地的钱雨,抛洒而至。 如梦初醒人们,拥挤着、蹦跳着扑上去疯抢,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抱着头,跪伏在地上在,用双肘和膝盖飞快的爬行,捡拾着遗漏在人们脚下的铜铢。 欢呼声与哭号声此起彼伏,踩踏推搡,湖畔竟有许多猝不及防的落水者。街铺里的老者们微微的叹着气,站在阁窗后的学子们都攥紧了发白的手。 贤淑贞静的先懿德皇后只诞下两个嫡子,一个是即位后病体缠绵,十日有九日都难得坐在朝堂上;一个就是这位懿王殿下,十四岁便被赶出晟京,碌碌无为却好大喜功。 大晟朝的百年盛世与铁铸江山,如今已在这些叹息和怨怼眼神中现出了丝丝裂痕。 这种晦暗不实却又分明存在的不安,似乎连紫苑里的初苒都感觉到了。她时不时跑出紫霞阁,站在院内侧耳倾听。明明是天气晴好,初苒却总觉得有隐隐的雷声和鼓声传来。 小桃在殿内反复擦拭着洁净的屏风,看着跑进跑出的姑娘,眼中露出丝丝怜惜和怨艾。 每到初苒问起:“小桃,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小桃就轻笑起来,飞快的说道:“声音,什么声音?奴婢不曾听到。” “就是打雷的声音啊,又象是敲鼓,也不对……”初苒执着的问着。 小桃看看天,笑道:“好好的天儿,哪里就打雷了,姑娘又说笑。” 过不得一刻,初苒又跑出去,大声喊道:“小桃,你快来听,你听,声音又来了,和刚才又不一样的。” 小桃忙跑出去将初苒拉上台阶,一路打岔:“哪里就有声音了?姑娘必是累了,让奴婢看看伤口,可是哪里又不好了?” “我没有哪里不好,是你耳朵不好了!”初苒忿然拉下衣袖,睨了一眼冥顽不宁的小桃,扭身进厅里去了。 整整一日,初苒都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看在小桃眼里都成了神思黯然。 自打跟了初苒,小桃的月银翻了何止几个跟头。吃穿用度也皆大有不同,虽然仍是丫鬟服色,但用的都是什么料子,初苒不知,小桃却是极明白的。 最难得初苒的好性情,时而聪慧时而又有些傻气。关起院门,小桃真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胞妹,住在锦画轩里融融如家。 小桃早已将初苒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来操心。四处打听王爷的性情,搜罗府里头的琐事。揣度姑娘的心思,开解姑娘的烦恼。见王爷对初苒宠溺,小桃喜在心头。可是见王爷不肯将事情放到明面上去,小桃又很为初苒不平。 今日佳节,王爷王妃阖家登高,步天街、赏圣境,共享天伦。自家姑娘却只能困在这紫苑里,连主子爷是懿王殿下也不知道。 初苒浑然不觉小桃的这一番大心思,满心满意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怎么支开小桃。 天色渐晚,夜宴只怕快要开始了,初苒不觉叹气,自怨自艾起来。 小桃一颗心早已被初苒一日的黯然神伤揉搓的不堪忍受,百般心疼地走到初苒跟前,柔声说道:“姑娘累了罢,让茜儿扶姑娘回去可好,紫霞阁有奴婢看顾,姑娘尽可放心。” 初苒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小桃,万万想不到还会又这等神转折。顾不得细思量,按捺住眼中的雀跃,闷闷说道:“伤口是有些痒,那我就先回去,让小桃姐受累了。” 小桃见初苒如是说,更笃定自己的猜测。仔细叮咛了茜儿一番,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俩出了紫霞阁。 初苒走得飞快,心绪飞扬。小桃不好应付,茜儿却年纪小,极容易诓。眼见着初苒抱着大堆吃食进了卧房,茜儿似乎也觉得自家姑娘今日心情不大好。初苒将茜儿推出房门,拉长脸告诫她,自己要歇息,玉皇大帝西王母来了也不许进来打扰。 茜儿老实的守在门外,初苒闪身转进帷帐里,推开后窗翻了出去。借着繁郁的花木,溜到一段粉墙下。 紫苑今日人少,侍卫们正是晚饭换班的时候,懈怠的很。初苒顺利的从草丛里找到几块木墩,是她前日就准备好堆放在这里的。踩着木墩爬上粉墙,初苒又小心的将木墩蹬倒,让它们依旧躺倒在草丛里,免得被巡逻的侍卫看见。 初苒朝下望望,还不算太高,地上草厚,应当无碍吧。等回来的时候,也只能从粉墙上直接跳下了。现在可没时间让她多想,让侍卫瞧见了不是玩儿的,初苒迅速攀上墙外的枝丫,顺着的树干溜了下去。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09章别人的老公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然只是从一个小院儿跳到一个大院儿,初苒还是深深的舒了口气,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何谓自由,并非凡事无疆无界、无规无距就叫自由。院儿大院儿小又有何干?对于每日被困在某人身边的初苒来说,今日终于做了件自己想做的事,便是天大的自由。 “糕塔呀,我来了……” 要让一个丫头去找膳房,绝对不是件难事。再好的菜肴,要端到夜宴上去之前,它首先也必须是在膳房里。 曾有魂游大晟宫的经历,初苒对于地形方位、建筑规制有极亲切的认识。一双大眼仔细的留意过每一间殿阁小院儿,记下每一个匾额题字,再加上棋盘经纬般有规律大道小径,一张懿王府平面图,就在初苒的脑袋里成形了。 花这么大的功夫,初苒当然不会只是为了糕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在找到机会离开之前,总要做些准备功课。 夕阳缓缓收回它释放了一天的光热,白天所有的清晰和严谨都在傍晚时分变得模糊而松弛。 初苒走在湖畔的小径上,湖水瑟瑟,荡漾的皆是夕阳的碎影。初苒平白想起了大晟宫里的太液池,想起了那个在池边呆立的消瘦男子。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晟宫里,如今纵然穿了玉姌这身皮囊,初苒仍时时觉得自己像一缕孤魂,无所依托。 再到膳房时,初苒早已没了刚才越墙而出的兴头。看到了果真玲珑爱人的糕塔,也没了偷吃的打算。 膳房的院里,用洁净的帷幔搭起两排大帐,厨子厨娘、丫头仆役忙得热火朝天,可见重阳宴的热闹。再传菜时,初苒便端着食盘跟了上去。 夜幕悄然降临,当湖风再次拂上面颊的时候,初苒才发现,原来绕了一圈,是到了湖的另一头。 湖这边搭着宽阔的台子,数十张圆木桌错落摆放。宾客满座,跳跃的烛光下映着一张张欢畅的脸。更有趣的在湖中,一艘艘玲珑的画舫在水面上闲游,船上的丝竹班子,幽幽咽咽,三两宾客把酒言欢。茜纱宫灯星星点点,轻薄的帷幔在湖风中招摇。把个泱泱王府,装点的犹如十里秦淮。 最不受扰的是湖边的一座观星台,亭身高耸,探入湖中。轩厅的镂花门扇尽数折起,四面八开,满室通透。外围一圈抄手游廊,可倚可坐,亦可观星赏月。 可是,现在厅里围坐的丽人们,却是个个端坐,对外头的胜景毫无兴趣。花团锦簇里,一个身着玉色蟒袍,让初苒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深坐其中,正是——懿王萧鸢。 初苒的吃惊地退到阶下,脑子有些短路。她虽早料到萧鸢的身份,却从未设想过眼前的情形。 高高的王座上,萧鸢玉冠东珠,身旁伴着一位丽人。那丽人密云般的乌发绾成凤仙髻,金钗如扇,插在髻中。一袭鹅黄彩绣的宫衣,端庄柔美,秀目正盈盈地看向萧鸢,既羞涩也满足。 不知席间有人说了什么,这丽人便从身边拉过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童亲昵的揽在怀中。 萧鸢也难得地微笑,伸手揉弄着孩子的发顶,俯身下去与他轻声交谈。看着孩童酷似萧鸢的小脸儿,初苒几乎震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忽然觉得萧鸢是那样陌生和遥远。 仿佛不是那个秋月下,如竹风入林的谦谦公子;不是那个手执毫笔对她竭尽戏谑挖苦之能事的魔头;更不是那个烫伤了她的手臂,悔得好几日说话都轻声细语犹不自知的主子爷。 初苒被自己的心思吓到了,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宴桌上美人如云,入目的都是黛眉红唇。一双双春波流转的美目,不管看向哪里,最终都会黏着在萧鸢的身上…… 初苒按着几乎不能呼吸的心口,艰难的转过身去。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是拼命地抓回散漫的意识,朝紫苑的方向走去。 歌舞退下,萧鸢醉意微醺,忽然觉得灯影里俱是初苒的影子。努力分辨过去,却又忽然飘然远逝。大手覆上他微痛的额,唇角浮起难掩的笑意。 懿王妃紧张的看着萧鸢神思游离的摸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次从虞山别院回来,王爷的心不似从前了。 从前王爷对府里的美人纵是不闻不问,却也会常去她的福熙阁。美人们不辞辛苦,日日早起去给王妃请安,图得就是能与王爷“偶遇”,在王爷跟前露露个脸,与王爷搭上两句话。 可是,这次从虞山回来后,美人们再没能在王妃处,见过王爷一次。 从粉墙上跃下,跌在草地上初苒也没觉出疼。刚走了几步,就被侍卫发现。小桃风一般的出现在初苒面前,把她带回锦画轩内。茜儿的小脸骇的惨白,说话都有些哆嗦。 初苒罕见的冷着脸,并不理会她们,独自洗漱、歇息,僵硬的像个木偶。 直挺挺地倒在帐中,初苒才抬手拂过自己湿润的眼角。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感觉,是喜欢上萧鸢了吗?爱情来的时候,竟这般无知无觉? 初苒很难相信。 萧鸢的身份她早就料到,年龄有多大她也是知道的。这样的贵族男子在这个世界有家有子,妻妾成群,一点也不难猜想。可自己先前为何从未做过这样的揣测?是自己刻意回避了么? 初苒纤细的手指深深的嵌进密发中,喜欢?不喜欢?——那样的男子,会有女孩不喜欢么。 观星台上的一众侍姬,不是都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痴望着他么。人还端坐在筵席之中,流波般妖娆的眼里就生出一双双玉手,堪堪勾上萧鸢的颈项,迫不及待地解开他身上的衣袍…… 初苒猛地从榻上坐起,撩起额上乱发,仰面看向帐顶。 其实,那些还都不是最受不了的,真正刺痛她的是懿王妃的眼神! 就那么端庄随意地坐着,与萧鸢挨的那样近,也没有刻意的肢体接触,只是羞涩满足的看他。那是妻子与丈夫间熟稔,是妻子凝视夫君的眼神。 浓郁如醉的情意,婉转萦绕在萧鸢身畔。此刻,又丝丝密密地缠绕上初苒的颈项,窒得她透不过气来。一串串不争气的泪珠,从初苒努力睁大的眼中跌落。 混蛋萧鸢…… 次日。 茜儿到紫苑禀告说,昨天姑娘贪嘴,停食难受了,今日想歇一歇。 萧鸢听着便笑了。因着初苒爱吃糕,他便让莫青每日不重样儿的给她送去,一同送去的还有解食的菊花酒。哪知小桃管得紧,酒竟不肯让初苒沾半点,怎么还真吃停了食。 萧鸢让莫青请府中的杜老先生过去看看。莫青微微一怔,偷眼瞄了主子一眼,却难得揣度出主子的心意。 这位杜老先生,先前是都尉赵钺帐下的军医。医术精良,随军立下许多功劳。后因年事已高,又没有家人,被萧鸢养在王府中。素日只给王妃请平安脉,一并照应郡主和小世子。 让杜衡去给初苒问诊,这……莫青一路都没想明白主子的意思。 见是莫青来请,又是说去锦画轩,杜衡直当王爷身子有了不适,忙不迭地匆匆赶去。 初苒自然是连房门都不肯开,杜衡知道是给一位娇客问诊,已然不悦,现在又吃了闭门羹,气得胡子都翘了。 当晚,锦画轩里住着娇客的事情,就传到了懿王妃那里。杜衡本就是赵钺旧部,王妃关切之事,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懿王与赵家早已股肱相连,荣宠与共,在杜衡看来,对王妃坦诚就是对懿王尽忠。 初苒对这等暗汹却浑然不觉,依旧闷在房中。最急的是小桃,她都两日没见着姑娘了。心里的猜测,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去的,反倒在莫青面前百般遮掩。 晚膳时,小桃终是敲开了初苒的房门。端了汤进去,想劝初苒喝两口,哪知初苒竟自己端了汤喝得干干净净,返身坐回床沿,拿起绣绷一针针的绣。 小桃问初苒可是好些了,初苒也只是点头,并不说话。再看那绣绷上,尽是一针挨一针,绣的细细密密,也不知是什么。小桃也没了主意,初苒如今才十四,小桃虽大些,也不过十八。说到底还是两个姑娘家,那样的事,一个既不肯说,另一个也不好开口。 初苒此时却比小桃平静得多,一针一针的缝起,一点一点的收回。两天了,该惊的也惊了,该怨的也怨了,初苒想明白了许多。 如今虽然被困在这里,没有自由,但是病也确是养好了。萧鸢虽然霸道,对她却一直待之以礼,没有半点逾矩。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甚至算得上尊重了。 且不管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一时兴起,眼下都是挑不出半点错处的。甚至是他隐瞒身份,也无可厚非,谁让人家是尊贵的王爷,自己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异世人,又有什么立场去苛责什么。 至于喜欢……那般神采飞扬的男子,喜欢上了也是寻常事。只是,他却是个不该去喜欢的人。他有妻子有儿女,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被需要、被牵绊,永远不会,也不可能再完整的走进任何一个女子的生活。 初苒轻轻地叹口气,够了,知道这几点该够了。那些理不清道不明的,可以日后慢慢理。眼下维持好局面,找到适当的时机离开,就是她最应该做的选择。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10章懿王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又在紫霞阁当值了,除了脸色苍白些话少些,一些如常,甚至比从前更勤快更恭顺了。 小桃起先也忖摸着,姑娘是不是自己想开了,但是看着她对王爷刻意恭谨有礼的样子,分明就是有心疏离嘛。这女孩子的心事,素来只有女孩子才看得懂。 萧鸢懵然不知,只觉得一日比一日难受。分明看着初苒笑意浅浅的站在面前,却又觉得远隔万里,不得半点亲近。他从未在女子身上用过心,每日只会焦躁发怒,对初苒却是一筹莫展。 莫青见主子这般煎熬,便提议去都螺山秋狩散心。本想着,王爷必然要骂自己贪玩,不料萧鸢却欣然点头,说明日一早就去猎场。 次日清晨,懿王的车驾由都尉赵钺护卫,前往都螺谷秋狩。莫青被留下来照应初苒,虽说祁顺也是个靠得住的,但是萧鸢觉着,终究还是莫青与初苒要更亲厚些。 莫青看着远去的队伍,满眼艳羡。转而想到小桃哪里的各色吃食,不由得又喜上眉梢,如松了绑的猴子似的一阵风儿的窜进紫苑,将王爷出府秋狩的消息传到锦画轩。 院里上下一片欢欣。 茜儿自不必说,没主子就是过年,自家姑娘嘛就不像主子。一向持重的小桃也掩不住满脸的笑,歪在春凳上再懒得起来。她日日看着初苒与王爷绷着,弄得她提心吊胆,着实累人。初苒则在院儿里伸胳膊踢腿,恨不能顺了秋千架子爬到房脊上去撒欢儿。 莫青目瞪口呆,心想这也太过了。他从不知自家王爷竟是这般不受待见,也难怪待在紫霞阁里日日郁闷了。 传了话,蹭完吃食,莫青就回了紫霞阁。到底是男子,总混在姑娘院儿里,别人不说闲话,王爷回来却会扒了他的皮。 他在王爷跟前服侍多年,也是难得清闲一日的人,如今得了大空儿,东惹西逗,竟闲的发慌。祁顺见了也只是笑骂一声“小猴儿崽子”就完事儿,并不差遣他。莫青的身份并非家奴,眼下只是年纪小。等到再沉稳些的时候,必定是要派官职的,到那时,比起祁顺这个王府主事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过了午间,莫青歪在石山子上晒太阳。正要入梦,猛得听见一声“王妃娘娘金安!” 莫青一个激灵滚下石山,果然看见懿王妃携着徐美人仪态万方地站在主殿前,身后乌压压的跟着一众男女,祁顺与几个管事仆役都在阶前跪迎。 莫青一看不对,掉头就走,哪知懿王妃早已看见他,笑意盈盈地问道:“可是莫青?” 莫青忙满脸堆了笑,转出石山。站在原地把衣衫抖落整理一番,才快步走到懿王妃跟前,叩头下去,说道:“请王妃娘娘金安,回娘娘话,正是奴才。” 懿王妃眼波闪烁,问道:“王爷去狩猎,倒没带上你。” “回娘娘话,去猎场这种事当然得表老爷陪着去才好。嘿嘿,奴才这点子微末伎俩去了也是给王爷丢人。”莫青嬉皮笑脸说道。 表老爷正是都尉赵钺,懿王妃赵静柔的表哥,掌建州军事。为彰显两家亲厚,府中的人提到赵钺就说表老爷,并不叫赵都尉。 懿王妃的眼波果然柔和了许多,笑道:“起来罢,就你一张嘴会说话。” 见莫青起身,懿王妃身边的徐美人却笑道:“姐姐,这怎地可以?还不知他是怎么哄了王爷许下的几天松快日子。躲在这里偷懒不说,姐姐问话,他倒不告罪,还攀扯都尉大人。若不罚他,日后还不翻了天去?” 懿王妃听罢美目一横,佯怒道:“恩,妹妹所言正是。” 莫青听了,忙又作势跪下,一张嫩脸瘪若苦瓜,浑身没有骨头似的扭着,惹得众人都笑了。 莫青在府中打滚儿多年,自然知道如何讨懿王妃的喜。几句话的功夫,王妃与美人及众人又都掩口笑了。虽然各人都怀着心事,院儿里的气氛却松了下来。 徐美人又哪里敢当真寻衅莫青,心中惶惶不安倒是真的。她出身名门,族人中也不乏商贾豪富,其族叔曲柏山就常年与南越人贩马。萧鸢则甚好马,王府中到处都是跑马道。东苑里甚至修了马厩马场,圈着他平素爱骑的良驹。 因着徐美人这个便宜,曲柏山就向王府进献了几匹宝马良驹,很得萧鸢喜欢。再后来,曲柏山便做起了战马军资的生意。是以,同为美人,徐美人在众侍姬中位份最高,更深得懿王妃看重。 昨夜,徐美人才刚刚歇下,懿王妃身边的翠岚姑姑就悄悄捎过话来,说是请她的族叔曲柏山明日送几匹好马进来。徐美人一时诧异,几匹马而已,竟等不到天亮。但既然是王妃吩咐,自然是要连夜传了信儿回去的。 次日一早,徐美人才听说王爷出门狩猎的消息,还以为是自己误了。火急火燎地赶到王妃的福熙阁,惴惴地坐在外间,埋怨自己办砸了事情。不料王妃却笑吟吟的出来,非但没有责怪,还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和悦。 等到曲柏山送马入府,王妃又是说不巧王爷刚走,又是说要留宴云云,最后还说,要亲自带了曲先生去紫苑安置马匹。徐美人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自己竟是给懿王妃做了枪使。转念又一想,自己也未必就不想到紫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让王爷这般性情大变,连王妃也冷淡了。 这厢,懿王妃笑罢,便对着地上跪着的祁顺一并众人,说道:“都起来罢。曲先生刚从南越国回来,又给王爷送来了好马来。不巧王爷已去秋狩,如今这府中竟没个真懂马的,本宫少不得亲自带了曲先生过来。” 祁顺听王妃如是说,心中哪有不了然的道理。这曲先生可不早可不晚,偏王爷刚走就送马来。焉知不是冲着锦画轩里的那位来的?这徐美人倒也胆大,纵有王妃授意又如何,紫苑是王爷的公务机要之地。按理,就是王妃也不得随意出入,遑论带着外人进来。果真妇人一旦妒起来,就理智尽失。看来,王府里有得乱了! 心里这样想,祁顺面上却不露半分,笑着应了,和一众管事起身将王妃迎进西厅。 莫青裹在人堆儿里一脸傻笑,无事人一般。祁顺瞄见,便也安了心。王爷走时并没有特别给他交待什么,既留下莫青,那莫青自会另有计较。 安了茶,懿王妃和颜地问道:“曲先生,本宫听闻良驹宝马譬如贤才,性情桀骜。纵是同种同血,也各有脾性儿,这可是当真?” 曲柏山昨日在家接了信儿,就连夜准备,匆匆赶来懿王府,如今头绪全无。王爷没见着,却是与王妃说了许多家长里短。 此时听了王妃问话,也只能一头雾水地笑答:“娘娘所言甚是,奴才今日带来的就是几匹北方血统的好马,与从前的那些又有不同。” “哦?王爷今日无缘得见,还真真是可惜。如此,仍得麻烦曲先生亲自送马儿到马场,将新马儿的性情给那些奴才们详授了才妥。”懿王妃甚是欣慰的笑道:“祁顺,告诉马场管事,安排几个机灵点儿的马奴,别误了王爷的好马。” 懿王妃边说边瞥了一眼徐美人,徐美人竟没留意到。她素来口齿伶俐,在场面上很讨喜。眼下却静坐一旁,冷了场子也不知觉,袖中交握的两手早已掐的发白。虽然一早知道自己今次是给王妃做了枪使,但是把族叔拖下水,她实在始料不及,也不知这其中得失几何,心下早已惶然一片。 懿王妃见她神色木纳,身子僵直,知她是怕娘家担上干系,开罪王爷,不由心头冷笑。 遂端起茶盏,淡然说道:“前几日重阳佳节,王爷赏天都圣境时,各地的画师都做了画。其中有一副天都揽胜图,王爷极喜欢。本宫命人嵌成一副插屏,搁在锦画轩最是相宜!不如妹妹与本宫同去参详可好?” 徐美人闻言,马上挤出笑来,连声应好,黯然的眼神立时活泛了许多。 这也正是懿王妃在府中一人独大,侍姬们却对她却诸多驯服的原因之一。这赵静柔不仅性格和婉,得懿王喜欢。待人处事更是精明公允,颇有担当,有着可与男子媲美的经济学问。 在平日里,众美人都艳羡王妃的尊宠,拼了命地学那等贞静贤淑的模样。可惜真等到见了懿王的时候,就又都散了功,一个个急不可耐,遭懿王厌弃。不过,经今日一事。徐美人似乎觉得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也有与她们一样的时候。这不,王爷前脚才走,王妃就急不可耐的来紫苑一探究竟,哪里还有从前的仪态万方。 懿王妃自然料不到,徐美人心中有着这一番计较。顾自搁下茶盏,起身说道:“莫青,你送曲先生去马场,好生伺候,若再偷懒可真真是该罚了。” 闻言,莫青心中一怔,这就是要支开了他去?看来自己今日的事情怕是不会善结的。莫青边眯着笑眼,朝人群中的曲先生走去,边做了一个奇异的手势。 角落里一个极不起眼的仆役,立时垂眉抱手,悄无声息地闪出院子。 祁顺带着懿王妃一行,抬着插屏,浩浩荡荡地前往锦画轩。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11章知恩图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正在院中看小桃做针线,却发现不知何时,院门口已站满了人。为首的人正红宫衣,仪态端方,她当然认得那是懿王妃。 祁顺扬声道:“王妃娘娘驾到。” 小桃闻言一惊,抬头看时,懿王妃已步入院中。小桃忙拽着初苒一同跪下,茜儿和几个粗使丫头也从屋里跑出来跪在廊下。 懿王妃早已看见了脸生的初苒,小桃是府里的老人,茜儿虽不怎么认得,却也依稀见过,其他的皆是粗鄙不堪之辈。唯独初苒,即使垂头跪在廊下,也楚楚堪怜。 徐美人平日常在懿王妃身旁伺候,对王妃的眼色早已了然。顺着眼神循到袅袅动人的初苒,顿时眼中冒出火来,口中酸笑道:“娘娘,臣妾今日托了娘娘的福,才得来这般好的园子里瞧瞧。到底是王爷的歇处,屋里头的人都格外水灵。” 懿王妃见她言语露骨,冷言道:“今日是给王爷送插屏,不是让妹妹来赏园子的。” 徐美人讨了无趣,只得低声应了,转而指挥着仆役,将院外的插屏抬进来,安置到堂中。 懿王妃并不进屋,只是缓缓朝初苒踱去,嘴里不着声色地与祁顺说道:“这园子似是变了不少。” 祁顺笑道:“娘娘说的正是,月前才重新收拾过。” 懿王妃见他说的坦然,微微点头。 既然都找了杜衡来问诊,此时自然不会再掖掖藏藏。那所谓的娇客,必是眼前的丫头无疑,也还好,索性只是个丫头。懿王妃暗松一口气,遥遥的指着初苒温声问道:“这个丫头倒眼生的很。” 祁顺笑应着称是,却并不多说。 初苒闻言,反倒抬了眼,一双明眸波光灵动地望过去,稳稳地叠手福身,说道:“请王妃娘娘金安。” 懿王妃看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心中压下的酸意顿时又涌了上来,淡淡问道:“叫什么名字,可是再王爷跟前伺候?” 初苒偏头答道:“回王妃娘娘话,奴婢名叫盼儿,不曾见过王爷,奴婢是在先生跟前当值的。” “先生跟前?”懿王妃莫名看向祁顺。 祁顺一脸尴尬,竟无言以对。 懿王妃又向初苒问道:“先生是谁?” 初苒甜笑道:“先生名讳萧鸢,盼儿的名字就是先生起的。” 初苒脆生生的声音,回答的简单明白,满院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祁顺暗自叹息,这般回话岂不是在火上浇油嘛!可事已至此,他反倒不好插口了。小桃也心惊不已,手中都是汗,不明白自家姑娘今日为何转了性子。 懿王妃面色青白,心中如窒。在大晟还有谁敢自称萧姓?萧――鸢!别人不晓得,她却最清楚王爷为何自称萧鸢。他将这丫头圈在紫苑里,原来不是为了瞒她这个王妃,也不是想瞒这阖府上下的人,为的竟只是隐瞒他自己的身份! 徐美人早在一旁听见了初苒的话,又见懿王妃神情凄然,疾步过来,厉声喝道:“贱婢,何人胆敢冒用国姓,你竟然在此攀诬王府!来人,掌嘴!” 小桃心惊不已,正待出言求情,初苒却已向懿王妃哭道:“王妃娘娘饶命!娘娘问话,奴婢自要俱实以答。奴婢确实是先生从虞山带回府中的,先生也确叫萧鸢,有莫青可以作证。请娘娘救我!” 懿王妃听见虞山,忙挥手制止,问道:“你从虞山来?” 初苒眼泪婆娑的直点头,祁顺也忙应道:“这位盼儿姑娘,确是王爷自虞山回府时带回来的。” “你如何认得王爷?”懿王妃盯着初苒,声音渐沉。 “王爷?是,是先生么?”初苒眼神闪烁,迟疑着说道。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果然虞山的静慈庵是与王府有干系的。 初苒更有了底气,解释道:“盼儿原不认得先生,是仪修师伯让先生带了盼儿回别院,盼儿才得遇先生的。” 她,竟是仪修姑姑的人? 懿王妃一怔,沉吟片刻便广袖轻挥,说道:“祁顺,这个丫头本宫先带回福熙阁。王爷回来后,本宫自有交待。” 说罢,不待祁顺回话,便带着一众人等转身离去。 初苒伶俐地跟上,她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进了福熙阁,府里的美人们早就得了信儿,一个个站在过间里遥望。 懿王妃却只带了初苒和自己的贴身嬷嬷翠岚进殿,又命徐美人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徐美人贴着门边,恨不能生出顺风耳来,将屋内的声音听个真切。 福熙阁内,初苒跪在当中,懿王妃却一言不发。 翠岚姑姑见了王妃面色,心知她正在气恼之中,心境一时难得平复。于是温声向初苒说道:“你叫盼儿?” 初苒抬头答道:“回姑姑话,是。” 翠岚复笑道:“盼儿,进了王府就有王府的规矩。你当把你的身世出处,如何到王府,现在所司何职,都给王妃娘娘细细的禀明了才是。” 初苒眨眨眼,困惑的说问道:“姑姑,这里是王府?难道,先生是王爷?” 翠岚眼中精光掠过,言道:“姑姑看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什么话就照实给娘娘回禀。” 初苒偷眼看了看懿王妃,复笑道:“是,娘娘与静慈庵里的菩萨娘娘一般的宛若天人,盼儿自是有许多话要说。” 懿王妃注视着那张明媚欢欣的脸,终于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话要与本宫讲?” 初苒俯身道:“盼儿当初只是个漂泊孤女,因为病倒在庵前,才被仪修师伯收留。后来先生,唔,就是王爷到庵里上香,仪修师伯便求王爷行善,把盼儿带到虞山别院去养病。” “可是盼儿身子不争气,在庄子上休养了数月才好。”初苒顿了顿,又极无奈的说道:“待到病愈,王爷要回雍都时,盼儿本该就此离去。可受人救命之恩,焉能不报?盼儿身无长物,便苦求王爷带盼儿回府,让盼儿能在王爷跟前为奴为婢,报偿十之一二。” “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懿王妃玉手紧攒,眼中已有了怒火。 “盼儿当时真不知道先生就是王爷,不然盼儿怎会说出那般恬不知耻的话。”初苒急切的摇着手。 “耻?你竟还知道羞耻?”懿王妃不禁冷笑。 初苒眼中含泪,说道:“娘娘,盼儿早已悔不当初了。彼时,盼儿只当王爷是普通富家的先生,才生了这样迂腐的念头。哪知奴婢到了雍都,才见到府中如此富贵,当时奴婢就知晓自己错了。象奴婢这般身份的人,恬颜求着入府,哪里是报恩,分明是跟着来享福来了。奴婢日日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说罢,初苒又深深的俯下身去。 翠岚望了望王妃,向初苒缓缓说道:“以你的聪明,现下既已然入府,果真想要报恩,也并非无法。” 初苒猛然抬头,说道:“盼儿在王爷跟前大言不惭,已是羞愧难当。如今见了王妃怎敢再妄提报恩二字。” 初苒狠狠的咬着嘴唇,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字字道:“奴婢有一事相求,望王妃恩准!” “讲。”懿王妃定定地看着她。 初苒回视着王妃的双眼,说道:“求王妃恩准奴婢出府。” “你想离开王府?”懿王妃修眉轻抬,不由笑道:“你既有此意,为何不去求王爷?” 初苒面露尴尬:“奴婢当初苦求王爷带奴婢回雍都,如今又出尔反尔……只怕,只怕王爷震怒。” 翠岚姑姑在一旁插言道:“王府,可不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初苒楞道:“那可如何是好,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还知些礼数。以奴婢的蝼蚁之力,想要报偿王爷王妃,实在是妄谈。如今既已知道王爷是这般尊贵的身份,奴婢就应该知廉耻,明尊卑,免得辱没了王爷的清誉。” 懿王妃眯起眼睛,端详着地上女子。她竟提及王爷清誉,是炫耀还是畏惧,是愚笨还是真聪明? 不过,有一点她却表达得很清楚,她不愿留在王府,至少不愿留在王爷身边。且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能懂得这一点,很好。 懿王妃悠悠说道:“你想得很周到,但是翠岚也说了,王府并不是你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何况你又是王爷带回来人,不经由王爷首肯就离府,同样于礼不合。” 懿王妃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本宫见你情挚言切,可知你也是一片冰心。若是你愿意,不妨先留在本宫这里,待王爷回来后,咱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可好” 初苒忙说道:“奴婢谢王妃娘娘恩典。” 翠岚瞧一眼王妃,会意地笑道:“王妃也乏了,不如老奴先带盼儿姑娘下去安置吧。” 懿王妃微微颔首,初苒便随了翠岚姑姑从后殿出去,避过外间哪些伸长了耳朵的莺莺燕燕。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12章逃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安排了初苒,翠岚又回到福熙阁,懿王妃赵静柔正用午膳。翠岚走到桌前伺候,一个眼色,屋里的丫头们都退了下去。 赵静柔见是翠岚,便停下银箸,没了言语。 翠岚轻声叹道:“娘娘,这次可大意不得。这个丫头很是与众不同……” “本宫又能如何,明面儿上只不过是个丫头,大约是倩仪姑姑看上了,放在王爷身边的。”赵静柔讪讪言道:“本宫将她强留在福熙阁,已然逾矩。还不定王爷回来后,会作何想。难不成还真得担了那善妒的名儿,将她赶出府去?” 翠岚点头说道:“虽如此说,娘娘也须先有个计较才好。” 赵静柔意兴阑珊的一笑,道:“她倒聪明,连留在福熙阁的名目,也替本宫事先想好了。这样人竟也知道清誉?翠岚你说,她先前当真不知道王爷的身份么?” “瞧祁顺的样子,倒像是真瞒着那个丫头的。”翠岚思忖着说道:“老奴想不通的是,她为何不愿留在王爷身边。难道是想以退为进?” 赵静柔冷笑道:“本宫可不信她有那样的风骨,但是她真给本宫出了个难题。本宫若是私自处置了她,或者将她放出府去,必定与王爷交恶。但是,若本宫若留下她,王爷回府后,也必会偏袒庇护她,到时,本宫就是枉做小人。只怕真如翠岚你所言,她是要以退为进了。” “这丫头虽有些颜色,但是与府中程美人比起来也算不相伯仲。老奴看王爷对程美人素来冷淡,一个山野丫头,何至于让王爷这般上心。”翠岚皱眉道:“人都住在府里了,还玩儿什么隐瞒身份的游戏,莫不是,此女来历有异?” 赵静柔静默了片刻,摇头说道:“她不过停食之症,王爷便让杜衡亲自去问诊。且依她今日所言,你再想想,王爷是为何误了中秋回府的日程?” 翠岚惊道:“王爷是为了候她病愈?” 赵静柔泠然道:“只怕重阳佳节,升天街、下钱雨,王爷那般好兴致也是因为得了她的缘故。上回,还是在琮儿满月时……” 翠岚见王妃渐有感伤之意,忙劝道:“不会,不会的,娘娘想得太多了。王爷与娘娘少年夫妻,情义十载,赵家又与王府肱骨相连。这些都不是一个贱婢可以轻易离间的,娘娘万不可如此自轻啊。” “自轻?”赵静柔疲惫的闭了闭眼,“翠岚,王爷多久没来福熙阁了。” 翠岚一时语塞。 “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也说,这丫头与众不同,大意不得。”赵静柔扶额说道:“本宫实在不愿为她与王爷起龃龉。” 翠岚沉吟片刻,说道:“若是王爷铁了心的要留,那也得要有个留法。这丫头出身卑贱,怎么也得在娘娘身边学上一、二年规矩,才好放出来收房,王府总要有王府的体面!” “况且来日方长,当中变数还多,娘娘倒也不必过于忧心。但,若真留下她,老奴只怕夜长梦多。”翠岚话锋一转,低声说道:“依老奴看,若要撵,也撵得,并不须娘娘来担这个干系。” “你……”赵静柔见翠岚眼神闪烁,心念一动,已然明白,暗道:“乘着王爷不在,试她一试她也好。若她推三阻四,自然知道她真心几何。” 翠岚点头道:“老奴正是此意。” “还是不妥。”赵静柔微微蹙眉道:“这丫头的底细,本宫还不曾得知。若是她身份诡异,当真借此离去,坏了王爷的事却如何是好?” 翠岚笑道:“依老奴看倒是无妨,她若当真就此离去,自是负了王爷一番心意,必定失爱与王爷。” “至于她的身份――表老爷给娘娘的那几个能人,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若真查出她身份有诡……”翠岚面色一寒,沉声道:“直接就在外头处理掉,连王爷也不能说什么。” 赵静柔犹是犹豫,翠岚幽然道:“老奴是娘娘陪嫁之人,侍候在王爷与娘娘跟前十年。府中美人众多,老奴从不曾见过王爷如此有失分寸。娘娘此时不早作决断,日后必生祸患。娘娘若信得过老奴。就将此事交于老奴,娘娘只当不知就好。” 翠岚说罢,便退了下去。 赵静柔默然呆坐在桌前,一时心如乱麻。 还算洁净的下院里,初苒已吃过午饭,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小睡。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懿王妃果真将她带离了锦画轩,就算不赶出府去,也不会再轻易放自己回萧鸢身边了。初苒全不担心懿王妃会马上对自己不利。一个爱丈夫的女人,一个正妻,要的顾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初苒坚信,在考虑详熟以前,懿王妃绝不会做出贸然了断自己后路的蠢事。 “吱呀”,一声刺耳的推门声。 初苒揉眼坐起身来,看清来人后,甜笑道:“原是姑姑啊。” 翠岚也笑道:“老奴来看看姑娘住得可还习惯?” “姑姑怎么能叫奴婢姑娘呢,这是要臊死奴婢么?”初苒垂头说道。 翠岚抿唇一笑:“叫声姑娘就受不起了?日后你还有大富贵呢。到那时,姑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坐在姑娘跟前说话的份儿呢。” 初苒惶然道:“姑姑,莫要浑说,没有这样事。” “莫非姑娘还真想离开王府不成?”翠岚在榻上坐下,诧异的问道:“王府可是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的去处,你又是王爷带回府的。如今王妃留你在跟前学规矩,已然是在为你日后的尊贵体面做打算,姑娘又何须害臊。” 初苒见翠岚存心试探,索性正色说道:“奴婢不懂姑姑说的富贵,奴婢这命本也是王爷给的,若是奴婢还有贪心不足,请姑姑回禀王妃,奴婢愿以死明志。” “你这孩子,姑姑只是与你闲话,怎么还急起来了。”翠岚忙拉着初苒坐下,说道:“如你这般刚直,岂不是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心意。” “若奴婢贪了这厢富贵,才真正是罔顾王爷厚恩,负了王妃的心意。”初苒答道。 “我竟不料你有这样的骨气,”翠岚肃然道:“其实,若你真想离开王府,全了王妃王爷的恩义,也不是没有办法。” 初苒忙喜道:“姑姑有何好法子?” “到了晚上,姑姑可以放你出去。”翠岚眼角微眯,低声言道。 初苒一愣,她实在不料懿王妃竟这样心急,看来自己还是高看了她,又或者这当中有有什么缘由是自己不曾猜测到的,抑或是翠岚仍在试探她。 但,事以至此,再无回转的道理,便是冒险她也要一试。还好早有准备,师傅所赠的秘物都缝在贴身荷包里。若真是出去遇到什么不测,她出其不意,或者可以脱身。 初苒面露纠结的说道:“如此,只怕带累了姑姑。” 翠岚眼神一冷,只当初苒果真是虚以委蛇。不料却又听初苒接着说道:“且,晚上府中有值夜的侍卫,还不及日间便宜。日里,府中总是有人出入采买、办差事的。” “且事不宜迟,若姑姑真想成全盼儿。不如,现下就给盼儿指一条出府之路,让盼儿扮作办差事的婢女悄悄出去。日后王妃问起来,只说盼儿是自己偷偷溜出府去的即可,也免得怪责到姑姑身上。” 听到此处,翠岚倒有些意外。不料这丫头竟是真心想出府,莫非她来历当真有异。还好来之前都已将人手安排妥当,不然还真被这孩子将了一军。 翠岚略一思索,低声笑道:“你这般为姑姑着想,姑姑自然要领你的情。西府原有扇偏门,是方便下人搬运的,素来少人行走。前几日我见那锁头锈的厉害,钥匙我这里倒有,你可开了锁出去。走前将钥匙塞在砖缝里,我自去取回。等他们发现时,定以为锁头是锈掉的。而我这里又有钥匙交代,也不惧他们攀扯。” 初苒喜出望外地说道:“姑姑此话当真,盼儿谢姑姑成全。” 说罢,初苒便深深的拜下去。 翠岚忙扶起她说道:“待姑姑先出去安排。” 约莫一刻功夫,翠岚再回来是,却见初苒在摆弄桌上的一包吃食和几件衣衫。 初苒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姑,盼儿在房中找到几件衣衫,还有这些点心,能让盼儿带上吗,盼儿……” 翠岚将手中一只小提篮放在桌上,嗔道:“傻孩子,姑姑早替你准备好了。里头有替换衣裳和几两银子,你省着些也够一时花的。” 初苒感激握着翠岚的手泣道:“盼儿谢姑姑大恩!” 正是午歇时候,大约是翠岚刻意安排过,园中行人甚少。两人尽拣些僻静处走,待到一片竹林处,翠岚姑姑将一枚钥匙塞在初苒手中,说道:“姑姑就送你到这儿了,绕过这片竹林,顺着一条花石路向西直走,就可以看到一扇红槛小门,这是钥匙。用完记得塞在第三块青砖的砖缝里。” 初苒忙应了,微微福过身,就辞了翠岚。提着小篮,绕过竹林,果然见前头一条杂石铺就的小路一直朝西。路尽头一扇红漆小门,门锁锈迹斑驳。 初苒见左右无人,过去悄悄开了锁,又藏好钥匙,便轻巧巧地闪身出去,掩好门,不曾弄出半点响动。 本书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013章坟墓牢笼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福熙阁。 赵静柔端坐在妆镜前,心中隐隐不安,烦乱异常。转身问道:“含绿,翠岚还没回来么。” “回娘娘话,还没呢。”一个端庄的高挑女孩儿柔声应道:“姑姑大约还在下院里。” “再去看看。”赵静柔皱眉说道。 “是。”含绿应声出去,转身功夫,又跪在门外颤声唤道:“娘娘――” 赵静柔诧异道:“这么快便回来了?” “王妃是在等本王么!”一个清淡磁沉的声音。 赵静柔心头一颤。蓦然回过头去。 萧鸢手执马鞭站在门外,玉色轻衫,同色织金大氅,如君子从戎。俊朗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尽是煞气。 赵静柔忙迎出来,福身笑道:“王爷怎么去而复返,可是……” “盼儿呢。” 熟悉的声音听在耳中格外疏离,赵静柔敛在眼底的恼恨,在这一声清寡地询问中奔泻而出。 十年夫妻,这府中艳姬无数,他肯多看一眼的都没有几个,更不要说床笫缱绻。在建州,谁不知道,懿王清傲;谁不知道懿王府中,只有一位王妃独享尊宠。 而今为了一个山野丫头,他竟急得朝去夕返! 回来的这样快,只怕盼儿刚离开锦画轩时,消息就送出去了。他就护得这样周密?不过出去围猎几日,还留了多少人在府中照应。第一个怕就是莫青,她竟没有这样的防范经验。早知道就该直接把莫青先扣起来,说不定还有祁顺,小桃也脱不得干系…… 疯狂的恨意在懿王妃心头滋生,她站直了身子,高高昂起下颚,直视着萧鸢幽邃的眼睛。 她虽闺名静柔,却不惧他这样欺她。她是先皇钦点的王妃,是赵氏嫡系长女。她的爹爹是监御史,族亲在建州做的都是盐铁营生。表哥赵钺麾下三军士将、兵车万乘,她的尊贵任何人也无法褫夺! 萧鸢看着双唇紧抿、一言不发的王妃,默然而去。大氅掀起的利风刺痛了赵静柔的双眼,她的心中不知怎地就揪了起来,飞快地追了出去。 远远的,萧鸢翻身上马,顺着莫青遥指的方向驰马而去,一队亲卫轻骑紧随其后。 赵静柔牵起裙裾,一路追赶,钗子掉落在石子路上也不管不顾。 含绿忍不住追在后面哭喊:“娘娘,婢子求您……” 马儿冲到下院,窄矮的垂门再也进不去。亲卫纷纷下马,进去将一个个房门踹开。所有的下人都跪在阶下――并不见初苒。 “王爷,你真的要为一个女子失笑天下吗?十年隐忍,十年绸缪,王爷付出了多少,才有今日!”懿王妃尖厉的声音不期而至。 萧鸢冷脸坐在马上,俯视着追随而来的赵静柔,粗糙的马鞭抵住她骄傲昂起的下颌。 赵静柔面带傲然:“臣妾自幼熟读女戒,臣妾不是妒妇!请王爷将她交与臣妾,臣妾自当安置妥当,如王爷所愿。” 含绿满眼惊恐的扑跪在地上,死死拽住王妃冰凉颤抖的手。 萧鸢微微侧头,声音中结起冰渣:“从不离王妃左右的翠岚姑姑呢,今日为何不见?去找!” “喏。” 十八骑亲卫霎时散去,花苑中一时落英翻飞。 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回悟过来的,都深深地跪伏下去,额头紧抵地上的尘土。 一声尖锐的哨鸣,萧鸢立时调转马首,旋身而去。赵静柔一个趔趄,膝盖清脆的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含绿惊呼着搀扶,赵静柔却依旧踉跄着挣脱含绿,不依不饶的追去。 …… 红漆小门外是一条寂静的后街,初苒激动得眼前一片模糊,热热的泪水在眼中打转。重获自由是这样的可贵,她甚至不曾想到萧鸢。 低头的走在宽阔的长街上,她还不能拔足狂奔。这里仍是王府的高墙外,但是,她只需将这长街走完,转进繁华的街市,就能找到机会改头换面,摆脱危机。初苒的手悄悄地探进小篮,果然摸到几只沉圆的小银锭。兴奋难掩的小脸上浮起丝丝笑容。 忽然,身后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初苒心中顿生不祥,她只遥遥地回看一眼,就掉头狂奔。一只手拼命去撕扯衣袋中的荷包。指尖颤抖,隔着衣料揪扯数次都无法伸进衣内。 身后的马蹄声已近。 一个阴影笼罩下来,萧鸢玉色的衣角赫然撞入初苒眼中,神骏的马儿打着响鼻,一如它震怒的主人。 初苒惊骇着退到路边,下意识的掩住双眼。 “回去。”萧鸢面色阴沉。 初苒脖子一梗,说道:“王爷怎么不问,我为何要走!” 萧鸢眼神幽暗了片刻,翻身下马,逼到初苒身前,重复道:“跟本王回去。” 初苒笑道:“我并不是王府卖身的奴婢,我为何要跟王爷回去。” 萧鸢眼中怒气隐隐:“你的命是本王的,人自然也由本王做主。” “王爷此言差矣,救我性命的人,是静慈庵的圆了小师父,王爷当时见都还不曾见过我。”初苒一边后退,一边蔑笑道:“王爷娇妻美妾,府中侍姬无数,何苦来为难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丫头。” “本王从不缺侍姬。”萧鸢步步紧逼:“在建州,本王的谕令没有人敢不从。” “哦?是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大晟,王爷也不过是皇上的子民!王爷这是在夜郎自大,还是想大不敬?”初苒心中恼恨,直戳萧鸢的痛处。 萧鸢脸上立时煞气腾腾,伸手钳住初苒纤细的腕子,狠狠说道:“马上跟本王回去。” “不,我就是不回去。” 初苒拼命想挣脱萧鸢的禁锢,腕子几乎折断在萧鸢手中。萧鸢用力拉拽,初苒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攀住道旁的拴马桩,指尖在桩头的兽首上留下刺目的血痕。 赵静柔跌跌撞撞奔到西角门,翠岚姑姑正跪倒在石子路旁,肩头的鞭伤仍在淌血。 赵静柔眼神一呆,仍旧冲出门去,翠岚痛惜地喊道:“娘娘莫去!回来……” 赵静柔却回身厉喝道:“任何人,不许跟来。” 奔上长街,赵静柔远远循到两个人影,刚过去,就听到阵阵哭喊:“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赵静柔不由冷笑,这戏竟要演到这个份上么? “死?!纵是你要死,本王也要亲眼见你死在本王府中。” “那是牢笼,是坟墓,我才不要回去……” “牢笼?坟墓!好得很,那你就好生与本王一同住在那个笼子里,死在那座坟墓里……” 犹如晴天霹雳! 赵静柔一阵摇晃,夫妻十年,她见到的,都是他清寡冷傲的呆纳样子。原来他也会这般情炙如火?他也会这般苦苦纠缠?难道这才是他的本心! 赵静柔失魂地走到二人身后,颤声唤道:“王爷。” 初苒一眼看到赵静柔,立时高呼起来:“王妃娘娘救我,娘娘救……” 萧鸢眼神骤冷,一记重手落在初苒颈间,初苒慢慢的歪倒下去。萧鸢抄手将她抱起,眼底一片冰寒,纵马直奔紫苑。 赵静柔呆呆地看着他们策马而去,木然间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已悄然扼上她的咽喉,窒的头中嗡嗡作响,心下一片冰凉。 翠岚被含绿扶着踉跄着走来,两人双双搀住懿王妃的臂膀含泪劝道:“娘娘,回去吧。” 赵静柔立在街中,似已痴傻,翠岚怕她入了魔怔,忙低声开解:“娘娘,想想小世子和小郡主,想想老爷、表老爷前些日子捎过来的话,晟京城里的那一位,病又重了。” “王爷断不会为一个婢女,弃江山、子嗣与不顾。今日王爷多半是在跟娘娘置气的,娘娘您可不能乱了方寸啊,哥儿、妞儿都还指望着娘娘哪……” 赵静柔终于眼珠转动几下,一声哭出来,扑在含绿怀里。 翠岚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想哭就哭一哭。老奴知道,老奴都知道,娘娘受了大委屈了。” 锦画轩。 门外依次跪着莫青、小桃和茜儿。 萧鸢凝看着静卧榻上的初苒。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也不过是大晟的子民!” “王爷是想大不敬吗?” 诛心之言犹在耳畔响起。 萧鸢面色铁青,恨不能马上将她摇醒,问问看,她到底是谁? “好生看顾。”说罢,萧鸢拂袖而去。 府内人人自危,徐美人早已吓病了。王爷却没有责难任何人,就连王妃每日坐在福熙阁枯等,王爷也甚至不曾去问过一句。 而锦画轩里,从此里外多了三层侍卫,连小桃和茜儿也失了自由。初苒累极恨极,直到第二日才悠悠醒来。 茜儿捧着一只大匣子,颤抖着跪在榻前。匣中各种或耀目或圆润的光晃花了初苒的眼。她艰难的起身,小桃白着脸在一旁伺候,竟似一夜无睡。 初苒依旧做旧时装扮,小桃也不多说,只是安静地侍候她梳洗。茜儿出去时,门帘掀动,初苒看到了院中的层层侍卫。 初苒只觉无话可说,连日呆坐在房中。 第三日时,茜儿连同小桃都跪在了榻前。面唇苍白,眼底都是惊骇的惧色。 茜儿抖抖索索的哭道:“请,请姑娘更衣。” 初苒明白了,她或者还会有机会。但眼下,她若不屈从,小桃与茜儿只怕再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初苒默然走到衣镜前,伸展了双手。茜儿一路跪行到初苒跟前,哭着高举起手中的衣匣。 玉色的衣裙裹在娇俏的身躯上,乌发被高高挽起,饰以繁复的花簪和光华流转的流苏。初苒流泪了,原来这些东西是这样的沉重,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14章别再消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锦画轩的园中也有一池碧湖,水畔有座忘亭。 初苒从前少到这里来,现在她却忽然发现了这里的好处,常常长裙摇曳,独自走到这里。一人站在亭中,抬眼望去。只能看见一方泱泱碧水,其他什么也没有。 日复一日,初苒每日耗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湖风渐冷。 萧鸢孤立在树下,紧紧地看着亭中那道柔弱的身影。 素锦裹系在纤细的腰肢上,向身后打成硕大的合欢结,压住翻飞的裙裾,也牵绊了那飘然欲去的倩影。萧鸢心里无端生出抽搐的痛,他恨不得立时冲过去,将那道柔弱的身躯揽入怀里,紧握的掌中似乎都已感受到那一抹柔软的冰凉。 锦画轩又下了禁令,一干人等不得离开小院半步。 小桃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初苒却不恼,心境静哪里都是无人境。让茜儿搬出坐榻,铺上绒垫。初苒独自倚在榻上,一躺就是半日,偶尔睁眼,看见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盖。 已是初冬天气,小桃嘴皮磨破,跪地苦劝,初苒仍是日日躺在树下不言不语。萧鸢来时,她就阖上双眼,侧脸一旁。 一日深夜,祁顺被惊醒。 小桃不顾礼数,跪在屋外哭喊:“求管事大人快让王爷来看看我家姑娘,姑娘只怕不好了!” 半刻功夫,萧鸢就到了初苒榻前。 初苒面色青灰地僵卧在床榻上,一缕游丝般的气息,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能去了。 萧鸢立时红了眼,吼道:“去请姜太医!” 祁顺忙扭身奔出去,莫青也急道:“王爷,姑娘只怕是患了急症,姜太医来府尚需时间,还是请杜老先生先过来瞧瞧才好。” 萧鸢将初苒冰凉的身子揽在怀中,头也不回,喝道:“去请!” 不一会儿,杜衡就衣扣参差的被扯进了内室。医者德也,一见初苒的面色,杜衡便忙从诊箱中取出一枚丹丸塞入初苒口中吊气。 细细诊过后,杜衡面有难色地问道:“王爷,贵人可是有过旧疾?” 萧鸢皱眉点头,杜衡叹道:“如此便有些棘手,属下先去备些汤药,待姜太医到了,再细商治疗之法。” 浓稠的汤药很快呈了上来,萧鸢托扶着初苒,小桃折腾了半晌,汤药终是灌进去半盏。 忽然,外头高喊着:“姜太医到。” 杜衡引着一位年近七旬的矮个儿老人踏进内室。姜太医只向王爷虚浮一礼,就跪在榻前凝神扶脉,后又开了针匣取出金针度穴。 满屋的人都凝神屏气,伴着初苒一声绵沉的叹息,众人这才艰难地跟着缓过来。小桃跪在门外,热泪无知无觉地滚滚而下,茜儿早已哭得双眼红肿。 萧鸢见初苒的脸色由青转白,忙问道:“姜太医,此番可是好些了?到底是何症。” 姜太医颔首道:“此症乃忧思过甚,邪风入体所致。只因引发了旧疾,又拖延了些日子不曾发觉,故而病势来的凶险。” “方才杜先生用药极妥,老夫又以金针疏导,现下血气已然通畅。当务之急,还需商议一个治疗之策,根治了才好。” 萧鸢拱手道:“那就劳烦姜太医速寻良方。” “老夫怎敢当王爷的礼!自当尽心竭力。”姜太医忙行了礼,与杜衡一同到外间去商榷药方。 萧鸢坐回榻畔,俯身凝看着初苒面,思绪翻腾。 这几日他也曾想过,为何非要将初苒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即使是他信任的妻子,向他明辩利害,说要帮他安排妥当,他也不愿放手。 而今,他却知晓是为何了。生死两重天,爱他的母后、宠他的父皇、谪仙般的皇兄,不都是在他少时的懵懂中莫名消逝的么。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初苒出一点差错。除了他自己,天命和人事,他都不再信了。 萧鸢眼前有些恍然,景帝时,从来没有一个皇子可以象他那样,被父皇顶在肩上,在金殿里来回奔跑。 景帝还边跑边喊:“朕的鸢儿飞啰,飞啰,飞高高啰!” 那时萧鸢稚嫩的笑声,欢畅的可以掀翻金殿上的琉璃瓦。景帝就为了爱子的笑声,不惜天子之尊,不惧五旬的年纪,驮着爱子来回奔跑,直到汗流浃背。 懿德皇后的病容中也难得的透出一丝红晕,一边忧心皇帝的身体,一边又掩不住笑。见母后实在着了急,在金阶下一直微笑的太子萧辰昱,才会过去把顽皮的萧鸢接下来。 可是这般美好的岁月,在萧鸢八岁时便戛然而止。懿德皇后薨逝,死于血热症。先皇后去世的头两年,景帝还与爱子相互抚慰着失爱之痛。 但是后来,景帝却犹如变了一个人。不仅在百官面前痛斥萧鸢,甚至在后宫中,也开始冷淡疏远,甚至嫌恶。对太子,景帝则耳提面命的教导,日日亲近,给予了储君最大的荣耀和扶助。 再后来,景帝给萧鸢匆匆赐下一门亲事后,就将他逐出晟京,圈禁在封地中。 萧鸢常常会想,先帝是为了太子的储位、大晟的稳定才打压他这个皇嫡子的吗? 可是论贤德,论学问,太子殿下的风仪在大晟无人能及,朝中追随者甚众。除非太子死去,否则不论是他萧鸢还是那些皇庶子,都无法将他的尊荣撼动半分。 可如今,连他也病了!那个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元帝。 继位后,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建树,就生病了。日日消磨在病榻上,甚至不曾有过子嗣。 坊间传闻,因为新帝好色,床笫间助情之物用得太多,所以才断了后嗣。尽管所有的传闻都得到了朝堂上的暗臣和探子的证实,萧鸢仍然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光风霁月、情志高远的皇兄,是怎样在病榻上好色的。 唏嘘之余,萧鸢常想,母后的薨逝还可以说是生老病死,那父皇呢,皇兄呢?为什么一个个都如同中了邪一般,十年,萧鸢也不曾弄明白。 每每听到当今元帝沉疴已深,子嗣无着,萧鸢都心绪纠结。 他怜他,又恨他,恨他在父皇逐他出京时,选择沉默。恨他在父皇驾崩时,不肯让他回去奔丧。 九年了,他也不曾,哪怕是一次,召他回京祭拜。 …… 沉郁间,小桃进来说,姜太医与杜先生已经有了计较。 萧鸢忙起身去了外间,杜衡已经出去,姜太医独自立在案前等候。 “可是已有良方?”萧鸢疾步过去问道。 姜太医字斟句酌的说道:“回王爷王,方子是有了,却也算不得极好的良方。贵人的病是新症旧疾齐发,老夫以为,当先治旧疾,再医新症。贵人体寒,不但要治还须将养,不藉此除了旧根,日后定然麻烦无数。只是……” “只是什么?”萧鸢急道。 “只是如此,病好得却慢了,贵人要受些熬煎。”姜太医徐徐说道:“但是若能依老夫所想,这般且治且养,可固本培元,于贵人日后的身子强健大有益处。” 萧鸢问道:“不知需多少时日。” 姜太医笑道:“人之五行也归于自然,熬过了今冬,明年春暖之时,贵人自然大好。” 萧鸢见他说得信心满满,放心了不少。释然笑道:“姜太医说得甚有道理,想是先前旧疾未愈时,就因不曾推敲病症,一味行虎狼之补,才误了病的。此番,必依太医所言,且治且养,断了根去才好。” 姜太医复点头笑道:“正是,只需将这药好生吃了,十日中病情无反复,就该无大碍了。平日里烦劳杜先生多多照看,老夫每隔半月,来请一次脉。” 两人一路谈论着些调养之法,走到廊下,姜太医又说道:“贵人之症起于忧思过甚,这心病却是药石所不及,王爷还须寻法子开解。” 萧鸢点头,姜太医又眼神一聚,说道:“另有一桩也极要紧!贵人病愈之前,切不可行房中之礼。” 萧鸢闻言不由抬眼,姜太医正色道:“贵人体质寒弱,血不归心。若妄行房中之事,损了阴鸷,恐日后子嗣艰难。” 萧鸢听得仔细,姜太医自然也知道点到为止,径直微笑着告辞去了。 待萧鸢回去时,初苒竟然已经醒来,小桃与茜儿正在喂药。可是初苒双眼迷离,神思涣散,药泼洒了半盏,也没喂进去几口。萧鸢忙去榻上搂了初苒,撑开颌骨,小桃才将药尽数喂完。初苒脱力,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萧鸢将她揽在怀中,直到把她身子暖得温热,才起身自到外间小睡。 一连十日,萧鸢都守在锦画轩中。初苒一日比一日清醒,汤药粥饭都进得甚好。萧鸢也觉出她对自己和悦了许多,愈发悉心仔细,衣不解带的照料。进药用膳,皆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 初苒也不再固执,二人从前的尴尬犹如昨日之秋风,竟无影无踪了。初苒精神好时,偶尔还会与萧鸢说笑一两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15章不信你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已入冬,夜降大雪。 翌日晨间,萧鸢踩了木屐,刚到门外,就隐隐听见初苒与小桃争执。萧鸢退了木屐,宽下大氅,悄声入内。果见初苒双手撑在桌前赌气,与小桃二人成猫儿扑鼠之势。 初苒依旧一副卧床时的打扮,内里只穿了中衣,外头裹着一件狐裘,一瀑乌发松松挽个低髻,剩余的如黑绸一般垂在肩侧。 忽然觉得屋内进来了人。初苒转头一看,只见萧鸢玉衫丝履,负手含笑,站在门边看她。初苒怎么就觉着这屋里,仿似春风乍起一般,让她红了脸。 萧鸢也并不去撩惹她,只问小桃何事? 小桃竟真动了气,杵头杵脑回禀道:“姑娘,要出去赏雪。” 萧鸢心惊,以为初苒又要作践身子。绕过去细细看了初苒的脸色,干巴巴地笑道:“园子里头的雪景倒是甚好,只是那几株古梅还不曾……” “你看,我怎么说的,连王爷也说外头的雪景好看着呢!”初苒立时带着哭腔接口嚷道:“都在榻上躺了大半月了,都快要闷傻了。小桃姐,你就不心疼我是不是?我从前就少看到雪景,你让我看一眼,一眼还不行?” 说罢初苒便搂着小桃揉搓,小桃一时竟难得招架。 萧鸢虽仍有些狐疑,但是看她快言快语的摸样,不似心有不悦。轻咳一声说道:“院后有间轩室,在那里,开了窗一样可赏园子,景致甚雅。” 初苒立时蹦到他面前,满眼星星:“当真?” “当真。”萧鸢笑着携了她的手带到院后,倒果真有间轩室。开了轩窗,满园冬雪尽入眼帘。 小桃命人在室内四角里都生了炭火,又取来雪狐斗篷,将初苒穿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尖脸儿。 初苒也知道自己的病刚有些起色,尤其畏寒。她已经在鬼门关前两度徘徊,如今才悟到,原来她从前并不是贪生,而是失去过后懂得了珍惜。 这次她并非有意作践自己,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咽不下胸中那口气,起了心和萧鸢较劲。哪知,又险些丢了性命。是以现下,初苒极老实的坐在窗下的条案前看雪,她不会再不爱惜自己,不是每次任性过后都有奇迹发生的。 萧鸢斜坐一侧,也静静地呆看着那双扑扇如翅的长睫下凝水含烟的眸,和樱唇边欢悦的笑涡。心中数十年的空洞,似乎都在这一瞬被填满。 初苒忽然歪头探看,似乎发现了极有趣的东西。从斗篷中伸出手来,遥指着一株参天古木,惊喜的叫道:“小桃,你看那是什么,可是果子?” 小桃也伏在案上,与初苒一同歪头看去,果然见繁郁的枝叶中,有一个个滴溜溜圆的小东西。个数也不多,平日里都掩映在密叶中,看不出什么。如今被雪一裹,显了轮廓,竟十分清晰。 小桃也笑道:“果然稀罕,从不见冬日里还有果子,可奴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树。” 初苒回首问萧鸢,萧鸢遥看一眼,也直摇头。 初苒惊道:“这从前不是你住的地方么,院儿里种了什么树,你也不知晓?” 萧鸢一脸尴尬,欲召祁顺来问。初苒哪里还等得及,嚷嚷让小桃着人拿竹竿打下来看。 小桃忙着去张罗,萧鸢却狡黠地一笑,说道:“不必去找了,本王去给你摘。” 说话间,径自出了轩室,几个纵跃就攀上了树顶,倚在枝干上摘那果子。 纷纷的雪雾中,萧鸢衣衫猎猎,蜂腰猿背,身姿俊逸。初苒有些愣怔,眼睛直直停在这人身上,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漫溢。 萧鸢手中握了七八个果子进来,发间肩上皆是雪珠儿。初苒递上一方锦帕,苍白的脸颊也难得染了一丝绯红。萧鸢自然知道他今日是如何的露了脸,大喇喇的看着初苒眼底努力遮掩的萌动和羞怯。 小桃早捧了一只琉璃盘在一旁接着,初苒这才看清,那果子竟似是一只只圆小的青梨,初苒忙让小桃打发人去洗出来。 祁顺也回了话过来说,果然是棵老梨树,懿王府不曾修时,就已经在了的,只是结的梨子吃不得。 初苒听了,就把那洗净的梨子一只只拿在手中把玩。小桃还在劝,梨子才从外头拿进来,仔细冰了手云云,初苒就把其中一只塞进了嘴里。 “啊~~”一声哀叹,初苒丢了梨子就捂住嘴,酸的前仰后合。 “酸死了,酸死了……”初苒拼命地揉搓着两腮,眼睛眯成了一线。 “水,小桃,快,水!”萧鸢也慌了神,急的手忙脚乱:“才说不能吃的,怎么就放进嘴里去了?” 小桃忙捧了茶盏漱盂来,初苒漱了半日才缓过劲儿来,嘴上犹不服输,道:“既是梨子,怎么就吃不得,我偏不信。” 初苒气鼓鼓的端过琉璃盘,一只只的咬过。 “呸呸,这个也是酸的。” “这个涩的。” “噗,这个苦的……” 不一会儿,盘中的青梨上,个个都是歪歪斜斜的牙印儿。 小桃干咽了一下,怯怯地说道:“姑娘,咱们玩儿点别的吧。” “恩~恩!!” 初苒忽然举着最后一只大梨嚷道:“这只是甜的,我就说,怎么就不能吃了?” 初苒边说,边啃下一块,咬的嚓嚓有声。 小桃顿时觉得两颊酸胀、牙根软倒,萧鸢也看的眉角直跳。 “不信你尝!”初苒将青梨递到萧鸢唇边,两眼盈盈的看着他,樱唇上一抹润色,嘴里仍不忘吧嗒两下,很是清甜的摸样。 萧鸢略让了让身子,初苒马上又将梨凑上去,满眼的怂恿。萧鸢狐疑着咬下一口,一股酸涩腥苦,立时袭上唇舌,一路窜进喉里,冲得鼻腔里尽是腥苦。 初苒早已将嘴里的梨渣“呸呸”地吐在盘里。一边抱着茶盏漱盂猛漱,一边掌不住的扬声大笑。 萧鸢口中酸腥难耐,苦不堪言,又不好如初苒一般猛吐狠漱,狼狈间,竟生生咽了下去。满口的余酸一直冲进眼里,直酸出泪来。 萧鸢抿唇背转过身去,初苒偏不依不饶,跟着绕过去看他的窘相。心道:看你还耍帅不耍,看你还耍酷不耍? 萧鸢眼中酸泪迷蒙,见初苒大眼狡黠,笑得喘不上气来,雪帽都掀到了脑后,露出一握如绸的乌发,俏媚动人。打从第一次见,萧鸢就不曾见她笑得如此畅意。此刻,心中更是酸甜交织。 眼光一闪,萧鸢猝然圈过初苒的身子,扶住她的后脑,就在那粉嫩的樱唇上狠吻了下去。柔润微张的唇瓣如初开的花朵般娇嫩甜蜜,诱人深入。霸道地辗转、贪婪地攫取中,萧鸢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 初苒早被这种陌生的感觉吓呆,萧鸢熟悉的气息,却让她抵在萧鸢身上的双手使不出半分力气,一任萧鸢浅吮低尝。 小桃脸热心跳的退了下去。 撬开贝齿,循到初苒躲闪的小舌,萧鸢追逐逗弄,梨香与初苒的甜美在萧鸢的舌尖鼻端缠绵萦绕。萧鸢心旌激荡,下腹骤然热胀如炙,喉中逸出动情的喘息。 初苒这才如梦方醒,不断地挣扎退却,萧鸢生怕伤着她,只略一松手,初苒就挣脱了禁锢,逃进内间。 萧鸢怀中一空不禁心头怅然,站在当下喜忧参半。直到今日他才知晓何谓真正的情爱欢愉,原来对一个人爱极怜极,竟可以令人快意如斯。 他在情事上从来清寡,与王妃静柔,虽也算得夫妻情厚。可是行房之时,皆是循祖制,由姑姑和司寝侍女服侍在侧,礼成后,各自歇息。而那些美人侍姬,不过是他逃避静柔时的藉口。向来行之勉强,非心之所欲。 如今得以与初苒亲近,他才知晓这当中还有这般乐趣。今日尚只是浅尝而已,他日若到得偿所爱时,还不知是怎样的缠绵缱绻,相濡以沫…… 萧鸢已走了多时了,初苒仍在房中睁着一双大眼,不可置信。自己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当初她一走了之时,还以为自己对萧鸢之情,也不过尔尔。现在能以笑颜待他,也只是为了令他放松警惕。况且,萧鸢到底救她两次,就算不能投桃报李,也不好一味对他横眉冷眼的。 可今日这是什么情况?如今这般下去,却该如何收场,初苒一夜辗转不眠。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16章劝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次日晚间,萧鸢再来时,小桃说姑娘已经歇下了。 萧鸢却径直走进内室,撩开帷帐,躺在初苒身侧。小桃又惊又羞地退出去,守在门外。初苒更是紧张的身子僵直,双眼紧阖,长睫甫动。 萧鸢失笑,拉过初苒微汗的手,柔声说道:“本王过来,是知道你心中有结,来与你说说话,你且宽怀些。姜太医走时多番嘱咐,你这病须得放开心境,少思少忧才好得快。” 见初苒果真放松了些,萧鸢才又叹道:“从前本王并非有心欺你,今日本王都尽数告诉了你,莫要再介怀了,可好?” 初苒微微睁开眼睛,萧鸢翻身望着帐顶,低低地讲了许久。从景帝讲到懿德皇后,从先皇后说到现在的元帝萧辰昱。 起先,初苒还只是侧耳聆听,待萧鸢讲到元帝时,初苒不由转过身来,凝看着他。她今日才知道二人为何如此相像,原来他们竟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弟。 萧鸢说起他少时父皇宠、母后慈,兄友弟恭的美好光景时,很是淡薄。但是说到懿德皇后薨世后,景帝与太子皇兄的种种怪变时,却时时有按耐不住的愤懑。 初苒很理解萧鸢这样的情绪,这就好比被人打耳光。若是知道被打的原因,起码还可以与对方理论、争吵;又或者真是自己的错,这打也挨得心服口服。可若是连个缘故由头都没有,就被一巴掌不明不白的掴在脸上,心中该是何其的憋屈难受。 萧鸢尚在晟京时,就被先帝莫名厌弃驱逐。如今被困在建州,要想揣度些个中缘由,更是不易。纵然这十年来,他一直派暗探和心腹多方调查,但是笼罩在他心中的疑云迷雾却从未散去过。 年复一年的猜疑、揣度,随着每次先皇和先皇后的生辰死忌,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怨怼与忿恨。初苒似乎觉得萧鸢这种日积月累的情绪,已经逐渐使得他站到了元帝萧辰昱的对立面。 但是初苒却知道那个住在大晟宫里的元帝,并不是个可恨的恶徒。她见过他,他很隐忍很温和,那双极好看的眼里有着近乎麻木的苦涩,看得让人心碎。他的病也很重,每次发作起来,仿佛随时可以死去,可他偏偏又每次都死死地撑住。这样的人,往往令人生出莫名的敬意,当然也包括初苒。 初苒甚至想,自己求生的勇气,抑或就是来自于看到元帝对生命的坚持。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自己没法不说点儿什么。初苒支起身子,笃定地向萧鸢说道:“王爷,在盼儿看来,先帝是真心疼爱王爷,才故意这般安排的。” 萧鸢一愣,见她言语之中似有安慰自己的意思,不禁心中大悦。嘴上却淡淡地问道:“何以见得。” 初苒不假思索地说道:“大晟朝有郡县五十一个,王爷的建州独辖十七郡。先帝赐给王爷这样富庶博物的封地,盼儿可不觉得这像是驱逐。若说那张非召不得擅离封地的诏书,只怕也只是想让王爷远离朝堂的纷扰,落个清净。其实,做那个孤家寡人有什么好的,他病成那样,未必就和那个位置没有关系……” “他?”萧鸢微怔。 初苒忙掩口说道:“是盼儿失言,是……皇上。” 难得初苒肯与他攀谈,萧鸢并不多想,释然笑道:“本王明白了,依盼儿的意思,本王原来竟是个无能无用之人。先皇担心本王就是坐了皇兄那位置,也会辛苦徒劳,下场堪虞。故而索性赐给本王一个逍遥去处,好让本王此生都可以无忧地做个闲散王爷,是么?” 初苒见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不禁气道:“这与德行能耐又能扯得上什么干系,那是父母疼孩子的心!” “国祚盛衰非一日之积,如今皇上在那个位置上熬得这样辛苦,先帝当年未必就不曾料到几分。王爷那时年纪尚幼,盼儿就是觉得,先帝是偏爱王爷,才故意将王爷撇清送来建州的。” 初苒说得言之凿凿,萧鸢却含笑不语,满脸满眼都仿似写着“妇人之仁,妇人之见”。 初苒不觉有些羞恼,辩道:“你们这些生在帝王家的阴谋论者,定要用最阴暗的心理去揣度自己的亲人才舒服么?若我有孩子,我就一定不会让他去做皇帝那样的苦差事。真爱孩子的父母,会让孩子去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看着他一生自在开怀,就是最大的满足,我……” 初苒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敏感,还不及闭嘴,萧鸢已经眼神幽暗,定定的看向她。初苒直觉想逃,可萧鸢就躺在榻侧,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只得下意识地掩了唇,向榻里缩了缩。 从来在猛兽面前,最好的对策是不动,初苒的这一缩显然犯了大忌。萧鸢热切的欺身过去将她压在身下,一把拉下了她掩唇的手。 初苒长睫忽闪,叫苦不迭。好死不死,和他提得哪门子的孩子啊! 萧鸢心旌动摇,滚热的唇抵在初苒光洁额上,哑声说道:“莫再离开本王,你若真想要孩儿,本王许你……” 初苒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戒备的盯着萧鸢。好在他只是在额间耳畔轻啄,良久,初苒才颤声说道:“王,王爷。” “叫子珩……”萧鸢沉魅的声音,从湿热的吻中逸出,激得初苒脑中一片空白,依言说道:“子,子珩,盼,盼儿有些累……” 萧鸢抬眼,见初苒双颊绯红,一双大眼惊惶失措,不禁抿唇一笑,轻道:“那便早些歇息吧。” 说罢,就替她拉过锦被,径直翻身下了床榻。 拉好帷帐,萧鸢一脸古怪的立在帐外,直觉身下胀得难受,摇头苦笑了许久,才平息下去。初苒知晓他一直站在帐外,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听得他出去了,才放松了身子。 大寒的天,手心中俱是热汗。 初苒直觉哪里不对了,她明明只是在为了等待一个可以离开的机会,而虚以委蛇。现下怎么反倒好象是在诱着萧鸢步步靠近似的,这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还有她心中那种呼之欲出的悸动,若再这么下去,只怕有那一天,会直接将她吞的连渣都不剩。 初苒害怕了,抓破了头也想不出好办法,前世里苍白的感情经历也帮不了她。大约,在情字跟前,再聪慧的人也都只能认输。 又是一夜辗转反侧,外间的小桃全听在耳里。进去立在帐外询问,初苒却一味只是装睡。 日间,小桃又出言试探,初苒却顺嘴打哈哈,想糊弄过去。但是小桃这次却打定了主意要劝诫初苒。 在小桃看来,上次姑娘偷偷出府的事情,就是因为她没有好生替姑娘分忧,所以才让姑娘有了心结,进而做出那样鲁莽的事情。这次,不管初苒有多害羞,她也顾不得怕臊了。握着初苒的手,正色说道:“依奴婢看,姑娘与王爷如此这般,甚是不妥。” 初苒吃了一惊,顿时红了脸。她何尝不知道不妥,只是已发生的事情该如何逆转,总不能厚着脸皮当不曾过发生吧。 小桃见初苒神情中有些悔意,趁热打铁地说道:“姑娘,如今你无名无份。先前是在病中,且不去论。可如今再这般下去,姑娘岂非清誉尽毁?” 初苒睁大了眼睛,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些所谓的清誉。 小桃却继续说道:“姑娘本就没个依靠,若品行再被诟病,日后可怎么在这王府立足?依奴婢说,姑娘病愈之前,王爷是再见不得了。” 初苒本来还欲辩白几句,可是听了小桃后面的话,不禁喜上眉梢,是啊,不见。她既不想对萧鸢横眉冷眼,也不想如此误会深结。既然铁定了是要离开的,这般与他纠缠不清于大家都无益。不见,最好! 问题是萧鸢会应允么,他若不愿的事,这府里又有谁能拘得了他。 小桃听了初苒的顾虑却轻轻一笑,很欢喜姑娘肯将自己的劝诫听进去。信心满满说道:“姑娘只管宽心,只要姑娘拿定了主意,守得住。王爷那里,奴婢自有说辞。” 初苒大喜过望,她头疼了许久却依旧无果的事,竟被小桃一手揽去。天可怜见!不枉她平日里当姐姐一样待她,果真是好人有好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17章替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桃独自下去安排停当。翌日,萧鸢再来锦画轩时,只见得院门紧闭。 莫青奇道:“这大白天,关得哪起子门?” 上去叫门,也无人来开。只有两个丫头隔了门在里头回话,说是姑娘谁也不想见。 清清脆脆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莫青垂手耸肩立在一旁,不敢去看王爷阴云密布的脸。不料萧鸢并不恼,顾自转身离开,让莫青一会儿带了小桃到书斋来。 小桃进了书斋,大礼伏跪在地上。 萧鸢幽幽道:“你知道本王找你来所为何事?” “王爷恕罪,把王爷拦在门外是奴婢,是奴婢的主意。”小桃闷声怯道。 “哦?你倒很有担当。”萧鸢的声音冷漠清淡。 小桃猛然抬起头来,说道:“奴婢想为姑娘向王爷求一个恩典。” “讲。”萧鸢并不抬眼。 “求王爷,在姑娘病愈之前,莫要再去见姑娘了。” 小桃说罢,莫青直觉脑后咻咻刮过一阵冷风。 萧鸢冷笑道:“一个个都敢做起本王的主了!” 小桃哆嗦了一下,咬牙继续说道:“王爷不知,自那日……那日之后,姑娘再不得安寝,每日加上午歇总不过二三个时辰。姑娘本已是有病在身的人,再如此劳神,如何使得。” “一日只歇二三时辰?”萧鸢有些意外:“这却是为何?” 小桃复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莫青忙出去掩了门,将下人遣散,自己远远地守在廊下。 小桃这才红了脸说道:“奴婢也问过多次,姑娘总不肯说。想是奴婢,奴婢也太年轻,姑娘有些话,对奴婢难以启齿。” 萧鸢一愣,小桃索性狠了心的把话说透:“听说姑娘是孤女,想来从前也不曾有人教导过。现在姑娘情窦初开,自然会神思恍惚,寝食难安。但是姑娘如今尚在病中,如此心事沉重,日久必然伤身。” 萧鸢哪里会知道这些女儿家的心思,可又觉得小桃所说在理。当初姜太医只是嘱咐他不可行房,但初苒尚是青涩稚子,不通情事,自己那般撩拨她,也确乎不甚妥当。 小桃见王爷似有所思的样子,便大了胆子,劝道:“王爷每见姑娘一次,姑娘的心事就重一分。姑娘现下没有亲人,又尚在稚龄。纵是再聪慧,遇见上了情事也会惶乱无措的。” “姜太医走时嘱咐说,姑娘少劳神,少忧思,病才能好得快。所以奴婢忖度着,若是王爷现在对姑娘淡些、远些,待姑娘的心境徐徐平复了,身子也养过来了。那时,王爷再为姑娘寻一个经事儿的教引嬷嬷,贴身教导照顾。让姑娘身边有个拿主意可依靠的人,姑娘必然少胡思乱想,从此也能在府里安定下来了。” 内府中的事务萧鸢从未上过心,更不曾想得这样周详。细细忖来,似乎府里不论是王妃还是美人,身边都有个主事的嬷嬷姑姑或是娘家带来的大丫头。唯独初苒孤单无助,遇事只能一人担当。 照如此说来,倒是难为了小桃一番心意。 打发走了小桃,萧鸢想起了上次初苒出府的事。他没有责问任何人,并非不想追查,实则是不想从其旁人口中听到初苒离开的真正缘由。今日,小桃的话却让他似乎有些了悟。或许初苒身边有一些贴心可依靠的人,真的能让她逐渐安定下来。 但要,到找一个可心的贴身嬷姆――这样的事,恐怕也只有与王妃赵静柔才能办得周全稳妥。 是夜,思虑再三,萧鸢还是去了福熙阁。 暖阁里,融融如春。 赵静柔捧着手炉,倚坐在熏笼旁。身后的烛架上,只燃着两支残烛。 含绿轻声劝道:“娘娘,夜深了,去歇了吧。” 赵静柔两眼盯着炉中的火光,轻轻摇头。 “那奴婢再去换两支烛来……”含绿起身道。 “别去,太亮了,屋里就会空荡荡的。”赵静柔幽幽说道:“含绿,这样就好,本宫什么也不想看见。” 含绿忙又跪坐下去,勉强笑道:“奴婢不去,奴婢在此处陪着娘娘。” 赵静柔正欲点头,却听得门外一阵哗啦啦地响动,翠岚跌撞着进来,扶着门低声喘道:“娘娘,快,快些迎驾,王爷来了。” 赵静柔一阵错愕:“王爷?当真是王爷,姑姑你没看错?” 翠岚手忙脚乱,看着王妃身上还只着了中衣。忙进去四处翻找,急急地说道:“没有看错,王爷刚刚已经去看过世子和郡主了,现下正朝这边来呢。” “怎么会……”赵静柔终于有些醒悟。 “哎呀,我的好娘娘啊,您动作倒是快些。这才制的新裳哪里去了?”翠岚一时也急昏了头,翻找无果之下,才发现室内一片昏暗。 “这灯烛怎么这么暗呢,含绿你还在做什么?” 含绿也悟过来,慌忙起身去找。 翠岚一跺脚,说道:“来不及了,先迎驾。” 二人刚开了门跪好,萧鸢就一步跨了进来。赵静柔依旧乌发垂肩,身着中衣,呆立在熏笼前。见了那道俊逸的身影进来,眼中一热,手里的暖炉就滴溜溜地滚落出去,炉灰散落,一片狼藉。 萧鸢在桌前坐下,翠岚忙着与含绿跪在地上收拾。 萧鸢不耐地说道:“都下去吧,本王有话与王妃说。” 含绿忙敛衽退下,翠岚姑姑却走到王妃身侧,将方才找到的外裳与王妃穿上。静柔也如木偶一般伸展了双臂一任翠岚穿系整齐。 见翠岚还欲去点灯烛,萧鸢面色一寒,沉声喝道:“滚出去。” 翠岚浑身一抖,立时垂了头疾步退下。萧鸢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心中顿生厌恶,直觉今夜来的多余。这些姑姑嬷嬷,不是乳母就是心腹,内闱中的龌龊谋划多出自这些人之手,他的盼儿,又怎么能随便交与这样一个外来的嬷嬷去撺掇约束。 一念及此,萧鸢索性再无话可说,眼中浮起寒意,起身拂袖而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萧鸢回过身去。赵静柔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昏暗的烛影里,如瀑的乌发垂坠在肩侧,尖瘦的脸颊被熏笼映的绯红,一双大眼惊惶无助的望向他,雾气盈盈。 萧鸢神思一恍,苦捱多日的燥热之气骤然升腾。缓缓的踱过去,大掌捏起了赵静柔尖瘦的脸颊。嫣红的薄唇微张,一滴热泪自眼角滚下,灼烫了萧鸢的手。 萧鸢眼角微抽,一把将地上的人抄起,走向床榻。静柔猝不及防,只得紧紧抓住萧鸢的前襟,眼中刚划过些许清明,两支昏黄的残烛,就在萧鸢的掌风中熄灭。 黑暗中,静柔来不及惊呼,就深深地跌落在柔软的床榻上。强势的深吻侵入她微张的双唇,沉重的身躯裹挟着热切覆压在她身上。 她睁大了双眼看向黑暗的帐顶,如电般的灼热顺着唇角脸颊,耳畔颈肩一路向下,布散全身。 刚刚穿戴好的宫衣早不知何时被撕扯殆尽,胸前挺立的柔软被萧鸢卷裹,吮吸,啃扯,酥痒微麻而胀痛。流连的灼热如肆掠的山火,瞬间燃烧了静柔整个身子。 足尖紧紧绷起,双手握住身下的绣褥狠狠的揪扯,红唇早已被咬的出血,不敢将那羞耻的声音逸出半分。 黑暗里揉捏腰臀的大掌,悄然滑入腿间,静柔慌乱中夹紧双腿也已经迟了,邪恶的手指早已探入了湿热的泥泞。 静柔更慌了,下意识地起身。硕大的灼热坚硬却骤然挺入,她惊呼着跌回枕上。只是一闪神,疾风骤雨般的律动就将那呼声捣碾的支离破碎。 如潮如浪的欢愉侵袭而至,静柔灵台一片混沌,动情的呻吟中夹杂着嘶哑的哭喊,似乎更刺激了身上耕耘伐挞的人。 静柔下意识的在黑暗中摸索,颤抖的指尖拂过一片片热烫,肌理分明的肌肤,熟悉又陌生,健硕又薄凉。静柔如溺春水一般,迎合着嘶喊着,失了意识的手指划过劲瘦的腰线落到两人连接处,顿时粘得满手滑腻。 身上的人低吼一声,喘息更重,静柔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撕裂,要被撞碎,极痛时却又极度的欢愉。她尖声惊呼着,忽然黑暗的眼前一片色彩斑斓,纤柔的身子猛然弓起,耳畔只听得轰得一声,便是灵台尽毁,人事不知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18章程美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夜香沉,翌日,赵静柔从昏睡中醒转。 翠岚姑姑正静静地侯在帐外伺候,含绿预备了香汤。静柔看着身上的青紫之痕有些羞腼,翠岚一边替她揉按一边低声说道:“恭喜娘娘!” 赵静柔轻嗔道:“这有何好恭喜的,从前,又不是没有……” 翠岚手中微顿,抬眼诧道:“昨夜王爷在娘娘处过夜,莫非娘娘不知?” 赵静柔猛然起身,腰间一阵酸痛。跌坐回去,眼中尽是藏不住的吃惊与希冀的喜色:“姑姑,你是说,王爷昨晚在本宫处待了一夜?” “娘娘,真不知?” “我,我……”赵静柔有些慌乱,又似有些狂喜。 翠岚见状抿唇一笑,她是过来之人,自然知道王妃昨夜近乎虐痛的嘶喊意味着什么。现下再看她眼底溶漾的那一抹春色,自然知道那是食髓知味,尽尝鱼水之欢后的餍足。 含绿也在一旁吃吃的傻笑,翠岚却将手中的水珠尽数弹过去,叱道:“不知羞的小蹄子,跟着浑笑什么。” 含绿老实的退了下去,翠岚回头说道:“娘娘不知道,都是因着娘娘这几日不好生将养,脱力所致。王爷正是春秋鼎盛,娘娘却不知爱惜自己。” 赵静柔红了脸,轻轻的点了点头。翠岚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之色,说道:“娘娘正是芳龄,温柔可人,风仪万千,王爷焉有不记挂的道理。” “就算王爷不记挂,还有世子、郡主在,还有赵家的势在。娘娘先前整日自怨自艾,老奴苦劝娘娘振作,娘娘却是半句都听不进去。” 赵静柔泪光闪动,口中嚅嗫。 翠岚直口言道:“老奴知道,娘娘是觉得委屈。这十年来,府中美人虽众,王爷却并不独宠谁。除了娘娘,王爷不许任何侍姬育嗣,娘娘也算得上十年荣宠不衰。如今,王爷骤然对一个乡野丫头百般爱惜,娘娘自然记恨了王爷,是不是?” 见赵静柔垂首不言,翠岚伏在桶沿上,低声道:“我的好娘娘啊,王爷乃天之骄子,跟了这样的男人,哪有半分委屈都受不得的?且还不说,有一日娘娘会坐了那个位置,后头的宫宫院院,前头的各方势力,都得要娘娘去调停平衡。就单说现下,王爷只有一双儿女,后嗣单薄。王爷纵是让那丫头诞下子嗣来,也在是情理中的。到那时,娘娘你又待如何?” 赵静柔盯着渐冷的香汤,眼中一片清明。 翠岚轻叹道:“先前,是老奴短浅,险些害了娘娘。这些日子,奴婢却也想得明白。只要娘娘不失爱与王爷,不过一个丫头,收在府中又如何。王爷志在天下,她迟早也不过就是捏在娘娘手心里的一子棋。有赵家一天在,她就越不过去。” 静柔也叹气缓道:“不怪姑姑,确是本宫失了方寸,自迷心智。本宫既一心辅佐王爷,日后自然要与王爷同进退、共呼应。” “闺阁时,父亲就教导本宫,能为我所用者,当许以重利,施以牵制。欲擒时则偏要故纵,才是制衡之术。本宫这回竟将父亲的教诲都忘在了脑后,是本宫之失。” 翠岚眼前一亮,喜道:“正是这话,娘娘的智睿,果真非我等昧愚所能企及。” 锦画轩外。 一道修长的身影,披着狐裘斗篷,立在如银的月下。 “王爷,姑娘睡沉了。”小桃提了一盏风灯出来,悄声说道。 萧鸢随着小桃进了内室,小桃将绣帐撩开一线。 拥被而卧的初苒果然脸颊蜡黄,唇色苍白。前几日明明已好了许多的,萧鸢只觉得心中一恸,俯身下去细细端详。 初苒眼窝有些深陷,眼下也有少许乌青。萧鸢痛惜的伸出手去,却又不敢落在初苒消瘦的颊上,生怕惊扰了初苒沉绵的气息,只是一味在她鬓边耳畔虚抚。幽暗的眼愈发深邃,沉湎流连在那张尖瘦的小脸上。 小桃看在眼里,竟觉得有些酸楚。轻声说道:“姑娘进了安神汤,许是要深睡一两个时辰的。王爷在此小坐,奴婢去沏盏茶来。” 说罢,便出去掩了门。 萧鸢坐在榻畔凝视了初苒许久,低叹道:“那样的嬷姆,纵是给你寻了来,你也未必会欢喜。” 初苒服了安神汤药,又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现下倒真是睡沉了,眼帘深阖,对身侧周遭的事无知无觉。 萧鸢轻轻执了初苒的手,凑在唇边,喃喃低语。 “你也不必觉得孤凄无依,这多年来,本王也一直是一人苦捱。往后,本王就是你的依靠。终有一日,本王会让你知道,本王就是你的天,是你心中的至亲之人。” 这话,他昨夜,想了许久…… 此后,锦画轩里果真不见了懿王的身影。阖府上下都只当年关已近,王爷要巡视军务,才日日繁忙。王妃也恢复了精神,忙碌起过年前的许多事务。懿王府里,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天下起了蒙蒙的雪籽,一粒粒筛下,敲在琉璃瓦上,窣窣有声。 萧鸢从外头回来,看着满园雪景,不觉踱到锦画轩外,仰头看那株雪雾中的老梨树,雪珠儿落在萧鸢玄色的斗篷上,粒粒晶莹。 不期,小桃从屋里小跑了出来,手中高高举着一卷锦轴。冲他福身笑道:“王爷,姑娘近来一直在习字。奴婢寻来的帖子,姑娘都不喜欢,每日都只说什么,王爷的字才是惊才绝艳,什么如骏马绝尘、神仙纵逸,情致悠远……” “奴婢只好觍颜来求王爷,不知王爷可有闲赏下墨来,也好让奴婢在姑娘面前讨个体面!” 萧鸢一眼瞄到院中阁楼上,那扇半掩的轩窗。眼中的怅惘立时变了深深的笑意,问道:“不知盼儿想写些什么。” 小桃也笑着说:“姜太医前日走时说,姑娘若是觉着烦闷,可以读些经书。不如,王爷给姑娘赐一部金刚经吧。” 紫霞阁书斋。 萧鸢独坐在灯烛下誊抄经卷。一笔一画,字字稀疏,如孩童开蒙时临帖的字范。寥寥数千字,被萧鸢分做数次,每隔几日,让莫青给锦画轩送去一卷。 每每笔墨过处,萧鸢都仿似见了初苒伏在案上,歪着头,以指做笔,循着自己的笔迹一一描摹;又仿似自己握了初苒的手,在锦上落笔行云。 萧鸢眼角带笑,正在兴头上。外头的祁顺却进来问,今日是王妃那边的日子,王爷可要过去。 萧鸢不悦的皱眉,搁笔问道:“昨日安排的是谁?” 祁顺略一思索回道:“仿似是,是程美人。” “去曼音阁。”萧鸢起身收了锦卷。 祁顺忙先行出去准备,暗里却默然摇头。王爷总在不愿与王妃相对时,就到其他美人处随意坐坐。仿似故意驳王妃的脸面。但王妃并不上心,二人数年来皆是如此,倒象习惯了一般。 那曼音阁里的程美人,闺名樱若。乃是程郎官家的庶女,出身不高,模样儿却生得千姿万惑。单论容貌,在懿王府的众侍姬里能拔头筹。但是程美人进府时间短,位份低,且不知何故,就是不受萧鸢待见。自进府那日行过周公之礼后,萧鸢便再也不曾临幸过她。 消息传到曼音阁,程樱若立时惊喜若狂,翻箱倒柜的准备。 贴身侍女蔓儿跟在一旁伺候,程美人只着一袭薄透的茜纱寝衣。内里一抹海棠肚兜,遮不住的酥胸浑圆,珠挺玉翘。下头一条贴身亵裤,纤薄紧小,纵然在掩在单衣之下,也是纤毫毕现。蔓儿看得心惊肉跳,口中嚅嗫了几次,也没说出话来,她从来知道,小姐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 好在这寒天实在冻人,程樱若咬牙几次,才恨恨地把一件敞襟的翻毛外裳罩在外头,蔓儿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外头传,王爷驾到。 程樱若揉松了鬓发,眯着细眼,做出一副海棠春睡的媚态侯在门内跪迎。 萧鸢进去,只丢下一句,起来吧,就径直去到桌案前。 程樱若也忙跟了进去,萧鸢坐下只顾自斟自饮,并不理她。枯立了半晌,程樱若终是鼓起勇气,将那莹白的藕臂自腋下拥住了萧鸢。 萧鸢正待甩开,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却已经游至他胸前。芊芊十指柔柔地在萧鸢坚实的心膛上轻轻描画,一颗螓首也贴上了萧鸢宽阔的脊背。 萧鸢心中一悸,身子也有些僵硬。幽深的眼中蒙上一层浅淡的迷离。 程樱若从来自恃貌美,入府后见了王爷的丰姿俊逸,哪里还有安分守己的道理,早把心思尽数放在了博宠上头。只可惜府中的美人个个都是循规蹈矩,王妃又有雷霆手段,容不得有人钻半点空子。这半年多来,她夜夜春梦无痕,苦等王爷垂怜。哪知今日,王爷竟主动进了曼音阁,也并不见平日里,据她千里的样子。她已拿定了主意要将出阁前,姨娘闺中所授尽数施展了出来,誓将王爷的心魂留下。 程樱若拔下钗子,旋身偎进萧鸢怀中,满面娇羞的贴在萧鸢起伏的心膛上。乌发如瀑,程樱若怯怯地一仰头,眼底唇边尽是媚喜欲惑。柔若无骨的小手一路滑下,手指轻勾了萧鸢的玉带,纤腰轻款,一步步退上榻去。 帷幕低垂,帐暖春深。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掌掴,惊得门外伺候的蔓儿一个激灵。还未回过神来,就见王爷面色铁青,披了斗篷,甩门而出。 蔓儿甚至忘了跪送,张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惶然进了内室,绣帐微掩,隐隐绰绰。帐里如雪的肌肤上欲色如染,似哭泣又似欢愉的低吟,断断续续的从内里传出。 蔓儿跪在帐外瑟瑟发抖。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19章离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内庭中从来没有秘密。 第二日一早,美人们就都聚在福熙阁外,个个掩唇轻笑,眼里尽是讥诮、得意和幸灾乐祸。 她们在等着看王妃如何发落那个狐媚子的程美人。竟敢在王爷跟前用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从外头带进来的,果然是姨娘养出来的,品行就是下乘。 赵静柔更是恼火,这程美人平日里一见到王爷,就眉飞色舞没有半刻安分。只因王爷嫌恶,又不曾理会于她。所以赵静柔才懒得担悍妇之名,在新美人进门不到一年时就严加处置。孰料她竟有这样的胆子,敢用合欢之物博宠。 “传旨下去,让赵方搜整内闱。”赵静柔深叹一口气,默然道。 “年关近了,这么做动静是不是大了些。”翠岚轻声问道。 “王爷都气得动手了,不然,姑姑以为,这事可以悄悄地过去?”赵静柔顿时眉目凌厉。 “老奴糊涂,”翠岚忙道:“只是,赵管事一人,恐难得周全公允。” “含绿太宽和,让翡玉同赵方一起去。一处也别落下!这府里也是宽纵的太久了。”赵静柔说罢,手掌恨恨地落在身旁的案几上:“还有这个程美人,着实可恼……” 翠岚思忖着说道:“她虽是庶出,但是进门还不足一年。而且,程郎官那里――听说,王爷还想起用他家那个小郎君。” “如此才最可恨!”赵静柔愁眉深皱。 翠岚眼角微微吊起,声音中透着凉意:“依老奴看,也不必再挪地方引人注意,就让她在曼音阁禁足。哼,关到――谁都不记得的那一日,就是了。只是,可惜了那院子!” 赵静柔略一迟疑,便自去饮茶,不再言语。 翠岚福身道:“老奴,这就安排下去。” 说罢,径直去到外头宣了王妃的旨意。 一听说整肃内闱,美人们都花容失色、心惊胆跳。本是来看热闹的,万不料风煽的太大,程美人这把火竟无端燎着了自家裙角,慌忙一个个的都寻了由头,哄散而去。 年关已近,王府明面儿上和泰安稳,底下却是暗潮汹涌。府内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只有锦画轩里静的一丝儿风波都没有。 初苒已经可以出门了。天儿好时,偶尔会披了斗篷,握了手笼,收整得严严实实,在墙根儿下,循着暖阳散步。就好比今天,已走出老远去,陪在一旁的小桃也不曾呱噪她。 “哒哒哒……”跑马道上两骑翩然。 能在这府中纵马的,初苒自然知道是谁。避也是来不及,匆忙间只得背转过身去。 远去的马蹄声却陡然转折,得得得,缓缓返回,一直寻到花径上来。 萧鸢下了马奔到初苒身前,满眼俱是惊喜:“果真是你。身子大好了?” 说话间,已是将初苒揽在怀中细看,任小桃在一旁干咳数次也不济事。初苒有些无措,抬眼看到萧鸢身后的马儿,才不着痕迹的轻轻挣开,走了过去。 这马初苒见过数次,想是萧鸢极喜欢的。马儿通体赤棕,高大无比,毛色溜光水滑,四只乌蹄立在地上如铁铸一般。 “它叫什么名字?”初苒盈盈问道。 萧鸢一怔,笑道:“盼儿怎知它有名字?” 初苒笑道:“王爷的爱驹,怎会没有名字?” “叫嘶风,是匹战马,可上疆场厮杀。”萧鸢面露得意,像是夸耀自己的孩子。 初苒立时收住了想去抚摸嘶风鬃毛的手,略略退后,问道:“它可会踢人?” 萧鸢听了哈哈大笑,猝然揽过初苒纤柔的腰肢,翻身上马,将初苒搁在鞍前,笑道:“这般就不会。” 小桃急道:“王爷,使不得,马上风大。” 萧鸢却不管她,一拍马头,说道:“嘶风,慢些跑。” “咻――” 嘶风奔窜而出,依旧风驰电掣! 马上的视线很好,嘶风的速度,让久宅的初苒顿时如蒙大释一般。 萧鸢有些无奈,一手执缰,一手揽住初苒,在她耳畔轻言:“嘶风性子躁了些,若是你怕,本王就让它停下。” 初苒正在兴头上,回头灿然一笑,大声说道:“不必,这样很好。” 满眼的明媚鲜妍,晃得萧鸢都失了神,旋即笑道:“甚好?过会儿可不要后悔。” 萧鸢缰绳一抖,嘶风如箭一般奔出西门,向郊外跑去。他日日都驰马在这条路上,却从不曾如今日这般豪情顿生。朔风如刃,都化解在怀中的这一抹温柔里;十年心囚,都因为怀中漫溢的甜蜜,而纾解释放。 萧鸢眼神一凝,调转马头,径直朝密林深处驰去。 路渐渐生僻…… 终于,嘶风停在一处山脊上,萧鸢搂着初苒,遥遥看向山谷。 谷下的一沃平原中,两军正在对阵演练。撼动山峦般的吼声阵阵传来,旌旗迎风猎猎。马儿鼻中呼出粗重的白气,军士们赤膊冲杀,汗珠儿在冬阳下折射出点点光亮。 萧鸢将初苒抱下马来,携着她的手走到崖边,幽然道:“盼儿,你可知本王的心?” 初苒辽看谷中近乎白热的兵演,心下也不免跌宕,轻道:“王爷的心在天下。” 萧鸢搂过初苒,将她的头压在自己心膛上,闷声说道:“好生留在本王身边。你要的,本王都可以给!” 初苒心中有些发酸,这么多日子,她不是冰山,不是顽石。不管她曾经的感情经历有多么苍白,也不妨碍她触摸到萧鸢心中的挚诚。 只可惜――可惜…… 初苒挣开萧鸢固执的拥揽,看向这个英姿勃发的男子,又看向谷中的军阵。她从来不想理会他们这些皇族中血腥的纷争,后世的她对于朝代更替的感觉,只不过是史册上翻过的一页纸。 但是当萧鸢的心近在眼前,当他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自己额间耳畔。初苒觉得自己似乎不可抗拒的置身其中,竟无法控制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她微微一笑:“王爷究竟是要给我什么?” 不待萧鸢回答,初苒又一指谷中,神色渐渐肃然:“用这样的方式么?” 萧鸢目光如炬,灼灼地看着初苒。初苒也无惧的看回,殷殷说道:“王爷,那个人是王爷嫡亲的哥哥,若王爷果真如盼儿猜想的那样做。只怕王爷非但不会解开困扰心中多年的疑惑,还将永无开怀喜乐之日。” 萧鸢微微侧身,撇开了初苒清澈的目光,沉声道:“他即位不久,就病了。几年间,朝局发生了许多大变故。先有宋恒道独揽朝政在前,后有舜阳王、长公主瓜分皇权在后。近两年,我大晟已快不复萧姓了。” 初苒听罢,泠声道:“可是,王爷在谷中演兵,却未必是近两年的事吧。” 萧鸢目光一缩,又骤然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揉捏初苒的脸颊。不待初苒愠怒,他又猝然收回,喜怒不明地昂首言道:“盼儿是皇兄派来的说客么?” “我是在为王爷着想。”初苒耐着性子说道:“王爷不是一直在为十年前的事情困惑么,如今王爷已经不想再探究个中缘由了么?有些事,做了便是沧桑巨变;有些事,一旦湮灭,时过境迁后就再难辨真假。王爷是要带着疑惑过一辈子么,还是要等到真相大白之后再去追悔莫及呢?” “哼,依盼儿看,若不是这些年王爷与皇上兄弟离心,那些什么宋恒道、舜阳王也未必就有机可乘!” “你当真是在为本王着想?”萧鸢声音清淡,也掩不住话里的反诘之意。 “不然王爷以为呢?盼儿一个无名孤女,朝局于我能有多大影响!”初苒答得冷静:“但是那些怂恿王爷妄兴刀兵的人呢,他们借王爷之名图得是什么?所谓疏不间亲,大晟是萧氏天下。待他们功成名就之时,史册上留下的不过是王爷一人的骂名罢了。天下人诟病的,也只是王爷一人而已。” 萧鸢一脸阴沉,负手背身过去,说道:“盼儿多虑了,皇兄苦熬十年,早已油尽灯枯,身后又没有子嗣。不必本王去谋划那等龌龊事。” 沉甸甸的话题,令两人的情绪都跌倒谷底。萧鸢的话虽凉薄,但想想元帝的状况,初苒也一时语塞。 萧鸢确实什么都不必做,他还这样年轻,又有子嗣传承。论实力,他坐拥建州一十七郡,骁兵悍将,富可敌国。只待元帝驾崩,他天时地利俱在,稍许筹划就可以入主晟京。更何况,他萧鸢本就是皇天贵胄,名正言顺的嫡皇子,时机一到,他君临天下,也是天命所归! 初苒忽然有些愣怔,自己这近乎傻气的率性之言是怎样就脱口而出了?到底是为了怕萧鸢追悔莫及,还是对那个可悲又可叹的元帝心存怜悯,抑或是不忍看到这一双天之骄子兄弟相伐…… 萧鸢眯了眼看着初苒怅惘的神情,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虽口口声声说是向着自己,话外却对皇兄诸多维护。她究竟是谁,真是皇兄的人么? 萧鸢眼角轻跳,早已攒的发白的手,狠狠一握,似要将那刚刚涌起的念头捏得粉碎。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0章上元情殇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新年到了。 懿王府这次内闱整肃,有三位美人被禁足。数名侍人降等,两名杖杀,其中就有蔓儿。 灰暗阴沉的情绪冲淡了节日的喜庆,除夕也过得兴致缺缺。 直到十五,人们才恍悟到新年的闪逝,都不甘心起来。陡然高昂的兴致点燃了懿王府内上元节的热度! 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各院都挂出了自制的花灯。 懿王妃也兴致盎然的操办了许多节目。 王府中的夹道内,被布置成街市,彩幔如潮,花灯似海。美人们在其间笑闹流连,猜中了灯谜的都有奖赏,藏在那一个个缤纷花球里的彩头,不乏有趣的好玩意儿,听说都是王妃赏赐下来的。 府中的伶人则在水榭扮作酬神的平民,供起人偶,做“迎天官”的道场。侍人丫头们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还有胆大些的丫头们也套了木偶头上去作耍,府里上下都觉得十分俚俗有趣。 懿王妃则候在望仙台的巨型火堆前,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仙台之上就是万炮齐鸣、焰火漫天。 然而现在,空旷的望仙台上,却只有懿王妃赵静柔一人孤坐,面色苍白的如篝火下失温的灰烬。仙台下等待号令的舞姬们面面相觑,不敢私语。她们舞衣单薄,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吉时,已经过去很久了…… 正是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刻,雍都市集上的一对相携而行的玉人,看上去比月光还皎洁,比花灯还璀璨。 今日晚间,天刚刚暗下,初苒就让小桃去给萧鸢传信儿,央他带自己出去过节看灯。萧鸢听后,连眉梢都染了笑意。二人因前日在西山的谈话,早已尴尬多时。如今初苒肯主动示好,萧鸢如何不开心。二人之间那道薄薄的冰层,因为初苒的一句央告,消弭的无影无踪。 萧鸢欣然换下过节的礼服,命人预备了舒适的马车,载着初苒出府而去。 初苒却偏要去街市上凑热闹,萧鸢便携了她的手下车。初苒一路东摸西看,叽喳个没完。萧鸢也觉得今年的上元节,似乎别样热闹。 逛腻了灯市,初苒又向莫青讨了银子,把萧鸢远远地甩开,一人到在那些小摊贩处翻拣得不亦乐乎。内侍卫郭远紧紧跟在初苒身侧,他本是王爷亲卫,自初苒生病后,萧鸢就将他调到了锦画轩。 初苒笑靥如花,挑得了好几样中意的东西。蹦回萧鸢跟前,便拈起一支素银包金的镶宝桃花簪献宝:“这个可好看?” 萧鸢宠溺的笑道:“略简素了些。” 初苒略一皱眉,歪头说道:“这般式样,银匠师傅要花数道工序,才可以打制的这样精致好看呢。我是想送给小桃做节礼的,太简素了么?” 萧鸢却笑道:“拿了本王的银子借花献佛,就没有本王的礼么?” 初苒愕然道:“王爷怎么知道,盼儿买了王爷的礼物。” 萧鸢一怔,竟不料她真会给自己买节礼。忙大掌一伸,笑道:“拿来。” “不给。”初苒缩回了双手,眼波闪烁:“这样漂亮的簪子,王爷都嫌简素。那这个东西怕是更不入王爷的眼了,还是算了。” 萧鸢作势劈手去夺,一边又笑道:“哪有买了不送的道理,快些拿出来。” 初苒扭身道:“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不要拉扯,一点王爷的样子都没有,给你就是!” 一件白润的双鱼玉佩被初苒擎到萧鸢眼前,玉佩上系了红穗儿,两只首尾追逐的鱼儿活脱灵动,意趣盎然。 萧鸢顿时失了心跳,脸上色彩缤纷。他怎么也不料初苒今晚约自己出来,竟是为了这个。 萧鸢将玉佩接过握在掌心,哑声问道:“这是,你送于本王的节礼?” 初苒看着萧鸢晦暗不明的脸,怯怯的点了点头。她想说,这佩赠与王爷,祝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携手白头、百年好合。可现在,她似乎嗅到一些异样的意味,一个多的字也不敢说出口。只好伸出手去,故作轻松的嗔道:“就知道王爷不稀罕,还我。” 伸出的手被温热的大掌包住,连人也一同被圈进了热烈的怀里。 萧鸢凝看着灯下娇俏的容颜,心头悸荡。这个傻丫头,她知不知道这首尾相戏的双鱼暗喻着什么,怎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便赠与了他。就算是为了前几日西山谷中的事向他表明心迹,抑或是为了赔礼。这礼也未免太大,太让他喜出望外了些。 萧鸢轻轻俯下身去,凑在初苒耳畔,轻声说道:“怎会不稀罕,本王求之不得才是。只因你身子一直不好……姜太医说……怕妨着日后诞育子嗣。” 握着暗喻欢好的玉佩,拥着初苒柔柔的娇躯,萧鸢早已动情。一路循着鼻端幽幽的馨香,薄唇已轻轻含上了初苒圆润的耳珠,声音愈发暗哑:“待到春暖,你身子大好时,本王就给你,本王也等不得了。” 耳珠上传来的酥麻和萧鸢的话,都如电光石火一般,狠狠的劈中了初苒。这是什么话,初苒顿时胀红了脸,果真是把意思弄拧了?她哪里会知道这玉佩是求欢之物。 可,可是什么叫做“等不得了”,怎么就“妨着诞育子嗣”了?如此说来,这些日子的安稳宁静,竟是因为她不曾病愈,是因为姜太医的叮嘱交待,是因为萧鸢再隐忍克制么? 天哪,初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萧鸢,转头就跑,心中顿时乱了方寸。 她不曾料想情势会在霎时间变得这样紧急。她连心境都还不曾平复好,原来她竟是一只蹲在冷水锅里的傻青蛙么。 自她病情好转后,她在一直绸缪着,找寻着离开的机会。今晚出来观灯,也有了解雍城路况的意思。但是,她深知再次逃离的计划必须要有万全的把握,一击不中,她就再难逃脱,是以,她一直在安静的等待。可现在萧鸢的话,无疑打乱了她所有的预计。 萧鸢见初苒神色有异,早已追了上去。初苒任他携了自己的手,也一言不发。萧鸢素来不懂女儿家心事,只好干巴巴的随了她,在人群中行走。 忽然,前头锣鼓喧哗,噼噼啪啪的鞭炮过后,石桥上下来一支狮队。 一个少年扮作小童拿了引狮球,在前头上下翻飞。两只大狮紧随其后,直愣着毛茸茸的耳朵,眨巴着大眼,做出许多憨态。孩子、大人们都被吸引得围拢过去,欢笑声一时盖过了鞭炮。 初苒也立在桥侧呆看,不知何时,萧鸢松了她的手。 惊呼中,一只毛色雪白的瑞狮忽然跃上了石桥的栏杆。 在仅有一掌阔的石栏上,白狮腾挪纵跃,如同黏在栏杆上一般。人群中瞬间爆发了大声的喝彩,孩子们都涌过,伸了双手,想去抚摸那只可爱如大猫一般的白狮。 白狮却翘首立在石栏上,不肯下来。时而搔头弄耳,时而腾跃打揖,两只扑闪灵动的大眼,巴巴儿地望着初苒的方向。初苒有些错愕,四下环顾了一番,身侧只有莫青伸长了脖子,张着嘴看着热闹。 莫青见初苒瞧自己,忙闭了嘴,遥遥一指,憨笑道:“姑娘快看,那瑞狮是王爷与郭护卫。” 闻言,初苒霎时心如钟撞,许多说不清是甜蜜还是酸楚情绪,一层层溶漾开来,填得心口满满当当的,让她喘不上起来。她只是拼命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看过去,想将那景象牢牢的记在心里。身子却随着人潮摇晃趔趄,眼前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萧鸢是何时回到她身侧,不知道他一直在呼唤些什么……初苒满脑子只是一片混沌。 华丽的马车匆匆离开了,人们却都站在桥上遥看。 满把清光如银,桥下玉人成双。这大概是今年上元夜,雍城逐月桥畔最美的故事了! 马车内,宫灯摇曳,初苒的手紧紧攀着萧鸢的颈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化解那心头不可抑制的抽悸和颤抖。 冬日的寒意融化在醉人的甜美中,萧鸢迎向初苒柔润的唇瓣,含吮、深入,满足的喟叹在沉重的喘息中散开,又在贪婪的攫取中收紧。 狐裘如雪,红衣如荼。青稚如玉的身子,被渐渐剥离。萧鸢慨叹着覆身膜拜,一寸寸的吮吻,一处处的舔舐,莹靡的银丝拖拽着对巅峰的渴望。 镶满碧玺的玉带被扔到一旁,撞击出悦耳的声响,犹如人心底的一颤。 萧鸢起身解开衣扣,微敞的衣襟里,露出坚实的胸膛。 初苒深深的阖眼,满面泪痕。无力的手牵握着散乱的红裳和最后一线清明。紧咬的唇瓣下析出一片令人怜惜的嫣红。 萧鸢执起初苒的手,探进自己敞开的衣襟,紧紧按在左心膛上。细细的啄吻着初苒的热泪,口中呢喃:“盼儿,这是你的。今生都是!” 初苒却背过脸去,泪淌的更凶。萧鸢微怔,温玉在怀,竟让他心疼的不知如何安慰。将初苒揽在怀中,萧鸢的轻吻落在发间,口中低声的慰藉着:“盼儿不哭,本王再等等就是。不哭,不哭了,可好?” 贴着萧鸢炙热的心膛,初苒藏匿已久的情愫,如眼角的泪水一般奔泻溃散。手心是萧鸢沉稳的心跳,耳畔是萧鸢缠绵的低语,初苒紧绷的心弦悄然松懈。不一会儿,竟沉沉地睡了过去,空留萧鸢一脸宠溺的苦笑。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1章欢乐趣,离别苦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桃看着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初苒,被王爷抱进锦画轩时,立时又炸了毛。 王爷在时,小桃自然不敢说什么。待萧鸢前脚刚踏出院门,小桃就毫不犹豫的上去摇醒初苒,恨恨的质问。 初苒闪着一双懵懂大眼,无辜的看着小桃。小桃满脸恼怒痛惜,颤抖的手指快要戳到初苒脸上,只是一遍遍反复说道:“奴婢是怎么给姑娘交待的?姑娘都忘了是不是?是不是?” 初苒拼命的摇头,小桃眉毛上挑着怒气。初苒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赌咒发誓的话,她定会剥下自己的衣衫,检视过后才肯相信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小桃出去了,宁静的绣帐里,初苒却再也没有睡意。泪似乎真的在萧鸢怀中哭尽了,现在剩下的只有近乎麻木的酸楚和一下下的抽痛。 假如他不是王爷多好,假如他没有妻儿多好,假如他不是这般温柔的待自己该多好? 但是,这世上没有假如…… 本该再耐心等候,再精密谋划,可是初苒早已知悉了萧鸢的性情,这回她若再失败,就她永远不可能再找到任何离开的机会了,包括死! 初苒无奈地坐起,漠然地一扬手。尾指发力,手肘借劲,腕间一个无可察觉的顿挫。 这个动作初苒最近每晚都在练,郭远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在他的眼皮底下打马虎眼根本就是妄想。可初苒现在却不能不再次冒险,勉力为之。只因辛苦筑起的心防已然崩塌,她现下所能依凭的,仅仅是心中的这一片混沌。 若然清醒,她怕她会后悔…… 木然的一遍遍练习,将这轻轻的一扬手,做成她平日里最惯常的模样。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她都在心中推演数次。直到天色发白,她才困倒在枕上。 早间,小桃来伺候梳洗,初苒却坐在帐中不动。 小桃俯身询问时,初苒牵过小桃坐在身边,将精致的桃花簪别在她发间。 初苒疲惫地笑道:“小桃姐真好看。” 小桃一愣,抬手虚拂发髻,脸上露出羞腼的笑:“姑娘出去一趟,还记挂着奴婢。” “我怎么敢不记挂你,不怕回来你揭了我的皮?”初苒眼神闪烁。 小桃一听,立时拉长了脸道:“姑娘还说呢,昨日是怎么回事?奴婢平日是怎么……” 初苒忙掩了小桃的嘴,讪笑道:“今日,你就别再骂我了可好?昨天我送错了礼,已然得罪了王爷,今日你还要再说我。” 小桃是觉得昨日他二人神情有些异常,听初苒这么说,忙问道:“送错了什么,怎么就得罪了王爷?” 初苒却不再说话,眼神渺渺的飘向窗外,喉中的话仿佛粗糙的沙砾一般,每蹦出一个来,都让她觉着生疼。 “也不甚妨事,就是给王爷买错了礼物。”初苒努力眨着渐热的眼睛,说道:“小桃姐,你去同郭护卫说说,让他再带我出去一趟。” “告诉他,我昨日给王爷买的礼物,不甚合王爷的心意,今日想重买一样儿。若他不肯答应,就说,我昨夜半宿不得安睡,请他务必帮我。” 小桃见初苒眼中果然红红的,眼下也是一片乌青。想想,便不再多问,应声出去了。 看着小桃的背影渐远,初苒又支开茜儿,起身独自梳洗。 初苒将调好的脂膏揣在怀中,精巧的皮囊缚在肘下,皮囊里是师傅传她的青冥散。一切准备完毕,初苒便如人偶一般,坐在膳桌前,一口一口的吃着。 她需要体力。 “王……郭护卫答应了!”小桃满脸带笑进了门,急急地说道:“姑娘,我与你一道去,可好?” “那自然好。”初苒拼命挤出一抹灿然的笑。 不是郭远,而是萧鸢应允了吧。这样的事,郭远自然是要禀报给他的。初苒说不出理由,但她知道,萧鸢一定会答应――在经历了昨晚之后。 初苒放下银箸,起身冲着小桃的背影说:“小桃姐,咱们自己也带些银子吧。难得出去一趟。” “奴婢晓得,姑娘自管放心。”小桃眨眼笑道。 一眼瞥到初苒的装束,小桃又走到初苒面前,打量着诧异地问道:“姑娘,你这穿的是什么?” 初苒淡淡地笑道:“今儿不比昨晚同王爷出去,我们在外头还是不招摇的好。” 小桃顿悟,忙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说罢,也进去换了简素的衣衫,去了首饰,独留下发间的那支花簪。 初苒看她那副摸样,眼中又是一热,心中阵阵酸楚:虽然不能再见萧鸢了,有小桃送送自己也是好的。 外头传,郭护卫到了。 初苒便携了小桃的手一同出了锦画轩,走在素日住惯的园子里,初苒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到底要不要离开,她不敢问自己,也不能问。 麻木得近乎眼前一片空白的初苒,不曾看见,远远的忘亭上,一人长衫玉立,含笑看她。 萧鸢今早听了郭远的来报,总觉得不安。直到此刻看着初苒笑语晏晏,才略略释怀。有郭远、莫大,还有他安排的暗卫跟随,应当是无碍的吧。 萧鸢如是安慰自己。 街市上依然热闹,小桃比初苒还要兴奋些,那些珍宝斋的掌柜们见了高大煞气的郭远,全然不敢怠慢衣着简素的娇客,恭恭敬敬的跟在后头伺候。 通常,女孩子们一上了街,就都会忘了出门来是做什么的。王爷的礼物还不曾挑选,乌七八糟的就已买了不少。郭远耐心的跟在她们身后。 日已近午!一天里,人开始麻痹倦怠的时刻。 初苒拐进了街角的一间故衣铺。不甚宽敞的门面外,许多陈旧的故衣被揽做一团堆放在门边。而成色新、料子好的,都被件件展开了晾在店内的拉绳上供人挑选。 郭远骤然警觉,小桃也停下脚步,诧异的问道:“姑娘,这里能有什么可买的?” 初苒身形一顿,仰望着故衣铺的木匾,轻轻叹道:“谁说这里就没有好东西。” “我做乞丐时,最盼着的,就是这衣铺里,什么时候能有一件实在无人要的旧衣裳被扔出来。可我,一次也不曾遇到过……”初苒幽幽地回过头来,小桃连同郭远都一并楞了在阶前。 “其实,莫要说旧衣了。常常连吃也是吃不饱的。实在饿急的时候,只能喝水,人们却都嫌我脏,连井水也不肯予我。”初苒说着,便拾级而上进了店铺。 果然,小桃与郭远都默然跟了进来。 初苒寻了一上午,才定下这个地方。看重的就是这故衣铺地处偏僻、店面宽绰,一进一出两扇门脸儿,和屋里晾衣绳上的重重衣袍。 初苒想想也能猜到,盯着她的绝不止郭远一个。在无遮无挡的地方动手,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哈~~” 初苒忽然一声笑出来,扬手一指:“小桃,你看那个。果真有这般矮胖的人么?这掌柜的真不会做生意,就算那皮子是上好的,也不用挂得那么显眼吧,难道还真会有同样身材的人来,再买了回去穿不成?” 小桃顺着初苒手势一看,果然是件肥短到近乎可笑的皮袍,便也忍不住掩口吃吃地笑。 柜上的掌柜听了,抖着两撇胡子站起身来,一脸愠怒。郭远挡在他面前俯视下去。浓眉倒竖,怒气更盛。掌柜的见状忙又缩回去,佯装翻弄账本。 初苒边走边看,步步等着郭远。拐过一角,又惊异道:“咦,这个倒奇了!这是什么,郭护卫可知道么?” 铺中有些昏暗,小桃与郭远都眯了眼看过去,初苒扬手一指:“就是那个……” 手腕轻挫,一阵青雾霎时飘过小桃与郭远的鼻端,初苒的手还不曾放下,郭远就已经闭了眼,摇晃着歪倒,发出一声闷响。 “唉哟,绊了一下。不妨事,不妨事的。你莫要再去吓唬人家掌柜!”初苒连声说道,一手扶住昏睡过去的小桃。 掌柜本来听到响动,欲起身去看,听初苒这么一说,忙又坐了下去。只是心中犹疑不定,一味的伸头张望。 初苒将小桃轻轻放倒在地上,取过她腰间的钱袋,掏出两块银饼,从衣绳后露出脸来,喊道:“掌柜的,我们想要多挑几件,你看这些够不够。” “叮铃”两声,银子落地的脆响。掌柜一听就知道分量不轻,忙俯身去拣。待掂在手中一看,竟是两块上色的缠丝银,买他半扇铺面都有了。看这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金主! 掌柜细细的摩挲着银子,头也不抬地笑道:“贵人只管挑,只管挑!” “好咧~” 听到里面应声,掌柜再无疑心,喜滋滋地低了头,抱着两块银饼又是搁在牙间咬,又是拿了银秤细细的称,忙得不亦乐乎。 初苒早已换上毡帽、皮袍,十指上抹了脂膏,在脸上推捏揉按。师傅教她的是最简便的易装之术,她早在黑暗中反复练的烂熟。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初苒已是变了另一个人。 将一方素锦,塞在小桃手中,初苒留恋的看了一眼,轻轻说道:“对不起,保重。” 不敢再怠慢,初苒狠心扭头起身。师傅传她的青冥散,虽然霸道,却只能维系一盏茶功夫。若不速速离开,抑或是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都会令她前功尽弃。 街市上,一个矮胖敦实的黄脸儿少年,头戴小帽,从街角一间故衣铺的边门出来,腆着肚子懒洋洋地走在道沿儿上。只一会儿功夫,就融入了雍都城川流的行人中。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2章重逢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半个时辰后,雍都城铁骑纵横,全城戒严。 一个骑着青驴的黄脸儿少年刚出了城,身后的城门处就传来阵阵喧哗。他头也不敢回,颈项里尽是冷汗。 几匹轻骑奔出城来,他忙下了驴,缩到路旁,一脸骇然的仰看。侍卫们瞥了他一眼,便驰马而去。 懿王府。 故衣铺的掌柜,跪在这辈子都不曾想象过的红砖碧瓦下,瑟瑟发抖。大殿里,那个头戴玉冠的人,脸色却比他还要难看。 萧鸢深深地皱眉,紧阖的眼帘似乎再也不愿睁开,心已痛到极处。 “再说一次,通通再说一次。”他背过身去,沉声喝道。 “属下与小桃,必是遭了某种迷香。此物无色无嗅,效力霸道短促,用后无迹可寻。属下无能,一时查不到此物出自何处。”郭远回道。 “铺子里,当时再没有其他人了?”萧鸢问道。 “没有。” 四暗卫也跟着答道:“属下们亦可证实,姑娘进店后,再无人进去过。” 萧鸢回身道:“店内莫非事先有人?” “属下以为,不大可能。”郭远思忖着答道:“中迷香之前,属下并未觉得店内还藏有其他人。” 一个暗卫略一思索,试探着向掌柜问道:“你店中可是有个伙计?” 掌柜见问到自己,忙挥着双手撇清:“小本买卖,哪里雇得起人?” 暗卫忙回禀道:“王爷,姑娘进去后,曾有一个伙计模样儿的少年,从边门出去过。” “你看清楚了,可还记得样貌?”萧鸢陡然精神,眼光如炬。 “属下记得。” “马上去绘了像,让密云十八骑去找!” “诺!” 南城门外。 待一众轻骑尽数过去后,头戴小帽,扮作少年的初苒才又驾起青驴一路小跑,一直不歇的奔到十几里外的驿站。 不知道前头还有多远才有宿头,初苒想想,觉得还是应该进去打听一番。待她再从驿站出来,到后院牵驴时,却听见前头又来了轻骑卫队。 一张三尺画像,在马上迎风展开。正是她此时的摸样! 初苒心跳如雷,手脚都有些发软。迅速拉低小帽,跨上青驴,欲夺路而逃。忽得,什么东西闪过,眼前只是一黑,初苒便人事不知了。 …… 黑暗,还是黑暗。 初苒悠悠醒来时,感觉自己是躺在一辆摇晃的马车里。眼前蒙了黑布,手脚也被缚住。全身酸软,口不能言。 初苒有些骇然,难道真是又被捉回去了么?触手之处,这车厢的木板似乎很粗糙,不太像是王府的马车。 可是,想想初苒又有些失笑,经过这次之后,她还在指望萧鸢对她会有什么好脸色不成?初苒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良久,马车停下,初苒被人抬了下去。摇晃间,她才发觉,自己是被装在一只箱子里。 木箱被轻轻放下,又掀开,四下里静悄悄的。 初苒不安地动了动,手脚的束缚竟悄然散开。她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坐起,却发现自己果真是在一只木箱里。而房间是一间窄小的地窖,里头还有简单的床褥和馒头清水。 初苒试着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手脚很是酸软,活动也不便。初苒艰难的爬出木箱,便再没有力气做多余的抵抗。只得填饱了肚子,躺倒在被褥上。 初苒细细的思索着每一个细节,可惜什么所以然也没想出来。再次醒来时,她居然又是在马车上、木箱里,眼前仍旧遮了黑布。 如此几日,初苒直觉,这不是萧鸢的安排。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如此拐弯抹角。就算是恨毒了她,萧鸢也只会揪起她的衣襟,直直问到她脸上来。 难道是山贼强盗?山贼强盗却又断乎不会待她如此客气。 又一日,初苒醒来时,被久违的光亮耀得眯了眼。眼前没了黑布! 初苒忽的起身,手脚也不酸软了,她顺手掀开自己身下的粗布被褥,底下似乎是一袋袋的货物。这是辆装货的马车! 初苒扑到车壁上倾听,外头吱吱呀呀、踢踢哒哒,似乎有许多马蹄声与车毂声。 是车队么?初苒悄悄将木窗拉开一线,外头连绵的马车,一直延伸到她视线所及的远处。数量怕有百辆之多,是谁这样的排场阔气? 没有让初苒做过多无谓的猜测,几个执戈护卫的兵士,进入了初苒的视线。原来这车队是军队的粮草辎重!一个骑着骏马身着甲胄,貌似军官的人,渐渐放缓了速度,与初苒的马车越靠越近。初阳将那人镀上一层金边,刺得初苒眼疼。似乎是觉出马车里的动静,那人蓦然回过头来看。 剑眉入鬓,漆目如星,魁伟的身躯在马背上稳如山峦。 初苒喉中一哽,忽地拉开木窗,探头出去喊道:“师傅……” 眉宇间的深壑里透着威严,紧抿的唇角边俱是坚毅。骑在骏马上的忠义侯乐熠仿似一尊无情的神祇。然而,他在听到那一声呼唤之后,却笑释然的了,笑得无比宽和。 雍都,懿王府。 萧鸢双目赤红,颌下泛着青茬,神情疲惫,预备出门。 赵静柔凄声说道:“王爷,不要再去寻了。十日了,您不眠不休,就是盼儿姑娘知道了,她也不会心安的。” 听到盼儿的名字,萧鸢身形一滞。赵静柔忙伸手挽了他的手臂,温言劝解:“王爷,臣妾让杜衡准备了安神汤。您且歇一歇,再出去找,可好?” 萧鸢甩手,仍旧大步跨出去。赵静柔哪里拉得住,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上,凄婉的眼神立时变得犀利,朝着门外嘶声道:“王爷!她本就绸缪已久,有心离去。纵使王爷将她寻回,又待如何?她依旧会想尽了法子离开的。” “青天白日,郭远的眼皮底下,她都可以悄然脱身。她有多少秘密,臣妾不知道,但臣妾知晓的是,她的心不在王府,不在王爷身上!” 赵静柔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大殿内外一片寂静,自从初苒消失伊始,就没人敢在王爷面前将这样的揣测挑明。王爷不愿相信,大家也都只好当做初苒是被劫走的去追查。 直到此时,懿王妃捅破这层窗纸。 萧鸢的手下意识的摸向心膛,那里有一方素锦,是初苒临走时塞在小桃手中的。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归乡情切,勿怪勿念。” 千思万绪都从心膛里涌出,萧鸢忽然觉得喉中一股腥甜,眼前霎时昏暗。 “噗!” “王爷,王爷……” “快传杜先生!” “王爷……您醒醒!” …… 紫苑的病榻前,赵静柔急切的望向杜衡。 “伤了心经。”杜衡轻轻摇头,见懿王妃悲恸欲绝,劝慰道:“王爷还需娘娘悉心照顾,娘娘可要怀放开些。” 赵静柔悲戚地看着榻上了无生气的人,想到他素日里的丰神俊逸,眼神里充满了痛楚和怨毒。 都是那个叫于盼儿的女人,今后最好莫要再让她见到,否则休怪她赵静柔心狠手辣! 杜衡见赵静柔跪在榻前神色变幻,身子却依旧一动不动,只得又劝道:“王爷正是盛年,好生将养,终会好的。娘娘已是有了身孕的人,要以子嗣为重啊!” 赵静柔这才肩头一松,伸手摸向小腹,面色渐柔。 夜渐渐深了。 沉魇之中,萧鸢犹在轻唤:“盼儿,回来……” 梦里不是寒冬。 花开荼蘼,初苒一身素衣在丛中蹁跹而行,就是不肯回头。萧鸢停下,她也停下;萧鸢紧追,她又前行。 “本王今日才知道,原来真正不稀罕的人是你。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将这里掏空了,才肯将本王丢下,为何?”萧鸢停住脚步,重拳一下下落在心口。 初苒盈盈的看他,笑而不语。忽然,前头一个光团隐现,初苒回身踏了进去,霎时没了踪影。 “盼儿——” 空荡荡的梦中,萧鸢恸心的嘶喊。 “啊!” 临时的营地里,初苒猛得自梦中惊醒。 “阿苒何事?”简陋的帐篷外,乐熠沉稳的声音响起。 “没,没事。”初苒擦拭着额上的冷汗,忙应道。 她刚刚梦到,萧鸢扼住她的咽喉不停地质问她。可是问些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 揪心的痛楚一阵又一阵,初苒再难入睡。走出帐篷,火堆旁,乐熠正靠坐在车辕上。 初苒勉强笑道:“师傅,还没睡呢?” 乐熠明亮深邃的眼,紧紧看着初苒,这样的眼神在战场上,可让敌将丧胆。 初苒顿觉自己矮了一截,讪讪的坐到火堆边。她不是不想跟师傅说实话,实在是她害怕,害怕再去触碰那道支离破碎的心堤。 “再过几日就到齐姜国了,我与大祭司王荻泓有些事务交割,之后,就要到黑水关去清肃边患。”乐熠却不再看初苒,换了话题。 “刀箭无眼,带上你诸多不便,我预备将你托付于荻泓。至多不过月余,我便可回师,你好生留在齐姜等候。若再生事端,便可不必再叫我师傅了。” 初苒抬头望去,乐熠的脸色在火光中明暗不辨,她虽不愿独自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现在却也没有底气反驳,只好闷声应了。 乐熠瞥一眼垂头丧气的初苒,又道:“若有什么事,待我回来后再说。” 说罢便不再理会初苒,径自阖了眼。初苒只当乐熠困倦,独自悻悻地回了帐篷。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3章夺魂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空如幕,一颗星也没有。 乐熠瞥了一眼帐篷,深邃的眸底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年了,他也不曾想,枭羽竟真的还能将初苒带回来。 他第一次见初苒时,初苒还是个小乞丐。那时,他误中了舜阳王的青冥散,强运真气全身麻痹后,初苒误打误撞帮了他。为了给他喂食解药,毫无江湖阅历的初苒,直接掀了乐熠蒙面的黑布。 按理,这样的活口,断乎是不能留的。可乐熠看着小乞丐那双清透的眼睛时,犹豫了。后来,他不仅相信了她无可查据的身世,还赠她银两,让她回家乡闵州去。 收拾干净的初苒,来拜别他时,他才发现,小乞丐竟是个美丽的豆蔻少女。 由晟京去往闵州的路千里迢迢,乐熠有些担心。思虑再三,便将最简单的易装术传给她,又将青冥散重新改了方子,让她带在身边防身,叮嘱她不可滥用。 初苒感动的一塌糊涂,当即叩头认了师傅。乐熠虽不肯收女徒弟,却很喜欢初苒这样叫他。 象乐熠这样的人,行事素来谨慎的很。因着初苒的身世堪疑,所以乐熠在给初苒配制的易容脂膏方子里,特意添了一味独门香饵。而枭羽能再次找到初苒,凭借的也正是这香饵的味道。 见到枭羽将初苒带回,乐熠意外的开心。然而,在听了枭羽的回报后,他却又陷入了沉思。 虽然当时,密云十八骑并不是拿了初苒本尊的画像出来搜捕。但是他们追捕的人,却必是初苒无疑。懿王府密如铁桶,难得探到确实的消息。是以,初苒为何遭懿王追捕,枭羽也不知内情。 不过,在整个雍都城的范围内,飞鹰堂还是有些办法的。据枭羽回报说,懿王萧子珩近来似与一名不明来历的女子颇有些纠葛。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是不是初苒,他无法肯定。 初苒为何与懿王府生了关联,懿王又为何如此急切的搜捕?所图、所为何事?枭羽当初遍寻建州也不找到初苒,这次,她却突然现身在雍都城南。那是不是说,在她消失的这数月里,皆是在懿王府内? 乐熠皱起浓眉,难免有些浮想。好在初苒是主动脱身,若是她真与懿王有了什么干系,那他们的师徒情分只怕也走到尽头了。 齐姜国到了。 黄沙、草地、城市、咸水湖奇妙的组合揉杂在一起,让初苒惊叹不已。乐熠自那晚后,总是无话可说。但是到了这里,乐熠却饶有兴致的给初苒讲起了齐姜国。 这是个古老的民族,在景帝时便与大晟结了姻亲,成为大晟的属国。原本的国君荻泓,被改赐为大祭司王。为昭示两族世代友好,景帝与荻泓结为异性兄弟。从此,大晟与齐姜两国通商结姻,和谐融洽,交好四十余年,至今仍是关系亲厚。私底下,元帝萧辰昱甚至称呼大祭司王为叔父。 听了乐熠的讲述,初苒也并不觉得吃惊。她早先就从萧鸢那里听到过,已故的懿德皇后是齐姜国人。 二人一路闲聊着,到了王庭。初苒看着下马走在前头的乐熠,心里愧疚不已。 再度重逢后,师傅将他的官职身份,及如何找寻她的原委始末,都对她讲了。可她却是遮遮掩掩,连这半年来,人在何处都说不清楚。乐熠虽然不高兴,也仍然没有苛责勉强她,待她依旧如故。初苒清楚的感觉到,在这个异世,乐熠是真心待她好,且会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着想的人。就象真正的亲人! 入了王庭,乐熠拜见了大祭司王荻泓,也引见了初苒。 荻泓听乐熠说要将初苒托付在此一月,似乎很是开心,直说道:“乐侯此去督战,必能旗开得胜。至于这位小友,老朽就让她住在王庭里,平日老夫跟在身边,侯爷只管放心。” 看来这位老人不但和气,而且热情,初苒悄悄松了口气。 乐熠听了,当下又叮咛了初苒一番。次日,就匆匆离开了齐姜国。 这次边关督战,乐熠本是与大军一同出发的。只因枭羽传来的信号,说找到了初苒。他才独自落下,随粮草辎重一路慢行等候。如今既已与荻泓会过面,又将初苒安排妥当,自然是要急着赶奔赴黑水关的。 乐熠走后,荻泓果然将初苒日日带在身边,帮着他摆弄些瓶瓶罐罐。初苒虽然觉得这位白胡子老爷爷,似乎有些热心得有些过头,但她仍然很放心乐熠的安排。如此也好,这一月她正好整理了心绪,待乐熠出征回来后,她必定将这半年经历尽数告诉了他,不再隐瞒。 荻泓很是照应初苒,初苒的日子过得既充实又轻松。但是每到荻泓拿眼看她时,她总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 在初苒看来,这位白发苍苍,额抹松石的老人,根本不像什么大祭司王,完全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祭司巫医。齐姜的国事全是世子在朝打理,而他只会日日捣鼓瓶瓶罐罐,配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难怪他见了乐熠也不自称为王,只是老朽、老朽的叫。 一日,荻泓配完药,忽然腆着脸笑道:“小姑娘,过来。给老朽些药引可好?” 初苒直觉他不坏好意,硬着头皮,问道:“什么药引。” 荻泓笑道:“就是你指尖的一滴血呀。” “指尖的一滴血?就一滴?”初苒狐疑的看过去,她从前倒也听说过滴血做引的。只是这荻泓的眼神太让人不踏实了,总让初苒有种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感觉。 “就一滴!”荻泓象要让她放心似的,取出一只银碗和一支银针放在初苒面前后,自己就闪得老远。 看了荻泓两眼放光的模样,初苒索性拿起银针刺破了指尖,滴下一滴血递过去,免得他纠缠不休。 荻泓拿了这血引,顿时面色沉凝,如临大敌一般,灵敏地取过许多药汁药粉调和。不一会儿,银碗里便腾起了一阵异香,药汁也变成了极漂亮的绯色凝胶状。 这回,初苒也来了兴致,好奇不已。 荻泓眼光闪烁,死死的盯住药碗。可惜,好景不长,凝胶渐渐龟裂,颜色也终由鲜亮转为了暗淡的绛褐色。 初苒正猜想,莫不是是失败了?荻泓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初苒的另一只手刺破,又取走一滴血引。 看着再次伏案调配的荻泓,初苒又惊又气。若不是师傅走时交待自己,万事都要等他回来再说,她现在就想大骂这为老不尊的变态。这么喜欢取人血做药引,干嘛不取他自己的,偏在别人手上扎来扎去。今日过后,休想她再给他忙前忙后地打下手。 碗里的药汁又凝成了淡绯色,荻泓乘药未曾色变之前,沾了少许放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揣摩。待他再睁开眼看向初苒时,眼中却充满了热切和犀利。 “你,到底是谁!”荻泓目光如炬,一步步逼近。 初苒下意识的后退,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骤然升级。 荻泓平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制药从来都是关在一间密室中。初苒因着信任师傅,而荻泓又甚是慈祥,便也不曾多想,天天陪着进来。可眼下这是什么状况?她要怎么办,逃,肯定是不能了。 初苒眼神一凛,大声道:“大师,乐侯将阿苒托付于你,可不是让你如此相待的。” 荻泓微楞,停下步子思忖了片刻,便转身去推动案上的一尊铜瓶。 “哗哗轰――” 初苒身后的墙体移开,内里现出一个硕大微凹的咒文圆石。荻泓袖袍一挥,疾风骤起,初苒顿感站立不稳,被推得跌靠过去。 “啪啪!” 两道手腕般粗细的铜索弹出,将初苒的身子牢牢扣锁在圆石上。初苒大惊,这荻泓莫非疯了不成。 荻泓却面色平静,双眼愈发清明。取出一面黝黑的大鼓,和一支骨槌,开始念念有辞。 “嘛咪――呜――” 荻泓口里吟唱手中作舞,面色愈发凝重。 初苒见自已被当做牺牲一般祭奉,顿时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不料荻泓却已高高擎起骨槌朝黑鼓上敲去。 看他敲鼓的动作并不甚大,落槌也不甚沉重,可随着“咚”的一声,天撼地动,神魂震荡!初苒猛得闭了嘴,瞳仁一散,里头尽是黑暗死寂。 只是一瞬,神散魂夺之后,初苒立时又恢复了正常!心头只留下一片不可置信的惊惧。 此刻,只有初苒自己知道,她方才经历了什么。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可魂魄与躯体剥离的感觉那样清晰和熟悉。只有象她这样曾经经历过身死魂离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眼前的这位老人不是疯子也不是变态,而是一位真正的大祭司王! 荻泓也停了下来,沧桑的脸上,浮起敬畏与纠结。他按下机关,捆锁初苒的铜扣尽数解开。 初苒静静的站在原地,良久才说道:“大师,阿苒不是妖孽。” “老朽知道。”荻泓放下大鼓,面色如晦。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4章佛莲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荻泓转动机关,隐去墙内的咒石,密室里又如平日一般摸样。 荻泓看着仍在惊惧中的初苒,也恢复了先前的慈祥,细细的叮咛道:“你有那等奇遇,皆是你的造化。如此,便好好儿地活着,莫要再与任何人提起。” “大师,你知道我是谁?”初苒吃惊的瞪大眼睛,生出几分欣喜。 她前世不慎丧生,魂魄莫名来到了这个异世,又稀里糊涂的借了玉容华——顾玉姌的躯体重生。一直以来,从没有人可以给她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这样。如今,这荻泓竟似洞悉一切似的,教她如何能甘心就这般打住不问。 荻泓苦涩的一笑,并不回答初苒,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那等观过去、知未来之力,老朽怎么可以会有。倘若老朽能有那样窥天视地的本事,也不会连一味药都配出不来了。” “药!大师日日配的到底是何药?”初苒不肯放过荻泓的每一句话。 “那药,不提也罢。”荻泓无奈地看了一眼初苒。 大约他也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是无法将初苒敷衍过去的。于是荻泓索性袖袍一招,自墙边的木架最高处卷下一只古旧的木匣。 荻泓打开木匣,取出一枚石花。那花色泽如铜,质地如石,纤长的花瓣残破斑驳。 初苒只瞥了一眼,便如瞧见希珍一般,脸上露出惊异的狂喜:“大师,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果真见过。”荻泓看着初苒的眼神,喟叹道。 “见过,见过,在晟京城外的岷山地宫里。”初苒声音中带着颤抖:“它可是叫千叶九象莲?” 荻泓微微点头,将那石花递入初苒手中。 初苒仔细翻看,才发现荻泓所有的这朵石莲,并非千叶九象莲本体。而是照着佛莲的样子,雕凿出的一只烛台。如今已残破不堪,连底座也不见了。 初苒有些遗憾,问道:“大师,这不是佛莲,只是一只无芯无底儿的佛前灯啊。” 荻泓无奈的笑道:“千叶九象莲乃佛门至宝,是千叶大师坐化飞升时,留在世间的灵物。天下只得大师座前那一株而已,哪能随处可有!” 说罢,荻泓不由抬头,细细地辨认起初苒的面容来。 初苒会意,淡淡地笑道:“大师不必看了,我是顾玉姌,也是于初苒。” 经历过死后重生的初苒深信,她能遇见眼前的这位老人,必是有因缘的。她索性坐下,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是如何魂穿到地宫;如何在地宫里看到一个摔得血肉模糊的少女;又是如何目睹佛莲将那死去多时的躯体,一点点再造重生的情形,尽数告诉了荻泓。 初苒却不知道,玉姌身死地宫时,荻泓就在当场,对岷山地宫的事早已了如指掌。 但是荻泓有些想不通,当时元帝与玉容华到地宫中找寻佛莲时,玉容华不慎被机关击中,压在断龙石下当场毙命。此后,所有人的寻遍地宫也不曾找到佛莲。玉容华的遗体也因为被压在机关下,而留在地宫中无法带回。难道,是他们走后又发生了什么? 而初苒则信誓旦旦的说,她初到地宫时,看到的就是玉姌身子扭曲着,躺在下层地宫中。而地面上有一座石制浮雕的莲花池,佛莲就是从那莲池中生出的。 起初佛莲还只是暗淡如烛,后来就变得光华璀璨,将玉姌的身子托起,尽数裹在如茧的金芒之中。大约八九日后,佛莲渐渐黯淡消逝。而玉姌却宛如新生,就是初苒现在的这般摸样。 “老朽知晓了!”荻泓如孩童一般蹦起,恍悟道:“是顾家小姐的血引,是顾氏的血脉所致。她当日被压在断龙石下,人虽然死了,但是鲜血却渗入下层地宫,滴在莲池中,触发了佛莲。佛莲引动机关,让玉姌的遗体落入了下层。” 荻泓又看了初苒一眼,继续说道:“但是,也因为这段波折误了时辰,所以顾家小姐得佛莲眷顾时,已死去多时,早已魂消魄散。佛莲只好摄取新魂,来助她重生。而那个新魂,自然就是你——阿苒。” 初苒听得目瞪口呆,却又不得不承认,荻泓说得很有道理。 “这顾家小姐,终究还是去了。说到底,都是老朽害了她性命。”荻泓在密室内来回踱步,脸上时而惊喜欣慰,时而又愧悔遗憾。叹道:“其实她并不是临选入宫的女御,而是老朽探到她的家世,才奏请昱儿召她入宫的。” 初苒也有些吃惊,她实在不料,齐姜国的大祭司王在这件事情上,掺和的这样深。 荻泓兀自絮絮地说道:“自昱儿生病后,老朽苦寻良方良药,都收效甚微。后来天意让老朽在齐姜秘谱中,找到了这盏莲灯的记录。知道了佛莲的来历,和它可治腐肉、医白骨的奇效。” “记载中说,千叶大师还在尘俗中时,便是顾氏族人。所以要想得到佛莲的眷顾,除了要有佛缘,更需要有顾氏一族的血引来触发佛莲的灵性。故而老朽四处打听,找寻佛莲的下落和顾氏后人……” 初苒这才明白,为什么病弱的玉姌会出现在地宫里。原来元帝萧辰昱需要佛莲来医病,而佛莲只能靠顾氏的血引来触发。所以当荻泓先找到了顾氏这个唯一的嫡女后,就毫不犹豫地送进了宫。大约元帝也很喜欢她,便册封了她为玉容华。 “大师,玉姌触动机关而死只是个意外,并不都是大师的责任。您也不必太自责了。”初苒看着老人悲恸心有不忍,便劝解道。 荻泓却摇摇头:“不是老朽将她送入宫中,她又怎会有这意外?老朽若没有将她牵连进来,说不定她此刻已然治好了顽疾,好好儿的活着呢。” “大师,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初苒有些不解。 荻泓道:“顾家小姐自进宫后,病就开始沉重了,昱儿待她甚厚,可是宫中的丽嫔却对她百般刁难。于是她主动求昱儿送她去宫外的弥陀庵,避疾养病。昱儿心中愧疚,就应允了。哪知她临行前,却告诉昱儿一个极大的秘密。” “她说,她不仅知道千叶九象莲的存在,还身负祖传的图谱。其实顾氏族人很早就在找寻佛莲,为的就是医治顾家这位嫡小姐的病,而且他们已探得这佛莲就在京畿附近。顾家小姐说,她此番出宫,正好可以前找寻佛莲。而且,这佛莲名曰九象,就是可以医治九人。” “昱儿听了十分高兴,当即决定让乐侯帮助她去宫外寻找佛莲。然则,实际上顾氏的图谱中早有记载,佛莲已经经历过八次触发。也就是说,只能再医治一人,这佛莲便会消殒。” “为了让昱儿安心,顾家小姐才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身死之前,她才把实情说出来,并把顾氏图谱也一并交给了昱儿。告诉他,佛莲定在地宫之中,让他务必找到,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 初苒有些理解荻泓的愧悔了,大约是因为玉姌的以德报怨吧。又或者玉姌是很爱元帝的,因为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宁愿自己忍受病痛折磨,也要将生机留给对方。 如今,这对苦命鸳鸯,一个香消玉殒,一个已然病入膏肓,唯独她还好好儿的站在这里。初苒忽然也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愧疚,好似自己窃拿了别人的东西一般。 “初时,老朽收到昱儿传来的信儿,心里也是高兴,只当八年的煎熬真的可以结束。谁知,不仅佛莲不曾寻到,就连玉姌也枉丢了性命。如今,昱儿的病每况愈下,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荻泓愈发悲恸,摇摇头难以再说下去,叹息着起身去开那密室的石门。 初苒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影,有些沉默。就在一年前的夏夜,太液池畔的桂树下,一个身姿欣长的男子圈起手,拼命地弓身咳嗽。同一时间,黑寂的岷山地宫里,一个瘦小的少女扭曲着身子,摔得浑身血泥…… “大师,其实你从来不曾放弃过,一直在为皇上制药吧。”初苒骤然出声,唤住了老人。 荻泓愕然回头,无奈的笑笑:“尽力而为罢了。” 初苒缓缓的伸出手,眼芒坚定地说道:“其实,阿苒的血,就是皇上的灵药。对吧?” 荻泓眼神一震,面色有些发白。说道:“佛莲已逝,空有你这血引又有何用。” “可刚才那药不是已经……”初苒指着药碗。 “那药,已然失败了。你方才不是亲眼所见么?”荻泓截口说道,声音愈发沉暮。 “阿苒,慧极必伤。许多事早有定数,不是以谁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转的。好生在此等候乐侯,待他回师后就随他离去吧。玉姌与你本就不是同一人,莫要再乱生遐想。” 荻泓说罢,便不再回头,疾步而去。 初苒一时楞在当下。荻泓显然是在遮掩什么,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一心想治好元帝的病么?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5章一场因爱情引发的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连几日,老人似乎都在回避着初苒。 平心而论,初苒也想将此事搁到一边。她本就不是玉姌,也不喜欢搅进复杂的乱局里。可她每每在镜中看到自己的面容,就无法轻松释怀。难道竟要让这种负债般的不安,伴随自己一辈子不成? 初苒终是放不下,只能每日像只小影子一般跟在荻泓身后,笑着与老人拉话。 “大师,您是齐姜国的大祭司王,为何大晟皇帝的事情,您却知道那么多呢? “是因为,懿德太后是齐姜国人么?” “皇上的病为何御医治不了,非要找您呢? “为什么皇上会那么信任您呢?” 这样的询问,一天里头总要问上数次。如此不依不饶,荻泓似乎也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丫头不把事情弄明白了,是绝对不会死心的。纵是他荻泓不说,等乐侯回来,她还是会去问的。 “罢罢罢,告诉你就是。”荻泓叹息道:“这事情要论源头,是出在四十年前了。当年老朽才刚刚登基,一切立足未稳,一支暗祭司族人便开始觊觎老朽的王位。” “暗祭司?” 虽然荻泓一副要翻老黄历的架势,但是这从未听说过的暗祭司一族,还是引起了初苒的兴趣。 “齐姜原来由许多部族组成,各个部族中都传承了许多远古技法。在数百年前,齐姜几乎遭遇了一场灭族之灾。当时的一位齐姜大能,平息了灾难,并将各族的技法传承尽数销毁。还告诫齐姜后人说:人不当以萤火之智,觊觎万物法则。否则就是祸及子孙,不容于这个世界。从此之后,齐姜的神秘技法都失了传承。” “可那暗祭司不知从哪里又找回了远古残本,将族中之人尽数炼化为牺牲人傀。刀劈不伤,血尽不死……他们不知疲倦的杀戮,让齐姜元气大伤……”荻泓深深的眯起双眼,眼角的褶皱叠起,似乎苍老了许多。 初苒听得寒毛直立,她难以想象,这段诡谲的历史,竟只是几十年前的事。 “老朽有位族妹,名叫妙懿。在做祭司圣女前,曾四方游历,很有见识。她说,齐姜国与大晟帝国在前朝本就是一体,大晟的景帝萧承明又是位睿智的君主。她愿只身前往大晟,嫁与皇帝为妃,求大晟皇帝帮助齐姜。” “结果,她成功了,就是后来的懿德皇后。而且她还为先帝诞下了当今皇上和懿王萧子珩。” 初苒虽然知道懿德太后是齐姜国人,很受大晟百姓的爱戴,可是却不料她身后还有这样传奇往事。 荻泓似乎也走出了回忆的阴影,和蔼的笑道:“妙懿与景皇帝是天定的姻缘!她嫁过去时,先孝诚皇后已然卧病多年,没过多久便薨逝了。第二年,妙懿就入主长春宫,做了新皇后。” “景帝与老朽结为异性兄弟,老朽同意将齐姜归为大晟属国。景帝平了齐姜的叛乱,又帮助齐姜休养生息。齐姜本已人口寥寥,如今却又有了这等繁荣,老朽总算不愧对先祖和子民。” “其实要说,这都是妙懿的功劳,景帝对妙懿用情颇深,是以对齐姜也爱屋及乌,诸多宽容……” 荻泓忽然沉默了下来,神色也有些微妙。 初苒正听到兴头上,却忽然没了下文。见荻泓黯然的脸上竟现出几分尴尬,初苒不禁问道:“然后呢,大师你说了许久,都是齐姜国的事。这与大晟有何关系,与皇上的病又有什么关系?” 荻泓努力的抬了抬眼,继续道:“妙懿从来良善,战乱平息后,多次奏请先帝宽容齐姜族人。后来又有了身孕,先帝便断了杀伐念头。一心只为妙懿和她腹中的孩儿积福,连暗祭司的余孽也不曾清肃,就草草了事了。” “数年过后,他们选了新的暗祭司首领,苟延残喘。而且齐姜已是大晟属国,多年的通商联姻,使得他们极容易便渗入了大晟。到后来,他们的胃口就不仅限于齐姜,而是整个帝国了。” 初苒不禁呆住了,果真是世事如棋,一步都不能错么?一次姑息,就铸成了大晟现在,被各方势力觊觎、分割的局面?不过只是一支小小的暗祭司势力而已,他们凭借的是什么,竟敢窥视整个帝国! 初苒下意识的说道:“应该不至于吧!先前,先帝只不过是一时不慎。既然暗祭司的手都已伸进了大晟,先帝怎会毫无察觉,就任由他们坐大了?” 荻泓轻叹道:“怎会没有察觉。只因妙懿自诞下三皇子萧子珩后,身体每况愈下,甚至还显露出些下世的征兆。先帝百般怜惜,又怕朝上的异动引她劳心费神,是以对齐姜的异动只字不提,只是暗里调查,一味包容。” 又是妙懿皇后,初苒无语了,接口说道:“可,不久之后,先皇后还是病逝了。但暗祭司的势力,却因为先帝的姑息,成了大晟不可小觑的心腹之患。对也不对?” 荻泓点头道:“是,而且先帝仍不愿与齐姜兵戎相见,采用了整肃、惮压的怀柔之策。可是那些人心中早已动了野望,对于朝廷震慑,他们不过虚以委蛇,假意退散。实则仍蛰伏在大晟,蓄势以待,伺机而动。” “先帝病故前,曾嘱咐昱儿,需顾忌齐姜乃皇后母国,莫妄兴刀兵。又嘱托老朽辅佐新帝,让老朽与新帝成呼应之势,逐渐剪除暗祭司势力党羽,将之除于无形中……” 初苒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跌脚恨道:“这先帝是老糊涂了吧!大错已然铸成,他还要子孙也跟着一道错下去,错到亡国才算完么?” 这算不算是因为一场盲目的爱,而引发的无妄之灾?果真亘古以来,江山与美人就是一对怨偶么,哪怕那位美人兼具贤德淑懿。 大约从未有人敢如此痛骂景帝,荻泓也一时感慨,眼中竟闪出泪光来:“可怜,就可怜了昱儿,刚登基不久就患上怪症,受尽折磨,无力国事。” “先是丞相宋恒道权倾朝野,独揽朝政。这,都还尚可容忍。但是后来,连他也挡不住舜阳王与长公主的肆意妄为、分薄皇权。若不是昱儿在病榻上苦苦支撑八年,只怕天下早已大乱了。如今的大晟看似泱泱帝国,实则已经离分崩离析不远矣。都是老朽无能,老朽愧对先帝啊。” “宋恒道,舜阳王……”同样的人,初苒已经是第二次听人提起了,不由问道:“这个宋恒道到底是什么人?” 荻泓道:“宋恒道乃是两朝丞相,故吏门生满天下,权倾朝野,荣宠一身。还有,他的女儿宋雪芙是宫中的惠嫔,乃是先皇赐婚,只是身子也不太好。” 初苒点头道:“那就难怪了,既是丞相又是国丈。只怕先帝大行之前,曾经托孤也说不定,权倾朝野也在情理之中。” 荻泓却无奈的摇头道:“国丈又岂止宋恒道一人而已。那宫里专宠的丽嫔,就是舜阳王舜纯的长女舜清竹。” 初苒奇道:“舜阳王不是长公主驸马吗?长公主可是皇上的姐姐啊,皇上娶姐姐的女儿做妃嫔?这辈分,乱的还真是……够一团糟。” “萝阳长公主下嫁给舜纯之前,舜纯已有元配夫人崔氏,崔氏诞有一女,便是舜清竹。长公主乃是后嫁入舜王府的,与崔氏算是平妻。”荻泓徐徐解释道。 “长公主,平妻!”初苒瞪大眼睛,更觉得难以理解。须知萝阳长公主虽不是懿德皇后所生,可却是先孝诚皇后所出的,真正的嫡长公主啊! 还是真是怪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那舜纯迎娶长公主时,居然没有上演一出王宝钏、陈世美?竟然是娶了平妻!也不晓得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竟然能让长公主这般纡尊降贵。 不管怎样,这舜纯必定是个很会摆平女人的男人,也是个极有野心的男人。 初苒似乎觉得自己遐思的有些远了,忙又向荻泓问道:“若说舜阳王来分薄皇权,我倒还能理解。只是这萝阳长公主却是为了那般?她毕竟是皇上的亲姐姐,先帝的亲女儿啊,为何这般偏帮夫君?” 荻泓默然摇头,道:“皇家内苑的事,老朽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荻泓声音有些微寒。 “但,这舜纯可没那么简单。自先帝驾崩后,他就与暗祭司势力沆瀣一气。老朽也常常费思他们是怎么搭上的。直到近两年来,他们动作越发频繁、越发肆无忌惮,老朽才查到,这舜纯根本就是当年暗祭司首领沽舜的后裔。他潜入大晟已久,新的暗祭司首领最有可能就是他了。” 初苒眼前一亮,觉得事态骤然开朗,冷笑道:“新首领?那皇上的病就太好解释了。明明登基前还好好儿的,不见半点征兆,怎么做了皇上就患上怪病?难道是天意弄人!哼,只怕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意吧,分明就是人为!”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6章活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昱儿他的确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暗祭司的瘾毒。”荻泓深深的看着初苒说道,心中升起了莫名地期待。 “瘾毒?”初苒一愣,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也算是在自己意料之中。但是上辈子只听说过毒瘾,可没听说过什么瘾毒,忙问道:“这瘾毒是什么奇怪的毒?” 荻泓摇头,道:“老朽并不知道,老朽只猜想,此毒乃是他们根据远古残方配制而成的。只因皇上对此毒依赖成瘾,老朽才叫它瘾毒。而且,每缝此毒发作时,皇上则必须去临幸丽嫔,才可以缓解。” 初苒听得眼皮一跳。当日,她魂游大晟宫时,正是不凑不巧地撞见了那香艳的一幕。她也因此而喟叹帝王情薄,玉姌死得不值得。现下听了荻泓的话。才知道是这个缘故。不过,这法子也太阴损了点些。 见初苒耳颊微微泛红,荻泓又耐心地解释道:“这毒倒也不是什么欢情之物。以老朽看来,这毒只怕本就是无解的,中毒之人若不想在毒发时被磨折而死,就必须使用药物来缓解痛楚。而舜纯,为了掣肘昱儿,就将自己的女儿炼制成药人,只要昱儿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依靠丽嫔,而昱儿十年无嗣,也与这毒有关。” 听了荻泓的解释,初苒不禁感叹,只怕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才是世上最厉害的瘾毒吧!舜纯连女儿都可以这般作践,那绝皇嗣这种阴损之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咂舌之余,初苒却也想到,既然是毒,那么是不是比顽症要好得多了。一个是天意,一个不过人为。纵然元帝中毒已深,但是只要能配得出解药的话,是不是比治疗起怪症来容易些呢? 念及此处,初苒眼珠一转,按住笑意说道:“诚如大师所言,舜纯与他的暗祭司势力如今还都只能在暗处活动。想来,只要还有皇上一日在,他们便名不正言不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荻泓轻轻摇头,叹道:“从前或许是如此,但是那毒让皇上十年无嗣,早已成为舜纯手中的最有利的筹码。” 初苒却不赞同荻泓的说法,这几日她可没少打听皇家的事。于是驳道:“皇上虽然没有子嗣,可是先帝却有七子啊。除了已逝去的先太子萧睿之,如今还有一位皇上和五位王爷呢,萧子珩更是嫡皇子。虽说立储君都是立长子,可依古法,也是有兄终弟及之说的。舜纯用这么轻的筹码押宝,怕是远远不够的吧。” 荻泓低头沉思,心有所动。 初苒思索着,又说道:“况且朝中不是还有宋丞相么?他曾辅弼两代君王,乃朝之重臣。这样的人,大多所图的不过是一族荣宠,世代封侯。又抑或是,他自己本身对权势的热望。” “那样极要声名的世家贵族,最想的就是青史留名,可不会无端去觊觎什么皇位,弄得株连九族。他宋恒道应该是,那个最乐见皇上半死不活地坚持下去的人。只有皇上的皇权稳固,他和他身后家族的利益才可以得到最大的保全。” 荻泓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初苒,眼里已经有了许多的赞许。 “况且,他的女儿惠嫔还在宫中,也未必就没有受到丽嫔的倾轧。宋恒道与舜纯注定做不成友军,必须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 荻泓微微颔首道:“惠嫔乃是先帝赐婚,是皇上第一位赐封号的妃嫔。老朽听闻,她在宫中隐忍贤淑,很懂得避忌丽嫔的锋芒,丽嫔对她也多有忌惮。” 初苒眼神狡黠,继续说道:“如此说来,那他们双方就是死对头。既然这样,那舜纯不扳倒宋恒道,在朝堂上就没有什么胜算。现下宋恒道的势力虽然收缩,却也仍然把持着半壁朝政。” “懿王萧子珩又远在建州,兵精将良,态度晦暗不明。对舜纯来说,就如同一把不可捉摸的无影剑,需要时时提防着。” 荻泓点点头,他向来偏爱元帝,从未站在萧辰昱以外的立场去过多的考虑过。想来舜纯的篡逆之路也确乎不是那么容易,不仅如此,似乎还有些腹背受敌之势。 初苒伸出手指,在案几上轻叩:“至于舜纯这个驸马,只不过挨着长公主的边儿,勉强算个国戚。他若是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死无葬身之地!” “长公主乃皇家血脉,又是先皇后嫡女,位份尊贵。假如一日事败,皇上为了亲情还是名声,都理应给她留条后路。” “不拘是和离还是休弃!只要没了舜纯,公主依旧可以是公主,就是放在朝堂上议起罪来,也不过就是个妇人,圈进封邑里就是了。只要皇上不计较,谁会去触这个霉头。” “但他舜纯呢,没了公主他却算个哪门子的王?他苦心孤诣蛰伏多年,忌惮的恐怕就是一击不中之后,下场堪虞吧。” 荻泓频频点头。 初苒掩口微笑道:“如是说的话,只要宋恒道不倒,舜纯也必不敢轻举妄动。要说起,这宋恒道年事已高,或者舜纯是在等他死也未可知。皇上只需好生利用这段时机,平衡好各方关系,事态也并不是就没有转圜,大晟也不至于就此都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所以大师,你似乎有些言过其实,危言耸听哦!” 荻泓虽然老成,也甚是赞同初苒的分析。可是被这么一激,也不禁脖子粗红,大声辨道:“理虽如此,话却不能这么说!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已是惊才绝艳之人,为天下名士所仰望。可如今皇上被丽妃以瘾毒掣肘,又如何有精力在这几方之间游刃周旋。若是没有这瘾毒牵制,以昱儿之厚德大能,龙章凤姿,又岂能容他们这几个跳梁小丑在这里丢人现眼,祸乱朝政!” 初苒听得噗嗤一笑,拊掌说道:“所以,说到底,皇上的毒才是这死结里的关窍所在!大师也说,只要解了皇上的瘾毒,一切皆有可图。” 荻泓不料初苒绕了一大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一怔之下,竟指着初苒噎得说不出话来。 初苒闪着那双清透至底的大眼,说道:“大师,你就说说那毒吧,其实是有解的,对么?” 荻泓神情寥落地说道:“果真,不告诉你,你是不会死心的。” 初苒满脸期待,荻泓却觉得满口苦涩,叹道:“若是在当年,老朽也不会犹豫,就如同对待顾家小姐一般,将你直接送进宫去便是。可如今……” “进宫?”初苒一愣,奇道:“不是制解药么,要阿苒进宫去能做什么?” 荻泓苦涩的笑道:“你可知那日的药为何不成?只因,那药需要活血。你若不入宫,昱儿哪来的活血可用。” 活血!初苒瞬间呆愣,荻泓又说道:“昱儿沉疴已久,要驱毒,日日服药都离不开你那血引。若再至瘾毒发作之时,所需的只怕不是些小血量可以满足的。就连老朽也无法预料,那会是何样子。且早年间,昱儿对那毒还能耐得一月半月,如今却是每隔七八日便发作一次……” 初苒呆住了,万不料自己费尽心思问出来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她原想自己本就是借了玉姌的身体才得以重生的,若是可以助荻泓取血炼制解药,纵然受些亏空也应该。 可是现在听荻泓的意思,竟是将她的自由,甚至小命全都搭进去,也未必就能保得了萧辰昱的性命。难怪,从始至终,荻泓都要那般回避遮掩了。 这可如何是好,初苒顿时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只隐隐听见荻泓说:“丫头,莫要再执念了。昱儿乃玉中君子,绝不会忍受以饮人活血,来求生的法子的。” 待初苒再回过神来,荻泓已走得老远了。 王庭外的驼山上,初苒静静的远眺。 她苦思了多日,也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只是每晚的梦里,都是元帝、玉姌和萧鸢的身影。 或许荻大师说的对,世间的事冥冥之中都有定数,不会因为哪一个人的力量而改变。 先帝虽然因情犯了糊涂,为大晟埋下了隐患。但是他临死前却仍然布好了大局,以元帝萧辰昱作为劫子在前,与各方势力消耗周旋。纵然有一天萧辰昱不敌这各方倾轧,失了皇位,也还有萧鸢这个后手在,大晟也不会因此就断了传承。 建州地处东南,独辖大晟一十七郡,又多是富庶之地。若然有一日,晟京失事,萧鸢东靠大海,北上可援晟京,南下可图闵州六郡,西边仅一个羸弱的南越国比邻,全然是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 初苒毫不怀疑,即使舜纯磨死了萧辰昱,扳倒了宋恒道,他和他的暗祭司势力,也未必就是萧鸢的对手。 当日萧鸢含恨离京,十年厉兵秣马,手下俱是可战之兵。而且以他的嫡皇子之尊,也决计不可能只拥建州、闵州以自重,满足于一隅。金戈铁马,江山独看,那才是萧鸢的性情。 初苒有些慨叹,她一个小女子能算什么呢。历史的车轮滚滚碾压而过,她不过只是车轮后扬起的一粒微尘。什么也不会因为她而改变,她也未必就能改变什么,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要说唏嘘,也只是可惜了萧辰昱和顾玉姌这一对苦命鸳鸯罢了。她这命几经波折,来之不易。天意既然如此,那好好儿地活下去,岂非更有意义!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7章认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在初苒苦思时,远处忽然黄沙滚滚,一队重骑奔袭而来。 不远处的侍卫穆风如影一般掠到初苒身前,他是荻泓特意为初苒安排的贴身护卫。 初苒却已经看清了来人,惊讶地喊道:“师傅?” 乐熠也看到了山岗上俏立的身影。他今日没有着戎装,一身布衣依旧威风凛凛。见他策马而来,穆风便悄悄退下。 “师傅,您怎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苒怎么知道本侯今日会到?” 两人同一时间问出问题来。 初苒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些日子的沉闷纠结,都在这一瞬消散。 乐熠也释然一笑,四下环顾后,问道:“怎么在这风口儿上站着,在齐姜待不惯吗?” “没有,齐姜民风淳朴,风光旖旎。阿苒都打算留在这里,住下了呢,哈哈!”初苒没心没肺的笑着。 乐熠眼神一凝,初苒忙敛了笑,转了话题问道:“师傅怎会回来的这样快,不是要等一月之后的吗?” “本侯乃是卫将军,戍边本不是分内事。此行不过是为了视察督战而来,自然是早去早回。”乐熠缓缓解释道。 初苒忽然没来由的觉得师傅的眼神有些压抑,想想又说道:“那师傅,我们是马上要回晟京了么?” 乐熠不答,握了马鞭朝王庭走去,徐徐问道:“恩,本侯马上要赶回晟京,阿苒你呢?还是想要回闵州家乡去么。” 初苒摇摇头,见乐熠背朝着她,又忙跟上去清声说道:“我不回去了,家乡也没有什么亲人。” “莫不是还真喜欢了齐姜,想留在这里不成?”乐熠顿住脚步,回头问道。眼里含了笑意。 初苒讪笑道:“当然不是啦。” 自乐熠离开的这些日子以来,初苒一直对自己隐瞒了师傅耿耿于怀。纵然是在为元帝的瘾毒解药纠结烦心的时候,也不曾忘了这事。始终记着在师傅回来后,要把建州的经历都如实告诉师傅。 今日乐熠回师,心情似乎也不错的样子。初苒觉得正是时候,于是润润嘴唇,鼓足了勇气说道:“师傅,其实我是想告诉您,这半年来,我都在建州。懿王救了我,他……” “莫非你还想回建州去不成?你竟真对懿王起了绮念!”乐熠顿时有些震怒。既不是想留在齐姜,也不打算回乡,这般吞吞吐吐,言下之意是要回雍都去找萧子珩? “师傅他,怎么会知道我对萧鸢动了心!”混乱间,初苒大惊,完全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忽然转了话题,而乐熠歪打正着了。见乐熠震怒,初苒忙摇着手,下意识的否认道:“没,没有,阿苒不敢……” “那萧子珩身为嫡皇子,建州藩王,在封地,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私铸银钱扩充军备。上不效行国策,下不征缴赋税。任免官吏、生杀予夺,行的尽是逾矩之事。虽名为藩王,实已是大晟一贼也!” “你可是要与这样不忠不义之人扯上干系?你项上有几颗脑袋,敢与他有牵涉。若你再这般不识大体,便不要再叫我师傅!” 初苒张大了嘴,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引出师傅这许多狠厉的话来。看他眉眼凛凛,声色之下俱是雷霆,吓得初苒竟一时摸不着头脑。只会说:“阿苒不敢,阿苒不敢的。” 乐熠怒气冲冲,大步向王庭内走去,晚宴上也不曾理会初苒。 初苒垂头丧气,苦思许久才隐约明白是说岔了话。想要去给师傅认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自己真是对萧鸢生了情愫。 晚宴后,初苒端了茶站在师傅房门外。徘徊了半日,茶都快凉了,还是不敢进去,怕万一说不出个所以然,又被骂出来。 心里忖道:师傅也真是的,萧鸢至于那么差么,一说起来,就象是要除之而后快的似的。“大晟一贼”?初苒打了个冷战,至于么。难道师父与萧鸢有仇?可萧鸢离京时是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皇子,当时乐熠还在戍边,能结什么仇?可师傅就是妥妥地在针对萧鸢,莫非乐熠与皇上有基情? 初苒轻轻在自己脸上掴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做这样的遐想,若是被师傅知道了,还不直接拆了自己的骨头。 乐熠却早在房中听到初苒在外头悉悉索索,徘徊不定。气道:“藏头露尾的,在外头做什么!” 初苒一惊,只好推门进去,准备斟茶认错。 乐熠却不受,反问道:“你知道你错在何处了?” “错在——错在……”初苒冥思苦想,一时也编派不出好理由。 “错在,你根本不知那懿王是何等人!”大约是晚宴间饮了些酒,乐熠难得地话多:“所谓藩王,仍然是皇上的臣子,食朝廷俸禄,与朝中官员无异。而官吏任免、银钱铸造这些事,都该经由朝廷管理的。懿王却偏要处处逾矩,行生杀予夺之权,豢养军队。这不是包藏祸心是什么?” 乐熠目光灼灼的看向初苒:“你说他救过你,所以本侯骂他是大晟之贼时,你便觉得本侯是言过其实,是不是?” 初苒垂着头,不敢说话。 乐熠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如今朝廷、皇上都在危难之中,懿王身为皇上胞弟,本该从旁协助。他却一心只顾自己,在雍都大兴府邸,改王府为王宫,对外则自称寡人。” “他的军队,还沿着建州外围,四处圈占无人之地,扩边设郡。这是一个忠义之臣,在国家危难之时,该做的事么?他这分明就是拥兵自重,想从皇上手中,划一个国中之国出来。” 初苒楞住了,这些事情,她在雍都之时,还当真是不知情。 乐熠又说道:“那监御史赵光谦,本是朝廷外放官员,当对藩王行监察之职。但是他却因着自己的女儿是懿王妃,就与萧子珩沆瀣一气,置皇权法度于不顾,以致朝廷失了对建州的管控。如今建州的百姓只认得懿王,而不知皇上。萧子珩早已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封国之王。” 初苒心中不由长叹,看来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先帝赐婚在前,后又把赵静柔的父亲放了监御史一职,可不就是为了让赵氏一族死心塌地的辅佐萧鸢。 监御史!懿王妃?怪不得他们少年夫妻,伉俪情深;怪不得阖府姬妾,只有赵静柔才有资格孕育子嗣。他们根本就是两团打碎的泥,兑了水又和在一起。不管到了何时,都是夫妻一体,荣宠与共的。 偏自己离开时,还百般不舍,念念不忘……真是可笑至极。 见初苒有些动容,乐熠便冷笑道:“你现下知道错在哪里了?可还要执迷不悟?” 初苒脖子一梗,信口诌道:“师傅多虑了。萧子珩虽救了我,却让我在他府中卖身为奴,我不堪府里的规矩,所以才逃了出来。如今既然知道他不是我大晟的忠义之臣,从此阿苒再不提他就是。” 乐熠凝看初苒,虽然对她所说卖身为奴的事,有些莫名。但是她既然愿意与萧子珩撇清关系,乐熠便也不想再深究。遂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回晟京。本侯已与荻大师道过别了。” “明日?”初苒惊诧道:“走得这样急?” 乐熠面色一凝,问道:“你还有什么幺蛾子不成?” “没,没有。阿苒这就回去准备。”初苒意兴阑珊,心乱如麻,讪笑着退了出来。 本来就无甚好收拾,打好一个小包袱,初苒就在靠在榻上瞎想。一会儿想到萧鸢与赵静柔夫妻情厚,一会儿又想到萧辰昱与顾玉姌惨惨戚戚,心里说不出是酸楚还是郁闷。 朦胧间,忽然见玉姌袅袅婷婷,朝自己走来。近到跟前,初苒却发现玉姌两眼空洞,面如死寂。 不待初苒惊骇地叫出声来,玉姌枯瘦的手便已掐上初苒的脖子,声音凄厉:“为何?我连身体都给予了你,你却为何舍不得区区血引,就是不肯救他。你可知他受了多少折磨屈辱,你的心好狠!!” 初苒双手划拉,想挣开玉姌,可玉姌却如同一抹飘忽的虚无,怎么也触碰不到。 “呼——”初苒猛地坐起,清醒过来。 果然又做噩梦了。初苒擦擦额头的冷汗,看一眼身边的小包袱,银牙一咬,便推开房门,毫不犹豫的融进夜色中。 荻泓的寝殿外。 “让我见见大师吧,我真的有极重要的事,大师一定会见我的,不然我明日就走了。”初苒在寝宫外苦苦哀求。 “让她进来吧!”荻泓沉暮的声音响起。 初苒进了荻泓的内寝,才发现荻泓衣着整齐,根本不曾休息。初苒深深的吁了一口气,她终是来对了,知道她要走,荻大师也是彻夜难眠,放不下的吧。 “大师,我想试一试。”初苒不再犹豫。 “你都想好了么?你不怕死,也不怕深宫似海么?”荻泓问道。 初苒点点的头:“是,都想好了。其实,从知道玉姌是为什么而死的时候,阿苒就已然想帮她实现遗愿了。阿苒不能既占用了她的躯壳,又置她的感受于不顾。阿苒做不到,阿苒不想一辈子活在歉疚之中!”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8章表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荻泓有些动容,听到乐熠说明日就要与初苒离开之时,才知晓原来自己做不到那么云淡风轻。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元帝解毒的希望,就这样白白的化为泡影。难得初苒肯这般大义、坚定,这让荻泓很释然。 “你放心,昱儿是极重情义之人。不管你能不能驱除瘾毒,他都不会为难于你。老朽再修书一封,求他日后放你回归齐姜,他必定准奏。”荻泓有些急切的说道。 初苒微微一笑:“那阿苒先谢过大师。” 荻泓负着手在室内来回疾走,又道:“老朽还会赐你圣药女的身份。圣女是我齐姜最尊贵的女子,这样的话,即使到了大晟,也无人敢小觑与你,更无人敢随意迁罪于你。” “圣药女么。”对于这个安排,初苒倒真的很开心,妙懿太后就是圣女,如此身份,不尊贵也变得尊贵了。而且这样一来,她的背后就是整个齐姜国,不管怎样,也算是多了一层保护吧。 “大师考虑的真周全。”初苒挠挠头,犹豫了半晌,又说道:“可是,我师傅那里……” 见初苒心虚,荻泓笑道:“不妨事,待天亮后,老朽亲自与他说,乐侯对皇上一片赤诚,你有此义举他必是高兴的。” 初苒摇头道:“大师,我说的是玉姌重生的事,大师能不能帮我隐瞒,我只想……” “老朽明白,你是你,顾家小姐是顾家小姐,即使是皇上那里,老朽也不会明言的。时过境迁,花非花,雾非雾,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阿苒也不必时时记在心上,你就是你自己。”荻泓悠悠说道。 初苒不料荻泓会看得这般通透,心中当下便是一阵感激。 “老朽,真正放心不下的,是阿苒你入宫之后。深宫险恶,昱儿又病势沉重,你孤掌难鸣……” 初苒没了心结,说话也轻松起来,打趣道:“阿苒的事,大师就不要操心了,有大师给我做靠山,还有师傅照应我,怕什么!大师还是好生去想想该配几味什么药来,保住阿苒的小命才是。他日,皇上病愈,我可是要出去四海悠悠,海阔天空的。” 一席话,说得荻泓也不禁乐了。 翌日清晨,乐熠收整齐备刚走到院中,侍卫便来禀报说,荻大师有请。乐熠一阵莫名,昨日不是已辞行过了,说好今早离开不必相送的,为何还要请。 虽如是想,乐熠还是随侍卫去了荻泓的寝殿。 远远看见乐熠进来,初苒忙朝荻泓身后缩了缩,不敢抬头看。 乐熠却一眼瞥见殿内的初苒,顿时浓眉一皱:“阿苒,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初苒一见到乐熠就气短,幸而荻泓开了口。 “乐侯,只怕此次还要再耽搁侯爷几日了。老朽有一要事与侯爷相商。阿苒,去到外头去守着。”荻泓面色肃然。 乐熠深知荻泓绝不会故弄玄虚,如此凝重,必是要事。便也不再看初苒,过去紧挨着荻泓的下首坐了。 初苒一溜烟儿地跑到门外,掩上殿门守在外头,心中忐忑。也不知荻大师会怎样跟师傅说,只怕师傅又会生自己的气了。但是乐熠最是忠君爱父之人,如今她愿以活血救治元帝,想来他会原谅自己吧。 “砰!”殿内一阵巨响,乐熠推门而出。 初苒探头一看,只见殿内有一堆破碎的桌椅,荻大师倒还算面色平静。 师傅终于还是生气了么,初苒没敢问。 事关元帝的生死,乐熠终于还是留下了。是夜,乐熠来到驼山上,独自看着浩淼的星空。从前,每到大战之前,他都是这样仰看天幕,宁静心绪。 初苒已经被送到香溪谷去了,那里是齐姜的圣地。初苒在哪里待上三日,便会以圣药女的名义被送出,再由他护卫送至晟京。 乐熠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不是愤怒不是生气,而是慌乱。疆场上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性命相搏,他都不曾如此。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而今为何会这样慌乱…… 三日过后。 初春的齐姜虽然寒冷,但是花儿已然开得满山,人们都捧了鲜花到街头去凑热闹。因为香溪谷里的一位圣药女今日要出谷,不日就会嫁到大晟去。 这是齐姜嫁出去的第二位圣女,第一位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而这一位圣药女,也会给大晟的新皇帝带去福祉,成为齐姜人的骄傲。 当身披雪缎,簪满鲜花的初苒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人们沸腾了,纷纷揣度着面纱下的绝代风华。初苒安坐在高高的车舆上,一路从香溪谷到王庭。沿途的人们的纷纷向她抛洒嫩叶和花瓣,好让她将这些祝福都带到大晟去,医治好大晟皇帝的顽症。 乐熠静静地站在人群的最后,身形如枪,眼眸寂暗。即使离得这样远,他似乎也可以感受到她面纱下盈盈的笑意,和温柔的气息。心渐渐有些悸痛,如同某些真相被掀开…… 简单却十分欢庆的典礼,一直从早上持续到深夜。 回到王庭的初苒换下了礼服,披着一袭轻裘独自站在内院中。身体的确很疲累,但她却显得很轻松,因为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负疚感消失了。 短短的三天里,她学了许多简单的医理。接下来的几天,荻大师还要给她详细的讲皇上的病征和素日用的药。这些详尽的记载,都是穆风从大晟带回齐姜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恐怕会很忙!初苒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来到这异世大半年,似乎终于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了。 “竟这样开心么?”冰冷的声音骤然从庭院黑暗深处传出。 初苒一惊,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那道暗影。 “师傅!你——喝酒了?”初苒看清了来人,忙过去搀扶有些踉跄的乐熠。 乐熠猛地大力地握住初苒柔弱的双肩,初苒下意识的将身子朝后拗着。乐熠深深地看着这张扬起的小脸,果真比她鬓边的花朵还要鲜妍,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在月色下犹如最美的醇酒,可以迷醉每个男儿的心。 如果让她进了宫……乐熠深深的闭上眼,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烈酒不断在胸中翻腾,一直冲进大脑。 乐熠狠狠的质问道:“为何?你为何要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想法,为何总是要这般不安分?跟在本侯身边不好么,你可知,本侯曾立下誓言,今生只娶一妻,永不纳妾!” 初苒呆看着今夜不一样的乐熠,她信,她如何不信?乐熠这样的人,说出话来,落地都会入土三分。初苒的眼中甚至闪出些光芒,在这样的时代,她第一次听到,一个男子能说出类似于“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誓言。而且还是乐熠这样身份尊贵的男子,这让她平白燃起了些许希望。 “你为何偏偏要去做那等充盈后宫之事。皇上深受丽嫔之苦,早已心灰意冷。况且,皇上心中已有了玉容华,即使她已魂归九泉,皇上仍时时描摹她的画像,与她倾诉离思之苦。你此时入宫去,又能算得了什么?”乐熠有些语无伦次,眼里俱是挣扎。 初苒小心地说道:“师傅,阿苒不是为了充盈后宫才去的。荻大师他没有给师傅说吗?” “说了又如何!”乐熠一甩手,身形又是一个踉跄:“一旦入宫,一切便由不得你了。皇上尚且身不由己,又哪里还能顾全你?” “阿苒还有师傅照应,还有荻大师。阿苒不会有事的。”初苒忙又扶住乐熠,扬起坚定的小脸。 “哈哈哈……”乐熠一把推开初苒,大笑而去。 “迟了,太迟了……”乐熠不清不楚的嘟哝,他太迟弄懂自己的心,也太迟了解初苒了。 又是三日。 初苒忙得几乎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荻泓一日也难得歇上一两个时辰,他必须尽快把初苒送往大晟——赶在舜阳王提出反对意见之前。 送亲的队伍业已安排妥当,齐姜的卫队只能送到边境。乐熠便又从琼州调来数千精兵相迎。 临行的前夜,荻泓仍在与初苒分析朝中的形势,尽可能将他所知的一切告诉初苒,以便初苒往后可以随机应变,能在这些势力缝隙中安然的活下去。 荻泓还给了初苒两个可用之人,一是穆风,他已往来大晟宫和齐姜数次,不仅充当过元帝的暗卫,功夫了得,还精通医理,十分可信。 另一个名叫颐珠,也是齐姜人,早年间被荻泓送入大晟宫中,本是想要放在元帝身边做个帮衬的,可不知怎么得罪了丽嫔,如今已在宫中的下院里做了数年的贱奴。但她是个极细心,意志极坚定的人,这么多年的磨练,想来应该更谨慎了。 翌日,送亲的队伍终是要出发了,乐熠骑在头马上,面色肃然地眺望晟京的方向。 初苒穿着云锦霞衣步出大殿,拖曳的裙裾上缀满盛开的花朵,远远望去犹如天边一道绚烂的流霞。 扶着侍女登上车舆,初苒却伸手挡住放下的车帘,轻声说道:“请乐侯爷,到舆前说话。” 不一会儿,乐熠便骑着骏马出现在车舆旁。他下马来到车辕旁,拱手行礼,却并不看初苒。 初苒心中一紧,咬咬嘴唇说道:“师傅,您原谅初苒的任性可好?您从来为人坦荡。必然也晓得违心而活的感觉。若是阿苒不知道那事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阿苒就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阿苒此去不是去充盈后宫,更不是贪恋富贵。阿苒从来想过的都只是平凡的生活,嫁一个心爱之人,生两个可爱的孩子。结庐水边,过一些悠游的日子。” 乐熠坚毅的双唇紧抿许久,才淡淡开口道:“圣女,时辰已经不早了,错过吉时只怕于礼不合。再者,微臣与圣女并无师徒之实,这师傅二字,还请圣女日后不要再提了。” 初苒端坐在车中,脸上俱是失落。一道薄薄的面纱,仿佛阻隔出两个不同的世界。初苒不明白自己说的如此明白恳切,师傅为何还是不肯相信自己。 心里划过一丝凉意,初苒深深的福身:“阿苒,受了侯爷许多恩惠,今日就请侯爷受阿苒一拜吧。” 乐熠的眼角微不可见的轻抽,侧身避过,翻身上马扬声喊道:“出发!”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29章未过门的妻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王庭与晟京的距离,对于这样浩荡的送亲队伍来说,足足有月余的路程。车队抵达皇城时,晟京依然是春寒料峭。 京城的百姓,早已获悉齐姜圣女要嫁入大晟的消息。城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其中不乏达官显贵的马车。 送亲队伍的必经之路上,一辆坚固的宽厢马车,单独停在僻静的深巷里。 一个骑马的中年男子,立在巷口观望。他眼角略有些皱纹,却丝毫不损陨他的风流倜傥。也许他的俊朗甚至比不上乐熠,但是他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气韵,这气韵让他拥有比俊朗更能让女人心动的资本。 巷子外的长街上,热闹的送亲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过去了。一只青色的小鸟飞进巷中,被中年男子一把抓在手中。男子调转马头,朝深巷中停着的马车走去。 “怎样?” 车内女子的声音有些急切。 男子伸展了白皙的手,青色的小鸟立在他的掌心,神情安然。 “果然不是圣女,玉青鸟不认识她的味道……”男子将鸟儿朝空中一抛,下马坐在车辕上。顺手将车帘掀开一角,玩味的轻笑,狭长的眼里似要滴出春水。 “哼,你们男人但凡看见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变成这副德行。真贱!”女子的话里多少有些酸意。 “看见有姿色的女子?”男子闻言,修眉一挑,身子已探入车内。轻叹道:“公主是在说自己么?公主又何止几分姿色而已……” “呸!你进来做什么,出去!”嗔怪中带着几分欲拒还迎。 “你们女人,可不就是喜欢男人的这幅贱样子么。”男子低沉的声音里尽是魅惑。话头儿一转,又冷笑道:“乐熠防的那样严实,哪有那么容易看见。” “哼!”女子的声音更冷。 想起方才车辇里那道青稚的身影,男子似乎忽然来了兴致,调笑道:“好吧,我是出来赏美人来了,公主巴巴儿的跟出来却是做什么来的,嗯?” “唔,这是做什么?你越发大胆了,这是在外头……” “公主既然心里想,昨夜为何不召我。”男子的声音愈发肆意。 “你,唔……你,你起开……唔,嗯~” …… 她是大晟最高贵的女子,萝阳长公主。 纵然她心比天高,自持矜贵。可是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她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让自己的底限。 这男子自然就是舜阳王,舜纯!一个可以娶了公主做平妻的男人。 十数日前,舜纯收到消息。齐姜的大祭司王荻泓要给元帝送来一位圣药女。与之同时,元帝已然接受了齐姜的国书,而圣药女则已经在来大晟的路上了。 此时再想反对,自然是来不及了。到底是两国交好之事,都已箭在弦上,贸然反悔,定会闹得举国震动。这可不是舜纯此时想见到的。是以,舜纯虽然知道这当中必有猫腻,也只能接受。 萝阳公主知道后,却勃然大怒。昨日听说,舜纯要来验圣药女的身份真假,便一早也跟了出来。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却不知怎么地,就演变成了一件赏看美人,而后打翻醋坛子的风流韵事。舜纯很有兴致,马车上偷腥之事,从前也不是不曾做过,不过今日却似乎格外的新奇畅快,妙不可言。几度征伐神勇之下,萝阳公主的滔滔怒气也一路低徊婉转,无迹而去。 朝中的臣子们也甚是关心,一则,齐姜曾经出过一位皇后,二则,听说这次的圣药女是带了上天的福祉,为皇上驱除恶疾而来。 他们的皇上确实病得太久了! 宋恒道更是喜忧参半,若是皇上真可以圣体好转,那么宋氏一族便有了再次生机焕发,重获荣宠的机会。但是,若是这位圣药女因此而得了皇上宠爱、百姓爱戴,那么他的女儿惠嫔便再难迈向那个最尊贵的国母位置。 不过,要是圣女入宫后,可以撼动丽嫔的地位,那他无疑会成为得益者。只要舜纯在后宫失了权重,那他在前朝的风头,也会很容易被自己压下去。 几番考量,宋恒道直到进了宫门,才定下主意。不管日后如何,眼下让圣药女得以顺利入宫,治疗皇上的痼疾,抑制病情恶化,无疑是当务之急。 大晟宫。 典礼已经准备妥当,圣女的车舆也已入了皇城,官员们陆续就位,只等吉时。 龙座上还是空空如也,但是臣子们都已习惯了,安心的等待着。大约,圣女不入宫门,皇上是不会露面的。以皇上目前的体力,已然很难支持这样冗长的盛会了。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臣工们殷切期待的时候。圣女的车舆,此时却正停在忠义侯府的正门前。据说,圣药女要先入侯府去略做休整后再入宫。 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围在侯府门外,掩口偷笑。乐熠是元帝的心腹宠臣,众人自然不敢做什么无端的揣测。只是,这圣药女竟然这样不通大晟的礼法。身为皇上的女人,不先入宫,却披着嫁衣进了乐侯爷的府邸! 初苒浑然不觉,她从来都很信任乐熠的安排,甚至很高兴进宫前,师傅肯让她来看看师傅的家。即使他已不愿再让自己叫他师傅了,但是他还是关爱自己的吧。 经过简单的梳洗,初苒再次登上了车舆。乐熠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头马上,身着霞衣的初苒,并不知道这短暂的半刻停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宫门到了。 初苒高昂着自信的的头颅,端平双肩,在百官的注视下,一步步,稳稳地踏入那百级石阶后的深宫。百乐齐奏,喧闹与繁华都与她无干,她脚下的步子,只循着她自己的心路前进,她只为自己的心意而活! 一天的典礼终于落下帷幕。 初苒静静的坐在满是喜气的寝宫里,厚重的茜纱下,她甚至连元帝都不曾看清楚,但是这寝殿内的一切她却很熟悉。这是元帝的寝宫——紫宸殿! 这个安排让她有些意外,但是对于元帝这份力所能及的庇护,初苒很感激,不管这安排是不是出自荻泓的请求。 如此同时,宣室后殿里。 一个魁伟的身影正在默默的等待,不一会儿,元帝消瘦的身影也进入殿内,内侍小禄子扶着元帝坐下后,就出去守在殿外。 “皇上。”乐熠单膝跪地。 “平身吧,咳咳,这次千里送亲,辛苦乐卿了!”元帝吃力地在椅上挪了挪疲惫的身子。 “皇上,您这……”乐熠看着元帝散漫的眼神、骇人的脸色很是担心。 “咳咳,朕这病怕是难好了。”艰难的咳嗽后,元帝疲弱的笑笑。见乐熠似乎要出言安慰,元帝又摇摇手道:“圣药女能来,朕还是高兴的,叔父他老人家还好吧。” “一切安好!”乐熠忙回道。 元帝点头道:“乐卿,你急着见朕所为何事,便快说罢。朕今日委实很累了。” “皇上,此次入宫的圣药女,还望皇上能多加照拂。”乐熠躬身道。 “这个,叔父已嘱托过朕了,朕会力保她的。”元帝淡淡地说道:“朕已传旨,将她安排在紫宸殿里,后宫中无人敢小觑了她。” 乐熠眼角狠狠地一抽,再次跪下说道:“臣有一事向皇上请罪!” “何罪?但讲无妨。”元帝微微抬眼。 “阿苒一路风尘仆仆,入宫前,臣带她回了臣的府邸洗漱休整。”乐熠单膝跪地说道。 “阿苒?是圣药女么?”元帝闻言略迟疑了一下,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罪,起来吧。” “臣,这么做,是因为……”乐熠不肯起身,欲言又止。 “是因为,阿苒,她是微臣未过门的妻子。微臣恳请皇上,能帮臣照顾她。”乐熠抬眼看向元帝。 “未过门的妻子?”元帝与乐熠君臣十年,自然知道乐熠迟迟不肯娶妻的事。如今,能被他称为妻子的人,必定是他心中挚爱。 元帝有些楞,一日的疲累让他无法思考得太深,只能低声说道:“朕知道了,他日朕病愈,便送她出宫与你团圆。” “谢皇上隆恩。”乐熠紧绷的身子,终于松弛。忙起身去搀扶步履踉跄的元帝。 紫宸殿内。 元帝由小禄子扶起勉强的坐着,榻畔象征性的站了几位喜娘。 时辰还很早,远不到歇息的时候,元帝已经体力不支了,小禄子扶着元帝的手肘,颤巍巍的挑开初苒的纱盖。元帝如今已经不能宠幸任何妃嫔了,做完这一步便算礼成,从此初苒在这宫中也就有了明确的身份。 喜娘们正预备收拾事物,请安退下。却看见榻上的一对新人正呆呆地两两相望,目光痴缠。 元帝有些恍然,最近他的眼前常常迷蒙一片。但是,现下如果他没有看错,坐在自己眼前的人,分明就是玉姌,如梦中见过的一般无二。 初苒此时也是五味杂陈,元帝看起来比从前更瘦了,但是烛光修饰了微凹他的脸颊和苍白的脸色。看着近在咫尺的这样一张脸,初苒不能不想到一个人——萧鸢。 喜娘们都掩口吃吃的笑,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新人。明明是头一次见面,却如同隔世的恋人一般,执手相看。 抿唇偷笑着依次退下,喜娘们刚出了宫门就开始窃窃私语。圣女娘娘是多么的美丽动人啊,皇上一眼就着了迷,就是丽嫔娘娘皇上也没这么深情地对视过呢。 “姌儿?”元帝的欣喜中带着迟疑。 “奴婢叫阿苒!”初苒陡然惊醒,她可不想让元帝有这种错误的认知。 “阿姌……” “对啊,姓于名初苒,皇上就叫我阿苒好了。” 原来是于初苒么,元帝有些混乱,他已经太累了,几声喘嗽之后,便神思散漫,再没有精力去分辨。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0章圣药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元帝的执事公公高福弓着身子,端了药碗徐徐地进来。小禄子正要迎上去,初苒已提前起了身。 小禄子恍悟,如今已经有圣药女了,自己可不是多余。旋即回身扶住了摇摇欲坠地元帝,又伸长了脖子看向初苒,脸上满满都是期待。 初苒从高福手中接过药碗,置在一旁的桌案上,又自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药丸溶在汤药中。手上精致的银甲套轻轻磕在碗沿儿上,似无意又似有心。这是荻大师为她特制的,为的是不让元帝发觉每日在服食血引。 精巧的甲套浸泡过药汁,里头有暗针。初苒手指轻弹,暗针即可刺破指尖将血引渡入汤药之中。 初苒搅动着汤药送至元帝跟前。看着这翻腾着异香的汤药,高福与的小禄子脸上都涌上了喜色。 小禄子拿银匙饮了一口,初苒便将整盏的汤药递在元帝唇边,温声说道:“皇上,这汤药要速速饮下,久了就失掉效力了。” 元帝就着初苒手中一饮而尽,看似温和的汤药滑进喉中,却如灼热的熔岩一般,一路炙烤下去。元帝的肠胃里犹如吞下万根钢针,本已萎靡的眼陡然亮的吓人,身子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初苒忙呼道:“快按紧皇上。” 小禄子甚有经验,一把自元帝身后抱住元帝的双臂,任元帝颠仆闹腾也不敢松开。高福取出布药囊塞在元帝口中,以防元帝抽搐时咬着唇舌。 虽然初苒在魂游大晟宫时,就曾经看见过元帝痛苦的发作,似乎比这个还要激烈些。可当时,她一听到那些痛苦的哀号,便立时逃得老远。可如今,她却要在这里眼睁睁的目睹。 这次元帝并不是瘾毒发作。只是因为,内腑常年受毒素侵袭,不堪刺激,所以些小血引,便会令他痛楚难当。 初苒觉得惨不忍睹,反倒是高福与小禄子比她镇定的多,从前元帝抗拒瘾毒发作时,皆是他二人在旁伺候。这高福是先帝时留下的执事公公,算是看着元帝萧辰昱长大的,如今已经年迈。小禄子是自八岁起就跟着高福侍奉元帝的,高福给他起了名字叫高禄,平素都是唤小禄子。 元帝渐渐安静下来,脱力昏睡过去,穆风现身诊过脉后,与初苒交换了眼神,便又隐了出去。 看着满头热汗,睡得昏沉的元帝,高福试探着问道:“娘娘,皇上这是?” 骤然被称作娘娘,初苒一愣,旋即又释然道:“这是好征兆,皇上的毒多年来伤了内腑血肉,如今饮下解药,自然会疼痛。” “只是现下皇上的身子太虚弱,解药的剂量不宜过大,如此一日两次,将毒素渐渐驱除,终有一日会消弭殆尽的。” “娘娘,这,这是真的?”高福听了当即楞在榻前,小禄子眼中也涌出了热泪。 高福不敢相信,这六七年间,他们眼见着皇上受尽了煎熬。任是用尽了办法,也不见好转。皇上的身子止不住的一点点消瘦,枯槁。谪仙一般的风姿、山峦一般意志,都崩塌消耗在日复一日的磨折之中。 初苒看着欣喜若狂的高福,和衣冠不整的小禄子,不由挺直了她稚弱的脊背,坚定的说道:“荻大师说过,皇上的毒并未入髓蚀骨。这次大师不仅配制了解药,还拟了药膳食谱。只要我们好生照料,皇上就一定可以好起来。” 晚间,受到希望鼓舞的高福与小禄子对初苒惟命是从。按照初苒的吩咐,为元帝药浴浸身擦拭。子时,又是一遍汤药兼药浴。一直忙到丑时,元帝方才睡的安生了。 小禄子困倒在脚踏上,高福闭了眼偎在门边。初苒疲累不堪,也顾得尴尬,和衣卧在元帝身侧。好在龙榻宽大异常,两人倒也能各据一侧相安无事。初苒心里思忖着,明日该怎么开口与元帝讨个单独睡觉的地方,便也沉沉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天光,寝殿里竟是安安静静。元帝身子不好,又是临幸新人的日子,自然没有人来叫起。 晨光透过帷帐投射进来,并不甚明亮,元帝却被这光亮从沉酣中唤醒。睁开眼,就看见龙腾祥云的帐顶,元帝直觉自己是在梦中——他已经很久没有看清楚过这帐顶上的绣纹了。 听到身边轻浅的气息,元帝侧过头去。身旁有人和衣而卧,她的身子微微蜷缩,只能看到光洁的额头和两扇密如蝶翅的长睫。元帝想起来了,这是新进宫的圣药女。 他撑坐起来,手臂仍然有些酸软,但是却不再一用力就打颤。元帝困惑地将手掌伸到眼前,用力一握——拳捏的很紧实! 元帝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有些改变虽然很微小,但是却能让人感觉到本质的差别。元帝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难道,这次的解药是真的?! 元帝的身子因为不可置信的惊喜而微微颤抖。这半年来,他虽然仍在支撑着,但他知道,那不过只是习惯罢了。自从玉姌死后,佛莲找寻无果,他就已然绝望。 这次荻泓送来了圣药女,两国都郑重其事。但在元帝看来,这不过都是荻泓的临时起意、病急乱投医罢了,并不值得相信。 可现在,身体反映出的些小改善,竟犹如漆黑夜里闪过的一点星火,瞬间燃起了元帝对生的渴望。他不甘心啊,七年的痛苦磨折,七年的蹉跎屈辱……他要他们都一一都还回来。 元帝看向初苒微蜷的身子,笑得温柔,是她给自己带来了解药和希望。大约就是为了给自己驱毒,她与乐熠的婚事才耽搁下来的吧,乐熠倒真有些福气。 元帝猛然意识到两人是同卧一榻,忙自己掀开帷帐,赤着脚下了地。小禄子瞬间惊醒。 “皇……”话还未出口,元帝就将手指竖在唇间,轻轻的摇了摇。小禄子会意地闭了嘴,给元帝着了鞋袜,元帝又伸手指指衣镜,小禄子忙扶着元帝过去。 看着衣镜里的身影,元帝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倒不是铜镜中的摸样有多大的改变。而是,他很久都没办法看清楚自己了。 小禄子也跟着凑趣说,皇上的脸色仿若好多了。 高福已着人来侍候元帝洗漱,元帝饶有兴致的说要出去走走。 初苒醒来时,小禄子仍留在紫宸殿伺候。见了初苒,娘娘长娘娘短的叫着,脸上尽是诚挚的笑。他喜欢这个主子,这个主子不仅给皇上送来解药,昨儿晚间,还与他们一同做了许多奴才做的差事,并没有半点怨言。 梳洗间,初苒问道:“皇上哪里去了。” 小禄子忙笑道:“皇上今儿起来,精神好,乘着辇轿去园子里了。” 初苒微微皱眉,直觉有些不妥,又不好说什么。扭头问道:“皇上精神好些了?” “可不好多了!多少年了,也没见皇上象今儿这么高兴。” “……离瘾毒发作的日子还有多久?”初苒又问。 话题骤然变得沉重,小禄子掰着手指艰难的说道:“大约六七日吧。” 初苒点点头,不再说话。 御园阆苑。 元帝未曾想要走远,原不过打算在紫宸殿外头略转转。可就才走了这几步路,便撞见了几起窥看紫宸殿的侍人。元帝的好情绪顿时被破坏殆尽,幸而乘坐的是轿辇,元帝隐在帘内,兴致缺缺的回了寝宫。 内殿里,早已备下了膳食。 初苒坐在桌前发呆,听见元帝回宫,马上起身请安,将元帝搀扶到膳桌旁。 小禄子摆好食盘,一一试过。元帝仍闷坐着,并不动箸。倒也不是为了刚才阆苑里的事情生气,实在是他许久不曾用过早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碗浓稠的汤药。 初苒微笑着坐在元帝对面,拈起一块糕放在口中。 “很好吃呢,皇上,阿苒知道毒已伤了皇上的内腑,对于皇上来说,进食现在也是一件极艰难的事。但是皇上要想抵抗瘾毒,便要有足够的体力。” 初苒指着元帝面前的饭食说道:“皇上的药膳,都是荻大师为皇上特意拟定的,分量极少。皇上若是能将这些都吃掉的话,那么驱除瘾毒,就又容易了一层。而且从前的那些汤药,也不必再喝了。” 听了初苒的解释,元帝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膳食不仅简单,量也极少,不过两只小碟和一盏清汤。 初苒又拈起一箸放在口中咀嚼,频频点头,说道:“御厨就是御厨,味道就是好。吃饭的时候人多热闹连东西都格外好吃,不信,皇上你试试?” 元帝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吃得很斯文也很没规矩的少女。初苒泰然自若,无视元帝探究和异讶的眼神,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粉腮微微鼓起,笑着催促道:“皇上快吃啊,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今早在阆苑里不曾赏到的阳光,此刻都溶漾在初苒流动的眼波里,有这样的笑容佐味,还有什么饭食是难以下咽的。 元帝缓缓举起银匙,几句话的功夫,盘碟便都见了底。元帝很释然,他许久都没有完整的吃过一顿饭了。 初苒惊呼着称赞,更令他觉得受用。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1章毒发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撤下饭食后,紫宸殿里似乎浮上了些微妙的尴尬。 初苒并不知道,元帝已把她当成是乐熠未曾过门的妻子,心里仍旧苦愁着怎么给元帝解释自己的身份。想了许久无果,初苒索性直接提出了最实际的问题,床榻! 初苒指着屏风外的一张坐榻,说道:“皇上,阿苒今后就睡在那里可好?” 元帝正怕辜负了乐熠的嘱托,又担心贸然开口会唐突了初苒。冥思苦想左右为难之际,不期,听见初苒这么一问,居然如释重负一般,忙笑道:“如此自然最好。” 最好?初苒愣住了,这是生怕与她同榻而眠的意思?初苒不禁想起了乐熠在齐姜时说过的话。果然还是天子近臣了解情况啊,看来这元帝对不仅对丽嫔积怨已深,大约对于其他女子也是无爱了。 要果然这么着,倒还真是最好,可以省去许多无谓的解释。 初苒立时放松了许多,旋即拿出一只玉盒捧到元帝面前道:“皇上,这个您也该要用上了。” 这是普通敷面的脂膏,初苒只是简单的调配了颜色,元帝用了可以遮掩面色的改善。其实,现在用还早了些。初苒不过想藉此提醒元帝,今早稍有好转就跑去游园的举动,是极不可取的。 关于这一点,元帝似乎很快与初苒达成了共识。七年瘾毒,想要驱除殆尽恢复康健,必是一个循序的过程。而在这之前,保持低调和有所保留都是很有必要的。 接下来的几日,元帝服用解药时肚腹内的痛感越来越轻,转而变为了全身的隐隐作痛。穆风说,这是解药开始散入血脉的缘故。于是,元帝多数时间便都用在了休息上。他从未如此安然的日日躺在榻上休息,睡眠和饮食在短短的几日里都得到很好的改善。 毒素正在被清除,元帝有着最清楚感觉。这六七年间,他服食的汤药比膳食还多,那毒都稳如磐石,像一只住在他身体里的恶魔,肆无忌惮地蚕食着他的健康、意志乃至尊严。可如今这毒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压制,肌肤下的疼痛就是最好的证据。 高福、小禄子也是掩不住的开心,只有初苒的心情日益沉重。 她努力让所有的人相信元帝的毒一定可以解的,但是除了穆风没人知道那解药究竟是什么。七日,很快就要过去了,瘾毒发作的日子,才是对她的考验。假如皇上可以顺利的度过这一关,她才能确定对于驱除瘾毒她能有几分把握。 在这七日里,初苒没有见到过任何其他的嫔妃。大约大家早已习惯了,皇上每隔七八日就会去丽嫔的瑶华宫。即使这次是圣药女,也不会例外。 七日很快就到了,高福与小禄子都忙着预备下了数床锦被与绳索,还有煎熬好的止痛汤药。大殿的一角支起屏风,初苒说要在此调制解药,元帝也不曾怀疑。 天色渐暗,元帝便开始不舒服。 初苒将调制的好的解药给元帝服下,也不见好转,元帝的脸色渐渐难看,意识也开始趋于混沌。初苒忙闪身进了屏风,银质的小刀对着臂弯,她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外头已经传来了元帝可怖的哀号,初苒身子一颤,手抖得更厉害。穆风只得现身,帮初苒取了血。 半碗暗红的活血调制成一碗绯色的汤药,高福三人合力才将药灌进了元帝的喉中。看到元帝狰狞可怖的眼神和近乎垂死的挣扎,初苒才明白假想和目睹有多大的差别,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背过身去,一任那被药囊堵住后,仍冲击着耳膜的哀号肆掠着自己的心。 初苒默默的转到屏风后,解开扎在手臂上的锦带,荻大师没有危言耸听,言过其实。看如今元帝毒发的模样,少量的血引果真只是杯水车薪。 一碗又一碗翻腾着血雾的解药被强行灌进元帝的喉咙,锦被已被元帝撕烂了几床。直到天隐隐微亮的时候,元帝才安静了下来。这一次,连穆风都累得眼中尽是红丝。 初苒站在龙榻前,揉烂的锦被仍然被绳索挂在元帝身上,元帝的脸半掩在被中,初苒没有勇气撩开去看,锦被的另一端支楞着青白的脚,枯瘦如两根在深秋瑟瑟发抖的树杈,指甲上尽是干涸的血渍。 穆风解开被褥细细的诊视,脸上有释然的神色。高福和小禄子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初苒却脸色苍白,她有一种隐隐不妙的预感――这毒就如同一个狡猾的恶兽,遭遇驱赶之后,就会潜伏起来,然后以更凶猛的姿态重新反扑。 臂弯的伤口痛得有些麻木,荻泓也为初苒配制了补养的方子。她用过早膳后,便也服了汤药躺在榻上沉睡,谁知道今晚是不是又有一场恶仗。 夜晚,再次来临。 裹好被褥的元帝,开始有了些许的冷汗。初苒没有迟疑,去屏风后取了血,将调制好的汤药送出来。 元帝饮下后静静的倚在榻畔,等待着疾风骤雨般的疼痛降临。殿内甚是安静,更漏的声响都格外的清晰。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个人都想着沉重的心事。 元帝渐渐困倦起来,头重重的一点,猛然清醒过来,问道:“高福,什么时辰了。” 高福看过后,颤巍巍的回来,眼里尽是泪光:“皇上,皇上,已经过了丑时了。” “丑时?!”元帝裹着被褥骤然坐起,“你看真儿了?” “真的,真的。” “奴才也去看看。”本来一直扶着元帝的小禄子竟也一下蹦起来,奔到后间去。 “是丑时,真是丑时!”小禄子片刻后便奔回来,“奴才还到外头看了星宿,是这个时辰了。” 元帝怔怔的坐在榻上,这是他从不敢想象的。毒发的日子身子没有剧痛,意识清晰,眼前一片清明。就这么着,黑寂的夜就过了大半。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么? 众人脸上都浮起了不可置信的欣喜,不约而同的看向初苒。初苒却转身走进灯影里,穆风见状也隐了下去。 高福与小禄子欢天喜地的解了元帝身上的束缚,侍候元帝歇下。可是元帝再没有睡意,只是平静的躺着,心潮涌动。时不时地动动手指、弯曲腿脚。 一切都极好,如恶影般跟了他数年的毒,竟就这样无影无踪了?为何圣药女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元帝不想深究,他已经开始相信荻大师的话,这次是真的寻到了解药,罕有的舒畅重燃了他寂灭已久的希望。 后半夜依旧安然,高福与小禄子都精神大好,初苒躺在帷帐后的锦榻上酣睡。她已询问过小禄子,元帝犯病从来都是夜间,白日里通常都只是不适而已。她已经取了太多的血,除了用膳她要尽可能的争取时间休息,荻泓给她配制的药,也有助眠的作用。 晨间。 元帝正在漱洗,殿外传来喧哗。元帝深深地皱眉,听外头的声音仿似是丽嫔,也只有可能是丽嫔了。 经过了昨晚的等待,丽嫔同样感到了不可置信和危机,算算毒发的日子,就在这两日,但是皇上却连着两日也不曾过来。丽嫔坐不住了,她必须要来看看。 “你们这些阉奴速速给本宫让开,皇上身子不好。若不让本宫进去看看,误了皇上的病,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罪!” 高福挡在宫门前,前所未有的软硬不吃,丽嫔的声音愈发尖厉了起来。 “既知朕的身体不好,爱妃就更不该如此喧哗。”元帝披衣从内里出来。 丽嫔见元帝好生生的站在门内,不禁一愣,忙过去嗔道:“皇上,可怜臣妾时时日日地惦念着皇上,可皇上一有了新人,就把臣妾忘得干干净净……”说罢,腮畔已是挂上晶莹的泪珠。 元帝抬手轻轻拂去,淡淡地道:“那也不该到朕的紫宸殿来闹,成何体统!朕并没有忘了你,过些时候朕就去看你。” 丽嫔忽然语塞,这样亲昵的举动和温和的话语,是有多久皇上都不曾与她说过了?看着那双重新燃起神采的眼中温情脉脉,丽嫔竟忘了辩驳,一任小禄子扶手相送,出了紫宸殿。 是夜,天黑得似乎格外早。 元帝依旧裹着被褥坐在榻畔,解药已经服过了。大家都有些紧张,却又有许多期待。 初苒独自坐在屏风内,心里揪得厉害。 “呃啊~~~~” 随着元帝一声凄厉的长号,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梦幻泡影。 初苒奔出来,元帝已经跌滚到地上,被小禄子和穆风死死的抱住。 元帝本已深深凹陷的双眼拼命的向外鼓出,颈项里尽是根根暴起的青筋。被褥里的情形看不到,但是从元帝可怖的表情,完全不难想象层层的捆绑下的狰狞。 高福已经下去端各种新制的止痛汤药。初苒这次没有回避,苍白着脸仔细观察元帝的眼瞳、面色和动作。 这次发病,比任何一次时间都长,元帝拼命的扑腾,如恶魔附体一般。穆风和小禄子两人几乎按捺不住,被褥被他撕扯得破碎不堪,小禄子哭得涕泗横流,肩肘被抻拉推拽得几乎脱臼。 折磨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元帝却骤然安静下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2章蚀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禄子颤抖着手,揭开破碎的棉絮,元帝僵直虬结如树根一般的身体露了出来。双手如爪虚抠着,脚趾大力撑开。小禄子小心地扯掉元帝口中咬烂的药囊,可那张大的嘴却久久不能合上。看着元帝微凸的双眼,小禄子吓得跌坐在地上,青白的厚唇哆嗦着抖个不停。 大殿中诡异的寂静,小禄子跪爬着扑过去,焦急的唤着:“皇上,皇上……” 穆风也狠狠抽了一口冷气,探身过去,摸索了许久才找着了脉象。稳住心神,坐在元帝身侧。穆风双掌凝气,顺着元帝的血脉流向,一路推拿揉按。半个时辰过后,元帝的身子才重新变得柔软,凸起的眼睛也终于疲惫的阖上。 初苒转过身去,觉得自己满脸冰凉,脚下虚浮。抬起麻木的手臂,擦净了眼前模糊一片的泪水,近乎凝固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楚的响起:“高公公,为皇上沐浴更衣,送去瑶华宫。” 瑶华宫——是丽嫔的寝殿。 连同穆风在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初苒双眼空洞,视着面前的虚空,声音飘忽地不可捉摸,却又极坚定的重复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公公动作要快,免得丽嫔起疑!” “娘娘,这……诺!” 一番简单的收拾,垂着帷幔的步辇很快将元帝抬出了寝殿。步履蹒跚的高福,跟不上一路小跑的小禄子,扶着宫门气喘不已。呆立在阶前的初苒出声道:“高公公留下吧,阿苒还有事要请公公帮忙。” 小禄子只回头瞥上一眼,便又匆匆赶上去,和步辇上摇晃的角灯一起,消失在重重的宫门中。 初苒站在紫宸殿前高高的石阶上,夜里的风真冷。 初苒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被迎面而来的利风堵在喉管里,每吐出一句,就要耗尽全身的气力。 “皇上,他必须先要活下来……” “是……”高福深深的弓着身子,袖管掩在脸上,泣不成声。 “公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老奴,知道。老奴只是觉得皇上太苦了,为什么老天把所有的罪都让皇上一个人受着。先帝啊,您在天有灵,可有看见……老奴无能,老奴辜负了您的托付啊!” 初苒泪眼蒙蒙地看着痛哭的高福,忽然明白了许多事实:荻泓为什么会这般偏爱元帝,乐熠又为什么会那么痛恨萧鸢,玉姌为何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替元帝找到佛莲。 因为他们都是,亲眼见过元帝被瘾毒磨折的人! 七年啊,他竟这样苦苦支持了七年! 若是先帝在天有灵,看见自己风姿无双的儿子受着这样的屈辱痛楚,是不是还能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临死前布下的妙局,足以弥补曾经犯下的过失。 初苒入宫的初衷悄然发生了改变! “公公,我,很担心皇上。”初苒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担心丽嫔她会起疑心,毕竟,皇上现在人事不省,床笫之间如何能够……” 高福一愣,泣道:“娘娘不用担心,丽嫔自有办法。多少回了,都是这样过来的,那,那药霸道的很。” 原来是用药的么……好容易收住的热泪,再次忍不住汹涌而出。初苒拼命擦拭着眼前不断涌出的泪,她想要帮他。初苒觉得天意让她得佛莲眷顾,不仅是要给元帝驱毒的,他更需要她的帮助! 后半夜,天上居然出了月亮。 初苒披着斗篷,伫立在太液池前,这是元帝回宫的必经之路。 与一年前,初苒魂游大晟宫时撞见的一样。元帝仍然不愿乘步辇,如木偶一般行走在石子路上,待会儿他回宫后,又会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干呕。 初苒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没有行礼,只是静静地站定看他。元帝忽然觉得前方有个人影儿,努力分辨了许久,才认出是初苒。元帝如同结了寒霜的脸,霎时松动,说不上是愤怒抑或不甘。 “阿苒,来迎一迎皇上。”初苒轻轻地过去搀了元帝的手,扶着他一步步回宫。步辇悄悄地撤了下去,只有小禄子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都点着风灯,闪闪烁烁蜿蜒到极远处。 “皇上,你看那前头景致如何?”初苒忽然轻问。 “甚好。”元帝漠然的答道。 “那咱们就一直朝前走,不往回看!”初苒微微地仰头,看向元帝的侧脸。 元帝身形一滞,冰凉的手回握住初苒。 初苒的手心很暖,元帝双唇轻轻颤抖:“好,不回头看……” 紫宸殿。 高福端上了新配的安神汤,元帝喝下后,沉沉地睡了。初苒坐在灯下守着。 元帝每每在迷蒙中醒来,都隐约看见一道温柔的身影坐在榻畔关切的看他。从未有过的温馨安定了他的心神。觉渐渐睡得安稳,一夜也不曾呕吐。 此后,瘾毒潜伏的日子,初苒就让高福详细的记录元帝一天当中的病征变化和感觉,自己则每晚都与穆风商讨元帝的病情。经过上次的试探,她开始对这瘾毒有了逐渐的认识。 顾氏的血脉经佛莲净化后,无疑是解毒的对症良方。但是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摸索出驱毒的方法。初苒有预感,只要驱毒的方法是正确的,也许她和元帝都可以活下来。 每到了瘾毒发作的日子,元帝还是会去瑶华宫,初苒也总是在太液池边,彻夜等候。所有人都没有因为瘾毒的顽固而气馁,尤其是元帝,精神一日比一日振作。 又是两个发作周期,初苒初步摸索出了这毒的特性。在初苒看来,这毒的确很像一头狡猾的兽,它平日里藏匿蛰伏在针药无灵的地方。解毒的汤药饮下后只能保护内腑,冲刷血脉。一到它卷土重来时,从前的努力就会土崩瓦解、前功尽弃。尤其当它嗅到解药有强势的压制意味时,它就更深的蛰伏起来,让这压制转变成一种力量,使它的再次爆发时变得更加肆掠无忌。 初苒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舜纯不直接用药物控制元帝,偏偏要搭上自己的女儿,把女儿制成药人。 一则,这毒的特性就是是越压越强,元帝越抗拒丽嫔,越拖延,这毒来势就愈凶猛。二则,用药物舒缓,毒性就会大打折扣,然而男女在欢好之时,男子皆会血脉贲张。所以由丽嫔来充当舒缓的药物,既让元帝安然度过毒发的过程,又增强了药性,加固了瘾毒对元帝的控制。 是以,初苒认为,元帝不应当每次都等到毒发疼痛不可抗拒之时,才去找丽嫔。而应该利于毒发的时机,提前纾解。那么到了毒发之时,就正好有药力的舒缓,瘾毒也失去了被压制而后爆发的力量,变得疲弱无力,同时毒性也会衰减。 于是初苒开始在平日里,加大血引的剂量,冲刷清理元帝血肉中残余沉积的毒素。反而是快到了毒发的那一两日,停掉所有的汤药,只在殿内点上安神香,让元帝多昏睡,少活动。 药理的解释和应对的方法,都得到了穆风的认同及元帝的配合。丽嫔也因为元帝的安抚,而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元帝身子渐有起色。 不过几日,这消息就传到舜纯耳朵里,令他大惊。圣药女到宫中才一个多月,元帝便耳聪目明、身轻体健了。难道是那毒出了况? 直到安排太医署中的暗探,御医王吉符为元帝诊过脉后,舜纯才略路安心——那毒安如磐石!只不过,不知圣药女用了什么法子,没有惊扰那毒,而只是单纯让皇上被毒素腐蚀的身体逐渐恢复了过来。 相对于舜纯的不能释怀,实为药祭司的王吉符却对这毒极有信心。 在他看来,这蚀龙之毒乃是依据远古残方所配。虽然不及原方那般,神奇到可由人随心操控的地步。但这蚀龙的灵性,仍然能让任何一位高明的药师头疼。圣药女确实很聪明地避开了那毒,而如果没有意外,皇上甚至可以象个正常人一般“好”起来。 但这样一味姑息,仍然不过是掩耳盗的权宜之计,根本无法阻挡蚀龙的日益强大。它既名为蚀龙,那就是说,终有一天它会腐心蚀骨,让中毒之人万劫不复。纵然那人是真龙天子,也不能例外。 舜纯给丽嫔传了信,让她事无巨细,盯紧皇上和圣药女。 而他眼下则必须要在前朝有所作为了,虽然他也曾动过想等着宋恒道老死的想法,但是现下皇上的身体出了变数,他就不能再坐以待毙,宋恒道必须马上扳倒。 实际上,要拿住宋恒道短处,并不是很困难,只是廷尉张元固是宋恒道的门生。而丞相毕竟是百官之首,即使由御史大夫来弹劾,过不去廷尉署那一关,罪证无法查实,也是无法定罪的。 这张元固出身行伍,行事严谨,思虑周详。想在他那里坐实宋恒道的罪行简直比登天还难。假如廷尉一职能换成舜纯自己的人,那事情就不一样了,莫说是宋恒道,就连同宋氏一党,他都可以轻松拔起。 是以,廷尉这个位置,舜纯眼热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3章锋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转眼,就是上巳节。 元帝病体羸弱,不堪出游。丽嫔便令妃嫔们齐聚宫中的镜水湖畔,在湖边等候皇上为众人赐福,算是应个景儿。初苒也在被邀出席之列。 这晚,元帝微笑着对初苒说:“阿苒,这次你的位份恐怕该定下了,封号也要议一议。” 语气里尽是征求意见的意思,这可是初苒在后宫中的头一层倚仗,高了会招人嫉恨,低了则行事不便。 初苒忖度着自己不清楚宫中的情况,这个尺度只怕还得元帝来拿捏。便笑道:“皇上可知,阿苒的名字是有些来由的。从前有句诗叫‘因风初苒苒,覆岸欲离离’,若是要赐封号,不如皇上就取了“离”字吧。至于位份嘛,那可不是阿苒随便要的。” 元帝点头道:“诗很有意境,可‘离’字意头却不好,朕看阿苒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灿若琉璃,人又聪慧通透。不如取琉璃的‘璃’字吧。” 初苒心头却狠狠一颤,耳边不由响起了熟悉的话语――“在下看姑娘,一双妙目顾盼生辉,不如就叫盼儿吧。” 藏在心底的惦念,骤然被不明真相的人掀起,直搅得人一阵疼……萧鸢! 初苒背过脸去,深深地长息。 镜水湖畔。 天气甚好,众美人与女御都聚在湖边嬉戏玩闹。湖畔临时搭起几座开敞的草棚,棚内悬挂着许多菜花粟草,颇有些在郊外过上巳节的味道。 元帝也弃了车辇,信步而来,远远就听到银铃般地嬉笑喧闹声。高福并没有通报,众人都毫无知觉。初苒搀着元帝的手臂,立在树荫下笑看。 忽然一个极冷淡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 “臣妾,祈皇上万福金安!”草棚中有一人深深地俯身行礼。 美人、女御们都瞬间惊觉,鸦雀无声的跪了一地。 元帝似乎有些扫兴,但是看了看棚中的人,仍和悦的说道:“惠嫔!朕倒不料你会来。” 惠嫔似乎有些气息不继地说道:“上巳节,阖宫祈福,臣妾怎好坏了规矩。”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再行这么大的礼了。”元帝过去搀起惠嫔,自己也进了草棚入座。 惠嫔看向元帝,脸上有了些动容:“再者,臣妾听说皇上身体好些了,也想过来瞧瞧。” 元帝笑道:“你有心了,大家都起来吧。过节都不要拘束,不然就无趣了。” 美人、女御们这才一个个低着头起身,又聚到湖畔轻语,却再没有刚才的兴致飞扬。 初苒这是第一次见到惠嫔,那摸样儿实在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元帝萧辰昱也不过三十有余,这惠嫔的年龄莫非比元帝还要大些不成,竟显出些老相来。 初苒走到惠嫔跟前,叠起手福身道:“奴婢,给惠嫔娘娘请安。” “这便是新来的圣药女吧。”惠嫔略点了点头道:“快起来吧,多得妹妹照顾皇上,姐姐要好生谢你才是。” 那么冷淡的人说着如此亲热的话,初苒身上的陡然袭过一阵警觉。她越发恭谨的自谦,也并不叫姐姐,仍自称奴婢,道:“娘娘过誉了。” 说罢,初苒便规矩的立到元帝身后。她如今还没有位份,自然是不能随便落座的。 不过,这样一个侧面的位置,很便于初苒仔细观察惠嫔。这惠嫔的皮肤其实甚好,真如她的名字一般,宋雪芙。只是常年卧病所以显得面无血色,眼下有深深的乌青。加之她挽着妇人的扁髻,又穿一身黛色的宫衣,固然华丽得体,但终究太暗沉了些。而且,大约是身子不好畏冷的缘故,宽大的宫衣里头又穿了贴身的小袄,更显得老态臃肿。 再瞧瞧水畔的那些个美人们,如今,早已换了轻薄飘逸的春衣,灿若明霞,纤腰款款。行动处,窈窕如柳。也怪不得方才连君王也带笑赏看了! 忽然间,气氛里有些醋味儿。初苒抬眼见棚外又来了一位丽人,红唇薄怒地看向惠嫔。 初苒当然见过她,不过从前是在夜间,而今日她是俏生生地站在阳光下。果然当得起一个“丽”字! 妖娆明丽,如骄阳皓雪,一种肆意无忌的美,让外头娇弱的可人们尽数黯淡。华美的裙裾裹紧丰腴的身子,长长地拖曳在地上。更显得腰肢曼妙,臀线丰盈。但凡哪个血性男子看了,只怕都会情不自禁的将眼神黏着在她身上。这才叫真正的“尤物”! 初苒顺着丽嫔的视线看过去,才知道方才那股子醋味儿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惠嫔。她大约是没料到元帝会来得这么早,所以让惠嫔占了先,在此与皇上独处许久。 这二人不仅位份相当,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是不相伯仲。丽嫔独占圣宠数年,后宫中都以她为尊;但是惠嫔却是萧辰昱在太子时,就被先帝册封为嫔的,可说是先入为主。是以多年来,二人明争暗斗、你敲我打的事情常有。 这会儿,两人显见得是又要对上了,棚外美人们的注意力也都不自觉地集中到了棚中。 不等丽嫔开口,元帝忽然貌似无意地回头介绍道:“阿苒,这是丽嫔。” 初苒直愣愣地看着元帝,这是要把战火烧到她身上来的意思?一入宫门深似海啊!烧吧,烧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早来早安逸。 初苒忙笑着大礼朝丽嫔拜了下去,说道:“奴婢给丽嫔娘娘请安。” 初苒的挺身而出,果真顺利转移了丽嫔的视线。 看着初苒清丽出尘的小摸样儿,丽嫔的眼神顿时犀利了不少,如玉般的贝齿中逸出一声轻笑:“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齐姜圣药女么。本宫可当不起你的参拜,要说回来,本宫还要感谢你照顾皇上呢。如今皇上的身体可是见好了!” “奴婢不过尽些本份罢了,娘娘过誉了。”初苒垂头说得谦恭,心里却暗暗无奈。这就开始立威了么,说那么多话,就是没有一句是让她起来的意思。 “本份?那也得要有本事才行。皇上的身子不好这么多年,御医们一个个都没有办法。哼,全是酒囊饭袋!本事不及妹妹的一根手指头。要说妹妹真不愧是圣药女,才来几日,皇上多年的痼疾就药到病除了。”丽嫔眉目飞扬,说出来的话都象巴掌,恨不能句句掴到人脸上。 这是要阖宫的御医都恨死她?还是要把她归为妖孽一类! 初苒不徐不疾地蹲身回话道:“娘娘乃金贵之人,长在京都繁华之地,所以不知晓我们乡野僻壤的习俗。在我们齐姜国,能治病用药的都是药祭司,灵药俱是秘方,寻常人学不来。” “奴婢虽名为圣药女,其实不过只是为皇上侍药的奴婢。治疗皇上的良方,皆是我们大祭司王苦思多年而成的。这‘药到病除’的功劳,奴婢万万不敢应承。” 丽嫔咯咯咯一笑:“好一副伶牙俐齿!皇上如今都大好了,妹妹也不肯居功,姐姐真是佩服的紧。只是妹妹如今已是皇上的人了,还动辄‘我们齐姜国’‘我们大祭司王’的,似乎很有些不妥。” “确实有些不妥。” 初苒正要回话。不期,惠嫔竟开了口,连元帝也觉得有些意外。 惠嫔声色淡然,目光缓缓挪到元帝脸上,说道:“这位阿苒妹妹进宫也快有一个月了,也是时候给个位份了。不然这日日‘我们齐姜’‘我们齐姜国’的挂在嘴上,实在不成个体统。再则,时间拖得久了,也又伤两国之间的祥和之气。”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初苒纵然双腿跪的酸软,却也不能不在心里紧着感叹这位惠妃。果真是世家出来的女子。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她将初苒的口误归咎于没有名分,不算是正式的妃嫔。既替初苒解了围,又顺了元帝的心思,真是又讨巧又贴心。 元帝脸上果然浮起了淡淡地笑:“惠嫔说的有理,进位份的事确实是耽搁了,这是朕的疏失。今日,爱妃就与丽嫔就把这事议一议,定下来!待明日颁了册子,再给齐姜一个回信儿,也算是了了一桩事了。阿苒,你也平身吧!” 初苒这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丽妃也不再说什么,惠嫔说的俱是占情占理,皇上又应承了。况且这事纵然反对了,又能拖到什么时日去?名分终是要给的。这圣药女如今正在风头上,一时想挑错处也难。 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道:“惠嫔姐姐的话甚是在理,都是姐姐我一时口快了,妹妹可不要在意。” “是奴婢生在乡野,不会说话。多得各位娘娘宽仁大度,不与奴婢计较。”初苒垂头答道。 丽妃轻笑道:“妹妹侍驾有功,又是齐姜贵戚。不过,这拟位份的事有关国体,臣妾们定只怕不合适,还是请皇上定夺吧。” 元帝点点头,略沉吟片刻道:“那就赐封贵人吧,封号为‘璃’。” 丽妃不由眼角一眯,这贵人的位份仅次于嫔,也着实高了些吧。面上却仍然欢畅地笑道:“璃贵人!好矜贵的封号,皇上真是有心了。” “恭喜璃贵人!”惠妃也淡淡地贺道。 初苒忙起身,大礼参拜下去:“臣妾,谢皇上赐封!” “妹妹,谢丽嫔娘娘!谢惠嫔娘娘!”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4章夺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头高起,初阳斜斜的照进来,似乎让一切都变得更清晰了。 丽妃唇边噙起笑,说道:“如今妹妹既已有了位份和封号,自然少不得再给妹妹择一处清雅的宫殿,那才算齐了呢。” 元帝骤然抬眼! 初苒自入宫以来就住在紫宸殿,夜夜守在他榻前。元帝早已将这视作习惯,挪宫的问题全然不曾考虑过。如今陡然被丽嫔提出,心中竟生出隐隐地恼怒。 初苒自然知道丽嫔的本意,就是想让她挪出紫宸殿。像现在这样住在元帝的寝宫里,不管元帝日里去哪里还是临幸了谁,最终都要回寝宫去。尤其是元帝每次宠幸丽嫔后,初苒都彻夜在太液池畔等候元帝回宫。若是丽嫔可以一直容忍下去,初苒才觉得奇怪呢! 看出元帝眼中的愠色,惠嫔淡淡说道:“璃贵人住在紫宸殿中,确实不合祖制。但,璃贵人也是为了照顾皇上的龙体。依臣妾看来,不如给璃贵人在紫宸殿临近的偏殿里,寻一处体面的院子,如此既不违了祖制,也好就近照顾皇上。只是,璃妹妹要受些委屈了。” 也是,自古哪有妃嫔总是住在皇帝寝宫里的。元帝听了惠嫔所谓的就近安排,心中也觉得尚可。 丽嫔却一肚子的不悦,眼刀早不知飞了惠嫔几计。她才好容易才寻着由头,预备把初苒踢到离紫宸殿最远的兰台殿去,可惠嫔今日也不知吃了什么迷汤,偏要与她对着干。 纵然是兰台殿,丽嫔都觉得便宜了初苒,那可是一处清雅之极的园子。一个乡僻之地来的女子,赐下个住处都不错了,难道还妄想独据一宫! 丽嫔满腹不满,却也只是隐忍不发,并不说什么反驳的话。 初苒心中暗叹,可见,惠嫔还真是个说话爱占理的人――总让谁都不太满意,又让谁都不得不满意! 可惜这一次,初苒却要让惠嫔失望了。既然决定了要帮助元帝,初苒便不会缩头缩脑,瞻前顾后。随便一处什么所谓的体面院子么?她断不会如此将就。 初苒闪着无辜地大眼向元帝说道:“其实,臣妾来大晟之前,大祭司王曾多次给跟臣妾次讲起宫中之事,时常还会提起妙懿姨母。喔,就是太后娘娘!” “前儿个,臣妾问了小禄子才知道,原来太后从前住的长春宫就在紫宸殿后头,两宫之间还有许多便道相连。臣妾就想住在长春宫里,皇上看可好?” 长春宫?东宫! 一语既出,犹如天边的惊雷,堪堪重击了在座的众人。 “不好么?”初苒看似不经意,却又极仔细的看过各人的脸色。 丽嫔惊愕之下,竟一句话也说不来,连惠嫔也黑了脸,秀眉紧锁。 须知这长春宫,不仅是东宫。当年因懿德太后身体不好,先帝便在两宫之间修了便道,纵然外头风霜雨雪,两宫往来却畅行无阻。如此分住两宫与同处一宫又有何异?遑论,长春宫还是后宫权柄之所在。 元帝也有些尴尬,在他看来,初苒是乐熠未过门的妻子,夺宫争宠,自是无稽之谈。 而且相处月余以来,他也知道,初苒是个极谨慎的人。纵然年纪小,也断不会贸然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请求。叔父荻泓曾在密信中多番提到,此女聪慧灵透,是大有为之材。她既然能这样说,必是胸有成竹。 但长春宫,毕竟是太后居所,中宫所在。那里有先帝对太后的情分,也有他对母后的追思。怎能随便赐予人住呢…… 元帝略作踌躇,缓缓道:“长春宫自母后去后,父皇一直让宫人按照母后在世时的样子保留着。除了定时清扫除尘,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并不方便住人。” 初苒却两眼晶亮的看住元帝:“正因如此,臣妾才更应该去长春宫。皇上您想想看,连太后的陵寝平日里都有太常管着,四时祭祀,样样不缺。可是太后的居所却常年无人在跟前奉养打理,这却是何道理?” “彼时先帝锁宫,那是因为对太后用情至深,怕睹物思人,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先帝已逝,仍将宫门紧锁,岂非是我等后辈不孝?” 一席话,说得元帝竟有几分动容,丽嫔也回过神来,厉声说道:“你懂得什么尊卑孝悌?竟敢指摘皇上的不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竟也敢觊觎东宫!” 初苒淡淡一笑。 须知丽嫔这话堪称愚蠢。初苒只是说想住在长春宫,但丽嫔却偏要替初苒坐实长春宫东宫的地位,让初苒得来全不费功夫。 “姐姐,息怒!东宫哪里是妹妹能住的地方,妹妹不过是求皇上允臣妾在长春宫侍奉太后罢了。妹妹更不敢质疑皇上,身为妃妾的,为皇上分忧乃是本份。” 初苒又瞥一眼元帝,耐心地解释道:“如今,皇上还不曾立后。东宫无主,后宫无序。按祖宗传下来的的规矩,那中宫之主就仍是太后,臣妾们则应当尊长以自序,以示我大晟前承后继,生生不息。” 元帝听到“前承后继,生生不息。”不由心中震动。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惠嫔,眼珠都迅速转动几下。 如今元帝没有子嗣传承,一直是皇权不稳的最大隐患。而前朝两党的剑拔弩张,也让元帝迟迟不敢立后,因为这一步棋不管偏帮了谁,谁在朝堂上就必然声高气壮。 作为舜、宋两家来说,此时也不愿贸然去提立后之事。 宋氏在几次与舜纯的交锋中落了下风,当然不会愚蠢地主动去提起立后之事,让丽嫔名正言顺的压到惠嫔头上。 而舜纯这些年则一直忙于势力扩张,攫取实权。既然“蚀龙”已将元帝控制,舜纯便不想在皇后的虚名上浪费无谓的精力,抑或是过分招摇。待他大势成时,想要将丽嫔推上后位,不过是覆手之间的事。 如此以来,这种两宫相持,看似相安无事的平衡,经过漫长的时日,就演变出一种局面――后宫里上无尊长,下无子嗣;东宫无后,中宫无主! 他日,元帝倘若昏聩于病榻,宫中则无人可以住持大局。叔伯、兄弟诸王皆远在封地,离得最近的就是长公主!而兼领郎中令的驸马舜纯想要控制禁宫,实在易如反掌。 若想要清除这隐患,祖训宫规必须立起来。混乱的后宫秩序需要重建;现在这种貌似平衡,实则失控的局面也必须要改观。 元帝深深地看向初苒,心底某处竟泛起些许暖意,周身早已冰凉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又重新沸腾。这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 他环视各人的脸色,有些振奋地笑道:“难得璃贵人有这样的心思,如此说来,朕还真是不孝了。母后逝去的早,太妃们又去的去,走的走。朕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国事与家事竟都不曾顾得周全,实在是朕的过失。” “今儿也算是个好日子!高福,吩咐内侍府,开了长春宫,安排祀礼。朕也很惦念母后,想去看看。” “诺。”高福应了,忙下去安排。 “至于璃贵人,赐住长春宫凝华殿。往后,须好生在母后跟前替朕多进些孝心。”元帝紧紧凝视着初苒那双灿若琉璃的眸。 初苒满脸笑意的福身答道:“臣妾谢皇上赐宫!从今往后,臣妾必克勤职守,焚香抄经,晨昏祝念。以求太后赐下福祉来,让后宫五气调和,为皇上早日诞下子嗣。” 丽嫔秀目圆瞪,气得指尖轻颤。真是个不知羞的骚蹄子!赐封贵人犹不知足,居然还住进了东宫。那她在宫中这数年经营算什么,可恨这中间,竟没让她找到一个插话的档口,事情就这么定了。怨只怨,她怎么早没想到用东宫太后这一招。 沉默多时的惠嫔也恢复了平静,起身大礼参下:“嫔妾有罪,深居宫中十年,竟不如一个新晋的妹妹知事。求皇上责罚!” 见惠嫔如此,丽嫔纵是心中再恼怒,也挡不住孝悌在前,只得也跟着叠手俯身下去。 “都起来吧,乱了规矩,并不是你们的过错,皆是朕的身体不好闹的。”元帝淡淡笑道。 惠嫔却并不起身,垂目视地道:“如今皇上已然大好,也是该后宫有序的时候了。臣妾虽不如璃妹妹知事,但现下也已茅塞顿开。” “臣妾自知不配晨昏侍奉在太后跟前,但求皇上恩准,每至祀典之时,也能让臣妾去中宫给太后请安,为皇上祈福。” 丽嫔听了惠嫔这一通棉里带针的话,眉上终于添了些喜色。哼,就算住在长春宫又如何,东宫之主,仍是太后。举宫所朝的也是太后,你璃贵人充其量不过是个住客,侍奉太后的奴婢罢了。 初苒看向惠嫔的眸色也更深了,这惠嫔不仅话说得聪明,而且更深谙自己要住进长春宫的意图,全然不似丽嫔那般愚蠢轻浮。 但是今日的目的既已达到,初苒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5章雪琊如意瓶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犹如一出好戏,精彩的开锣。元帝看着各人瞬息万变的脸色,不禁挽唇一笑,初苒今日这一石出去,何止三鸟而已。 现下生生搅浑了后宫这一池静水,日后必然气象一新。 激得丽嫔拙像毕露且不说,外头一直竖耳倾听的人,未必就没有什么想法。连平素少言寡语的惠嫔,今日也忍不住频频开口。元帝从来不知,原来惠嫔竟是这样会说话。 他索性顺手推舟道:“那是自然,惠嫔素来孝贤,如今有心侍奉太后,朕焉有不准的道理。且不止惠嫔,从此这宫中的嫔妃,都需循了这个规矩才是。” “清竹,惠嫔身子不便,你去拟出一个章程来,待朕批过后,便下发到各宫院去。” 一声“清竹”唤得丽嫔心神一荡,纵有万般不情愿,也只得柔柔地应下了。 初苒见元帝如此安排,倒像与自己早有默契似的,心里暗暗赞叹。他是不是也在期待着,日后嫔妃们的粉墨登场! 长春宫里。 朦朦的春日透过密致的树叶照在忙碌的宫人身上。轻快的脚步,翻卷的衣袂都带起一阵阵愉悦的风。宫中多年没有晋升过妃嫔了,不曾出头的宫女内侍们只能做杂役,或是伺候那些渐渐老去的美人、女御。如今骤然出了一位地位极尊贵的璃贵人,又被调来东宫里伺候,出头之日、富贵之时似乎就在眼前。叫人如何不似做梦一般! 每人脸上都带了愉悦的笑,忙着清点造册、摆弄家什、扫洒整理。 内侍府这次给长春宫调拨了女官两名;大小宫女十二名;内侍太监及粗使太监十八名。初苒请旨,将两名女官知春和知秋分设为司典、司仪,统领一众宫女太监在长春宫侍奉太后灵龛。而自己的凝华殿里只留了宫女太监各六名,其中,就有荻泓曾经提到的颐珠。 穆风现在已经离宫去了齐姜,元帝的病情变化和他们之前商量出的驱毒之法,都要报知荻泓斟酌。如此一去一回,少说也需一个来月才能回宫。初苒身边一时没了可用之人,便奏请元帝,让小禄子动了些手脚,将下院为奴的颐珠混在调拨宫女中,一同调进了长春宫。 第二日,初苒便寻了个由头单独见她。这颐珠容颜憔悴,身体单薄。对初苒的温言询问,几乎一言不发,寡言到近于静默。初苒却不以为杵,在这朝不保夕连皇帝都身不由己的深宫中,最难得的便是荣宠不惊。颐珠这些年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一朝入了长春宫,有了庇护和倚仗,却仍是波澜不兴。并没有一副感恩戴德、泫然欲泣的摸样,可见是个肚子里装得下事儿的。至于能不能担得起事,日后再看便是。 初苒将一个年龄极小甚是老实的小宫女改名宝珠,与颐珠凑成一班,做些园中的粗活。听小禄子说,这小宫女入宫时日浅,身后也还算清白,便安排下了,日后也好给颐珠做个帮手。 这日,宫里才刚刚收拾出个大概齐,各方贺璃贵人晋位的贺礼就陆续送到了凝华殿内。 初苒一边翻看,一边仍在琢磨前几日上巳节时,湖边各人的反应。那位惠嫔的聪明显见得比丽嫔高明了许多,若不是身子不好,这后宫只怕根本没有丽嫔说话的份儿。 虽然一早,初苒就认为,能被制成“药人”的人,绝不会聪明到那里去。但是那日看了丽嫔的表现,她仍觉得难以置信!那丽嫔岂止是不聪明,简直还有些愚蠢呆笨。真不知她入宫的这七年来,是怎么压在惠嫔头上的。实在耐人寻味,难道她所倚仗的就仅仅只是那掣肘皇上的瘾毒! 初苒皱皱眉,搁下了手里翻看着的云锦纱罗、玉钗碧环。 那日,惠嫔一回宫,便急传了御医,说是着了风。除了送来这些贺礼,雪阳宫里就再没传出一星半点消息来。 奇怪的,是连丽嫔的瑶华宫也如古井一般,寂静无波。这让初苒很意外,丽嫔竟有如此老成沉稳地做派? 初苒正在思索间,忽然贺礼中,一对雪白的瓷净瓶吸引了她的目光。这净瓶通体素白,质色高洁,且古意盎然。置于灵龛前,不拘是供奉还是插花都是极适合的。 初苒细细把玩,净瓶的瓷质细腻无瑕,白如雪润如玉。看似不扎眼,实则在这些礼物里头占了头等,说无价之宝也不为过。虽只是盛在一只普通的素缎盒子里,仍是贵不可言,竟不似贵人的位份可以生受的了的。 “雪琊如意净瓶!”初苒取了附在盒中的贺贴一字字地细看:“郑宜华――礼如其名,倒是一个有心气儿的妙人。” 纵然你们一个个都深藏不露又如何,总会有不甘心的鱼儿想要跃出水面来,探看迷云深处的龙门。 初苒唇角微微翘起,清声唤道:“小禄子……” 许久无人应答。初苒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是独在凝华殿中。不禁摇头笑笑,步到窗边。看着园中忙碌的颐珠、宝珠,初苒心中一动。 听见贵人传唤,颐珠、宝珠忙拭净了双手,将脏履脱在廊下,敛衽而入。 初苒把玩着手中的瓷瓶,随口问道:“这净瓶看起来不错,本宫倒不怎么认得。” 宝珠年纪小,又老实,自打跟颐珠分到一处后,便处处依赖着颐珠。现在听了贵人问话,也只是规矩的跪在一旁,等着颐珠回话。 “回娘娘话,奴婢只认得这是雪瓷,无价之宝。”颐珠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哦?是宝物么。那本宫便放心了。”初苒将净瓶递到颐珠、宝珠跟前。 “本宫正看这如意净瓶甚合适供奉在太后的灵龛前。既然如此,你们便将这瓶送到知春那里去,好生供奉起来。” “往后每日晨间,皆要采摘鲜花送过去,晚间贮上清水,早晚替换,不可懈怠。知道么!这是本宫的一番孝心,日日不可间断。差事便交与你们二人,办得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宝珠一脸欣喜的偷眼望向颐珠,只觉得自己运气好,能跟颐珠分在一处,多得她这样有见识,才刚到凝华殿,贵人便赏下来这样轻省的好差事。 二人抱着净瓶磕头谢恩,意欲退下。 初苒又好似忽然想起什么,摆弄着贺贴说道:“这位送礼的女御,本宫也要好生感谢!郑宜华――你们可认得?” 初苒微微倾身,注视着颐珠。 颐珠平静的面色终于起了些波动,眼帘闪动几下,道:“这位小主子,奴婢不曾见过,若是娘娘喜欢了郑女御的礼,奴婢便去打听打听。” “如此最好。”初苒靠在椅背上,笑得很是满意。 晚间,侍候完元帝服药,初苒便回了长春宫。 夜幕的映衬下,长春宫格外巍峨。这里住过多位太后与皇后,尊贵与威仪早已深深渗入了这宫殿里的每一根梁每一片瓦。初苒静静地穿行在蜿蜒回廊里,并不回西边的凝华殿,而是直接去了太后的寝宫。 殿内的祭龛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方灵位孤零零的立在龛前。里头原本供奉的,大约就是倩仪姑姑抱走的那尊妙懿太后的玉像吧。 初苒走到祭龛前跪下,虔诚的祝念着,一如她在虞山慈安堂,虔诚的跪坐在太后的金身造像前。 冥冥中难道真的有天意么!自从她来到这异世,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兜不完的圈子,来来回回总在原地。 烛光如豆。 初苒在龛前的几案上展开一卷经,那是她在齐姜,心意摇摆,举棋不定时抄写的。如今她的字里已然有了几分肖似萧鸢的意韵,初苒轻轻拂过那似曾相识的字迹。一时杂念丛生,思绪止不住地飘到千里之外的雍都。 建州懿王宫,紫苑。 矮小的身影提了灯走在前头,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跟在后面。正是小桃与萧鸢。 精致的锦画轩里空无一人,房间都黑着灯。今早,萧鸢已经来过一次了,是让人来封了这座园子。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小桃却哭闹不止,誓死不肯离开。渗出鲜血的额头重重的磕在青石上,哀求王爷能让她留下,她愿意独自留在这里看管园子。 萧鸢允了。 晚间,小桃刚预备躺下,就听见打门的声音。出来一看,竟是王爷独自来了锦画轩,连莫青也没带。 小桃没有多问,点了风灯,引着王爷踱去初苒曾经住过的寝房。 见萧鸢站在院中呆望,小桃轻声说道:“都是奴婢疏忽,日后,奴婢每夜都在这房里点上灯,王爷惦念姑娘时,就来看看。” “不必了!”萧鸢的声音比夜风还冷,“本王不会再来了。” 风忽的吹熄了小桃手中的灯,小桃呆呆的看着萧鸢离去的身影,玉色的衣袍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融进了浓沉的夜色中。 泪忽然就滚落到小桃的嘴里,苦涩难当。 “姑娘你到底去了哪儿?你可知王爷这两个月受了多少苦,你,莫要怨他……”风灯自小桃手中滑落,小桃站在廊下双手合十:“姑娘,你要好生保重自己,奴婢在紫苑等你着回来。” 烛花爆裂,噼啪作响。 遐思中的初苒骤然惊醒,眼中酸涩,竟似有些迷蒙。 取下金簪挑了那烛花,初苒又重新展开一卷,提笔沉腕,凝神誊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6章秘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晨起,初苒正在梳洗,颐珠捧了一束含苞待放的玉馨紫站在殿外侯见。 初苒会意,支了宫女出去,在镜中笑意盈盈的看着颐珠。 颐珠并不拐弯抹角,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听起来却又字字清楚。 “娘娘,郑女御如今与女御们一同住在永延宫,是宣元六年入宫,入宫前是郑少府家的二小姐。” 颐珠微微沉吟了片刻,又道:“郑女御初入宫时,曾几次得蒙圣宠。但不知何故又沉寂了。” 初苒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下安慰。郑宜华是何人都不要紧,她便是要试试颐珠,是否真地已经呆纳愚钝到不堪大用。昨日她只是点出,一个不熟识的女御送了无价的净瓶来做贺礼。颐珠便心领神会,不到一日时间,已将郑宜华的情况问得清楚,且不曾惊扰到任何人。再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探知的情况必定不止说出来的哪一点,她不过拣了初苒最想要知道的说罢了。 初苒收拾妥当,带着颐珠、宝珠给太后上了香,便前往紫宸殿。 元帝已经用完了早膳,倚在榻上看奏折。他的身子已不似从前一般枯瘦如柴,深凹的脸颊也渐渐丰润起来。无论高福怎样劝说,元帝就是不肯涂抹易容的脂膏,如今那微微眯起的凤目里早已是遮不住的云开雨霁。 初苒进门见了这幅光景,只能暗暗叹气。沉默着调制了血引,端到元帝跟前。元帝一饮而尽,笑道:“爱妃今日莫非有心事?” 元帝每在顽笑时,便称呼初苒爱妃,初苒业已然习惯,淡淡一笑,并不提脂膏的事。开门见山的道: “臣妾今日,是想来向皇上讨一个封赏。” “封赏?”元帝来了兴致。 初苒便把净瓶贺礼的事说了出来。 元帝敛了谑笑,凤目轻眯:“郑宜华么,朕记得,似乎是郑少府家的女儿。倒也算是不偏不倚的门户。准奏!” 元帝骤然从锦榻上起身,一把携了初苒的手,朗声说道:“阿苒还真是朕的福星!走,随朕出去走走。” 初苒见他甚是振奋,也不忍再阻拦。虽然心里总觉得元帝过于激进,过于早露锋芒,但是一想到他八年来的隐忍压抑,初苒又觉得可以理解。 进了阆苑,元帝仍携着初苒的手,初苒不过回视而笑,并不挣开。元帝看着初苒纯净的双眸,深知二人间的亲近,并非情爱,大约齐姜的女子都是这般落落大方的吧。 正说笑间,不远的花影儿里,似有人躲躲闪闪。初苒心头一动,莫不是又是一个心有不甘的人?可元帝今次出来游园纯粹是一时兴起,出门还不足一刻,任谁也不至如此消息灵通! 元帝也已看见了前头的人影,沉声问道:“是谁在那边。” 踟蹰半晌,一个稚弱的身影才从花丛中晃身出来。初苒见是个孩子,疑虑便打消了大半。 女孩儿约莫十二三岁,绞着衣角怯怯地站在花径上。看那眉眼纤细的摸样儿,虽然年纪尚小,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胎子,冰雕雪凿一般,让人一见便想拢在手心里。 她绾了妇人髻,从衣饰品阶上看竟不低于丽嫔、惠嫔。初苒顿时一愣,这是哪号人物,她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 元帝已然轻笑出来:“原来是筠儿啊!” “给舅舅请安!”女孩儿福身下去,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直在元帝的脸上扫视。 “噗!舅舅……”初苒被兜头淋下一盆狗血。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元帝柔声问道:“筠儿在这里做什么?” “筠儿这就回去了,舅舅别告诉姐姐我出来玩儿。”说罢,女孩儿竟受惊一般转身跑掉了。 看着那穿花粉蝶一般蹁跹的背影儿,连初苒都觉得有几分不舍。 元帝忍不住笑道:“那是婉嫔,按理你应该给她见礼。今日便算了,下次吧。” 婉嫔?初苒一愣,心中顿时泛起无数疑问,可惜外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初苒也只得忍着回了紫宸殿。 晚膳,仍在紫宸殿用,元帝心情似乎很好,竟比初苒吃得还要快些。 初苒实在不堪好奇心的折磨,眼波闪烁,放下银箸,道:“皇上,阿苒问件事,皇上可要如实告诉阿苒。” “讲。” “今日,在阆苑遇见的婉嫔,为何要叫皇上舅舅呢?” 元帝一愣,默道:“她是朕的皇姐,萝阳长公主的女儿。” 又是长公主!初苒顿时无语,既然崔氏只诞下了丽嫔一个,那这婉嫔莫不是长公主的嫡亲女儿?心里想着,初苒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元帝点头道。“筠儿确是皇姐所生,名唤雅筠。八岁时进的宫,今年刚满十二。” “那还真是该叫你舅舅。”初苒顿时有种无力的感觉,才十二啊,就被送进宫,还封了嫔。那样一副招人的美人胎子模样儿,日后指不定怎样的绝代风华呢。可是这样算不算近亲结婚,算不算乱伦? 不过这话,初苒却没敢问,只说:“这样小的年纪就送进宫来,长公主真舍得!” 初苒偷眼看向元帝。她也能模糊猜到,定是长公主对崔氏的女儿信不过,才要把自己的女儿也送进宫来。 元帝却兴致缺缺,勉强应道:“或许是舍得的吧!朕隐约记得当年,婉嫔入宫还颇费了一番波折。” “当时,宋丞相认为筠儿与朕隔了辈分,就上了折子反对。皇姐便上疏给宗正陈育成,让他在朝议的时候念出来驳斥,结果宋卿讨了没趣。” “恩?”初苒顿时来了兴趣,三步两步绕过桌案,坐到元帝身侧,说道:“皇上,快给阿苒讲讲,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什么情形?朕不大记得了。”元帝微微皱眉。 初苒却嚷道:“怎会不记得,那般欢乐的事,谁会忘记,皇上分明就是不想告诉阿苒。” “欢乐?”元帝有些愕然。 “那当然了,阿苒都已经预备好大笑了。长公主朝堂申斥当朝丞相,这拿到天桥底下去,都不知道是多么逗乐的段子呢。皇上快讲讲吧,阿苒求您了。”初苒言辞夸张、信誓旦旦。 元帝有些疑惑,他不想说,因为在他看来,婉嫔的事情,宋恒道固然灰头土脸,他自己却也好不到那里去。实在不觉得有何好笑。 拗不过初苒不依不饶,兴致高昂。元帝只得悻悻地讲道:“当年,皇姐将筠儿送进宫来时,筠儿才八岁,朝臣们也只当是送进宫来养着的,并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第二年皇姐便向朕给筠儿讨封,张口就是嫔位。先有丽嫔,如今又是筠儿。朝臣们自是不满,不过忌于皇姐之威,只是都上疏表示不赞成,措辞也都委婉的很。” “唯有宋卿反弹的最厉害。他在朝议上公然说,舜阳王一门两妃,是居心叵测。” “皇姐就驳斥他,说宋恒道的母亲和庶母就是亲姐妹,出自河间府首富杜家。不知宋家一次娶人家家里两个女儿,算不算居心叵测,又是不是为了贪图人家杜家丰厚的妆奁。” 初苒噗嗤一笑:“这是真的么?宋丞相的父亲,先后娶了人家河间府杜家的两个女儿么?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事情倒是真的,朝议过后,朕曾询问过宗正,皇姐上疏中说的皆查有实据可查,都是实情。”元帝解释道。 “贪慕嫁妆?居心叵测!长公主真是会攀扯,这两样都能联系到一起。坏就坏在,宋丞相的父亲偏就真的娶了人家两姐妹。”初苒不无可惜的分析着。 元帝皱眉解释道:“那是因为,宋家在先帝时,曾遭遇过一次波折,娶杜家的小女儿,是为了帮宋家度过难关。” “啊?还真是为了杜家的钱财!”初苒惊愕之余,笑得乐不可支:“怎么会有这般巧的事情啊,宋丞相这次还真是伸手打了自己的脸。啊不对,不对,是伸手打了自己爹的脸。哈哈哈……”初苒再也忍不住,大笑出来。 “还不止这些呢,宋……”元帝也渐渐来了轻松了起来,从前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有趣,但是初苒听得如此欢乐,他似乎也觉得这事倒的确有些好笑。 “什么?还不止!”初苒声音顿时拔高。 元帝侧耳皱眉道:“如今你已是贵人,这般喧哗成何体统。” 哦!对哦,她已是贵人,就得有贵人的矜持。初苒忙掩口吃吃地笑着赔不是:“是是是,这般秘辛之事,自然是该小声些,小声些。” 元帝不禁摇头,明明是她要问朝堂里的事情。怎么反倒说成是帝妃二人私议臣子家的秘辛了? 初苒见元帝停下,忙伸手拽拽元帝的胳膊:“皇上快说啊,阿苒保证不再笑了。保证!” 元帝只需微微偏头,便可连她细密的长睫都看得根根清楚。纤柔的小手此刻正掩在粉唇上,露出两只弯弯的眼,波光潋滟的笑着看他。元帝忽然觉得心神一驰,胸中漾起阵阵暖意。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7章当头棒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自母后薨逝后,是多久,冰冷的宫中都不曾这样温暖了。 元帝唇角噙了笑意,又徐徐讲道:“后来,宋恒道又说筠儿与朕辈分不合,有碍伦常。” 初苒忙捂唇点头,并不插话。 “皇姐却驳斥,说宋恒道的续弦妻子不正是他学生张廉的女儿的么?如若筠儿的婚事有碍伦常,那么宋恒道续弦,就是离经叛道、欺师灭祖!” 噗,初苒只觉得狗血一出接着一出,这长公主真是个厉害角色,偏宋恒道又有那么多小辫子让人揪,委实贻笑大方。 “总之,宋卿不管说什么,宗正总能在皇姐写好的上疏中找到驳斥的话。” “然后呢?”初苒追问道。 “然后,朕就册封筠儿做了婉嫔。” …… 初苒看着有些无奈的元帝,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是长公主! 丽嫔背后的那个人――是长公主!如此深谙后宫之道,一边能掣肘皇上,一边又可以把聪明的惠嫔压得死死的。人在宫外,手却探进宫里翻云覆雨的,只可能是那位手眼通天的长公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仅仅是帮衬夫君,大可不必把亲生女儿也搭进来。如此破釜沉舟,到底是为了什么? 初苒脑中闪过无数疑问。 难得元帝今日这样开怀,初苒敛起情绪,重新展开了笑容,凑过去问道:“皇上,那宋丞相有没有当场气得厥过去?脸色黑了么?” “厥过去倒没有,脸色什么样,朕不曾注意。”元帝很上道儿,细细地凝神回忆当时宋恒道暴怒的脸色。 “那胡子呢,胡子,翘了么。”初苒翘起上唇示范。 “大,大约是翘了吧。”元帝从来不知道一个美丽的女子也会这样扮鬼脸。不禁释然一笑,烛光摇曳,清瘦俊朗的面庞愁容尽散,果然又有了谪仙的风姿。 初苒挑眉道:“只是吹胡子瞪眼么?宋恒道那么一大把年纪,被长公主当庭申斥。连家中的短处都在朝堂上被尽数揭了出来。他没有气得当场与宗正陈大人拼命?真是怪哉!” “宋卿乃两朝老臣,怎会做那等撒泼耍赖之事。”元帝略背了背脸,却仍然掩不住唇边的笑。 “朕模糊记得,当时大约是治粟内史涂勋和廷尉王左乾冲上去把宋卿按住的,宋卿后来就拿手中的笏板扔了宗正……” “哈哈哈,笏板,怎么会是笏板呢,那种时候不都是扔鞋子才应景儿的么?” “胡闹,朝堂之上哪能掷履?” “可皇上刚才不也说,两朝老臣不会撒泼耍赖的么,结果呢……恩?” “……”元帝的脸色顿时凌乱。 “哈哈哈……阿苒不行了,皇上恕罪,阿苒实在受不了了,哎呀,肚子笑痛了……” 殿外,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躬身而立。 “师傅,您怎么还哭上了!皇上这样儿,您该高兴才是。” “小禄儿啊……师傅就是在高兴……” “高兴您还哭……您老就别哭了,您再哭,我也想哭了。呜~~~” 转眼间,便是十五。 长春宫里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宫里才刚整理完毕,就又要忙着着手准备祭祀。 按照丽嫔呈上去的章程,除去一年中固定的祀典,每月还有两次祭祀。初一为小祭,十五则是大祭。小祭只需各人在自己宫中斋戒即可,大祭则要礼拜太后灵位,并斋戒焚香祈福。 知春、知秋挨着各宫的位份尊卑一路通知下去:十五日卯时,阖宫妃嫔至长春宫举行第一次大祭。 如今宫里只有舜清竹、舜雅筠、宋雪芙三位嫔主子,再还有初苒这个贵人。其他一应皆是美人和女御,其中有许多是高门大阀出来的女子,不过因为时不与我,所以得不到晋升。 虽然这次祭祀是去礼朝太后,但是这些美人们仍然心不甘情不愿,不屑于被一个小小的贵人驱使。个个松散懈怠,一直拖延到卯时前刻,才姗姗而至。 而那些家世寒微的,抑或是不堪宫中压抑沉闷的,则早早来了长春宫,围坐在初苒身边说话儿。 初苒跪坐在案几前,摆弄着一束开得郁郁的瑞香,繁育的花枝下正是那雪琊如意净瓶! 众女御见雪瓷莹洁无瑕,不似凡品。只道是元帝赏赐下的,一个个羡妒不已。有说花儿插的好的,也有说瓶儿配的好的,初苒抬起眼眸,一一搭话,面上笑意盈盈,意味深长。 看到这番光景,有些家世的美人们皆嗤之以鼻。心道这齐姜来的圣药女,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僻女子,一对瓷瓶儿便稀罕成这样。 独郑宜华立在殿中一角,心下俱是喜悦。 这雪瓷净瓶乃郑家家传之物,这次冒险送了上去,为的就是讨巧这位新晋的璃贵人,好让自己能于众女御中脱颖而出,给她留下个印象,以便日后亲近。意外的是,这璃贵人竟如此慧眼,果然从众多的礼物挑出了这对瓶儿,还供在太后画像前。倘若哪一日,也能入了皇上的眼,问将起来,知道是她送的,那可真是…… 郑宜华一时心中如琴弦乱拨,起伏跌宕。 卯时到了。 惠嫔不早不晚提前了半刻,来的最迟的是丽嫔和婉嫔。 “梆、梆、梆。”几声木铃轻叩。 众人敛息屏息,五人一排立于外殿。知春手执法器,领了丽嫔、惠嫔、婉嫔及初苒入内殿祭祷,其余众人则在外殿遥拜。 知秋则立于宫门口,高声唱礼。 数十名身着素服的宫女太监,捧了铜盆礼器鱼贯而入。知秋每唱一项,他们便将祀礼器物奉上,而后又悄然退下。 殿内一时庄重肃穆,乌压压的几十人余人都一齐循着祀礼的程序,一步步净手、进香、俯拜。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双手合十,虔心为元帝及大晟祈福。 约莫一个时辰,礼毕。 三嫔与初苒又出了内殿,和外殿众人聚在一处,在妙懿太后的画像前行跪礼。这次,便是可以为自己祈求福祉了。 众人才刚刚起身,中常侍高福就摇摇晃晃踏进殿来。眼尖的人,早已看见他手中捧着的描金朱缎锦册是圣旨。各人不由心中一凛,重新伏跪下去。 高福也并不买关子,径直走到太后画像前站定,展开锦册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郑氏宜华,淑德端方,孝懿仁厚。献家传之宝,雪琊如意净瓶一双,以奉太后。有此贤妇,朕心甚慰,着即日晋升六品充媛,以为榜样。望后宫诸妃效之!钦此。” 不可置信的抬头。 众人只觉得一片乌鸦鸦的云,阴沉沉地罩在这殿上,风雨雷电俱裹在里头,偏生就是不能畅快淋漓。让激荡不已的心绪此时都闷在腔子里,无处爆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几案上的那一对净瓶。 六品啊!献上一对瓶子就可以晋升六品充媛。众人都犹如挨了当头一棒。 要说前几日齐姜国来的圣药女晋升为贵人,众人尚可不屑、嫉恨、艳羡。毕竟是属国送来女子,事关国体,册封个位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这郑女御,进宫已三年,除了有个少府的家世,其余皆不拔尖儿。今日竟煌然跻身六品,与当年盛宠已故的玉容华一个品阶,位份仅次于贵人之下! 是璃贵人! 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亮,这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般破云而出。方才璃贵人一直在摆弄那净瓶,笑得意味深长。竟似早已知道了,她不曾透出半点风声,原来就是为了等圣旨来后的这一下当头棒喝! 真是重重击醒了众人。那郑宜华是借了璃贵人之力,这是毋庸置疑的。又或是璃贵人在抬举她,抑或是璃贵人想笼络一批自己人…… 短短的一瞬间,众人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震惊的还是郑宜华。 她送这净瓶,只是因为上巳节那日在草棚外听到璃贵人反复提到孝心,而她不过是一心想讨贵人的喜罢了。哪知这璃贵人不仅慧眼灼灼,还有这样的大心胸,将彩头尽数归到自己头上,一举让皇上赏下充媛的位份。 看着众人瞠目结舌,面色变幻。高福也不着急,只是缓缓卷起圣旨捧在手中,见火候差不多了,方才清声言道:“充媛娘娘,接旨谢恩吧。” 一句“娘娘”入耳,清醒过来的众人心里更如油锅中浇下一勺沸水。再看郑宜华的喜不自胜,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那句――鸡犬升天。 “臣妾,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祭祀礼毕。 知春、知秋出去躬身立在阶下相送。 如醍醐灌顶般的美人们来时还不情不愿,现下却都盘桓在大殿中,怎么也不肯离去。不过,这里到底是太后寝宫,不能造次。伶俐些的美人便提出,要去贵人的凝华殿见礼请安,引得一片附和。 初苒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惠嫔早已病体不支,上了轿辇回宫。她本就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也看不出什么喜忧。 丽嫔却眼见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往凝华殿。不由眼芒锋厉,狠狠地甩袖出去,脚下疾步如风。婉嫔见大家笑语晏晏,心中也跃跃欲试,想跟过去凑热闹。可丽嫔一记眼刀飞来,惊得婉嫔忙垂了眼,一路小跑跟上,回了瑶华宫。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8章孝廉杀母案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瑶华宫。 丽嫔如困兽一般在殿内焦躁的疾走,不时看向据在隐秘一角伏案疾书的贴身宫女卉雀。她知道她在写什么,今日大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是一定会向长公主禀告的。 不一会儿,殿内便又进来一个长相极寻常的小太监。也不向丽嫔行礼,待卉雀将写好的白绢捻成极细的一条塞进铜管里,他便从卉雀手中接过铜管,又悄悄地隐了出去。 丽嫔狠狠地瞪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卉雀似乎要走过来说什么,她忿然回身,掀了珠帘,和衣倒在帐中假寐。只余下一片珠玉的撞击声,将卉雀隔在帘外。 天色已渐渐暗沉,丽嫔犹在帐中生气。并没有人来打扰。 她说不出心中是愤怒、是不甘、是慌乱、抑或是不在乎。她只知道她是这瑶华宫中的傀儡,可她从不在意。对于那个操控她的人,她也不恨。因为长公主虽然利用了她,却也给了她尊贵的身份,和一个天下无双的夫君。 从前,她不过是个平凡的富家小姐。她的母亲崔氏也只是个极普通的女子,比她父亲年龄还要大些。如果不是因为外公当年对父亲的扶助,她那位风流倜傥的父亲定然不会娶一个这样平凡的女子做正妻。 但是长公主下嫁后,父亲封王,母亲成了能与公主平起平坐的王妃。她也一跃成为誉噪京师的千金名媛!所以她想不出什么理由要怨恨。 她不聪明,她从来都知道,所以她就很听话。从她能入宫成为丽嫔娘娘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只要听话,长公主就可以给她意想不到的一切!父王让她吃药她就吃药,吃了药,皇上就永远也不会离不开她…… 可是现在,她开始为自己的不聪明懊恼、忿恨。 自从那个圣药女来后,皇上便开始忽视她。连药也不管用了,她很慌乱,幸好元帝又重新回到她身边。但是后来每次临幸,圣药女都在太液池畔等着元帝回宫。她留了皇帝几次,也没留住。 她恨极了! 上巳节,元帝终于册封了圣药女,还赐住长春宫。她再也无法容忍,亲自写了密报给长公主,希望公主能好好教训这个乡野来的臭丫头。 可是这回公主什么指令也没传来,只是让她安分守己。还让卉雀、兰莺看紧她,以免她轻举妄动。她好恨自己不会巫蛊符咒,不然,必让那个该死的圣药女现出狐媚原形。 从前,那个死了的顾玉姌也爱来这一套,总是装病博元帝的怜爱。可是纵然如此,她也没觉出元帝待她与顾玉姌有什么差别。 可是这次不一样!就算她再不聪明,也总能感觉到皇上对这个狐媚的圣药女是与其他嫔妃不同的。 每每看到元帝携起圣药女的手,二人相视而笑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看到圣药女那一脸不在意,清清淡淡的笑。她就恨不能冲过去,将她撕得七零八落,剥骨抽筋、拆吃入腹。 可是卉雀和兰莺将她盯得紧紧的,光盯着她有什么用。今天那个骚蹄子还不是抬举了郑宜华,把阖宫的人心都收拢去了!连公主也不曾预料到吧。 丽嫔狠狠地撕烂绣枕,眼中竟生生挣出泪来…… 宫中的密报传递到舜阳王府。 公主的寝殿里,薄如蝉翼的白绢被一只极美艳的手揉捏到几乎撕裂,手背上,因震怒而暴起的青筋映衬着鲜红的蔻丹着实狰狞。 “你养得好女儿!这么多年都学不聪明。”白绢被狠狠地掷在冰凉的青砖上。 “清竹,她素来都听你的话……” “光听话有什么用!”萝阳公主终于爆发,“但凡她有用一丁点儿用,我也不用连筠儿也送进宫去。真是和她娘一样愚笨!” 舜纯虽与崔氏没有感情,但是听萝阳公主如此咒骂,心中到底疙瘩。又不便与她争吵,只得负手背身立在窗下。 萝阳也气得扭身坐在榻上,正红的芙蓉裙长及曳地,年近四旬的她仍然美艳非常。两道英飒的修眉似要飞入鬓中,嫣红的唇如烈焰燃烧,大约洗净铅华后,那也是一张委婉清丽的脸吧,但是此时,她周身透出的只有至高无上的尊贵和威仪。 丈夫那副样子,萝阳如何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只是她着实恼恨,并不肯轻易服软。 榻上酣睡的孩子,似乎受了气氛的惊扰,不耐地翻身嘟哝。萝阳忙俯身去看,在孩子背上轻拍。这是她唯一的儿子,还不到十岁,就已是武可开弓搭箭,文能出口成章。 萝阳公主小心地拂过孩子宽阔的额头,眼神渐渐柔和。这孩子眉眼开阔,有舜纯的俊美,也有已逝景皇帝的英武。她放松了双肩,起身敛好帷帐,重新朝窗边的丈夫走去。 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将来终是要子承父业的。萝阳伸手挽住舜纯的手臂,一同进了另一侧的暖阁。 “宫中的事就先这样吧,那个齐姜的丫头在大晟没有半点根基,翻不起什么大浪,且让她得意一时。” “那清竹她……”舜纯见萝阳先软了口气,哪里还会有什么埋怨。 “清竹有卉雀、兰莺看着,出不了什么差错。她不是那丫头的对手,少接触便是。” 舜纯忙点头附和,萝阳肃然道:“只是前朝的事,却不能再拖了,廷尉王左乾必须速速解决掉。” 舜纯笑道:“夫人放心,王左乾现在正困在那桩案子里,这回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他必定在劫难逃。” 萝阳也点了点头,舜纯又道:“宫中的事,我还是不放心。皇上的身子可是一日好似一日。” “王吉符不是每隔两日就去给皇上请脉么。怎么,那毒又起了变化?”萝阳修眉一挑。 “变化倒没有,蚀龙根本不是凡力可以控制的。终有一日,不管是清竹还是灵药,都会无法缓解那种蚀骨的极痛。” “那你还担心什么,还是担心齐姜来的那个丫头?” 舜纯点头道:“这圣药女到晟京也不过两月有余,就立规矩拢人心,动作频频,我担心……” “担心什么!她不过是盯住了皇后那个位置。她还真以为,是齐姜来的就必能做皇后?小小一个贵人就敢在东宫狐假虎威,她真当后宫无人了!”萝阳冷笑道:“别看现在宋家那丫头偏帮着她,那是在利用她对付清竹。若是有一日清竹失势,头一个跳出来咬死她的,就是宋雪芙。” 舜纯踱出几步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是她如此肆无忌惮,总该是有些倚仗的,荻泓那老头子山高水远,挨不上。夫人,你不觉得今日这道册封的圣旨下得蹊跷么。皇上可不是个糊涂人。如此宠纵,圣眷也太盛了些吧。” “你是说,这些事都是我那个好皇弟授意的?”萝阳眼芒骤然锋利:“哼,身子才刚舒服了几天,就又开始不安分了么?” “在为夫看来,只怕正是如此。” “那又怎样!”萝阳眯起眼眸,骄傲的下颌高高昂起:“一只折了翅膀的鹰,再怎么扑腾,也别妄想一飞冲天。我就是要剪掉他的羽翼,将他关在铁笼子里。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再将他慢慢宰割……” 美艳的脸庞上露出狞色,眼眸深处是不为人知的癫狂和恨意。 大晟宫里,如今正焕发着初春的生机。 久病的皇帝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宣室殿里理政,这令曾经心意摇摆、观望不安的臣子们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白日里,初苒大多在元帝身旁随侍,皆因元帝服药离不开她。血引的剂量在渐渐加大,但是终归不过是些许指尖血,与身体无碍。从前臂弯里的伤口也已尽数愈合,不曾留下丁点儿伤痕。 这一日,初苒正在宣室后殿侍驾,外头忽然传忠义侯求见。 是乐熠!自从千里送亲之后,初苒再也不曾见过他。虽然他已对她生了嫌隙,但是当那道魁伟的身影踏进宣室时,初苒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她心里,乐熠就算不是师傅,也是长兄,是亲人。 乐熠根本不曾想,会在宣室殿遇到初苒,当下也是看着初苒直发愣。 元帝见他二人相看无言,脉脉不语。心中不由得一窒,轻咳了两声。乐熠这才想起今日有要事禀奏,忙收敛心神,呈上一卷简牍。 良久,只听“啪”的一声,书简被元帝重重的掷在案上,乐熠也是心中一沉。 简牍上禀奏的是一桩“孝廉杀母案”。事情就发生在京畿近郊,一个年轻的窦孝廉游学回家后,杀掉了她的继母,并投案自首。事情一出,顿时京师震动,案子最后交在廷尉王左乾手中审理。 案情并不复杂,涉案人也有限。经过审理后,王左乾的判词内容是:虽然杀人者窦诚其罪当诛,但是其情可悯。故而将其凌迟示众,改判为监内死刑。革除孝廉的功名,但不没收其家产。家中所有田产及财物,由他年幼的弟弟和三岁的儿子平分,或共同继承。 结案后,御史大夫张元固则认为廷尉署此案判得偏颇,有收受贿赂的嫌疑。现下张御史已在收罗证据,预备在廷议上弹劾廷尉王左乾。 初苒见他二人面色难看异常,不禁心下好奇,偷偷地侧头看向案几上的简牍。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39章生死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宣室殿里的气氛压抑又微妙。 元帝抬眸看向乐熠,问道:“对这案子,王左乾自己是什么说辞。” 乐熠又呈上一卷誊抄的案宗,道:“据王左乾所说,依大晟律,弑母之罪当处以凌迟极刑。但杀人者窦诚所杀的乃是继母,是其父的妾室。是以此案,不能判其‘弑母罪’,而应以‘杀人罪’论处。” “而且,其继母生前与人通奸,合谋毒杀其父。待窦诚游学回家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仙逝已久。后来又因家财起了口角,此女更意图谋害其幼弟,未遂,并将此前杀夫之事败露。窦诚忍无可忍,才愤而杀之。” “故王大人以为,继母并非亲生母亲,不能以弑母罪论!而其继母本身就有罪在先,此人杀之,乃为父报仇,固然触犯了律法,却是义举。念其曾是孝廉,四里乡邻又联名举证求情。是以,王大人改判了顾全他体面的监内死刑,不诛连家人,不连坐为其作证喊冤的乡邻。” 初苒听得仔细,不禁为这位廷尉王大人的判词拍案叫绝!看来,此人不仅精通律法,还明于事理人情。这般纠葛的案子,经他一审,便条理清楚,法理分明,简直可以当做判词中的典范。 元帝听了也面色稍霁,微微点头问道:“那张元固弹劾他收受贿赂一事,可有实据?” 乐熠答道:“以臣的暗查,贿金当是子虚乌有之事。以王左乾老成谋国之人,当日,此案一出便京师震动,引各方关注。在这样的案子中贪墨受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况且,以王大人与宋丞相的关系,定下这样精准的判词,只怕是私下里议了又议的。怎会为了贪图些许贿金,而因小失大!” 乐熠如此一说,初苒心下顿时了然。 这桩案子棘手便棘手在,情理与法理之间的纠葛,极容易让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王左乾乃宋恒道左膀右臂,当然知道这样的案子如果处理不好,随时会衍变成打击宋党的口实。所以慎之又慎,反复斟酌推敲是必然的。 而对于舜阳王一党来说,这桩案子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现在,王左乾判得是窦诚杀人罪。张御史便说他罔顾大晟律法,且判的如此之轻,必有贪墨受贿之嫌。摆明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泼人一身脏水,混淆视听。 但是,若王左乾真判了窦诚弑母罪,凌迟示众,直接推到闹市口去千刀万剐了。只怕,那位御史大人又会跳出来,涕泗横流地为窦孝廉大声喊冤了。 是以不管案子是如何判决,双方如何说辞。这案子的背后的真相,实际就是舜纯要藉此奇案,折掉宋恒道一臂。 元帝攒紧卷宗的手,绷的发白。初苒偷偷瞄了瞄元帝与乐熠的脸色,甚是理解他们此时的恼火与无奈。 初苒不难想象,此案若到了廷议上,朝臣必然会分作两派,唇枪舌战,各执一辞。而身为天子的元帝,却只能高坐堂上观望,待其中一方制衡了另一方,他便用印颁旨,如傀儡一般。 初苒看了看愁眉深锁的元帝,知道他必是不甘心的,可不如此又能如何呢。以元帝现在的在朝中的影响力,金口玉言不过是句空话,皇权龙威也只是桩摆设! 他病榻缠绵的这些年,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已是各事其主、各有倚重。他如今想要在朝夕之间就力压群臣,拨乱反正,几乎是不可能的…… 拨乱反正?! 初苒苦思的眉骤然松开,不禁莞尔一笑。这个词儿好,乱时最好浑水摸鱼。 元帝如今处处被动,需要的可不就是个“乱”字,只要把这水趟得够浑,不仅能破了舜纯的生死局,说不定还能让元帝藉此重新介入朝政,也未可知。 天底下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无解的生死局!萝阳长公主前些日子,不是刚给自己“上过一课”么。 “侯爷,不知这位张元固张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初苒忽然问道。 乐熠从来没有说话忌讳初苒的意识,元帝业已然习惯了初苒随驾侍候。是以二人在宣室中谈论要政,也不曾有意让她回避。但是,初苒忽然出声,二人还是侧目一怔。 乐熠飞快的看了元帝一眼,黑下脸来。斥道:“不可妄议朝政!” 他为人实诚,素来如此训斥初苒。却不曾记得,如今他们之间已经隔着了一个元帝,初苒现在已是璃贵人了。 元帝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缓缓划过,垂眉摆弄着案上的简牍,问道:“阿苒,为何会问及张大夫其人?” 初苒笑道:“阿苒只是想起了前几日,皇上给阿苒讲过的长公主的故事。所以不禁好奇这位张大人家,是不是也有些稀罕的秘辛,是无人知晓的。” 元帝见初苒提起那晚,二人同坐一处,讲宋恒道被长公主申斥的顽笑,顿时尴尬不已。思及她是乐熠未过门的妻子,不免下意识地抬眼了乐熠几眼,轻咳道:“胡闹。” “阿苒,并没有胡闹!”初苒哪里知道这对别扭的君臣之间,私下里还有什么协议。兀自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事,想来宋丞相很乐意也做上一回。王大人不还是廷尉么,让廷尉署去查据张御史几桩罪证又不是什么难事。若放在平素,此举当然会遭人诟病,为人不齿。但是在这当口上,子虚对乌有,有何不可?” 元帝这才明白初苒的意思,她是要让廷尉王左乾去反咬张元固。 你若敢推我落马,我必定也拉你下水。若舜纯执意要折了宋恒道的左膀右臂,那么宋恒道便也可覆灭他的肱骨心腹。这样近乎同归于尽的交锋,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双方各退一步,让事情不了了之。况且御史大夫一职,位列三公,仅在丞相之下。当年舜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宋恒道手中夺来,哪舍得就这样轻易地交出去。 初苒说完,堂上的君臣二人却都默不作声。 初苒只当他们听进去了,又笑道:“不过这给宋丞相献计之事,还需要劳烦乐侯爷,去点拨点拨那位焦头烂额的廷尉大人。” 不期然,乐熠猛地抬头,双手抱拳,肃然斥责道:“贵人妄议政事,已然失了本分。现下还以这等鬼蜮伎俩,淆乱是非,实在有污圣听。望陛下责罚!” 初苒一愣,忙扭头看向元帝。只见那九五之尊的脸上,也是一副“此计甚是奸邪”的摸样。初苒不禁哀叹,这可是叫好心当做驴肝肺? 想来也是,她与乐熠相处多日,从来都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刚直不阿,襟怀坦荡。平日里恪守君臣纲常,严于人伦道义。对皇上,更是近乎愚忠。至于元帝,荻泓评价他是玉中君子,那就是君子中的君子的意思。 这样的两人,又怎会肯采纳她这样剑走偏锋的计策呢。 初苒却偏不爱认输,螓首一昂,清声道:“乐侯此言差矣!不管是朝臣还是妃嫔,都是皇上的子民,为皇上分忧解难,都是在尽本分,何来失了本分之说?” “乐侯说我是妄议,是鬼蜮伎俩,阿苒不敢苟同。若皇上龙体康健,四海升平,自然不需要我等女流之辈来危言耸听。可如今呢,朝堂中的臣子们,都已各事其主,左摇右摆,早已视君父纲常为无物。”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乐侯是要为了一己之清白,拘泥成规呢,还是要广开言路,为皇上集思广益呢。乐侯如此固步自封,是想要皇上作壁上观到几时?” 元帝听到“作壁上观”几个字,心底不由得狠狠一震。初苒的话句句如刀,直接戳到他的痛处,乐熠听见她说自己是为了一己之清白,顿时冷汗淋漓,尴尬不已。 初苒见他二人面色似乎有些松动,便趁热打铁道:“皇上从前为瘾毒所困,如今得蒙上天眷顾,毒源虽然仍在,但是毒素已然清除,已经有精力和体力可以过问朝政了。” “凡世间事皆有两面。阿苒以为,如今之事,虽是变故,也是机会。舜纯可以将这案子做成生死局,皇上也可以藉此机遇重新介入朝政。” 初苒说着,眼芒渐渐锋利:“如今朝中两党,可取者只有宋恒道。若是放在平素无事之时,即使皇上有心拉拢,只怕宋丞相他也会三心二意、瞻前顾后,不肯就此与皇上站在一边。” “皇上乃真龙天子,执掌权柄,俾睨天下。对臣下施恩被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若是曲意笼络,则龙威俱损。如果在此事上,皇上能有所作为,帮助宋丞相解困。恩威并施之下,则宋恒道必然会主动向皇上靠拢。” 元帝的眼中,陡然亮起光彩!乐熠吃惊的看着初苒,她到底是谁?真的是那个流落在小江镇的小乞丐么? “准璃贵人所奏!”元帝缓缓起身,玉面威严,风姿挺拔。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0章爆发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乐熠离去后,元帝仍一动不动立在窗前,英挺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初苒不解地走过去:“皇上还是有所顾虑么?” 元帝看着初苒清澈的眼,道:“不是顾虑,是朕在涉险。” “涉险?阿苒知道……” “不,你不知道!”元帝袖袍一挥。 “阿苒,你知道廷尉署是做什么的吗,是立案查究,惩治不法的地方。御史大夫又是什么人,是掌管我大晟朝人事任用,可弹劾百官的人,包括丞相在内!” “一旦臣子德行有失,除了御史大夫会弹劾纠察,还必须由廷尉署来立案,查证实据后,才可算是铁案如山,天下信服。” “如若有一天,御史大夫和廷尉都成了舜纯一党的人,阿苒你说,这个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会……”初苒漆黑的瞳仁有些慌乱地转动着。饶是她再口无遮拦,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不敢轻易说出的。 元帝身形微微摇晃,转过去看着空荡荡的宣室殿,声音里结起冰渣:“谁手中掌握了御史台和廷尉署,谁就能控制整个朝堂。到那时,满朝文武,谁敢不听他的号令,他便可以查究谁。朕的这些朝臣们,有几个清白的,又有几个经得起诟病。” “诛连、灭族、连坐……我大晟的律法到时就会成为他们的帮凶!朝臣们人人自危,到时谁还会把朕当做皇上,朕要是能活到那个时候,便是真真正正的傀儡了。” “皇上……”初苒上前几步,却根本插不上话。伶俐的小禄子早已遣散了宫人,紧闭殿门守在门外。 元帝激动的冲到案几前,手指戳在那两卷简牍上:“王左乾贪墨在这个时候揭出来,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早就盯上了廷尉这个位置。” “朕的身子才刚刚有些起色,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想窃朝篡政了。”元帝狠狠的将简牍扫在地上。 “休想!!” “哗哗啦”竹片散得满地,元帝飞起的广袖带翻了案几,挂在一旁的铜烛台上,几番揪扯也不下来。元帝奋力一拽,衣袖竟生生扯掉半幅。 初苒呆愣愣地看着。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起兵造反!”元帝越发激动,手指一下下的重重点在心口:“他们就是要让朕,来当这个断送大晟江山的千古罪人!他们毒害朕的身体,断绝朕的子嗣。单单留下朕这一口气,就是为了让朕替他们遮掩谋朝篡位的罪行!” “他们知道朕绝不会去寻死,他们就要这样一步步地逼朕,逼到有朝一日,朕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好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于他们。到那时,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堂入室,坐上那个位置,改朝换代!” 元帝狠狠一指龙椅,踉跄着冲向一旁的置剑台。 “叮――” 御剑紫霄,铮然出鞘,嗡鸣阵阵,声声凄泠。似乎连它都感应到了帝王悲怆和激愤。 “啊!喝――”元帝双手执剑,一声低吼,立在阶下的铜鹤被生生削做两段,“舜纯!!朕绝不会死在你前头。终有一日,朕必灭你全族,将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将你暗祭司一众恶贼挫骨扬灰,以告天下!” 压抑八年的苦痛,终于在这一刻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 满殿都是紫霄的凄光剑影,元帝不停挥舞着宝剑,左劈右砍。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才倚在蟠龙柱下大口的喘气。 初苒呆呆地看着这个双眼猩红的执剑男子。全然不似他平日的温柔多情,君子如玉。 是啊,他是真龙天子,这样骄傲的人,却忍受了八年的蚀骨之痛,日日靠在女子的裙裾下委屈求全,才得以生存。怪不得他身子才刚有起色就急于理政,怪不得易容遮颜的脂膏他怎么也不肯用。 他已经忍得太久太久了,每多等一刻,对他来说都似一世煎熬。 初苒缓缓地走过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什么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在这一刻都施展不出来。 元帝听着缓缓靠近的脚步,骤然回身,一把将初苒搂住,狠狠地锢在怀中。初苒顿时觉得全身的骨骼都要被压碎了,泪水淌进嘴里,漾起一阵苦涩,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圈住了元帝消瘦的身躯。 “铛――”紫霄坠地,初苒轻柔的手一遍又一遍拂过元帝微微颤抖的脊背。 这一晚,只有帝妃二人在宣室殿内独处,寂暗的夜里没有月色,却仍然静谧而恬淡。 归于平静的元帝,目光坚定说道:“朕不能让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纵然舜纯肯收手,朕也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利剑一出,岂能不饮血而回。正如阿苒所言,若朕无所作为,又怎么能指望朕臣子们来倚仗朕呢。皇权的威仪在与它的力量!朕必须重新拥有这样的力量。” 初苒将手按元帝冰凉的手上,暖暖地道:“阿苒也会成为皇上的力量。” 城西里,柳子营。 乐熠正在帐中,召见一位校尉。这位曹校尉曾是廷尉王左乾在任车骑将军时,提拔上来的。如今旧主王左乾身陷危机,让这曹校尉去献策兼当说客,最合适不过。 由乐熠亲自授意,背后是得了谁的指示,曹校尉也隐隐猜得出。虽然案子甚是敏感,但这样两头讨好的顺水人情,他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当晚,四两拨千斤的计策便送到了王左乾那里,一时间如拨云见日。不过几天功夫,御史张元固的生平巨细,便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廷尉署。 王左乾与宋恒道私下里认定,这次曹校尉献计,必然是皇上的意思。而惠嫔也从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身体恢复的极好,已有隐隐反制之势,望父亲予以辅佐。 宋恒道如何不知道王左乾对与自己意味着什么,那真真是唇亡齿寒。王左乾一旦入狱,则必有一死。此后,自己再与舜纯争斗起来,就成了赤膊上阵,腹背受敌,如何能抵挡得了那些明抢暗箭。 只怕皇上也是因为看到了危机,怕朝中之势尽数为舜纯所得,所以才这般作为。要说,这次能与皇上连成一线,打击舜纯,除掉张元固,也实在不失为权、利双收的上策。毕竟王左乾贪墨之事,确是张元固诬陷的。 是以宋恒道与王左乾很快达成了共识,若舜纯仍执意让张元固在朝堂上弹劾,那么他们也不惧来一场鱼死网破! 很快,廷议的日子到了。 最近一年来,元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每日的上朝,改为了每月固定的几次朝议和廷议。由宋丞相立于金阶下主持,元帝多是听政。 朝议乃是满朝文武都要参加的,人人皆可上奏,议题也广泛的多,杂得多。而廷议则相对简洁直接,通常只是几个事先拟定好的议题。参与的,也仅限于三公九卿和与议题相关的人等,算是是小范围内的朝议。 这次廷议,仍是在宣室殿里,由宋恒道主持。只宣召了兼领郎中令一职的舜阳王舜纯,御史大夫张元固,廷尉王左乾和太常公高勉前来。 初苒静静地坐在后殿,时不时地从阁棂中偷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听说过无数次的宋恒道和舜纯。 那宋恒道年近六旬,精神矍铄,踌躇满志。舜纯虽已年届中年,却仍然身姿风雅,气韵风流。怪不得长公主会那般倾心,确实不失为美男子。只是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总在不经意地抬眸间流露出些许阴鹜,让人见之悚然。 事情如预期的一般,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起初双方还只是在“孝廉杀母案”上争吵不休,可渐渐地局面便失去了控制。 舜纯与张元固虽然私底下也得到密报说,廷尉署有些动作,似乎在调查朝臣的隐私秘辛。 不过张元固并没有当回事,一来,那不似王左乾一贯的行事作风原则;二来,张元固自认为自己做御史这些年,很是克勤严谨、端正廉洁。 张元固暗忖:这次案子实在是天赐良机。若能就此除掉王左乾,只怕自己离那丞相之位不远亦。皇上早已无力国事,纵然王左乾真得查出些什么来,有舜阳王与长公主作保,皇上也无可奈何。而且不知是何故,舜阳王这次,似乎也比以往要急切得多。 于是,在双方争吵了大半个时辰后,指控廷尉王左乾贪墨受贿的各种证供,还是掀了出来。 宋恒道气得吹胡子瞪眼,舜纯眼中也显出狞色。 元帝眼波淡然,懒懒地问道:“王卿家,可有此事?” 宋恒道眼角轻抽,左手狠狠一握。 王左乾得了暗示,立时奋然反击,昂首跪地道:“皇上,御史大人弹劾微臣贪墨受贿,所举之罪证,臣皆闻所未闻,也无话可说。” “然天理昭昭,想那窦氏在当地曾是诗书传家,一家六口其乐融融。今日遭逢巨变,家中只剩下窦诚遗孀、三岁的幼子和目击惨案后惊吓痴傻的幼弟。微臣虽出身行伍,心似钢铁,却也怜其凄哀。如何还做得出雪上加霜,索取贿赂的狂悖之事。” “皇上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自会还臣以清白。”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1章黄雀在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王左乾话锋一转,忿然看向御史张元固:“然,臣这几日来,却不断接到本署密报!真正视我大晟律法为无物,无法无天,丧心病狂的悖逆之徒,实则另有其人。” 王左乾浓眉倒竖,手指如利剑一般点出,恨道:“那人便是――这位道貌岸然的当朝御史,张大人!” “你,你,你……你竟敢辱骂当朝御史!”张元固听到如此刁毒的咒骂,不禁气得口眼歪斜:“你说,本御史怎么就无法无天了,怎么就丧心病狂了!皇上在这里,容不得你癫妄放肆。” “癫妄放肆?只怕真正已然癫狂了的人是张大人你吧。” 王左乾缓缓自地上起身,站定御前,朗声道:“据查!先帝二十三年,懿德太后薨逝。居丧期间,御史大夫张元固,时任丞相少史,曾于京西翠红楼――狎妓三次!” 此言一出,元帝眼中骤然暴出怒火,所有人都齐整整的跪下。 张元固万料不到被王左乾揪出来的是十六年前的不检点,一时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先帝驾崩后,元帝元年,仍是国丧期间。时任御史中丞的张元固张大人,在自己的云阳田庄看中一农女董蛮儿。也正是我们这位张大人,将此女强纳入府中为妾,并逼死其父。第二年,此女得知其父已死,也投缳自尽。” “张元固身为朝廷命官,却藐视君父,罔顾国法,罪犯淫邪。张元固,你可知罪!” 王左乾久掌刑司,一旦问起案来,双眸精光隐隐,犹如罗汉冥君一般,有震慑神鬼之气势。惊得张元固跪在地上,步步后退,最后竟撞到舜纯身上。舜纯眼中凶光一闪,张元固猛得一个激灵,骤然思及,董蛮儿一家早已死绝。便又直起脖子道:“你胡说,你自家贪墨受贿,却还诬陷当朝御史,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王左乾面如寒霜,自袖中取出一方血书,抖开跪呈在元帝面前,“此乃董蛮儿之舅父刺血而书的诉状,状告当朝御史张元固,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你,你这是诬陷!本御史虽纳过一名叫董蛮儿的妾室,但却不是在居丧期间,况且她家中早已无人,哪里来得什么舅父?”张元固震惊之下已然失了分寸。 初苒坐在后殿也暗暗摇头,纵然张元固言语里头百般抵赖,但这般回答也只能说明他与董蛮儿之死脱不得干系。 “如此说来,御史大人是记起来这桩事来了?”王左乾面露冷笑:“董蛮儿之舅父周瑞,年轻时为求长生仙道,去道观做了客家弟子。家里因觉得丢人,所以对外只说是已死。如今有周氏族谱为证,他确系董蛮儿的苦主。天网恢恢,张元固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皇上,这是诬陷啊。那董蛮儿因争风吃醋,自投缳自尽,与微臣无干啊。”张元固惊慌失措,不明白舜阳王为何一言不发,又似乎觉得当年确有许多事,没处理干净。 “砰”元帝的手重重拍在几案上,“诬陷?那先帝二十三年的狎妓之事呢。朕怕你是年深日久,已然不记得了吧!” “皇上,此处有翠红楼老鸨和歌伎的证词。一干涉案人等都已羁押在廷尉署,随时可以提审。”王左乾字字铿锵,大有一举定下铁案之势。 高福忙下了金阶,将董蛮儿舅父的血书诉状和翠红楼一干人等签字画押的证词接了,一并呈到元帝面前。 “证据确凿,字字血泪,张元固,廷尉可有污你?”元帝声音森然。 初苒在后殿听得热血沸腾,看来这位廷尉王左乾,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行事果敢,胆大心细。不亏是行伍出生的人,招招快狠准,尽数打在软肋要害上,比起张元固不知老道高明了多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局面似乎有些豁然开朗。 宋恒道隔岸观火,心中得意。 舜纯却愁眉深皱。官员狎妓古来有之,可是这等不检点之罪被暴出来,最是难看。张元固身为在职官员,狎妓已是不该,遑论还是在国丧期间!即便狡辩为一时糊涂,酒后失仪也解释不了那三番两次的上妓馆。何况先帝驾崩后,他又变本加厉,强抢民女,弄出人命来。王左乾用这两宗案子来打击张元固,就是要让他无可抵赖。让他这样的言官,颜面扫地。纵使侥幸留下一条性命,也是一生的污点,再难有翻身之日。 舜纯心中恼火,苦思冥想。没有万全的说辞,他断然是不能趟进这池浑水的,一时间也只得一言不发。 太常公高勉见堂上剑拔弩张,不禁上下看脸色,左右和稀泥。无奈那二人水火之势已成,辩驳斥责之余,已然黔驴技穷的张元固竟以自己书生之力,与曾是车骑将军的王左乾扭打起来,不一会儿便是衣冠不整,鼻青脸肿。 “够了!”元帝骤然暴喝,中气十足。连舜纯、宋恒道也不禁心中一颤。 “来人!” “把他们给朕分开!” 殿外持剑以待的甲士,应声而入,各自将张元固、王左乾按压在阶下。 “咳咳咳……”元帝急促的咳嗽。 “你们都当朕已死了是不是!还有没有一点三公九卿的样子!给朕传卫尉乐熠!” “喏,”高福疾步走出殿门,扬声道:“传忠义侯――” 乐熠身着甲胄,携了佩剑踏进宣室殿。一股凛然之气,顿时罩上每个人的心头。 元帝苍白着脸,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贪墨?淫邪!这就是我大晟朝的好官员!” “朕的子民在你们心中命如草荠,朕的父皇母后在你们心中轻比浮云!” “一个是廷尉,一个是朕的御史大夫。好,好得很!”元帝的手重重拍在漆案上,“乐熠!将他二人给朕收监,好生看管。待朕查证实据,亲自审问!” “诺,都带下去。”乐熠一挥手,毫不迟疑。 “咳咳咳……” “皇上,保重龙体啊!”高勉忙劝解道。 “皇上,龙体要紧啊!”舜纯、宋恒道也不甘落后。 “众卿都退下吧,朕想独自待会儿。”元帝不待众人再说什么,径直摇摇晃晃转到屏风后,出了后殿。竟把一干欲言又止的朝臣,干晾在宣室内。 舜纯的脸黑如锅底。今日廷议,他无异于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反观宋恒道却显得胸有成竹,表情高深莫测。 其实宋恒道此时心中更没底,本以为乐熠默许曹校尉献策,是皇上授意的。故而他与王左乾都不曾有后顾之忧,与张元固来个了鱼死网破,拼死一搏。 哪知皇上各打五十大板,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说,现在还将两人同时羁押。也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他先前揣摩错了圣意,曹校尉一事与皇上并无干系?那此次,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以宋恒道之老奸巨猾,断不肯在舜纯面前失了底气。见舜纯一张俊脸黑得难看,宋恒道便昂首阔步出了宣室殿,心中没来由一阵快意。 后殿里。 初苒上前扶住身形摇晃的元帝,劝道:“皇上,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要太动气。现下身子要紧!冰冻三尺,莫要太心急。” 元帝温和的看向初苒,他并不是体力不支,而是情绪过于激动。今日能重新震慑舜阳王与丞相,是他起先不曾想到的。看来朝局真的还没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不放弃,再次执掌天下权柄,并非不能。 元帝握紧了初苒的手,心中起伏,初苒犹不自知,仍在埋怨:“皇上的身体才刚有起色,如此情绪波动,只会激起那毒的暴戾之气,与皇上的病大无益处。” 元帝笑道:“不是爱妃说,此次乃是朕介入朝政的大好机会,朕怎能不勉力而为?” 又听见“爱妃”一词,初苒才知道,原来他心情甚好。便撒了手,退后几步,故作惶恐道:“后宫干政的名声,阿苒可当不起。且皇上今日龙威大盛,乃祖宗福荫。与阿苒有什么干系?皇上还是饶了阿苒吧。” 元帝一愣之下竟当了真,上前两步握住初苒的手,诚挚地说道:“阿苒,你是朕见过最聪颖睿智的女子。日后,不管你说错何话,做错何事,朕都会宽谅你。” “乐侯说你妇人干政,也只是忧虑你的安危罢了。你放心,朕喜欢听!朕绝不会因为你的直言不讳而怪责于你。” 初苒本来只想逗逗古板的元帝,她既然敢说,自然就不曾担心过他会怪罪。可是听见元帝这样的评价,又这般乐于接纳她的建议,她当真始料未及。 初苒粲然一笑,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一双灵动的眼眸愈发清澈,清晰地映出元帝倒影。 “叮~”犹如尘封的琴,拨出渺远的音,撩动起人沉寂的心弦。 元帝静默地看着眼前绽放的娇颜,似乎就在一瞬间,天地无物,所有的一切都被摄入这动人的一笑中。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2章七夜梦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晚间,初苒独自在灯下抄经。这已经成了她日日都做的功课,她依靠这样的方法,来摈弃心中的纷繁芜杂。 元帝的身体复原得很快,摸样也与萧鸢越来越相似。从前还是只在烛光下,现在即使是在白日里,也常常会让初苒有片刻的恍惚,终是想忘而不能忘么…… 知秋忽然进来禀报说,郑充媛求见。 初苒略一皱眉,这么晚能有什么急事?又是在太后寝殿中,她应当知道这个时候,初苒在为太后抄经,是不见任何人的。 思索片刻,初苒还是说道:“让她进来吧。” 初苒将抄写的经卷收入匣中,郑宜华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只见她头上戴着一只雀鸟含翠的钗子,身上穿着缃色点金的新裙,虽然华丽却也不张扬。把她那张清秀平淡的脸,修饰得鲜妍灵动了不少。 郑宜华才刚走到初苒跟前福身请安,初苒就闻到了一股极清雅的香气。这香气恬淡高雅,氤氲飘渺,甚是不俗。 见初苒疑惑,郑宜华忙笑着露出自己笼紧的袖口。只见她双手护着一只小小的瓷坛呈上,坛中一株玉白晶莹的花正悄悄绽放,方才那缥缈的香气,正是这花香。 初苒接过捧在手中赏看,那花正如懒洋洋睡醒的仙子一般,一层层盛放开来,花瓣晶莹,犹如被月色镀上一层绒光。初苒欣喜不已,方才就算有再多不悦,看了这样美丽可爱的花儿,心境也欢喜舒畅了。 “这可是昙花?”初苒细心地将花在太后画像前摆好,回头问道。 郑宜华恭谨的答道:“此花叫做梦昙,每至夜间便会开花,可连开七夜不凋谢。” “哦,这样稀罕。”初苒脸上也浮了笑意,要说这郑宜华这人,最是会送礼。不逢迎不浮夸,却总有惊喜。 “娘娘过誉了,它哪里比得上娘娘园中的名贵珍稀。听说,从前太后也是极爱花儿的人,一年四季这园子里头的花儿,从不间断,据说还有许多是齐姜圣女谷来的仙品。可惜我们年轻福浅,不曾得见。奴婢看娘娘也是个钟爱花草之人,日后少不得我们就又有眼福了呢。” 一席话说得谦卑又讨巧,初苒却笑笑不可置否。 见初苒并不多言,郑宜华只好顾自找话:“奴婢也是闲来无事,打发时日。今晚奴婢看这株梦昙似乎要炸朵儿了,又想着这个季节夜间能开花的少,便与娘娘送了过来。可巧,到了娘娘这里,它便开了。” 初苒轻轻一笑,道:“郑充媛费心了,太后知晓了充媛这份心思,也必是欣慰的。” 郑宜华忙又福身下去。 “既来了便略坐一坐吧,这里可只有清茶。”初苒见她一味攀谈,知道必然有事,索性出言相留。 郑宜华这才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初苒轻轻瞥了一眼,问道:“郑充媛现下住在何处?内侍府安排的可还周到?” 听初苒这么一问,郑宜华立时红了眼圈,嚅嗫道:“皇上亲封的六品,内侍府哪敢怠慢,一应规矩都比照先帝时的,没有丁点儿差错。只是……” “只是什么?”初苒最见不得这种吞吞吐吐、拐弯抹角,不把话说痛快的人。 “只是丽嫔娘娘她,把奴婢安排在含凉殿里。”说罢,郑宜华晶莹的泪珠便从眼眶里跌落出来。 “含凉殿?”初苒一听丽嫔,就知道重点来了。可这含凉殿是哪里,初苒却不得要领。 “含凉殿是,是前朝冷宫。”郑宜华哭着解释。冷宫两字才出口,就呜咽出来。 初苒这才恍悟,原来是丽嫔心里不痛快,故意拨了冷宫给郑充媛。 “娘娘有所不知,大晟宫历朝历代,从来不会对新晋嫔妃做如此晦气的安排,丽嫔娘娘只怕是心有不满才会如此。可阖宫都知道奴婢是皇上亲封的,是娘娘抬举的。如今丽嫔娘娘这样安排,分明就是……”郑宜华说着说着已是梨花带雨,几番哽咽。 初苒见她言语里头尽是暗刺,顿生烦躁。 郑宜华抽泣了半天,也不见初苒应声,不禁抬头来看。只见初苒一双清泠的眼,深深地凝视着她,郑宜华不禁慌了心神。 “充媛可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初苒清声问道。 郑宜华有些不解。 “充媛是想将来独得圣宠,还是打算与丽嫔一争高下?又或是愿意在后宫过些安稳平顺的日子!” 郑宜华听到初苒如此直露的质问,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差点打翻了几案上的茶盅。 “看来,郑充媛还没有想好。那便等想好的时候,再来找本宫吧。”初苒眼神一敛,端坐在太后画像前,不再看她。 郑宜华缓缓起身,摇晃着踏出几步。方才初苒问出的问题犹如剖心一刀,虽然狠厉,却又让她觉得骤然痛快。 她与那些还是黄花处子的美人们不同,她已是皇上的女人,今生便要一辈子呆在这宫里,不管是什么恩典,也是轮不到她的。进宫三年来,她日日在永延宫中蹉跎青春,守着两间小小的寝殿熬日子,这都还是她上下打点换来的。那些财力差些的女御甚至两人同处一室。她多少次在夜里偷偷的哭,疯狂的回忆着她还是郑少府家二小姐时的鲜亮风光。她恨自己,也恨爹娘,为什么要巴巴儿地进到这暗无天日的宫里来。 就在她以为,这种日子已经槽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时候,更可怕的事情来了。元帝的身子开始每况愈下,好多姐妹都说,皇上撑不了几天了,有好几个女孩儿甚至很开心。因为皇上驾崩了,新皇登基就很可能大赦天下,她们这种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的人,极有可能得了恩旨被放出宫去。 在她们怜悯的眼神中,郑宜华忽然意识到,就算自己不用殉葬,也要肯定要被带到皇陵去削发守灵。她生生被吓病了,整整一冬都在病榻上昏昏噩噩。 生活,总是爱跟人开着这样、那样的玩笑。 在她苦海辗转,好不容易从药罐子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大晟宫里却多了一位齐姜来的圣药女。皇上又奇迹般的康复了! 上巳节,她特意几次靠近草棚。皇上虽然仍是清瘦,但是双眼炯炯有神,与三位嫔妃在草棚中谈笑了半日,也不见疲累。她欣喜若狂,终于放了心,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便认定了这位带来福祉的圣药女。 走出几步的郑宜华,回头看向初苒坚定的背影,在唇上狠狠一咬,猛地跪下:“宜华是想好了的,宜华进宫三年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看不明白的!若不是娘娘,皇上恐怕都记不得宜华了。还敢却奢望什么独得圣宠,什么一争高下……” 郑宜华说着凄婉地一笑:“在娘娘眼中,宜华便是那般不堪的女子么?” 初苒回过头来,重新审视着她。 终于不再称自己是奴婢了么?初苒始终认为,一个懂得尊重自己的人,才配有尊严的活下去。 初苒言语清淡地道:“充媛,本宫想告诉你的是,真正抬举你的人,不是本宫。而是――皇上!” “上巳节那日,本宫说了那么许多,后宫妃嫔皆在场。但是在给本宫的贺礼中,只有你一人送来的是祭奉用的净瓶。说明,也只有你一人心里想到了太后。” 初苒缓缓起身,遥望着大殿之外:“太后是走了许多年了,这长春宫未开之前,甚至有许多嫔御连太后的摸样儿都不清楚。可太后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你们不惦念她,不意味着皇上也遗忘了!” “每到午夜梦回时,皇上思念母亲,身边却连个说暖话的人都没有。如今,你心里能想着太后,皇上如何不高兴?” 郑宜华呆呆地跪在地上,看向画像中美目盈盈的妙懿太后。泪珠扑扑簌簌的落下,心中羞愧。 “还有,皇上并没有不记得你。本宫当时只是提了你的名字,皇上便记起你是郑少府的女儿。还说,少府家也是不偏不倚的门户,他家的女儿可以晋升。” “皇上……”郑宜华再也忍不住,一声哭出来,伏跪在太后的画像前。 初苒重重的叹一口气,将泣不成声的郑宜华扶起。 郑宜华一把握住初苒的手臂哭道:“娘娘,宜华不求了,什么也不求了。只要皇上能龙体康泰,还能记得宜华,宜华就知足了。” 初苒摇头叹道:“你也不想想,什么叫冷宫?不见天颜才叫冷宫。待你宫里收拾妥当,皇上闲了自会去看你。到那时,谁还敢说含凉殿是冷宫?” “皇上会来看我,真,真的吗?!”郑宜华直觉惊喜来得太快,难以置信。 “皇上既晋升了你,又怎会容他人来作践你,那不是扫他的颜面吗?”见郑宜华一惊一乍,初苒倍感头痛,却又不能不耐心叮嘱:“自然是真的,世间的事并非都要用复杂的手段去解决。充媛只须切记,莫要再犯傻,莫要再做那些挑唆使绊儿的事。尤其是丽嫔,那不是充媛你该去触碰的底线!”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3章利用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言语直接,郑宜华听得又是懵懂,又是羞惭,最后百般滋味汇进心里,却漾起一阵温暖。 在这永夜一般的后宫里,人一旦进入,便都会带上层层面具。还有谁说话能如此一针见血,又有谁肯对谁坦诚相待,披肝沥胆。怪不得皇上都这样倚重和喜欢她,连自己对这位璃贵人也在不经意间,心生信赖。 “娘娘你放心。宜华虽然愚钝,没有能力辅弼夫君,却断不会再去给皇上添堵,皇上这些年真是太苦了!” 初苒见郑宜华定了心,便赞道:“正是这话。充媛只需好生想想,你是如何晋升的,便知道该如何做了。因为这后宫真正的主人,既不是本宫,不是丽嫔,也不是将来的皇后,而是――皇上!你只需取信于皇上,便能在这后宫中有一席之地。” 郑宜华抬头看着眼前清澈的双眸,似乎觉得,不管多么复杂的问题,在那里面都会有简单明了的答案,那就是智慧么。 郑宜华恭敬的叩头下去:“宜华明白了,谢娘娘点拨。” 打发走了郑宜华,初苒愣了半晌。竟不知道自己方才扮演着什么角色,这元帝每天都在忙什么呢!为什么帮他哄媳妇儿的事,现在也落到了她头上。 初苒正在呆想,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这太后寝殿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进来。初苒转头一看,果真是元帝。 一个刚走,一个又来,这是要闹那样?居然没有撞上,真真是可惜了郑充媛那一身点金绣裙,那衣裳在晚间看来,可是亮眼的很呢。 元帝全然没意识到初苒不满的情绪,径直走到太后画像前。他只着了寝衣便衫,披着厚厚的斗篷。像是歇下后,又起身的。 初苒福身道:“皇上,是来看望太后的么?” “朕睡不着,来看看。阿苒在做什么?”元帝在蒲团上给太后行了礼,回头问道。 “自然是抄经啊!不然皇上以为阿苒说的晨昏祝念是虚言不成?”初苒嘟囔着。 元帝笑笑,并不搭话。 初苒将郑宜华方才来过的事,与元帝又说了一遍。但只提到她是来送梦昙花的,并没有说挑拨哭闹一事。元帝听到郑宜华被安排在含凉殿里,也不由得眉头一皱。 初苒道:“这几日若是得空儿,还望皇上能去充媛宫里坐坐。毕竟是皇上亲封,丽嫔如此安排,不止扫了皇上的颜面,也寒了后宫嫔妃的心。” 元帝点头默许,郑充媛本来就是下给阖宫嫔妃看的第一步棋,如果就这么被丽嫔摆在冷宫里,那这棋岂不是走废了。只要她做得起这个榜样,那他就要让她继续风光下去。元帝看看奉在太后画像前的梦昙花,脸色柔和了许多。 初苒看着元帝的神情,便想起了自己刚才奉劝郑宜华的话,心下觉得元帝其实很是可怜。且不论郑宜华是真心还是假意,能时时惦记着妙懿太后,他便欢喜成这样。如此这般的话,她刚才一番费尽心思的开导也算值了。 当下心里一高兴,便歪头道:“让阿苒来猜猜今日皇上是何事睡不着。恩,定是皇上爱惜王左乾这个人才了,苦恼着怎么保全他,是不是?” 不料元帝微微一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怎么,出变故了么?”初苒忙问道。 “乐熠方才来报,皇姐已将王左乾贪墨案坐实了。” “怎会这样!这么说王大人保不住了?” 元帝无奈的点头。 是啊,这次王左乾奋力一击,已将张元固置于死地,长公主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皇上将他二人都羁押在宫中,就是怕,在外间会被人谋害了性命。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坐实了贪墨的罪证,一样是要入狱的。到了刑狱司的大牢,元帝哪里还管得了。用不了几日,王左乾便会死的不明不白。 据说上任御史大夫陈子章被纠察入狱,就是横死狱中的。至今也没能说得清。这王左乾,只怕很快便是第二个陈子章了。 初苒想起那日宣室殿里王左乾的慷慨昂然,不禁心中可惜,不甘心的问道:“再没有办法可想了?” “皇姐手底下的人,早已做惯了此等事。皇姐素来睚眦必报,既然出手便是再也不会放过他的,更不会再留下任何空子,让朕去核查。”元帝声音里俱是悲愤。 初苒早先也听乐熠说过,这王左乾在景帝时,就曾与乐熠并肩作战。官拜车骑将军,立下许多战功。虽为宋氏一党,但他严谨刚毅,精通律法,更是难得的将才。如果因为子虚乌有的诬告而丢了性命,委实可惜。况且他在孝廉杀母案上,判词精准,入情入理,若就此枉杀,只怕也会伤了民心。 初苒沉吟许久,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元帝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音,想是恨极:“如今还不只是如何保住王左乾的问题。即使廷尉的位置不会落入舜纯手中,该由谁来担任,朕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初苒明白元帝的苦恼,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是皇帝没有自己的嫡系,眼下根本无人可用。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忠臣良将也不是一日就可造就的。廷尉一职事关重大,总不能随便找个什么人来做。 初苒斟酌着说道:“其实找合适人来接任廷尉倒也不难,只是可惜了王大人。” 元帝吃惊地抬眼:“阿苒有接替廷尉的人选?” “我哪里有接替廷尉的人选。但是,我却知道谁有!”初苒狡黠地笑着。 “你是说宋恒道!”元帝眼前一亮,旋即又有些黯然:“宋卿自然会安排最得力的人,但朕也担心有朝一日,尾大不掉啊。” 初苒笑道:“眼下也还不成气候嘛,再说宋丞相的人也不是不能成为皇上的人。皇上既然要倚重他,何不顺水人情做到底。” 元帝无奈的叹道:“阿苒从前是做生意的么,怎么从来不见你做亏本的买卖。” 初苒挑起眉毛表示不满,道:“皇上还是多想想正事吧!一个御史大夫,一个廷尉,这样大的案子,要是到朝堂上去公审的,谁也逃不掉,祖宗的律法在那里放着呢。任谁也越不过去。难得周旋。” 初苒将手撑在腮边,絮絮地道:“要是皇上能避开这样的正式场合,或许事情还有些转机也说不定。” “避开朝议?”元帝忽然起身,疾步而出,声音里俱是畅悦:“时辰不早了,朕也累了,爱妃早些歇息吧。回宫!” 初苒忙福身跪送:“呃,恭送皇――” “阿苒,你真是朕的福星。”元帝回头打断初苒,笑着转身出了宫门。 翌日,初苒正在凝华殿梳洗,小禄子便进来传皇上口谕:朕病体初愈,益温泉药浴,故准圣药女之奏请,三日后巡幸悦仙行宫。念其贤淑柔婉,特许其行宫随驾。 初苒听得目瞪口呆,小禄子已经一溜烟儿跑掉了。 初苒看着颐珠,二人面面相觑。她连悦仙宫是个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怎么就变成她向皇上奏请的了呢?还死皮赖脸的要跟去行宫侍驾?初苒忽的拔下头上簪歪的钗子往妆台上一掷,气得不轻。元帝宣了几次,她也不肯过去谢恩。一直挨到该是元帝吃药的时辰,才进了紫宸殿。 一身简素的衣衫,乌发低髻,垂着眼。没有半分要巡幸出游的兴头,与元帝更是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元帝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小禄子醒事儿,挤眉弄眼、连比带划地解释半天。 初苒心里明白:皇帝行宫巡幸,那么离开京城的官员就有限,又便于控制。而皇帝在行宫中,少说也须待上月余,两位公卿的案子总不能也拖上一个多月吧。这么一来,将王左乾的案子放在行宫处理就变得理所当然,没了刻意的痕迹。 想不到她随口一句话,倒让元帝想出了极好的对策。可就算是如此,要让她出头去堵悠悠众口,好赖也先知会一声啊,不带这么赤果果的利用人的。 气氛正尴尬着,高福疾步小跑进来,脸上尽是堆起的笑:“来了,来了……皇上来了。” 元帝如蒙大赦一般,也喜道:“来了么,快送进来。” 话音刚落,小禄子便带了一众太监,肩挑手抬的,摆了一屋。尽数打开一看,全是些稀罕贵重的家常所用,有百件之多。 元帝笑道:“阿苒,行宫已多年不曾去过,想是有很多不便。这是朕昨夜让小禄子开了内库选出来的,阿苒只管挑些自己可心合用的带上。” 初苒顿时脚下一软,扶额头痛:这是把她推出去不够,还要再踹一脚的意思么?妖妃惑主的名声非她莫属了?初苒泪流满面,皇上大叔,你故意的吧。 初苒垂头丧气地朝门外走去,小禄子却忙捧了手中盖着锦帛的漆盘,挡在初苒面前,道:“娘娘,看看这个喜不喜欢,这可是小禄子在宫里见过的最好看的东西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4章游云望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红绸揭开,一双精巧绝伦的玉鞋出现在初苒眼前。 玉鞋镂空而雕,流翠与飞白宛如天成,若是人穿上这玉鞋,便如踩在云端上一般。只是这玉鞋做了极高的底,若是穿了它走路,必定腰肢摇摆,步态妖娆。 初苒还未曾说什么,高福已然狠狠一指弹在小禄子脑门儿上:“你个小崽子,这是后宫里头的玩意儿,也是该拿出来给娘娘穿的么?” “娘娘是圣女,如今还要陪皇上去行宫巡幸。若真依了你,穿了这玉鞋出去。一路咔嗒作响,哪里还有风仪可言!只怕前朝那些老臣们听见了,都不敢直视!还不快给娘娘赔罪。” 小禄子听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难得高福一把年纪,还能说出这么有喜感的话,初苒实在绷不住,到底笑了出来。 也罢,妖妃就妖妃吧。反正从她住进长春宫开始,就没打算要低声小气儿地过日子。她只是气不过元帝拿自己做幌儿,也不事先说一声。谁让人家是天子呢,帝王的眼里、心里最重要始终只有江山社稷吧,她再冒傻气,也不至于去和一个皇帝谈什么人权。 况且元帝的瘾毒还未清除,王左乾的案子又近在眼前,哪里容得她在这时发脾气,使性子。悦仙宫随驾,她必是要去的,不然元帝驱毒的活血从哪里来。 初苒摒弃了杂念,端详着眼前这双玉鞋。方才高福的那句“朝中老臣们无法直视”,着实提醒了她。或者这玉鞋,真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三日后,圣驾起程,天子巡幸悦仙宫汤池。 这是元帝自病重后,第一次出宫。悦仙行宫位于晟京城北,与京城不足百里之遥。原本是一处道家圣地,后因山中的温泉可以祛病延年,便被皇家收作行宫之用。原来的玉虚观,也成了皇家道观。 浩浩荡荡的巡幸队伍中,初苒随元帝圣驾先行,第二日便到了悦仙宫。 皇帝一行先去山上的玉虚观拜了老祖,留在观中清歇。山下熙熙攘攘随行的臣工的马车,才随后姗姗而来。初苒闲极无聊,趴在清修台上朝下张望。一队极华丽的车驾正徐徐驶入谷中,仪仗规格俨然是皇家标准。 初苒忙问道:“福公公,那是谁家的马车,这样气派?” 高福眯眼看了半晌,道:“是长公主吧。老奴听说,这次巡幸长公主也奏请了陛下随行的。” “长公主?她跟来做甚么。”初苒皱眉问道。 高福不解地摇头。 午歇之后,初苒又向元帝问及此事。这长公主随行一事在初苒看来非同小可,在这个当口特意跟来行宫,所谓何事?初苒半分不敢大意。 元帝却微微笑道:“皇姐与舜阳王伉俪情深,从来都是形影相随的。” “真的么?”初苒仍无法相信。 元帝点头道:“朕的这位皇姐醋性大的很,臣工们都是三妻四妾,独舜阳王除了崔氏,便再无其他妾侍。” 离了道观,元帝回到悦仙宫天禄殿住下。初苒却自行寻了一处极雅致的碎雪斋安顿,引得元帝暗暗不悦。 是夜,元帝刚刚宽衣,初苒却又在外头求见。 元帝掩不住唇边的笑意,让小禄子宣她进来。高福与小禄子皆是识相的,初苒才一进殿,他们便都出去守在外头。 初苒见烛光下的元帝含笑倚在榻上,身着寝衣手执书简,不由得神思一恍。强按下心头的异样,过去坐在榻畔,急急地低声道:“皇上,阿苒只怕是等不得了。” “哦?”元帝满眼笑意。 初苒觉出自己话里的绮意,颊上一红,忙又说道:“王左乾,王大人的事情怕是等不得了。” 元帝面色一肃,问道:“出了何事?” “倒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阿苒想了一下午,觉得长公主此来,绝非善意。”初苒又道:“以皇上所言,公主睚眦必报的性格,她若是不亲眼看着王大人死,抑或是亲自带回晟京刑狱司去,绝不会罢休。” “此前,王左乾能将张元固一击即中,是因为舜纯和长公主大意,不曾将皇上放在心上。可如今张元固一出事,长公主便立时坐实了王大人的罪证。可见公主已然警醒!这次又与舜阳王一同前来行宫,只怕是有备而来。” 元帝默默点头。 初苒急切地问道:“皇上,您心里是打算如何处置王大人的。” “案是翻不了的。但是朕打算,以他出身行伍为由让他去充军。到边关去,或者日后还能再有重新起用的机会。北川边境,舜纯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且那里是乐熠与王左乾的旧部。只要能顺利到达北川,王左乾必有办法活命。”元帝抬眸看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目光渺远。 初苒听得频频点头,兵营里自有兵营的法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王左乾果然能在那里吃得开的话,舜纯与长公主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的问题是王左乾能不能顺利的活着离开,怎么能避开长公主的责难。 “皇上,有时候深思熟虑,不如出奇制胜。与公主对等博弈,皇上只怕要吃亏。”初苒恳切地看向元帝。 “阿苒是说……” “阿苒想,不如乘大家长途跋涉,心思都还来不及放在这上头,明日就放手一搏!长公主必定措手不及。” 元帝面露忧虑:“明日?这么急,阿苒有几成把握。” “五成。” “五成?”元帝讶异。 “对阿苒来说,事情只有成与不成,决定去做,便是五成把握。”初苒眯起双眼,紧紧地一握拳:“帷灯匣剑不一定就非要夜幕遮掩,天赐良机反而更容易水到渠成。” 元帝听完初苒的计策,在殿内来回踱步,细细权衡。竟觉得初苒近乎鲁莽的做法,似乎胜算更高。若真是按部就班,摆开了阵势与咄咄逼人的长公主对决,只怕连五成把握都没有。 事情定下来之后,便是一夜忙碌。 次日一早,人们都还在睡梦当中,皇上要宴请群臣的消息便传来了。 据说昨夜,玉虚观的清远道长去了皇帝行宫禀奏:因为圣驾降临,所以玉虚峰夜降祥瑞。天赐盛景,不可不观。皇帝兴致甚是高昂。 群臣们不敢怠慢,一早便熏香沐浴,乘了马车赶到一处叫游云望仙的山峰。 此地颇富盛名,秀丽的山腰中,有一片开阔平坦之地。因为时辰尚早,现下都笼罩在浓浓的雾气之中。深谷里,一条蜿蜒的溪水淙淙流过。在云雾蒸腾间,若隐若现。似有九天仙子下到凡世,在谷底嬉水作舞,引人窥看。 不一会,初阳便冉冉升起,万道金光破云而出。谷中的云雾皆绕了山峰向峰顶飘然散去,仿似仙子们又回了瑶池天宫。 众人依依不舍,看得啧啧称奇。待到回过神来,山腰的云雾已然尽皆消散,眼前的这片空场儿上素锦铺地,几案成行。上头珍馐佳肴、仙果玉酿,让人错觉顿生,以为是仙人请宴。 大家都心情甚好,纷纷去找寻各自的位置。 元帝也笑着出来,精神奕奕。他只简单束了一只累金丝盘龙镶玉冠,穿着玉色织金团云龙袍。漆发如墨,神清气朗,风姿翩然,如云中天君一般。 众人忙跪叩朝拜,元帝大步上了高高的御台,神情愉悦。 待所有人都坐定,元帝便朝高福挥了挥手,高福颤颤地走到御台一角,高声道:“开闸――” 只听隐隐如雷的声音,应声而起。轰隆沉闷,似有万马奔腾,呼啸而来。 众人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期待,都朝着不远处发出声音的玉笔峰万丈崖望去。此崖虽然不高,但是崖壁刀削斧劈,笔直光洁,甚有气势。 忽然,一股活水自崖顶喷薄而出,霎时涌起千堆雪浪。转瞬间,又奔泻而下,如游龙饮水,一头扎进深谷之中! 众人此时皆坐在玉笔峰正对面的山腰中,眼见着前头一道飞瀑白练自天上奔流而下,怎能不瞠目结舌!若是叹天地造化之鬼斧神工,可眼前的盛景偏偏又是人力所为。 在座的众臣们个个心旌激荡,胸中漾起一阵阵对这大好河山的叹恋之情。 元帝淡然一笑,真正奇的还没来呢。 不一会儿,随着花香缭绕,雾气蒸腾。众人才骤然惊觉,这一股飞瀑竟然是悦仙宫的温泉水! 温泉落入谷底,遇到冰冷的溪水,立时幻化了雾气,裹挟着谷底的花香,袅袅而上。令人入坠仙境,心醉神迷。 不知是谁带了头,众人纷纷离座叫好。随行来的还有不少才子骚客,当下便有侍者安置了笔墨,一时间诗画俱兴,于众人间传阅赏读。 席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更是难掩兴奋地拍手大笑。 “筠儿,坐下!”萝阳公主一声低喝,少女忙掩了口,缩起身子。 元帝却早已看见,遥问道:“那不是婉嫔么,怎么也跟着来了。” 舜纯忙起身回话道:“公主思念筠儿,离京时非要去接了同来。微臣实在拗不过……请皇上责罚。” 见舜纯作势要跪下谢罪,元帝忙道:“舜卿平身吧,今日是欢宴,不说那些扫兴的。来了也好,筠儿年纪小,闷在宫里都好几年了,门儿都没出过。说起来还是朕的疏忽,今日皇姐也在,来,我们一家人也同饮一盏。” 说罢便端了玉酿。 “皇上――”娇弱的莺声带着浓甜的嗔怪,似乎还有些微微的喘息,挠着人心底的痒痒:“您身子才刚好些,怎么能沾酒呢。”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5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玉鞋叩在瑯木搭就的御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一位娇稚柔弱的美人扶了小禄子的手,一步步踏上御台。 她醉人的眼波里溶漾着甜蜜,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凝脂一般。花瓣一样莹润的樱唇,此时正噙了娇嗔。这番光景,任是什么百炼钢见了也要化作百转柔肠。 她只是站在台上一角,盈盈地看定元帝,元帝便直将婉嫔的事忘在脑后。径直过去携了美人的手,笑道:“爱妃,方才朕开闸放瀑,好不热闹,你却错过了。不如待明日关了闸,蓄满水,朕再单放一次给你看。” 元帝的声音不大不小,听得朝臣们却都目瞪口呆。他们何时见过谨言慎行的元帝,如此今日这般肆意无忌?莫不是病医好了,人倒昏聩了不成。 美人却极懂事地笑道:“那温泉水,能祛病延年,皇上还要用它祛病强身,哪能让臣妾这么糟蹋。” 朝臣们听了,这才心神稍定。 元帝脸上笑意更浓,一手握住美人的柔荑,一手揽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缓步朝御座走去。 众人这才都瞧清楚。那位身姿青稚的美人,绾了遥遥欲坠的乌云髻,明珠流苏如灿星一般点缀在发间。她身上穿着一袭五色霞衣,鲜花与流光自裙裾上泼洒而下,随着腰肢摇摆,如梦似幻。最夺人的还是脚上的那双纤巧的玉鞋,流翠与飞白交缠,隐约在裙裾间,如踏波乘云。 饶是美人小心翼翼、步履轻盈,鞋儿与瑯木间的轻叩,还是声声入耳。众人们每听见嗒得一声,心弦便仿似扣紧一分,直到美人落座,众人才如梦方醒地缓过这口气来。 “皇上可知臣妾为何来迟?”刚刚坐下,初苒便倚在元帝肩上,忍不住埋怨。 元帝和悦的问道:“为何?” “都怪它。”初苒指着脚上的玉鞋,嗔道。 元帝却温和的笑道:“这般灵气的玉鞋,与爱妃最是相衬。朕可记得是爱妃执意要穿的,怎么,这么快便不喜了么?” “恩,好累!” “坐着便不会累了。今日且忍耐些,朕喜欢看!” “不嘛……”初苒不满地娇嗔,额角却仍亲昵地依偎在元帝肩头。 元帝爱怜地握了她的手,眼底泛起许多光华与柔情,静静俯看着初苒明媚的娇颜。纵然知道这是昨晚都商议好的,初苒心中仍轻轻一跳,神思恍然。 护卫一旁的乐熠,坚定的眼神中出现了些许裂纹。 元帝忽然展开极动人的笑容,带着帝王特有的清贵与风仪。他好看的薄唇在初苒耳边,说出许多动听的情话,直哄到初苒破涕为笑。 台下的众臣,皆呆若木鸡! 当初圣药女嫁入大晟宫时,是红绸遮面。众臣听说是她医好了皇上的痼疾,还以为,又是一位如懿德太后一般端庄淑贤的女子。哪知今日一见,竟这样妖冶多情,美艳骄矜。而他们尊贵的帝王似乎已然深深的陷落,对她爱之入髓了。 才情狂放的才子们,听说那是齐姜来圣女,又是新封的璃贵人,哪肯放过这样的风流佳话。一个个都作起画来,什么九天玄女图,洛水神女图……通通都呈了上去。一应皆是乌云髻、彩霞衣,俏颜如花,千娇万惑。 元帝见了不仅不以为杵,还圣心大悦,尽数赏了下去。 萝阳长公主脊背挺得僵直,帷帽下的脸色早已铁青。婉嫔闪着一双懵懂大眼,不住的往御台上看。 唯有舜纯面色如常,垂眉在自己的几案前自斟自饮。如果他不曾领会错的话,那位御台上的璃贵人,似乎已然看了自己数次了。 起初舜纯还以为是在看婉嫔,可是那位璃贵人,一双妙目竟似会说话一般。分明看得就是自己。虽然总是短短的一驻而过,可对于深谙眉眼之道的舜纯来说,却很肯定——她是在留意自己。 人到中年的男子,能得美人青睐,是件极值得得意的事。舜纯抚过自己光洁的下颌,有些踌躇满志。若放了平时,这样抓人心的美人儿送到眼前来,少不得也要调笑几句,才不负他素来的风雅。可惜今日悍妻在侧,他哪敢造次,也只好闷头饮酒。 元帝坐在高高的御台上,眼观六路,众人之象皆在眼底。不禁朗声笑道:“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朕久卧病榻之上,竟将这样的人生之乐都快要遗忘了。如今可以将朝中大事托付于老太尉,在此处偷闲一二,朕也算是尽欢了一回。” 元帝轻揽了身旁的美人,不无遗憾的叹道:“可惜朕太不识趣,竟带了两宗悬而未决案子在身边。不如,乘今日众卿都在,都替朕办了。那朕便可日日安枕,在汤泉好生休养了。” 本来热闹喧哗的欢宴,顿时安静下来。 众臣都能猜得到元帝说的是哪两宗案子,只是不料会这样急,竟要赶在今日都解决掉。 舜纯与萝阳公主也飞快的交换了眼神,眸底俱是警惕。 宋恒道只觉心中咯噔一下。这次,皇上可是半分风声也没透给他。骤然安排在酒宴之上审案,到底意欲何为? 正在众人思索间,张元固与王左乾已然被衣衫褴褛的带了上来。 二人从前皆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覆手之间也可令一方震动。可如今却囚衣破旧,形容落魄。被侍卫押解着,双臂反绑,一路踉跄蹒跚。在座的臣工不禁都黯然唏嘘,喟叹人世无常。 “跪下。” 随着甲士一声厉喝,欢宴上最后一丝都欢愉都消逝殆尽。 元帝手指点出,懒懒地道:“一个贪墨,一个淫邪。俱已查证实据。众卿且看看如何处置?” 一言既出,不止舜纯与宋恒道心里打鼓。众臣也在纳闷,这意思是:无须三审,直接定案? 按理,舜纯当欢喜才对,事情正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可前次廷议他已然吃了元帝的亏,这次便不能不谨慎。 当下起身谏道:“皇上,此二人虽已是罪人,但毕竟曾是朝中重臣,如此草率处置恐难服众。臣以为,还是带回刑司三审,证、供俱全,才好定案入档。” “卿之所言,众卿所想,当朕不知么?可你们看看台下这跪着的二位,一个掌管御史台,一个司管廷尉署。朕还能指望谁?”元帝皱起眉心,痛心疾首。 “皇上不妨另择一廷尉,暂掌刑司,也好替皇上分忧。”舜纯寸步不让。 “舜卿当朕就不心急么。御史与廷尉之职皆重于泰山,焉能不择而录,草率任用?但,这与定下眼前的两宗案子相比,孰缓孰急?” “自然是定下这两宗案子更紧急些!”宋恒道挺身而出,他早与元帝同在一条船上。皇上有意拖延御史和廷尉的人选择录,对他正有利。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皇上的龙体才刚有些起色,来汤泉本就是要静心调养。如今文武百官半数都在此,中书令、刑司刀笔吏皆在御前,一同议定了这案子,有何不妥?” “我等日日都说为皇上分忧,怎么到了正当口,却能推诿呢。”宋恒道说罢,便斜睨着舜纯。 宋党以宋恒道马首是瞻,自然附和一片。 元帝微微一笑,心下宽慰:“宋卿有此心意,朕心甚慰!” 高福闻言,立时手一挥。几名内侍便在御台前安下数张几案,小禄子领着大小太监抱着许多卷宗置于案上。随驾的中书令及司案的刀笔吏便都坐到案前,开始整理。好在都是平日做熟的事情,倒也顺手。 舜纯不禁皱眉,长公主一时也不明就里。难道皇帝真的就这么把案定了?王左乾的案子也打算就此放弃了么。 宋恒道虽也有些困惑,但并不着急。王左乾就算被定为贪墨受贿,也不是重罪。想翻长公主定下的案,那是徒劳,只要不要让王左乾走了前御史陈子章的老路就好。 皇上身子虽然不好,头脑却从未糊涂过。自己能想到的,皇上未尝就不会想到。宋恒道深信元帝今日这一番异常的动作,必定是有下文的。 四下里静悄悄地,几位重臣交头接耳,中书令已然拟定了几份决议,交众臣议定。 跪在正中的张元固,紧张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布满血丝的眼睛慌乱地转动。他最熟悉这样的场面,且不论,能不能查实他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单说藐视先皇那一条,就已然是死罪。看皇上的架势,分明就是要定罪了。 他前几日还是高高在上的御史大人,满朝文武谁不忌惮他三分。可现在为什么他却跪在他们面前,成了阶下囚?接下来,便是要签字画押,伏罪问斩么…… 为什么舜阳王、长公主没有替他辩驳一句?! “不——”张元固不顾一切的嘶喊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癫狂在胸中翻涌冲撞,激得他近乎崩溃:“臣不服!皇上,臣乃当朝御史,不经会审,仅凭廷尉署一面之词就定下臣数桩重罪,皇上您如何向天下交待。王左乾!他自己尚且是待罪之身,他定的案子怎能作数。如此判决,微臣不服,天下不服……” “天下不服?”元帝不禁仰天大笑,眸光如刃:“张元固,朕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厚颜无耻!”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6章先声夺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你……”元帝站起身来,怒极反笑,竟似不知该如何斥责才解心头只恨,一味笑道:“你说,你接着说,朕倒是要听听,你有何说辞?” 犹如在沙漠中看到水,犹如暗无天日的牢中开了一扇窗。张元固扑跪在地上,步步前挪,猩红的眼里俱是生的渴望:“皇上,臣那时年轻,只当描红画翠的事是才子风流,荒唐了些。但是藐视君父,草菅人命,臣真的不敢啊!” “你当真不曾在国丧期间,做过荒唐事?” “微臣不敢,微臣身负皇恩,受国家俸禄,这些年来克勤职守,从不敢有半点懈怠。” “卿任御史多年来,也确实廉洁奉公,做了不少事情。”元帝侧头思索着,缓缓道:“这些,朕都是知道的。” 张元固听罢,肮脏的脸上露出憨实地痴笑,连连点头。 元帝的身子缓缓前倾,紧紧地注视着那双愈渐混沌的眼,声音困惑:“那为何,廷尉要指控张卿多项死罪呢?” 张元固似乎也有些迷惑,茫然道:“是啊,为何呢?是因为,是因为微臣弹劾了他贪墨,他心中不悦,便也来攀诬微臣。对,就是这样。” 说罢又是一阵痴笑。 王左乾是久经沙场之人,意志极坚。纵然坐了几天牢,形容邋遢,却仍是目光如炬,精神昂然。听到张元固言语间颠三倒四,不禁警觉,侧头去看。 他俩挨得最近,见张元固一部乱蓬蓬的须发之下,现在已是目光迷散、口角流涎,王左乾不由震惊。再看向御台上的天颜,心中立时猜到几分。 脑中灵光闪过,王左乾挺身言道:“皇上张大人说他冤,微臣如何不冤枉。微臣手下审过多少巨富豪强,金矿银山臣不取,却偏要去贪那乡间妇孺的几两银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微臣也冤枉啊。” 元帝见王左乾如此上道儿,想是他已然猜到张元固被下了幻药的事。不禁修眉一抬,眼中有了笑意,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王左乾心中更肯定了皇上的意图,眼神闪烁着低声诱道:“张大人,你若不是如此诋毁本官,本官又何须咄咄逼人。不如我们都求求皇上,求求主子,把这案子化解了去,先保住性命要紧……呃~” “不可私语!”押解的侍卫见二人交耳,便一人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 舜纯与萝阳公主似乎也觉出张元固有些异样,无奈公主身份特殊,他夫妻二人并不与众臣幕天席地的坐在一处,而是在单另的帐幔里。只能遥遥看见张元固等二人跪在正中,却又被群臣层层阻隔住,干着急也看不清楚。 王左乾身体强壮,一个翻身起来,高呼道:“皇上,臣少时贫寒,蒙丞相不弃,纳为门生,耳提面命。是以臣虽为人草莽,却也向往圣人之高洁。” “老师!学生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曾有一日敢忘记老师的教诲啊。” 说罢便朝着上首的元帝与宋恒道叩首下去。底下的臣工们也被王左乾这一出求情喊冤,唱得懵了头,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张元固在地上挣扎了许久,终于也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杵头杵脑地四处张望。好容易瞅见一处雪幔搭起的帷屏,似是萝阳公主的仪仗,也有样儿学样儿的呼道:“公主啊——” “放肆!”御台上传来一声娇叱,无比尖厉,只震得张元固耳中一轰。 初苒忿然起身,道:“公主也是你这样的悖臣可以叫的么?连本宫都嫌你恶心腌臜,况公主乎!” “来人!” 小禄子忙上前扶了,初苒脚踏玉鞋走得飞快,一束纤腰如杨柳惊风一般,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待走到御台边,初苒玉手一指,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的臭嘴给本宫封了!”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将扑腾挣扎的张元固按住,揪了头发往脑后一扯,抓起数团草泥填进他嘴里,直噎得张元固眼珠凸瞪,“呜呜”闷叫才罢手。 舜纯与长公主皆不由自地松了一口气。 初苒媚人的眼波自舜纯脸上一闪而过,唇边挑起一抹得意的笑。看得舜纯如春风盈怀,脚下轻飘,神思都散了。 不料美人却又忽一皱眉,回头嗔道:“皇上,他们都说自己冤枉,这可如何是好?” “爱妃,这御台甚高,还是莫要站在那边,快些回来。朕自有公断!”元帝小心翼翼的哄道。 “臣妾偏不?”初苒不悦地一扭身,看到底下二人的脑壳,忽然又拍手笑道:“皇上,臣妾有好办法了。” 元帝宽容的笑道:“爱妃能有什么好办法,莫要胡闹,快回来。” “皇上不听,怎么就知道臣妾没有好办法?”初苒甚是不满,撅嘴说道:“臣妾听说,人的头颅之上有二十四块骨骼。但凡悖逆者,脑后就会多出一块。” “皇上不如取了他二人的头颅,让侍卫剥尽血肉,交给臣工们数一数,不就忠奸分明了么?”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明明是媚俏荏弱的佳人,方才还是义正词严,转瞬间娇颜变幻,却又将如此残忍血腥的话说得轻轻巧巧。 醒悟过来的朝臣们,纷纷开始斥责。 元帝忙起身和稀泥,双手伸展开来,安抚众人的情绪:“好了好了,众卿说的都有道理,朕的爱妃也是一番好意!她年纪还小,一心想为朕分忧,太急切了些。待朕好好开导她……” 底下渐渐安静。 元帝下了御座,踱到犹在生气的初苒跟前,指着那些仍在忙碌的刀笔吏,耐心的解释道:“爱妃你看,那案上皆是给他二人定罪的卷宗,件件都查有实据。这些罪臣在定罪行刑前心中恐惧,喊冤枉,乃是人之常情!身为司案的官员,循例要听一听,也是表示公正罢了。” 初苒这才放缓了脸色,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样,臣妾便明白了。他们案子皆是皇上已然定好的,现在不过是在留案存档啊。” “正是,正是!”不止元帝松了一口气,连众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那他犯了何罪?”初苒遥遥一指张元固。 “他在太后国丧期间狎妓,还……”元帝脸上渐渐结起寒霜。 初苒只听了半句就柳眉倒竖:“他竟敢藐视太后姨母,他当我们齐姜国是什么?皇上为何还要听他啰嗦,还不快处置了他!” 说罢,初苒竟已是气得眼中带泪。 “现下廷尉署还无人主持,按理应当等……”元帝握了初苒的手,又是宽慰又是安抚。 “等?要等到何时!”初苒断不肯依,回身一指乐熠,高声道:“有先帝御赐的圣剑在此,还斩不得这等狂悖之徒?” 众臣不约而同地看向御台上,随驾护卫的忠义侯乐熠,正稳如铁塔一般站在台侧。雪缨玄甲,怀中抱着一柄古意盎然的宽刃宝剑。 此乃先帝御赐之圣剑巨阙。先帝曾说,只有忠义侯乐熠的凛凛正气,才能显出巨阙的威风,可裁决天下奸佞。 元帝眼前一亮,呼道:“说得好!先帝之御剑,正是为斩杀震慑这等奸邪之徒而设。” 元帝看定众臣,目光坚韧,昂首令道:“卫将军乐熠!” “臣在!”乐熠应声而出。 “今有逆臣张元固,藐视君父,罪犯淫邪。是可忍孰不可忍,依大晟律,即刻将其枭首示众!” “诺。” 元帝的手指才刚刚点出,众人只觉金光一闪,巨阙已然应声出鞘。 乐熠纵身一跃,“嘶”的一声,张元固首级连同半截肩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滚落在地。腔子里一股猩红的热血忽的喷出,溅在临近的几张食案上。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众人瞠目结舌,婉嫔猛地扎进长公主怀中。 血腥之气,被雾气搅起,掺杂在酒食的味道里,渐渐浓烈。有人开始呕吐…… 初苒的身子狠狠一震,将脸藏在元帝身后。小禄子悄悄伸出手,抵在贵人后心,生怕她晕厥倒下。初苒强忍着心头的翻涌,用力攥紧手心,手指上的甲套戳进皮肉里,唤醒最后一丝清明。 由元帝和小禄子一同扶着,初苒又朝另一边走了几步。她极力不去看,已然被斩成几截的张元固,咯咯咯笑得清脆:“这下该轮到你了?” 初苒纤柔的手又指向了王左乾。 “皇上,这个人臣妾来判好不好?” “爱妃,莫要胡闹!” “有皇上在这里,怕什么。臣妾若是判得不好,皇上重判便是。” 莺声燕沥、糯糯软语,本是佳音。但是此时听在众臣耳中,却如魔吟鬼笑一般,教人毛骨悚然。 “他不就是贪墨么?贪墨就是贪财,贪财可不好,那不是和太监一个脾性儿么?”初苒止不住的掩口笑道。 “有了,皇上。不如让高福带他去宫里阉了,送给臣妾做常侍,可好?臣妾身边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看他高大强壮,给做臣妾的内侍正合适。” 听到一个小小的妃妾如此作践当朝将军,似乎循到感情出口的朝臣们,个个都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王大人随先帝南征北讨,战功赫赫,声名远播。如今官居廷尉,离封侯仅一步之遥。虽然贪墨,却也还不至于要遭妇人如此羞辱啊,皇上!” “皇上,果真如此,那不是让番邦外族看我大晟的笑话吗?” “皇上,请三思啊!” “皇上……”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7章完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锵!” 剑戟之声铮然,不知何时,雾气之中已是兵戈丛立。 “皇上自有公断!还是不劳诸位公卿费心的好。”乐熠森然出声。 一滴鲜血,自巨阙剑的血槽内堪堪滑落,坠入血泊之中。乐熠单手执起巨阙,在袖上缓缓擦拭。 朝臣们皆悚然禁声。 饶是再迟钝,局面再混乱,到了这个关口,也容不得谁再不清醒过来。皇帝乾纲独断之意,已昭然若揭。 再没有一个朝臣敢出言反驳。 舜纯眼中也戾气顿生,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要当着朝臣面斩杀御史,杀鸡儆猴。还妄图将王左乾藏于宫中,逃出生天? 舜纯呵呵一笑,起身道:“想来贵人并不熟悉大晟,这腐刑用在公卿大臣身上便等同羞辱。若真依了贵人所言,只怕会有损皇上英明。照微臣看,不如……” “真的么?”初苒截口问道,手指点在樱唇上,眼波迷蒙,无辜的看向舜纯:“这样对待王将军,真地会有损皇上英明吗?” 舜纯温雅地点头道:“是以微臣以为……” 初苒眼睛一亮,再次打断舜纯笑道:“这样本宫便明白了!” “爱妃又明白了什么。”元帝忍不住笑道。 “皇上,臣妾自齐姜千里入京时,乃是琼州守将遣了兵士,一路护卫。本宫见他们兵甲破旧,想来戍边甚苦。既然王大人曾是车骑将军,不如就此去琼州戍边。戴罪立功,将功补过,这样可好?可算得上彰显吾皇仁慈英明?” 底下一众朝臣,早已被这位璃贵人朝秦暮楚、见风转舵的本事忽悠的不知东南西北。一个个目光呆纳,痴望着皇上。 “朕的爱妃真是聪颖,一点就透。”元帝欣慰地扬声大笑,手一指中书令,道:“拟旨!” “罪臣王左乾贪墨受贿,革除其廷尉之职,罚金百两。然边境骚乱,国家正值用人之际。现任命王左乾为北川太守,戴罪充军,戍守边疆。今日起,即刻取道琼州,北上就任,不得有误。” 眨眼间,元帝便一鼓作气,定了乾坤。 舜纯如梦方醒,还想反驳。宋恒道及宋党一众,已骤然领悟,哪里还肯给他这个机会,一个个高声跪叩下去。 “吾皇英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左乾更是声如洪钟:“臣王左乾,誓死戍守北川,以报皇恩!” 当下,中书令便拟定了圣旨,元帝颁旨用印,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倒酒!” 元帝端起侍人奉上的酒碗,深深的凝神着御台下的王左乾道:“我大晟与百乌,边境线绵延近千里,年年袭扰之事不断。其中以北川兵祸最盛,百姓也最苦。” “太守之责,并不只是领兵打仗。朕望你此去,外能抵御贼寇,内可安抚百姓,守我大晟一方安宁,则朕心安慰。” 高福捧了酒碗,颤巍巍下了御台,递在王左乾手中。任王左乾再是铮铮男儿,此时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元帝又仿似随口说道:“乐熠的柳子营里,新训了三千精骑,朕让你带到北川去好生历练。你带兵多年,定要给朕练出一支铁血奇兵来!” “皇上!”王左乾闻言,猛得抬头看向御台上皇帝殷切的双眸,将酒碗中的御酒一饮而尽,深深地跪叩下去:“罪臣谢圣上隆恩,臣万死不敢有负圣望!” 宋恒道见皇帝安排的如此周详,不禁喜出望外。舜纯却气得面色铁青,萝阳公主早已携了婉嫔拂袖离席而去。 元帝满意地回身,却忽然发现初苒唇色苍白,摇摇欲坠,已是强弩之末。元帝忙将一把她揽在怀中,扶着勉强下了御台,初苒便两眼一黑,人事不省了。 悦仙宫天禄殿。 元帝不断的在内殿来回走动,躺在榻上的初苒仍兀自发抖。 高福也急得只搓手:“娘娘定是在观刑的时候,吓着了。” 元帝俯在初苒榻边,后悔不迭:“都是朕大意,朕不当让你看见了那样不干净的场面。” 小禄子换掉初苒额上锦帕,急道:“皇上,璃主子越来越烫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烧坏的,还是请御医吧。” 浑浑噩噩的初苒忙伸手阻拦:“不要,不要请御医,穆风说过,御医中有舜阳王的人。我不要紧,睡一会儿就好了。” “皇上,圣旨送出去没有。天都黑了么,这事可等不得了。” 元帝忙握了她的手,耐心地解释道:“早就送出去了,是留白的圣旨,朕已经用了印。宋卿乃老成谋国之人,知道分量轻重。现在已经斟酌了人选填上,让鸿翎急使飞马送抵太尉府。绝对可以赶上明早的朝议,朝中马上就会有新的御史大夫和廷尉了!” “那就好,那就好……”初苒听到这事也安排的妥当,便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元帝不停的抚着初苒滚烫的额头,正一筹莫展。高福忽然进来禀道:“璃贵人的粗使宫女颐珠来了,说是懂些药草。” “颐珠?就是荻叔父早年间送来的那个。” “正是。” “那还不快些让她进来。” 颐珠进殿看了初苒,也说只是受了惊吓,不打紧。好在元帝日日都在服药,药材倒也齐备。一碗汤药下去,半夜里,初苒便退了烧。 元帝仍不放心,时不时握了初苒冰凉的手,放在心口暖着。 “阿苒,她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朕知道了,他日朕病愈,便送她出宫与你团圆。” …… 纵然元帝心中一遍又一遍想起乐熠的话,却仍忍不住伸手拂过初苒如绸的乌发,流连在初苒玉瓷一般的脸颊上。躺倒在初苒身侧,元帝将她柔柔地嵌入怀中,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帝妃同榻本就寻常,颐珠进来见了。便悄悄放下帷帐,端坐在外间守夜。次日一早,元帝升了颐珠二等宫女,在初苒身边贴身照顾。 晟京。 朝堂里的事进行得很顺利。太尉聂征虽已年届七旬,但是做起事来仍是雷厉风行。宣读圣旨时,新任的御史大夫卫远和廷尉章昭,早已先行接管了御史台及廷尉署。舜阳王与长公主皆不在晟京,朝中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波,便已然换了新气象! 这聂征乃是先帝的托孤重臣,曾赐封为关内侯,威远大将军。虽说丞相应为百官之首,但实际上,这位战功赫赫的聂大将军,手握大晟军权的聂太尉,才真正算得是大晟第一人。 而王左乾,则于宴审当日,便和已提升为中郎将的曹诩,统领三千精骑,奔赴北川上任去了。 萝阳长公主在欢宴时就发觉,舜纯似乎与那个狐媚的璃贵人在眉目传情。宴审后的那般结局,更令长公主大为光火。待舜纯回了行宫,萝阳公主便与他大吵大闹,醋意横飞。舜纯自知理亏,又是赌咒发誓,又是劝慰安抚。还说,怕京城里会起变故,望夫人顾全大局,回京坐镇。萝阳公主也知道事态紧急,只得按下满腹的恼恨委屈,于次日一早,先行回了晟京。 不过,等这位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回到京城时,才发现,元帝已然抄了他们的后路。任命的诏书早就先行下达,御史台和廷尉署都赫然换了新班子,一直深藏不露的老太尉坐镇朝中。如今不论再怎么想力挽狂澜,都已然迟了! 八年来,萧萝阳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帝一呼百应的力量。 悦仙宫,碎雪斋。 整整紧张了半月有余的初苒终于松弛了下来。因为观刑时,受得惊吓着实不轻。初苒夜里总是噩梦连连,需要午间小睡补眠。 这日,碎雪斋里一片宁静,一位不速之客却悄然潜进初苒的内寝。她身着桃色绣裙,一只小手轻轻地掩在唇上,大眼滴流灵动,另一只手伸去掀虚掩的帷帐。 “你是谁?” 沉森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婉嫔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宫女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你又是谁,敢这样跟本宫说话!”婉嫔见她宫女打扮,胆子立时大了起来。 “奴婢颐珠,参见婉嫔娘娘。” “你刚才吓着我了知道么?”婉嫔嘟起嘴吧,抚着心口道。 “娘娘方才那样,也会吓到贵人。”颐珠不温不火的回道。 “怎么会,娘亲午歇的时候,我常这么干,怎么不见娘有吓着?” “外面是谁?”帷帐里传出梦呓般的声音。 不待颐珠回答,婉嫔便朝帷帐走去。 “贵人姐姐是我,筠儿!” 婉嫔撩开帷帐,初苒正撑坐着起身。鬓发有些微松,双颊上似乎还有些酣睡过后被捂出红晕,看上去气色甚好。 颐珠抬眼看了看初苒红润的脸色,便淡淡道:“婉嫔娘娘请稍坐,待我家主子梳洗了,再好生陪娘娘说话儿。” 婉嫔这次倒是乖巧,规矩的坐在妆镜旁,双手撑腮,静静地等候。 宝珠端了水进来,颐珠侍候初苒洁面、漱口。末了,只是帮初苒薄薄地施了些茉莉粉,便取过玉梳开始给初苒绾发。 婉嫔目不转睛地看着初苒明媚鲜妍的脸,歪头道:“宫里头的娘娘,数贵人最好看。”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8章最可爱的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听了婉嫔的话不禁噗嗤一笑,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事。 “你笑什么?”婉嫔瞪大了眼,甚是好奇。 正好颐珠已然绾紧发髻,簪正了蝶戏海棠的钗子。初苒便盈盈起身,规矩的朝婉嫔一礼:“阿苒给婉嫔娘娘请安!” “我才不要你给我请安,你比我还大些呢。”婉嫔颓然地别过脸去,不愿受礼。 初苒再次展颜笑道:“这可是怎么说得,娘娘位份比阿苒高,阿苒自然是要向娘娘请安的。” “我最不喜欢别人叫我娘娘了,我有那么老么!”婉嫔一瘪嘴:“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笑呢?” 初苒见婉嫔红了脸,似乎是真有些急了,便笑道:“阿苒笑啊,娘娘明明就是这宫里最美丽的女子,却还要反过来夸赞别人,不是好笑是什么。” “真的么?”婉嫔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满眼兴奋。 “可筠儿觉得,还是姐姐更漂亮些。”婉嫔抿着粉莹的唇,侧头打量初苒:“姐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初苒微微一笑:“那是长大的味道。娘娘还是孩子,自然少了这一样。待到两三年后,娘娘只怕要比这阖宫的女子,都要美上十倍还不止呢。” 婉嫔的手覆上她略显婴儿肥的脸颊,甜甜地笑了。眼中透出殷切的希冀:“姐姐,你若是不再管筠儿叫娘娘,筠儿便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初苒微微一怔,她为何觉得自己说的就不是真话。 虽然只是十二岁的年纪,婉嫔却已然美得让人心动,从初苒在阆苑第一次见她时,就发现了。眼下她还稚形未脱,所以才看起来一派天真。说起来,丽嫔也是美艳无双的,但是她身上却少了婉嫔这样天生的底气,那是皇家自然天成的一种优越和高贵。纵然婉嫔再顽劣,也无法掩饰她抬眸转身间自然流露的优雅。 初苒不愿以险恶之心,去揣度一个才十二岁的女孩儿。虽然后宫里没有真正的无邪纯真,也不知道今天婉嫔为何要来窥看她,但是她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使尽心机。 “那不如这样。有其他人在的场合,还是按规矩称呼。私下里,筠儿就叫我苒姐姐好了,阿苒便叫你筠儿,这样好了吧?” “好哇。”婉嫔拍手笑道:“跟姐姐说话真爽快,不像宫里那些俗不可耐的人。” 正说笑间,宝珠进来禀道:“娘娘,皇上差人过来请呢。” 婉嫔忙起身道:“筠儿与苒姐姐一同去看舅舅可好?” 初苒不由心下无力道:我说不好,你肯么。 脸上仍温和地笑着,携了婉嫔的手,一同前往天禄殿。 元帝见初苒与婉嫔携手同行而来,不由一愣:“筠儿怎么与阿苒一道。” “给舅舅请安!”婉嫔行了礼,漫不经心地说道:“外头说,苒姐姐病了。筠儿不信,就去偷看,苒姐姐果然好好儿的!” 不止初苒,元帝也是眼神一紧,旋即又笑道:“你们这般称呼,朕听着倒顺耳。既然来了,筠儿便留下晚上一同用膳吧。” “好啊。”婉嫔欣然应声。 晚膳过后,婉嫔身边的秦嬷嬷来接了婉嫔回去。 安静下来的天禄殿里,元帝与初苒相对无语。 良久,元帝才叹道:“筠儿她……” “筠儿还小,八岁起便跟在丽嫔身边,反倒离长公主远些。阿苒看,也未必就……”初苒字斟句酌的说道。 元帝看着摇曳的烛,脸色也忽明忽暗。初苒说的不无道理。单论聪颖,筠儿远胜于丽嫔。虽然过于顽劣了些,但是以丽嫔的愚钝,能影响筠儿的也实在有限。 “如今一切言之尚早,再看吧。”元帝略一点头,又看向初苒。 初苒今日薄施粉黛,衬着盈盈的眼,别有些风情。元帝不禁伸手触到初苒红润的脸颊:“这些东西用在脸上可难受?” “皇上是说遮颜的脂膏么?”初苒抚上自己的脸,恍悟道:“不打紧。也是用平日敷面的香膏,调了药水颜色抹在脸上的。不惧水,略有些紧,也不是太难受。” “其实阿苒大可不必这样谨慎,便是让他们知道你病了,也不妨。”元帝忽然想起些什么,又道:“莫非,爱妃是怕人笑话?” 初苒一听见“爱妃”,便知道元帝又在调侃自己,没好气的道:“皇上也太不识好人心了,阿苒是看皇上如今气势如虹,乾纲大振,不想给皇上丢了脸面、输了气势罢了。皇上既无所谓,阿苒今晚便回去拿药水洗了,明儿一早也不必再抹了。” 初苒越想越气,忽地站起转身就走。 “怎么这么急的脾气。”元帝的手比初苒的动作更快,一只衣袖带手腕都被元帝一把拉住。 初苒哪里挣得过男子的力气,甩了几下徒劳无功后,便挑衅地看向元帝:“拉扯着做什么,皇上不歇息,阿苒却要回宫去睡了!” “爱妃今日留在朕这里歇息吧!”元帝闪着眼,双眸灿若星辉,唇边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初苒脸上一热,手捂在猛跳的心口上,怀疑地看着元帝:这男人们用起美人计来,一点也不逊于女子么? 嘴里却不由自主的问道:“为什么?” “朕,身子有些不适。” “不适?皇上哪里不适。” “朕――”元帝的手指在身上循了一圈,也迟迟没找到落下的地方。 初苒发怒的脸已渐渐压向元帝的鼻尖,元帝嗅着带着暖意的馨香,只觉得喉中干涩。 “皇上,阿苒看你是,这里不舒服了吧!”初苒手指轻轻地点在自己额上,底下却用力在元帝脚上一踩。 元帝猝不及防,猛一皱眉,松了紧握着初苒的手。 初苒立时闪身退后,转头就走。 “站住!”元帝忍痛喝道。 “皇上还有何事?” “你竟敢亵渎龙体,朕要罚你!” “亵渎龙体?谁!”初苒四处环顾:“有谁看见了?” 小禄子早已偷偷溜走,剩下高福老眼昏花地站在御案前与元帝大眼瞪小眼。 “切~”初苒一声蔑笑,带着颐珠昂首阔步,回了碎雪斋。 元帝气得在天禄阁里来回踱步,那路程只怕赶上从悦仙宫走到玉虚观了。又是觉得脚痛,又是心里愁闷怅惘。几番躺下,又几番起来,躁虑不安。 实在看不下去,小禄子只得又摸进殿来,出主意道:“皇上,璃主子最近几晚都不得安睡。皇上有天子龙气,若是肯去看看娘娘,娘娘必定不会再做噩梦了。” 分明是欲盖弥彰的馊主意,元帝竟觉得甚有道理:“朕正有此意。走,去碎雪斋。” 猛然又忆起什么,忽的回身道:“方才你去哪儿了。当你躲出去,朕便不追究了?且先寄下你今晚这顿罚。” “皇上!怎么还要罚?”小禄子顿时愁苦了脸。 “朕从来赏罚分明。”元帝说着便出了天禄殿。 “皇上,衣服!”小禄子见元帝只着了寝衣出门,也顾不得什么赏罚了。抓过斗篷,跟着追了出去。 碎雪斋。 正预备歇息的初苒,见了披星戴月而来的元帝,不由吃了一惊:“皇上您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事?” “没什么事。”元帝一脸轻松道:“阿苒,你不要总是乱想。你就是思虑过甚的缘故,才会病的。” “那你……”初苒直觉今日元帝怪异。 元帝负手四处检视道:“你这几日,夜里总是歇不好,朕是男子,有阳刚之气。朕在这里,那些魑魅魍魉便不会再来扰你清梦了。” 初苒一愣,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原来他竟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刚才他执意留自己在天禄殿。 要说,他是皇帝,自己是嫔妃。若真是有什么企图,他这个皇帝又何需拐弯抹角?看来是自己过于敏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居然还踩了他。 初苒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索性起身拥被而坐,指着榻前的绣凳说道:“反正阿苒也是睡不着,不如皇上陪阿苒说说话罢。” 元帝自然求之不得,坐下和悦地笑道:“说什么呢?” 初苒微低了头,交握的手相互揉搓着:“皇上,您――从前见过杀人么?” “自然是见过的。”元帝看了初苒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敛了笑,小心地答道。 “皇上不觉得杀人可怕么?” “许多时候――不得不这么做。” “阿苒也知道。”初苒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绣被,抬头看向元帝:“可是,在阿苒亲眼看见乐侯斩杀张元固的时候,还是觉得……” 初苒有些说不下去。 元帝却骤然乱了心思:原来她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未婚夫君,在她面前杀人,才吓病的么? 他只得本能的开解道:“张元固不止藐视君父,还逼死了董蛮儿父女。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乐卿执刑乃是代天行道,不能因为他杀了人,你便觉得他可怕……” “阿苒当然不是觉得乐侯爷可怕!” 初苒似乎想昭示自己的勇敢,又觉得元帝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直起脊背说道:“当年乐侯在战场上杀敌,何止千百!但是他那么做,不是因为他嗜杀。而是因为他们那样的人必须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亲人和弱小,捍卫着我们的尊严,守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阿苒怎么会怕他呢?在我们家乡,都称他们这样人是‘最可爱的人’。” “最可爱的人?”元帝狠狠怔住了,即便是吓到生病,心里也还要维护他。他们爱得究竟有多深……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49章情动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坦然地看着元帝,她并不认为这番说辞,放在这个时代,会有什么理解障碍。可元帝眼中的不可置信,却又让她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似的。 正思忖着,颐珠却寻了这个当口,捧了浓稠的安神汤过来,递在初苒手上。 元帝犹未从方才的震动中恢复,默然地坐在一旁看初苒喝药。 颐珠一眼瞥见元帝微敞的斗篷下,竟只着了单薄的寝衣。虽然现下已是春天,但夜间仍然寒冷,颐珠只道是初苒疏忽,不曾留意到。便在接过初苒喝完的药碗时,不着痕迹地提醒道:“夜深了,娘娘与皇上早些歇了吧。” 元帝和初苒脸上都是一僵。 颐珠说完,便退下掩了房门,自去外间守夜。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尴尬,似乎刚才的话题也继续不下去了。 元帝总觉得有些纳闷。前日,颐珠在天禄殿守夜时,元帝就发觉,颐珠似乎并不知道他与初苒间的真实关系。现在看来,初苒不仅没有主动跟他提过与乐熠的婚事,连颐珠也是瞒着的。 元帝起身放下帷帐,道:“阿苒先歇着吧,朕在这里略坐坐。待你睡了,朕便回去。” 初苒心中感激,看着帐外元帝隐约的身影安然躺下。 “阿苒与乐卿是何时相识的?”元帝忽然在帐外幽幽地问。 初苒猛得睁了眼,她一时不期元帝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她要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做小乞丐的时候,在小江镇认识的么?她嫁来大晟的身份,可是从小在香溪谷长大的圣药女呢。 “我们相识的时日尚浅。”初苒谨慎的答道。 “只是短短的时日,便可以相知如此之深,真是难得。”元帝在帐外浅浅笑叹。 相知深么,看来元帝也懂得什么是“最可爱的人”了,初苒放宽了心。安神汤的药力渐渐上来,她朦朦胧胧地答道:“是啊。” “阿苒对乐卿可是一见倾心?”元帝苦笑着,问得酸涩:“朕记得,他去齐姜时总是匆匆路过。” 半晌不曾听到回音,元帝轻轻将帷帐挑开一线,果然见初苒脸颊枕在手上,眉目舒展,已睡得香沉。宛如蝶翅般的长睫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好看的阴影,唇边还噙着恬淡的笑。 元帝放下帷帐,胸中郁堵难受。 早知如此,今夜还不如不来。知道她与乐熠那般相知相惜,他始料未及,也令他心生绝望。这两月来,他与初苒朝夕相处,日日亲近,每每握上她的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锢在怀中,他都再不愿放开…… “啊~” 初苒又做噩梦了。 元帝忙掀了帷帐,将初苒冰凉乱挥的手握在手心。初苒似乎在黑暗中循到安全的方向,紧紧回握着元帝温暖的手。晶莹的泪挂在初苒颤抖的长睫上,元帝顿生怜惜,抬手解了斗篷,俯身将初苒揽在怀中安抚。 觉出温暖和安定的初苒,热切地环上元帝的背,乖巧的偎在元帝怀中,很快安静了下来。 是萧鸢么!初苒在沉梦中欢喜。他不再怨她了,肯来看她了,对么?他是一直在惦念着她的吧,不然怎会如此消瘦。 贪恋的小手在元帝背上细细摸索,元帝寝衣单薄,早已被揉做一团。心中疑惑的元帝低头去看,却见初苒仍旧是眼帘紧阖。 安神汤的药力,元帝是知道的。正无奈的叹气,不安分的小手却悄然滑进衣衫,冰凉的甲套划过后腰,引得元帝一阵战栗。幽暗的眼神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娇颜,什么“臣妻”,什么“相知相识”,此时皆已忘得干净。元帝紧紧锢住初苒柔软的身子,细雨般的密吻,便落在初苒若蹙的眉间,流连在柔润的樱色菱唇上。 甜蜜、欢喜、悸动充盈着元帝干涸的心,这样美妙的沉沦和永不知足的渴望,令他困惑。他,有多久不曾动情了…… 这些年他总是在药物的催动里,做着无知无觉的事。每每需要宠幸其他嫔妃时,他总是力不从心。嫔妃们都只当,皇帝是因为身患重疾才会如此。只有他自己心中知道,他早已是无情无欲了。 可现在这如潮水般涌动的热烈是什么?元帝将那甜美的樱唇撬开一线,浅浅地吮吻。唇间甘甜柔润的触感瞬间如电流般,游遍全身,又都汇到腹中。最后变成滚烫的灼热,烧得他生疼。 再不敢深入,元帝停留在初苒柔软的唇上流连亲吻,喉中发出隐忍而干涩的低吟。抬起染满欲色的眼,元帝重重的喘息,修长的手指拂过初苒微肿的唇瓣。收紧揽着初苒纤腰的手臂,元帝埋首在初苒馨香的颈窝,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苦涩。 初苒一夜香沉,梦里尽是欣喜欢愉。 晨起时,她傻笑着坐在榻畔,直到看见颐珠审视的眼神,她才悻悻地起来梳洗。 精神奕奕的赶到天禄殿,元帝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初苒忖度着,定是因为昨夜歇得太迟的缘故。说到底是为了她,初苒心里感动,越发对元帝温言细语,小意关怀。 元帝却一整日都坐卧不安,仿似身子不适得厉害。穆风还没有从齐姜回来,初苒看元帝那般模样,很是紧张了一阵儿。直到小禄子带人,又在元帝床尾临时支起一张卧榻,初苒也信誓旦旦的表示,这几日晚间都会在这里守着,元帝才安静下来。 初苒累得趴在漆案上直喘气,深感朝堂上的事情艰难,伺候这位不可捉摸的真龙天子更是不易。 元帝每日都要去山上的温泉香汤药浴,虽然不见得有传说中的那般奇效。但是每日在温泉中游弋片刻,对元帝多年萎靡的筋骨皮肉,仍是很好的锻炼。 元帝日渐眉朗目清,身姿挺拔。每每微笑时,便有如明月入怀,风姿照人,俊美无俦。初苒见元帝恢复的这样好,紧张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每到元帝去了山上的汤泉,她便得空儿回到碎雪斋休息。 这日,山上传话下来,说皇上让璃贵人送落下的药包上去。 初苒腹诽了半日,还是带了颐珠徒步往山上去。哪知刚到半路,便看见有人伏在一棵迎客松上,奋力的招手,把颐珠和初苒都唬了一跳。 只见婉嫔飞快的从树上溜下来,绯红的脸颊上洋溢着兴奋,一把抱住初苒,眉开眼笑。初苒又是头痛又是吃惊,甚是好奇婉嫔爬树究竟是跟谁学的?那位看起来蛮精明的秦嬷嬷,为何总是被婉嫔甩得不见踪影。 “苒姐姐,你来了就好了。筠儿都在这里守了好几日了!”婉嫔粉莹的小嘴里,蹦出欢乐的句子和让人无法拒绝的亲近。 “你守在这里做什么?”初苒惊魂未定。 婉嫔瞥一眼面无表情的颐珠,下颌一抬:“你!且先退下,本宫与姐姐有重要的事情商谈。” 初苒无奈,只得将颐珠支去一边等候。 婉嫔直到见着颐珠走得远了,才眨着汪汪大睛,悄声说道:“苒姐姐,我们去偷看舅舅沐浴吧。” 初苒只觉脚下一软,哭笑不得道:“你日日躲在这里,就是为了找机会上山去看偷看皇上沐浴?” “当然了。”婉嫔脊背一挺道:“可惜侍卫太多,一直等不到机会。不过,现在有苒姐姐在就不同了,姐姐会带筠儿上去的,对不对?” 初苒深深地疑惑了,纵是她再不愿浮想,也无法肯定这孩子究竟是在等上山的机会,还是在等自己。 “苒姐姐,走啊~”婉嫔却早已等不及初苒回答。不由分说,拉了她便跑。 初苒心存狐疑,并没有唤颐珠。她真的好奇了,好奇婉嫔心里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一路上山,初苒处处留心,可婉嫔仿似一心一意去偷窥一般,一直在她前头蹦跳催促。 山路上皆有侍卫,都知道今日璃贵人是奉旨前来,也都认得与贵人同行的是婉嫔娘娘。是以,并没有人出来阻拦,二人畅行无阻的到了汤泉。 古朴的黑檀门楣上题着御汤,密密的木栅外围着素洁的帷幔。里头热气氤氲腾起轻薄的雾,连栅外草地上都染上了润润的茵色。 婉嫔步子忽然慢了下来,全然没了方才上山时的急切。 蹭到汤泉的帷幔外,婉嫔更是羞红了脸,怯怯的往后退:“姐姐,还是你先去看。” 噗,初苒的头重重垂下,心里一阵悲催,只觉着着了这孩子的道儿。敢情是她上赶着来看男人洗澡的么? 她才不会再犯这种傻。 当初,她还是魂魄之时,就因为听见奇怪的声音,便立马跑去偷看,结果撞见了元帝宠信丽嫔……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她是再也不会做了。 初苒坚定的背身站在帐外,抱手道:“不去,要看你自己去看。” “姐姐先看了,筠儿再看。”婉嫔可怜巴巴地揉着衣角。 那模样儿仿似被人逼迫着一般,看得初苒瞠目结舌。恼火道:“你这孩子,什么事不好做,为何偏要来偷看皇上沐浴。” “好玩儿……”婉嫔看着初苒薄怒的眼神,只得怯怯地改了口:“姐姐们都喜欢舅舅,所以筠儿想,舅舅一定很好看。” “你这样私窥圣体,若是被侍卫发现,是要关起来的。”初苒吓唬道。 “我是跟姐姐一起上山送药来的。”婉嫔咬着手指头,想了想说道。 “你……”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0章大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现在才有七八分肯定,这孩子处心积虑的上来,真是为了看元帝沐浴。 “筠儿,你才多大。为何想要做这样的事?第一次我遇见你时,你藏在阆苑的花丛里;第二次,你翻窗进了我的寝房;今日你又躲在树上?现在你还想……你为何会这样――”初苒看着婉嫔清灵的大眼,两手比划着,有些说不下去。 婉嫔总能给人这样的感觉,她常常做着无脑的事,可从没有人质疑过她的聪颖。她总是出人意表、不可捉摸,却又让人无法怀疑她的纯真。 “好吧,我承认,你现在正是什么事都好奇的年龄。对于未知的好奇,我可以理解……”初苒试图将自己先前严厉的质问,再柔和地圆回来。 “我就是想看看,同样的人,在人前和人后有什么不同。”婉嫔的眼忽然变得清澈沉静。 这是初苒听到婉嫔说过的最真实的话。她,是在暗喻人性的虚伪么,初苒艰难的思索着。 “筠儿,每个人都有两面和多面。如同人白天要做许多这样那样的事,夜里,就需要放下一切好好的休息一样。是很自然的事!人出门都要穿衣,甚至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还要换穿不同的衣服。大多数时候,这都只是意味着尊重、善意,抑或是本能的自我保护,并不一定都是虚伪。” “虚伪是什么?”婉嫔眼神忽然一冷。 初苒再次觉得这孩子难以琢磨。 无视初苒的纠结,婉嫔又歪头问道:“那姐姐呢,姐姐有几面?” 初苒楞了,难道婉嫔才是穿来的问题少女?她只觉自己现在脑中也腾起一团轻雾。她从来只对逻辑的、理性的东西分得清,象婉嫔这样小小年纪就这般思维感性复杂的人,她常常都理解困难。 而婉嫔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的问题,她更不想回答。 初苒在帷幔外蹲下,无聊的逗弄地上绒绒的草儿,手朝门边一指:“想看,你自己就去看吧。喏,就在里头,看吧,不要门票。” “门票是什么?”婉嫔不解。 初苒打定了主意不再说话。 婉嫔缓缓地过去,也蹲下身来,极认真耐心地问:“苒姐姐,你就不想看么?” “不想!” “为什么呢,舅舅很好看。” 初苒再次抓狂了:“光身子男人你见过么?知道什么叫好看。” “没……没见过,姐姐见过么?”婉嫔咽了下口水。 “当然见过!” “好看么?” “谁?” “舅舅。”婉嫔有些好奇的探究:“姐姐――还见过别的男子么?” 她当然见过,起码有元帝,有萧鸢,虽然都不是“全景”。 “姐姐是药女,见过病人的身体很奇怪么?”她才不上当。 “那,舅舅好看么?” “难看死了……” 婉嫔嘴一瘪:“你胡说。” “就是难看死了,不信你去看啊,人就在里头。” “你骗人,姐姐根本就没见过,还乱说。”婉嫔指着初苒的鼻子控诉。 初苒忿然起身叉腰:“我怎么就没看见过,我日日都在看。就是难看死了!” 婉嫔小手捂在唇上,想哭又不敢哭,目光却越过初苒的肩。 初苒蓦地回头,元帝赤了双脚站在不远的草地上,一身单衣贴着微湿的身子。 初苒又惊又羞,忙福下身去,低头道:“臣妾,臣妾给皇上送药包来了。” 忽然惊觉自己两手空空,忙又道:“药包在颐珠那里,臣妾这就去拿。” 不敢抬头看元帝的脸色,初苒急于起身离开,不料草地湿滑,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磕在山石上。元帝有力的手迅速拉住了她,不曾系紧的衣襟大敞,露出元帝消瘦的心膛。初苒已然嫣红的颊更热了,忙侧头挪开视线,退下去找颐珠。 元帝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理会惊呆的婉嫔,也没有看夺路而逃的初苒,眼里一片冰凉的空洞。 也不知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了碎雪斋,初苒心烦意乱。不像是处心积虑,也看不到阴谋的痕迹。婉嫔那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这样让她出了丑,也乱了她的心。所有的事情都是偶合,一切状况都是碰巧。她的运气一遇到婉嫔,便都成了负值。 初苒想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向元帝解释自己与婉嫔,躲在帷幔外面是要做什么。 第二日,行宫里忽然就忙活起来,圣驾要回宫了! 初苒试探着去问元帝,元帝却神情淡然,只说是大朝的日子到了,必须抓紧筹备。初苒有些怀疑,却又看不出什么破绽。 待到回了晟京,初苒才赫然发现,原来真是各地的藩王要进京大朝觐拜了。 从前的大朝一般都是年尾,后来,因为先祖体谅叔侄兄弟,所以就把时间挪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而且这规矩一直沿用到现在。 元帝每日忙碌。既要藉此安抚褒奖几位藩王管理一方有功,又要了解封地这一年来的状况。同时,还要防范藩王回京可能引起的异动。除了服药和必要的休息,元帝几乎日日都在宣室殿里。相比这样的要政,婉嫔的那个恶作剧实在算不得什么,元帝似乎早就忘得干净,也不曾责问初苒和婉嫔,小小的不快似乎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京城里热闹非凡,藩王们祭祀拜祖之后,便开始四处走亲访友,思故寻旧。官员们也争相宴请欢谈,京城乃至京郊各处,都是鲜衣怒马、结伴出游的贵人。 宫里也是日日欢宴歌舞,即使是在宁静的太后殿,初苒也常听到隐隐传来的礼乐雅奏。黄钟大吕之声如仙音缥缈、绵绵连连。 如此隆重的大朝,想来这一次,萧鸢大约又没有接到回京的宣召吧…… 从前,初苒还在雍都时,看萧鸢苦闷黯然,倒也不觉得十多年不能回京大朝,是什么天大的事。可如今她易地而处,居于繁华热闹之中,才真正体会出萧鸢心中的凄苦与愤懑。 这分明就是,有家归不得…… 展开每日抄写的经卷,拂过熟悉的字迹。初苒的心却怎么也收不拢。他,又独自去了静慈庵追思太后么;还是去了西山谷中,与将士们一起冲杀演兵……初苒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冰凉,泪水早已浸湿了经卷。 颐珠也黯然地站在的殿外,宫中连日宴会,璃贵人都不曾接到参宴的旨意。她还以为自己这位与众不同的主子并不在意,看来贵人心里仍是难受的。 大朝的日子过的飞快,十数日犹如一瞬。 藩王们又要离京返回封地了,元帝大宴送行。长公主在席间谈笑晏晏,诉得俱是人伦亲情。丽嫔与郑充媛侍奉在元帝两侧,端丽温贤。藩王们中间也有许多带了家眷,与娘娘们道些家常闲话。一场饯行的别宴,居然乐也融融! 大朝结束后,宫里却并未恢复从前的宁静。 这些寂寥已久的深宫女子,一个个都热络起来。日日都在聊着一个话题,话题里俱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顺王,萧若禅。 原来其他几位藩王都已各自回了封地,唯独年纪最轻的顺王萧若禅,被元帝留在宫里养病。 大晟现在的藩王共有七位,其中山阴王与胶西王是先帝的手足,也就是元帝的叔叔。剩下的几位都是先帝的儿子。 景帝原本有七子,长子萧睿之乃是先太子,景帝十三年就英年早逝了。然后依次便是元帝萧辰昱,衡山王萧谨之,东郡王萧茂之,懿王萧子珩,恭王萧悦之和顺王萧若禅。 顺王是先帝最后一个儿子,虽然很早就封了王,但是因为身子孱弱,一直羁留在晟京,直到元帝三年才前往封地就藩。这次元帝又将他留在京中疗养,可见是极疼这个幼弟的。 现下,萧若禅被安置在离御药房最近的永安殿,离后宫诸妃的宫殿倒颇有一段距离。 据说这萧若禅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至今还未婚配。性格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宫里的美人们一议论起来就个个都羞红了脸,郑宜华更是在大宴上亲眼见过这位风雅温柔的顺王,有着第一手的谈资。 自皇帝从行宫回来后,已多次召郑宜华随行侍驾。如今的含凉殿早已不复从前的清冷凋敝,成了嫔御们最爱走动闲谈的地方。 郑宜华却仍旧每隔几日,便要去凝华殿探访初苒。虽然这位璃贵人最近深居简出,外间也有些揣测。可郑宜华却知道自己现在的风光,皆来自璃贵人的抬举和指点。她甚至相信,皇上的心思也只有这位璃贵人最清楚。 这日一早,郑宜华又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女澜香去往凝华殿。刚到院中就远远看见璃贵人随意坐在廊下,垂头摆弄着什么事物。郁郁的树盖遮蔽了骄阳,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静谧。 澜香也习惯了这位璃贵人和气随意、百无禁忌的性子,蹑手蹑脚的跟着自己的主子过去,从贵人身后探看。站在初苒一侧的颐珠动了动身子,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郑宜华这才瞧清楚,初苒是拿了一只绣绷在艰难的奋战。 “娘娘,你这绣得是什么啊?”看见绣绷上那只鸡非鸡,鸟非鸟的事物,郑宜华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1章谁家玉笛吹落梅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吃了一惊,回头去看。郑宜华已劈手夺了绣绷,三人笑作一团。 郑宜华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柄光华璀璨的步摇,在鬓边花枝乱颤:“娘娘绣成这幅样子,还能做什么用?身边的人怎么也不帮着参详参详。” 颐珠难得的红了脸,她的针线只怕还不及初苒呢。初苒好歹还跟着小桃正经学了些时日,虽然绣不好,可针法还是知道的。颐珠却是除了简单的缝补,什么都做不来。 “横竖是自己想学着做,要别人帮忙,到头来还不是无用。”初苒笑着替颐珠解围。 这些日子来,颐珠已渐渐开朗,今日更难得与大家一起顽笑,初苒可不想让她这么一个要强的人,当众折了脸面。 郑宜华瞧出初苒护短的意思,心中也是一暖。一个连丫头都知道心疼的人,心地几何?可想而知了。 “倒也是这个理儿。不过,宜华却看不得娘娘将两只喜鹊绣成这幅样子。”郑宜华口中啧啧,手里已将初苒绣坏的帕子抽了扔在一旁。牵起百褶叠绣的芙蓉裙,也学了初苒的样儿,反身坐在廊下的阑干上。重新取一方素帕,也不描图,单用针线,不消片刻,便界出一枝梅和两只鹊的轮廓来。 “娘娘且先依着这个绣吧,这次必定就有样子了。”郑宜华端详了一番,便将绣绷递回初苒手中。 “想不到充媛还这样手巧。”初苒喜孜孜的拿了丝线,反复在帕上比对,想着怎么着手绣好这一幅。 郑宜华却转了注意力,低声道:“娘娘可知道,顺王被皇上留在宫中养病的事?” 初苒微笑着点头。如今这事只怕阖宫都知道了,即使肃穆如长春宫,也挡不住宫女们私下议论。 “真真可惜了那么个人,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性情……”郑宜华扼腕叹息,眼里还有不加掩饰的心神向往。 初苒忍不住调侃道:“那位顺王爷不是还未曾婚配么?充媛即这样喜欢,不如自去求了皇上,让皇上将你赐给殿下做顺王妃好了。” 颐珠与澜香都在后头偷笑,郑宜华却不以为然,依旧沉醉在自己的回忆中:“娘娘若是见过他,便不会取笑宜华了。那日大宴,哪个女眷没多看他两眼?那摸样虽不是倾城国色,也不是丰神俊逸,但就是看他一眼,便会让人心碎。” 颐珠听见郑充媛提起大宴,不由紧张的看向初苒。 “他?”初苒却堪堪笑出声来,伸手抚向郑宜华的心口道:“咱们充媛娘娘的心都碎了么,那却是等不得了。快来人,赶紧给充媛盖了红绸,抬到顺王的永安殿去见‘他’吧!” 郑宜华隔开初苒捣乱的手,闷声道:“娘娘不要胡闹,宜华比殿下还大些呢。” “大些又何妨,说不定有了充媛的悉心照顾,顺王从此便好了呢!”初苒没心没肺的笑着。 郑宜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用只得两人听见的声音,悄悄道:“娘娘又不是不知,顺王那病是好不了的,不然皇上也不会留他在京城了。现在娘娘却还来说这等风凉话,真是狠心。” “好不了的病?什么病这么重。”初苒敛了笑,也低低地问道,一双大眼里头满是吃惊。 “皇上没同娘娘说么……”话刚一出口,郑宜华便意识到什么,顿时住了嘴。 其实,顺王的病乃是遗传其生母。顺王母妃发病薨逝后,宫里曾经有人偷传,说那是痨病。结果,都被景帝割了舌头。元帝即位后,也一直很照顾这位性情温柔的幼弟。此番顺王病发,眼见着没有多少寿数可活了,元帝心中感慨难受,才在一晚与郑宜华的谈话中,谈及此事。因为担心顺王不治的消息传出去,会影响顺王安心休养,元帝叮嘱郑宜华,将事情放在心里,莫要出去乱说。 割伸头的事,郑宜华自然不敢乱讲,可她万万没想到,连初苒也是不知道。皇上他……郑宜华没敢继续往下想,蹩脚地转了话头,又聊了几句,便推说宫中有事,起身告辞了。 颐珠送了她主仆二人回来,仍见初苒静默的坐在原处,忙过去问道:“娘娘,充媛方才说什么事,是皇上没有告诉娘娘的?” 初苒抬头笑笑:“也没什么,就是顺王的事。” 顺王?想起方才郑充媛的一脸尴尬,颐珠心中一时雪亮。 皇上分明就是在冷落疏远璃贵人,一日里除了服药,皇上与娘娘根本没有多的话可讲。若要说是繁忙,那又为何有功夫去与郑充媛闲聊顺王的事。在行宫时,纵是夜深了,皇上也是要来看一看娘娘的。可如今两宫往来如此便宜,皇上却再也没来过。 这便是圣宠,朝存夕亡。宫中有的是知情识趣的女子为皇上解闷,自古帝王就是天下最寡情薄幸之人。 颐珠看着只身远去的初苒心中怜惜。 自从跟了初苒,她便又重识了温暖的滋味。这位主子,年纪虽小,性情却最是沉稳宽厚。从不做嘴上功夫,却将身边的每个人都搁在心里。 初苒并不知道自己的百思不得其解,被颐珠当成了失宠后的感伤。她仍在细细地回想,渐渐觉出问题似乎还是出在上次婉嫔的事情上,元帝的态度就是自那事之后发生转变的。也不知她与婉嫔的交谈被元帝听去了多少,但是不论怎么想,初苒都觉得元帝的反应是不是过大了些。 左不过斥责她与婉嫔就是了,便是罚一罚也应该。可现在,大半月不理会她不说,还刻意疏远,元帝分明就是心有芥蒂。 到底是什么,让元帝这样介怀,初苒抓破头也没想明白……难道是她走后,婉嫔又做了什么不成? 初苒一连几日都精神不振。 一日,颐珠劝慰道:“今日天儿好,不如娘娘出去走走,或许有什么难开解的事就想开了呢。” 初苒难得听见颐珠说话拐弯抹角,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欣然应了。元帝常去的阆苑自然是不好去的,初苒便与颐珠去了离长春宫不远的听梅园。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梅园里反倒清静。 进了园子,走不得几步,初苒便似乎听到了丝竹的袅袅之声。再往梅林深处去,一缕笛声宽和轻柔,飘摇直上,闻之令人忘忧。这情景,还真有些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的美妙。也不知是宫中哪位嫔御,竟有这般风雅的心怀。 初苒驻足聆听,正觉得平和宽慰,笛声却忽然中断。初苒心里一惊,忙带了颐珠过去看,只见不远的梅树下,一个男子喘嗽成一团,倒在石凳下。初苒直当是元帝,忙奔过去扶。 哪知那人一抬头,修眉如烟,眼似秋水,唇若含丹……竟是张陌生的面孔。初苒忙与颐珠一同扶他坐好,尴尬地缩回了手。 看那男子约莫十七八的年纪,有过人的风姿。初苒与颐珠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顺王,萧若禅。 他消瘦的腕上悬着一只药囊,此时正被他握在手中按于鼻下,喉中喘息不定。 莫非是哮喘?可初苒也并不清楚哮喘到底是什么病征。但是见萧若禅呼吸如此艰难,想必是肺病一类。 可这样的人,却偏爱吹笛。怪不得笛声那般轻柔,有些气息不继,让初苒错以为是女子。 见萧若禅喘嗽渐渐缓和,初苒俯身捡起地上的玉笛,递过去劝道:“殿下这样的病,最受不得这个季节。不若等殿下养好了身子,待梅开雪落的时节,再来这听梅园吹奏一曲,那时必成佳音。” 顺王并不搭话,起身接过初苒递来的玉笛,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笛身。那样的珍视爱惜,仿佛连时光都要凝固在他留恋的指尖。 初苒这时才领悟到,郑宜华的那句“心都要碎了”,竟不是戏言。 萧若禅并不及萧鸢那般俊逸,也不似元帝一般风姿无双。他只是纯净。天衣无缝般的素衫用青丝绦系住,漆黑的发也只用锦带收拢,额间一粒朱砂痣,悲悯平和,有着佛子的气韵。明明是融融春日,他站在梅树下,却有如一抹月光。 这样的人怎么能偏偏没有福寿呢,还是他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在浊世里久候。 大约是感受到初苒的打量,萧若禅抬起头来,眼波清寂。 颐珠见初苒还在盯着顺王发愣,忙福身道:“奴婢给顺王殿下请安,我家主子是长春宫的璃贵人。” 颐珠提到长春宫确是刻意。一来长春宫离这里近,二来是怕顺王看轻了自家主子。 初苒也醒悟过来,福身一礼:“阿苒见过顺王殿下。” “长春宫么?” 顺王也浅浅回了一礼,淡然的开口,声音却近乎嘶哑。 “是。”初苒答道:“殿下的身子可还要紧,可要阿苒去传轿辇来送殿下回宫?” “不必了。”顺王悄然回身,迤逦而去,片刻间便隐于梅林深处。 怪不得他不爱说话!只怕是因为这病,把嗓子也咳坏了。初苒呆望着萧若禅离去的方向,心中犹在遗憾喟叹……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2章金针御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二次见萧若禅时,是在元帝的紫宸殿。 初苒按时前来为元帝奉药,恰顺王也来给元帝请安。他仍是不多说话,元帝服药时,他便远远地静侯一旁。 待初苒端了药碗预备离开时,他却悄然起身道:“皇兄,臣弟听说璃贵人住在长春宫,想同去参拜母后。” 初苒与元帝都是一怔。他哪里是来给元帝请安的,分明就是在等初苒来奉药时,好面请元帝,允他去参拜太后。 元帝睇了初苒一眼,眸底似乎有些火簇。 高福又进来催促道:“皇上,内史大人和大行令在宣室侯见。” 元帝便和悦地朝萧若禅一笑,温声道:“你也是该去看看太后的,莫要太伤怀,莫要久坐。太医们都说你的身子宜多卧床静养。” “是,谢皇兄关怀。” 走在长春宫蜿蜒曲徊的游廊中,萧若禅常常驻足环顾。一双微褐的眸不时地看定一处,仿佛有无限遐思。 因忌讳着萧若禅的病,初苒并没有带着他去走自己平日走惯的花径,而是选择了离花草远些的回廊。见他仍是不时停下脚步,初苒不禁有些担心:“殿下,这里的花香气太重。只怕不宜久站。” 萧若禅却并不理会,对初苒的劝告更是充耳不闻,依旧旁若无人的看向园中。 初苒与颐珠只得面面相觑,侯在一旁。 “母后在时,花儿也是开得这样好。” 初苒正在奇怪他为何管太后叫母后,萧若禅却忽然又开口:“璃贵人也是齐姜人么?” “阿苒确是从齐姜而来。” “我家娘娘是齐姜的圣药女。” “哦。”萧若禅微微侧目:“这么说,皇兄的病是璃贵人医治的。” “阿苒只是侍药罢了,祛病良方是大祭司王定下的。” “皇兄的病,能好么?”萧若禅的声音忽然轻飘了起来。 初苒心中一动,暖声说道:“会好的。皇上意志坚如钢铁,多年来从不曾放弃,如今果然等来了良方。现在只需待以时日,好生调养,必能痊愈。” 萧若禅的薄唇边罕有的浮起一丝微笑,却又转瞬即逝。 初苒说这话,便是有心想让萧若禅也打起精神来。皇上病榻缠绵八年,受尽磨折,几欲丧命,尚且可以乾坤回转。他若肯坚定信念,好生疗养,也未必就等不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殿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初苒侧头问道。 萧若禅眼波平和,微微摇头。 初苒一愣,颇有些不甘心:“殿下不想问问自己的病么?” “皇兄的病是命,若禅的病也是命。有何好问。”萧若禅云淡风轻的一笑,并不看初苒,初苒却觉得似乎已被人洞悉内心。 一阵和风轻送,扰乱了树影间斑驳的骄阳。萧若禅悠然前行,清风盈袖,纤尘不染。 前面就是太后殿。 萧若禅立在殿外,一眼便看见殿内懿德太后的画像,宛然如生。 轻轻步入内殿,只见里头庄静肃穆,恬淡清雅,全然没有森森之气。灵龛前供奉一对雪瓷净瓶,里面养着两束带露的鸢兰,花瓣层层叠叠开的正好。案上搁着几轴经卷和念珠,还有几盘太后素日爱吃的时令鲜果。一只半人高的焚经炉里,正袅袅燃着一缕百合香,也是太后素日所爱。 萧若禅眼眶一红,便在灵龛前伏拜下去。 初苒悄然退到外殿,唤来知春、知秋,嘱咐道:“顺王殿下身子微恙,来时皇上便叮咛过,不能让殿下太过神伤。若是殿下在里头超过一刻时间,便要进去请一次。若是三刻不归,就来凝华殿告知本宫。知道了么?” “诺。” 知春、知秋都是极稳重的人,初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顾自带着颐珠回了凝华殿。 三刻后,知秋果然来了凝华殿回话。说顺王已然乘坐辇回了永安殿,在太后殿里也只待了两刻,中间知春进去请过一回,顺王只说还想给太后念一篇经。后来经文读完,便离去了。 “有人送么?” “永安殿来人接的,抬的是皇上的御辇。”知秋答得清楚明白。 “那就好。”初苒安了心。 此后,每隔几日,萧若禅便会来长春宫拜望太后。好在初苒另居凝华殿,倒也没有什么不便。偶然遇见便点头行礼,而后各行其事,互不相干。 宫中的风言却不胫而走。颐珠回来告诉初苒时,初苒很是淡然。从来嘴巴都长在别人身上,不管你欢喜与否,别人要说,你总是没有办法的。况且,是顺王殿下要拜望太后,难道她还有能力阻止不成? 元帝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小禄子常常焦急的给初苒使眼色,初苒却视若无睹。 她怎么能不明白小禄子的意思?可这冷冰冰的气氛也不是她弄出来的。倘若她有不对,元帝大可以斥责。若是为了那些个捕风捉影的事烦心,他也大可以告知顺王殿下,让殿下知道避嫌就是。现在却把气都使在她身上,不是刻意冷落疏远,就是横眉竖眼的,算怎么个说法?她又不是他货真价实的妃嫔,有什么好计较的。 心中虽如此腹诽,可面上初苒却一直忍气吞声。 她现下唯一担心的就是元帝的瘾毒。在初苒看来,元帝并不知道他每日服用的汤药是以初苒的活血作引。初苒怕万一惹恼了他,元帝一气之下不许她再在御前侍药,那驱毒的事便会半途而废,前功尽弃了。 真是应了那句,投鼠忌器。否则,以初苒的脾气,元帝这般莫名其妙,她早与元帝摊开了吵起来。 漫长等待的日子苦闷而煎熬,一日,归巢的燕儿们嘁嘁喳喳喧闹不已,初苒跑到院子里去看。只见暮色里,一人玄衣蜂腰,身形如枪,利落的跃下宫墙,闪身而入。 原来是穆风从齐姜回来了! 见初苒站在院中,穆风忙单膝跪下:“见过璃主子。” 果真是穆风。初苒只觉惊喜从天而降,口中却故意斥道:“天不黑你就敢进来,真把阖宫的侍卫都当了瞎子么。” 颐珠听见声音,也从内里出来。 穆风见颐珠身上的服色,就知道初苒已将颐珠安置在了身边,顿觉安心。他走的这些日子,确实日日在担心这位小主子的安危。要不是必须留在荻泓身边学驱毒之法,他半月前就已返回晟京了。 是夜,元帝听说穆风回来,也是欣喜异常,心中浮起许多热切的寄望。 穆风仔细替元帝诊视了身上每一处经脉,脸上不住的露出喜色。 元帝身上多年沉积的毒素,如今已然清除殆尽。穆风用荻泓传授的方法,很容易便寻到了毒源所在。而且,元帝调养得宜,从前萎靡的皮肉筋骨现在变得强健了许多,完全有体力可以支撑他用荻大师的驱毒之法了。 听了穆风的话,殿内每个人都是欢欣鼓舞。尤其是初苒,当初她执意入宫时,求的顶多不过是无愧于心。现在果真听到这样的结果,实在喜出望外。 “快说说,大师想出了什么驱毒的好法子?” “方法并不是大师想出来。”曾几何时,穆风也学会了卖关子。初苒眼巴巴的看着他,又不好接连催促。 穆风却不敢急躁,事关龙体,他必须将病情向元帝禀述清楚。 “微臣回到齐姜后,便将娘娘的意思一一讲于大师听。说到娘娘将瘾毒比作灵物一般,大师马上就想起从前在‘齐姜杂记’中见到过类似的记载。的确有毒会如活物一般潜于人体,厉害的还能受施毒之人驱使。但却又并不是蛊,没有本体,没有天敌。是以处理起来,比蛊毒更难着手。” “大师研究了数日,授臣一套金针御气之法,可将此毒困于一处。如此以来,既可保皇上龙体暂时无虞,也可脱离丽嫔娘娘的掣肘。” 元帝眉眼一暗,幽幽地道:“仍是不能彻底清除么?” 初苒劝慰道:“皇上,只要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便会找到妥善的法子。如今,才不过两月功夫,皇上就已经恢复的这样好。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师也一定会找到彻底制服那毒的办法。” 元帝闻言面色稍霁。初苒又轻松地笑道:“穆风,快将那金针御气的法子说出来听听,果真可以将那毒困住么?” 穆风极认真地道:“现下那毒正附在离皇上心脉不远的胸膜之上。依臣所见,只怕那毒的目的所在,便是心脉。若有一日让它得逞,到那时,臣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一听这话,元帝与初苒的脸色俱是惊骇难看,他们皆以为服着解毒的汤药,便可暂时控制那毒。现在看来,竟是日日站在悬崖边上,危机四伏。若不是现在荻大师已寻出困住毒源的法子,现在知道这个状况,还不知把人着急成什么样儿呢。 初苒喃喃的道:“穆风,那现在该当如何。” “毒发之时,以金针御气之法,将那毒源逼离心脉,困于气海之中。”穆风面色坚定,一字一句的说道。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3章此时此夜难为情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见元帝仍是不语,便又向穆风问道:“为何要等到毒发之时?” “大师说,那毒有本能的抵御之法。若不等到它躁动不安时,是无法将其驱离的。到时,还需皇上多多忍耐。”穆风解释道。 元帝终于缓缓点头。 穆风眼神微闪,又道:“微臣临行时,大师说,现下也确实还有一个可以彻底解决这恶毒的办法。” “什么方法?”元帝不禁抬眼问道。 “将毒一直逼入双腿,并封住所有穴脉,让气血不能运行。”穆风这次倒答得干脆。 “这怎么行!如此这般皇上岂不是会……”初苒急道。 怪不得方才穆风不说,这样做,元帝的双腿定会渐渐坏死。 元帝更是猛得起身,脸色难看到极处。那隐隐爆发的怒气,若是释放出来,只怕能掀了这紫宸殿。 “就用金针御气之法!驱毒的日子你们定。”说罢竟径直出了殿门。 “喏!”穆风微微垂眼,他当然知道将毒逼至双腿的方法,元帝断然是不能接受的。荻大师也只是说,必须将这下下之策告知皇上,让皇上做到心中有数。 可现在,元帝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些。更让穆风奇怪的是,从前总能沉得住气,最是意志坚定的元帝,如今却变得敏感、激进!璃主子与元帝之间,仿若也变得疏远客套了许多…… 驱毒的日子选在三日之后的毒发当晚。 为保险起见,乐熠也被密诏入宫。 天色刚刚暗下来,初苒便炮制了一盏翻腾着绯色血雾的汤药,送至元帝手上。元帝正坐在榻上静静等候,待看见这碗绯色的汤药事,元帝的眼神忽然幽暗了下来。 初苒温声催促:“皇上,再耽搁,药便没有效力了。” 元帝一饮而尽,眼眸看定初苒。多日不曾有的温情,此时都泛在眸底,复杂而又胶着。初苒只当元帝心中担忧驱毒之事,便轻扶着元帝的膝头宽慰道:“皇上,大师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今日有穆风与乐侯在,定然可以成功。” 元帝并不去握初苒放在膝头的手,目光飘向远远的殿外。 一股灼灼的暖意,开始迅速流过元帝全身每一条血脉。初苒的血已被药力催发,在元帝体内形成一张大网,遍布到每个角落。 上百枚金针被穆风刺入元帝全身的经脉要穴,独留出自胸口至气海的一条通道。 附在胸膜上的毒源受到血引的扰袭,便开始躁动起来。如若是在平日,它必会严密的龟缩起来。但是,今天这个时辰偏是它蠢蠢欲动的时候,数十日的蓄势待发,现在它已如溃堤之水,不能自控。 穆风左手指尖凝气,右手施针,一边以气劲引导,一边用金针堵截毒源可能回溯的退路。 指尖凝结的真气将药力冲破,犹如帮助毒源在大网中撕开一个小口,毒就会不由自主的朝那出口挪涌。每挪动寸许,穆风便以金针自其后封堵。 元帝将口中的药囊咬得咯咯作响,却不敢动弹半分。此时他身上布满封穴的金针,再不能有人帮他按压身体。只能单凭他自己的意志忍痛坚持。可那毒每挪动一寸,都似乎要将经过之处的血肉腐蚀殆尽一般,痛入髓中。若不是元帝八年来常常忍耐蚀骨之痛的磨折,现下只怕早已是痛地满地翻滚了。 毒源缓缓挪动着,愈行愈远,一步步被穆风导向气海。手中的最后一根金针也已用尽,穆风眼帘一抬,乐熠便立时盘膝坐在元帝身后。他修习的虽然是外家功夫,但却并非没有内力上的造诣。顷刻间,双掌上凝结的真气便源源不断地送入了元帝体内。 穆风将元帝腹上的几枚金针迅速拔出,形成一个涡形针阵。指尖又骤然发力,真气一引,毒源便迅速堕入气海之中。 没了解药的压制,没有金针的堵截,那毒迅速在气海中狂暴肆虐起来。 “啊~~~”元帝一声凄厉的嘶吼,惊得众人都是紧张。想是控制那毒源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小禄子与高福一人拽住元帝一臂,穆风死死压住元帝的双腿,以指尖真气沿涡形针阵回旋引导。乐熠真气浑厚,绵沉有力,硬是在在元帝的气海中形成一个致密厚实的壁垒。任那毒左突右撞也不能冲破,穆风额上渗出密密的细汗,却仍闭目凝神,不断以指尖真气,回旋引导。 渐渐地,元帝的嘶喊开始变得隐忍,蚀骨的痛楚开始慢慢消退。元帝似乎可以觉出一道冰寒的戾气在腹中回转,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归于平静。 没有从前的生死沉浮一般的凶险,元帝此时静静地躺在榻上,目光清明。 “成了么?”初苒紧张的问道。 穆风将金针一枚枚取下,微笑着点头。 “真的啊。”初苒兴奋的几乎一跃而起。从此元帝便再不会受瘾毒之痛,也不必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初苒不禁得意地看向乐熠,眼里尽是挑衅。当初就是他多番阻止自己入宫,还不肯相信她能帮元帝驱毒。可现在,她不仅自己完好无缺,元帝的毒也得到了控制。算不算是大功告成,啊不,起码成了一大半! 乐熠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宠溺的欢喜――或者初苒离出宫的日子,真的不远了吧。他从来不善掩饰,看初苒巧笑嫣然,心中汹涌着的热切,尽数都显在邃如深海的眸中。 元帝被小禄子扶进了内室,再出来时,已是面色如常,衣冠整肃。 穆风方才几乎真气耗尽,苍白着一张脸微笑禀道:“皇上气海的几处要穴现下已被微臣封住,微臣会每日为皇上诊视,必要时还会稍加疏导,但不会影响到皇上平日的饮食起居。” “明日起,微臣会教皇上简单的行气之法。待到再次毒发之时,只需微臣抑或乐侯之中任何一人帮皇上锢住气海,再由皇上自行引导毒源活动,至多一个时辰,便可以无碍。皇上日后再也不用忍受从前毒发时的那般痛楚。” 元帝颔首道:“朕并不通内功武学,也能自行引导那毒源么?” “无妨,行气之法极为简单,皇上只需心神安定即可。且有微臣护法,万无一失。”穆风答得甚有把握。 初苒坐在一旁,听得仔细,满脸都是傻傻的笑。 穆风又深看了一眼初苒道:“娘娘调制的汤药,也不必日日再服了。每隔几日,抑或毒发之前服用即可,但求有备无患。” “真的么。”这对初苒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乐熠更是喜上眉梢。 高福却忽然进来,禀道:“皇上,步辇已经准备好了。丽嫔娘娘那边已经来问过两次了。” 初苒欢喜的脸猛得一僵,元帝也正阴沉沉地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痛楚。 初苒的心顿时被揪起。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了。可元帝,他仍是要去丽嫔的瑶华宫,去面对他不愿面对的事。 初苒敛了笑容,怔怔地追出去,元帝却早已神色冷淡地乘着步辇,出了宫门。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边,看似团圆,却又分明是孤零零地落单。 元帝从瑶华宫出来时,便是这样的心情。 瘾毒已然被控制的很好,八年来日日缠着他,如噩梦般的痛楚也不用再忍受了。可为何他的心却还这样痛,这样沉,让他半分都开心不起来。 治愈了他的毒,他们夫妻便可团圆了吧! 从此以后,他便又是一人孤独地待在这冰冷的宫中。 “皇上,你看前头的景致可好?” “那我们就一直往前走,不回头看!” …… 这样暖心的话,再也听不到了么? “谁说我没见过,我日日都看见,就是难看死了!” …… 同一个声音,又忽的窜进元帝脑中。元帝痛苦的阖上双眼,身形一晃扶住道旁的桂树。 这是她与婉嫔争执时,脱口而出的――是肺腑之言吧。 日日都要面对他那副摸样,难看么?嫌恶么? 是的,她见到他丑陋的时候太多了。如疯似魔的嘶吼挣扎,狰狞可怖如猛鬼夜叉般表情,还有形销骨立,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即使是现在,松弛的皮肉也及不上乐熠那般俊美强健。 何况,他们本就是夫妻,是因为他的毒,才被迫耽误了婚期。 元帝抬头长长一息,眼角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在夜色中。 前面那条宫灯摇曳的路,再也无法引导他走向温暖的地方。黯然转身,元帝消瘦的身影缓缓地朝没在黑暗中的宣室殿走去。 太液池畔,宫灯一路蜿蜒。 一个窈窕的身影仍在执着地等候,交握的小手不断相互揉捏,不停朝远处张望的眼眸里,难掩担忧和焦急。 宝珠气喘吁吁的跑来:“娘娘,找到了,找到了。皇上是去了宣室殿理政,一切安好,没事!” “没事么……那就好。”初苒勉强一笑:“倒让你们白白陪我在这里等了半日。” “走吧,既然皇上有政务要忙,我们便回宫吧。”初苒说得淡然,心中却忍不住失落惆怅。 她忘了,他是意志坚如钢铁,心怀天下的帝王。如今他已重新振作,不再需要她那些虚无的安慰了吧……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4章危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悄悄拂过眼角的微热,初苒暗自哂笑:“于初苒,你这是做什么,如此不是更好么。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再去紫宸殿刺血侍药了。等荻大师想出彻底清除毒源的法子,用不了一两个月,你就可以彻底自由了。那不是你心中一直期待的么?” 初苒安抚着自己,心中却更觉失落空荡。 走过夜幕下一座座高大的宫殿,初苒携起颐珠温热的手,顿觉安慰。她现在还真是多愁善感了呢,从前离开懿王府时,也是万般不舍的,可后来,不是也没什么吗…… 春暮,正是四五月间。 皇城内外莺飞草长,绿意盎然。 整个晟京,上至在朝官员下至黎民百姓,都感受了皇帝励精图治的决心。 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十多年里,一直在党争之中宦海沉浮的臣工们,纷纷生出新的念头,把希冀的眼光都投向了皇帝。一股隐隐蠢动的力量如同种子一般,掩藏在薄薄的浮土下,蓄势待发。 东城的舜阳王府,此时却深深地陷入了寒冬。 “什么?!蚀龙之毒有了异象!”萝阳公主从鸾椅上骤然惊起,颊上淡绯的胭脂也压不住脸色的青白:“你不是说,这毒是无解的么?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夫人稍安勿躁!”舜纯脸色也很是难看:“王吉符的密报里只是说,发现蚀龙有异,并没有说已然解了。” “有异?如何个有异法!”萝阳美艳的脸上已然是快要爆发狰狞。 “上古残篇中,对蚀龙的描述有限。王吉符只是查觉出皇上如今的脉象与从前大有不同,所以便赶紧写了密报呈来。但他仍可以肯定,蚀龙之毒还在皇上体内,且安然无恙。”舜阳王安抚解释道。 萝阳这才缓缓坐下,抬眸间,眼神又是一厉:“那也大意不得!本宫还真是小看那个齐姜来的丫头了,上一笔账,本宫还没有跟她算清楚,她就又出了新花样。” “清竹那边怎么样!”萝阳公主心中到底不安。 “说是,一切都正常。”舜阳王抚着光洁的下颌。 萝阳公主修眉微蹙:“本宫担心,清竹不是那丫头的对手,莫要被她糊弄了过去才好。” 舜阳王见公主说的诚挚,忙宽慰道:“还有筠儿看着呢,是真是假,瞒不过筠儿的眼睛。” “筠儿还小,她哪里懂那些男女间的那些事。”萝阳公主抬眸轻叹:“这孩子,越大,心事越重。现在就连本宫也时时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本宫常在想,当初是不是不该那么早将她送进宫去。要怪就怪,本宫当初太激进了些。”说起自己的爱女,萝阳脸上泛起少有的忧虑和温情。 舜阳王忙拉过妻子的手,狭长的眼中,迸出狠厉的狞色。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这次北边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皇上就好生等着本王这当头一棒吧!一旦本王兵权到手,再加上上古残篇里的御兵之法,这天下便唾手可得。” “这么多年,本王就是顾虑的太多,一心想等着朝堂上那一帮子老家伙们回心转意。可现在,萧辰昱才刚精神了几日,他们就又都转了风向。” 舜阳王越说越激愤:“什么名正言顺,什么千古骂名。本王不在乎!自古成王败寇,史册也是由胜者撰写。待本王皇天另立之时,看他们谁敢多言!” 萝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舜纯见状,忙双手牵了她的柔荑,温声道:“本王这也都是为了咱们昊儿着想。夫人,你就好好等着本王为你一雪心头之恨吧!” 萝阳听见儿子的名字,紧张的脸色才渐渐缓和。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却传来几声有节奏的轻叩。这是舜阳王的心腹,无影手魅鹤的暗信。 舜阳王与萝阳公主不约而同的对视。定是又要事了!不然,魅鹤绝不会贸然打扰王爷与公主的密谈。 “何事?”舜阳王沉声问道。 “王爷,建州急报!”魅鹤在门外低声回应。 建州!难道是懿王萧子珩那里出了什么事? “夫人安坐,本王出去看看。”舜阳王拍了拍萝阳公主的手,起身出去。 在门外与魅鹤耳语几句后,舜纯又复掩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素绢密报。 “出了什么事。”萝阳疑惑地问。 “哈哈哈!”舜阳王看完密报,扬声大笑:“夫人,此乃天助我也。你看……” “本王正愁出师无名,懿王却把大好的机会给本王送上门来。诚如夫人你所言,懿德太后真是生了一对好儿子,大晟的江山,迟早败在他们手上。” “哈哈哈……”狂放的笑声尖厉刺耳,如公主殿上四角高高翘起的飞檐,直剌剌的刺入万里晴空。 万籁俱寂的夜,忽然就起了风。 绡纱挽珠的鹅黄帷帐里,初苒犹在半梦半醒间挣扎。 似是而非的梦是那样奇怪,一会儿是元帝毒发的狰狞样子,一会儿又是萧鸢在愤懑地嘶吼,两人的面容忽远忽近,最后交织在一起,令初苒怎么也分不清。 初苒想问,可是喉咙里却好似被什么堵得紧紧,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初苒想伸手,却又觉得自己被什么缚住,怎么也冲不出去。一种深深地危机感袭来,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初苒一遍遍问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拼命地思索间,梦像忽然碎裂。初苒疲惫的醒来,微微睁眼,却赫然发现元帝正坐在自己的榻旁,紧张地凝视自己。 “皇上?”初苒迷蒙地问道。 元帝忙挪开视线,淡淡地道:“听说,你那日夜里去太液池寻朕,可是有什么事。” 太液池么?初苒想起了几日前。 看向元帝的略显尴尬的侧脸,初苒心里浮起浅浅的宽慰,方才噩梦的阴影也消散了。他终于不跟她置气了么,肯主动到凝华殿来看她了么。 初苒支起身子,恳切地问道:“皇上,阿苒前些日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令皇上不悦了?若真是这样,皇上不妨直言,阿苒可以解释。若是阿苒做错了,阿苒给皇上道歉,不然皇上斥责阿苒几句也成。” 元帝转过脸来,看着初苒略显憔悴的娇颜,心里一阵轻悸。他能说,才几日没有见她,他便已然心生惦念了么。除了满腹的思念,他现在哪里有什么不悦和斥责可说。 如今,初苒已不必日日去紫宸殿奉药,他也要隔上数日,甚至十数日,才可以匆匆见她一面。要不是小禄子深谙圣心,有意无意地提及,皇上驱毒那晚去了瑶华宫后,璃贵人一直在太液池畔等了半夜,他连来凝华殿的由头都没有。 可是,到了这里,他却又看见初苒在做噩梦。光洁的额上沁出细汗,好看的俏眉紧蹙在起,她定是梦到了极可怖的事。元帝心中生出紧张的遐想,她梦到了什么,难道是又看到了他毒发时狰狞的恶像么。 想到这里,元帝忽然觉得心口一片冰凉。默默起身道:“阿苒莫要胡思乱想,朕现在身子好了,自然要将从前荒废的政务逐一捡起。若是阿苒没什么事,朕要去宣室殿去了。” “往后不要再去太液池等朕,夜里凉。” 看着元帝神情淡漠,迤逦而去,初苒分明感受到了元帝纠结的情绪。 既关怀,又疏离。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事,让元帝这般难以出口?难道是!初苒心中一惊。莫不是自己之前在朝务上参与得太多,犯了帝王的禁忌?皇帝念着她驱毒奉药的情份,不忍将话说得太白,于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她! 初苒越思忖越觉得是这个理。当日,她与婉嫔的恶作剧,固然有些不堪,但终归只是小事。能让一个皇帝如此纠结上心的,怕也只有朝政了! 看来从此之后,她要好生待在凝华殿内,安分守己。朝堂上的政务,再不能去搀和了,初苒默默地告诫自己。 可惜,许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几日之后,如初苒诡异的梦境预测的一般,朝中终于出了大事――萧鸢反了! “反了?!” 消息传到凝华殿时,初苒猛得起身,膝盖重重地撞在几案上:“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初苒狠狠掐住自己在袖中发抖的手。 “听说,是因为这次大朝,皇上又不曾召懿王回京觐拜,引得懿王积怨爆发,所以便反了。如今皇上震怒,正在宣室殿里与群臣商议对策呢。”颐珠谨慎地说道。 “懿王是皇上的胞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本宫不信,便是诸王都反了,本宫也不信会是他!”广袖一甩,初苒的手重重指向南方,声音尖锐。 “娘娘,慎言!”颐珠有些错愕。 初苒无力的垂了手,秀眉深蹙,眼前尽是萧鸢俊朗的笑,深邃的眸。 “颐珠。”初苒深深地吸气:“去打听明白。懿王到底是因何造反,打得什么旗号,何人为将!多少人拥趸!可有联络南越国……” “要快!能打听多少是多少,本宫只给你一个时辰。晚了,连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颐珠猛然有些醒悟,忙闪身出去。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5章闯殿闹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焦急地在宫中等候,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在建州时萧鸢说过的每句话。 “不会,他不会反。十年都忍了,偏这一次大朝,他就忍不下了?”初苒在心中反复否定。 难道是因为知道元帝病愈,赵家着了急,所以撺掇着他谋反? 初苒眯眼远眺。不会,他不是随意就被左右的人。在雍都西山阅兵时他亲口说过,谋害亲兄是龌龊事,他不屑去做。况且,他心里对于先皇和元帝将他无故困在建州,始终还是存着疑惑的。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他绝不会贸然就反了。 到底是谁?是谁在散播谋反的谣言,谁又会是谣言的最大获益者。是与大晟年年征战的百乌诸部,还是懦弱的南越国?是大朝之后返回封地的藩王们,还是朝中那些刚刚被元帝打压下去的人! 初苒一一捋过。颤抖的手撑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地望进去,一丝自信的笑容悄然浮现在嘴角。 这一招离间计果然狠,来势汹汹,连她都被唬得失了常态。舜阳王,长公主!你们果然还是咽不下去那口气么。可惜,皇上却不会那么糊涂,只需待这一番怒气过去,静下心来,便可以将你们的谎言戳穿。 不!不对―― 初苒骤然想起乐熠痛斥萧鸢时,恨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的神情;想起在齐姜时荻泓对萧鸢漠然和无视。他们皆是元帝最亲近的人,他们尚且对萧鸢作如此态度,遑论是被蚀骨之毒折磨了八年的元帝! 初苒阖上眼帘,静静地思索。 不管先帝从前将萧鸢遣去建州是作何打算,但是,这些年来萧鸢的所做作为,只怕是已让元帝恨之入骨了。他那些开矿山、铸私币,自称寡人,扩边设郡的行径。元帝也早就忍无可忍了吧! 初苒有些不敢往下想,就算萧鸢不是真的造反,元帝单单只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怕都要怒火三丈。奋起而行雷霆之举,藉此,威慑萧鸢,给予他沉痛的教训。 不行!她必须要阻止元帝。 初苒深知,萧鸢根本就是一只火药桶,只是晾在那儿都岌岌可危,哪里还经得起油浇火燎?只怕是,元帝想要惮压萧鸢的情绪一传到雍都去,萧鸢便即刻印证了心里的疑惑,立时揭竿而起。 到那时就是内忧外患,兄弟操戈…… 初苒掩不住心中焦急,颐珠为何还不回来?正待踏出殿门去找,颐珠便一头撞了进来。 “怎么样?”初苒就势抓住颐珠的手臂,低低地问道。 “事情有些不妙,娘娘让奴婢打听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有靠得住的说辞。”颐珠眼里浮起深深的怀疑。 “没有旗号,没有起兵的地点。多少反军,何人统帅,都没有!对不对?他更没有联络藩王与外邦,是么?”初苒极肯定地问道。 颐珠微微气喘:“是。” “那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的,何故会走到这一步?”初苒放开了颐珠。 颐珠稳住心神,低哑地说道:“事情起于闵州寿泽郡郡守,与赵氏军团的冲突。赵氏一族一直都四处圈占无人之地,为建州扩边。据说前些日子,他们圈到建州与闵州的交境时,侵占了寿泽郡的千亩良田。” “寿泽郡郡守郑泰成,将事情呈报给朝廷置于建州的守官――长史严良。经严良查实,那千亩良田确实是属于寿泽郡境内的土地。只是因为那田产的主人,家中出了变故,所以田地到了春天才没有耕种。就这样,春荒的田被赵氏一支圈地的军队发现,便直接当做无主地圈走了。” “后来,严良安抚了寿泽郡守,并裁定,只要赵氏军团肯返还给寿泽郡土地,事情就算了结。如若不然,他便只能将此事上奏朝廷。” 初苒诧异:“那怎么就成了谋反了呢?” 颐珠思忖着道:“不知是不是藩王大朝时又未得宣召,懿王殿下真的心有怨气。严良去向懿王通报此事时,刚好撞到了气头上。懿王殿下一怒之下,就鞭笞了严良,将他囚禁起来。并传令赵氏军团,无须返还闵州土地。” “于是,待郡守郑泰成带人去收回田地时,就遭到了赵氏军团的强势驱赶。据说,几百名兵士将郑泰成一直追入寿泽城中,还撞坏了一座城门。于是……便有人说懿王谋反了。”颐珠无奈的叹息。 初苒皱眉,明明是连颐珠都能看清的原委始末,怎么就黑白颠倒,成了谋反了呢! 可见这个别有用心的人,相当了解元帝与懿王之间的芥蒂。他大肆渲染,先激怒元帝,让举朝众臣都有草木皆兵的疑惑。而后,再怂恿元帝给懿王以教训。纵然日后,元帝查明了事情的始末,也绝不会就此罢手。因为,懿王圈占土地已然多年,朝廷一直装聋作哑。如今出事不说,还再进一步扩大影响的话,懿王从前诸多的违制之事,势必都一一惩戒,不然朝廷颜面何存! 但是,作为萧鸢来说,他会对朝廷的惩戒打压,逆来顺受?他本就愤懑郁郁了十数年,日日整兵演武,扩宫建府,以此来试探朝廷对他的态度。元帝一旦捅破这层窗纸,他便立时会心灰意冷,与元帝执戈相向。 初苒顿觉头疼:“那皇上那边有消息么?” “皇上已经在召见将军们了。”颐珠也有些焦虑。 “什么?快,本宫要去宣室殿。”初苒哪里还敢有片刻耽误,提了绣裙便朝殿外奔去。 到了宣室后殿,二人却被侍卫拦在外头。颐珠使了一锭马蹄金,才令他们将小禄子偷偷唤出来。 小禄子虽不知道出了什么十万火急大事,但是,他却知道这位璃主子是什么事都替皇上着想的。皇上的心思虽不明说,却也都在这位璃主子身上,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到了皇上那里,无理也是有理的。 当下,小禄子便偷偷将初苒带到外殿的屏风后,初苒立时听出了舜纯的声音。 “皇上,听说那赵氏军团现在还每日到寿泽郡城门下摇旗呐喊呢!” 元帝声音中带着隐怒:“传旨,令闵州三郡整兵待战。” “皇上,不可!”初苒心中一急,径直冲出了屏风。 殿中十几位朝臣和将军们,见宣室殿中骤然闯进来一位妃嫔,俱楞在当下。 “阿苒,你怎么在这里。小禄子,还不快带璃贵人出去……”元帝吃惊之余,一脸怒气。 “皇上,懿王断然不会造反,您只需静下心来想想事情的原味始末,真相必然明晰。如今是有人在大肆渲染、挑唆离间!好令皇上在盛怒之下,失去分寸。事情再紧急也不急在一日,雍都离晟京千里之遥,消息传来恐有讹变。皇上何不待思虑周全,明日再做决断……” “高福!把璃贵人给朕拉下去!”元帝一声怒喝。 初苒早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被劝阻,方才出来时,她便站在置剑台旁,此时更是闪身后退,手堪堪伸向紫霄的剑柄:“皇上,今日您若不肯听臣妾一言,臣妾便死在当场!” 元帝顿时心神一晃。 乐熠已闪身出列:“娘娘莫要冲动,紫霄锋利无比,不拘是惊了圣驾,伤了凤体,还是亵渎了御剑都是了不得的事。” 袒护之意已溢于言表。 元帝也领悟到乐熠话里的意思,单是初苒现下在圣驾面前动兵刃,日后被朝臣们追究起来,都是极麻烦的事。这丫头平时伶俐聪慧,今日怎会如此失态。 元帝略定心神,清声道:“爱妃,可是听到什么要紧的消息。莫要心急,慢慢说就是。” 初苒忙放了手,急道:“皇上,臣妾就是听到了危乎我大晟江山社稷的事,才急于前来。” “那懿王已然在封地被圈禁了十年,十年不反,偏今年因为与人争了块田地,便反了么?何其荒谬可笑!”初苒眼神犀利:“阿苒还想问问在座各位将军、大人。若懿王当真反了,那么他打得是何旗号!清君侧么,另立黄天么?他既然敢鞭笞朝廷守官,公然驱逐寿泽郡守,撞坏城门。那他可有宣告天下,发出讨伐檄文!” “还有。刚刚大朝返回封地的诸王们,可有与他同流合污者?莫不是,那懿王已然狂妄到痴人说梦的地步,以为单凭他一人逞匹夫之勇,便可在顷刻间颠覆天下?!” 初苒说完,眉眼冷冷。 本就心存疑虑的部分朝臣,已然听出了初苒话中的道理。谋反不是儿戏,懿王也是妻儿老小一家子。建州再富庶,懿王也不能单枪匹马的干,总要合纵连横,有些胜算了才好动手。 而各地的藩王现在才刚刚大朝而归,那些路途遥远的,现在恐怕才刚刚回到自家封地,脚跟都还站坐稳,和来共谋一说。 若要说,懿王想独以一家之力而谋天下,那更是匪夷所思,史无前例! 一众朝臣们方才碍于元帝的震怒,都是默不作声,现下却有些窃窃私语,将军们也都面面相觑。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6章斗残舜纯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众将军刚进殿不久,方才听到“战况”也都有些发蒙。从来打仗平乱,都有个路数。可这次懿王“造反”,却让他们茫然无措。 叛军现在何处,人数有多少,何时会从何处出击,一应都是揣想……大家能想到的都是,皇上恼恨懿王逾矩已久,欲藉此事来打压懿王的势力。 见群臣脸上皆有所动容。初苒才心神稍定:“皇上,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本是不错的。可懿王乃皇上同胞兄弟,兄弟相疑,最是容易让别有用心的人乘虚而入。万一这次整兵待战,成了激变,皇上可有设想过后果,可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元帝面色一沉。 初苒娓娓劝道:“皇上,如今并没有懿王谋反的实证,对懿王这次圈地之事,大可调停,安抚。只要懿王肯坐下来谈,他心中就还有朝廷。若能将刀兵之争解决在案牍之上,那就是我大晟百姓的福祉!所谓国家社稷,不是都该以民为先么。” 众臣与元帝都一时静默。元帝常年卧病,而朝中大臣们则在忙于党争,自寻后路。朝廷哪里有长期作战的准备?真真逼反了懿王,仗打起来,可不是谁说想停,就能停得下来的。懿王厉兵秣马十年,又不是一根一折就断的筷子,哪那么容易惮压。元帝真正忌讳的不正是他的实力么。 舜纯却忽然冷笑道:“依璃贵人所言,皇上竟要委曲求全,迁就一个小小的藩王不成。” “懿王整武练兵早就不是新鲜事,现在他招募的侠客,已然潜入晟京,窥伺圣驾,密谋刺杀。这些,本王都已有证据在手。还不是谋反的实证是什么?” “他在建州自称寡人,可见不臣之心,早已有之!眼下不过是在装模做样,故布疑阵,让皇上疏于防范罢了。贵人也说雍都离晟京千里之遥,消息传来最快也要半月,谁知道懿王现在是不是已然挥兵北上!” 见舜纯危言耸听,口沫横飞。初苒唇角微微挑起。狐狸尾巴果然要遮不住了么,本宫怕得就是你不肯站出来! 初苒微微一笑,讥道:“是啊,谁知道懿王殿下现在在做什么呢。说不好,是在向皇上上表请罪,也说不定。” “至于舜王爷,您那点儿可怜的证据,在阿苒看来更不靠谱。随便抓几个江湖毛贼便能成为污蔑藩王谋反的证据吗,王爷就不嫌分量太轻了些?” 舜纯上次便是吃了初苒的亏,这次心中更是誓要一雪前耻。当下自袖中取出一方薄如蝉翼的丝绢,道:“这,乃是懿王给刺客匪首的亲笔密令,上面还有懿王的私鉴印信。如何是伪证!” 初苒不禁以袖掩口,笑道:“但凡私印都有暗记,王爷您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的,将这证物呈与皇上甄别了。只需当庭说出懿王私印的暗记是什么即可。” “不然――”初苒大眼滴流一转:“王爷何以断定,那密令上的印信不是伪造?” 这就叫一军将死! 初苒暗暗偷笑:舜纯若是说不出萧鸢的私印暗记,那么他便不能肯定这密信的真伪;若是他说得出,那么也就是说,他也能伪造出一模一样的懿王印信;若舜纯顾左右而言他,极力坚持这密信是真的。那么好啊,我们大家都等核查完这密信的真伪,再做商议吧。想来,到那时,元帝的怒火也平息了吧。 老奸巨猾的宋恒道,此时眉梢也有了些看热闹的喜色。有这位古灵精怪的璃贵人在,他似乎已然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舜纯必然会被自己踩在脚下。 舜纯又怎能不知他已被初苒狠狠地摆了一道,当下便眉目狰狞的怒道:“这密令乃懿王亲笔手书,还能有假!” “亲笔手书?”初苒实在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转身看向元帝道:“臣妾听说先皇在世时,皇上与懿王兄友弟恭。懿王好武,常常贪玩。不知,为了令懿王少受责罚,皇上可有常常帮懿王殿下代笔呢?” “你……”舜纯已忍无可忍:“璃贵人!你不过一介妇人,不识朝中大事,却一味在这里与本王胡搅蛮缠,贻误战机。你与那懿王是何关系!” 初苒面色一肃,定眸沉声道:“舜王爷,您无端渲染莫须有之事!置我大晟千万子民性命于不顾,置皇上千秋名声于不顾。鼓噪皇上与懿王兄弟相疑,又是想让谁,坐收渔翁之利?” “你这话是何意!”舜纯疾言厉色。 初苒目光一冷,手指遥遥点中舜纯的胸膛:“就是――你心中所想之意!” 舜纯被初苒冰雪凌冽的眼神一激,竟有些心虚。侧身一拱手,向元帝道:“皇上,璃贵人妄议朝政,行为不端。臣念其初到大晟,不通我大晟律法,多番解释。她却一意孤行,污蔑大臣。臣恳请皇上,废黜其贵人封号,交廷尉署议罪处置。” 既已撕破脸皮,初苒也怒道:“自古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舜纯你妄图离间皇亲,激生变故。置我大晟于水火,好让你坐收渔利。你才是用心险恶,你才有不臣之心!” “够了。马上给朕回宫去。”眼见朝堂局面失控,元帝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钝痛。 “不,若是皇上不收回成命,臣妾就不回去!”初苒眼眶一红,已是泪眼盈盈:“对任何人,皇上都可以威慑,唯独对懿王不可以!懿王他当初为何被先皇驱逐圈禁,皇上您心里最清楚……” “啊~”初苒忽然一声惊呼。元帝已将她拦腰横抱怀中,大步朝后殿走去。 初苒不甘心地在元帝怀中挣扎,越过元帝的肩膀,仍高声呼道:“宋丞相,宋丞相,您乃国家柱石。当知操之过急,激而生变。懿王逼不得!丞相大人……需防亲者痛、仇者快啊……” 一时间,宣室殿里,面面相觑。璃贵人的句句诛心之言,似话中有话,令群臣不得不浮想联翩。 连舜阳王一党中,也有许多臣工心中暗忖:璃贵人为何要说舜阳王想坐收渔利,有不臣之心?这位贵人虽看似荏弱女子,实则冰雪聪明。元帝巡幸行宫时,游云望仙的那次宴审,她便已初露峥嵘。群臣又不是傻子,纵然当时有些懵懂,事后,哪能还看不出这位璃贵人在当中扮演着怎样举足轻重的角色。 而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跟随舜阳王。不过是因为朝局动荡,出于仕途上的考虑,选边站罢了。不臣之心?!那是要诛九族的。他们宁可辞官归乡,也不能迷迷糊糊地做下那等遗臭万年的糊涂事。况且,如今皇上已然龙体无恙,杀伐决断尤胜从前。纵然宋丞相那边容不得,得了皇上器重,还怕什么舜阳王。说到底,不过是个外戚罢了。 如此一想,群臣皆冷了出头打压建州的意思。 宋恒道更是早已觉出此事蹊跷。不过是争块田地,怎么就闹得沸沸扬扬,定是有人在后头做推手。经了王左乾一事,他可不信璃贵人是没根没据就会来闯殿胡闹的人。 从前他也常常疑心舜纯许多匪夷所思的举动,因着舜纯毕竟是长公主驸马,是皇亲国戚,他才撂下了舜纯有反意的念头。如今璃贵人脱口而出,一语道破关窍之时,皇上居然没有震惊的模样,只怕那些事真是有形影儿的。 宋恒道骤然心惊,脑中闪出许多从前想不透的事情。心中电光石火,震惊之余,再不肯多言半分。独自抱手垂眉,背身立在阶下,佯装静候。实则,生怕眼中的惊异之色引人注意。 大殿里一时寂静无声,各人都想着各人自家的心思。 初苒一路叫嚷着被元帝抱入内殿,重重扔在锦榻上。 初苒强忍着痛撑坐起来,泪眼婆娑,轻拉了元帝的衣袖,盈盈相望。 “先帝的事,你是从何得知!”元帝声音冷峻。 初苒愕然道:“那些事,自然都是荻大师讲与阿苒听的,因为大师他也不愿看到皇上与懿王反目。” “哦?朕怎么从来不曾听叔父如此对朕说过。”元帝眼中闪过冷冷地怀疑。 “懿王殿下也是太后所生。”初苒并不惧元帝凌厉的眼色,解释道:“荻大师心疼皇上所受的苦,也恼恨懿王意气用事。但,同是太后的孩子,荻大师怎忍心看你们兄弟相伐。” 元帝垂了眼默然无语。 “阿苒离开齐姜前,大师将从前先帝与妙懿太后的事全都告知了初苒。焉知不是想借初苒之口,劝解皇上!”初苒有些急切:“懿王当年离京时才十四岁,只是个热血少年。他这十几年来,有家不能回,父皇死了不能奔丧。意气之下,做出些逾矩的行为,皇上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那你们有没有理解过朕!”元帝骤然怒喝。心似乎因为初苒对懿王的偏袒,而痛到了极处! “朕何尝不曾想过,早些安定了朝局,好召他回京。”元帝身形摇晃,声音凄苦:“朕怜他那时年幼,父皇临终前又百般托付。十年来,明枪暗箭,朕全都一人受了,想得就是要保他周全……” 初苒忽然伸手掩了唇,泪珠扑簌簌地落下。 “可朕身中剧毒,日日在人间地府浮沉煎熬挣扎之时,他在做什么!”元帝再难压抑心中的苦痛:“他在笼络人心,招兵买马,枕戈待旦――” “他是在等着朕死!这,就是他的兄弟情谊!”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7章夜探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努力睁大了泪眼,望着元帝。 虽然她曾无数次地猜想先皇和元帝的用意,但是现在听元帝亲口说出,她还是觉得无比安慰。可见到元帝发怒控诉,如声声泣血,初苒又觉得无奈和凄哀。 “是,他是十年没反。可是却比反了更可恨!”元帝俯身揪起初苒的衣襟,抵着她的额,沉痛地凝看:“他明知道朕病得古怪沉重,却日日在建州酒宴欢歌,好整以暇。朕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只待朕两眼一闭,便可兵不血刃,名正言顺地取了这天下!” “从前父皇如何宠他,朕如何护他,他都忘了!他的心肠是铁石做成的么!” 说道最后,元帝近乎嘶吼,话一句句森森地从牙间挤出。 初苒看着元帝猩红的眼眸,又是震动又是哀怜。好好的一对兄弟,就这样在十年的不解与误会中走到了这一步。纵然他们肯互相理解对方,可是多年来他们心中的伤痛呢?能一朝消弭么…… 初苒泪水入注,勉强颤声说道:“皇上,舜纯因为王左乾的事,至今仍怀恨在心。他是什么人,在这个当口上百般怂恿,是想要做什么,皇上心里必是知道的。不能不防啊!” “朕知道。”元帝冷冷地放开初苒,眼中露出一抹决绝:“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如此一来,满朝文武忠奸即辨。有何不好?” 元帝忽然古怪地一笑:“朕也很想知道,子珩他到底会不会反。或者,诚如爱妃所言――他,不反呢。” “那时,我们兄弟尽释前嫌。岂不如了爱妃所愿!” 初苒吃惊地看着元帝,见他眉宇晦暗,眸底猩红。只怕那诡异的笑,是已被伤到了极处的心灰意冷。 初苒没来由的着了慌,伸手探入元帝袖中,握了他冰凉的手一阵摇晃:“皇上,一念之差,大晟便会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到那时,皇上待如何自处?” 元帝脸上的笑意愈盛:“该反的,总要反的。不过早晚……” “不会的,皇上。”初苒急道:“只要皇上肯信他,只要不逼他,他定会明白……” “是朕在逼他么,分明就是他在逼朕!”元帝眼神冰寒,猛地甩开初苒的手,不肯再与她辩驳纠缠。 见元帝转身离去,初苒着急,死死扯住元帝的衣袍脱口而出:“皇上,暗祭司所行的都是巫蛊鬼蜮之术,若是让他们窃了天下,则天下群魔乱舞,祸乱丛生!懿王也是嫡皇子,是萧氏的子孙,皇上不能一时冲动就自断臂膀啊,皇上!先皇当年将懿王送去建州,不就是担心皇上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大晟江山不至于无人承继……” “啪”一声清脆的掌掴扇在初苒脸上。初苒猝不及防,直直地从锦榻上翻落下去,额角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 高福听见声音,忙疾步过来看。 元帝犹扎撒着手,站着发愣。高福忙俯身下去唤道:“娘娘,娘娘?” “小禄子,快去叫颐珠进来。”高福一眼瞥见地上有些许血迹,抬头喊道。 颐珠早已在门外听见,几步跨了进来,扶起初苒的身子。只见初苒原本光洁的额上,竟摔出一块鹅蛋大的血渍,仍在渗着血珠儿。 颐珠忙拿绢子捂了,声音冰冷:“皇上,奴婢带娘娘回宫敷药,求皇上赐辇!” 元帝仍是被初苒那句“皇上万一有个什么不测”,气得胸膛起伏。见初苒脸颊上都是血渍,元帝猛地背过身去,冷声道:“赐辇。” 小禄子立时着人进来,与颐珠一道把摔得昏沉的初苒扶上轿辇,放了帘子抬回凝华殿。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看着地上的血迹,元帝心中一恸,倍觉凄苦。他踉跄几步,扶住御案道:“连她,也希望朕死,朕这么多年来苦苦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怎么会呢,皇上。”高福老泪纵横,拿袖子拭着眼角道:“别人,老奴不知道。娘娘,肯定是天底下最想看见皇上好好儿活着的人,不然她何必为了皇上取血驱毒。” 高福伸出手,颤颤地比了比。 元帝回身看着高福,布满红丝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些许清明。是啊,阿苒她一直在用她的血为自己驱毒。 起初,元帝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在悦仙行宫,初苒烧得迷迷糊糊时,元帝才在无意间发现了初苒甲套里的秘密。问过高福与小禄子,他才知晓,不仅他日日服用的药里有血引,连他解毒时服食那种绯色药汤,也是自初苒手臂上取的活血。当时,还不曾找到解毒的方法,初苒甚至一夜要取血数次,说那是豁上了性命,也不为过。 渐渐平静地元帝想起那布满针眼的指尖,纤柔若雪的手臂。想起她日日地温声细语,催促着自己服药、用膳。元帝冰冷得快僵掉的心,终于又暖和起来。 “快,朕要去凝华殿。”元帝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那外头的公卿大臣们?”高福忙问。 元帝身形一顿,终于道:“告诉他们,明日再议。” “诺。”高福满心欢喜的出去传谕。 凝华殿内。 初苒撞得不轻,又紧张伤神了半日,此时正晕沉迷糊的厉害。守在初苒身边的颐珠瞥一眼在外头枯坐的元帝,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安神汤尽数喂进初苒口中。 初苒足足沉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醒来。眼见得天色已暗,初苒猛得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朕在这里。”元帝忙来到榻前。 初苒抬眼望着神情黯然的元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头上的闷痛渐渐袭来,初苒不由红了眼眶。 元帝幽幽一叹:“你放心,朕已让他们明日再议了。” 滚热的泪从初苒眼中夺眶而出,如珠玉一般落在彩绣的被面上。 “疼的厉害么。”元帝有些慌神:“是朕不好,朕不该打你,都是朕的错……” “皇上,是阿苒的错。阿苒急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样诛心的话。皇上本就因为懿王的事伤心,阿苒还雪上加霜。皇上您再斥责阿苒几句吧,阿苒真是无心的!” 初苒心中惴惴之极,她犹记得方才元帝伤到极处时,支离破碎的眼神。更深恐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令元帝堕入绝望,从此心灰意冷。 元帝黝黝的眸中,映出初苒慌乱的担忧。 忽然心中一暖,元帝情不自禁地将初苒揽在怀中:“朕,知道。” 初苒这一日来,都在紧张焦虑中度过,此时依偎在温暖的怀中,顿觉心安,双手渐渐地圈上了元帝消瘦的背。 元帝柔情顿生,阖了眼,在初苒耳边低声喃道:“朕说过,不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朕都会宽谅你。阿苒,莫再自责了。” 颐珠见元帝揽了初苒在怀中,二人又似和好的摸样,不由暗暗叹气,出去掩了殿门。 忽然,空气中浮过一种陌生的气息,颐珠顿生警觉。 悄然转过回廊,果然见一抹黑影没入前面的拐角处,颐珠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谁――唔!”极有力的手掌捂住她的惊呼,反剪了她的双臂,忽得一跃而上,将两人都隐在飞檐之下。 颐珠冷冷地回看,只见一双如星辉般的深眸正看着自己。那眸如草原的晴夜一般坦荡无垠,颐珠一眼认出,这是忠义侯乐熠。 乐熠见她似已认出自己,便也轻轻松手,取下蒙面的黑布,低声道:“颐珠姑娘受惊了。” “侯爷何故如此?”颐珠诧异道。 须知,乐熠本就是守卫宫禁的卫将军,即使巡到长春宫来,也属分内。今日这般掩饰行藏,所为何事,实在令颐珠费解。 “本侯来看阿苒。她额上怎会受伤,是何时的事?”乐熠素来耿直,又知颐珠身份,当下便直言说明来意。 颐珠却一时愣住,阿苒……竟唤得这般亲近,也不避讳她。 “是,下午的时候。皇上掌掴了娘娘。娘娘摔在地上,磕伤了额头?”颐珠稳了心神答道。 “什么?”乐熠不可置信地抽气,良久,才问出一句:“是何故。” 颐珠眨眨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娘娘说,皇上万一有个不测,懿王也是嫡皇子,大晟江山不至于无人承继……” 看着乐熠暗沉的脸色,颐珠又垂了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然后皇上,就打了娘娘。” “那皇上现在这是……”乐熠骤然心急。 “在给娘娘赔罪。”颐珠别了眼,言语冷冷。 乐熠静默着坐在檐下,思索了许久,道:“皇上平素都是何时回宫?” “回宫?”颐珠抿唇思忖道:“皇上么,看情形,歇在这里也说不定。” 乐熠猛然睁眼:“皇上常歇在此处?!” “最近――倒是没有。”颐珠直觉一阵寒气袭来,怯怯地答道。 乐熠黑了脸,抱着颐珠落到庭院,躬身一礼道:“还望姑娘,好生照拂阿苒。本侯日后必定重谢。” 说罢,又深深地凝望了那烛光摇曳的窗棂一眼,才又飞身离去。 颐珠呆呆地站在庭院中,脸颊滚烫,眼前尽是那双坦荡无垠的深眸。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8章殊途同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凝华殿内,此时却早已换了喜乐气氛。 “皇上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那皇上可不许再打我。” “绝不会了。”元帝声音黯然。 “那么――”初苒欢快的一笑:“阿苒,还是要给懿王求情。” 不给元帝说话的机会,初苒一把牵过元帝的手,道:“不是阿苒不识趣,要死缠烂打。阿苒是孤女,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亲人,阿苒最懂得失了至亲的心情。” “如今懿王殿下尚在,皇上自然恼他。哪日他若不在了呢?皇上也会连儿时一同长大的欢乐事,都一并遗忘掉么。”初苒看着元帝的眼,恳切地道:“皇上为了大晟,为了对先皇的承诺,受得是怎样的磨折,别人不清楚,阿苒却是亲眼所见,感同身受。” “要说,懿王殿下也的确是不该。哪有自己的亲兄生病受罪,他却在一旁拆台挖角的。可是,皇上――”初苒顿了顿又道:“您可有试着想过。懿王十年间,并不曾离开过封地一步,可见对于皇上的安排,他是依从的。而且他更不曾因此事,而诋毁过朝廷。皇上病重之时,他大可以上蹿下跳,使人在朝中兴风作浪,为他日后筹谋铺垫。可懿王却从未如此!可见懿王心中所想的,未必就如大家揣度的那样。” “都说人心难测,殿下已然离京十年,他心里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不说不准。” 元帝起身在殿中踱了几步,抬首道:“阿苒说的这些,朕也曾想过。可子珩他,从开矿铸币,到招兵买马;从官员任免,到生杀予夺;从整兵演武,到现在的圈地扩边。不可谓不是步步为营!朝中众臣对他心存防范,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照这么说,皇上您与朝中的众位臣工们是不是都觉得,懿王殿下这十年来是一直在为谋夺皇位做准备。现在之所以引而不发,也只是在等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初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元帝肃然回头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那为何,阿苒与你们的想法皆不相同呢?”初苒支起手指,侧头思索道。 “说来听听。”元帝颇有兴致。 “你们都说懿王是在等机会,想着一日君临天下!可阿苒偏觉得,懿王殿下是在等皇上康复。他十年绸缪,厉兵秣马,心中想得是身为一个嫡皇子理当承负的使命。他蓄势待发,枕戈达旦,是因为他也觉得皇上病得蹊跷。待皇上哪日召唤之时,只消振臂一呼,懿王殿下便立时可以应声而起,勤王北上,拱卫京师!”初苒小手挥舞,说得慷慨激昂。 元帝听得目瞪口呆,望向初苒的眼神分外复杂。 “嘿嘿。”初苒干干地一笑,不自觉地抚上额头的伤,道:“皇上,你是不是觉得阿苒撞坏了脑袋,在痴人说梦了。” 元帝忙走到榻前,满眼担忧。 “唉!”初苒重重一叹,颓了肩,苦着脸道:“懿王殿下生性桀骜,恣意狂放,要真能如阿苒想得这般乖巧听话,阿苒也不必这么大半夜的劳神费劲了!” “你……你竟敢消遣朕!”元帝顿时哭笑不得,扣起手指,作势要在初苒头上轻弹。 初苒抱头道:“皇上,你可是说过,绝对不再打阿苒的。金口玉言,一诺千钧!” 元帝无奈地放下手,看住初苒一字字道:“阿苒,你不必如此迁就朕。朕是很痛心,但朕也不是纸糊草扎的,你有什么话,便直说罢,朕受得起。” “就算皇上受得起,阿苒也不能再让皇上伤心了。”初苒直起身子,眼波闪烁:“皇上,其实阿苒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但是,也并非不能变成能现实。” “是么?”元帝眼中怀疑,再难轻易相信。 “阿苒自然是没办法去左右懿王的。但是有一个人!他却可以影响懿王殿下的想法。” “谁?” “就是皇上啊。” “朕!”元帝在榻边坐下:“此话怎讲?” 初苒朝前凑了凑:“阿苒听闻,皇上与懿王殿下少年时,兄友弟恭,感情甚笃,可是实情?” “恩。” “阿苒还听闻,皇上为太子时惊采绝艳,在众皇子中如鹤立鸡群,头角峥嵘。先帝对皇上更是耳提面命,寄予众望,甚至亲授经世治国之道,朝中仰慕追随皇上者甚众。是以,皇上当时是储君之不二人选,是也不是?” 初苒滔滔不绝,极尽拍马溜须之能事,令元帝不禁汗颜:“……算是。” “懿王殿下当时则好武、贪玩儿,从无与皇上争雄之意。直到十四岁那年,懿王遭先帝驱逐到至今,他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圈禁。皇上觉不觉得他这数十年来,一直在因为此事,而耿耿于怀?” 元帝静默良久,还是缓缓点头。 “那皇上何不给懿王一个答案!试试看,他会作何反应?” 见元帝仍是不语,初苒轻轻叹道:“要说当年,不止是先帝,只怕连皇上也没想到,这事竟会拖得这样久吧。” “是,朕当年只是想着,先将暗祭司的事处理出个眉目来。待子珩大些,沉稳些,便将父皇的用意告诉他,哪知……”元帝声音里透着沉重。 “哪知天不从人愿,皇上偏偏身中剧毒,性命也危在旦夕。又哪能将懿王殿下也拖进漩涡中呢。”初苒接口说道。 元帝眯起眼,目光渺远:“如今,朕与子珩已是误会重重,渐行渐远。许多事,都已不如阿苒你所说、所想的那样,只是理解便可以解决的。单是现在,有许多人愿意拥护拱卫懿王小世子,就已然让赵氏门阀生出不臣的野望。那是先皇唯一的嫡皇孙……” 说道子嗣,元帝不禁有些黯然。如今天下人心不稳,蠢蠢欲动,问题也都多出在元帝没有子嗣承继上。 “纵然朕与子珩愿意化解误会,赵氏的势力,却也已然如覆水难收,尾大不掉。阿苒觉得,他们肯轻易放手,让朕与子珩冰释前嫌么?” 初苒眼神骤然犀利:“所以,皇上您才更应该争取懿王殿下的理解。血脉亲情,割而不断。懿王殿下姓萧,不姓赵。放眼建州,如今心里真正还装着大晟天下的人,不也就只有懿王殿下了吗?” “皇上虽与殿下积怨已久,懿王与皇上也已是走在两条道上的人。但,天地乾坤现在仍掌握在皇上您的手中,是背道而驰?还是殊途同归!不都在皇上您一念之间么。” 夜已渐深,烛火都摇曳暗淡。窗外的月儿却高高挂起,月光清凌凌地洒在来回踱步的元帝身上。 元帝忽而豁然开朗,忽而又抿唇思索。初苒拥被倚在榻上,敛声静候。 “从前,是朕的执念太重了些。”元帝终于停下脚步,释然喟叹:“子珩多年都被蒙在鼓里,如今了了这桩心事,朕也算是对父皇有个交待。” 初苒也浅浅微笑:“正是这个理。十年坚冰想要消解于一旦,断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皇上若能在这坚冰之上洞开一孔,与懿王殿下肝胆相照,便已算仁至义尽。” 说罢,初苒又眼神一厉:“若那赵阀一族胆敢再执迷不悟,皇上也不是没有十万雄兵,持戈以待。” “哈哈哈。”元帝不禁扬声大笑:“朕不是记得,有人说过,能将兵祸解决于案牍之上,才是百姓的福祉么?” “阿苒,不过一逞口舌之快罢了。”初苒笑着,大眼眨巴道:“若皇上此番,真能将这事解决在案牍纸上,恐怕,将来赵阀的力量还能给皇上派上大用场呢。” “哦?”元帝眯起眼,轻扣手指道:“莫要再戏弄朕。” “哪儿能呢!”初苒抿唇一笑,徐徐道:“如今,皇上最大的心腹之患乃是舜纯,但是,待皇上将舜纯一党剪除之后呢?彼时,皇上难道又要重新费尽心思的来制衡宋氏么。” “懿王在朝中的暗臣想来不少,若是皇上现在与懿王达成谅解。待舜纯一除,建州封禁之时,赵阀在朝中的力量由暗转明,必然与宋氏互为犄角。皇上岂不就省心了么?” 元帝忽然一笑:“爱妃竟想得比朕还长远!倒也有几分歪道理。但是赵阀的力量却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朕也刚刚听闻,懿王妃又有数月身孕了,若然再诞下子嗣,赵氏的势力就更根深蒂固了。” 猝不及防间,初苒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耳中嗡鸣,再听不清元帝在说什么,只有那句“懿王妃又已有数月身孕”在脑中如鼓声一般。数月?数月前,不正是她在建州之时么!萧鸢他,他竟然…… 初苒忽然眼中一热,忙背身在枕上躺下,强压着声音的颤抖道:“阿苒头有些晕,想要歇一歇了。” “怎么伤口又痛了么?”元帝俯身温言询问。 “阿苒没事。就是倦了。”初苒仿佛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大哭出来。 元帝虽觉得有些怪异,但现下确已夜深,便也不再说什么,为初苒拉好被角。起身出去,匆匆回了紫宸殿。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59章心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进去看时,初苒正背身朝里睡着。 想着乐侯悄悄来访的事情,似乎应该给贵人知会一声,颐珠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走到榻前。正要开口,就听见帷帐里似乎有隐隐抽泣的声音。 颐珠忙上前轻唤:“娘娘,您是醒着的么,是做梦了么。” “颐珠,就你一个人?”初苒抽嗒地问道。 “是,娘娘,就奴婢一个人。皇上,已经回紫宸殿去了。” 初苒伸手扶了颐珠的手臂起身。颐珠见初苒满面泪痕,不禁惊道:“娘娘,您这是……” 初苒再也支撑不住,伏在颐珠肩上,哭出声来。 从去年的重阳节到现在,正好九个月。懿王妃身怀有孕,岂非正是她在萧鸢身边的时候?可她走时,赵静柔仍是身形纤细,并未听说有孕的事。难道是,她才刚离开他们就…… 初苒实在难以接受如此事实,她甚至怀疑萧鸢是否真地爱过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灯下抄经,她心里惦念的都是他。她只求太后在天之灵,能保佑他喜乐安好!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都可以将那段美好存放到心底。如此足矣! 可是现在,事实却告诉她那美好之下竟是谎言!元帝疑心萧鸢时,她不惜一死,犯言直谏,也想要为他们化解仇怨。如今看来,更象是个天大的笑话! 初苒只觉心上狠狠地被划开一刀。那个衣不解带,侍病在榻前的多情郎呢?那个在逐月桥上,为她舞狮、逗她开怀的翩翩公子呢?为何,总在她最松懈之时,他就会化身了别人的夫君,来狠狠刺伤她的心呢…… “颐珠,去给本宫查一查。懿王妃赵静柔到底怀胎几月了。本宫不急,但是消息一定要准确可靠!” “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任何人。” 紫宸殿。 一秉残烛下,元帝手中握着两支羊毫笔,端坐已久。 高福端了粥进来,道:“皇上,您身子才刚好些,怎能如此彻夜伤神呢。璃娘娘要是知道了,只怕又要责怪老奴了。” “天都亮了么?”元帝抬头看看窗外,天果然已泛了白。 自案上取过的一只光润的梨木小匣,将毫笔放好,元帝便起身道:“高福,陪朕出去走走。” “皇上这粥……” “回来再吃。”元帝自披了斗篷,朝庭院走去。 清晨的阆苑,寂静安宁。 元帝的身子如今几乎已与正常人无异,在这微微晨风中漫步,甚是心怀宽畅。 “高福,今日朕很高兴!” “老奴也觉出来了。” “朕今日才发现,其实宽谅一个人、一件事,真正最舒心的反而不是被宽谅之人。所以朕很开心。”元帝微笑着抬眸,目光越过高高的宫殿,直到云端。 高福更是笑得满脸褶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元帝身后,听皇帝愉悦的自语。 “朕想了一夜,决定宽谅一个人。” 高福以为元帝说的是初苒,忙笑道:“那敢情好。皇上想原谅的人,必然有值得体谅的地方。” “哦?你是这样想的么?”元帝驻足看着清蓝的长天,幽幽道:“但朕却不这么看。” “因为朕在想着要宽谅他时,朕忽然就觉得轻松了。有了这样的念头,朕便不想再记恨着他。那样只会让朕觉得痛心、煎熬,也无法面对先帝。” 高福听得迷迷糊糊,不明白怎么璃贵人的事与先皇又有了什么联系。 元帝却顾自说道:“至于那些个什么门阀、氏族的,朕也无可惧!朕是天子,手执天道。有朕一日,乾坤天地就在朕的手中,朕自会好生告诉他们,什么是君臣纲常,什么是为臣之道。” 高福见元帝这般峥嵘气势,便知他如今已是心境开阔。于是,也顾不得琢磨元帝说的到底是谁。只眯眼朝前头张望了一番,笑道:“皇上,前头就是长春宫了,要不要去瞧瞧娘娘?” 元帝眼神柔和,微笑道:“还是不去了,让她知道朕彻夜未眠,又是一番担心。回宫吧,朕今日还有许多要紧事。” 刚走了几步,元帝脚步一顿,又回头道:“高福,你觉不觉得阿苒的心思过重了些。仿佛不管朕的什么事,都如她自己的事一般。” “娘娘就是心思细密,把谁都搁在心里头呢。”高福絮絮地道:“就连老奴这把老骨头,娘娘都没少惦记。” “是么。”元帝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进了紫宸殿,元帝向高福道:“让大司农涂勋和内史张廉到紫宸殿来见朕,朕有要事找他们。” “喏。”高福躬身道:“皇上今日不去宣室朝议么。” “恩,就说朕夜不能寐,身子不适。有什么事,明日再奏。” “喏。” 宣室殿外,站满了侯见的众臣与将军。 听说元帝身子不适,今日又不朝议的消息,那些心思摇摆的臣子们顿时暗喜。深恐舜阳王又会站出来鼓噪,让大家去向皇帝请命。于是,高福刚传达完圣谕,众臣们便一哄而散。 只有宋恒道悠悠的走在后头,拈着髭须一摇三晃,时不时地瞄向两眼冒火的舜纯,暗自哂笑。若是他没料错的话,今日元帝是必要召见他的。 到了宫门外的车舆前,宋恒道又是整冠又是置履,摆弄了好一会儿。果然,一位内侍官便从宫内追了出来,说皇上有请丞相。 紫宸殿里,涂勋与张廉早已忙得不亦乐乎。宋恒道进殿看见这两个人,便将圣意猜出了几分。 元帝犹在对着墙上的一张疆域图细细审视。 宋恒道跪叩道:“老臣参见皇上。” “哦,宋卿来了,快快免礼。赐座!” 小禄子给宋恒道在御座旁安置了位子,元帝也回身坐下,开门见山道:“朕召丞相来,是想听听丞相对懿王谋反的事有何看法。” 宋恒道素来欣赏这位年轻皇帝的魄力和睿智,八年来他病榻缠绵,一直未能大展宏图。如今一朝病愈便又生气勃勃,宋恒道颇感老怀安慰。 宋氏是书香世家,祖上出过两位大儒,到了他这一代,家族算是又上一个顶峰。如今他已年过六旬,所求的,不过安安稳稳把他一生努力所得,让后世子孙好好承袭下去。可舜阳王的强势与元帝久治不愈的顽疾,险些让他晚节不保。如今皇帝乾纲大振,对他又多番倚重和信任,他怎能不尽心辅佐。 当下,宋恒道便敞开心襟,侃侃而言:“圈占良田的事,确实起于赵氏军团的跋扈。如今铸成大错,桩桩罪证皆是属实。不重责不足以平民愤!” “但若要说是懿王殿下谋反,却又件件都只是猜测。众所周知,赵氏军团的统帅赵钺乃是懿王妃的表兄,何以如此飞扬跋扈,也就可见一斑了。” 元帝浅浅一笑,老奸巨猾就是老奸巨猾。如他宋恒道一说,错事都成了赵氏一族所为,且还是仗了懿王妃的势,于懿王无关。至于懿王的罪名,就成了“猜测”,“没有实据”。 元帝微微点头,道:“那依丞相之见,此时当如何处置。” 宋恒道略一沉吟道:“懿王殿下乃皇上胞弟,天潢贵胄。如今尚无实证,怎好贸然盘问?果真那样做了,伤的也是陛下的颜面。” “以老夫之见,既然寿泽郡报上来的是圈占良田的事,那么臣等就可裁决处理。侵占的良田,自然要归还。撞坏的城门嘛,也要修补。受惊的田产主家要好生安抚。至于涉案的一众兵士,按罪行轻重,一一认定后,按律处置。” 元帝脸上笑意甚浓,赞道:“宋卿真乃是老成谋国之人。朝中有一宋卿,朕便可日日高枕无忧了!” 宋恒道老眼一眯,嘿嘿笑道:“至于懿王殿下么,臣等怎好随便妄议。还是请皇上亲自询问更妥当些。若真是因懿王殿下治下不严,才惹出这等乱子,皇上好生斥责就是。殿下治理建州一十七郡,偶有疏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懿王殿下肯亡羊补牢,知过能改。谋反之说,自然不攻自破!” 真真是难为了这位宋丞相,竟将元帝心中所想,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元帝大笑之余,心中也十分庆幸昨日盛怒之后,终于还是悬崖勒马。 “那就依卿所奏。不止如此,朕还命大司农与丞相内史重新修订了建州郡县图。将这些年来,懿王开辟的无主之地重新划归。并下发各县,纳入各地的地方图志中,以免日后纠纷。” 宋恒道连连点头。如此一来,那些无主地便从此正了名。解了朝廷的尴尬不说,待这图送到建州去后,无疑会成为安抚懿王的一剂良药。眼下最要紧地,就是把即将恶化的局势遏制住! 说话间,大司农涂勋已将新绘的建州郡县图呈上。 元帝阅后递于内史张廉,倾身肃然道:“张廉,朕今日封你为御史钦差,赐紫金节杖,即刻前往建州。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张廉深知此行凶险,朝廷在建州的守官严良已然被懿王鞭笞后关起来了。他若不能在懿王那里打开局面,不止皇上交待的事办不成,就连他这条命只怕都会留在建州。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0章逃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着元帝殷殷相询的脸,张廉面色肃然:“臣没有要求,皇上也不用为臣担忧。臣此去并非是为了调查圈地纠纷一事,臣乃是携了皇上的亲笔书函去看望懿王,旨在彰显吾皇高仁厚德。重新划定郡县疆界是微臣本职之事,微臣只需将此图交由地方核实完善,再带回晟京交于大司农登录入档即可。” 元帝见他话里条理分明,不禁微微颔首。张廉此人,虽已有些年纪,却精明细腻、思维清晰,尤其明于人情世故。这也正是元帝此次选择他为钦差的原因。另外,张廉的女儿嫁与宋恒道做了续弦。此去建州,他必可得宋恒道襄助,能省下元帝不少心思。起码,不用担心他会在半道被舜纯的人截杀。 宋恒道也不得不叹元帝高明。张廉这人用得巧妙不说,更是将一件事剖开了两层去做。张廉只负责安抚懿王,那么查究赵氏军团的事,恐怕就落到自己身上了。如此一来,一桩事归一桩事。即解决了圈占良田的案子,又顾全了懿王的脸面。 果然,元帝听完了张廉的陈述,便向宋恒道嘱道:“宋卿,圈占良田的案子交由你来负责,必要速速有个裁定。待朕阅后颁旨用印,让鸿翎急使即刻送往建州。” “老臣遵旨。”宋恒道摸摸下颌的髭须,老眼一眯又向张廉道:“张内史也不必过于着急,待皇上惩治犯案兵士的圣旨到了寿泽郡之后,张大人你隔日再去见懿王才好。如此先惩后抚,才算是非分明,否则,岂非本末倒置,显得朝廷软弱。” 张廉深以为然,元帝也点头嘱道:“就依丞相所言。还有长史严良,张卿务必要将他给朕带回京来。懿王十年不曾大朝,建州的情形,朕也需好生找个人问问。” “喏。” 当日,张廉便持了紫金节杖,带上元帝的亲笔信函、信物及郡县图奔赴建州。宋恒道则与廷尉章昭,连夜整理寿泽郡送上来的呈报。梳理案情,拟定裁决,力求万无一失。 元帝静静地站在九重宫阙之上,遥望着建州。直觉十年光阴荏苒,早已物是人非。携了圣旨的鸿翎急使才刚刚出宫,元帝心中就已在殷切地猜测,他们会带回建州怎样的消息…… 凝华殿内。 初苒推说身子不适,几乎整日躺在榻上。颐珠想让穆风为初苒看看脉,初苒也不肯。 元帝兴致勃勃的前来凝华殿,告诉初苒他已遣了御使去建州遏制事态,初苒听了也是冷冷淡淡。元帝只当她是伤口疼痛,心中不禁愧疚。着了阮老太医来瞧,只说是无碍,元帝才略略放心,反复叮嘱了颐珠、宝珠好生照看。 这日掌灯时分,颐珠进了内殿,轻唤道:“娘娘,您前日吩咐的事,颐珠已然打听到了。” “是么。”初苒倚在帷帐内,兴致缺缺。几日来,她已不想再知道懿王妃是何时有孕了。知道又有何用,与她又还有何关系呢。 “懿王妃她,大约已有五、六月身孕。”颐珠轻声说道。 五六个月!纵是初苒心中早有准备,听了颐珠的回报,仍是如闻惊雷一般。五六个月,那正是她在雍都卧病之时,萧鸢初吻她之时,在她耳边呢喃着“你若想要孩儿,本王许你”之时! 纤柔的手骤然握紧,指甲刺入皮肉,都觉不出疼痛。竟然不是在她离开之后,而是二人情浓之时。难道说他白日里还在与自己甜言蜜语,晚上就又去了旁人榻上云雨贪欢。 “于初苒!他是王爷,美姬无数。你为何还不清醒?”一个声音忽然在初苒心中呐喊:“他在认得你之前就已是娇妻美妾成群,你不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些,才毅然离开的么?” “怎么,你还在奢望你们之间有所谓的相爱么?那不过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老天都怕你看不透,如今告诉了你,你还不愿意接受么?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热泪滚滚而下,淌进初苒的心里,化作锥心之痛。 “娘娘,您在听颐珠说话么?娘娘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颐珠焦急的在帐外询问。 初苒多想告诉颐珠,是的,我难受了,很难受,是因为懿王萧子珩在伤心。可这能说么?初苒努力地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本宫在听。颐珠你可还有别的事?若没有,本宫想再睡一会儿,莫让人进来打扰。” “可,娘娘,乐侯他又来了!这次是在殿外求见。”颐珠面露难色,想想又解释道:“乐侯说今晚是他值守宫门,所以顺道来看看娘娘。” “让他进来罢。”初苒直觉乐熠站在殿外久候不妥,只得勉强说道。 “喏。”颐珠出去传话。初苒努力从榻上起身,拭了脸颊上的泪水,仍旧坐在帐中。 “阿苒……” 乐熠高大的身影映在鹅黄的绡纱帐上,声音磁沉而犹疑。是何时?坦荡如乐侯,也有了心事。 初苒心乱如麻,疲于猜想:“侯爷两次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阿苒,此来只是想来告诉你,皇上曾亲口对本侯允诺过,解毒的那一日,便是你可以出宫之时。看眼下的情形,只怕那一日也不会很久了。”乐熠坚定的道:“朝中之事,阿苒不要再管了。待荻大师想出解毒的法子来,本侯就想办法接你出宫。” “出宫?就算出了宫,阿苒又能去哪里……”初苒颤抖的声音,重重揪起了乐熠的心。 只见眼前的帐幔轻轻一动,初苒急道:“乐侯你做什么!” 撩动帐幔的手停在空中。 “阿苒,让我看看你。”乐熠低低地道:“看看你额上的伤。” “不必了,阿苒累了。乐侯在此多有不便,还是速速离去的好。”初苒顿觉慌乱,扬声道:“颐珠,送乐侯。” 说罢,便又反身朝里躺下,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再不愿开口。 隐隐中,初苒似乎听见什么事物搁在几案上的声音。接着便是颐珠进来,而后,又轻轻出去地掩门声。初苒挣扎着起来,下了床榻,泪眼红肿。 床前的几案上,一只扁圆的瓷盒泛着柔润的光,初苒一见就知道那是乐熠亲自调配的药膏。纤柔的手指轻轻在瓷盖上拂过,似乎触到他残留地余温。初苒眼眶里盈满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明明有这样多关心着她的人――可她心中的苦,却没办法对他们任何一人诉说。 送乐熠出去的颐珠,已被乐侯两度来访,搅得心神不宁。站在宫门口,直到看着高大的身影远远离去,确定四下无人,才放心地返身回来。 站下廊下犹豫许久,颐珠还是轻轻推开了初苒寝殿的门。 “娘娘,是奴婢……” 刚进屋,颐珠便觉出了不对。本能的直觉告诉她,寝殿内没人。撩开低垂的帐幔,榻上果然空空。低低了唤了几声,也没有回应。殿里一切如常,应该不是有人带走了娘娘。 “宝珠!” 颐珠冲出了殿外,拉住宝珠的手低低的吩咐。宝珠的手臂被攥的生疼,看着颐珠紧张严肃的表情,一切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娘娘不见了,要赶快去悄悄地找。 凝华殿迅速被颐珠找遍了,去太后殿的宝珠也气喘吁吁的回来,紧张的小脸满是惊惶,看见颐珠,便不住地摇头。 太后殿也没有?那就是不在长春宫里了。颐珠正预备带了宝珠出去,元帝却已经从紫宸殿的便道过来,径直进了凝华殿。 一见颐珠,元帝便微笑着问道:“你们娘娘今日可有好些,还是不愿出房门么?” 元帝这两日来,总见初苒闷在房里,既不愿出去,也不愿见人,心中很是费解了一番。还是小禄子机灵,说娘娘伤在脸上,怕出门是很自然的事。元帝这才骤然恍悟其中的关窍,越发愧疚心疼,命御药房配了各式灵药,今日亲自给初苒送来。 颐珠见元帝相问,脸上一呆。皇上可不是随便说一句什么“娘娘歇了”,“娘娘不想见人”,就可以打发掉的。宝珠两腿瑟瑟发抖,终是没能扛住元帝渐渐冰寒的眼神,一下跪倒在地上。 颐珠心道不好,忙稳稳一福身道:“回皇上话,娘娘方才嫌宝珠送去的晚膳不合胃口,责了宝珠几句,就置气出去了,还不许奴婢们跟着。” 元帝抬头一看天色,暗的连一颗星都没有,顿时怒道:“都已是这个时辰了,你们还放任她独自出去?” 高福也忙道:“还不速去找!娘娘若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啦!” “喏,奴婢们正要去……” “快去,都去!你们,还有你们,别弄得鸡飞狗跳!安静地寻就是。”高福急急的叮嘱。 院内一阵慌乱,小禄子也带了一众太监,忙不迭的出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出去的人都回来复了命,又再出去找。 想着阿苒已经好几日闷闷不乐,现下又出去这么久,元帝渐渐在内殿中坐不住,出来庭院里来回踱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1章心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个侍卫首领进来禀奏,高福立时凑到元帝身边耳语了几句。 刚刚回来的颐珠一见元帝震怒的脸色,便知道定是乐侯的事露了风。 元帝狠狠地盯着颐珠道:“乐侯方才来过!” “是。乐侯今日值守,路过长春宫时,听闻娘娘受伤,便进来问候。”颐珠无奈,虽然知道无用,却也只能尽力掩饰。 元帝猛得想起方才在初苒寝殿的榻案上看到的那只扁圆瓷盒,方才他还觉得眼熟,现在却想起来,那可不正是乐家的秘药。 他居然进了初苒的内寝!元帝眼前顿时浮现了两人相偎相依,乐熠恣意怜爱的情形。初苒对宫里的地形并不熟悉,如今却遍寻不见,焉知不是被乐熠带走。元帝一腔怒火顿时自瞪大的眼中喷薄而出,连一旁的高福都惊骇不已。 “传乐熠来!”元帝连名带姓,说得咬牙切齿。 回话的侍卫忙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皇上息怒。”高福在一旁哆嗦了半日,才劝解出这么一句。 不一会,乐熠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凝华殿前的庭院里。 “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深夜召唤微臣,所为何事。”乐熠躬身问道。那传唤的侍卫并不敢胡说。是以,乐熠一路走来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见乐熠不明就里的跪在自己面前,元帝只觉自己一记重拳狠狠落在棉套里,噎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高福颤声圆场:“侯爷,璃贵人已然出去多时,现下仍未回宫。侯爷今日值守,让侍卫们都速去找找。可不能出了什么事!” “什么?!”乐熠声音陡然拔高,已见失态:“是何时的事?” 颐珠一咬牙,插言道:“是侯爷离开之后。到现在已然快一个时辰了。” 顾不得怕元帝责罚,颐珠一语道破。 乐熠猛得看回元帝,只见元帝目光灼灼,脸色阴沉。 乐熠深吸一口气,躬身揖手:“微臣这就去找!” “颐珠姑娘,知不知道贵人平日里都喜欢去哪些地方。”乐熠临走时又问道。 颐珠眼神不可微见的一闪,平静地道:“娘娘素来深居简出,不过就是在长春宫与紫宸殿往来。近日,娘娘几乎不曾离开过凝华殿。” 乐熠听罢,只得安排了可靠的侍卫,到宫内各处去搜寻。 颐珠也悄悄退下,出了凝华殿,确定身后无人,便朝着一处僻静的花径寻去。 凝华殿里慌乱一片时,苦闷之极的初苒已然爬上了一棵老柳树。 她没有带着三尺白绫,不过就是想上去透透气。待到了树顶,抬头看去,夜空却是死一般的黑寂,连半分星光都没有。远远有道粉墙,墙内寂暗清幽,仿似是听梅园。初苒想也不想,便溜下树寻了过去。 顺着粉墙走了许久,初苒也不曾找到园门,夜间难辨方向,也不知前头还有多远,初苒气结之极,径直翻了粉墙进去。哪晓得梅园里头地面坚硬,愣是摔得人生疼。 初苒一头走一头嘀咕咒骂。 忽然,梅林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谁?” 初苒生生唬了一跳,不过这般特殊的声音,让她立时想到一个人。 “是顺王殿下么?”初苒探头探脑地循着声音过去。 模糊只见前头的石凳上,仰卧着一个人。初苒仔细辨认了半晌,也看不清。 “你是谁?本王想独自待一会儿,你下去吧。”萧若禅低沉地说道。 “殿下,是我,阿苒。”初苒这才安心的过去:“您怎么躺在冰凉的是石凳上?这于您的身子……” “你若一直呱噪,便出去吧,本王的身子于你无干。”似是被人扰了清静,萧若禅很是烦躁。 初苒一愣,被这样温柔的人斥责她还是头一次。一时之间,站在当下竟有些手足无措。萧若禅也忽然有些意识到,自己斥责的人是他的皇嫂,他似乎有些太无礼了。 漠然地起身,萧若禅浅浅一揖,预备离去。可抬眼间,看见了梅树下那道怯怯的身影,迈出的脚步便忽然被牵绊住了。 她怎会那般无助?若是别人这样,倒也罢了,但这位璃贵人却绝不是那么娇怯的人。前几日,她大闹宣室殿的事,阖宫皆惊,连他都有所耳闻。这个时辰,贵人却单独出现在僻静的梅园,似乎颇有些不寻常。 萧若禅缓缓地过去,一眼便看到初苒头上鹅蛋大的伤疤。听说皇兄打了她,居然是真的!这一点让萧若禅很是意外。 看顺王总是盯着自己的额头,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初苒下意识的伸手捂了额角的伤,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若禅,思忖着是不是该回避。 “你哭过了?”萧若禅忽然问道。 有这么明显么,连晚上都能看见。初苒捂伤口的手,忙又去摸索红肿的眼。确乎,好似是肿得厉害。 萧若禅漠然的嘴角忽然就紧了紧。 “贵人方才何以要翻墙而入?”转开话题,萧若禅淡然问道。 连这也让他看见了么?初苒心里一阵紧张:“阿苒,许久没找到门,天又黑,所以……” 微薄的唇终于绷不住,轻笑出来。仿若黑寂的夜里,忽然就有了月光。 初苒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冷冷的气氛立时欢乐了许多。 萧若禅有些了然地道:“贵人是因为生皇兄的气,所以才躲到这里来的么?” “生气?不是,也没什么好生气的,都是阿苒自己说错了话。”初苒尴尬地摸摸额头。 “那你何故会……”萧若禅指指初苒哭得红肿的眼。 初苒的笑容忽然就有些僵硬,顿觉心里的气闷又堵了上来。 萧若禅见了初苒无所适从的神情,便缓缓转过身去,又踱回石凳旁。沙哑的声音悠悠远远:“贵人其实是在找一个,能让自己透口气的地方吧!” 初苒猛然睁大了眼,为何这位顺王殿下,总能在不经意间洞悉人心底的感受?莫非他总一人在这梅园,也是因为心中常常压抑气闷,找不到一个可以轻松喘口气的地方么。初苒耳边忽然响起,萧若禅曾经说过的话。 “……若禅的病也是命,有何好问?” “本王的身子于你无干!” 原来竟是这样,初苒恍然大悟。一个生来不足、寿数有限的人。除了发病的时候难过些,身子比寻常人孱弱些,他并非就一直不快乐。他不过想安然地享受他有限的人生而已。但是身边却永远会有人不断的来提醒他:你有不治之症,要时时服药,不可以这般,不能那样…… 该多让人压抑啊!初苒不由自主地捂上自己的唇,原来她也是那个常令他透不过气来的人。 “对不起。”初苒脱口而出。 萧若禅有些愕然地回头,看着初苒宛若清溪的眸,他忽然就有些庆幸,这次可以留在晟京。 “阿苒以后再也不会那般没完没了了。”见萧若禅闷声不语,初苒忙解释道。 萧若禅忽得释然一笑:“贵人在自己苦闷时,还能去体谅别人,实在令若禅刮目相看。” 听出话里的戏谑,初苒无奈的颓了肩,不再吱声。 “贵人有难言的心事么?何不说出来听听。”萧若禅侧头殷殷相询。 初苒一愣,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头道:“说出来,也是白惹人笑话。” 最要紧,也说不得。初苒在心中长长喟叹。 “若禅,便不是会笑话贵人之人。”话一出口,连萧若禅自己也觉出有些意外。 初苒不禁抬眼,面露希冀。许多时候闷在心里的话,对着最亲近的人难以出口,对陌生人反而能畅所欲言。更何况,这个陌生人还是位品性高贵,心窍玲珑的人。 初苒心中的苦苦压抑的焦虑,瞬间便倾泻而出:“阿苒爱上了一个人,可他……” “咳咳!!”萧若禅顿觉如冷风呛喉一般,悔意顿生。 他是有心想开解初苒的郁结,可他断乎不会想要听到这等隐秘之事。可如今想要阻止也已是来不及,初苒开口便直切了主题。萧若禅只得轻轻地摇手,示意初苒自己无碍。 “一直以来,我只当……他也是爱我的。我身子不适时,他担心,我不开心时,他比我还难受,可他一边与我日日一处,一边又与其他的女子――那,那样!”伤感的情绪压抑在心头太久,再爆发出来时,便成了支离破碎的控诉。 萧若禅虽然听得摸不着头脑,却也大概明白初苒苦恼的内容,以及何谓“那样”。 这是在抱怨皇兄么?现在这宫中还能与皇兄“那样”的,大约也就是丽嫔了。舜阳王势大,长公主跋扈,这些朝中大事萧若禅还是略知一二的。听闻这位璃贵人,进宫不过两三月,大约是知道皇兄去宠幸了丽嫔,心中伤感吧。 “皇――那人身份矜贵,一生之中注定会有许多女子陪伴他。他也有他的苦衷……”萧若禅自己尚未婚配,开解起这等心结来,着实有些吃力。 “殿下怎会知道他身份矜贵!”初苒很是吃惊。转头一想,也是,能左拥右抱的,可不是身份矜贵的人。想到这里,初苒又垂了头:“他能有什么苦衷,他乐意的很!他们已相伴多年,唇齿相依,我又能算得了什么……”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2章阳错阴差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初苒似是默认,萧若禅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论矜贵,这天下谁能还越得过元帝去。 “他们虽然相伴多年,但未必就如你所想那样。许多事表面上看去如此,实则未必。” “是么?” “当然!”萧若禅很是肯定:“眼见都未必一定真是,何况是一个人的心中所想?若你真想知道,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去问‘他’。” “要去当面问他么?”初苒微微一愣。 萧若禅笑道:“有何不可!总好过你独自在此胡乱揣想。” “真的会与我想得不一样?”初苒眼中闪出些希冀。 “若禅保证,定会与贵人心中所想的不一样。”萧若禅笃定地道。 微哑却诚恳的声音如同催眠,如同解困的咒语。通常,若是有一个你极尊崇的人,告诉你一件事,即使是无根无据,你也会不由自主的相信。初苒此时心里就忽然如揭去了大石一般,骤然缓过气来。 她本就从未指望过今生还能与萧鸢有什么结局。纵然是萧鸢放了王爷不做,休了赵氏不理,那他的一双孩儿呢?还有现在赵静柔腹中的这一个,她总不能自私到让几个孩子都没了父亲吧。 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在心中呵护着那段美好,记着自己曾经恋过那样一个俊逸率性,令她动心的男子。如今在她怀疑那美好谎言的时候,却有一人肯笃定的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并一定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初苒布满阴霾的心似乎又重新沐浴了光亮。 “娘娘,您真是在这里!” 初苒正感激地看着萧若禅,颐珠就忽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奴婢颐珠,见过顺王殿下。”颐珠匆匆一礼后,便不管不顾地抓了初苒的手,回头就走:“娘娘,快跟奴婢回宫去,皇上已经等了您快两个时辰了。” “殿下,阿苒先走了,您也早些回宫歇息,夜里凉……”初苒刚回头,就又被颐珠拽走。 “颐珠你慢些,手疼……”初苒一路抱怨。 颐珠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不止皇上,侯爷也在到处找您。皇上已经知道侯爷去见您的事了!” “那又如何?”初苒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何?!”颐珠脚下顿时一停。这位小主子,真真是让她难得琢磨了。乐熠的事她还不曾弄明白,方才找进梅园时,却又看见小主子与顺王在梅树下比肩而坐。她目力极好,远远便看见,二人盈盈相看,谈笑甚欢。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这二人年纪相当,又皆是风华绝世之人,坐在一处如仙童玉女一般,怎能不教人心生遐想。 “会如何。”初苒见颐珠仿似有满腹话要说,偏又说不出的摸样,不禁问道。 颐珠气结,一甩手道:“会出人命!” 初苒这才有些恍悟,似乎自己已出来很久了,只怕是元帝等得发了怒,要迁怒底下人。忙噤声跟着颐珠一路疾走,回了凝华殿。 “回来了,皇上,回来了。”高福远远看见,小跑了进去禀道。 元帝猛得起身。他已担忧了半日,偏又不好声张,如此枯等,实在气闷。 不一会儿,初苒便被颐珠拉扯着进来,见了元帝忙盈盈福身。想是走的急,心口起伏气喘,一双惊惶的眼红肿不堪,额上的白绢也不知什么时候揭了,露出鹅蛋大一块血痂。见是这幅光景,元帝满腹的怒气忽然都化了心疼,过去一把将初苒搂在怀中,满院的人都松了口气。 “阿苒你这样独自出去,可知朕会担心?” 元帝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竟让初苒有些恍惚:“阿苒只是心中烦闷,出去走走。” “去了哪里,让这么多人都好找?”元帝怪责的问话里净是掩不住的怜惜。 颐珠忽然紧张,正待插话,初苒已脱口而出:“听梅园。” 元帝一听是梅园,不禁叹气:“怎会去了那样僻静的去处,倒是不远,何故耽搁这么久。” “因为……” 颐珠在一旁轻咳数声,初苒终于有了些觉悟。眨眼道:“因为天太黑,阿苒走了许久,都找不到园门。” 颐珠终于放了心。 元帝不禁莞尔,说起来那听梅园确是只有两处入口,原来她竟是被困在里头了。 “阿苒若喜欢逛那园子,朕便命他们多开几处,方便出入。” 初苒忽然想到萧若禅,忙道:“不必了皇上,那园子好就好在清幽,若是四通八达,便失了雅致,阿苒往后晚上不去就是。” 元帝见她鬓边有些细汗,想是困在里头也受了惊吓,不由更觉心疼,圈着初苒纤腰的手又收紧了一分。 乐熠听说了消息忙赶回凝华殿,正见元帝楼了初苒,满眼宠溺之色,几乎与她抵额细语,殷殷抚慰。乐熠心中狠狠一抽,呆立在宫门口。 高福忙过去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侯爷安心值守去吧。” 元帝凤眼斜睨,瞥一眼乐熠远去的背影,旋即握了初苒的柔荑,转身步入凝华殿。颐珠静静侯在殿外,想着乐侯离去的背影,竟有些不明的悲伤。 寝殿内,元帝灼灼地目光下,初苒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几番躲闪无果,还是被元帝揽在怀中。 “莫要再做让朕担心的事。”元帝消瘦的脸颊紧紧的贴在初苒的鬓边,更让初苒平添紧张。 “你额上的伤,朕问过太医,不碍事。朕也绝不会让那里留下疤痕,你放心。”元帝在初苒耳畔碎碎地细语。仿佛经过了一晚焦虑地等待,平时藏掖着难得出口的话,此时都变得极自然。 “朕再不会伤你了,朕心里已然悔了好几日……” 初苒微愣,这是在给她道歉的意思么。正想要抬头去看,元帝冰凉的吻却毫无征兆地落在初苒受伤的额前。薄薄的唇极轻极柔,流连在伤处,微凉而有触感,似是带着魔力的蛊惑,又似是烙下深深的印记。 温暖的臂弯,轻柔的细吻,熟悉的气息。神思恍惚间,初苒忽然就无力了,一任那气息渐渐加重,细吻也变得热切,印过她的眉心,轻啄她阖上的眼…… 然后,然后就似乎忽然有个人对她说:“你且好生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初苒扶着桌案的手微微发抖,刚才她是在做什么!元帝吻了她的额头,对,还有她的眼。她呢,不仅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莫非,还有些期待不成? “啊~~”初苒看向镜中绯红的脸颊,猛地清醒过来,心里一阵抓狂:“于初苒,你这是颓废了几日,然后就缺爱了么。” 颐珠进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初苒时,初苒更觉得节操碎落一地。 紫宸殿与凝华殿相隔甚近,回宫只消几步路的功夫。 高福跟在元帝身后小跑,一路都觉吃力,小禄子更是抓破头也想不出,皇上这是什么脸色。一时似是狂喜,一时似是痛苦。这是又与娘娘闹别扭了么? 疾步走在前头的元帝心中更乱:她为何不躲开,是不敢么。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她不敢挣扎……可她,似乎并没有嫌恶他的样子。 注定是一夜的不眠。 索性元帝次日没有朝务,建州那边也还没传回什么消息。简单的处理了几份上奏,心神不宁的元帝便又回了紫宸殿。 恹恹的午间,元帝没有半分困意。如今初苒再也不用御前奉药,元帝的身子都由穆风日日看顾。想要见初苒,元帝只能去凝华殿。可无端端去看,却又似乎十分刻意。正郁躁间,小禄子进来说,顺王来给皇上请安了。 “让他进来吧。赐座。” “七弟,今日怎会有空来看朕。”元帝见萧若禅青衣素衫,身长玉立。不禁想到他倒是可以常去长春宫,心中更生郁闷。 萧若禅却淡然如故:“臣弟不过是个闲人,哪能时时叨扰皇兄政务。方才见小禄子在外头,才晓得是皇兄回来了。” 见元帝满脸恹色,萧若禅不禁又问道:“怎么,皇兄与皇嫂还没和好么?” “皇嫂?”元帝不禁诧异。 “哦,就是璃贵人。”萧若禅修眉轻抬:“臣弟不该称呼皇嫂么?” 元帝眼底没来由就有了几分笑意,不可置否地道:“七弟方才的话是何意,何谓‘和好’?” “呃――璃贵人她昨夜回去,不曾问过皇兄什么吗?”萧若禅不禁纳闷。看初苒昨晚的神情,似乎已是心结解开的摸样,怎么?竟没问么。那个叫颐珠的丫头来时,不是说皇兄一直再等璃贵人么? 听到萧若禅提起昨夜,元帝眼神骤然一紧。昨日找寻初苒时,一众侍卫太监,都是悄悄地搜寻,何以连养病的顺王都知道了。 难道是,昨晚他们见过? 元帝缓缓端了茶盏,却并不就唇,冷声吩咐道:“都下去。” 小禄子得了眼色,忙带了一众太监侍人出去,自己独站在殿门外候着。 元帝这才淡然一笑,道:“阿苒素来呱噪多话,不知七弟说得是哪件事。” “自然是极重要的那件事!”萧若禅见了元帝似乎是漫不经心的神情,愈发不解。 “哦,七弟不妨直言。”元帝手中的茶盏轻轻就唇,很是惬意。 萧若禅却微微皱眉,后悔自己不该起了这个话头儿。但话已至此,若再咽回去,岂非更显得虎头蛇尾,故弄玄虚。他性情素来真率,做不来这等藏头露尾的事,便直言道:“璃贵人入宫时间虽短,对皇兄却已一往情深。皇兄宠幸丽嫔,贵人她伤怀,也是情理中的事。其实,她不过只是想知道,皇兄爱她,是否也如她爱皇兄一般……” “咳――咳!”元帝猛地一声呛咳,整盏茶都倾在桌案上。 见状,萧若禅不禁心中腹诽:我欲不说时,你偏要逼问,还把侍人都遣了出去。我直言相告时,你偏又这般吃惊……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3章真假难辨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取过锦帕,缓缓拭净双手,眼眸复杂地看定萧若禅:“七弟,你可是要让朕召太医来瞧瞧。怎么才几日不见,就生了癔症。” 萧若禅被元帝如此一激,脸颊竟有些微热,恼道:“昨夜,璃贵人额上带伤,哭得双眼红肿,在听梅园中亲口说与臣弟听的。怎么就是发癔症?” 元帝顿觉心口如撞,失了心跳。她当真亲口与顺王这样说么? “你,你――她当真亲口这么说的?”元帝忽然起身,揪了萧若禅的衣襟:“你不曾听错!” 萧若禅见了元帝迫近的脸,谨慎道:“昨夜,贵人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人。一直以来,她都只当那人也是如她一样爱着她的。她身子不适时,那人担心,她不开心时,那人比她还难受。可那人虽然日日与她一处,现在却又与其他的女子――” “与其他女子亲近……”萧若禅咽了下口水,又补充道:“这皆是贵人原话。” 元帝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那她后来还说了什么?” “没了……” “没了!!” “哦,她还说,那人和那个女子,两人相守多年,唇齿相依。自然是她比不过的。”萧若禅眨眨眼道:“皇兄,那女子可是丽嫔?皇兄最近可是又去了瑶华宫。” 元帝怔怔地坐了回去,想起那日初苒在太液池畔侯了半夜,不觉心烦意乱。他只知自己是痛心难受的,却不曾想过,难道她也…… 见了这幅光景,萧若禅才渐渐笃定,昨夜璃贵人回去,必定是不曾问过的,而皇兄也浑然不知贵人的那番心思。还真真是一对相距咫尺,又天涯两隔的可怜人。 “然后呢?”元帝低声喃道。 “什么?” “朕问你然后呢!”元帝的声音陡然拔高,殿外的小禄子都惊了一跳。 “然后,臣弟告诉她,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若是她真想知道那人的心中所想,就应该当面去问他。”萧若禅向后倾了倾身子道:“怎么?昨日回宫,璃贵人不曾问么?” 元帝微微摇头。 “那就怪了,贵人走时还开怀欢喜,似是想通了的样子,何故会没有问呢。”萧若禅斜睨着元帝:“莫非贵人回宫后,皇兄没有与贵人倾谈么?” 倾谈!是啊,他哪有给她机会倾谈?他吻了她,然后就仓皇回了紫宸殿。 想到这里,元帝忽地起身,朝殿外走去。 “皇上,您这是去哪儿啊?”小禄子一路好追。 “凝华殿!” 已是午后。 初苒昨夜胡思乱想,不曾睡好。此时午歇才刚起,元帝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颐珠见皇上面色骇人,忙也跟了进去。 “全都下去。”元帝一声呵斥。所有的宫女太监就白了脸色,纷纷出去,走得远远地。颐珠也只能守在殿外。 初苒见元帝气性甚大,忙扶了榻边的帷帐问道:“怎么,是建州出事了么!” “哪能那么快就有消息。”元帝随口应了一句,便站在榻前痴望着如海棠春睡般的初苒。她才刚刚醒来,发上一根簪环也没有,一握如绸的青丝迤逦而下,垂在肩上,纤柔的身子只着一件烟罗素衫,一双大眼正迷迷蒙蒙的望着他。 元帝心膛起伏了几下,缓缓在榻畔坐下问道:“阿苒,你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朕?” “什么话?”初苒如坠云雾。 “没有么?”元帝很是紧张:“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都在疑惑朕……” “呃――是有一点儿。”看着元帝有些陌生的表情,初苒似乎忽然清醒,飞快的思索着。是,她最近一直在疑惑皇帝何以忽而疏离,忽而亲近。但是后来已经弄明白了,是皇帝不愿她一个女子过多的干涉政务。 但是这几日她为了萧鸢的事,似乎又做过头了,还闯了紫宸殿。初苒心中一惊,难道,元帝又是来警告自己的么? “皇上,您的意思,阿苒已经明白了。阿苒以后再不会置喙朝堂上的事,就好好待再凝华殿里。外面的事,再也不听不管,不闻不问了。”初苒连连保证。 元帝忽然心疼,伸手将初苒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说道:“谁说不许你置喙朝堂的事了!朕说过,朕喜欢听。朕也绝不会因为你的直言不讳而怪责你。” “真的么!”初苒从元帝怀中挣扎出来,睁大了双眼看着元帝:“皇上从未介怀过么?” “朕为何要介意。”元帝笑眼清明,没半分作伪。 初苒大惊:“那为何皇上近来总是对阿苒刻意疏离?” 元帝一时语塞,她果然还是感觉到了。元帝圈起手,干咳了两声,艰涩的道:“那日在悦仙宫汤池,你与婉嫔在外面的谈话,朕听到了。” 初苒忽然脸红,果然还是因为偷看那件事,初苒忙道:“皇上,您可千万不要当真啊。婉嫔她还小,好奇顽劣一点,阿苒相信她决计是没有那个胆子的,阿苒那样说,也是想把她哄下山去。” “哄她?”元帝顿时神色复杂。 初苒紧张的盯着元帝的脸道:“皇上,您不会当真了吧。” “皇上,阿苒和婉嫔都没有那个胆子的……”初苒顿觉欲哭无泪。 元帝紧紧地看住初苒:“那你说,你日日都看到朕,很难看,也是哄她的?” 初苒羞极了,捂着脸道:“阿苒哪有日日都看皇上啊!当然是哄她的。皇上龙章凤姿,天质翩然,是阿苒见过的最俊逸的男子了,哪有难看了!皇上自己平日都不照镜么……” “当真?你不怕朕毒发时狰狞的摸样么!”元帝拉下初苒遮脸的手。 初苒忙不迭的点头,清澈的眼底尽是羞色。 压住初苒的手腕,元帝的脸与初苒已近在咫尺。眉如远山,眼似星辰,唇边一抹若喜又似怒的笑:“你又戏弄了朕,说,朕该怎么罚你?” “戏弄?”初苒还在懵懵地呆望,元帝的吻已然在下一刻覆上了她微张的樱唇。 突如其来的吻裹挟了深沉和热切,时而缠绵时而清浅,初苒甜柔的唇,瞬间点燃了元帝沉寂已久的炽烈。探进初苒唇齿间,循到那小巧甜美的柔软,元帝轻轻地逗弄,执着地追逐,细细地吮吻。初苒早已无力的跌入一阵迷雾之中,元帝似是处心积虑的猎人,餍足的享用着坠入网中的猎物。他吸取她的蜜液,搅乱她的柔软,让她只能微张了唇瓣任他采撷。 初苒犹躺在锦被之中,可身上只着了一件烟罗衫子,元帝坚实的心膛紧紧地抵着她,她似乎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如雷的心跳,清晰、有力、沉稳……一下一下,将她带进一个由他主宰的世界。一切都只能随着他的步调,忽起忽落。 元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初苒莹如皓雪一般的手腕,好似想起了什么。缠绵唇就又吻住了初苒的指尖。湿润的触感令初苒战栗,不待她稍稍缓和,那吻就又去了手心。初苒略一挣扎,元帝便啃咬住初苒纤细的手腕,惩罚她的抗拒。 吻又开始变得连绵,顺着腕子一路往上,停留在臂弯处深吮轻啄。初苒的身子颤抖不止,如玉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发出轻吟。元帝轻轻地叹息,重新含吻上初苒嫣红的唇,怜惜的扫过唇上的齿印。 “阿苒~”元帝低哑的轻唤。 初苒抬起困惑的眸,弥漫着雾气的眼中烟水迷蒙。 “留在朕的身边,可好?”元帝低醇的声音如令人迷醉的酒。 初苒却被堪堪惊醒,伸手抵开元帝的身子,朝榻内缩去:“皇上,你曾经允诺过,若是驱除了那瘾毒,便可以放初苒出宫的!” 元帝怀中一凉,顿觉空荡。他疑惑地看着大眼惊惶的初苒。方才,他几乎已然可以肯定,初苒同顺王提到的那人就是自己,可她为何还是想要出宫? 元帝急切地问道:“你不愿留在朕的身边?” 初苒怯怯地点头。 那眸中的坚定让元帝深深地动摇了,她爱的人竟不是自己?是谁!是谁日日与她在一起,却又去亲近了其他的女子。难道是乐熠?昨晚乐熠去找过她之后,她便躲了出去。难道是乐熠有了别的女子?她伤心之余,才给顺王说得那番话么。 元帝周身都浮起寒气,袖中紧攥的手骨节微响。 冷冷地起身,元帝故作平静地问道:“若有一日,朕的毒真的解了。阿苒出宫后有何打算?” 初苒迷茫的摇摇头:“阿苒还没想过。” “没想过?”元帝骤然转身,听出了其中的端倪。不是不知道,不是没想清楚,而是根本没想过?! 她与乐熠根本没有婚约! “还没有想好出宫了要做什么吗?”元帝的声音已然微微颤抖:“或者,想要去哪里。是不是回齐姜?那儿不是你的家乡吗。” 初苒垂头摆弄着手指,微微点头道:“或者会回齐姜去吧。不过阿苒是孤女,回去也没什么亲人。” “再说,皇上现在的毒还未清除,等到时候再想也不迟。阿苒顶着这样的身份,想要出宫也是不易的。不过大师说过,皇上一定会想办法送我回去的,对么?”初苒殷切地看向元帝。 许多真相忽然在一瞬间被掀开,元帝微眯了双眼。他从未想到,忠诚如乐熠也会编织谎言。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4章坦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洞悉真相的元帝微眯了双眼。 怪不得荻叔父的密信中只是多次请求,待他病愈后能送初苒回家乡。那是因为荻叔父对当年强行送顾玉姌入宫,一直心存愧疚。元帝也很能理解了老人的心,当时他就想,不管那圣药女能不能疗毒,最后他都会想办法让她安全的离宫返回家乡。 可后来乐熠却又说,与初苒是有婚约的。当时元帝身子疲弱,不曾多想就当即允诺了乐熠。至今,他还时时为耽误了二人的婚期而负疚。哪知这竟是乐熠的谎言! 元帝凝视着初苒,眼神一闪,忽然试探道:“阿苒,你孤身一人,出宫无依无靠,又不能继续回齐姜去做圣女,当如何生活呢?若你不肯留在宫中,那你中意谁不妨告诉朕,朕都可以为你做主赐婚,不管那人身份又多尊贵!如何?” 初苒听了元帝话,心中却倍觉苦涩。赵静柔是先帝赐婚,自己也可以得元帝赐婚么,这是要如长公主和崔氏一样,去做平妻? 初苒干干地笑着摇头道:“阿苒谢谢皇上的好意,还是等阿苒将来遇到了中意的人再说吧。” 说罢,初苒便低埋了头。 见了她言不由衷的模样,元帝忽然有些了然。原来,她是将中意之人放在心里,不愿说出口,即使是面对不明就里的顺王,她也只说是“那人”。但,“那人”却决计不会是乐熠!若她真是爱着乐熠,听见赐婚,怎会反应如此平淡? 元帝终于心平气和的离开了,并传命内侍,急诏卫将军乐熠宣室殿觐见! 乐熠也猜到,元帝定是在为他去寻初苒事不悦。可他早有言在先,阿苒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如今阿苒受了伤,他去送药探望又有何不可! 进了殿内,乐熠就赫然发现,宣室殿内的元帝已然屏退了左右,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御案前。殿里静的连呼吸都清晰可辨,乐熠上前单膝跪在阶前,二人间的气氛几近凝结。 “璃贵人——当真是乐卿你未过门的妻子么?”元帝看着乐熠倔强的神情,懒得再兜圈子。 慵懒淡然的话,听在乐熠耳中如同惊雷。他以为元帝会责问他为什么私自去探望初苒,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元帝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君臣十年,乐熠已然太熟悉这位圣上的秉性,他极少故弄玄虚,越是淡然,越是有把握。 果然,不待他回话。元帝已然说道:“为何朕问璃贵人时,璃贵人说她心中并没有意中人。” 乐熠猛地抬眼,不想元帝竟会直接去问初苒!他先前并不是没有顾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坚信,初苒是不想一生被困在宫里的。所以,只要初苒时时表现出,替元帝疗毒之后就想出宫离开的态度,那么他完全可以以初苒害羞为借口来掩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二人会谈到意中人的问题。 嘭!元帝的手重重地击在案上:“乐熠!你不该给朕一个解释么?” “微臣已亲口对阿苒说过,愿娶她为妻,且今生永不纳妾。在微臣心里,已然把她当做了未过门的妻子。”乐熠不卑不亢,神色坦荡。 “当做?”元帝被乐熠的毫不退让气得面色发白:“那她心中可有你?可答允过要做你的妻子!” 元帝手指点出:“你愚弄朕,欺君罔上。朕可有冤你!” 乐熠沉默不语,却仍是不肯低头。 “自去领四十廷杖。”元帝广袖一挥,声音冷如寒冰:“从今往后,朕不想再听到什么谁家未过门妻子。乐侯日后见了璃贵人亦当以礼相待,若再私自探访,莫怪朕严惩不贷!” 乐熠傲然退下,待到殿门时,却又奋然回身道:“皇上可知,微臣为何那样说?” “不只是因为微臣爱慕她,想娶她为妻,更因为阿苒她不想被困在深宫之中。若不是为了给皇上疗毒,她是万万不会踏入这宫门一步的。” 元帝的侧脸一半在阴影里晦暗不辨,可微眯的眼角却不可微见的轻抽。 乐熠又道:“皇上既应承了荻大师,也亲口许诺过微臣,皇上余毒清除的那一日,就是初苒出宫之时。臣恳请皇上能信守承诺!” 元帝气得面容扭曲:“她是朕的妃嫔,是去是留,都是朕与她之间的事,不劳乐侯费心!” 乐熠看着元帝愤怒的脸,心中已了然。其实在昨晚,他就已经可以确定,元帝分明就是喜欢了初苒,决计不会再轻易放她出宫了。乐熠叹息着阖了阖眼,一字一顿的道:“皇上,那你可知道,阿苒她想过怎样的生活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袭上元帝心头,不由自主地看向乐熠。 “阿苒亲口与臣讲过,她说,她从来想过的都只是平凡的生活,嫁一个心爱之人,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结庐水边,过些悠游的日子。” 乐熠深深地看向御座上的元帝,幽然地道:“这样的日子,皇上可以给她么?” 元帝狠狠地怔住。这,就是她不肯说出她心仪之人的理由么?因为“那人”不能与她悠游避世,因为“那人”身边还有其他的女子……那人会是自己么?元帝心中翻涌着,纵然是,初苒也不会愿意留在宫中陪他,对吗? “微臣别无他愿,只求有一日,阿苒想要出宫之时,皇上可还她自由。微臣告退!”乐熠转身出了殿门,独留元帝坐在御座上黯然。 若将她强留在宫中,她会一生都不得开怀么……元帝陷入了渺远的沉思。 凝华殿里的初苒也心神不定,她已是两度被元帝蛊惑了。昨晚她还藉口元帝与萧鸢酷似的面容,可今天……她清楚的知道那个亲近自己的人是谁。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顾玉姌生前留下的记忆,可那感觉分明是自己心中的熟稔,并非他人意志的强加。 初苒在寝殿中来回乱转,心绪失控。她从来都只是把元帝当做一个病者,来关心照顾。偶尔晃神时,也是看着灯下俊美的男子仿若萧鸢,这些她都尚可理解自控。可是现在,初苒心中似有一道闸门开启,有些从前不曾有过的东西倾泻而出,令她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初苒还清楚地记得,恋上萧鸢时,那种简单而自然感觉。可现在对于元帝,她却困惑了,一种深深的依恋绵绵萦在心头,既不知是从何时起,也不知从何而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5章旧事浑如梦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建州,雍都懿王府。 萧鸢一身甲胄斜倚在锦榻上,他颌上满是泛青的胡茬,眉间一抹淡淡的倦色,他刚从西山军营回来。 前日,元帝的鸿翎急使已经到寿泽郡,同去的还有执刑的一百名皇家羽林军。驱赶寿泽郡守以及撞坏城门的兵士们都已伏法,日日在寿泽城下叫嚣的校尉已被当场枭首。 消息当日便飞马报至雍都,萧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询问了闵州三郡的兵营可有异动。但是,传回的密报里都说,皇帝的圣旨中并有没调兵的意思,而与建州最近的这些兵营,也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萧鸢微微皱了眉。 府中的掌事祁顺忽然进来禀报说,晟京来的钦差御使张廉在外面求见。萧鸢倚在榻上懒懒地道:“不见!送他去驿馆,若有圣旨便留下。” 不一会儿,祁顺便又进来,手上捧了漆封的圣旨密函和一只光润古旧的梨木小匣。 萧鸢慵懒的眼神落在那只梨木小匣上时,立时变得犀利清明。他修长的手指自祁顺手中拈过小匣,端详了片刻,还是撕了封贴。抽开匣盖,里头两支粗糙的羊毫静静地躺在匣内,笔头上仍裹着干涸的残墨。 萧鸢眼神一滞,时光似乎瞬间就回到了十数年前。 “皇兄,你就帮鸢儿写了这篇策论吧。打板子鸢儿不怕,可挨了板子,鸢儿就不能骑马了!”八岁的皇子萧子珩站在太子萧辰昱的书案前盘桓不去,软磨硬泡。 “我若替你写了,你便是连再誊抄一次都是懒得的,当我不知么?”已然辅政监国的太子不胜其烦,终于放下卷牍道:“父皇次次都能看出来,我可不想再跟着你一起受罚。” “嘿嘿,这次不会,这次肯定不会。”萧子珩死皮赖脸的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梨木小匣,抽开递给太子:“皇兄你看,你若是用这笔写,父皇保证看不出来。” 太子瞧着匣内两支毛炸炸的羊毫笔,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亏你想得出,这般写了父皇便辩不出了么?” “是鸢儿自己制的。”萧子珩稍稍头,有些不好意思:“皇兄的字太好看。若是用了这秃笔,鸢儿保证父皇看不出来。” 说罢,他便伸手从匣中取出一支,边后退边道:“鸢儿用一支,另一支就放在皇兄这里,往后皇兄还要常用呢。鸢儿告退!” “还有往后!你……回来!”太子顿觉不妙。 萧子珩早已胡乱一揖,高举着手中的毫笔奔了出去:“骑马去啰——” 或许是萧辰昱当时真的很“努力”的将策论写得磕磕巴巴,那次,景帝居然真没辨出真伪。 萧鸢忽然不自觉地一笑,一旁捧着密函的祁顺猛然就打了一个哆嗦。 笑容只如微微一漾的涟漪,转瞬间又消逝在萧鸢疲惫的脸上。萧鸢紧紧盯着祁顺手中的密函,沉默了片刻,才又探手取过。 挑开漆封,柔软的黄绸只薄薄一卷,萧鸢抖开,元帝熟悉的字迹便挟了墨香显在萧鸢眼前。古语从来说得贴切:见字如见人。见了这黄绸上的寥寥数语,萧鸢的手忽然不可微见的轻轻一颤。 “子珩吾弟,见字如唔!十载相隔,不知君安否,甚念!朕在京中十年,生死沉浮,险象环生。独君镇守建州一十七郡,令朕欣慰宽怀。朕虽隐忍寡言,实则翘首以待。待奸佞尽除之日,便是冰消雪融之时。盼吾弟珍重,再珍重!” 只是短短的数行,萧鸢却似要将那每一字皆看透一般,一股酸涩之感,直冲进鼻腔里。 “十年生死沉浮,险象环生!” “朕虽隐忍寡言,实则翘首以待!” 那话,似是诉说,似是冀望……整整十年了,他第一次又听到了皇兄的声音。元帝一句句看似漫无边际的话皆重重砸在萧鸢心头,令他血如凝固。难道父皇与皇兄真是有难言的苦衷么?还是十年不见,曾经光风霁月的皇兄,也开始精于黔愚众生的帝王之术! 密函被萧鸢漠然塞入怀中,冷冷的问道:“御使钦差呢?” 祁顺战战兢兢地道:“那位大人执意不肯离去,仍在府外守候。” “大开中门,迎他进府。”萧鸢淡淡地道。 祁顺忙不迭的出去,按了迎接天使的规格,将张廉迎入正殿。萧鸢则宽了甲胄,只着内里一身便衫,也不系带,懒懒的坐在主位上。 张廉缓步而入,头上一顶乌纱冠,身上一件洁净的半旧官袍,手中持一柄紫金节杖。虽一副儒生气派,但清矍的脸上一双眸子却精明老辣,敛住精光,令人不可小觑。 他入了殿内,便南面而立,并不多言。 萧鸢眯眼看了张廉半晌,才起身绕至他身前,浅浅一揖,算做全了君臣之礼,张廉也并不计较,只说了句“朕问懿王安好。”便收了紫金节杖,自去下首正襟危坐。 殿内一时寂静,莫青暗犯嘀咕,也不敢插话。 萧鸢不由唇边轻笑,看来自己那位素来行事刻板的皇帝兄长,不仅学会了叙旧情,用人上也大有进益,竟遣了如此有趣的钦差来,实在令他刮目相看。 “不知皇上有何旨意要张大人传谕,大人不妨直言。”萧鸢淡淡地言道。 “该传达的旨意,本官都已传达完毕。”张廉一本正经的回话,略一思索,又道:“哦,若是懿王有什么话,抑或有什么信件、事物,本官也可以一并带回晟京。” “哈哈哈~”萧鸢实在忍不住扬声大笑:“皇上让大人千里迢迢而来,只为问一句安好么?” 张廉拱手朝北一揖,肃然道:“本官临行前,皇上嘱咐本官的只有这一句,皇上心中惦记的也只有这一事。” “哦?”萧鸢一声哂笑,倾身靠向椅背:“那么御使大人这是打算即刻回京复命了么?” 张廉面无表情:“若懿王没有复函回话,让本官转呈皇上的话。本官还有一件份内的事务,办完之后,便要即刻返回京城了。” “哦,不知张大人还有何事务,可用得着本王?”萧鸢饶有兴致的问。 “若得王爷督办,那自然会是事半功倍!”张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难得的缓和,起身解开缚在背后的皮筒,抽出一卷图展开在一旁的漆案上,淡然道:“请王爷移步一观。”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6章破冰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萧鸢在上首便已瞥见,那是一张“建州郡县图”。不觉心中陡然一沉,缓缓踱步过去,阴沉沉地望向地图。 “大司农与本官一直在整理各地郡县图志,建州近些年也颇有变化,这是大司农涂大人编审过后的新图。”张廉的手指在地图上变化的地方轻轻一圈,又道:“这次涂大人特意让本官带了这图来,交由地方官员核准。若是无误,新的地域疆界便可划定了。” 一件圈地扩边的事,就这样在张廉口中轻描淡写的化于无形。萧鸢不得不承认,他真的疑惑了。若说元帝送来的密函信物,他还可以嗤之以鼻,付之一笑。可多年来圈占的无主之地,和日渐膨胀的建州版图,在这一刻得了正名,委实是他意想之外的。 这图上戳了大司农的官署印鉴,就是单凭此图,建州的新疆界便已名正言顺。这实实在在的土地,可不是什么虚情假意的花招。 张廉微微瞥一眼懿王凝重的脸色,心中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总算不辱使命,这位桀骜霸气的懿王,还真是几乎让他汗湿透衣。此番前来建州大事已成,他躬身一揖道:“王爷,此图便留在王爷这里,供王爷审阅,若有什么差错,王爷只管差人告知本官。本官另已抄录数份,还要下发各县核实。本官就此告辞了!” 祁顺进来送张廉出府,莫青忙趴在图上一阵细看:“王爷,皇上真的将这些地方都划归建州了么?” 萧鸢并不急于肯定,负手道:“寿泽郡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哦,”莫青忙直了身子:“昨天,皇上派来的羽林军又杀了两名不肯修筑城门的兵士。” “让赵钺传令下去,划一百兵士过去。限五日内,修筑好寿泽城门。不得再袭扰寿泽百姓,违令者,斩!” “喏。” 萧鸢几番深思熟虑,不管现在迷雾重重的局面下真相到底如何,元帝的密函里,虚无缥缈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但是,单冲着这张郡县图,寿泽圈田的事就不宜再闹大。况且他前些日子心平气和后,也曾询问过,那田地确是寿泽郡所属。 正思忖间,祁顺又慌忙进来:“王爷,长史大人署衙的刀笔吏来求见王爷。” 萧鸢面露愠色,怎么钦差一来还变了天不成,一个刀笔小吏也敢来王府求见。 祁顺这次没等萧鸢询问,便急急说:“好似是接了什么圣旨?” 萧鸢和莫青都是一愣,祁顺在府里多年,还是有些眼力见儿的,能大着胆子进来禀,怕是有些眉眼的事。 “说。”萧鸢冷冷地道。 祁顺忙道:“那小吏也是慌作一团,话都说不顺溜。仿似是,钦差大人一早就去了长史署传圣谕,然后他们说严大人身体不适,今日不在。钦差大人便也没多问,直接在署衙宣读了圣旨,走前,将圣旨留在了长史大人的案上……可,现在严大人还被关着呢。” 祁顺边说边瞄了萧鸢两眼。 “宣读了圣旨?是方才来过的张廉么。”萧鸢皱眉问道。 “是,大约就是来王府之前,先去了长史署的。”祁顺答得胸有成竹。 “那圣旨上说什么?”萧鸢漫不经心。 “听那小吏说,好像是褒奖长史严大人这些年克勤奉公,召严大人回京述职。”祁顺思索着说道。 “皇上这是在问本王要人呢。”萧鸢淡然一笑。 “那这严大人……”祁顺询问道。 “放了,顺便让杜蘅去给他瞧瞧鞭伤。”萧鸢不耐地挥了挥手:“皇上既然处处给建州留颜面,本王也没什么好不领情的。” 莫青连连称是,出去寻了杜蘅一道去看被关押的长史严良。 一连几日都闹哄哄的寿泽城,也终于面貌一肃。新拨划来的兵士和犯事的兵士,一道修葺着撞坏的城门及民居。原本占据着城外千亩良田的赵氏军团,也悄然撤走了。 寿泽郡守郑泰成依旧愤愤不平,但几次求见钦差大人都无果。后来张廉买了当地颇负盛名的草药凉茶送到郑泰成府上,郑泰成拿着这包下火的草药琢磨了半日,终于还是咽了那口忿忿之气。 不过三五日,撞坏的城门便修葺一新。 检视完毕后,郑泰成带了一队亲兵去接手那片被圈走的田地。到了地头儿,一应阡陌茅舍,都如从前,没有半分毁坏。田间的一座临时粮库外,守着几个兵士。 郑泰成过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在此看管粮库,一并等候寿泽郡前来取粮的。郑泰成满腹狐疑,开仓清点之下,竟有粟米千石之多。赵氏军团悄然撤走,却又在此留下千石粮食,其意自然不言而喻。郑泰成大喜过望,忙命兵士推了粮车来,浩浩荡荡地将粮食运回寿泽城,前些日子,被赵氏军团驱赶追逐时,仓皇而逃弄丢的颜面,今日都又得了回来。 回城后,拨了部分粮食安抚受损失的百姓后,郑泰成便马上起草上奏,将寿泽郡的情形大肆渲染了一番,飞马呈报晟京。 元帝日日收着密报,皆说建州一切安定,没有兵祸之象,正心中稍慰,便接到了钦差张廉不辱使命的回报。说是懿王已然亲自惩治了犯错的兵士,修葺了城门,并已撤出圈占的田地,而长史严良正在回京述职的途中。元帝大喜,宣室殿中一片欣欣然。一场剑拔弩张的兵祸能这样结束,谁又能不高兴呢――除了那位一脸干笑的舜阳王。 丞相宋恒道则但笑不语,拈着髭须立在一旁,听着一众官员在皇上面前拍马溜须,说场面话。 忽然外头又有内侍来报说,寿泽郡守的上表也送到了。 元帝心中高兴,直道:“念。” 高福忙过去接了,当庭启了漆封,摇头晃脑地念。奏表里皆是郑泰成对元帝的歌功颂德,言辞之间,阿谀谄媚至极。一众朝臣都忍俊不禁,抿唇偷笑。 元帝正欲挥手制止,却忽然听见高福口干舌燥的念道:“懿王治下严谨,限令犯罪兵士五日修好城门,违者立斩。则,城门三日即修复如新。想来从前所说,懿王纵容属下乃是误传!懿王殿下更体恤我寿泽郡受惊之百姓,特以粟米千石相赠,以示抚慰……” 殿中的气氛陡然一转,所有的人都屏气聆听,面上俱是诧异之色。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7章心悸症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懿王桀骜不驯,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恣行无忌。如今这般转性儿,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可那千石粮草又分明是事实。果然还是皇上的嫡亲兄弟么,心到底是向着皇上的。 一时众臣心中都有些振奋。宋恒道小眼紧眯,难掩苦思之色,舜纯的脸色却已然震惊难看到极点。 唯有静坐在御座上的元帝心中雪亮,这是懿王在给他回复,在昭示建州的态度。张廉在密报里说,懿王接了密函和信物没有任何回话。其实,这千石粮食便是他最好的回应。 一股暖热的力量在元帝心中涌动,迫不及待地赶回凝华殿,抱了初苒大笑旋转,直到初苒连声告饶,元帝才停下来。锢住初苒纤细的腰身,伸手抚着初苒温凉的乌发,元帝只觉得上苍似乎又重新眷顾了自己。 脸颊贴在初苒鬓边,元帝轻道:“建州那边的事已经圆满解决了,子珩,他果然如你所说,没有辜负朕的寄望。” “真的么?”初苒心中纵然对萧鸢存了芥蒂,但是听了这样的大好消息却仍是欢喜。 元帝目光柔和,含笑道:“他不止平息了事端,还送去千石粟米补偿寿泽郡的损失。” “是么!”初苒也有些喜出望外,她当然知道元帝欣慰的不是那千石粟米,而是萧鸢的心意。这是二人之间破冰的开始,起码教人已经看到了冰消雪融的希望。 元帝凝望着初苒清澈的眼,将初苒支楞着的小脑瓜按回自己怀中,温热的唇自然而然的印在她光洁的额上,自从知道了初苒与乐熠间并无婚约,元帝心中再没了障碍。初苒倚在元帝怀中,嗅着淡淡的龙涎香,倍觉安定踏实。心头那缕来无由、去无处的情愫,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着落。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与元帝已然成了患难与共,悲喜同存的人。 相比大晟宫里的欣欣之气,城东舜阳王府的公主殿内却压抑烦郁。 “那萧子珩怎会如此轻易就范?”萝阳公主眉宇间净是戾气:“萧辰昱定是给他送了什么去,抑或是示意了什么。否则,单凭一张郡县图,萧子珩就会铺首贴耳?笑话!” 舜纯不禁叹气:“懿王府密如铁桶一般,消息从来都是透不出一星半点的。张廉此次又一路都有宋恒道的暗人护送,即使真携带了什么去,咱们也是无从得知的。” “哼,事情全都坏在那丫头身上!”萝阳广袖一甩,点出的指上的丹蔻凄红似血,眼中怨毒漫溢:“本宫这次要让她再也见不得天颜,看她还能不能处处作梗!” 舜纯频频点头,面上杀意浮动。 萧萝阳唇角狞厉,向舜纯恨道:“她不是惯会风头出尽么?那本宫就替她扬扬名,去,把事情都捅到建州去,本宫倒要看看,赵阀容不容她!” 雍都,懿王府紫苑。 “启禀主子爷,郭远回来了。”莫青满脸喜色,一步踏进书斋。 萧鸢寂冷的脸上,难得添了些兴致:“让他进来回话。” 自打上回,郭远跟丢了初苒,萧鸢便将郭远撵出建州,去做暗探。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亲卫,出去半载有余,萧鸢多少还是有些惦念的。 郭远进去见了王爷眉眼清淡的倚坐在案侧,全然没了从前的眸风锐利,心中不由一酸,跪叩道:“奴才请王爷金安!奴才走后听闻王爷身子一直不好,还留了病根儿……奴才愧对王爷!” “好了,从前的那些事,不要再提了。”萧鸢眼中忽然划过一丝隐痛,他的盼儿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就如同在他不经意时出现一般,让人循不到半点痕迹。 莫青见状,忙在一旁给郭远使眼色。郭远猛得领悟,立时整肃了脸色转开话题道:“王爷传信来,让属下打听的事情,现在都有眉目了。” “讲。”萧鸢闻言也摈了杂念,回过身来。 “说起来,倒真有些匪夷所思。”郭远微微感叹:“这次的事情得以平息,竟然起于皇上的一位妃子闯殿闹朝。” “妃子?”莫青头次听说,不禁脱口问出。 萧鸢也是一楞。 郭远哪敢卖关子,一五一十把搜集来的消息娓娓道来:“这次误圈了良田的事一传到京城就掀起了悍然大波,舜阳王不仅说王爷是要谋反,还呈上了王爷指使江湖侠士刺杀皇上的密令。” 莫青一听,心内立时如烧起了一把火,气愤难平,原来这事是舜阳王在后头推波助澜。 “据说皇上起初也是震怒,但是待所谓的证物呈到御前时,一位在后殿偷听的妃子便冲出来驳斥,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将舜阳王骂得体无完肤。说王爷十年不反,而今为了一块田地就反了,何其荒谬!又说他是离间皇亲,好激生变故,坐收渔利。还说……” “还说什么?”萧鸢脸色已变。 “还说这位舜阳王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 萧鸢猛得起身,他不由又想到元帝的亲笔密函。 “朕十年生死沉浮,险象环生!” “待奸佞尽除之日,便是冰消雪融之时!” 如今看来,这些不找边际的话似乎都是有根由的,那位推波助澜的舜阳王只怕大有问题。 “那位妃子被拉下去时,还一直高呼宋丞相――”郭远顿了顿,又道:“她说,懿王逼不得!需防亲者痛、仇者快……” 萧鸢紧紧地盯着郭远,莫青也吃惊的张大了嘴。这位妃子到底是什么人,竟似极了解王爷一般。 郭远微叹,他当初听到这消息时,何尝不是震惊。不待萧鸢问询,他又道:“听说前廷尉王左乾能保住性命,上任北川,也是这位娘娘与皇上一唱一和,从舜阳王眼皮底下放走的。” “知不知道到底是宫中那位娘娘?”萧鸢眼神一紧。 郭远忙道:“好像是齐姜送来的那位圣药女,如今已被册封为璃贵人。据说,她称呼懿德太后为姨母。” “是母后的外甥女?就是乐熠千里迎亲,接回来的那个?” “是。”郭远思索片刻又加了一句:“听说皇上的病,也是从她入宫后,就好起来了。” 一种熟悉的绞痛,无端袭上萧鸢心头。他弄丢了他的盼儿,皇兄却找到了一位堪称奇女子的红颜知己,萧鸢凄然一笑,口角微微渗出猩红:“呃~” 见王爷紧捂心口,莫青脸色立时煞白,高声呼道:“快!快去传杜先生,王爷的心悸症又犯了……” “王爷……” 紫苑内顿时乱作一团。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8章宫宴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建州守官严良与御使张廉已然一前一后回到了晟京。 元帝龙心大悦,在栖云台为他们歌舞接风,一并大宴群臣。丽、惠、婉三嫔及初苒、郑宜华也都列席御前。 群臣围坐在栖云台的桥栏下,隔了一座舞轩,与御台相望。少府郑广彦遥见自己的女儿郑宜华又列席于妃嫔之中,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席上的官员们也频频敬酒巴结,郑少府更是饮得欢畅,连张廉与严良的风头都快要被他抢了去。 元帝左右坐着丽嫔与惠嫔,初苒位份低,只能坐在后排,顺王萧若禅也谦坐下首,正好在初苒旁侧。初苒第一次参与这样盛大的宫宴,处处好奇,人虽然规矩的坐在席间,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却四处乱看,引得萧若禅不时挽唇轻笑,低垂地密睫之下,浅谈的眸色如消解的冰雪一般,泻出月华般的流光,坐在对面的郑宜华不由得又看的呆住。 婉嫔年纪小,从来都是与丽嫔同桌而食,颇受管束。见初苒比自己也大不得多少,却可以单独一座,又能四处随意张望,心中不由艳羡,撅了小嘴一声不吭地生闷气。丽嫔华衣美饰,昂然端坐,哪里肯去理会她这些小女孩儿家的心思。 惠嫔依旧一身黛衣锦袍,沉闷闷地垂眉用膳,虽然每一箸都吃的极少,但是居然片刻也不曾停下。 丽嫔不冷不热地笑道:“惠姐姐今日倒是好胃口,妹妹看你身子才刚好了,晚间还是少进些,当心停了食。” 元帝闻言,侧头看向惠嫔,道:“气色果真是好些了。” 惠嫔缓缓搁了银箸,拿帕子轻拭唇角回道:“臣妾谢皇上挂怀,近日是好些了。一则天气暖和,二则皇上近来过得顺意,臣妾自然也得了福荫。” 丽嫔咯咯咯笑道:“臣妾就是不及姐姐会说话,少不得自罚一盏。皇上,可愿与臣妾同饮?” “清竹自罚酒,与朕何干?”难得高兴,元帝也淡淡顽笑。 “那,不如我们都敬舅舅,贺舅舅身体康泰,福寿无疆。怎样!”婉嫔忽然插话,小身子挺得笔直,很是豪气地捧起一盏梨花酿。 众人皆笑着附和。 婉嫔眸子滴溜灵转,一周环顾下来,奇道:“郑充媛,该敬酒了,你在做什么?” “啊?哦,臣妾也贺皇上……”郑宜华一惊之下,见众人皆在把盏,忙也收了遐思,端起案上的佳酿。 初苒眼角一瞥郑宜华的慌乱,悠悠笑道:“其实啊,最会说话的,还是咱们婉娘娘!” “说了不许叫我娘娘的,你怎么还这样说!”婉嫔闻言立时怒目初苒,酒盏也搁了一旁,气道:“苒姐姐明明亲口答应过的,筠儿不依了。” “你本就是娘娘,如何就叫不得。”初苒忍笑逗她。 “就是叫不得!” “别人都叫得,偏我就叫不得么。婉娘娘,婉娘娘……” “啊~~~” 说话间,婉嫔已然忿然离席,与初苒“你你我我”地闹到一处。初苒不过比婉嫔大了三岁,两人皆是大眼盈盈的妙人,眉目相斗起来极有看头,大家纷纷侧目笑看,都忘了方才郑宜华的尴尬。 “好了,好了。朕许你们不称封号,二人以年龄为序,互称姐妹就是。”元帝唇边眼角均是笑意。 惠嫔也以袖掩口,笑斥道:“这两个孩子,也不看看都多大了,当真以为自己还小么。不成体统!” 说罢,仍是笑个不住。惠嫔只比元帝略小,在众妃中年纪最长,今年过了生辰,也该三十了。丽嫔最看不得的,就是她一副倚长为尊,处处压其他嫔御一头的模样,现下更是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婉嫔得了元帝的首肯,便大喇喇的与初苒坐在一处,两人嘁嘁喳喳,说个没完。 对于婉嫔,初苒总有种爱恨不得的感觉。她行事怪异难测,可与之相处时,却又总让人欢喜高兴,尤其令初苒有一种久违的放松感,就如同前世里相处的朋友们,随时可以嘻嘻哈哈笑闹一番,不用去管什么规矩、身份。 见初苒巧笑嫣然,御座上的元帝眼神愈发柔和。他今日颇饮了几杯,现下更是凤目迷蒙,只随着初苒的一颦一笑而动,再也容不下旁物。 初苒身边的婉嫔仿似浑然不觉,郑宜华却尽数看在眼里,心怀安慰。在她的心中,璃贵人从来都不是对手,而是个她可以放心依赖的人。贵人若能圣宠恩隆,她也就多了层保障。 宴会已到了盛处,歌舞俱兴。 忽然,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哗然。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顺王萧若禅竟然满脸通红,修长的手指握了衣领梗着脖子抽搐,随后,整个人便翻到在几案之下。 “殿下――”郑宜华失态地惊叫,初苒一推自己面前的几案,过去俯身探看,顺王的一众随侍也都围拢来。初苒见萧若禅喉中不断的发出“嗬嗬”之音,似是呼吸困难,忙驱散众人,跪下将萧若禅的头置于膝上,又不断以锦帕忽扇,低头凝住萧若禅的眼,稳声呼唤:“殿下,呼吸!你做得到,放松了呼吸,一定要挺过去,能挺过去就会好了……” “传夏荣安来!”元帝目光猛得一清,冷脸喝道。小禄子便飞奔了去请这位专为顺王侍病的御医。 夏老太医一到,见了顺王这般情形,立时就地开箱施针。几针下去,萧若禅便猛烈地喘嗽起来,好赖是缓过了气。夏老太医让侍者们将他抬到屏风后去治疗,初苒拿帕子给萧若禅拭净唇角,便也跟了进去。 盯着屏风内初苒忙碌的身影,元帝一脸难看的坐在御座上,甚是不悦。也不知是为了顺王突发疾病,还是为了初苒的过于殷勤。 丽嫔见状冷笑道:“这璃贵人也真是,急起来男女大妨也不顾了,就那么抱着殿下私语。果真是齐姜与大晟风俗不同,连女子都格外奔放些?” “丽嫔,你就少说两句罢。殿下还病在里头,吉凶未卜,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况太后也是齐姜人,你那话是想刺谁!”惠嫔训斥道。 丽嫔被教训,心中闷到极处,又不好接下太后这个话茬儿,只得不耐地笑道:“是,妹妹我口无遮拦。可妹妹只是觉得这里内侍太监这么多,用得着璃贵人她那么出头么。真是什么事儿都有她!” 听了丽嫔的话,元帝眉头狠狠一皱,正欲发作,却又听惠嫔说道:“医者父母心!璃妹妹本就是圣药女,想来,在齐姜时治病救人就是平素的寻常事,遇到病患,悉心救治大抵也是出于本能。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只怕璃妹妹比我们更重些,怎么到你那里就成了出风头?别再呱噪的让皇上糟心了,且好生候着吧。” 惠嫔难得如此话重,一众嫔妃都不敢再吱声。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69章暗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宫宴仍是一派欢庆,桥栏外正起了一曲歌舞,群臣皆不知顺王病发之事。 元帝坐在御座上闷闷低饮,等着夏荣安回报。婉嫔也难得的安静,抿着小嘴忽闪着一双大眼一动不动。 萧若禅服了丹药,又有夏太医几番推气,病征已然消退。初苒召来顺王随侍,抬了轿辇,嘱咐他们小心送顺王回去永安殿歇息。回头见夏太医正欲去给元帝复命,便将方才替萧若禅拭过唇角污物的帕子递上,夏太医一嗅之下便不住点头:“就是这个了。” 初苒绕到御台之后拾级而下,悄然离去,夏太医拿了帕子自去前头回话。 “什么,误食了香料?”元帝一听顿时愠怒。 “不可能!”丽嫔起身厉道。 宫宴素来都是丽嫔在张罗,听夏太医如此说,她哪能忍气吞声:“顺王殿下的膳食从来都是单另一厨,连茶盏食器都与他人分开,怎可能误食了香料?” 夏太医擎着一方帕子,道:“微臣只知,顺王殿下方才确实刚刚食用了香料。” 众人皆认得,这是刚才璃贵人给顺王擦拭过口唇的锦帕。 “这是璃贵人的帕子,许是她吃了带香料的膳食……”丽嫔声音已然有些尖利。 “去查!”元帝截口斥道。 不消一盏茶功夫,事情便水落石出。 顺王的食物并没有问题,只是方才上菜之时,一名内侍错将端给璃贵人的菜,放到了顺王桌上。大家都在看婉嫔与璃贵人顽笑,也都没注意,顺王殿下便不慎便误食了。 犯错的内侍跪在阶下,慌乱失措告罪求饶,还是被侍卫拉了下去发落。 桥栏下的群臣终于觉出些不对,打听之下,听说是顺王旧疾突发,便都不住的朝御台上张望。元帝全然没了心情,一场宫宴草草收场。 嫔妃们也都各自悻悻回宫,走到一半的郑宜华却悄悄转了方向,让轿辇抬去璃贵人的凝华殿,侍女澜香低声应了,脸上却神色复杂。 丽嫔怒气冲冲地回了瑶华宫,刚进宫门,走在后头的卉雀就埋怨道:“娘娘,您怎能如此妄动,您忘了公主殿下是怎么交代的么?若是坏了殿下的大事,当如何是好!” 丽嫔本就一肚子不快,听见这等无端指责,按捺许久地怒火顿时喷薄而出,一掌反掴在卉雀脸上,抬手指了卉雀的鼻子骂道:“混账蹄子,一个贱婢也敢翻天了!母亲不过让你们帮衬着本宫,你们都当自己是主子了么?” 自长公主下嫁了舜纯后,丽嫔就管长公主叫做母亲,对崔氏仍然称呼娘,如此还颇讨了萧萝阳一番喜欢。 兰莺见情势不对,忙拉了卉雀跪下:“娘娘息怒,奴婢们可不是也一心想着帮衬娘娘,卉雀她是替娘娘担心,才话急了些……” “替本宫担心?本宫今日不过就刺了那璃贵人几句,有什么了不得,你们一个个就都来教训本宫。看惠嫔那个贱人张狂,你们也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丽嫔越说越气,将桌上的几盘果子尽数掀在卉雀身上。卉雀不敢躲闪,只能垂头受着。 “今日那香料之事,不是娘娘做的么?”兰莺一阵错愕,顿时听出了丽嫔话中的端倪。 “香料?!本宫有那么无聊么!”丽嫔瞪大了眼睛:“那样做,本宫有什么好处!本宫哪知道顺王殿下一发病,璃贵人那个骚蹄子就会冲过去抱着殿下不放。本宫不过就是抓着机会刺她几句罢了,怎么……” 丽嫔看着兰莺和卉雀惊愕的脸色,忽然也意识到什么,迟疑着问道:“怎么,那带香料膳食――难道是有人故意弄错的?” 兰莺缓缓点头,卉雀也正色道:“娘娘真的不是你做的么?” 丽嫔现下也忘了发火,赌咒起誓道:“上次那丫头闯殿闹朝,坏了父王事,母亲不是已经准备出手准备教训了,本宫又怎会在这种时候做这样无聊的事。” 兰莺、卉雀对视一番,这才相信动手脚的不是丽嫔,而是另有其人。难道还真是意外,可多年的后宫生活告诉她们,宫中的意外,不过都是看起来像意外罢了。 两人跪在地上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苦思。 “哦――本宫知道了!”丽嫔忽然道:“本宫知道那人是谁了,就是璃贵人!她为的就是陷害本宫。” “医者父母心?哼,本宫才不信!皇上还在那儿呢,她就一点不避讳?顺王殿下刚一发病,她就冲过去抱住。不是瞧上了王殿下容貌俊俏,就是为了急着陷害本宫……” 兰莺与卉雀听着丽嫔喋喋不休地咒骂,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了主意,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却不由得信了几分。 雪阳宫。 时辰已经不早,回宫后的惠嫔仍没有歇息的意思,侍人们都下去了,只有惠嫔的乳娘宁嬷嬷在一旁伺候:“老奴恭喜娘娘!” 惠嫔斜倚在坐榻上,缓缓搅着一盏牛乳雪蛤,不可置否。 “娘娘今儿个一只纱箩下去,竟网了两只雀儿。偏这些雀儿也傻,还扑棱棱的折腾,浑然不知已然进了娘娘的天罗地网。”宁嬷嬷抱着手,在惠嫔耳边低低地笑道。 “论傻,还有人傻得过丽嫔么?”惠嫔放下手中的小碗,唇角挑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每见她一回,本宫都有好几日可乐的。要说舜阳王也是个人物,怎么生出个女儿这般愚蠢。” “也就是本宫还肯容让她。若换了别人,还不知怎么让她丑态毕露呢。” 宁嬷嬷见惠嫔欲起身去歇息,忙弃了话头,拦在惠嫔身前,一脸肃色地端起惠嫔刚放下的牛乳雪蛤,拿匙舀了凑在惠嫔唇边。 “怪腻的,不想吃。”惠嫔见还是没能躲过,只得恹恹地抱怨。 “娘娘!”宁嬷嬷眉宇间浮起一丝忧虑:“老奴今日见皇上那光景,怕是已经对齐姜那丫头动了真心了。您若不养好身子怎么行,再多手段,都不及圣宠要紧!” 惠嫔眼神一缩,想起宫宴上元帝眼中只容得那一人的摸样,心就好似被什么狠狠揉捏了一把,酸痛难当。 接过宁嬷嬷手中的小碗,惠嫔再没有半分犹豫,一仰头尽数饮入喉中。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70章冰火两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紫宸殿内。 元帝不断的来回走动,小禄子极不情愿的从外间磨蹭进来,元帝一眼瞥见忙问道:“人呢?” “娘娘她,带了穆风去瞧顺王殿下。”小禄子缩头缩脑的答道。 元帝心里顿时一凉,本来听说初苒并没有跟顺王回永安殿,他还略安心了些,哪知她竟是去找了穆风一同看诊。想着方才初苒扶着萧若禅的头俯身低语,元帝就莫名光火,那场面就仿似看到了从前初苒是如何紧张自己。 “去凝华殿。”元帝说着,已经一脚踏出殿外。 不该是去永安殿么?小禄子满腹狐疑,还是小跑着跟上。 本该寂静的凝华殿,此时灯火通明。 元帝心中一喜,扬声唤道:“阿苒,你回来了么?” “皇上!” 正在殿内坐立不安的郑宜华,竟眼见着元帝进来,不禁满脸惊骇。 “郑充媛,你怎么在这里?”元帝也是诧异:“阿苒呢。” “娘娘她,还不曾回宫,臣,臣妾也是在等娘娘。”郑宜华惊魂未定。 “这么晚,充媛来找阿苒何事?” 元帝也不过随口问问,郑宜华却慌乱万分,煞白了脸强稳心神道:“是,是花草上的事,臣妾本要给娘娘送来的花,最近,最近生了虫子。因怕娘娘明日要用,故,故在此等候。” 元帝神色淡然的坐下:“朕也是过来看看阿苒,充媛不必如此紧张。若是事情急,不如也坐下来等。” “不不,宜华已然将事情知会了宝珠,不用再等了,宜华告退。”郑宜华忙摇了手,福身离去。 元帝起身掸掸衣袖,转身进了内寝。 宝珠如今也已是近身宫女,颐珠不在她便没了主意。眼见着皇上进了娘娘寝房,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在凝华殿过夜。她红着脸咬唇想了半晌,还是吩咐下去,准备寝衣及沐浴所用。 元帝一人枯坐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则在院儿里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永安殿。 萧若禅蜷卧榻上转侧不宁,欣长的颈项上浮起许多肿斑,呼吸极为艰难。 穆风已然给萧若禅看过脉象,初苒紧张的询问时,他却只是摇头。真是可惜这么个人,穆风心里一时沉甸甸的。 “到底如何,你倒是直说啊?”初苒真恨自己不会看脉,一个夏太医讳莫如深,自己带来一个穆风又是摇头不语。 穆风见初苒着急,忙道:“这香料是不打紧的,调养数日,就好了。” “那你摇什么头?”初苒不解。 穆风抬眼看着初苒,半晌,才压低了声音一字字道:“殿下的病,只怕熬不过今年冬天。” 如万钧雷霆骤然压下!怎会这样……初苒脚步有些虚浮,迷迷瞪瞪地步出殿外。 一轮孤月高悬,青白的银光撒在檐下,映得院中一派清寂萧瑟,教人触景生情。 郑宜华当时只说,顺王是得了好不了的病,初苒还只当是什么不易治愈的慢性病。后来又见顺王年少隽秀,风采翩然,便忖度那病应该尚在浅中。这个时代医术有限,许多病症都没有治疗的良策,但那并不代表真的就不能医好,或者,象荻大师那样的神医就有办法。 可现在,穆风居然说熬不过今冬!那意思岂不是萧若禅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初苒忍不住红了眼圈。 穆风隐在暗处,见初苒一脸不甘,低低开解道:“夏荣安乃是治内病的高手,有他在可保顺王无虞。夜已深,主子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回宫去吧。” 颐珠也正端了汤药进去,听见穆风的话,也驻足相劝。初苒看着颐珠手里的药汤,忽然心中一动,当即咬破指尖,凝了血珠儿预备滴入药碗。 穆风闪身而出,制止道:“娘娘,药性相生相克,血引乱用不得!” 初苒轻轻的抬眼:“你放心吧,阿苒的血不是药,绝不会与药性相克。这么做只是让殿下少受些苦楚,或许能睡得安稳一些。” 血珠儿落入药碗,一缕若有似无的异香便悠然弥散。颐珠第一次亲见,倍觉神奇,忙端进去。不到一盏茶功夫,萧若禅颈上的肿斑便消退了大半,睡容亦是安详许多。 初苒这才放心,带着颐珠徐徐回了凝华殿,一路犹在思索萧若禅的病。 宝珠探头探脑的守在殿外,一见她们进门,便挤眉弄眼,比比划划。颐珠一惊:“怎么,皇上来了,等了多久了?” 宝珠红着脸凑到颐珠耳边一阵叽咕,颐珠也脸颊微热,忙推了初苒进去,道:“皇上等娘娘许久了,许是有什么事。” 初苒一头雾水的趔趄着跌进殿内,里头却一片寂静,初苒晃了一圈儿也不见元帝踪影,正要开门出去问,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返身走到榻前,初苒轻轻撩了帷帐,只见元帝赫然躺在榻上,拥被而眠。两道远山眉直入鬓中,鼻梁挺峭,被暖黄的烛光一映,在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那两片比寻常人唇色都略浅的薄唇轻抿,在烛光下浮起淡淡的樱色。一握湿发,也只用光润的玉环束了,散在枕边。 初苒撩帷帐的手,猛地僵住,立时恍悟到,方才颐珠和宝珠在嘀咕什么,当下心如撞鹿,双颊滚烫,一手抚了心口,小嘴几番呼气,半晌才回过神。哆哆嗦嗦的掩了帷帐,正欲轻手轻脚地离开。 “去哪里!”元帝磁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啊~~~直觉被从来而降的闪电击中,初苒心里一声哀号,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语不伦次道:“阿苒扰了皇上歇息,阿苒这就出去。” 元帝修长有力的手臂忽然自帐中探出,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怎地,待初苒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已是坠入帐中。元帝却好整以暇地坐于榻畔,俯身相看。 他仍是消瘦,但宽大的交领长衣,却让他穿得极有气韵,衣带只在腰间松松一系,稍一动作便露出里头精致的锁骨。 初苒的目光上下左右遍寻一番,竟无一处不是春光绝色,教她无处着眼。脸颊已是羞得滚烫,初苒只得侧了头向里,任命的躺在枕上。一个萧鸢已然弄得她心魂尽失,再加上一个元帝的话,她这辈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 元帝见她一双大眼如惊弓之鸟,乱转个不停,不禁好笑。心中浮起的甜意,尽数湮没了先前的寒凉。大约不拘是遇到什么不快,见了她总能烟消云散,这样的阿苒,他又怎么肯放手。 “方才去了哪里,让朕等这么久。”元帝问得清淡平和。 听在初苒耳中却似钟鼓乱撞,猫儿挠心。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71章医者之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咳咳,阿苒刚去看了顺王殿下。”干咳几下,初苒努力扭转了话题:“穆风说殿下熬不过今冬,这是真的么?” 气氛陡然从暧昧变得黯然,元帝清淡的神色也变得凝重:“是,夏太医也这么说。” 初苒忙乘机撑起了身子道:“不如皇上将顺王殿下送去齐姜国求医,可好?荻大师他一定有办法。” “七弟那样的身子,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夏荣安说,七弟现在那点儿精气神儿,全靠药养着,不然,朕也不会连封地都不让他回,直接留在晟京了。”元帝叹道:“当年七弟的母妃,朕还有些印象,发病之后不过两三月就去了……” “那,能不能请大师到晟京来呢?”初苒希冀地看着元帝。 元帝一惊:“胡闹!齐姜虽是属国,荻叔父却是一国之君,哪能随便说去哪里便去哪里?况且,叔父也已是年过七旬之人,如何能让他老人家这般千里奔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初苒底气不足,驳了一句,声音就越来越小:“为了皇上,荻大师不是也来过一次晟京。若是皇上邀请大师来大晟,一路徐徐而行,也不可以么?” “连这事,叔父也告诉你了?”元帝委实有些讶异,实在不期荻大师竟会对初苒这般推心置腹,连那样隐秘之事也都告诉了她。 初苒点点头,大眼盈望,推着元帝的手肘:“皇上,您就请大师到大晟来一趟吧,连皇上的毒也一并瞧一瞧,不好么!” 少见初苒如此温言央求,元帝不禁心神一漾,自手臂上牵过初苒的手,道:“总得让朕找个合适的时机才是……” “咝――”初苒微微缩手,是元帝不经意间捏到了初苒被咬破的指尖。自初苒不再为元帝奉药后,她便不再带荻大师特制的那副甲套了,一碰之下自然会有些疼痛。 元帝一眼瞥见那伤口,心中猛地一沉,问道:“这伤是?” “哦,没事,刚刚在外面阿苒不小心弄破的。”初苒不以为然地吹了吹手指,又殷切的问道:“皇上您刚才说,有什么机会合适请荻大师来呢?” 元帝忽得站起,背身立在榻前,初苒还当他在思索,正想说,皇上您的衣衫太单薄了些,再披一件。元帝却已径直出去,边走边冷言道:“朕宫中还有些事要处理,阿苒早些歇息。” 说罢,人已出了殿门。待初苒回神跟出去时,元帝已然只剩了一道远去的背影,小禄子正忙不迭的在后头追赶。 初苒挠挠头无比纳闷,什么事这么急! 小禄子一边跑,一边心内哀号:方才就小打了个盹儿,这可又是怎么地了?他服侍皇上多年,看那模样就知道又是动了气。可从前皇上就算动气,也从不会作践自己啊。现在倒好,穿着这样一身单衣就出来了,幸好两宫间有便道,旁人也是看不见,不然,这后宫可真是日日都有热闹看,有闲话儿聊了。 元帝回了紫宸殿,便独自进了内寝。高福还未曾歇下,听说皇上回宫,忙又穿衣出来。小禄子又是挤眼,又是拿手抹脖子。高福只得叹了气,捧着大氅进了内寝。 元帝果然独自负手立在窗前,脸色被暗夜衬得煞白。 高福与元帝披了衣衫,元帝倒也不发恼,安静地穿了,幽幽问道:“高福,你说是不是真有医者父母心。医者,但凡见了需要医治之人,都必会全心全力以赴,甚至不惜付之自己的性命!” 高福楞了许久,才轻声道:“老奴想,必是有的。但是肯不惜自己性命的应该不多。” “那阿苒呢,她是么?”元帝声音愈发缥缈。 “为了皇上,娘娘当然算一个。”高福不假思索地答道。 元帝忽然一笑,却无比凄然:“是啊,她千里来到大晟,之前从未见过朕。入了宫,不到七日,她便为朕一夜取血数次。这不是医者之心,又是什么?” 高福有些诧异,这样说来,皇上该高兴才是,怎么看起来像是越发伤心了呢。 “是朕糊涂了,朕只当她那样做,是因为心里有朕,才愿意为朕而舍身不顾。现在想来――都是朕一厢情愿。”元帝喃喃地道。 “皇上何出此言!您不知道,在您发病时,娘娘片刻不离病榻。皇上的病但凡有些小变化,娘娘都要让老奴记下来,看着皇上疼痛难受,娘娘常常心疼地掉泪。这些,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高福急切地解释。 “高福,今日宫宴,你也看到她如何救治七弟了。”元帝淡淡截口道。 “皇上,那是事出突然。”高福劝道。 “可方才,她又带了穆风去探七弟。” “娘娘宅心仁厚,顺王殿下的病也着实让人扼腕痛惜,娘娘那么做,也是人之常情……” “她,也为七弟刺血制药了。” “什么?”高福骤然怔住。 见高福神色闪烁不安,元帝颓了肩,踱到榻前,垂头道:“惠嫔说得对,治病救人不过是医者的本能!不管是朕还是七弟,对阿苒来说,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病患罢了,她对朕,只有怜悯,无关情爱。” “皇上……”高福艰难的唤道,只觉满口的苦涩。 “你也不必再劝了,朕没事,歇了吧。” 元帝说完便翻身朝里躺下,高福只得放了帷帐,叹息着出去守在外间。 看着帐顶,元帝一丝睡意也无。 只是两三月前,初苒还守在这榻畔,支颐而坐,暖暖地看他。他每每从痛楚中醒来,总能见她忧心轻蹙的眉,盈盈相询的眼。他曾以为,那都只属于他一人。可今日,见她救治顺王他才知道,原来那般温存体贴,其实是怜悯着任何一个罹患重症的人。 元帝的心骤然空荡没了着落,一夜半梦半醒,浑噩不宁。 初苒也辗转反侧了一晚,忖度着元帝离去的摸样,终觉得要荻大师到大晟来,只怕是件不易的事。 一来,大师确实年事已高,二则,一国之国君哪里无事就四处奔波游荡。即使是上回,大师也是私下里偷偷前来。这当中果真出了什么差错,影响的可就是两国邦交。看来,最好的法子,还是带着顺王殿下到齐姜去。初苒看看自己的手指,说不定有血引护着,殿下能安然坚持到齐姜也说不定呢? 一个计划在初苒脑中渐渐成形,这才安稳地睡去。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72章抽丝剥茧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一早,颐珠正在镜前给初苒绾发。 宝珠捧着衣衫进了内殿,一脸不悦地禀道:“娘娘,郑充媛又来了!” 颐珠听了,低声斥道:“来请安就说来请安,什么叫又来了!说了多少次,祸从口出,没得给娘娘惹些麻烦。” “本来就是。”宝珠犹小声嘀咕,她对昨晚郑宜华在凝华殿“巧遇”皇上,很是忿忿不平。焉知皇上昨夜又气鼓鼓地走了,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颐珠为初苒簪好了珠钗,便出去走到赌气地宝珠身前,轻言道:“那位充媛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快去请进来,都来两趟了,保不齐是要紧事。” 宝珠这才缓和了脸色出去迎,颐珠见了郑宜华进来,忙笑着行礼看茶。 初苒端坐在几案前,本欲打趣上两句,冷不丁一抬头见了郑宜华的脸,笑意顿时僵硬:“充媛你这是?” 郑宜华从前装扮都爱图个雅致,是以,总是衣饰华美而妆容清淡。可今日却脂粉厚重,一脸呆板,眼角更是有些微红,怪不得方才,连宝珠也不待见她。 郑宜华略显尴尬的摸了摸脸颊道:“得娘娘关怀,宜华只是昨日未曾睡好,不碍事的。” 初苒略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心中却仍是满腹狐疑。 郑宜华更是全然没了从前的快人快语,两只手揉捏了半晌,才道:“宜华给娘娘育的花儿……” “本宫听宝珠说过了,本宫不急!”初苒淡淡地道。 “昨晚皇上也来看娘娘,娘娘可知道?”郑宜华犹豫半晌,又蹦出一句。 初苒见她半天不入正题,只得叹道:“知道。” “不知娘娘昨夜未曾回宫,是去了何处?” 话陡然问得出了格儿! 初苒莫名愕然,站在门边的宝珠又撅了嘴,心道:“娘娘去了哪里,也是你能问得么?” 郑宜华似乎也觉出话说过了头,口拙之下,竟不知如何圆场。 “本宫去了顺王殿下哪里。”初苒直截了当的说罢,凝看着郑宜华。 郑宜华声音干涩,怯怯问道:“他,殿下的病好些了么?” “不太好!不过,调养上几日会恢复的。”初苒想了想又说:“夏太医是医治内病的个中高手,有他在,殿下无虞。” 郑宜华的脸上忽然就有了些喜色,人也正常了不少,聊了几句闲话,便告辞回宫去了。 初苒呆坐案前深蹙着眉,总觉哪里不对,细想却又说不上来。 颐珠端了点心进来,见初苒伤神,便微微一笑道:“看来皇上真是冷落充媛娘娘太久了,连充媛的心都搁冷了。” “冷落?”初苒诧异道:“皇上不是常去看她么?” “常去看,不意味着就放在心上。有两个人,隔日就要闹一场别扭,也不意味着心就不在一处。”颐珠丝条慢理的拈了快点心,放在口中细尝。 初苒忽然觉出颐珠的话里有些别样意味,顺手抽了自己袖中的锦帕,就冲颐珠掷去:“坏丫头,敢情是在编派我么?” “好好儿地说郑充媛的事,怎么就又扯到了我身上?果然平日都太纵着你们了。”初苒涨红了脸。 “奴婢可不就是在说郑充媛的事!”颐珠不以为然的起身道:“今儿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不错,娘娘您就慢慢儿品吧。” “回来!”颐珠才刚走出几步,就听初苒在背后唤:“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好丫头。” “好姐姐!”初苒伏在几案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已快到门口的颐珠:“你就告诉了我吧!郑充媛她,到底是怎么了?” 颐珠驻了脚,回头噗嗤一笑:“奴婢可当不起娘娘叫姐姐。” “当得起,当得起,我明儿就去求皇上……”初苒直起身子,笑得谄媚。 颐珠一跌脚,抬腿又走。 “啊~我不说了,不说了,颐珠你快回来。”初苒见颐珠真的生气,忙不迭起身作揖,将颐珠拽回几案边:“你就说说嘛,郑宜华她到底怎么了?” “这还看不出?心里有人了呗。”颐珠犹在生气。 “有人?”初苒摸不着头脑:“什么人?” 颐珠看了一眼初苒,没好气的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禅”字。 初苒看了半晌,心里一惊,已经变了脸色:“你是说?充媛从前不过只是玩笑,怎么,她现在还当真了不成!她可已是皇上的嫔妃了,怎么能……” “有什么不能。”颐珠神色漠然:“不过是些旧年的露水恩情,好容易守到拨云见日的这一天,可郎君依旧冷情。任是再热乎的心,也要冷的。” “这,我能理解。”初苒压低了声音道:“可她与顺王殿下见了不过几面,连话都不曾说过,怎么就能到了这份儿上,颐珠你不觉得奇怪么?” “大约是心里空得太久了吧,或者,不过就是想存个念想儿。”颐珠的声音淡而飘渺,眼前忽然晃过一双灿若辰星、深邃无垠的眸:“有些念头,不过起于一瞬,却难得再遗忘。” 初苒张着唇发愣,心里却已相信六七分。 颐珠一叹之下,又道:“昨日的宫宴,娘娘难道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见么?那娘娘又何必要为她遮掩!” “我只是……”初苒一时语塞,现在想来,昨日不管是郑宜华的出神儿,还是后来的尖叫,在那样的大宴之上,都太失态了。 “这事,不止奴婢看出来了,只怕还有个人,早已存了怀疑。所以才会在宫宴上精心安排,令顺王殿下发病,以此试探充媛娘娘的反应。”颐珠淡淡地道。 “这话又是何意?”初苒心惊。 “娘娘真觉得那有香料的膳食,是侍人不小心才放错的么?”颐珠微微叹气:“殿下素日的食器、菜色均与众人不同,能让殿下自己都弄混的膳食,能是偶然放错的么?殿下的病又不是一日两日,殿下也不是小孩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殿下心里不知么?那香料的味道是该掩盖的有多好,又该是多熟悉的菜式,才能让殿下自己食用了都不曾察觉?” 初苒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颐珠说得极有道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rn 第073章从容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自宫宴上萧若禅发病,初苒满心想的都是他究竟是何病,可有方法治愈。全然不曾留心过香料的事情是否有破绽。如今被颐珠识破,道出个中疑点,初苒又是吃惊又是愤怒。 “颐珠,你可有猜到这人是谁?他到底是何目的?” 颐珠轻轻摇头:“目标肯定不是顺王殿下,但若只是为了试探郑充媛,也未免太大费周章了些。” 初苒目光微沉,那人动脑筋都敢动到顺王头上,又怎会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郑宜华!自己在酒宴之上对郑宜华多番维护,算不算是那人的意外收获,抑或,根本连自己在内,都在那人的试探之列?他这一招投石问路之后,下一步是要预备做什么? 苦思良久,初苒仍觉了无头绪,索性松了眉头走到妆镜前,自一只小匣内取了荻大师特制的甲套重新戴好,回身道:“颐珠,我们去看看顺王殿下。” “什么?又去看顺王殿下!娘娘,奴婢方才说的那些,可都是白说了么?”颐珠瞪大了眼。 初苒微微侧头:“你方才说的那些,与现在去看顺王殿下有何干系?” “怎会没有干系!大白日里,娘娘就往王爷殿里去,不是存心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么。”颐珠气不打一处。 “那依你之见,不若咱们夜里偷偷摸摸地去,方能掩人耳目?” “娘娘,你……” “颐珠,人活着,若一时不能依着自己的心意,那便是白活一日;若时时都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便是白活一世。”初苒大眼清澈,清盈灵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完了黑夜自然是白天。走罢!随我看看殿下去。” 永安殿。 萧若禅依旧躺在榻上,身边守着一个敦实的内侍,是自封地跟来的贴身随侍尚陀。 初苒站在榻前略看了看,见萧若禅颈项上的肿斑俱已消退,便喜道:“殿下好多了呢。” 尚陀满脸带笑,他昨晚知道了这位娘娘是圣药女,所以格外恭谨:“多得娘娘关怀!夏太医说,殿下恢复的极好,肿症退下去的比他想象中的还快。要不了几日,殿下就又能下床了!” “是么。”初苒满脸欢喜,心中暗忖那血引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 “是皇嫂来了么?”榻上传来萧若禅低哑的声音。 “是本宫。”初苒不好意思地应道:“但是殿下,您还是不要叫皇嫂的好,不然宫里其他娘娘该当如何自处。” 初苒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辞,萧若禅侧躺在枕上勉强一笑。见他这次发病到底还是受了亏空,初苒心里很是难受:“尚陀,扶你家王爷起身靠一会儿,总躺着也不舒服。” 尚陀有些犹豫,初苒笑道:“不碍事的,你家王爷最怕闷,本宫在这里陪他说说话,他便会开怀自在些,病也就好得快了。” 萧若禅在枕上微微点头,尚陀忙寻了靠褥扶着萧若禅坐起,初苒则自去一张桌案前坐了,遥遥看着萧若禅。萧若禅见初苒坐得那样远,知道她是在避嫌,不禁有些失笑,但心里仍旧很高兴她能来看望自己。 从昨晚昏迷到现在,他朦朦胧胧当中记着都是初苒低沉声低唤。让他宽心,莫要放弃。他从来发病时,都是辗转难熬,可这回却仿似因为有了那样的叮咛安抚,睡得异常安稳。 “殿下只管高坐,今日本宫与殿下煮茶论道。”初苒顽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银盒:“尚陀,还不快去取茶具来,这可是极好的芝草茶,保你家王爷喝了神清气爽。” 尚陀听得喜上眉梢,不一会儿便将茶炉、茶具一并呈了上来。 看初苒专心垂眉烹茶,萧若禅忽然问道:“贵人,真的是太后的外甥女么?” “当然不是。不过是按辈分,阿苒是该当称呼太后为姨母的。”初苒并不抬眼,随口答道。 萧若禅眼光看出窗外,声音怅然:“本王有许多日子,没去长春宫看母后了。” “待殿下养好了身子,自然就又可以去了。”初苒微笑道:“殿下与太后的感情很深呢!” “其实,对于母后,本王并没有多少印象。”萧若禅收回了目光看着初苒。 “哦?” “本王在襁褓中时,母妃便去了,当时宫里风言甚多,太后怜我无依,便过继了来,养在膝下悉心照拂。可是,待本王略大些,能记事之时,太后却开始病得沉重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病榻之上,父皇怕母后劳神,便不许我们打扰。” “是以,在本王的印象里头,其实不大记得有关母后的事。只知道她曾亲自照料本王,而且也是因为她的庇护,本王这个庶皇子,才能在这宫里如同真正的嫡皇子一般。”萧若禅说着,脸上便流露出许多愉悦的满足。 初苒恍然点头,原来顺王也算是半个嫡子了,怪不得元帝待他如此亲近,又让他留在宫中调养,原来还有这一层缘由在里头。 “贵人知道本王为何爱去长春宫么?”萧若禅忽然问道。 “为何?”初苒饶有兴致。 “因为自父皇去世后,这宫里变了许多。不仅是宫中的一草一木,还有许多人和事,全都不同了。”萧若禅有些费力的抬头,似乎闷在心中多年的感叹,都想今日一次说完一般:“就连皇兄他……” “他也变了,是么?”初苒眸色深沉,侧头看向萧若禅。 “从前的皇兄光风霁月,如玉中君子……” 初苒忽然一笑:“阿苒可是听到第二个人这样说皇上了。” “哦?还有谁?” “齐姜国的大祭司王,荻大师啊。”初苒顺口答道。手中端了茶盏,指尖轻弹,精致的甲套若有似无的划过沿口,茶盏中便悠悠腾起一缕异香,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茶,竟这样香!”萧若禅转移了注意。 初苒拿洁净的丝帕托了茶盏,端至榻前,递到萧若禅唇边:“自然是顶好的紫芝冲泡而成,于殿下的身子最相宜。”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74章真心的较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萧若禅见那茶汤,汤色沉浓,香沁心脾。不觉就依着初苒手里饮了一口,但觉入喉微苦,之后便气息舒畅,郁堵俱消,如饮玉液琼浆一般。 略显吃惊的抬头,萧若禅满眼疑惑地看着初苒。 “若觉着好,就都喝了吧,凉了就难入口了。”初苒不着痕迹地岔了话题,将茶盏递在尚陀手中。 见萧若禅低头啜饮,初苒似温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殿下喜欢去长春宫,是因为这宫里只有长春宫还与从前一个样儿。而殿下心里真正念念不忘的,是先皇在时,帝后情深、兄友弟恭,融似一家的大晟宫,对吗?” 萧若禅微抬着那双淡而微褐的眸,里头似有荣枯万象。初苒只凝了一眼便微微叹息,果真又是个心思沉重的人,远不及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世间有许多事都不在我们预想之中。”初苒幽幽感喟:“皇上也有他的身不由己,玉中君子固然高洁,但如今他能百炼成钢,既坚且韧,能屈能伸,也未尝不是好事。” 想起元帝所受的苦楚,初苒不禁有些黯然:他若是不肯改变,那样的磨折屈辱,又如何能活得下来呢。 萧若禅忽地一笑:“本王竟忘了,贵人与皇兄是伉俪情深的。” 初苒面上微露尴尬,转了话头道:“其实,阿苒如此多话,就是想同殿下说。殿下需将心怀且放开些,眼下固然难熬,可总是沉湎于过去,也于事无补。” 初苒稍一倾身,凝着萧若禅道:“殿下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想过将来么?” “将来?”萧若禅微愣,这是头一次有人与他说起这样的话题。他这样的人,还有将来么? “是啊。殿下这病固然熬人,却也未必就不能好。世上无绝对之事!殿下知道初苒方才提到的荻大师是什么人么,他不只是齐姜的国君,还是位真正的神医,待过些时日,殿下的身子养好一些,阿苒便送你去齐姜,大师他一定能医好你的病。”初苒信誓旦旦。 她要千里迢迢送自己去齐姜求医?萧若禅呆愣之下,眼中忽然染上了笑意。 “殿下笑什么,这天下本就有许多匪夷所思之事,若殿下不信,阿苒便与你打赌,赌殿下的病一定可以医好!”初苒极不服气。 “本王信。”萧若禅垂了眼,唇角却仍旧微微翘起。 若是搁了旁人这般将她一番好意当了笑话,初苒定要生气。可看着萧若禅眉宇舒展,砂痣殷红,完美的颌线之上,苍白的薄唇边一抹如远山沧月般的微笑,初苒便忘了与他计较。 初阳洒在离两人不远的窗下,温暖而安宁。 颐珠痴痴地立在窗外,想着初苒那句“总是沉湎于过去,也于事无补。”心中一时旧事崩塌,思绪如潮。 有初苒的血引相持,萧若禅的病征不消几日便缓解不少,夏老太医也狠狠地松了口气,须知以萧若禅的孱弱,遇到这样的情形,无疑会要了半条命去,能恢复过来,实在不是不说是万幸。 永安殿紧张了几日的气氛也松弛了下来。 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从后角门出来,捧了些破损的器物似要送到造物处去,晃晃悠悠,走到一处柳树林便不见了踪影。 细细的柳叶裁割了骄阳,落得满树耀眼斑驳,柳林的那头飞出几角碧瓦琉璃的殿檐,正是惠嫔居住的雪阳宫! 宁嬷嬷手按着因为疾走而惊起的衣袂,进了内殿,轻轻一挥手,满屋的宫女就退了个干净。 珠帘里传出惠嫔漫不经心的声音:“活饵咬钩了?” 宁嬷嬷收敛的唇角终于浮起了得意的笑:“回娘娘话,咬得死死的!” “皇上那边呢?” “打那天晚上起,再没去过凝华殿!” 珠帘忽然被掀开,犹如翻起了一波晶莹的雪浪,惠嫔苍白的脸出现在雪浪间,携了诡谲的笑意。 “果然还是只有娘娘最懂皇上,只一句话‘医者父母心’便直击要害,让皇上看清那丫头的本来面目。”宁嬷嬷眼中流露出由衷的叹服。 惠嫔微微偏过头来,露出一个极无辜的表情:“本宫与皇上夫妻八载,他的心,除了本宫还有谁真心在意过!那丫头不过是从齐姜带了几剂灵药过来,便想魅惑圣心?痴心妄想!” 一掬珠帘被惠嫔抓在手中猛烈的摇晃,哗哗啦啦如山中急涌的泉:“她根本不曾想要了解过皇上,皇上那样人心似冰雪,最重情也最无情。要想得了他的心,便得用自己的真心去换、去暖!本宫忍辱负重、小心翼翼地捂了八年,她这就想一朝取走?笑话!这一次,本宫不仅要她心服口服,还要让她知道,不是本宫手段高明,而是她输给了本宫这颗真心!” 凝华殿里,初苒猛然就打了一个喷嚏,惊得颐珠一阵警觉,初苒不由暗暗好笑。 刚刚掌灯时分,郑宜华的侍女澜香就独自来了凝华殿,说是给贵人送前日要的绣花样子,她家小主想先问问贵人,可还需要怎生修改。 初苒一听便是纳闷,她何时要郑充媛改绣花样子了? 只怕――是有事不好明说罢,初苒想想,便让宝珠出去直接带了澜香进内殿来。颐珠却在一旁哑声提醒道:“娘娘,需防是非沾身!” 初苒微微一笑:“那也得弄清倒底是‘是’还是‘非’啊……” 正说话间,澜香已经进来。见璃贵人肯在内殿见自己,澜香便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慌乱,“噗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娘娘,我家小主不见了!” “不见了,是去了哪里?可有去找?”初苒听了这不明不白的话,顿觉诧异。 澜香一滴热泪滚下,抿紧了唇,只是摇头。 “到底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是没有去找呢!”初苒真是无语到极点,这主仆二人竟是一个秉性,说话都这么不痛快。 澜香犹豫了许久,才垂头又吐出一句:“奴婢不敢去找。”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75章风乍起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何谓不敢去找!”初苒彻底被这急得上天入地,说话却又句句留半截儿的小侍女给弄糊涂了。 澜香哭道:“娘娘,您是这宫里最好心、最聪明之人,求您救救我家小主吧,现在也只有您能保她了。” “早做什么去了!若是你肯早早开解充媛娘娘,又何至于事到临头才来求救。”颐珠冷冷地插话。 澜香猛得抬头,吃惊地看着颐珠疏离的眸,掖藏在心中难以启齿的话再也兜不住:“颐珠姐姐教训的是,都是澜香愚钝,澜香自幼跟着小主长大,小主什么事也不曾瞒过澜香。这次,澜香以为小主也会主动告诉澜香的,可……” 澜香双手撑地,膝盖朝前蹭了蹭,又道:“今日下午,含凉殿忽然就来了个眼生的小太监,也不知和小主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小主便失魂落魄的忽喜忽悲,躲在房里谁也不理。我问了几句,小主就嫌烦把我支了出去,待我领悟过来回去找时,小主便不见了踪影。” 说着,澜香已是泪流满面,悔不当初,狠狠两巴掌掴在自己脸上,伏在初苒脚边痛哭:“娘娘,我家小主不过看起来开朗,其实心事最重,尤其是在宫中的这三年,她常夜夜呆坐,让奴婢一遍又一遍讲从前的旧事,不然,就无法入睡。奴婢知道,那是因为小主心里害怕,憋闷得快要疯了!” 颐珠心中某处狠狠一颤,藏在袖中的手握得骨节发白,一双清冷的眼,愈发寒如冰魄。 初苒也不觉黯然沉默,她与郑宜华也算相交一场,如何不知郑宜华那谨慎胆小,心细如发的性格?唏嘘之余,正欲宽解,澜香却抢着说道:“可自打从娘娘进了宫,医好了皇上的病,又抬举了小主晋升充媛,我家小主就又如重新活过来一般,开始跟奴婢有说有笑了,心里也生了盼头……” 澜香怯怯地看了看沉静的初苒,狠心豁开胆子说道:“小主就盼着皇上哪日能再次召幸。若能育上皇嗣,有了依靠,小主这辈子便再无他求了。可——皇上去了那么多次,都只是与小主用膳闲聊,再后来,连话也少了,只有提到娘娘时,皇上才会有些笑颜。” “我家小主她这才冷了心,生了旁的绮望,其实奴婢懂小主的心思,她那是怨也不能怨,恨也不能恨,心里太空,太苦了……”澜香泣不成声,将原委尽数道出:“娘娘,当说不当说的奴婢全说了,都是奴婢愚昧蠢笨,才没有照顾好小主。求您看在小主最信您的份儿上,救救小主吧。再晚,奴婢只怕事情就真的要不好了!” 说罢,澜香便不住地咚咚叩在地上,颐珠一把拉住,眼神清冷:“你这是嫌你家小主的事还不够惹眼,还要把自己脸上也弄出些伤来招人怀疑么?” “姐姐,我……”澜香一时愣住。 听到这里,初苒已然明白了大半,这事也不全归咎于澜香大意,郑宜华会陷落的这样快、这样深,是连自己也不曾料想到。 “郑充媛失踪前见过的那个太监是怎么回事!”初苒皱眉问道。 “似是永安殿那边的一个粗使太监,奴婢从来不知小主会与这人熟识,他对小主说了什么,奴婢也没听到,但是他走后小主便神情古怪,魂不守舍。”澜香一五一十地说道。 永安殿!到底还是和顺王殿下扯上了干系,初苒和颐珠心中都是一沉。郑宜华她竟暗里与永安殿的粗使太监有往来,还连自己的贴身侍女都隐瞒着,心智昏聩到这一步,莫说初苒,连颐珠都觉得匪夷所思。 殿门忽然“砰”得一响,三人都惊得抬了头,宝珠扶在门边,微微有些气喘:“娘娘,不好了。永安殿顺王殿下身边的尚陀公公来了,说是殿下不知怎么了!” 初苒猛地起身,一指澜香:“留在这里,本宫不回来,你那里也不要去!” 澜香连连点头。 初苒、颐珠一行疾步来到外殿,尚陀正焦急地抱手在殿内等候,见了初苒便面上带了喜色,跪下请安。 “尚公公,殿下怎么了?”初苒心中再急,却也只能徐徐地问。 尚陀一个呆愣,道:“殿下一直昏睡不醒,奴才,是来找娘娘取药的,娘娘忘了么?” “取药?”初苒眼中惊诧更盛。 “是啊,方才长春宫有位姐姐不是去永安殿传了话,说是娘娘知道今日殿下的病会有些反复,所以早已备下了灵药,让奴才来取么?”尚陀人虽厚道老实,但是口齿很是利落。 长春宫的宫女!初苒顿时与颐珠四目相看,心中翻涌。果真郑宜华的事还只是前奏,正戏竟在这里。 “尚陀,你可还记得传话的,是长春宫哪位宫人?”初苒似是随口问道。 “哦,那位姐姐说怕惊扰了殿下休息,就站在院儿里说的,想是那位姐姐来的急,也没提灯。所以……”尚陀微微苦了脸。 这就是说根本没看清啰,初苒忍不住眉心一皱:“你来了本宫这里,你家殿下身边不就没有体己人了么,怎么不教别人过来!” “那位姐姐说,灵药兹事体大,过不得别人的手,必得奴才亲自来取才行。娘娘,怎么,是不是灵药出了什么问题?”尚陀好似觉出些什么,疑惑地问道。 “药当然没有问题!”初苒忽然一笑,走近尚陀低声说道:“公公需知,凡宫中用药都要经过太医署,纵是本宫身为药女也不能坏了那等规矩。至于灵药嘛,也须得交由夏太医检视应允之后,才好给殿下服用,如公公这样公然索药,可让本宫如何担得起干系。” 尚陀骤然宽了心,笑道:“是,是奴才急糊涂了,忘了还有这一层,奴才这就去请夏太医。” “恩,公公当速速去请了夏太医来才好,只是不知夏太医人可还在宫中。”初苒含笑扭身道:“事急从权!宝珠,去取了皇上御赐的‘令信’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76章不能容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令信?”宝珠一脸迷茫。 初苒背转了脸,眼眸重重一眨,扬声道:“就是皇上御赐的九龙佩啊!怎么,这么重要的东西,又忘记放什么地方了么?还不速去找!” 宝珠猛然醒悟。 前些日子元帝曾在凝华宫沐浴更衣歇息,赌气匆匆走时,身上只着了单衣,龙袍是早已送去浣衣局了,可元帝素日随身的“九龙佩”却是落在娘娘枕下。这种事哪个敢擅自送回,总不得娘娘自己去和皇上说,偏她家主子断不是那种会主动寻了由头亲近皇上的人,而皇上那边,也不差人来取,结果“九龙佩”便只好暂且在凝华殿收着了。 宝珠一路奔进去,寻了龙佩出来,递在初苒手上。 “还好不曾误事,待本宫回头再罚你!”初苒疾言厉色斥完宝珠,便将龙佩递给尚陀,一张粉面上威仪不减,双眸如暗夜琉璃一般凝注尚陀道:“公公速去宣了夏太医到永安殿去!如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阻挠,公公大可以出示此佩。见九龙佩如皇上亲临,谁敢误了皇命,就让他摸摸自个儿的脖子还牢不牢!” “喏。奴才这里去!”尚陀何曾见过一位娘娘能有这般威压,心头一凛,握了龙佩拔腿就走。 “公公可要快些,你家殿下的病可等不得许久!”初苒在后头幽幽说道。 “喏!”尚陀回头匆匆一躬,再转身时脚下已是狼奔。 “宝珠。”初苒略一沉吟,轻唤道:“去悄悄看看今夜是谁当值,乐侯可有在宫里。若是能见到,就把今晚的事都告诉他。快去!” “喏!”宝珠得了颐珠几月调教,很是机敏稳重了些。 看着她轻巧地闪身出去,初苒轻轻一叹。后宫从来凶险,此番知会乐熠,算是给自己壮一分胆,多一分胜算吧。 “娘娘,您这是……”颐珠见初苒连连差遣,似乎是预备接手周全此事的摸样,忙出声问道。 初苒却径直转身回去内殿找澜香,对颐珠的话似乎根本不曾听见一般。 内殿,澜香犹跪在原地,一脸悔恨痴迷。 初苒进去便俯身低声吩咐道:“澜香,速回去取充媛平日用的花锄什物,到听梅园内西角小丘下候着你家小主,小心莫要让人看见!” 澜香眼神陡然一亮:“娘娘,我家小主还有救?” “自然有救!”到了这时,初苒便是只有三分把握也要说成十分:“等到你家小主也去了梅园之后,你们只管徐徐回宫就是,莫要慌张。若遇人问起,就说是充媛得了稀罕的花品,需在晚间寻清静阴湿的地方育栽。本宫会帮你们证实,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澜香扎手扎脚的爬起来,将脸上的泪痕试得干干净净,强忍了哭,稳稳福身下去:“璃娘娘,小主与奴婢一辈子都会记着您的恩情!” “快去!万事小心,把心放端。”初苒挥了挥手,见澜香步履平稳,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自己便也朝殿外走去。 “娘娘,您不能出去!”颐珠一个闪身挡在初苒面前,见初苒面色一肃,颐珠咬牙逞强道:“郑充媛,奴婢去找。” “本宫不去找郑充媛。”初苒撩开颐珠的手淡淡说着,脚下仍是不停。 “那娘娘是要去哪里?”颐珠步步直退,却仍是挡在初苒身前。 “永安殿。” “娘娘,您明知永安殿现在就是天罗地网,为何还要自赴陷阱!”颐珠有些气急败坏的跌足。 初苒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颐珠,你也看出来‘那人’真正目的其实是本宫,对么?不然他何以要尚陀亲自来告知本宫!‘那人’就是想要让本宫知道,顺王殿下现在跟前无人,他可为所欲为。既然如此,本宫还没出现,那么郑充媛就还是‘活饵’,事情也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快些让开!再晚,只怕真难得保全了。” “不!”颐珠寸步不让:“娘娘,谋划此事的人蛰伏已久。那人知晓了郑充媛的心思,又见娘娘与充媛素日走得亲近,酒宴上郑充媛失态,娘娘替她遮掩解围。那人便设下了这计谋,想赌一赌娘娘与充媛的情分,若是娘娘去了,便正中他下怀,娘娘只要不去,他最多只能借充媛的事恶心娘娘。更何况,郑充媛她这次本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初苒愣愣地看着颐珠,正色道:“颐珠,你错了。既是阴谋就从来不需要赌!香料的事,那人做得出人意料,了无痕迹。他想要构陷本宫岂止有百种方法,何必要象现在这样,抛出两条路来让本宫选择?” “那人不是太贪心,就是太自负,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她是在挑衅本宫,试探本宫的能耐。若本宫这次不去,缩头避祸,颐珠,你可相信有更大的陷害会接踵而来。”初苒眼角微缩:“这人行事,处处都万分小心,可见是躲在暗里有所忌惮,若是本宫能在郑宜华的事情上扳回这局,反而会乱了他的阵脚,令他不敢再轻易妄动。他屡次拿顺王殿下的病做文章,这种事,本宫断不能姑息容忍!” 颐珠神色变幻,似是有些动摇,却仍伸开双臂阻拦:“不行,不管娘娘说什么,颐珠今日就是不会放娘娘出凝华殿一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娘娘今日若是沾了郑充媛的事,定会名节受损!” 初苒顿悟颐珠是在顾虑她的清誉,便拉过颐珠的手,缓和了语气劝道:“颐珠,殿下是带病之身,而我是药女,有许多说得通的理由可以便宜行事。你不用这么担心。若是换了郑宜华,不单是名节,只怕连她的性命也难保。” “不,颐珠管不得许多,本就是她自己有失检点,为何反要娘娘替她受过!在颐珠看来,娘娘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包括郑宜华的命!”颐珠猛地抬头,朝黑暗中呼道:“你还不动手!” 初苒正要回头,便觉背后指风袭来,身子骤然一僵,再不能动弹。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77章迷情之祸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人身形如枪,稳步从黑暗中走出,眼神中却有几分愧歉。 “穆风?!”初苒僵直了脖子,脸上俱是惊诧:“你怎会在这里!” “主子恕罪,是颐珠怕最近有人算计主子,让属下守在凝华殿的。且――属下也觉得,主子今日不宜出去。”穆风坚定了眼芒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有皇上和侯爷在,定可保主子无虞。若主子今日自投罗网,稍有不慎就是百口莫辩!” 初苒见二人如此坚持,自己又不能动弹,不禁真心着了急。见穆风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抱回殿内,初苒忽然心头一动:“你们只当本宫担心的是郑充媛么?不,本宫真正担心的是顺王殿下!” “殿下清风明月一样的人,却是日日煎熬在油锅火海里的命。穆风你可记得替殿下看过的脉象,殿下是活不过今冬的。他受得苦难已然太多,咱们帮不到他,起码也该让他剩下的日子过得舒泰些。” 穆风略一思忖道:“主子不是已经让尚陀去请夏太医了么?有夏太医在,殿下会无恙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初苒急红了脸,豁出去了嚷道:“那人要利用郑宜华,必定要将她与殿下百般作践。你们没听过抓贼拿赃,捉奸捉双么!” 颐珠、穆风脸上都是一热。 初苒哀道:“可怜现在殿下昏迷不醒,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若是让人捉了现形,以殿下清傲高洁的性子,他醒来后当如何自处?已是个苦人一个,你们难道还想让他带着一身污淖,被人耻笑、含恨而去不成?” “将心比心,事关两个人的性命、清誉。虽然事情是由郑宜华心生魔障而起,但‘那人’的目标既然是我,便也是因为我,才带累他二人做了‘活饵金钩’,你们教我怎能明哲保身,视而不见?他日,同样的事若是换了你们,我也一样会倾尽心力,舍身而出。” 初苒手脚僵直的站在檐下,灵透的眸子如月下清溪。颐珠、穆风不约而同的抬了眼,心中都是震动激荡。颐珠更是红了眼眶,她自小受训,学得都是如何忠护主子,可自从跟了初苒,却一直被比自己小的主子爱惜、袒护。 穆风幽邃的眸在暗夜中沉凝如墨,“咻咻”两道指风,初苒觉出全身一松,便立时朝殿外奔去。 “娘娘,颐珠也去!” “好,一起去永安殿,穆风你且看情形便宜行事,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现身!” 永安殿外。 高大的宫门上亮着的两盏残灯,院里黑寂一片,宫人侍者一个也不见。这里本就清肃萧瑟,现下更似一头得意洋洋的兽,张开了大口,只待猎物乖乖进来。 初苒与颐珠都觉心中沉重,如此被迫就范,任谁也无法轻松笑对。 摒了杂念,初苒三步两步抢入萧若禅常歇的延福堂,果见室内烛火通明,钿嵌镂花的屏风后影影绰绰,似是有人。 初苒与颐珠小心地转过屏风,只见郑宜华正俯身榻畔,痴痴得凝望着榻上的人。可榻上仰卧的人却无知无觉,寝衣大敞,露出清瘦的身子和大片白皙的肌肤,不是顺王萧若禅又是谁?郑宜华双手撑在枕畔,神色痴迷、摇摇欲坠,眼见得她红唇堪堪落下,初苒忙喝道:“郑充媛,你在做甚么!” 郑宜华稍稍一怔,迷惑的抬起头来,只见她双眼春水盈盈,脸颊潮红,胸前的衣襟似被揉搓揪扯,滑至肩下,堪堪露出里头的芙蓉小衣。 初苒顿生警觉,细嗅之下,屋内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且榻上的萧若禅也面色如常。 是了,“那人”既要构陷她,自然不能在这抓现行儿的屋内留下把柄。再看郑宜华怔怔的脸上已起了羞惭之色,估摸也只是受了些许暖情之物的催动,现在受到惊吓,立时散了大半。 颐珠心中恼恨,冲到榻前便是反手一掴。郑宜华一个趔趄翻倒在榻前,颐珠掏出一盒平日里解困常用的醒脑油扔在她手边,便不肯再理睬她,转身去看顺王的情况。 初苒叹气,却也没时间责怪。拾了那醒脑油凑在郑宜华鼻端,初苒肃颜道:“充媛,你可知今日你是被人设计?你对殿下的情愫已被人知晓了,你,怎么这般糊涂!” “娘娘,我……”郑宜华被颐珠掴了一掌,又嗅了醒脑油,已全然清醒。听初苒如此说,当下便领悟过来,满脸羞惭,浑身颤抖如筛。 初苒将她扶起,重重地捏了她的手道:“如今不是害怕的时候,本宫都已安排妥当,你现在速去听梅园,澜香在园子西角小丘下等你,她会告诉你当如何做!” “澜香?”郑宜华慌乱无力的眼神好似忽然找到了依托。 “是,是澜香,就是她寻了本宫来帮你的。”初苒用更加笃定的声音道:“你且从这后殿径直出去,便可入听梅园西门,澜香在园子西角小丘下等你,记住了么?” “直走,听梅园,西角的小丘……”郑宜华机械地重复着。初苒替她敛好胸前的衣衫,便将她从后殿推了出去。 再回身进来时,颐珠正满屋翻找,萧若禅赤身躺在榻上,上身寝衣散乱,下面竟连亵裤也没有。初苒又羞又恨,垂眼心道:纵然是男子,也不该无辜被人作践至此。 正在无措间,颐珠已然拎了一件长衣寝袍,奔至榻前:“娘娘快,赶紧给殿下换上。” 初苒一咬粉唇,上前扶了萧若禅的颈子,推着肩令他坐起,颐珠则手脚麻利,只轻轻一顺便脱了那旧寝衣仍在一边,再将寝袍换上。初苒这才瞧见,刚换下的那件旧寝衣上,衣带已尽数被扯坏,这断然不会是郑宜华所为。方才进来时,萧若禅也是盖着半幅锦被的,想来连郑宜华自己也不知殿下竟然赤着身子。 “谁?”摇晃中,萧若禅有了少许知觉。 “殿下莫怕,是我。”初苒连声安抚。 颐珠放平了萧若禅的身子,开始整理衣带,忽然似有一阵暗风灌入内殿,颐珠手指一滞,劈手夺了初苒手中的旧寝衣,将初苒往外一推:“娘娘,快去外头看看。” 初苒不明就里,只觉颐珠手上力道十足,还不及细问,就已扎煞了手,踉跄着跌出屏风外。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78章犯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刚刚站稳,便遥见殿外浩浩荡荡一队人,灯火通明的进来。为首的,赫然便是元帝,随后再是丽嫔、惠嫔。初苒不觉冷笑,抓个现行儿而已,须得这么多证人么。 “阿苒!”元帝一见执手而立的初苒,顿时黑了脸。 “璃贵人!你怎么在这里?”丽嫔万分惊诧。 初苒平静的眼波从各人脸上掠过,慢条斯理地福身下去:“阿苒给皇上请安!” 既然已是事到临头,便拖得一刻是一刻吧。 “本宫就说是那是误传,妹妹却偏不信,如今皇上与本宫都已见了是璃妹妹在此,丽嫔可还有何话说?”惠嫔终于开了口,煞白的脸上俱是倦色,看向丽嫔的眼神也已是不耐至极。 “这里是顺王殿下的内寝,璃贵人你为何在此?”丽嫔恼羞成怒:“还有,里头的是谁?出来!” 丽嫔有备而来,断不肯轻易罢休,一手指了屏风,便要上前。 “丽姐姐,何故如此喧哗?”初苒闪身拦在丽嫔面前:“阿苒听闻顺王殿下病情有所反复,才闻讯而来,丽姐姐还是轻声些好。至于里头的人,阿苒既在这里,里头的自然是颐珠,不然姐姐以为是谁?” “颐珠?”丽嫔冷笑:“你当本宫会信么?” “丽姐姐若不信,那阿苒便唤她出来……” “不必劳烦妹妹了!”丽嫔截口拦了初苒的话,衣袖一挥,便有两个宫人上前直接将那屏风搬至一旁。 因萧若禅这病,不宜悬挂帷帐,是以平日里一直睡得是散仙榻,榻前仅立了一座钿嵌镂花屏风相隔。如今屏风一撤,里头便立时一览无余。 众人皆见萧若禅仰卧在榻上,齐胸盖了薄被,一双手也自然的搁在被外,睡意甚沉,气息绵弱。榻尾则有一人垂眉敛目,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正是颐珠。 永安殿中本就陈设简单、无甚遮掩,如此一眼看过去这幅情形,丽嫔不由得气急败坏,满屋乱转:“郑宜华,本宫知道你藏在这里,出来!” 初苒侧身立于一旁冷言提醒道:“丽姐姐,还是慎言些的好。这里是顺王殿下的住处,哪里还有旁人?” “哼!有人亲眼见郑充媛鬼鬼祟祟进了永安殿,璃贵人你若不想担上干系,就休要在此阻拦。你们,都进去给我搜!”丽嫔见元帝始终不曾出言阻止,顿觉有恃无恐。 颐珠垂着的头忽然微微一动。初苒最是熟悉颐珠的秉性,虽然不知为何,但是显见得颐珠是在怕丽嫔搜屋。 “慢着!”初苒忽然一声厉喝,惊得满屋人都是一颤。 元帝凤目紧缩,堪堪凝住初苒一人,浑身寒气倾泻而出,雷霆之怒已如欲来之山雨。 初苒又怎能毫无察觉,当下便端正的福下身去,清声道:“皇上,阿苒出言阻拦,并非是在皇上面前造次,阿苒只是觉得丽姐姐思虑有欠周详。” “你!”丽嫔见扯到自己身上,顿时光火不已:“一个小小贵人,竟也敢指摘本宫,皇上……” “丽嫔,你就不能稍安勿躁些,有皇上在此,还怕没了你的公允?璃妹妹素来行事顾全大局,听她一言又何妨?”惠嫔出言劝罢,似是已费力之极,衣袖掩住了苍白的唇不住轻咳。 元帝转头过去,脸色终于有些缓和,伸手扶了惠嫔道:“雪芙你也莫要太劳心,是朕疏忽,这么晚,你身子又不好,不该带了你来,朕传御辇送你回雪阳宫。” 惠嫔仰了头,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一双春葱白玉般的手,扶在元帝臂上,字字情切:“皇上您这样说,是要折煞臣妾么?皇上日日辛苦于朝政,臣妾却在偷闲将养。今晚之事,本该由臣妾与丽嫔处置,却皆是因为臣妾体弱无能,才连这等后宫杂事也要皇上来操心。臣妾在此,本就是分内事,便是此时回宫去,又如何能安心?” 元帝微微点头不再言语,携了她的手,进去一同坐下。惠嫔似乎得了鼓舞,精神也好了许多:“璃妹妹,有话起来说吧,地上凉,怎好久跪。” 听着如此热情又膈应的话,初苒顿觉不适,无奈情势剑拔弩张,也只得强按了心头的异样,看向元帝淡漠的眼:“皇上,阿苒确是为丽姐姐着想,为皇上着想!” “替朕着想?”元帝唇角浮冰冷地笑,清洌的眼中萧瑟凄然。 一种莫可名状的凄楚立时摇撼了初苒的坚定的心绪,初苒不自觉放缓了语气:“皇上若是要搜,自然没有什么不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遑论是这小小的永安殿。可如今榻上躺着的那人不仅是皇上的幼弟,也是一郡之藩王。皇上本是好意留殿下在京休养,可若是今日搜宫之事,被别有用心之人讹传出去,什么好意都会变了味道。” 还不待元帝说什么,惠嫔已然点头接了话茬儿:“璃妹妹说的有道理,莫说是讹传了出去,便是这搜宫的真实缘由,也是摆不到台面上的。这――可如何是好?” 元帝冷冷一哼,心中仍旧气恼难平。 丽嫔巴不得元帝不开口,眼带喜色的献策道:“皇上,臣妾身边的卉雀、兰莺最是机灵,就让她们在这殿里仔细找找。就说是臣妾想看看殿下还缺些什么,好添补,不就成了么?寻一个大活人而已,她又不能插翅飞了,有便有没有就没有,何至于说到搜宫这么严重。若出了什么纰漏,臣妾担着就是。” “准。”元帝淡淡吐出一字。 “站住!”初苒挺身拦住动作最快的卉雀,眸光凛冽如冰,斜斜地看向丽嫔道:“阿苒就怕姐姐你担不起!” “你――璃贵人!你现在是要公然违抗圣命么?你好大的胆子!”丽嫔万不料初苒连皇上的金口谕令也敢不遵,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元帝眉宇如晦,薄唇绷得似冷刃一般,完美的下颌缓缓抬起,一时间,延福堂内威压如山,众人顿觉呼吸困难。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79章贻笑大方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跪在榻尾,身上冷汗津津。方才众人进来时,情势紧急,她只来得及安置好顺王。而那件被扯烂的旧寝衣,实在无处可放,只能在跪下时,顺手塞到了床榻之下。听见丽嫔还是要让卉雀、兰莺来搜,颐珠既怕她们发现寝衣大做文章,更怕她们会就此得了机会刻意陷害。 现在,眼见得初苒一人难敌众口,她却偏偏又不敢妄动,生怕一个不慎,反倒带累了主子。束手无策之下不由得祈求默念着,尚陀早些带了夏太医回来,又或者宝珠能找到乐侯前来解围。 初苒却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人,愈是这样的乱局她愈是能心无旁骛。一众倒吸凉气之中,独她心静似水:“阿苒不明白丽姐姐到底是要在殿下这里找什么?更不明白又与郑充媛有何干系。但是,此刻殿下人在昏迷之中,无知无觉,不能自辩。若待明日醒来时,知道自己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猜疑诟病,姐姐可有想过,殿下该当如何自处?” “殿下常年病重,福寿浅薄,人如冰心琉璃一般,比不得我们寻常人开阔豁达。若是经此一事,以殿下的羸弱之躯难挡心病折磨,一时想不开,有个什么不测,最伤怀的人又是谁?莫过于皇上!” “皇上素来怜弱惜病,重视骨肉亲情,折损殿下就无疑是在伤皇上的心。丽姐姐,这样的干系,你可当得起?” 初苒长篇大论,刻意拖延,绕得丽嫔美目圆瞪,气结语塞。可待她细细想去时,道理竟似乎又都在初苒那边,教她无可辩驳。 殿内的气氛微妙而尴尬,惠嫔轻咳数声之后微微一笑:“臣妾说句不当说的话,若真论起‘怜弱惜病’,只怕是皇上也及不上璃妹妹了。” “可不是?最关心殿下的就属璃贵人你了,每每殿下有什么不好,妹妹总是第一个出头。妹妹莫不是生了千里眼?殿下稍有不适妹妹便头一个赶来!殿下贴身的常侍尚陀呢,怎么还要妹妹的侍女在殿下跟前伺候。”丽嫔这次倒接得快,满口风凉话。 “好了,丽嫔你也别扯远了!”惠嫔敛了笑意,转向元帝,柔柔地道:“皇上,璃妹妹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到底是件捕风捉影的事,还没有实证就这样惊扰殿下,殿下当真有个什么闪失,臣妾等岂非惶恐。” 元帝危身端坐,面色晦暗,一副心中揣着万千头绪,却不肯吐露半分的架势,那双冰雪般的眸更是深深地凝视着初苒,从头看到脚,从愤怒转至探究,最终却化了无奈的失落,渺渺飘向窗外,融进无尽的夜色中。 初苒骤然有些心虚,还不待她细细探究元帝的眼神,惠嫔在一旁又开了口:“璃妹妹有所不知,今晚之事,起于你丽姐姐的侍女小雁。是她回禀说,看到郑充媛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进了顺王殿下的永安殿。她觉得异常,便赶紧回报了你丽姐姐。你丽姐姐遍寻六宫也不见郑充媛踪影,这才禀了皇上到永安殿来。” “嗤!”初苒一声冷笑,压下心中的杂念,絮絮说道:“惠姐姐不提奴才还罢了,提起奴才,阿苒还一肚子委屈。” “阿苒是既没顺风耳,也没千里眼。方才刚掌灯时分,殿下身边的尚公公急昏头似的来寻阿苒,说殿下昏迷不醒,病情不明,一时又找不到夏太医,是以,跑到妹妹的凝华殿去讨主意。虽说事急从权,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妹妹纵是药女也不能妄用针药,所以才答应先来这里照应殿下,再让尚陀务必去请了夏太医来。” “谁知阿苒来后,这永安殿里竟似废宫一般,人无一个,灯无一盏。若不是看见殿下独卧榻上,气息绵弱,阿苒还道是天黑走错了去处。阿苒将永安殿上下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半个人使唤,更别说是见到郑充媛。” “要说,阿苒受委屈是小,殿下的身子事大。听闻丽姐姐不仅有表率后宫之德,更有治下有方之能,那今日这等玩忽职守之事,丽姐姐可要查究严办?” 丽嫔陡然受了抬举,也不好再无理发作,只得冷冷道:“若这些奴才真如妹妹所言,如此怠懒,敢弃殿下于不顾,姐姐绝不宽仁。怕就怕,这些奴才是特意被人遣开了去,好方便有人行苟且之事!” 初苒已苦绕了许多话,口干舌燥。忽然眼角瞥见兰莺的身影在殿外闪过,初苒不禁心中一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悠然说道:“丽姐姐,你既如此疑心郑充媛,可有差人在含凉殿守候?若是郑充媛已然回宫去了,姐姐却还在这里大动干戈,惊扰殿下,岂不是贻笑大方?” 殿外的兰莺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再耽搁,忙低头敛衽进来,在丽嫔耳边低语了一番。 “什么!回宫了,何时的事?”丽嫔立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惠嫔眼里浮起哂笑,已然猜到几分:“皇上在这里,有什么事大声回,缩头缩脑的成什么样子。” 兰莺早已没了主张,忙端正跪了:“回娘娘话,郑充媛现已回了含凉殿,说是本来在寻什么清净的地方栽育新花品,结果天黑不小心磕坏了花锄,所以送到造物处去修理……” 如此说来,便是连人证也有了。初苒终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不枉澜香在宫里呆了三年,匆匆回去之时,还留下这么一笔,到底是从小跟在郑宜华身边长大的丫头,是个忠义的。 满殿的人面面相觑,折腾了半日哪知竟是场闹剧,各人脸上皆色彩纷呈,独元帝仍凝望窗外,如不曾听到一般。 丽嫔满脸尴尬:“皇上,臣妾也不想会是这样,都是小雁这个丫头……” 初苒黯然轻叹,低声接口劝道:“听兰莺如此一说,阿苒倒也恍惚记得前日郑宜华来凝华殿时说过,她得了什么稀罕的花品,需要在晚间寻清幽潮湿之处移栽。恐怕正是郑充媛与澜香分头找寻时,被小雁看见,生了误会。深宫内帷的,谨慎些也不是坏事,姐姐不必太过自责。” 丽嫔猛得转头盯着初苒,一脸震惊。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0章疲累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丽嫔怎么也不明白初苒要为何给自己找台阶下,她哪里知道初苒已整整紧张了一晚,如孤军作战一般,左突右防,殚精竭虑。而元帝罕有的沉默,更让初苒心中泛起莫可名状的恐慌,就好似遗失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 松懈下来的初苒觉得眼前有些迷蒙,疲倦至极。今晚这事,丽嫔也不过是被那人借刀罢了,她又何必紧咬不放,再生事端。 丽嫔正欲告罪,尚陀已带了夏太医回来。遥见殿内密压压的一片人,尚陀还当萧若禅的病出了大状况,当下便扑了进去,跪叩道:“启禀皇上,奴才,奴才已请了夏太医来。” 元帝抬手示意,夏太医便忙去了萧若禅病榻前,细诊一番,诊罢略显奇怪的摇摇头,又换手重诊。半刻,才起身回来禀复道:“皇上,臣已看过脉象,殿下一切皆好,只是睡得沉些,并无异常!” 尚陀瞠目结舌,半晌才说道:“可平日殿下晚膳前必会醒来,今日奴才唤了几次,殿下连反应都没有,奴才才慌了神。” 夏太医拈须想了半晌,问道:“那殿下今日服用汤药的时辰是不是也比平日晚些?” “那倒是,晚了近一个时辰。”尚陀思忖着答道:“奴才去催了两趟,可御药房今日忙得紧。” 夏太医微笑解释道:“那就是了。今日御药房正在赶制一批丸药,想是人手紧张,药熬得浓了些,又服用得迟,所以殿下才会酣眠不醒。不打紧,待殿下一会儿醒来后,公公再伺候殿下进一些粥食便好。” 又是这等无可查迹不经意间的意外,那药定是故意被拖延的,初苒几乎可以断定。如此已算万幸,好在殿下没有受到伤害,初苒终于彻底安了心,肩头一松,直觉耳中嗡嗡,身子摇晃,伸手扶了窗棂才堪堪站定。 元帝见状,下意识的站起,走出几步又立定殿中,冷声道:“丽嫔禁足瑶华宫,自省十日。夏荣安,罚俸一月,以示惩戒。那些怠懒的奴才,交惠嫔发落。回宫!” “微臣恭送皇上!” “臣妾恭送皇上!” 众人纷纷跪送。 元帝大步而出,刚至宫门,便远远看见乐熠衣带生风,一路疾奔。元帝刚刚平息的怒气又汹涌上来,冷哼一声,步辇也不乘,掉头朝相反的方向拂袖而去。 乐熠也已看见怒气冲冲的元帝,当下便住了脚步,在宫墙边站定。 片刻后,丽嫔、惠嫔、夏太医一众人等皆自永安殿中迤逦而出,各自归去。独初苒携了颐珠缓缓走在后头,瘦小的人儿被月光剪裁得纤柔窈窕,乘风欲去。乐熠心急如焚,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只听颐珠一声轻呼,那身影便如花陨柳折一般倾倒了下去。乐熠迅捷如电,顷刻之间已到了她们身后,伸手将初苒堪堪接住。 初苒秀目紧阖,倚在乐熠臂弯中,螓首无力的侧向一边。乐熠只觉怀中的人轻如鸿毛片羽,顿生怜爱心疼。 颐珠吃惊之下,看清来人是乐熠,便没了动作,无言的瞅着月下那双深邃无垠的眸。这一次她终于看得真切,那眸子里爱如山,恋如锁,平日里瞧不见的温情、怜惜都因为他怀中晕倒的那人尽显无余。 远处,宝珠气喘吁吁的跟过来,看了眼前情形,扔下一句:“奴婢去传轿辇来!” 便又转身奔了出去。 颐珠收拢心思,低哑的道:“宝珠已去传了轿辇,乐侯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将娘娘交与奴婢吧。今日的事已然善了,穆侍卫也一直在暗处护着娘娘,侯爷不必忧心。” 颐珠一口气说完,便伸手欲从乐熠怀中扶过初苒。乐熠虽知道颐珠身份,却从未注意过这个侍女,今日但见她眉眼冷冷,竟有可以拒人千里的凛冽之气,不觉松了手,眼见得她们将初苒扶上轿辇,才躇躇离去。 紫宸殿。 元帝据坐一隅,怒火中烧。 小禄子从外头进来禀道:“娘娘已然回宫了,穆侍卫在凝华殿守着,并不曾传御医,想是无恙的。” “乐熠呢。” “乐侯没跟去凝华殿,应该是回定北门值守了。” 小禄子禀完又退了出去。 夜已深,元帝侧身展开案上简牍,毫笔沾了朱砂,心绪却怎么也无法平静,眼前不断闪过的是初苒单薄疲累的身影。 烛光昏黄如豆,暖暖如她温柔的眸,光影里元帝仿佛看见了第一次见初苒时,她身着红裳嫁衣坐在榻畔为他奉药的情形,那时,他还将她错认成了玉姌。 元帝陡然觉得沉重,放下手中的朱笔长身而起,仿似只有这样才能让心怀舒畅一些。 顾玉姌,一个体弱多病、怯懦寡言的女子,她本可以凭借家族的力量寻到佛莲,恢复健康,又或者安稳的在富庶的顾家度过生命中的余年。就是因为他的瘾毒,她被送进了暗无天日的后宫,过着担惊受怕日子。最后,还落得一个横死荒郊,无法安葬的下场。 元帝缓缓垂头,荻叔父对顾玉姌之事追悔莫及,他又何尝不是满心负疚。 同样疲惫的神情又出现在了初苒的脸上,令元帝无比熟悉,玉姌的悲剧又要重演了么?元帝心潮起伏,诚然,初苒比起玉姌要聪慧、坚韧的多,可是这样,她就能抵挡得住这后宫与前朝呼应交织,永无休止的争斗么? 初苒已几次破坏舜纯的大计,以皇姐萧萝阳睚眦必报的性格,能容忍到现在已是极限!元帝凤目微微眯起,那日的宫宴上的香料事件,还有今晚的闹剧,都已然昭示着一场针对初苒的阴谋在悄然展开。 起初萧若禅酒宴之上发病,只是引起了元帝的警觉,可是他并不明白,是何人主使,目的何在。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悄悄将“九龙佩”放在初苒枕下,便于她临机专断,给她保障。而今日的这场闹剧,元帝起初也被迷惑一时,吃惊震怒。可当初苒抗旨不遵,口舌如箭时,他便陡然醒悟,联系起了事件始末。 初苒平日里常常惫懒,偶尔还有些迟钝傻气,就象只闲极无聊的小猫。可一旦她亮出尖牙利爪,全神戒备之时,便是感受到危机,机敏警觉的豹。能令她奋力一搏的事,必然不会如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1章放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曾注意到初苒裙角沾染了泥渍,他不难想象,初苒是带着怎样迫切的心情,慌不择路地赶往永安殿。而那块本意是想护她周全的“九龙佩”,也被她拿去给了尚陀寻夏荣安进宫。 她心中当真只有病者么? 元帝神情寥落的看着廊下的夜风旋起一涡落叶,起伏、翻飞、纠缠,最后又片片散落。 他知道,初苒与七弟之间并无暧昧,若说有关系,那也是高山流水、冰心玉壶的无瑕之情。但是萧若禅的出现却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从前初苒对他的舍身相救,只是出自一颗善良的本心,与情爱毫无关联。 这个认知,曾让元帝一度无法正视! 但是现在……放她出宫去罢! 他的毒已经得到了控制,朝局也大有改善,可初苒却被抛向了风口浪尖。她和玉姌是不同的,就如乐熠所说,如果不是为了给他疗毒,她根本不愿面对这样的深宫生活,她所想要的是自在悠游、简单的日子。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误她一生? 放她离开,山高海阔去吧……元帝疲惫的阖眸,耳畔仿似已能听到初苒银铃般欢悦的笑声! 一夜的鏖战,有人禁足、有人羞愧悔恨,最大的受益者,似乎莫过于惠嫔。 可昏暗的雪阳宫里,不止惠嫔在支颐深思,宁嬷嬷也心怀沉重。璃贵人的事迹,她是有些风闻的,但从前都是道听途说,今日得见,才知那丫头小小年纪果然有些风采。单论那份担当都不输于自家娘娘,也怪不得皇上喜欢。好在这次娘娘的目的就是要她与皇上离心,虽然她将今晚的事圆的滴水不漏,但是皇上无疑也冷了心。 “娘娘,还有何事不妥?”见惠嫔一直沉思,宁嬷嬷到底没能按捺住心头的好奇。 “嬷嬷,你觉不觉得皇上的神情过于冷淡了些?”惠嫔疑惑的问道。 “那不正是娘娘您想要的,好让皇上看清了那丫头是如何维护顺王殿下,令皇上对那丫头心灰意冷么。”宁嬷嬷释然一笑:“只要皇上的心能一直空着,早晚会知道娘娘的好,这阖宫颜色,哪一个配与娘娘争辉?又有谁能有娘娘这样母仪天下的大智慧与大胸襟!” “难道是本宫多虑了么?”惠嫔躇躇而行,转身面向宁嬷嬷道:“在本宫看来,皇上对那丫头是不会这么快心灰意冷的。本宫早说过,皇上是最重情、也最无情之人,他即使洞悉了那丫头的内心,也不会在短短几日间便对她忘情。” “娘娘如此说来,咱们岂非白费功夫?”宁嬷嬷急道。 “自然不会是白费功夫!” “嬷嬷可有听说过,荒古时有一种鸾鸟,比凤还要孤洁,只在甘洌的飞瀑之中饮水浴羽。想要让它低头俯身屈就湖泊水潭,是万万不能的。而皇上,就是那样的鸾鸟……”惠嫔眼中忽然流露出动情的眼波,微微飞翘的凤目泻出婉转光华,立时令她整个人美丽起来。 宁嬷嬷仍是不解:“娘娘既这样说,自是错不了,可这与那丫头有何关系?” 惠嫔咯咯咯笑道:“古语都说凤求凰,可是咱们皇上这只鸾鸟,是凰儿们上赶着来倒求都未必会动心的。就璃贵人那只草头鸡,剥开了她的真心,皇上还肯低头俯就么?不,皇上不屑!” 惠嫔说得胸有成竹。 宁嬷嬷这才点头道:“娘娘如此一说,老奴心中便也通透了。只是这事费了娘娘许多功夫,也太便宜那丫头了些!” “本宫自是不会如此便轻易放过她!从来斩草要除根,本宫就是要先将她从皇上心中拔除,然后再碾死她,不留一点痕迹!”方才还温情婉转的眼中,此时已燃起了如岩浆地狱般炽热的业火:“看她今晚的表现,还算是有点儿斤两的人物,也不枉本宫为她费尽心机。” “还真是呢!本来,她要是肯归附了娘娘,用来对付丽嫔,倒也是把利器,可惜了这人了。”宁嬷嬷谄笑道。 “谁让她妄图染指本宫的底限!不然你们以为凭丽嫔那个蠢货,何以能够专宠,本宫何以会轻易容下她六年?哼,这丫头若是想做第二个丽嫔,本宫倒还不着急动手,可她偏偏动了她最不该动的东西——皇上的心!”惠嫔诡谲的眼中怨毒漫溢。 “那娘娘预备下一步……”宁嬷嬷询问道。 “不着急,这丫头可不象丽嫔那么简单,待本宫摸清了皇上的心思,再做打算——本宫到底有些不放心。” “对了,那个贱奴呢。”惠嫔忽然想起什么。 “回娘娘,还喘着气呢。” “已经没用了,处理干净些!” “喏。” 凄冷的风从窗棂缝儿里渗进来,发出轻幽的呜声,宁嬷嬷缩了缩肩推门出去,一脸惨淡。 翌日。 长春宫外早早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郑宜华。 她素着脸杵在宫门口一言不发,宝珠说什么也不肯为她进去禀报,郑宜华便将那春葱般的手指塞入门缝中,与宝珠眼对眼耗着。她到底是娘娘,哪个宫人敢去动她,待要关门,又怕夹了那手。 宝珠无法,只得寻了颐珠来撵人,颐珠为初苒昨夜出了整晚的冷汗,心情正烦躁。听见宝珠说郑宜华赖着不走,立时火冒三丈,随了宝珠气冲冲的出来。 郑宜华远远看见是颐珠,便松了手,把眼帘一垂,直挺挺地跪在宫门正中,来了个闭目塞听。 揣着一肚子刻薄话的颐珠瞧见郑宜华这幅破釜沉舟的架势,顿时气得牙痒,驻了脚步,站在院中恨恨说道:“宝珠,还不快迎充媛娘娘进内殿去!” 宝珠一愣:“姐姐,你……” “快去!难道你就让她那么宫门口跪在着,好让整个后宫的人都看见,再造谣说是咱们娘娘包庇了她,她来谢恩来了么!”颐珠死命压低了声音,满脸愠怒。 宝珠这才明白过来,小嘴一撇:“哼!昨日怎么不见她有这般伶俐聪明,敢情是把心眼子都用到凝华殿来了!” 话虽如是说,宝珠终是不敢耽搁,迎了出去。 如今长春宫里头的宫女也是不可靠的,宝珠只能依颐珠所言,将郑宜华一路带进内殿来。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2章灭口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进了内殿,郑宜华仍是一副旁若无人样子,进门便朝着深垂的帐幔直挺挺跪下。 颐珠光火不已:“充媛今儿个怎么这么多礼数,教我们娘娘如何担待得起?我们娘娘昨夜歇得不好,现在还没起呢,充媛还是就此赶紧请了安回含凉殿去吧。从此往后,我们两宫各不相干!” 前晚,郑宜华迷情之下的放浪形骸,就只有初苒和颐珠看见,纵然郑宜华再装得充耳不闻,听见颐珠这般嫌恶的撇清,也难敌心底的羞惭难当,身子摇晃道:“颐珠……” “充媛娘娘,”颐珠截口抢了话头,身子深深福下:“昨晚奴婢一时情急,对充媛不敬,伤了充媛玉体,充媛今儿个是罚也罢打也罢颐珠都认,只求充媛娘娘往后莫要再来凝华殿了。” “充媛娘娘放心,昨日之事已然善了,能挡的,我家娘娘都已替充媛挡了,还望充媛日后好自为之。” 郑宜华长这么大,大约是头一次被侍女训斥,顿觉跪也不是起来也不是。 颐珠脸上笑得清冷,言语锋利如刀:“充媛莫不是真当我家娘娘是九天上下来的玄女,神通广大?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家娘娘一出面,就什么都能替充媛周全的妥妥帖帖?充媛也太抬举我们凝华殿了。” “我家娘娘不过年刚十五,千里远嫁,孤身一人来了大晟。求人照应还来不及,哪能如充媛一般,少府家的千金嫡小姐,娘家近在眼前。充媛往后再有什么事不若多请娘家人来宫里走动走动,想必要巴结的娘娘的人多着呢!” 郑宜华虽然心中惭愧,可也是从小矜贵,纵然昨日是受了初苒恩惠,却也忍不下颐珠这般夹枪带棒的讥讽。当下便气得牙关紧咬,眼中带泪。 “颐珠,是你在外头么?”初苒到底还是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道。 “娘娘,是我。”郑宜华扬声道。 鹅黄的帐帘被无声撩开,露出初苒疲惫的脸:“颐珠,怎么让充媛跪在那里,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颐珠知道再阻拦已是无用,便懒得再说什么,径直去榻边给初苒披了衣衫。 郑宜华隐约见初苒唇色苍白,脸儿微黄,一副憔悴摸样,胸中那些不忿之气瞬间便消了下去。她实在不难想象,贵人昨日凭一己之力在皇上面前指鹿为马,是何等凶险。一个不慎,名节清誉尽毁不说,但凡皇上起了半点疑心,则圣宠衰驰。这对后宫的女子来说,与要了命又有何分别。 想着,郑宜华的热泪便滚滚而下:“娘娘,宜华今日来,不是有所求,实在是有紧要事告知娘娘。” 初苒披衣出来,扶了郑宜华起身:“有什么事,充媛只管说来。” 郑宜华顺从的起了身,却仍是垂眉不语。初苒瞅瞅颐珠,微笑道:“本宫这丫头性子虽燥些,却也如澜香一般是贴心之人,充媛不必顾虑。” 郑宜华却仍是不肯抬头,初苒看她一脸不自在,似乎有些明白,只得说道:“颐珠你去殿外守着,莫教人随意进来扰了本宫与充媛说话。” 颐珠冷哼一声,旋身出去。 “充媛有什么心里话,坐下说吧。”初苒欠身坐在小几前,盈望着郑宜华。 郑宜华却捂了脸失声痛哭:“宜华哪还有脸面在娘娘跟前说什么心里话。” 初苒叹道:“世间男女情爱最是自然纯真,本宫从来不觉得充媛做了什么有失颜面的事,况且,充媛也是受人蛊惑才一时迷失,怪不得你。” “娘娘如何知道宜华曾受人蛊惑!”郑宜华骤然止了泪,一脸震惊。 见郑宜华如此反应,初苒心头微松,所幸郑宜华不是个愚笨之辈,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但是其中关窍到底还是想通了,省去自己不少口舌。 “本宫只是猜想!”初苒微笑着安慰郑宜华:“不过才短短十数日,充媛就有如此大变化,本宫实在难以相信,充媛不曾受到过外力影响。” “娘娘真是机敏过人。”郑宜华脸上一肃,呆呆道:“这也正是宜华今日前来的缘由。” 郑宜华长长一叹,似乎要鼓足了勇气,将心里话都坦诚地说出来。 “宜华自知是个俗不可耐的凡尘蠢物,哪里配得上顺王殿下那样的仙人之姿。宜华不过居于陋穴仰望山巅,从始至终不过倾慕而已,哪里敢生出亵渎的念头。”晶莹的泪自郑宜华腮畔滑落,无声的坠入绣裙的褶皱中:“是有人利用了宜华,诱宜华一日千里,直赴歧途。他们想要宜华下阿鼻地狱,即使万死宜华也在所不惜,可他们万不该借此作践殿下!” 郑宜华一把抓住初苒的手臂:“娘娘,这样的人娘娘断不可以放过!况且,这人的目的根本就是娘娘您,您不可不防啊!” 初苒不禁眼中带惊喜:“连这一层你也想到了,实属不易。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说说吧,充媛你是如何察觉的。” …… 时光在悄然间闪逝。 郑宜华走后,初苒疲倦地倚在春凳上,任由颐珠推拿揉按。她昨晚晕厥,就是因为太过紧张后脱力所致。 外头传来一阵喧闹,颐珠不禁皱眉,轻唤道:“宝珠,外头吵什么?” 廊外的宝珠忙进来,大眼忽闪:“姐姐,秋墨池那边淹死了个小太监,捞起来时已经涨了大肚子,没用了。管事太监都说是送东西去造物处时,不小心跌进池里的。” 初苒猛地起身:“知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人?” “约莫是永安殿的粗使太监。” 不用想也可知这小太监是谁了,初苒与颐珠一个对视。 终于还是出人命了么,初苒心中一阵黯然,继而便是愤怒。那人果然不是善类,在他拿萧若禅的病大做文章时,初苒便已察觉,昨晚的事刚刚了结,这个曾与郑宜华私下联络过的小太监便立时死于非命,杀人灭口可谓不假思索!到底是何人,在后宫中如此有底气,做起事来又如此得心应手、不费吹灰。 “颐珠,这小太监可是直接将郑充媛诱向深渊的人。”初苒冷冷说道。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3章诱引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事本是郑宜华私密,郑宜华自己也不愿被旁人知晓,可到了此时,初苒却不能不说与颐珠听。 “郑充媛方才说,她原本也是不认识那小太监的。第一次,是她在游园之时,发现有小太监竟在暗窥自己,郑充媛便叫住了他,私下训斥了一番。可那小太监却说,一直偷看充媛是有缘由的,因为他在他们殿下毁去的一副画上看到了酷似充媛的美人。待郑充媛再细问时,他又说不出更多关联之事,只是表明他是永安殿的粗使太监。” 颐珠脸上顿时现了惊异之色:“怪不得郑充媛会那般泥足深陷,奴婢还当真以为她是色令智昏,才糊涂如斯。原来竟是被人诱导,奴婢真是大意。” 初苒也感喟良多:“自古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人手段如润物无声,早已精心布好了局,我们处处被动是在情理之中的。当初本宫料定他投石问路之后,必有后招,可主动诱引郑宜华这步棋,委实在本宫意料之外,你也不必太自疚。” “娘娘,从那之后郑宜华便一直在与那小太监悄悄联络么?” “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初苒微叹:“那小太监说的全都是半截子话,若隐若现,句句都挠到充媛心里,充媛如何能不步步紧跟。若是那小太监一开始便说,他们家顺王殿下不可救药的恋上了充媛,充媛只怕还未必肯信呢。” 颐珠秀目里浮起怒气:“不用说,昨日,定也是那小太监诱了郑充媛去永安殿的。” 初苒点头:“昨日那小太监给充媛送去一角残帕,上头写着充媛闺名,是顺王殿下的笔迹。方才充媛拿给本宫看过了,上头仍有一股子甜腻之气。” “合欢媚水。”颐珠语气泠泠。 “大约是吧。那小太监告诉郑充媛,说他都是下午当值,每值掌灯前后,殿下就会服了汤药深睡一两个时辰,他几次经过窗下都曾听到殿下梦呓,但是听不真。直到前日,他才听到殿下在高声呼唤‘宜华’二字,似是极为痛楚。他便偷偷潜了进去一看究竟,就这样发现了那张残帕。” 初苒徐徐讲道:“充媛原也是又几分疑心的,一个粗使小太监如何能那般无声无息的接近殿下。可那小太监将自己是何时,从何处,如何悄悄进到延福堂的,说的一清二楚,由不得郑充媛不信。” “哼,说得那般清楚仔细,根本就是在教充媛如何潜进永安殿私见殿下。况且还有那抹了媚水的帕子,充媛必会反复细看,纵使心中还存着疑虑,被那淫物一激也会乱了心智。”颐珠牙间发出咯咯之声。 “呃――在对殿下的情愫上,充媛倒是很坦白的。”初苒微笑着说道。 郑宜华在这个问题上的坦诚,令初苒很敬佩。生性胆小,遭人算计,但是她仍然敢于承认自己感情,算是真正的爱吧。 “她,真是对殿下起了绮念?”颐珠秀目不解。 “是!那媚水的药力,直到永安殿才渐渐发作,她记得很清楚。”初苒面色又沉重了起来:“看来,那人比你我都更了解郑充媛。正如充媛她自己所说,她对殿下只是存了仰月慕雪之情,绝无半点龌龊亵渎的念头。殿下发病后,她牵肠挂肚,一心惦记的,不过是想亲眼看看,殿下是否安好,便于愿以足。” “那人借小太监之口,将大好机会给郑充媛奉上,她哪里还顾得上思考自己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涉险。只想着,自己小心些,去看一眼就走,应该不会有事。” “可惜,她万没有料到,她已然中了媚药。”颐珠接口道:“永安殿里的宫人早被遣散,郑充媛第一次那般近的接触殿下,屏风之内二人独处,充媛心中本就情炽如火,偏殿下还被人解了衣衫,倾城绝色万种魅惑,郑充媛哪里还有抵御之力。” 初苒不期颐珠有这等想象力,竟似亲眼见过一般,但见她一脸肃色,也只好应道:“是,所以我们去时,就看到了郑充媛意乱情迷、不能自控的那一幕。” 颐珠霍然起身,言语仍是淡漠,却满脸悔色:“是奴婢误会了郑充媛,昨日奴婢曾出手冒犯,今日奴婢又以言语相讥,奴婢这就去含凉殿求充媛娘娘责罚!” 听了这话,初苒忽然觉得,颐珠也算得上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了,她知道郑宜华对萧若禅的感情后,不仅不以为杵,反倒还似生了敬意一般。 惊愕之下,初苒倒也欣然:“如今还在风头上,这事不急于一时。郑充媛言语间,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怕现在最令她寝食难安、愧悔难当的不是你,而是因为她的无心之失,遭人亵渎作践的顺王殿下。怯懦胆小如她,刚才居然也公然对本宫说,叫本宫不要放过那始作俑者!” “当然不可放过!娘娘,您入宫不久,不知这宫闱龌龊,对那等狠辣如毒蛇般的人,断不可行一时之姑息。这人一击不中,必定盘缩蓄力,等待下一次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颐珠忧心忡忡。 “本宫何时说,要放过此人。”初苒眼芒远远地看出殿外。 那人视人命为无物,便是天容得,她也容不得:“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那人身在暗处,咱们不能将之一把揪出,就要试着了解他,就如同他对咱们了如指掌一般。” “了解?”颐珠有些困惑。 “对,了解他。比如他的动机,目的,他想要什么。”初苒毫不含糊。 颐珠微微愣神儿,一脸茫然。 “颐珠,你不觉得这次那人的计策虎头蛇尾了些么?”初苒纤细的手撑着下颌:“本宫总有一种感觉,若是本宫与衣冠不整的殿下在一起被抓个现行儿,那人才真正吃惊呢!” “最简单的一桩,至少事发前将颐珠你也引开,不是件难事吧,若真是那样,本宫可不是孤掌难鸣,难得自圆其说了。” 颐珠却难以理解:“或者,他是怕将奴婢也引走,娘娘便断不肯去永安殿了呢,他还不至于如此深谙娘娘的脾性吧。” “也对。”初苒灿然一笑:“但不管怎么说,疑点就是疑点。看来,这宫里的好日子已经过完了,本宫是想不打起精神都不行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4章活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颐珠的手艺果然没得说,昨日昏厥之后,全身无力,刚才被她这么一通揉按就好了许多。 “对了,那个给尚陀传信儿的长春宫宫女,你也要多留心。虽然她自称是长春宫里的人,却也未必一定就是。还是要细细暗查,即使查到是长春宫里的人,也莫要妄动,毕竟那是太后殿,一个不好又落人口实。”初苒叮嘱着。 “还用娘娘说么?颐珠省得。” 初苒微笑道:“你,本宫从来都是放心的。就是宝珠,也是个堪用之人,当初本宫就觉着她虽木讷胆小,但是那双眼却清澈见底。小禄子又说她入宫时间短,本宫便留用了。现在看来,还真是留对了人。” 颐珠点头称是。 初苒想想又道:“整个长春宫恐怕顾不过来,但这凝华殿,务必要给本宫肃清。颐珠,看你平素似与小禄子有些交情,私下里请他给凝华殿物色一个可靠的常侍,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双拳难敌四手,况且,遇到昨晚那样的尴尬事,更是委屈了你。” 颐珠知道初苒是指昨晚替顺王殿下更换寝衣之事,心中又是一番感动,眼里都泛了红:“娘娘这样尊贵的身份都没说委屈,奴婢哪里就委屈了。娘娘自管放心,别的不敢说,这凝华殿,奴婢让它连外头的一只蚊虫也休想飞进来。” “真是好姐姐。”初苒见颐珠又是一番感激涕零的样子,便打趣岔开。 “娘娘你……”颐珠一阵埋怨,到底还是破涕为笑。 见初苒眼中有些困意,颐珠便伸手扶了初苒去榻上歇息。初苒昨夜歇得不好,又被郑宜华吵醒劳神了半日,委实疲惫不堪。当下,只宽了大裳便躺下歇了,几次眯眼却又几次睡不踏实,眼前总是浮现昨晚元帝失落冷淡的样子。初苒自怀中取了九龙佩出来握在手心,直觉那羊脂白玉入手温润幽凉,像极了那人的性格,再放在眼前端详,那玉似透非透,似明非明却又好似自己现在的心境。 沉沉地倦意袭来,初苒到底还是迷迷糊糊地睡去。朦胧中似又嗅到熟悉的龙涎香,只一抬头便见元帝双眸含笑的看她,眼里俱是柔情。一抿薄唇渐渐压下,初苒羞得闭了眼,可等了良久也不见那吻落下,待初苒再睁开眼时,元帝又化成一抹淡淡的烟雾退散消弭,初苒忙追了过去,元帝却转瞬不见踪影,初苒四处找寻无果,一回头,又见元帝在远处遥遥看她。 梦中的初苒也有些迷惑了…… 连日来,元帝总是来回繁忙与紫宸殿与宣室殿之间。从前两分天下的朝堂开始出现裂痕,裂变成许多大大小小的团块儿,这样的局面无疑最利于元帝。而元帝仍是秉承着倚重宋氏的策略,与舜纯徐徐周旋。瘾毒尚未彻底除去,贸然实行大的变革还不是时机。 除了朝堂,不平静的还有后宫。这两次的事,元帝也命高福在暗中调查,可谁知那幕后之人竟做的十分干净,连高福都觉得头绪全无。 这日,已是日近西斜。 廷议结束后,元帝出了宣室殿仍一路思索,刚踏入紫宸殿的宫门,便看见宫墙边角处探出一颗小脑袋,发髻上别着粉色的绒花,不是婉嫔还能是谁? “舅舅!”见元帝看到自己,婉嫔便忽地蹦出,一张略显婴儿肥的小脸笑得没心没肺。 “你姐姐禁足,你便又开始四处淘气了?紫宸殿,也是顽的地方么,不怕被侍卫当刺客拘了去。”元帝半玩笑半当真地斥道。 “筠儿在宫中四五年了,哪个侍卫没见过。再说筠儿这不是没进去么,在外头等舅舅也不行?”婉嫔无辜的撅了嘴,两手藏在身后,不停地揉搓。 元帝无嗣,宫中并有没与婉嫔一般大的孩童可以与她玩耍。她身份尊贵,又受丽嫔管束,便是她愿意,也不会有机会可以和小宫女、小太监们玩儿。 元帝软了心肠,安步朝院内走去。 见皇上并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婉嫔立时满脸带笑赶了上去,一路嘁嘁喳喳说笑个没完。元帝见她孩子心性,阴晴脸儿变得这样快,不由也唇角含笑,心情舒畅了许多。 进了大殿,婉嫔便闻到核桃酥的香气,当下就住了口,径直过去桌旁,抓了点心就着茶,就往嘴里填塞。看她好似狼吞虎咽,实则吃得很斯文,桃酥小心的被她含在口中,腮帮左右鼓起,唇角却半点残渣也不见,更是没有半分声响。人也规矩地立在桌案边,两眼盯着碟子,吃得极认真。 见了那副样子,元帝便知她定是在外头疯顽了许久,累得又渴又饿了。 “你这是又爬树翻去哪里了?”元帝瞥见她微毛的鬓发上沾了树叶,随口问道。 “唔,唔……”婉嫔包着小嘴,面不改色直摇头,手却顺着元帝的视线朝自己头上一捋,待看见抓下来的是片树叶,便忙咽了口中的点心,大言不惭说道:“大约是经过树下时,树叶不小心落到头上了。” 元帝顿时哑然,不再理她,转身去展了御案上的简牍来看。 婉嫔见状忙猛饮了两口茶,放下小碟奔到御案边,满眼期待地说:“舅舅,我们去找苒姐姐玩儿吧,您都忙一天了,也歇一歇嘛。” 元帝陡然听见初苒的名字,握着卷牍的手微微一滞。 “苒姐姐现在也应该午歇起来了,好不好,舅舅!皇帝舅舅~~~~”婉嫔见元帝面色犹疑不定,便开始撒娇耍赖。 元帝双眼盯着简牍,微微侧脸,并不看她:“你怎么知道阿苒午歇要睡到这个时辰,又偷偷跑去凝华殿了?” “哪能儿呢,颐珠将凝华殿防得严实着呢,筠儿是去长春宫问的。那个什么颐珠可吓人了,总是悄无声息地站在人背后,就象鬼一样,声音也象鬼。”婉嫔睁大了水灵灵的眼,说得绘声绘色。 元帝被她这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忽悠的头疼,抬脸略思忖了片刻,又问道:“你苒姐姐何故睡到这个时辰,都快要用晚膳了。” “不知道,大约是苒姐姐太困了吧,反正她们说苒姐姐这几日总是要睡到这个时辰,筠儿就出来了。” 元帝见她似乎极为沮丧,不禁问道:“你很喜欢你苒姐姐么?” “是啊!” “为什么,就因为她和你差不多大,能玩儿到一处?” “才不呢,苒姐姐比筠儿大多了。筠儿喜欢她是因为她和这宫里的女人都不一样,和她在一起有意思。”婉嫔说得起兴,便开始口没遮拦:“走嘛,舅舅,筠儿好容易才出来一次,总要玩儿够了再回去。” 元帝脸色一黑:“你果真又是偷跑出来的,没和你姐姐说一声么?” “是姐姐禁足,又不是筠儿禁足,再说,她活该!”婉嫔修眉一挺,理直气壮。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5章翻天黑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见婉嫔这般言语无忌,自是免不了又要教导一番。 “活该?是可以这样说你姐姐的么,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朕罚她禁足是杀她的躁气,望她日后遇事莫要冲动,能三思而后行。并非就是说她有多么大的过错。” 熟料婉嫔根本不吃这套,振振有词道:“那,苒姐姐也没有过错啊,她为何总要编排苒姐姐喜欢小舅舅呢!依筠儿说,姐姐就是笨,就凭苒姐姐给小舅舅看了病,她就编排上了。她也不想想,苒姐姐还为建州的子珩舅舅闯了宣室殿呢,那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这可怎么说?难道说苒姐姐也喜欢五舅舅不成?” 元帝眼神微缩,眉间厌倦。 事情已过去多日,他不想再在这问题上来回兜转,乐熠、萧若禅、萧子珩,元帝不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喜欢她抑或被她喜欢,从前他爱极了她的聪慧清透、体贴温存,可现在这些都成了她惹人觊觎之处,令他心中极为不快。 殿门“吱呦”一声轻响,小禄子抱了满怀的卷牍进来,直顶到下颌。只见他昂头垂眼在门口站定,腆了腆肚子才又勉强跨过门槛,径直朝御案走来。 婉嫔到底还是有些眼色的,见送进这么多奏章,便盈盈福身道:“舅舅有国事要忙,筠儿先行告退!” “去吧,出来这么许久,你姐姐也该急了。”元帝微微颔首。 “奴才恭送婉娘娘!”小禄子闪身倚在柱下,调子拖得悠长。待看着婉嫔出去,他才又慢悠悠的腆着肚子一拐弯,将卷牍都抱进了隔间里,一卷一卷分类入档。 元帝伸直了脖子朝里头瞄了一眼,不禁失笑――这个滑头奴才! 翌日。 元帝刚从宣室殿出来,便见金阶下一群宫人拉扯推拽,里头还有一个尖厉的女声不断的呼喊:“皇上,皇上!” “丽嫔!”元帝一声威喝,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朕记得你当在瑶华宫禁足,何故来大殿前喧哗!” “皇上,就因为臣妾禁足了几日,便有人以为皇上不再疼爱臣妾,开始对臣妾下狠手了,臣妾断不能再在瑶华宫里坐以待毙!”丽嫔满脸泪痕,呼喊着。 “混账!满口癫话,等你禁足日满之期,朕再给你算今日这笔账!拉下去,瑶华宫加强守卫!”元帝听了丽嫔满口胡言,怒火顿生。 “皇上,不是臣妾疯癫,是有人丧心病狂啊!皇上,您去瑶华宫看看筠儿就知道臣妾为何一刻也等不得了,有人看对臣妾下不了手,就拿妹妹出气,可怜筠儿还不足十三啊,如今就躺在臣妾的瑶华宫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了……”丽嫔见元帝不信,不由歇斯底里起来。 元帝一愣,他知道丽嫔是万没有胆子诅咒婉嫔的,更不至于为了还有一两日就到期限的禁足编这等谎话。当下心内一沉,问道:“此话当真!可有请御医看过,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见皇上着急询问,拉扯的宫人们都松了手。 丽嫔勉强抬手拭了脸上的泪,奔到元帝身边:“请了!今日在宫里当值的太医全都去看过了,皆说不出是什么病症,却又都说性命堪忧,不然臣妾断不会闯到宣室殿来。皇上,这可怎么办,母亲现在怕是已经知道了,定是要急晕过去的!” 丽嫔哭得双眼红肿,满脸的惊惶无措,没有半分作伪。 元帝不再耽搁,拉着丽嫔上了御辇,一众奴才便扯开了步子朝瑶华宫疾奔。 瑶华宫里此时正一片惨淡,到处都是嘤嘤地哭声。元帝下了御辇便直去婉嫔所住的馨语轩,丽嫔也跟着一路疾走,边落泪边斥责宫人:“都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都给本宫闭嘴!” 馨语轩里光线甚好,满屋摆的皆是婉嫔八岁起至今的各色玩意儿。婉嫔纤小的身子此刻便静静躺在淡紫色的床褥上,紫绣的帷幔也被高高吊起。 元帝俯身一看,果见婉嫔眼窝微陷,脸色青白,平日红润的小嘴也失了血色,起着干枯的焦皮。想着昨日她还大眼灵动,立在自己面前笑颜明媚,今日就憔悴凋萎成这个样子,元帝只觉心头一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当值的太医顺溜跪了一地。 为首的张太医垂着头,谨慎的答道:“恶疾应当不是起于体内!微臣前几日还给小主请过平安脉,五内调和,很是健康!” “张太医,你这到底什么意思?病不是起于体内,莫不是筠儿她中了毒!”丽嫔心内早已有了旁的揣测,借了张太医的话便在元帝面前捅了出来。 “清竹,还没学会慎言么?” “皇上,您是不知道。昨日筠儿乘臣妾不备,偷偷溜出去玩儿了一趟,回来时还好好儿的,只是吃晚膳时便不住打瞌睡。秦嬷嬷只当是她玩儿累了,便带了回房去歇息,哪知到了夜间,秦嬷嬷去盖被子时,就发现筠儿不妥。见她唇上起皮,秦嬷嬷还当是筠儿发烧了,可摸着额头又冰凉,再唤就是怎么也不醒了!”丽嫔全然没了平日的跋扈张狂,忍着泪细述原委。 丽嫔有多大个能耐元帝是最清楚的,让她挑事儿说谎不难,如此慌乱逼真,实在不是她能力所及。 元帝一直以为前两次的事是皇姐又在插手后宫之事,不然不会连高福都查不到蛛丝马迹,可现在连婉嫔竟也遭了毒手。谁不知道婉嫔是萧萝阳的心头肉,难道后宫之中还有一只翻天黑手不成! 元帝顿时心绪翻涌,也不再责怪丽嫔,反倒放软了语气道:“然后呢。” “秦嬷嬷当下就禀了臣妾,也去请了太医。臣妾好赖还有些脸面,太医署哪个敢怠慢,都是放了手头的事,一个个急急地过来瞧,可就是没有办法啊,皇上!”丽嫔泣不成声,跪地哀求道:“臣妾今儿一早已经让秦嬷嬷去给母亲带了信儿,估摸现在已然知晓了。求皇上许母亲在外头寻访奇人异士,臣妾不是胡说,筠儿这病到底蹊跷,只怕寻常御医看不好……”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6章中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人正说话间,兰莺进来禀报:“王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元帝眼睛猛地一亮。 兰莺口中的王太医,正是王吉符,舜纯安插在太医署的暗人。他原本就是暗祭司一族的巫医,后来借用了他人的身份潜入大晟。因为用的一手好偏方,又见多识广,才被太医署破格从民间录用。 元帝见是他前来,心中多少又生出了些希望。 王吉符见过礼,便径直去了婉嫔榻前,只单看那脸色,又伸手抚出双脉,当下心中便有了数儿。捏开婉嫔的颌骨,细细查看,又在榻前耽误了半刻,王吉符这才走到元帝跟前,跪禀道:“皇上,婉娘娘不是生病,是中了蛊。” 一语出四座皆惊,连丽嫔的脸色都是青白红黑转个不停!跪着的太医里头,好几人都悄悄松了口气――终于有人肯把这情况说出来了。 因为是中蛊,不同于急症,甚至不同于中毒。不仅是解蛊过程中会存在许多变数,而且自古后宫最忌讳巫蛊一类。蛊是活物,需要有主人豢养,能在深宫之中以蛊害人者,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小太医敢轻易与之为敌的,况且那蛊似乎极为稀罕,非比寻常,贸然说出些模棱两可的诊断,皇上要问起治疗之法时,又该当如何应对呢?倒不如干脆装作看不出,且混过去再说。 元帝闻言大惊,只觉不信,可看着一众太医跪在地上,没有一个起来反驳,心便不由得重重地沉了下去。 “王吉符,你可有治疗之策。” “回皇上,这蛊似是南方极边所出的新种,抑或是极古老已失传的恶蛊。看婉娘娘状况,以微臣的判断,这蛊现在已入了婉娘娘的颅脑,不出十日,婉娘娘就会因为颅脑中精血不足――衰竭而死。”王吉符脸色暗沉,如实禀奏道。 殿内刚刚平静的嘤嘤声,现在又乍然而起,丽嫔张大了嘴,几近呆傻。 元帝心乱如麻,竟顾不得去呵斥那些痛哭的宫人,只是渺茫地问道:“爱卿可有解救之法!” 王吉符缓缓摇头:“微臣孤陋寡闻,不知这蛊到底为何物。况且蛊虫又已深入颅脑,只怕待微臣理出些头绪之时,婉娘娘已然等不得了。” 元帝面露威吓:“王吉符,朕知道你博闻强识,难道你竟束手无策至此,让朕白白看着筠儿昏睡死去不成?” 王吉符苦苦思索半日,慎言道:“蛊为活物,精养不易,一般养蛊之人都有一些延长蛊虫寿元的办法,比如龟眠、蛰伏。微臣知道一些方子,不知用在婉娘娘身上,可否能让那蛊虫吞噬精血的速度减缓,争取些时间。” “那还不速去制药!” “喏!” 王吉符不敢耽误,立时拟了方子让人去熬制,又令宫人将婉嫔移至一旁的隔间,自取出一盒药膏,碾碎了几只丹丸进去,调的乌黑幽亮。将婉嫔整个头脸,连同颈项都涂得漆黑,一股恶臭酸腐之气冲天而起,熏得整个馨语轩十丈之内不能近人。王吉符又将一只鸽蛋大的丹砂塞入婉嫔口中,才转身出来。婉嫔贴身的宫人忙将刚刚熬制好的汤药抬进去,给婉嫔擦身。 瑶华宫里忙乱一片之时,舜阳王府早已翻了天。 萝阳公主一掌扇出,指甲划过秦嬷嬷的老脸,五道血痕顿现,似被狠狠挠过一般。 “本宫将筠儿交到你们手上,你们就是这样看顾的么?!”萝阳盛怒之后,哭得快要昏倒,扯了舜纯的衣袖,就要往宫里去:“我的筠儿,都是娘的错,你还那么小,娘不该将你送进那吃人的宫里。夫君,我们去看筠儿,迟了我怕是就看不见了。” 舜纯也是急得眼中满是红血丝,重重锢了萝阳在怀里,劝慰:“王吉符已经去看了,夫人你不能乱了章法,本王的女儿哪个敢动!便是冥君索命,本王也有本事找得回。” “真的么。”萧萝阳泪眼迷蒙,全然没了主意。 舜纯连声安慰:“当然是真的,夫人你忘了为夫有上古残篇么?” 舜纯凑在萝阳耳边,低低地道:“你也见过的,里头尽是御人之法,不管筠儿是天灾还是人祸,为夫都有办法让她好好儿的活着。” 萧萝阳渐渐止了哭,那上古残篇的确神奇,虽是残篇,但保留下来的部分,御人之术最为完整,里头有许多灵药配方。 见萧萝阳心绪稍稍稳定,舜纯这才敢说:“咱们谋划多年,不能因一时一事乱了阵脚。王吉符是我族中最好的巫医,且行事果断,他去看了筠儿,必能洞悉病因。” “夫人莫要贸然闯宫,还是先去知会宗正陈育成,让他安排下进宫探视的日子,这样的事,萧辰昱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为夫也好有时间在宫里安排一番,以免咱们误中奸计!” 见萧萝阳仍是急切,舜纯信誓旦旦:“夫人,为夫保证,今晚王吉符的密报一定会来。夫人你又不会疗伤瞧病,去了也是徒增伤感。” 舜纯费尽唇舌,萧萝阳终是同意等到明日一早,再按觐见之礼进宫去看婉嫔。 大晟宫里此时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丽嫔闹得那样大,阖宫的御医都去过瑶华宫,事情哪里还瞒得住。此刻。丽嫔如虚脱一般坐在灰暗的角落里,面上覆了遮臭的面纱。众人都只当她疲累不堪,便由她在一旁歇息,可谁也不知道,那密致的面纱下,掩了一张惊恐至极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魅影一般,在丽嫔心中不断起伏,搅得她神魂不安。 整个大晟宫都似乎开始充斥着如死亡一般的腐败之气,婉嫔中蛊之事,凝华殿与雪阳宫也陆续惊闻。 初苒刚刚苍白了脸从椅上起身,就被颐珠按了回去:“娘娘,一切待颐珠打听清楚,您再去看婉嫔娘娘也不迟。现在那边有皇上主持大局,娘娘您两眼一抹黑,去了也是白添乱。” 初苒微微点头,这事来得太突然,是得谨慎。况她从不认为,什么事只一步就会走到死局。既是中蛊,亦就是人为,就能有办法解蛊。自己对蛊又没有什么了解,与其贸然前去无所作为,倒不如让颐珠先去探一探。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7章右翼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雪阳宫里的惠嫔,这次比任何时候都震惊得多。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萧萝阳连自己不到十三岁的女儿都下得去手。是丽嫔?不,她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动机。若说因妒生恨,婉嫔尚未及笄,侍寝都是一两年以后的事,现在有何好妒? 莫不是……璃贵人。 这个猜测令惠嫔坐立不安,璃贵人――竟有这样的手段,这等胆量,还有这般毒辣?!惠嫔细细地凝思,难道是自己算计顺王与郑宜华的这笔账,被璃贵人记到了丽嫔头上,才出手报复? 惠嫔微微摇头。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她却不能不说,对一个孩子下蛊,全然不似璃贵人的行事作风。 那就是另有其人了,是谁!这深宫里到底还藏了谁?惠嫔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猛地转身过去,除了一片寂暗,却又什么都没有。 元帝仍在瑶华宫,等着王吉符的消息。 直到天色微暗,王吉符才一脸汗水的前来禀复:“皇上,有效了!婉娘娘的双脉已然微弱,那蛊虽未到龟缩蛰伏的地步,却委实迟缓了不少。” “爱卿辛苦了。”元帝微微吐了一口气。有转圜的余地,总比什么希望都没有的好。 “皇上,天色已然不早,圣体要紧,您还是回宫歇着吧。微臣已然选了太医署里几个擅用奇药的同僚守在馨语轩,一同商讨解蛊之法,一旦有所发现,必然先去禀报皇上。”王吉符说得情真意切。 元帝颔首应允,细细嘱咐了几句,便回了紫宸殿。 宗正陈育成替萝阳公主奏请入宫探视的上疏,已然放在元帝案头,元帝没有犹豫,当下便朱批准请,送了出去。 颐珠也悄然返回了凝华殿,初苒已在内殿等候多时。 “娘娘,事情蹊跷的很。” 看颐珠脸色不善,初苒便知道事情又不那么简单了。 “婉嫔娘娘的确是中了蛊,且婉嫔娘娘昨日在外头几乎闲逛了整日,是在何时何地被何人所害,全然没有头绪。”颐珠有些半吞半吐。 初苒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不知本宫的急脾气,有什么话,一次说完!” “奴婢说了,娘娘可不要急。”颐珠眼神有些沉重:“昨日,婉嫔娘娘先是去了瑶华宫北边的静园玩耍,后来,据说似是朝北三宫去了,而后折回来,来了咱们长春宫,最后去的地方是皇上的紫宸殿。” “北三宫是什么地方?”初苒好奇地问。 “就是先皇时的废宫,当今皇上从未将任何人打入冷宫,里头是没人住的,荒僻的很。想是婉嫔娘娘被什么吸引了去,好奇瞧了瞧,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离开了。接着,就是来咱们长春宫了。”颐珠见初苒只顾问北三宫,便刻意将“咱们长春宫”又重复了一遍。 初苒明白颐珠的意思,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如何?婉嫔娘娘去过的地方皆是无人之处,只有咱们长春宫是住人的地方,可不是对咱们不利?” 初苒一笑:“皇上莫非不是人么?你才不是说筠儿最后去的地方是紫宸殿,可见在‘咱们长春宫’里的时候,还是好好儿的。” “娘娘您……奴婢算看出来了,您就是爱和奴婢抬杠。” 初苒见她生气,便温言道:“本宫不是与你抬杠,这长春宫里是人,紫宸殿里也是人,有何不同。况且要害人,僻静少人的地方不是更方便下手么?你那担心实在杯弓蛇影了。” 颐珠脖子一挺:“诶!奴婢还就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娘娘您也不想想,您现在是什么状况。” “本宫?本宫能有什么状况?” “前朝后宫,娘娘您早已声名远播了,娘娘不知么?皇上对娘娘更是一往情深,言听计从。”颐珠压低了声音笑道:“奴婢只怕,齐姜真的要出第二个皇后了。” 初苒瞠目结舌,不料颐珠竟扯到这上头,作势要去掐,颐珠却躲得极快。初苒气道:“坏丫头,一日没个正行儿,就知道瞎编派。皇上已然多日不曾来过凝华殿,你这是玩笑?取笑?还是看热闹呢!” “看,娘娘想皇上了不是?不若拿了那九龙佩出来,细细看上一看,心里必然就会好些了。”颐珠愈发牙尖嘴利,似乎很是不满初苒方才的拆台。 说到这个话题,初苒还真个是无力了。 颐珠见初苒黯然不语,又不落忍地劝道:“娘娘不要胡思乱想,皇上的九龙佩是能随处放的么,别看皇上这些日子没来咱们凝华殿,可皇上把心留在娘娘这儿了。九龙佩是什么,是皇上给娘娘的保命符,不然这样东西,皇上会十天半月都记不起?小禄子的那双眼睛莫非是个摆设?” 初苒虽仍是笑骂颐珠,可心里却好似得了极大的安慰一般,踏实下来。 “不要混闹,还说筠儿的事。那蛊可要紧,真的已经侵入颅脑了么。可本宫总觉着,筠儿不象是个福薄之人。” 颐珠也敛了嬉笑,认真道:“奴婢也觉得。如此害死的婉嫔娘娘有什么好处,她还那样小。纵是侍寝也还有一二年呢,况且她那样的孩子心性儿,将来也未必就会得了圣宠!” 初苒猛地听见“侍寝”,又愣住了。 颐珠这回却不曾注意,仍顾自说道:“现下就看那王太医,可有什么法子替婉嫔娘娘拖延着,待找到下蛊之人,必定会有救的。” 瑶华宫里,御医王吉符此时正一脸阴沉的坐在馨语轩的隔间中,旁边几位太医署的御医在激烈的小声讨论。王吉符一双鹰眼却紧紧盯着面前的卷册,似乎是在苦思治疗之策。可背人之处,那阴鹜的眸中却不时迸出狂野的笑。在他看来,这次婉嫔离奇的中蛊事件,就是老天给他的暗示。 他不仅是暗祭司族的巫医,更是暗族人的右翼王。暗祭司一族经过前沽舜王的惨败之后,就是在舜纯的带领下,左、右翼王倾力辅佐中重新死灰复燃的。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8章窝里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舜纯成功染指大晟皇权,并最大限度的接近核心权力,给了暗族人莫大的鼓舞,拥护他做了新的舜王。可是五年前,族中首领都想一举颠覆大晟之时,舜纯却提出了他另外的想法,他想要窃朝逼元帝禅位。 以舜纯的说法,元帝在前朝无所作为,于后宫又缺乏子嗣承继,待元帝在他的控制之下体衰而死后,萝阳长公主便会出来主持大局,将皇位名正言顺的禅于他。如此一来,他们可能只消打几场局部战役,便可大定天下。否则,象大晟朝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骤然遭逢战乱,必然会四分五裂,诸侯割据。暗祭司族得不到最大的好处不说,他们还必须得像老沽舜王那样长年征伐。 好在老沽舜王的惨败,逝去的并不太久远,许多人都还能记得当时的血泪艰难,暗族人不想再重蹈那样的覆辙,是以,舜纯的提案得到了绝大多数嫡系族人的支持。 可是五年下来,因为长期过着掩饰身份、忍气吞声的日子,不满开始在暗族嫡系中渐渐滋生,尤其舜纯今年在掌握朝堂权柄上的失利,和元帝身体的陡然好转,暗祭司族中掀起了一波按耐不下的情绪浪潮。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有右翼首领王吉符。 在王吉符看来,舜纯已是大晟萧氏的乘龙快婿,年过四旬的他也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锐意急进,反倒似乎在开始享受做王爷的安逸。今年他更是被一个齐姜来的小女子频频将军。王吉符几次密报传书给他,说元帝的毒有异象,恐其会脱离控制,可舜纯却一直没有拿出有力举措。 这次萧萝阳终于动手了,却想出一个什么以豢养巫蛊来陷害璃贵人的法子,仍是不肯对萧辰昱直接动手。真是妇人之见!这他倒也忍了,蛊都送进来养在长春宫里了,他也不好胡乱插手,坏了公主的事。况且齐姜来的那个丫头确实太碍手碍脚了,尤其是她在控制蚀龙之毒上表现出的作为,留在皇帝身边根本就是个心腹大患。 可令王吉符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中蛊之人竟然会是婉嫔,在他的手指触摸到婉嫔双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可以断定,那正是送进宫来的傀儡虫入侵颅脑所造成的脉象。 这蛊也是“上古残篇”中所记,并不完整。上古残篇只对御人之术记载的最为详细,傀儡蛊与蚀龙都只是在讲到御人之法时所做的延伸。这傀儡蛊也不是取人性命用的,而是和蚀龙一般,都是受主人操控来达到制人的目的。可惜至于如何操控这些神鬼奇物,残篇中便少了记述。 是以,这傀儡虫入了颅脑若不能受人控制,便会在人脑中吃睡精养,繁衍生长,宿主也自然会在无声无息中衰竭而死。 王吉符当然不会以为,萧萝阳会将她的掌上明珠拿去喂蛊虫。须知这样的远古恶蛊凶险至极,就是现在让他王吉符来解蛊,他也不敢说自己能有多于五成的把握。 那婉嫔怎会无故就中了此蛊的呢,这令王吉符一度很是奇怪。后来,他命暗人去长春宫一问才知道,昨日婉嫔一人溜出去玩耍,约莫正是她在太后殿玩耍的时辰,知春、知秋却不曾守在殿内,婉嫔便在那个时候出了事。 王吉符用各色丹药试探过,他发现,婉嫔体内的只是一只幼蛊。最大的可能,就是婉嫔好奇去触碰了那株藏着傀儡虫的七夜梦昙,结果恰巧沾到了虫卵,最后不怎么的就被她不慎吃到了腹中。 王吉符打听到婉嫔后来又去了元帝的紫宸殿,并且在那里用过点心。 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在王吉符心中悄然生成,他才不在乎婉嫔的生死,大约忽然出了这等状况,舜纯与萧萝阳又会乱了心神,将重心转到婉嫔身上。但是他,却要让这个新的计划按按照原先既定好的路线,继续实施下去,甚至比从前的计划更严密、更有效。 密报终于在漏液时分抵达了舜阳王府,连舜纯也没料到王吉符的密报会来的这样迟。 秦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是不知筠儿得了什么急症,太医署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可打从这之后,不止王吉符,连卉雀、兰莺,包括清竹都再没带信儿回来,舜纯心中隐隐生出许多不安。 拿了这封沉甸甸的密报悄悄在灯下独自细看,不过才看了几行字,舜纯的脸色便直接由煞白变成死寂一般的青灰。 “是筠儿有消息了么?快给本宫看看!”一只蔻丹鲜妍的手忽的抽走了密报,舜纯对这位夫人从来无力抗拒,更不知道她是何时来到自己身后,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纸薄绢到了她手中。 “天哪!”薄绢在萧萝阳凄厉的嘶喊中悄然飘落,萧萝阳猛得一仰头,修长的颈拉出一道绝望的弧。 “砰!”殿门狠狠被摔开,萧萝阳跌撞着冲了出去,双手在夜空中奋力的抓握:“老天啊!大哥、母后,你们就是这样护佑筠儿的么,我们萧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啊~~~~~~” 珠翠环绕的朝阳髻上,一支白玉紫竹钗悄然滑落,摔在青石地上叮铃作响,碎成几段,萧萝阳混乱的眼好似忽然清明:“筠儿,不要怕,娘来了!有娘在什么破虫子也别想伤你……” 说罢,疯魔一般的萧萝阳便一径朝大门外奔去。 “公主殿下!” “夫人——萝阳!”终于醒悟过来的舜纯身形一闪,便拦在萝阳公主前面,萧萝阳一头撞进舜纯怀中,几绺发丝落在脸侧,衬得眼角细细的皱纹清晰可辨。 舜纯心中一哀,也不知说什么好,木木地道:“夫人,本王绝不会让筠儿白遭这一次罪。” 萧萝阳被舜纯锢住,两臂不能动弹,听了他那话便开始拼命地扭动嘶喊:“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你的窃朝大计!那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啊!是我,都是我,是我亲手害了自己的女儿……” “夫人!”舜纯一声暴喝。 他又何曾想在这个时候,考虑哪些遥远的问题,可方才,他分明从王吉符的密报中嗅出了威胁的味道,婉嫔的命还要指望王吉符来保全,现在他也只能忍痛来劝服萝阳,依从王吉符的计策。 “夫人,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齐姜来的丫头,如果宫中没有那丫头,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舜纯循循诱导着。 “对,你说得对,是那个丫头,她根本就是个煞星,主凶,主刑尅。”萧萝阳忽然找到了可以畅快痛恨的对象,一抹癫狂的狞色如疯长的恶藤迅速布满了她的双眸:“本宫要杀了她,本宫要将她与萧辰昱一起挫骨扬灰!” 萧萝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舜纯的手就朝外冲去,舜纯怕她入了魔障,立时挥掌为刀,斜砍在萧萝阳颈后,伸手接住了她渐渐软倒的身子。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89章母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漫长的夜过去,霞光终于又投射进了大晟宫的每一个角落。初夏的骄阳慵懒而又令人昏昏欲睡,可大晟宫里,却处处可见紧张的气氛,人人心中都绷着一根紧紧的弦,不敢有半分含糊。这样的时候,谁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谁就是大祸临头。 萧萝阳放弃了直接入后宫探视婉嫔的机会,而是与舜纯一道,跟随宗正,以君臣之礼在宣室殿外侯见。 这令元帝十分头疼,一件内闱秘事就这样被上升到了事关皇室宗亲的案件。三公九卿窃窃私语,宋恒道也不明就里,满腹狐疑。萝阳公主带了帷帽,面目隐约,可舜纯却是面色悲戚,憔悴不堪。 虎毒不食子,宋恒道心中掠过的只有这么一个有些把握的念头。 王吉符那边骤然传来喜讯,说是有了进展,元帝、舜纯及萧萝阳一行便急急地赶往瑶华宫。 一到馨语轩,见了隔间里的婉嫔,萧萝阳便扯下帷帽,扑了进去,将婉嫔搂在怀中泪下如雨,全然不顾及那要药膏的恶臭。元帝与舜纯心有戚戚,只得去了外头的大殿。 王吉符满脸喜色的奏报,说他发现侵入婉嫔颅内的只是一只幼蛊。一般来说蛊是活物,受主人豢养便听主人的驱使,一般中了奇蛊无法治疗,只要能找到下蛊之人,则解蛊易如反掌。但是现在既然发现是幼蛊,那么解蛊就又多了一个可行的方法,就是以母蛊来召唤幼蛊。 舜纯当下便急道:“皇上,筠儿中蛊不过两日,想来下蛊之人未必能这么快将母蛊带出宫去,臣恳请皇上在宫中搜寻母蛊,救救小女。” 舜纯说罢,喉中已是哽咽。 元帝见萝阳公主与舜纯俱是情真意切,心中不禁少了些疑虑多了些嘘唏:“偌大的后宫寻一只虫子谈何容易,有这等时间,还不及直接查下蛊之人来的更直接。” “皇上,”王吉符幽幽开了口:“人善伪装,蛊却不会。微臣让人从宫外送来一物,现在已经由太医署勘验入档了,微臣刚刚拿到。” 王吉符自袖中取出一只以阴沉木抠挖而成的小盒儿,那盒黝黑发亮,揭了盖儿,里头一只肥满白胖如蚕的虫儿卧在盒底,泛出幽幽莹光。似乎是受到惊扰,那虫儿仰了大头晃了晃,又懒懒的伏了下去。 元帝看得一阵恶寒。 王吉符解释道:“此乃饕餮蛊,也叫大食虫。本是极寻常的蛊类,无毒无害,以蛊类为食,也是解蛊的良品,但是受限于灵力,通常可以降服的也只是些寻常的劣蛊。可臣的这只却是师父所传,年岁只怕比微臣还要翻个儿,皇上您看它通体如玉,已有灵性,只要微臣识得的蛊,它更是不再话下。” 舜纯早已无法忍受王吉符没完没了的炫宝,急道:“那就快带它到筠儿去过的地方都找一找,看可能找到线索。” 元帝微微皱眉:“纵然这虫儿能找到奇蛊,但是那人若已将母蛊毁去,又或者已带出宫,岂非白费功夫?” “这点皇上无须忧心,才不过两三日,那蛊虫的味道没有那么快消逝。微臣的虫儿厉害就厉害在这里,恐怕是那下蛊之人也不曾想到的。”王吉符更是得意,上前两步道:“而且以臣推测,那下蛊之人将母蛊送出宫去,倒是有几分可能,但是断不会舍得毁去。” 元帝见他言之凿凿,不禁问道:“为何?” 王吉符面色凝重,奏道:“皇上有所不知,婉娘娘体内那蛊名唤傀儡虫,乃是灵蛊一类,异常珍稀。这蛊可宿于人脑中扰乱宿主的心智,听从下蛊者的驱使。这样的灵蛊既难得,也极难养成,若有一只这样的母蛊,乃是世间珍奇,养蛊人是万万不肯轻易毁去的。更何况……微臣以为这下蛊人的目的尚未达到,断不肯就此罢手。” “毒害筠儿犹不够,他还有何其他目的?”舜纯大惊道。 “若只为毒害婉娘娘何须动用这等珍稀的恶灵蛊?”王吉符微微一顿,道:“以微臣的诊断,婉娘娘颅脑中的幼蛊似是因她食用了虫卵后,在体内孵化游至脑中的。按理只要下蛊之人适时驱动起来,幼蛊就会按照既定的规则活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肆意反噬宿主。所以臣怀疑,要么是下蛊之人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驱动幼蛊,要么就是他下蛊的目标根本不是婉娘娘,却被婉娘娘误食。” 元帝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婉嫔那日下午的狼吞虎咽,莫不是那盘点心?是啊,操控婉嫔有何意义,莫非真正的目标是自己不成?元帝忽然脸色一变。 王吉符微微抬头,将元帝的变化尽数收入眼内。他早已将婉嫔那日的活动路线了解清楚,且宫人也说婉嫔曾在紫宸殿用过点心,他又怎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一般的细节。 舜纯也已会意,故作苦思状,迟疑着说道:“若这傀儡蛊如王太医所言,只怕筠儿真是误食了。皇上,还是让王太医去紫宸殿看一看,以防万一啊。” 当下,一行人便直奔了元帝的寝宫紫宸殿。 才刚刚踏入殿中,王吉符手中的黑盒内,就发出咯咯咯的噬齿之声。王吉符将小盒打开,众人皆见那饕餮蛊莹光大盛,大头昂昂而起,噬齿不止。王吉符大惊:“皇上寝宫之中果真有蛊类的味道。” 王吉符将饕餮蛊从小盒中倾出,那蛊虽看起来肥懒却爬动甚快,在殿内东一下西一下,最后仍是回到原地似是极不甘心的摸样。 王吉符禀道:“皇上,这是嗅到了蛊类残留的气息,不曾寻到蛊源的缘故,母蛊不在紫宸殿中。”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王吉符又奏请元帝诊平安脉,元帝便挽袖伸出了手腕,王吉符细细诊过之后点头道:“万幸,皇上不曾有中蛊之象。” 舜纯上前拱手泣道:“皇上,臣恳请皇上许王太医在宫中搜寻母蛊。这蛊太过阴毒,只要一日还在宫中,对龙体安危就是莫大的威胁。若能寻到,小女也有救了。” 元帝虽视舜纯为不共戴天之敌,可这次婉嫔中蛊,看他与皇姐的伤心欲绝都并非作伪,前几日七弟萧若禅屡遭暗算也极为蹊跷,似乎这宫中还有着一只隐形的黑手,在悄悄酝酿绸缪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还有母蛊的凶险阴毒,更令元帝如坐针毡。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0章危墙之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眉眼冷冷的看定舜纯,元帝漠然道:“既如此,准舜卿所奏!” 得了元帝口谕,舜纯与王吉符半刻也不敢耽误,立时开始着手搜查暗藏宫中的母蛊。舜纯官任郎中令,管的就是宫禁,当下侍卫换防,严禁各宫间行走,守卫的人数几倍于平常。本就气氛紧张的后宫,此时更似炙烤于烈焰之上一般,下一刻就要崩碎。 元帝总觉心中异样,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好在统领京城禁军的卫将军乃是乐熠,宫中侍卫多是他抽调的皇家羽林和细柳营出来的亲兵精锐。这一点,一直是元帝的底气。 高福是只多年的老狐狸,平日里谨言慎行,可事到关头他却从不含糊:“皇上,依老奴看,王吉符所言未必可以全信。是不是真有那母蛊尚未可知,若是他另有所图,借搜蛊在宫中兴风作浪,老奴只怕皇上会落于被动。” “朕也知道,可那母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高福,你方才可有观察与王吉符同行的一众太医?”元帝抬眼看向高福,像是在和他交谈,又象是在说服自己:“太医署里一直就有舜纯的人,那王吉符保不齐就是,但是今日同来的这十来个,却绝不会都是舜纯的暗人。他们,也都认定了这宫中还有母蛊。” “是么?”高福很意外。 元帝点头道:“这些人的秉性,朕最清楚,一个个谨小慎微,胆小怕事,但不是没有真本事。他们不敢说出实情,一是怕担干系,二是不擅长巫蛊一类,没有解蛊的把握。一旦有人肯当出头鸟,他们便安于一旁附和。” “每当王吉符有新的禀报或状况变化时,他们听了脸上都没有吃惊之色,反倒是默默肯定,与他们心中所想一一去对应暗合。由此可见,筠儿中蛊是实,那只母蛊仍藏于宫中也八九不离十。高福,你也见了筠儿的凶险,朕只怕是那蛊纵是解了,筠儿这次也会落下大亏空。若那母蛊还在宫中,你要朕如何安心?” 听了元帝所言,高福只能点头称是。纵然心中仍有百般怀疑,终究抵不过那母蛊的可怕。婉嫔所中乃是幼蛊,还可以母蛊相诱,若所中的是母蛊该当如何。何况,他也是万万不相信,婉嫔娘娘会是下蛊人的真正目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王吉符带着太医署一干人等挨各宫搜查。舜纯与萧萝阳皆滞留宫中,守在婉嫔榻前。 天色已晚,各宫都不敢说想要歇息的话,生怕一个不慎引火烧身。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不会再有结果之时,小禄子却一脸惨白的奔进紫宸殿,一直在宫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现在却急得象要哭出来。 “启禀皇上,他们说母蛊找到了,在长春宫里,璃娘娘已经被他们请到长春宫去了。”小禄子不敢浪费丁点儿时间,紧张的看着御座上的元帝。 一直高悬在元帝心头,令元帝觉得不寻常的那份异样,现在如一方大石一般横空落了下来。元帝推案而起,顾不得散落满地简牍,疾步朝长春宫奔去。 “阿苒,这次是朕害了你!朕不当轻信挑唆,将你推置危墙之下。”元帝追悔莫及,从未象今日这般痛恨过自己:“舜纯你果然狠辣,皇姐,虎毒不食子!你从前对朕百般怨恨,朕都容忍了,是因为朕觉得你到底是个重视骨肉亲情的人,朕愿意宽仁你。可这回,你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今日若阿苒有事,你从此便再不是我萧氏尊贵的长公主!” 元帝眼眸中尽是决绝,漆黑幽深如暗不见底的炼狱绝境。 “命暗卫戒备,随时候朕调遣!” “喏。” 静穆的长春宫依然巍峨,古木环抱的太后殿却灯火通明,生出丝丝诡异。 “已经找到了么?快快让朕一观!”元帝迈着轻松的步子踏进了太后殿,眉宇间俱是清爽之气,与先前判若两人。 元帝先是在蒲团上给太后行过礼才缓缓起身,殿里宁静了许多,除了初苒、颐珠,只有舜纯,王吉符与两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还留在殿内。 元帝面带喜色的问道:“母蛊找到了,在何处,快让朕瞧瞧。” 王吉符上前禀道:“皇上未到,臣等不敢擅动。那傀儡母蛊现在仍栖于梦昙花花心之中。” 顺着王吉符的手,元帝困惑的转头看向供奉在懿德太后灵龛前的那株七夜梦昙。 这七夜梦昙本就是花种仙品,纵是不在花期,碧绿的花叶也攒成花形,如一朵盛开的绿牡丹。郑宜华拿雪瓷小坛来栽种,更衬的那梦昙流翠欲滴,如梦似幻。但是,此时却闻听有恶灵蛊栖息其中,不禁让人觉得那花瞬间变得浓绿诡谲。 “在这花中?”元帝不可置信。 “正是,七夜梦昙的根原是一味奇药,可致麻痹,是镇痛良方。而其汁液则极其滋养,用来豢养灵蛊最是合适。”王吉符侃侃而谈:“待微臣取了它来,皇上一观便知。” 王吉符掏出一枚玉刀,上前切开梦昙花心,又深入一旋便将梦昙花整个蕊部取下,置于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皿中,盖严了,捧到元帝面前。 元帝见切开的蕊心之中,一只暗紫色的灵蛊正焦虑的躁动,它形如草帽,有万只腕足,虽不及小指盖大,却让人觉得它精致细密得连根根腕足都清晰可见。真如王吉符先前所说,乃世之珍奇。 元帝忍了厌嫌道:“母蛊既已寻得,还不速拿去替筠儿解蛊?舜卿这下你也可以安心了。” 王吉符将琉璃盒递于张太医,作势要退下,锐利的鹰眼却不断瞟向舜纯。 舜纯猛然醒悟,心中一直担心爱女,竟令他忘了还有重要的事。 “慢!”舜纯拦下王吉符,又奔至御前,涕泗横流:“微臣求皇上彻查下蛊之人!” “舜卿,筠儿性命事大,还是先解蛊再谈其他。不然舜卿是以为这样的事,朕会姑息么?”元帝一副好言相劝的摸样。 舜纯跪叩道:“微臣只怕此人居心叵测,还有什么鬼蜮之术。如不就此顺藤摸瓜,将他早日绳之以法,微臣怕他会因为失了这母蛊丧心病狂,行鱼死网破之事!” 元帝不禁心中冷笑:果然一个比一个心狠,救治女儿的灵物就在眼前,他也不为所动。看来先前那些悲痛欲绝果真都是假的!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1章假戏真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王吉符急不可耐地接口道:“皇上,贸然诱蛊,微臣只有五成把握,但若能找到下蛊之人,纵是他不肯解蛊,只要微臣可以问得一些关窍之事,则成功的把握大增。” 元帝微眯了凤眼似是在思索衡量,实则静看二人一唱一和。 王吉符,原来是你!荻叔父一直提醒自己说,太医署中可能有暗祭司的巫医,如今看来,只怕就是这王吉符无疑。初苒曾提过,那瘾毒就象是一头有灵智的恶兽,今日看来,不是和恶灵蛊有异曲同工之处么,莫不是那毒也出自这巫医之手? 如黑夜之中划过闪电,如暗涌之下乍现明珠,一些真相忽然清晰,激得元帝杀意翻腾。 舜纯心中一凛,顿生退意,无奈王吉符步步紧逼。思及婉嫔,舜纯再也顾不得多想,嘶声道:“皇上,微臣已然查得,那下蛊之人,正是这位住在长春宫的璃贵人!” 虽然早已有了预感,可颐珠还是被气的脸色发青,初苒一脸淡漠的看着舜纯,从他拦下王吉符的那一刻,她便可以确定,这场阴谋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最终目的还是自己。 初苒悲悯的看着他,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们真是看得起她,为了陷害她,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得搭进去,对这样的人,初苒除了怜悯还能给予什么? “阿苒?你还会豢养蛊物么,朕怎么从来不知?”元帝失笑,看向舜纯道:“爱卿稍安勿躁,阿苒虽聪慧也只个小小女子,她要对朕用蛊做什么?况且她是荻叔父亲自挑选送来大晟的圣药女,若是她会巫蛊之术又怎能瞒过荻叔父的眼睛。外人或者不知晓,可舜卿当应该听说过,荻叔父可是齐姜巫医第一人,以阿苒的小小年纪能在荻叔父眼皮底下瞒天过海么。她是养蛊人?朕实难相信!” 舜纯辩道:“皇上,此女胆大包天,何事不敢为,只怕齐姜王也是存了皇上这样的心思才被这妖女骗过。此女闯殿闹朝时就已可见她异于常人,不然以寻常女子哪有那样的胆色?” 颐珠听到“妖女”二字,顿时柳眉一竖,正欲冷言讥讽,却听见元帝扬声大笑:“舜卿,你这究竟是在夸,还是在损呢!” “不错,朕就是爱了她这胆色。她哪里还需用这傀儡蛊?她若是想蛊惑朕,只怕早在舜卿你发觉之前,朕就已然深受其害了!”元帝唇角噙笑,伸手点在自己心膛之上:“其实,朕这里早已易了主。朕的爱妃让它往东,它断然不会往西。朕一直困惑不解,今日听舜卿一言,朕真是恍然大悟。一直见舜卿与皇姐伉俪情深,形影相随,惹得朕艳羡多时,不料朕竟也有今天。” 元帝支肘在身侧的几案上,倾身俯看跪着的舜纯,唇边的笑意挟了眉宇间的神采如春风过湖一般,眸底的威压却如冰刀,直直递入舜纯眼中:“皇姐之于舜卿,阿苒之于朕,都是一样的!舜卿你说是也不是?” 这是直白的威胁,是同归于尽的宣战。 舜纯动摇了,他忽然觉得进退维谷,女儿和爱妻娇美的面庞不住的在他眼前变幻。 初苒更是听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元帝每每口称“爱妃”之时,必是在场面上做样子,可听他如此直露的情话仍是极少,初苒顿时羞红了脸,娇腼如月下海棠。 元帝抬了眼大喇喇的望过去,眸中热切燃烧的情愫是焰火绚烂到极处的决绝!他要放手,他要她安然离去,从此再也用面对这些阴暗与龌龊。 王吉符眼中划过一丝狞色,还未开口,殿外却传来一阵喧闹。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皇上!那梦昙是臣妾所种,不关璃娘娘的事啊……” 是郑宜华的声音。 纵是冷情如颐珠也心头一热,后宫巫蛊啊,一旦沾上,就是一生都难得摆脱的噩影。 初苒也自甜蜜中猛地惊醒,欲去出言阻止郑宜华的哭诉。 元帝却淡淡言道:“让她进来!” 郑宜华几乎是扑进太后殿来,澜香紧随其后,绝望的小脸苍白如纸,就象是随了主子前来赴死一般。 手忙脚乱的跪下,郑宜华便开始痛哭:“皇上,那七夜梦昙您是知道的,几月前臣妾亲自给娘娘送来祭奉太后,并不干娘娘的事。此后,臣妾还经常照看,从不曾见过什么蛊,臣妾也不敢养那样的东西,求皇上明鉴!” 勉强说完,郑宜华已哆嗦的不像样子。初苒微微叹气,象这么无力的辩解,除了白白多搭一人进来,又能有什么用处呢。但是以郑宜华懦弱的性格,竟能鼓起勇气为她挺身而出,初苒又是震惊又是感动。过去扶了郑宜华起身,初苒一时竟不知开口说什么好。 “哦,郑充媛娘娘居然会载育七夜梦昙?不知娘娘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等妙手。”王吉符语气不善,伸出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掐握的姿势。 舜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婉嫔的蛊只有依靠王吉符去解才有最大的胜算。他只能硬了头皮坚持道:“皇上,这郑充媛只怕与璃贵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照舜卿这么说,充媛与贵人都想谋害朕啰?”元帝很是不耐烦。 惊惶的郑宜华却又被触动了敏感的神经:“没有,臣妾从没想过谋害皇上,璃娘娘也不会,是,是从前臣妾不懂事,得罪了许多人,有人想陷害臣妾,故意将那蛊放在梦昙花里的,臣妾求皇上彻查。” 元帝冷冷的眸,终于聚焦到郑宜华身上。难得她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惜人太懦弱了些,也不够精明。他倒是想让这郑宜华暂时先替初苒担了这干系,可惜少府郑家还有一百七十余口,总不能让整个郑家一同与她担了吧。 当下斥责道:“充媛这是受了惊吓,开始胡言乱语了么?得罪了许多人,许多人陷害与你。这等无头无脑的话,你让朕如何彻查!退到一边去,若再要出声,便拉出去杖责。”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2章到底是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元帝发怒,澜香忙扶了郑宜华退到一边。 初苒无奈叹气:“舜王爷,您口口声声‘妖女’、‘蛊惑’,那您可曾听说过一样东西叫“证据”。捉贼都还要拿赃,何况是这掉脑袋、灭九族的事,仅凭王爷您不断叫嚣,就可以定了阿苒的罪么,您当天下人都老糊涂了不成?” “你!” 初苒张口便堵了舜纯的话,舜纯向来自诩风流,风姿不减当年。现在被初苒讥笑成老糊涂,如何不怒。 初苒漫不经心地道:“王爷,您还是等找到证据的时候,再来与阿苒掰扯吧。现下天色已晚,虽然王爷不担心婉娘娘,可阿苒却熬不得夜,要回宫歇息去了。颐珠,回宫!” 初苒说罢便打了大大的呵欠,迈步朝殿外走去。 “娘娘请留步!”王吉符目光一盛,矮瘦的身子极其灵活,挡住初苒去路:“微臣还要向娘娘讨教解蛊之法,望娘娘赐教!” “赐教个屁!一个混账东西也敢来挡娘娘的路。”颐珠早已忍无可忍,舜阳王不好辱骂,一个小小御医她有何不敢啐到他脸上:“你瞎了狗眼,耳也聋了不成?娘娘说了,凡事要讲证据。你证据呢,凭什么就说这蛊是娘娘豢养,是叫它它能答应还是怎地?!” “若是因为娘娘身居长春宫就要遭你如此诬陷,你莫非看不见那外头乌鸦鸦的全是人!” “颐珠,骂得好!”初苒拊掌大笑。 今日总算见了颐珠的真性情,初苒心中高兴,明面上偏粉面一沉,斥道:“王吉符,本宫素来不惧麻烦,你莫当本宫好欺。本宫是念在恶蛊兹事体大,关乎龙体安危,才不愿妄言,更体谅舜王爷爱女情切才一再退让。若你还是个医者,便好好去做一个太医该做的事,让开!” 颐珠已到了初苒身前:“娘娘,他是个耳背眼瞎之人,莫要与他白费功夫,咱们走。” 看着那欲扬长而去的主仆二人,元帝唇角不由自主就浮了笑,他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可她一冒头就刺得王吉符满脸血、浑身洞,看来自己是多虑了么? 偏在此时,一个阴鹜的声音又不识好歹的响起:“你们不是要证据么,本王就让你们瞧瞧人证。带进来!” 舜阳王手一挥,侍卫便推了两人进来,正是长春宫女官,知春和知秋。 两人一跪下便开始争相作证,什么太后殿里灯烛香火,一日三班不能离人。又是什么除了宫人,她二人更是轮值不歇,太后殿任何事,她们俱在场,除了贵人抄经之时。 言下之意就是说,任何人都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单独接近梦昙花的机会――除了璃贵人。 “原来竟是你们?”颐珠指着知春、知秋气得说不出话来。 纵是颐珠不说,初苒也已联想到那个去给尚陀传话,让尚陀去凝华殿取灵药的长春宫宫人,必是她二人中的一个。 “璃贵人,你还有何话可说。”舜纯得意洋洋。 王吉符也雪上加霜道:“贵人还是速速将那解蛊之法说了,待微臣替婉嫔娘娘解了蛊,也好减轻贵人的罪过。” 颐珠有些心慌,她不怕事情不能水落石出,就怕娘娘会沾上“嫌疑”二字,那样只会让事情变数丛生,陷于被动,难得抽身。 “知春、知秋,娘娘待你们不薄,诬了娘娘能又什么好处,你们说了实话,娘娘也会保你们无虞。”颐珠带了渺茫的希望劝说着。 她哪里知道知春、知秋本就是萧萝阳的人,而且平日她二人就应该象她们所说的那样,轮班轮值。可是那日下午,她俩因为在争一支簪子,结果让婉嫔偷偷溜进了太后殿,误碰了那七夜梦昙,最后还不小心将虫卵吃到了肚子里。 暗人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她俩哪敢说实话,只敢禀复说,是婉嫔诱走了她们后,进去玩耍的。饶是如此,她们也可以猜想萝阳公主是何等震怒。她们的小命不过是暂时寄下,如果再不死命作证,把初苒诬倒,待这阵风头一过,她们是必死的。 当下,知春、知秋便言之凿凿,不惜挺身立誓:“自到太后殿以来,奴婢们一直严守在太后灵前,从不曾有旁人碰过那梦昙。就算是充媛娘娘,也都是在奴婢们的眼皮子底下,只有贵人日日都要在太后龛前抄经,且不许有人在旁。所以……奴婢们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元帝顿觉头疼,如此一来,若是查不到真凶,初苒便难脱嫌疑了。 “两位女官姐姐,还是不要急着起誓的好!” “其实,还有一人,常常单独守在太后灵前,那就是本王!”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自殿外传来,顺王萧若禅悠然站在门边,月光都倾泻他素色的衣衫上,浮起柔柔的一层莹光。他眼眸含笑,眉间一点朱砂,如九天之上的莲华真君,从繁花之中踏了虚空而来。知春、知秋都住了口,目光痴迷。恍惚间,她们似乎听到殿下刚才在唤“女官姐姐”。 郑宜华自惭形秽地向柱后缩去,澜香心酸的扶住,挡在她身前。 “是七弟来了,尚陀,还不快扶了你家殿下进来,赐座。”元帝不用想也知道,萧若禅匆匆赶来,所为何人。 萧若禅翩然而入,面上的表情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和悦,一双狭长的眸顾盼之间,幻出万种风物,令每一个看他的人都如乘了一叶扁舟在雪浪之上沉浮。他并不落座,低哑的声音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激起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嗡鸣。 “那蛊是本王养在母后这里的!” 舜纯与王吉符都张大了嘴。 紧跟在萧若禅身后的尚陀,眉眼平静,抱手挺肚,没有丝丝儿波动。好似在说,是啊,就是我们殿下养在这里的,怎么地吧。 元帝与初苒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 “七弟!” “殿下,你!” 萧若禅微微凝了初苒片刻,眼波宁静而泰然,初苒忽然就住了口。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3章戳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萧若禅一牵衣衫悠然坐下,低声道:“皇兄不必惊讶,臣弟在南海郡豢养蛊虫多年。这位王太医也确实有些本事,认得臣弟这蛊叫傀儡蛊。” 元帝有些犹疑,这位皇弟心思飘忽,就是他也难得探知一二:“七弟何故要在宫中养蛊,七弟应当知晓宫中的规矩。” 萧若禅解释道:“皇弟哪里敢起心在宫中养蛊,实在事出有因。本来这傀儡蛊只是一枚蛊源,因为它异常珍稀,臣弟才将它带在身边,并未想要将其孵化。” 王吉符听到萧若禅提到“蛊源”不由气息一滞,这可是上古残篇中的说法,炮制“蛊源”也更是残篇中的秘术。 萧若禅略顿了顿又道:“要说这蛊也确实和璃贵人有些关系。臣弟第一次来长春宫祭拜母后时看到七夜梦昙,就觉得似是一种机缘。后来果真在与璃贵人的闲谈中,贵人提到了皇兄的病。她说皇兄意志如铁、排除万难,坚持了数年终于等到齐姜的大祭司王给皇兄寻到了治病良方,她让臣弟不要气馁,养好了身体也去齐姜请荻大师看一看,或许臣弟也有如皇兄一样的机缘也说不定。” 舜纯冷冷道:“殿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与养蛊有何干系。” “舜阳王稍安勿躁,可否容本王将话说完,再由皇兄定罪不迟。”萧若禅笑意盈盈。 他要将话说完,哪个又真敢拦他,只得耐着性子听他翻老黄历。 “臣弟知道其实自己命不久矣,听到了希望,又见皇兄一日好似一日,怎么能不心有所动,当下便恨不得赶赴齐姜,千里求医。”萧若禅微微苦笑:“可惜,臣弟这身子,皇兄是知道的,哪里还禁得起千里奔波,所以臣弟才想起了这傀儡蛊。想利用这傀儡蛊的龟息之法,好让臣弟可以安然抵达齐姜。” 舜纯和王吉符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震惊,方才舜纯还不曾反应过来,可现在萧若禅越说越接近上古残篇,连傀儡蛊可做“龟息”之用都知道,他们忽然有种被人剥掉衣衫的尴尬和恐慌。 元帝温言道:“七弟,你身子一直不好,朕知道,朕也是久病之人,能体谅你人在病中的心情,若那傀儡蛊真是有效,你告诉朕,朕未必就不许你在宫外豢养。” 萧若禅点头称是:“是臣弟见母后龛前供奉了可温养灵蛊的七夜梦昙,以为是母后欲赐予福祉于臣弟,又想着太后殿最是清静,无旁人进来,便一时糊涂养在这里!” 舜纯心中忽然浮起不祥的预感,这位顺王殿下知道的太多了!舜纯双眼一眯,杀心顿起:“殿下,虽说你养蛊不是歹意,可你当知我大晟律法,后宫巫蛊该当何罪!更何况,殿下现在养得这恶蛊已被他人利用,企图谋害皇上,更是连累我筠儿现在还昏迷不醒。” 舜纯朝元帝一拱手:“皇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在宫中饲养恶蛊,按律当――赐死!” 王吉符眼中忽然暴出精光,舜阳王终是洞悉这其中利害,肯下死手了。 元帝顿觉棘手,从他做太子储君到登基为帝,这许多年来,可还从未赐死过一个嫡亲皇族,当真要让顺王无辜枉死么。方才刚搭进来一个郑宜华,现在连七弟也要受这巫蛊的连累不成?元帝无力的感叹,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已有了送走初苒的决心,纵然初苒实在撇不清这趟污水,由他暗中周全,将她送回荻叔父身边,断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可他们一个个…… 初苒再也无法安静的听下去,她起初看到萧若禅给自己眼色,还以为他有什么奇谋,谁知他竟是在拼上他已然不久的余生,早知如此,她是绝不会旁观的。 当下初苒便回到殿中央大声道:“皇上,阿苒还是那句话,凡事讲证据,不能以殿下的片面之辞就让真凶逍遥法外,殿下说那恶蛊是殿下豢养,那么殿下可拿得出证据?否则,殿下就是在信口开河。君前诳语,皇上当罚他去宗庙跪思己过,抄经反省。” 元帝正欲接口,萧若禅却轻轻淡淡说道:“贵人是要看证据么?” “尚陀。” “喏。” “给他们看吧!” 萧若禅背朝了众人,尚陀上前将萧若禅的衣衫退至腰处,露出了他极瘦的背,几点瘢痕沿椎线一路向下,张太医一见立时吃惊道:“灵蛊噬髓!这是以蛊疗病之法,失传很久了。” 尚陀并不言语,只是替主子拢好衣衫仍旧站在一边。 萧若禅淡淡看向初苒道:“不知这个证据,贵人觉得够不够!” 初苒珠玉般的泪扑簌簌落下,殿下,你这是何苦? 萧若禅却已不再理她,转向元帝道:“臣弟豢养灵蛊是实,可是若说被人利用了来谋害皇兄,臣弟不敢苟同。” 舜纯面露狞色道:“顺王你现在已是有罪之身,还敢在此大放厥词。如不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了你豢养的恶蛊,何以皇上的寝宫之中会有恶蛊的气味,筠儿又怎会在紫宸殿误食蛊卵才中了蛊。” 萧若禅不紧不慢,轻描淡写的道:“哦,婉嫔娘娘不是因为在太后殿玩耍时,不慎接触到的么?” 元帝忽然想通当中关窍,原来自己正是在此处被舜纯和王吉符误导的,婉嫔是从长春宫到了紫宸殿,只怕那时早已中蛊,紫宸殿里的那盘点心则根本没有问题。 “至于你,王吉符!”萧若禅忽然一改方才的云淡风轻,低哑的声音骤然多了威压:“你哪只饕餮蛊呢,不如拿出来给皇上瞧瞧,看它可有那等本事可以吞噬得了本王的灵蛊!” 王吉符陡然心虚,就象江湖术士的把戏要被戳穿一般:“傀儡蛊还要给婉娘娘解蛊之用,哪能随便吞掉。” “哼!”萧若禅一声冷笑,有了底气,斥道:“一只喂食过夜明珠粉末的普通食蛊,都能被你说成饕餮,你真当自己有通天彻地之能了么?” “还说什么能嗅出三日之前灵蛊残留的味道,那你们可有去凝华殿试过,不是说贵人动了本王的灵蛊么,何以凝华殿没有灵蛊的气味?还有,婉嫔娘娘的瑶华宫,及婉娘娘所到之处,都没有么?!”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你上欺瞒圣心,下妖言惑众,阖宫之人都被你耍弄于股掌之间,王吉符,你才是那个祸患宫闱之人!” 萧若禅声音嘶哑,威吓之下,却有别样的力度。 元帝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当下便扬声道:“把这个欺上瞒下的恶奴给朕拿下!”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4章天道报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名侍卫持剑冲入殿内,王吉符哪里肯就此伏诛。 那饕餮蛊确是他用来瞒天过海的,只需略懂蛊者一试,便可戳穿。仅此一条,已够将他投入刑狱司的大牢关上数十年。身为暗祭司右翼王,他常年潜伏宫中,早已经受够了奴才气,现在莫非还真要再委曲求全的去吃牢饭? 王吉符心念浮动,目露凶光,真气雄浑乍然外泄,只一个铁板桥虚晃,便脱离了侍卫的捉拿,闪至他们身后重重轰出两掌,击得两名侍卫胸骨爆裂口吐鲜血。 小禄子掷出一颗雾丹,大声喊道:“护驾!” 几团黑雾似的暗卫,如疾风利刃一般激射入殿内,挥剑刺向王吉符,与之混战一处。 舜纯也不料王吉符会做如此鱼死网破之举,心中震荡之余,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便悄悄退后。扯了那位拿着琉璃盒的张太医,将其手中的傀儡蛊夺过藏在怀里收好,才算放了心。 殿内剑芒如幕,利剑破空之声盈耳不绝。 “殿下!” 初苒一眼瞥见,王吉符离站在殿中的萧若禅越来越近,不禁出声。敦实的尚陀听见惊呼,立时敏捷如猿,动如脱兔,一个旋身将萧若禅背在背上,腾挪避闪,几步退到元帝身侧。 初苒才刚放了心,王吉符便已如魅影一般斜插过来,手形如爪,指甲乌油油泛起黑光,探向初苒。 “阿苒!” “皇嫂!” 元帝与萧若禅都大声疾呼。 初苒下意识退后,可她怎可能快得过王吉符?四暗卫猛提一口气,长剑灵蛇一般朝王吉符颈项、心口等要害之处缠去。 王吉符身形一滞,“娘娘……”郑宜华自柱后扑出,一下将初苒扯倒滚向柱后,澜香也护上去,三人摔作一团。 元帝双眼猩红,几欲冲过去,却被小禄子拦腰死死抱住。萧若禅脸色青灰,几乎摇摇欲坠。 颐珠闪身挡在初苒身前,奋力扯下一方帷幔,振臂抡起象一道布幕,遮挡了王吉符的视线,扑头盖脸的朝王吉符掩去。 王吉符一击不中,又见一片黄色帷幔兜头而来,若真是被罩住,必然被擒。 当下心一横,退后躲过,利爪如戟叉,手快如闪电,“嗤”得捅入奔逃的知春、知秋后心。 “啊~~~~~”知春知秋一声惨叫,后心血流如注,被王吉符一手一个摄来挡在身前做了肉盾。王吉符狂喝着返身冲向暗卫的剑芒之中,鲜血四溅,两个如花少女竟被利剑刺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王吉符撞出一个缺口,将手中的尸身朝暗卫一掷,脚做踏波,旋身纵起,闪眼间便破瓦而去。 院中的众侍卫已汹涌而入,四暗卫纷纷从王吉符窜逃之处冲天拔地,追了出去。 元帝大步寻到殿侧,从地上扶起初苒揽在怀中,心膛震动不止。初苒忙轻轻挣脱,垂头道:“阿苒没事。” 元帝也有些尴尬的松了手:“没事便好。” 旋即又转身面向众人命道:“各宫增派守卫,一旦遇到王吉符,格杀勿论!” “喏。” 这王吉符潜伏宫中已久,是极危险的人物,今晚的事他更是主动,连舜纯都看了他几次脸色,想来在暗祭司一族中地位不低,这样的人断然不可手软。 元帝眼带愠怒幽幽转向舜纯,舜纯也不料王吉符会临阵倒戈,捅下这样天大的篓子,感受到元帝锐利的眸光,只得佯装无辜,缩头抱手站在大殿一角,免得再惹元帝生疑。 一场巫蛊风波,直搅得大晟宫风云变色。 豢养灵蛊的事被萧若禅一力应承了下来,而所谓有人利用灵蛊想谋害皇上的说法,也因为王吉符的窜逃而不攻自破。初苒和郑宜华都洗脱了嫌疑,分别以大意疏忽和栽育违禁花草的名目被禁足自省半月,以示惩戒。至于顺王萧若禅,则被暂时圈禁于永安殿内等候发落。 张太医从萧若禅处了解了许多有关傀儡蛊的习性,便赶去给婉嫔解蛊。 昔日里最多欢声的馨语轩,现在笼罩着悲戚之色。得知王吉符拒捕逃窜,萧萝阳一夜之间华发丛生,如老了十岁。直到张太医说他有些把握,萧萝阳才软倒在地,跪守在婉嫔榻前不住祈祷。舜纯紧张的站在榻侧,一双大手几乎要将手中的琉璃盒捏碎。 廊外角落的暗影里,丽嫔一人伫立,此时没人顾得上理她,她月下苍白的脸上满是古怪,说不清是笑是哭,还是惧! 忽然树影一晃,丽嫔吓得一个激灵。她记得筠儿回来那日,她就是在这房里训斥筠儿,筠儿却煞有介事的告诉她说,长春宫里有鬼!还说什么璃贵人身边的颐珠肯定有御鬼之术,大白天的都可以让鬼出来乱跑吓人。 丽嫔只当筠儿是不想听她训斥才编出来的瞎话,可现在她却有些的相信,不然母亲让人带进宫里来的蛊,没害了别人,怎么就偏偏害了筠儿。是报应么!丽嫔不由想起自己的亲娘崔氏常给自己说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循环,做坏事早晚有业报! “啊~~~~~~”丽嫔不受控制的尖叫,冲回自己寝殿。 馨语轩内,张太医正在诱蛊,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廊外骤然传来的尖叫,几乎扯痛了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舜纯出去看了一眼,尴尬的进来朝萝阳说道:“是清竹,大约是吓着了。” 萧萝阳只抬了抬眼便又凝神看着婉嫔,一只淡粉的傀儡幼蛊正被张太医自婉嫔鼻腔中诱出,它摇摇晃晃地跌出来,坠入琉璃盒中,张太医立时合了盒盖,只见那母蛊腕足舞动,动作迅捷,只一闪眼就将幼蛊摄入口中,咬得嚓嚓有声。 张太医眼中流露出嫌恶,将琉璃盒递还于舜阳王,自己则回身凝神为婉嫔诊脉。诊毕又仔细查看了婉嫔的瞳仁与鼻腔、喉舌。 “张太医,怎么样?”萧萝阳实在忍耐不住,颤声问道。 张老太医面色沉重,坦言道:“还好,这蛊倒是无毒,如今既取出了幼蛊,微臣佐以汤药,不日就可苏醒了。” 萧萝阳的脸上刚刚浮上些喜色,张太医又道:“可是这傀儡蛊阴气颇重,婉娘娘被伤了颅脑,往后每至月中十五,阴阳交替,盈亏更迭之时,娘娘必会头疼欲裂,苦痛难当。而且……” “而且什么?” “婉嫔娘娘的灵智只怕已然受损,日后恐有呆纳之象。” 萧萝阳陡然瞪大了眼,手狠狠地捂了唇。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5章一事归一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时间,夜寂静的可怕。 舜纯吃惊道:“张太医您的意思是,筠儿从此要变成傻子么?” “那倒不会,”张太医连连安慰:“蛊虫入体时间短,又得到了及时的发现控制,损伤有限,微臣也不能说得很确切,婉娘娘年纪还小,可慢慢恢复也说不定,但是恐不会如从前那般伶俐了。” 萧萝阳伸手牵了张太医衣袖,低声道:“张太医,求张太医隐瞒,本宫不能让筠儿被人说成是傻子啊!” “娘娘头疼发作起来,苦痛难当,那是瞒不住的。”张太医面露难色。 “本宫知道,本宫只求张太医隐瞒筠儿灵智受损一事。老太医家也是儿孙满堂,当知一个做娘的心!” 虽是请求的话,张老太医却从中听到浓浓的威胁。也罢,到底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纵使皇上过问起来,也只说自己不能确定便是。 张老太医当下便点头出去。 萧萝阳执了舜纯的手哭道:“夫君,万不能让筠儿知道那蛊是我们送进宫去的,本宫不想让筠儿恨娘,不想绝了她一世的快乐。” 舜纯哀道:“为夫晓得,知春、知秋已死,宫里知道的人就只有清竹,我会同她去说,她最听话,你知道的。等风头稍微过去些,我就去找王吉符,他一定有办法让筠儿复原。” “真的么?” “真的……” 呆坐在凝华殿的元帝接到了消息,婉嫔的蛊已解,大殿里尴尬的气氛终于有了些转圜。 初苒面带喜色的听完小禄子的话,就想着要去瑶华宫看看婉嫔,自打婉嫔中了蛊,她还不曾去探视过呢。 颐珠正欲阻拦,元帝已拉了初苒的手,温言劝阻:“王吉符还未伏法,你莫要出去。朕已调了暗卫,还有穆风守在凝华殿,这里当是安全的。” “既然凝华殿安全,皇上也不必守在这里了,夜已深,皇上还是请回宫歇息去吧。”初苒没好气地道。 她实在不能理解元帝的忽冷忽热,更不知道元帝在想些什么,或者一个帝王的疑心就是那么重,每想到这一点,初苒心头就有些无名的火苗在烧。 初苒本以为这么直接的顶撞,元帝必然又拂袖而去了,可元帝今日偏偏铁了心一般,就是要守在凝华殿。 “皇上,那您打算怎么处置顺王殿下。”初苒修眉一挑,挑衅地问,心中却道:不是不爱听么,不是爱疑心么,我就偏提他。 不料元帝这也不恼,只是拿眼静静的看她,那眼神就好似生怕她什么少了什么似的。 初苒被瞧得浑身发毛,嘴硬道:“皇上不会真认为那蛊是殿下豢养的吧,阿苒敢断定,绝对不会是殿下!” “为何。”元帝喜忧不辨,平静的问道。 “因为殿下不是说他是因为想去齐姜求医才养蛊的么?可事实上,阿苒真正给殿下讲起荻大师,是殿下病发卧床以后。从那之后殿下根本就没下过榻,更别说是到长春宫来了。”初苒毫不含糊。 元帝微微点头:“七弟不会是那样的糊涂人,他也不必如此。又不是后宫妃嫔,宫规对他来说没有那么严苛。只要他身子允许,请旨随意去京郊哪处皇家寺院里住几日,朕都会答应他,他又何苦非要养在宫里。” 初苒眼前一亮,她倒没想到这一层,不禁喜道:“这么说,皇上会还顺王清白的对么?” “不。” “为什么?!”初苒大惊。 元帝神色清冷:“且不说,现在王吉符窜逃,七弟豢养灵蛊已成定论。单说这事没有一个出来认罪的话,那么阿苒你就难逃嫌疑。” “阿苒不怕有嫌疑……” “朕怕!” “皇上……”初苒忽然就楞了,这话是从一个帝王口中说出的么?她怎么忽然就觉得心里一酸呢。 元帝避开初苒的眼神,仍继续说道:“七弟虽违了宫规,但其情可悯,又是有病之身,怎么处置,朕会慢慢地想……” 初苒听懂了,元帝是想一直包庇着顺王,直到顺王身子熬不住为止。 顺王与人为善,除了这次得罪了舜纯,不会再有其他人咄咄相逼,这次舜纯也险些露了马脚,只怕也不会在这事上继续纠缠不清,何况顺王的身体本就来日无多,逼死了他又有何用?不过泄愤而已。只要元帝肯顶着,舜纯顶多叫嚣几日也就罢了,总不能一直纠缠不休。 可那样,萧若禅岂不是如日日等死一般…… 初苒脑中忽然电光石火一般,想起了自己先前的那个计划! “皇上,让阿苒送殿下去齐姜求医吧!”初苒热切的握着元帝的手,诚挚的看着他冰雪般的深眸。 元帝忽然瞪大眼睛:“阿苒你要走?” 元帝日日都在想着这事,但是他从未想过这话会被初苒说出。他说不清心中闷闷的这一团,是震惊,是痛心,是愤怒,还是无力。 “不不不!”初苒小心的安抚着元帝。 她一定要说服元帝,元帝也是极疼爱那个幼弟的,定然也会舍不得看他郁郁而终。 初苒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解释道:“阿苒不是要离宫,虽然阿苒将来是想要出宫,但是绝不是这一次,一事归一事!这回阿苒只是护送殿下去齐姜,殿下的身体经不起千里奔波,需要有人照应,只要阿苒安然将殿下送到了齐姜,见了荻大师,绝不停留,马上就回宫来。阿苒向皇上保证,决不会食言!” 元帝神情寂寥的起身:“这又有何分别。” “当然有区别,这是两件事,殿下是殿下,皇上是皇上。”初苒大眼清澈分明,径直走到元帝跟前恳切地道:“皇上,阿苒离开齐姜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皇上驱毒。如今皇上还未痊愈,阿苒怎能离开!难道,皇上认为阿苒会是那样有始无终的人么?” 元帝眼中忽然有了些神采,原来他们还是有不同么,她只将七弟送去齐姜就返回,但是对自己,却是一直要守候到毒清的那一日么?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初苒的这话仍让元帝心中有了些热度。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6章金蝉脱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见元帝似有所动,忙又道:“阿苒不回宫是万万不可能的,皇上仔细想想,阿苒入宫数月,可有一次为皇上看诊过?替皇上诊脉的都太医和穆风,阿苒始终不过只是御前侍药罢了,这样的事那个宫人做不来,荻大师何必要让阿苒千里迢迢到大晟来?” 元帝手微微一颤,眼神已是无比柔和,他俯看着眼前这双清澈的眼,心中却一遍又一遍的说,朕知道,朕是知道的…… 初苒忙不迭跑向妆台,翻出盛装甲套的小匣,打开来擎到元帝眼前。 该是道出实情的时候了。从前不能讲,是因为荻大师心中没底,怕初苒枉丢了性命,又担心元帝无法接受。但是现在元帝的毒已经控制的很好,事实也证明血引并不是用得越多越好,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初苒从不是个拘泥小节,善于作伪的人,也不怕元帝误会她是在“邀功”,邀功便邀功吧,只要能令元帝理解,她为何定要亲自送萧若禅去齐姜便好。 初苒取出匣中甲套,解释道:“其实,阿苒根本不会疗毒,也不懂得高深的医理,之所以来大晟,是因为阿苒的体质特殊,阿苒的血是那瘾毒的克星,每日为皇上侍药时,只须指尖少少一点,一点点就好,就像是药引那样……” 初苒认真的演示着,唯恐元帝会不清楚。元帝却听不下去,径直将初苒揽了在怀中:“朕已经明白,你不用再讲了。” 初苒大眼愣愣:已经明白了,明白什么? 挣扎着推开元帝,初苒较真地道:“皇上,阿苒还没说完,你不明白……” “朕如何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朕疗毒离不开你这血引,所以阿苒你一定还会再回到宫里来。至于七弟,他不堪千里奔波,你这血引可助他提气养神,坚持到齐姜去见荻叔父。”元帝一口气说完便背转了身。 初苒这下彻底呆傻,忽然觉得元帝今晚格外能洞悉人的心思一般。从前自己在他面前咋咋呼呼,他不是支吾,就是沉默,还说什么爱听她直言不讳,敢情都是在装呆卖傻么? 不过此时初苒却怎么也愤怒不起来,满脸带笑的转到元帝身前:“这么说,皇上是允了么?如此甚好,皇上不用头疼怎么处置顺王殿下了,殿下也不用被关起来郁郁寡欢,阿苒也不用因为殿下顶罪内疚了。真是三全其美呢!” 元帝猛一抬头:“朕何时允了,你是嫔妃,他是藩王,如何双双离宫而去,说得倒是轻巧!” “诶!皇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不是?何况殿下是皇上您的亲弟弟呢。对外头,您不拘找个什么理由把阿苒禁足起来,凝华殿让颐珠守着,蚊子都飞不进来的。阿苒扮成小宫女,随殿下去齐姜不就行了么?”初苒眉眼飞扬,说得开心:“不出两月,一去一返,神不知鬼不觉,阿苒就回宫了呀。您若不答应,就是信不过阿苒。” 说罢,初苒便去牵元帝的衣袖。 “待朕再想想!”元帝头也不回,便迈步而出。 皇帝的气性怎么都这么大,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初苒看着元帝远去的背影,气得直跳脚,可细一想,可不是自己非要故意要提起这个话题来气他的么。最后关头,还是功亏一篑了,初苒撑了腮无奈地坐在灯下。 元帝缓缓走在月下的便道上,现在已是深夜,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他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方才为何要拒绝,应允了她不是正好么?她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还要回来的么,为何就是不舍得她这样离去,为何总觉得她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 元帝一路思忖竟不知不觉走过了紫宸殿,朝东踱去。 永安殿里,身体孱弱的萧若禅,仍没有歇下,清冷的双眸凝视着忙碌的尚陀。尚陀正认真地收拾殿下的私物,一个个打成包袱。 “尚陀,把包袱都收起来,让皇兄看到了又是为难。”萧若禅有气无力,却说的坚定。 尚陀困惑的停了手:“殿下,您怎么知道皇上会来。” “他是我大哥,我如何不知。收起来吧,来日方长,有你收拾的日子。”萧若禅艰难的说完便阖眼养神。 尚陀顺从的将包袱一个个放入柜中。 殿下说什么,他都会遵从,自跟着殿下的那一日起,他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是若皇上这次要将殿下圈禁,或者收押治罪,他便打算背着殿下逃出去。他知道,殿下最喜欢的便是自在。殿下已经时日无多了,他绝不会看着殿下那样悲惨的死去。 门外传来几声轻叩。 “七弟,歇了么?”廊下元帝长身玉立,声音低沉而渺远。 “回皇上话,我家殿下一直在等着皇上。”尚陀忙应声出来。 元帝悄然入内,尚陀掩了殿门,与小禄子一边一个守在殿外――这也是殿下交待过的。 榻上几声轻咳,萧若禅睁开了眼:“是皇兄来了么?” “是朕,你莫要起来。”元帝快步过去,坐在榻前,却又一时无语,不知从何说起。 萧若禅淡然一笑:“臣弟,又让皇兄为难了。” 元帝心里忽然有些懊恼:“七弟,何故要说这样的话,朕知道那蛊并非是七弟你带入宫来的。” “是啊,臣弟不过是想借此事金蝉脱壳罢了。”萧若禅笑得愈发超脱。 见元帝不解,萧若禅又道:“皇兄的后宫风云变幻,波诡云谲。臣弟没有皇兄的天子龙气,实在难得消受,今日这般,既可偿了皇嫂数次相救之恩,又可借此离了宫里,岂不是两全其美!” 又是两全其美?刚才是谁,还说三全其美来着!真是两个性情一般洒脱自在的人,都能由了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独他这个皇帝处处受制,憋闷难当。 元帝静看眼前的幼弟,他明白这是萧若禅在表达他最后的愿望――只要能不被圈禁在宫里,就足够了,至于什么清白的声名、皇族地位对他来说皆是浮云。 元帝忽然羡慕了这样的超然洒脱,方才初来时,心里的沉甸甸也消逝无踪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7章上古残篇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萧若禅见元帝脸上少了些沉重,想来皇兄必会成全自己,便挣扎着坐起,从怀中取出一卷皮革递上,示意元帝详看。 元帝疑惑地展开,只见上头俱是极古老的文字、怒目凶睛的恶兽和繁复的图腾。元帝正看得云山雾罩,忽然就被“傀儡蛊”几个已然模糊的字迹吸引住了。 元帝豁然抬头,心中翻涌起滔天骇浪,吃惊地看着萧若禅。 萧若禅全然不知元帝心中的震惊,更不明白这皮卷之于元帝的意义,平静的解释道:“这是臣弟几年前寻蛊疗病时,在南海郡偶然得到的。臣弟本也以为这上头说的都是些怪力乱神,但臣弟观它年头并不久远,却血迹斑斑、辗转破旧,始终令臣弟无法释怀,是以,小心收藏在身边。” “直到昨日臣弟听说王吉符在大谈什么‘傀儡蛊’,臣弟才知道这皮卷,只怕是什么失传的经典残篇。今日臣弟所言,俱是从这皮卷上得知。如今既然知道了它有来头,便交由皇兄保管吧。” “七弟!”元帝抓住萧若禅的手,格外用力,几乎要将萧若禅的手臂捏碎一般。 萧若禅忍痛道:“怎么,这皮卷上的记载于皇兄真有大用处?” 何止是大用处!元帝心中的惊喜与震荡几乎无异于看到了日月新天。当年荻叔父,还有景帝在世时,都曾与他讲过齐姜遭遇的那场浩劫,描述过那一段风云色变,人间沦为炼狱的日子。 景帝临终前反复嘱托,不要齐姜对妄兴刀兵,不仅是因为齐姜是妙懿太后的母国,更担心暗祭司的巫术。他怕战火一旦燃烧,大晟也会重蹈齐姜覆辙,大好河山毁于一旦,沦为尸骨遍地、鬼蜮横行的修罗火场。 而元帝一直隐忍,不敢贸然取了舜纯性命,也是因为一边受了瘾毒的牵制,一边忌惮他手中握有上古残篇。 可就在方才,他分明在这皮卷上看到有“傀人”字样。再与这傀儡蛊呼应,不难想象,这皮卷上的神鬼之术,定然与暗祭司的秘术又莫大的关联,纵然这皮卷只是不完整的残篇,可有它在手,待到剿灭暗祭司势力时,不知要增加多少胜算。 这些,元帝此刻都无法出口,只能手执皮卷不住的点头:“七弟,你为大晟立下了大功劳。大晟的百姓子民,有一日都会身受你的福泽。” 萧若禅听元帝如是说,又打量元帝惊喜激荡的神情,知道元帝定不会是夸大其词。当下心中也有些振奋欢喜,安然的阖上疲倦的眸。 元帝见他疲累不堪,便起身离去,走前又回头柔声问道:“七弟可还有什么要叮嘱皇兄的,若想起来,只管告知皇兄,皇兄必如你所愿。” 萧若禅睁开眼,眸中燃起一簇亮光,凝视了元帝片刻,那亮光又渐渐黯淡,微微摇头到:“没有了。” “那你好生歇着,你心中所想,朕是知道的。” 元帝的背影渐渐融进浓沉的夜色,萧若禅苍白的唇边浮起无奈的笑意:“我心中所想,连我自己都不明了,皇兄你又是如何得知……” 天气已渐热,树上的蝉开始了烦人的鼓噪,大晟宫里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惠嫔一年中,十日有八日都在养疾。初苒、郑宜华被禁了足,顺王萧若禅被封禁在永安殿中,与外头没有丁点儿联系。王吉符仍然在逃,侍卫们丝毫不敢松懈,宫人们谨言慎行。 而整个瑶华宫上下,则都忙着一件事,照顾刚刚苏醒的婉嫔。与其说是苏醒,还不如说是偶尔睁眼。这是张太医在萝阳公主的授意下,对婉嫔刻意用药所致,虽然对婉嫔的身子未必有什么好处,但是在张太医看来,这般短期昏睡,对婉嫔的颅脑恢复,还有极有益处的。 婉嫔本就年幼,恢复生长比成人有优势,但是她那样的孩子心性,若是彻底醒来后,发现自己似乎异于从前,又或者看见身边人异常的反应,过于疑心吵闹,则还不如静养。待众人都接受了她身子受损,需要长期调养恢复的事实,说不定对她日后表现出的些许不同,会习以为常,婉嫔也能少面对些大惊小怪。这,都是萧萝阳一番良苦用心。 至于元帝,半月已悄然过去,他对初苒的所提的送萧若禅去齐姜求医的计划,仍是停留在“让朕想想”的状态,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想了多久。 初夏的紫宸殿,花团锦簇,蝶戏蝉鸣。 巍峨的碧瓦朱墙饰以娇艳的花朵,也有着别样惊心动魄的美。一如雕梁飞檐下,蟠龙立柱旁那一抹在清风中飞扬的月白衫子,那一双波光灵秀的眼。娇俏可爱的人侯在廊下盈盈相看,元帝直觉这一瞬,时光停滞,天地也失色。 强抑了心中的悸动,元帝缓步踏入殿内,路过初苒身边时,漠然道:“朕还不曾考虑清楚,阿苒先回宫去吧。” 初苒微楞,仍是跟了上去,小禄子又怎会阻拦。 清凉宁静的大殿里,两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元帝背身立于御案前,低低地道:“为何还不走……” 一双纤柔的手臂却悄然自背后环上了他的腰,元帝不可置信的一震,垂眼看时,却见那双小手正巧结连环,将一枚润白的玉佩系于他腰间――正是他日前放在初苒枕下的“九龙佩”。 元帝身形微动似要挣开,那双纤柔的手臂便用力一收,连同身后的娇俏的身子也紧紧贴上了元帝清瘦的脊背:“皇上,阿苒一定会再回来的。” 大殿里如同旋起一阵令人迷眩的风,初苒娇小的身子一把被元帝捉到身前,抵在御案上狠狠的吻了下去,没有从前的浅吮低尝,没有从前的摸索试探,只有狠狠的入侵与占有。 卷牍散落的满地,初苒被元帝抵于御案上,纤薄的夏裳阻隔不了元帝炽热的情愫,铺天盖地的吻,如疾风骤雨绵绵不绝,初苒的手仍下意识的环在元帝腰间,眼前一片迷蒙,大脑早已无力思考。 元帝深深地蹙起眉尖,一遍又一遍索取那唇瓣中的甜蜜。决绝地深吻,如同夜空里奋力燃烧的焰火,如同冰雪上盛开的繁花。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8章艰难的抉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道圣旨打破了宫中的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萧若禅,豢养巫蛊,为祸后宫。今贬为庶人,流放极北。限期三日内离京,钦此!” 除了瑶华宫,不少宫里都是唏嘘、扼腕,那样神仙般的人物,来时如天人踏凡尘,如今,却落得被驱赶流放的下场。 含凉殿里,郑宜华哭得死去火来,只是被澜香关在殿内苦劝。 “宫里也不太平,殿下留在宫里,未必就是好的。” “璃娘娘最近在禁足,如今知道了这消息,定然会去求见皇上的。” “……” 澜香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全都说了,郑宜华才渐渐平静下来。 谁知才隔日,又一道谕令被当今圣上怒掷而下:“璃贵人以下犯上,满口悖论。朕以为其疯魔,罚其禁足凝华殿百日,抄写《忏经》百卷以自省,任何人不得探视!” 听到这个消息,澜香也吓得傻了,郑宜华却不吵不闹,径直去了观音像前,埋头祷告抄经。 瑶华宫里。 宁嬷嬷一路疾奔,忙不迭的将这好消息告知惠嫔。 “打听清楚没,到底是怎么回事?”惠嫔脸色凝重。 宁嬷嬷笑道:“总不是为了这次流放顺王之事,那丫头去求情,被皇上斥了!” 惠嫔却是不信:“她宣室殿都敢闯,满朝文武面前大放厥词,也不见皇上有这么大气性。禁足百日……” 惠嫔默然起身,细细思量。 宁嬷嬷却低声道:“老奴费了好大劲才打听来的,只怕那丫头也动了和郑宜华一样的心思,皇上才将她关起来的。” “这怎么可能!”惠嫔吃惊。 “怎么不能?”宁嬷嬷小心地道:“懿王殿下远隔建州,两人素不相识。那丫头闯殿劝诫时维护了几句,便在后殿遭皇上掌掴了呢。” “皇上打了她。” “可不?娘娘记不记得,当时璃贵人好几日没有出宫门,有一日夜里,还偷跑出去使性子,皇上让侍卫们各处找。” 惠嫔略一思索:“是有这么回事。对,本宫记起来了。怪不得偷偷摸摸的,敢情是在替那丫头遮掩么?” “正是。”宁嬷嬷忙凑近了说道:“连老爷都说,那次建州的战事没起,还是多亏了那丫头。娘娘您想啊,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什么还打了她,那是皇上动了醋性!” 惠嫔开始有了几分相信。 宁嬷嬷又道:“现在宫里的这位可与懿王不同,近在眼前呢!两个人一个常来长春宫,一个常往永安殿,总在一处。皇上碍于脸面,嘴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早就犯了忌讳了。” “如今,顺王殿下又出了这等捅破天的大篓子,璃贵人还是不知死活地去求情,听说是又哭又闹,皇上不关她等几时?” 惠嫔脸上终于浮了释然的笑:“圣宠是这天底下最要好生捧在手里,一刻都不能疏忽的东西。禁足百日?哼,百日之后皇上还能记得她么。” “那是。”宁嬷嬷也笑得开怀。 三日后,清晨。 这是“庶人”萧若禅离宫的最后期限。一早,他便收拾妥当,出了永安殿。 尚陀背着一只新编的大竹篓,里头放了几个小包袱和干粮清水。因主人说那些锦绣光鲜的事物不必带了,不过是身外物,尚陀便只带了主人的贴身之物。心里思忖着待出了京城,再买通那些押送的侍卫,给主人雇一辆马车上路。 萧若禅面色清泠,悠然走在前头。一袭竹布轻衫,腰间挂着两只药囊,背后斜插一杆玉笛。风姿翩然间,似乎是要没入山野的高士!偷偷相送的宫人们都落了泪,她们只怕那样如冰花晨露一样的人,受不得骄阳烈日,莫要说是去极北,只怕走不得多远,就会陨于尘土。 西定门就在眼前,萧若禅额上已有了微汗,高大的宫门此时正大敞,如同一道通向自由彼岸的玄关。 “得得得……”一辆马车从一侧的宫道赶来,尚未散去的宫人们中有人认得,那好似是太后从前乘坐的鸾车。 赶车的常侍到了宫门口,停下后展开了手中的圣旨:“朕昨日得懿德太后托梦,哭诉流泪不止,只为哀怜幼子。今特赐庶人萧若禅鸾车一辆,北出京城,不得有误。” 萧若禅跪下接了旨,常侍冷漠地道:“上车吧,莫要误了离宫的时辰!” 萧若禅含笑朝北深深一揖,便转身上了鸾车。 尚陀见主子肯上车,欢喜的什么似的,在车后安置好竹篓,便上了车辕驾车而去,后头押送的几个侍卫也骑上马,疲疲沓沓地跟在后头。 鸾车到底舒适,里头幽凉宽敞。萧若禅认得这鸾车是母后的旧物,一时感慨良多,并不去坐那锦榻。只是盘膝于小几前,抽了身后的玉笛握在手中反复摩挲。 旅途寂寥,萧若禅几次将玉笛凑在唇边,都仿似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提醒:“殿下不若等养好了身子,待梅开雪落之时,再来这听梅园吹奏一曲,那时必成佳音。” 只可惜,他未必能等到那梅开雪落的时节了…… 修长的手指轻弹,一缕笛声悠然而起,如倾如诉,似折柳伤别,似高山流水,缱绻不舍。 “阿苒不是说过,殿下的病不好总是吹笛的么?” 清晰而细小的声音近在耳畔。 笛声戛然而止,萧若禅茫然四顾,心中震惊如遭雷击。 鸾车里侧锦榻的隔板被“扑”的掀开,露出一张热得满脸通红的小脸,齐额的刘海被汗水黏在脸上,甚是狼狈,可刘海下那双眼却灿若琉璃,美丽异常,不是初苒又是谁? “皇嫂?你怎么会……”萧若禅脱口而出。 初苒忙跌撞着出来,捂了萧若禅的唇。玉笛脱手,撞在小几上,又骨碌碌滚到车厢的另一角。 鸾车缓缓停下,尚陀疑惑的转身。 方才笛声骤停,他就觉出异样,此后又似乎有许多动静,莫非主人发病了不成。他推开车门,眼前的景象大大却超出了有限的想象力。 因为尚陀看见,本该在宫里禁足的璃娘娘此时却一副侍女模样,满脸通红地趴在主人身前,拿手捂了主人的嘴。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099章如若梦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见尚陀眼睛瞪得老大,忙松了手。 萧若禅这才轻咳着朝尚陀挥手道:“没事。” 后面的侍卫已经懒洋洋地跟了上来:“何故停下!” “提醒我家主人该服药了,这就走。”难得尚陀也会随机应变,顺手掩上车门,又笑眯眯地驾车前行。 “璃娘娘是圣药女。”尚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有这一个理由,对他来说便已足够。 听着尚陀在外头欢快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车内的两人有些面面相觑。 “阿苒本该是等到晚上再出来的,可里头太闷热了。”初苒无奈地解释。 萧若禅仍趔趄着身子,脸上一副“幸好你没晚上出来”的表情。修长的手圈在唇上轻咳了几声:“皇嫂,你为何……” 初苒的身子又欺近,指指外头低声道:“不是说,不要叫我皇嫂了么?” 如檀似麝的香气令萧若禅如在梦中,若不是方才尚陀推了车门,露出一脸震惊摸样,自己定然会以为此刻是幻觉。萧若禅望望车窗外,也哑声低道:“阿苒,你是偷跑出宫的么,为何要如此?” 初苒抿唇一笑,抬袖拭了额上的汗:“当然不是!是皇上让阿苒来送殿下去齐姜求医的。” 凝视着初苒的如花笑靥,萧若禅忽然坐直了身子,漠然道:“阿苒不要作这等玩笑,此地离宫还不甚远,我让尚陀掉头送你回宫。” 初苒见萧若禅一副认真摸样,当下便着了急,又是央告又是发誓赌咒,最后还是只得说了实话:“是阿苒求了皇上,皇上才肯答应的。百日禁足,是皇上对外头的说辞,现在颐珠守着凝华殿,宝珠扮了我,不会有人知道我来送殿下,殿下也不必忧心。万事宫里还有皇上挡着呢,等一会儿天黑,我们就换了马车朝齐姜去,皇上都安排好了。” 萧若禅默不作声,苍白的手颤抖着从小几上滑下,缩入袖中紧紧的攒住。这,竟是真的么! 鸾车行得不快不慢,直到天色黑定,他们才到了一处四海客栈。尚陀卸了马,扶萧若禅去客栈楼上,侍卫们也打着呵欠交待小二喂马,而后又各自歇息。 围墙外,一辆墨色的檀木宽厢马车不知从何处缓缓驶来,停在客栈后院的墙根儿下歇了片刻,马儿们喝了几口水,马车便又嗒嗒前行了。 车厢里,昏黄的角灯下。 一边坐着不甚自在的萧若禅和满脸得意、兴奋不已的初苒,一边坐着笑成一朵花儿的尚陀。他真的太高兴了,主人不仅不用去极北之地,还有圣药女陪主人一道去齐姜求医,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而且据璃娘娘说,若主人去了齐姜,齐姜的国君会给主人一个贵族的新身份,主人从此便可自由,安心养病。 天色渐渐发白,马车已疾驰了百里。 尚陀被安排套上车夫的衣裳,因为他是阉人,初苒他又给黏了一部大胡子,再带上遮阳的斗笠。 初苒待萧若禅洗漱洁面,也递上一盒微黑的脂膏。这是她精心调制,可防汗水,但抹在脸上也并不绷得难受,萧若禅风采太盛,实在很引人注目,这脂膏抹了可遮盖他眉间的砂痣和苍白的肤色,令他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黑瘦,而不象久病之人。 独初苒自己偷懒不肯易装,仍是新裁的齐眉刘海,头上是丫头们惯常绾的“包子髻”,素着一张脸,穿了水绿的衫子。还美其名曰,衣裙俗艳便会少有人看她的面目。 萧若禅哪里精怪得过她,被她哄得抹黑手脸,下了马车透气。 几个侍从见到萧若禅,都齐齐拱手:“见过公子。” 他们一共五人,年长的约么五十来岁,昨夜赶车的便是他,还有一位管事模样约莫三十多岁,其余三个俱是年轻人,长随打扮,高矮参差不齐,但那身板却让人极有安全感。 行过礼后,老者便去了后面一辆敞口的载货马车,车上装了几口木箱,据说是些衣物药材和日常所用。 三位年轻人也都跟着那老者去了后面,独留领头的管事与萧若禅详细禀明各人情况:“小的名叫陈泰。从此便奉公子为主,听从公子差遣。奴才们各人都有功夫在身,可护送公子前往齐姜。” 半刻钟后,一支由车夫、管事、长随组成的小型车队,乘着清晨的阳光,在林间小道徐徐上路了。 三个年轻的长随骑了黄骠马跟在最后,管事则骑一匹枣红良驹,巡在墨色的宽厢马车旁。车厢的小窗被打开,漂亮的小侍女眨巴着一双亮眼,伏在窗边看风景,一位面容黑瘦却俊俏不凡的贵公子安然倚在舒适的靠褥上,眼睛根本无心看他手中的书卷。 初阳斑驳,清风拂面。 萧若禅薄唇含笑,清亮的眸里冰消雪融,如万物复苏。 “公子,饮茶!” 仍是琥珀一般汤色的紫芝茶,氤氲的异香盘桓在车厢内格外浓郁。 萧若禅轻啜一口:“多谢阿苒!” “阿苒却是再叫不得了。”初苒侧头思忖道。 “不然,若禅该当如何称呼?” “就,就叫盼儿好了。” “盼儿?”萧若禅看了初苒垂下忽闪的长睫,轻轻一笑:“倒也配你。可是闺名?” “不是,呃,算小名吧,从前有人这么叫过。”初苒有些结巴,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忽然就想起了这名字。反正天下叫盼儿的侍女丫头数不胜数,当是无碍的吧。 与此同时,四海客栈里的鸾车也缓缓上了路,车后仍是疲疲沓沓地跟着几个侍卫,一路朝极北的流放地驶去。 一切按照预期计划的顺利进行,消息传回了宫中,元帝欣慰之余心中泛起一阵酸意,直至今日,他才觉得这朱墙碧瓦的大晟宫是有多像一座令人生厌的四角牢笼,想着萧若禅与初苒同乘一车,遨游四海,自己却会在一生被困宫中,元帝不觉心头戚然。 他已传书荻叔父,待初苒去了齐姜,便将她留下,莫要让她再返回宫里来。而他也在几日前看萧若禅留下的皮卷时,发现了其中的一种毒物记载“蚀龙”,与自己的瘾毒性状极其相似,穆风正对皮卷上“蚀龙”的部分认真研习,寻求破解之法。 暮色中,元帝神色落寞背手立在窗下,心中默默祷念:“阿苒,回了齐姜,就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莫要再回来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0章招亲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车队安然前行,萧若禅有初苒的血引护佑,精神似乎一日比一日好。是以,他们也不必每晚都宿在客栈,只要是好走的路,可谓日夜兼程。 几日下来,晟京已远,前头就是琼州境。 通常两境交接之处都会有集市,此地亦不例外。四面八方的人们都来此买卖易货,还有人从极边之地贩卖来稀罕的物件儿,想着博个好价钱。 宽厢马车停在青峰镇唯一的酒楼前,初苒下了马车便冲进川流的人群,兴奋得连走路都是用跳的,萧若禅竟也十分率性地紧随初苒融进了人流之中。 自初苒到这异世以来,从不似现在这般想仰天大笑几声――人生快意啊!没有规矩,没有争斗,如此自在,怀中还揣了大把银子,老天也太眷顾她了,开心之余,初苒在心中大大地感激元帝。 陈泰一见两人那副模样便知道拦不住,立时带人跟了上去,独留老人看顾马车。 市集里琳琅满目,玩意儿、吃食,目不暇接。初苒欢颜绽放,萧若禅宠溺纵容。二人虽名为主仆,但在他人眼中的看来,却是花中并蒂、水中双鸳,教人羡煞。 初苒给自己买了大堆女孩子的日常事物,萧若禅微黑的脸都泛了红。初苒却顾自买得高兴,连尚陀、陈泰也都不放过,给各人都买了许多,每买一件陈泰与长随们都大加夸赞,拍马溜须把初苒当了土老财一般。 开始初苒还不觉得,可是渐渐,她就从陈泰眼中瞧出了忧虑与心不在焉,莫非此地不安全吗?可是难得出来,初苒正在兴头上,想想便收敛了言行,跟在萧若禅身侧,牵了他的衣袖只是一路看些热闹,陈泰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忽然前头一阵花炮响过,一座漂亮的彩棚里正有人口沫横飞的说着什么。初苒还没来及说去看看,就与萧若禅一道被人流拥到了彩棚前。 原来棚里是一位老管事在帮东家招纳夫婿:离青峰镇百里远的地方有座五谷寨,寨子里的杜亭长祖籍是江南人,如今家中有一个待嫁的女儿已十六岁,想找一位读书人入赘,所以,各管事就四里八乡的来通告,有意者可前去五谷寨,据说是要以文招亲。想来是那位杜亭长见琼州民风剽悍,男人多孔武魁伟,不配自己娇俏柔弱的爱女,才要寻一个文雅的男子做女婿。 选亲的日子定在这月十五,有适龄不曾娶亲的男子,都可以到老管事这里领竹牌。 老管事说完,乐鼓手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吹奏,彩棚下的年轻人们都动了心,五谷寨虽在山中,却是极富庶的地方,千亩梯田,山灵水秀,寨子里的姑娘都不外嫁。入赘五谷寨,就意味着过上了神仙般逍遥的日子,绝对不会为生计发愁,何况杜家姑娘端地是千娇百媚,柔情似水。杜亭长家更是个当地大户,富庶和睦,家中人人知书识礼。 奏乐已毕,一枚枚缠了红丝线的竹牌便开始发放。 初苒忽然就挤了进去,萧若禅也只得跟上。 “小姑娘,我家老爷可是招女婿,你领这竹牌做什么?”老管事虽然忙得满脸汗,但是见了初苒这样灵秀的小丫头,却仍是和蔼地询问。 初苒一眨眼道:“我替我家公子领的啊。” 老人一摇头:“那可不行,不见本人,老奴不能乱发竹牌。” 初苒顿觉有意思,忙拉了身后的萧若禅道:“老爷爷,您看,这就是我家公子,可还看得过眼?” 萧若禅脸上竟没有半点尴尬,浅浅一礼。 老人凑近眯眼一看,虽觉黑瘦了些,却真真是鹤立鸡群的人物,立时老脸笑得如花朵一般:“好,好啊。可有婚配过,可愿入赘?” 初苒笑道:“婚配了还能来找您老要牌子么?我家公子高堂双双过世,可以入赘的。” “好好好!”老人忙递上一枚竹牌,反复叮嘱道:“这月十五啊,可别误了。” 初苒喜孜孜的抱了竹牌,一脸狡黠的笑,萧若禅却劈手夺过:“一个女孩子家,拿这等事物做什么。” “诶!诶,公子你……”初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容易骗来的竹牌,就这样被萧若禅收入袖中,心中极不甘,却又不好去翻他衣袖。 一天玩儿下来,日已西沉。 萧若禅的身子必须好生休息之后才能上路,陈泰便拿主意,让一行人在青峰镇耽搁歇息一天。 初苒满心惦记着那个什么五谷寨招亲的热闹场面,想去找陈泰问问五谷寨的位置,谁知才刚踏出房门就与陈泰、尚陀撞个正着,原来陈泰也正来寻她,初苒忙将他二人让进屋来。 打量陈泰的摸样,象是有要紧话说,初苒便先声夺人,直接向陈泰打听起五谷寨的事来。不料陈泰丝毫没有觉得吃惊意外,只是默默从怀中取了布帛的地图出来,给初苒细指他们的方位,和接下来要走的路线。 初苒一看便傻了眼,这布帛很陈旧,绝不会是陈泰临时伪造出来忽悠自己的,那五谷寨的位置在青峰镇北,与他们要去的齐姜方向几乎是南辕北辙。 看来这热闹无论如何是凑不上了,初苒一声哀叹,看着尚陀道:“可怜你家公子,至今尚未婚配呢,到手的媳妇儿又飞了。” 陈泰苦笑着摇头,尚陀却认真地道:“主人是断不会入赘的。” 初苒不禁打趣道:“谁说他要入赘了,就你家公子这般俊俏的摸样,十个女子有十一个都会跟着他私奔的。” 尚陀憨直的一笑,虽然“私奔”两个字不大好听,但是娘娘的意思反正是在夸主人就对了。按理娘娘是主人的皇嫂,尚陀还真怕娘娘会做主让主人入赘杜家了去。 陈泰见他俩玩笑完了,才又恭谨地说道:“小姐,今日咱们在镇子里太张扬了些,若要安全抵达齐姜,公子与小姐再不可象今日这样了。” 陈泰等五人并不知初苒与萧若禅的真实身份,只是接到上头下派的护送任务,也只知晓那位公子和这小侍女都是极尊贵的人。 初苒见他如是说,顿觉无趣。话说她与萧若禅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自己虽在晟京露了些锋芒,可名义上还是在凝华殿禁足的,谁能知道她已出了宫?颐珠的缜密她可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谁会相信元帝能让她与萧若禅同行,直到现在,连初苒自己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呢。现在他们已然离宫几百里,那里还会有人认得。 陈泰见她全然听不进的模样,只能苦口劝道:“小姐有所不知,这里的市集与其他地方不同。” 初苒诧异:“有何不一样?” 陈泰肃然道:“或者说象青峰镇这样,地处州郡交界的市集,都与其他地方不同。一般这种地方的市集,就是情报暗信的交接汇集地,也是监视两地往来人等的关隘之处……” 待陈泰细细说完,初苒当下脸上就有了愧色,心中也明白了陈泰的担心。 因着他们乘的是马车,所以走得虽不是官道,却也是大路。这青峰镇看似是一个镇子,实则就象官道上两境交界的城门关隘,虽然没有明着盘问检查的兵士,可是有多少势力都在暗中监视往来经过之人。纵然不会刻意注意到他们,但他们的一言一行也照样进入了别人的视线范围内。 齐姜的路还千里迢迢,如今走了不到三分之一。萧若禅身子不好,根本经不得任何波折,更遑论逃亡。今日他们的行为实在太扎眼,也太任性了。 看来眼前的这位陈泰,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今日在街市上,一大把年纪的人也跟着长随一起插科打诨,想来就是想让她与萧若禅不难么显眼。 初苒顿觉愧疚不已,感激道:“陈管事,是盼儿给您添麻烦了,今后再不会如此率性。公子爷那儿,我也会去劝,等咱们到了齐姜,还怕没有热闹日子不成。”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陈泰不料劝说会这样顺利――这位小姐虽然玩心大些,却原来也是极聪明、极明晰利害关系的人。 不过任谁也没想到,初苒心里想得却是:此后,但凡路过什么有趣的地方,就在心里记下来,等送完了萧若禅去齐姜,自己原路返回时再去玩儿也不迟。 “那今日的事可怎么办,不张扬都已经那么张扬了,可要紧?”初苒紧张的询问,俨然把陈泰当了主心骨。 陈泰见初苒这么上道儿,心里也是高兴,忙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方才奴才已经让小五儿悄悄去买了辆旧马车和衣物,明早让他先走,且到僻静处候着,待公子爷和小姐的马车一到,咱们就改头换面。只要处理得干净,必然万无一失。” 初苒听得一愣一愣,更佩服这位老成精明的陈泰了。 夜间,已然累了一天的初苒仍不想睡,摆弄着桌上新买的小玩意儿,心中可惜。陈泰说要处理干净,那么这些杂七杂八的只怕也不好再带在身上了,白天的教训可是让她到现在都还觉得不踏实呢。 “笃笃”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谁?”初苒纳闷。 “是我。”声音悠远沉哑,不是萧若禅又能是谁。 初苒忙去开了门,见他双目清明,神清气爽,大约是傍晚好生歇息了一番。 “怎么,公子错过困头睡不着了么?”见萧若禅坐在灯下兴致勃勃地打量那些小玩意,初苒不禁问道。 萧若禅却笑着直摇头,示意她坐下:“阿苒,哦不,盼儿。你可想去看五谷寨招婿?” “当然想了,可是与咱们不顺路。”初苒将今日白天陈泰的话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顺势想打消萧若禅意欲一路游玩的念头,他今日在集市上的兴头,可不比她差多少。 萧若禅听完,垂眉思索半刻道:“我到是有个好办法。不如咱们一会儿就改头换面,驾了那旧马车悄悄先走,给他们留下书信,让他们在北边的昌勒城等咱们。” 初苒隐约记得今天下午看过的地图上是有一座昌勒城,就在去往齐姜的路上,距离青峰镇约莫二、三百里。这样分两路走,再汇合一处,也不是不行,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极疑心地看着萧若禅。 萧若禅却若无其事地道:“五谷寨是在山里,近日会有许多人前去招亲,热闹有趣不说,还是个极安全的去处。咱们去了那边逗留上几日,再绕道昌勒城,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初苒满腹狐疑,斜目试探道:“公子,你莫非真惦记了那家姑娘!这盲婚哑嫁的,公子可有想清楚?” 不期萧若禅竟无半分脸红,一本正经道:“本公子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去看看有何不妥?” “哈哈哈……”初苒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萧若禅说了那么多,就这句话最对她的胃口。 看看眼前的人,正是十七八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郎,都是因为那病,才弄得人暮气昭昭,冷如冰雪,郁郁寡欢。他该当如现在这样,不去想自己剩下的岁月有多久,也不必管生命会不会戛然而止,只做当下本该他做的事就好,如所有正常的男子一般。 初苒眼中一热,起身道:“好,你既有此意,盼儿舍命陪君子。” 初苒说的豪气干云,可一转身忽然又想到件极现实的事,陈泰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听了初苒的顾虑,萧若禅笑道:“我已让尚陀在他们今晚的饭食里加了些东西,他们皆睡沉了。” 初苒一阵呆愣,忽然就有一种灰太狼被喜羊羊带进陷阱里的感觉。 萧若禅催促道:“咱们要快些,再有一两个时辰,他们就该醒了。” 消瘦的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不同于从前那月光流泻般的微笑,微薄的唇里露出洁白的牙,颊上有两道狭长的笑涡,还有那双浅色的眸子,里头微漾着纯净如冰雪一般的欢悦欣喜……教人如何能够拒绝。 初苒更是凡人中的俗人,见了这样的阵势,就只有提着包袱跟着走的份儿。 尚陀守在陈泰房中,萧若禅将一封书信轻轻放入陈泰怀里,便招呼尚陀离开,初苒走在后头,想了想,将自己袖中的一盒脂膏也塞在了陈泰手中。 三人换了装束,便悄悄离了客栈,果然在陈泰说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辆旧马车。 马车一路疾奔,尚陀与萧若禅傍晚都歇息过,反倒初苒困倦不堪,待她再迷迷糊糊醒来时,他们居然已经离五谷寨不远了。 路上十分热闹,尚陀也不再急着赶路,安排萧若禅歇在一处小村。村里人来人往,不是招亲入赘的,就是去凑热闹的,还有那位杜亭长家的亲朋好友,心急着喝喜酒,许多都提前上路了。 感受着这样平凡的欢悦,初苒和萧若禅都在心中各自暗喜。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1章借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人又休整了一日,才朝山里去,大约走了数十里,山里便不好再驾马车了。尚陀卸了马驮着包袱,萧若禅与初苒则携手徒步进山。好在路人都说,已经到了地方,杜亭长家就在这老山上。 一路上皆是清凌凌的水稻梯田,田里稻米清香,鱼儿畅悦。萧若禅不显半点疲累,一路上兴致勃勃与人闲谈。 这山原名叫老龙山,是方圆百里内最古老的梯田。因着要避忌,所以当地人干脆叫它老山。 传说从前这里很是贫瘠,人们总是饿肚子,后来他们的先祖诞下九个孩子,其中有一人是龙王托生。龙王历凡归渊后,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便给这里的人们送来了三样礼物,水稻、鱼儿和雨水。 如此天马行空杜撰而来的传说,萧若禅却一路听得津津有味,不消半日,他们便到了山上的杜家。 山里果然别有洞天。密挨挨的大屋、阁楼有百座之多,黑瓦灰墙隐于山中,朴实无华却如世外桃源一般超然于山野,尚陀看得张大了嘴。 招亲之日是在三日后的月圆十五。三人虽来得有些早,但是却受到了盛情款待,原因,当然是萧若禅的风姿俊俏、谦恭有礼,甚合主人家的心意。村寨里的房间多得是,他们安顿了下来,萧若禅吃着刚刚采摘下来的蔬果,喝着鲜香的鱼汤,两日下来憔悴之色尽去,举手投足间风采愈盛。 十五月圆,宴会从下午开始,酒筵象一条长龙,绕着一座高高的阁楼转了数圈才收住尾。 萧若禅被安排在显眼的位置上,好让杜家小姐一眼可以看到,初苒则坐在一旁四下张望,直觉眼睛不够用,到处都新奇。 忽然,宴席最外圈一个壮实的年轻人吸引了初苒的注意。他个子魁梧,岁数不大,应当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可此时他却正垂着头,从一个个相熟的人面前走过,时不时低声地说着什么,一脸笨拙的讨好。寨子里没有人肯理他,甚至有人见了他来,还远远地躲开。见到这样的情形,初苒脑中只冒出一个词儿――借钱。 果然,酒筵里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怎么秋生又来借银子,谁还会再借他呀……” “他娘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都那把年纪了,那还能好得了。” “那还这么死撑着,让秋生到处给她讨药钱。” 初苒忽然觉得心中火气腾腾,这几日相处之下,她一直觉得这些村民们淳朴良善,可现在怎么忽然就面目可憎了呢。 坐在旁侧的一位大嫂看出了初苒的不忿,伸手拉了初苒衣袖道:“这妹子一看就是外乡人,不晓得里头的缘由。” “秋生娘原也是这寨子里的人,后来一个残废的外乡人入赘,他们一家就搬到了后山,说是因为秋生爹喜欢清静。可是秋生爹去的早,前些年,后山又塌方断了水源,所以他们娘儿俩地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族里人劝秋生娘回寨子,就凭秋生那身板儿,就算没有田,在亭长家做个护院什么的,要不了几年,也能盖房娶亲。可秋生娘就是死活不干,非要让秋生守在她跟前。” 大嫂说完就直瞅着秋生叹气,好像觉得生生耽误了那么个人似的。 “可,这样也不能就不管他们了啊,毕竟是亲人不是么?”初苒仍然难得理解。 大嫂也有些急了:“哪里有不管。村里的老人去瞧过她娘的病,已是油尽灯枯看不好了的。若是过几天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再熬两年。可秋生被她娘拴在跟前,现在除了种种门前的两块旱地,什么也做不了,哪里有多的闲钱。为了给她娘买药,秋生把村里人都快借遍了,” 原来是因为一个倔强的老太太,才弄成会这样。初苒愿意善意的相信,假如老人愿意回寨子,必然还是可以得到村民们的资助的,毕竟秋生这样年轻,又身强力壮。但是老人既然坚持,那么肯定也有她坚持的理由。 初苒微笑着朝大嫂点头表示理解,而后却找了由头,悄悄朝秋生的方向尾随过去。 此时的秋生正茫然的站在村寨边的田埂上,看着田里的鱼儿发呆。忽然,一只纤白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托着几粒亮晶晶的碎银。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秋生,这是我家公子借给你的,快拿着吧。” 秋生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眼前美丽的小侍女很眼生,他并没有马上去接银子,反倒朝后缩了缩。初苒将手又朝前一伸,秋生这才拣了一粒:“有这个就够了,多了我还不起。” 果真是倔强的母亲养出来的实心眼儿子,怪不得他借不到银子。若他能说会道,不过只是区区药钱,富庶的村民又怎会不肯周济他。 初苒固执的将碎银都塞入他手中,道:“给你娘买些好吃的。我家公子说了,他就是没有娘疼,才要自己来入赘,你若收了他这喜酒钱,就表示他今天一定可以结上好姻缘。你若不收,就是存心挡我家公子的喜气。” 秋生怎么辩得过初苒,当下便老实的收了,躬身道:“请问你家公子是哪位,待秋生记下了,日后好还银子。” 初苒噗嗤一笑:“你不用记得我家公子,记得我就好了。” 秋生呆愣,见这小侍女一身绸衣,富贵摸样,心中思忖着也是那道理――银子是自她手中借的,自然该记得她才对。当下,秋生便向初苒道了谢,疾步下山去买药。 “又抬了本公子的名号,在外头做什么坏事呢。”萧若禅低哑的声音在初苒身后响起。 初苒一回头,便看见那人眼中的笑意,在酡红的夕阳下分外炫目。初苒故意别了眼,大步从他身边路过:“咦!那可是盼儿的体己银子,与公子何干。快走吧,新郎官儿,晚了可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同样的夕阳,此时也铺撒在大晟宫碧绿的琉璃瓦上,如同妖异燃烧的火。 元帝手中拿了寥寥数语的书信,握着一盒脂膏,默默的立在殿门口,看西沉的斜阳。 那脂膏是初苒曾经用来遮颜易容的必备之物,她离开时,将这东西塞在陈泰手中,定是有用意的。据说这脂膏的配方是授自乐熠,元帝也只得传了乐熠入宫,告诉他初苒已返回齐姜,继而又失踪的事。果然,乐熠一听说事情原委,震惊之余,便表示,这是初苒在指示她的行踪方向,因为这脂膏中有一味香饵,可以便于追踪。 元帝这才略略安心,看来初苒仍是在履行着她的承诺,而七弟……元帝握了那书信心中一滞,有了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的悔意。 落日收回了最后一份余热,元帝忽然觉得周身冰凉,心中怅然若失,他疾呼鸿翎急使。下一刻,宫人们就见有一骑绝尘,飞马出了宫门,赶去截住几日前送往齐姜的密信。元帝反悔了! 千里之外的建州。 也有一封飞马快报,递入了萧鸢手中。懿王府的马场里,累死的马儿犹在吐着白沫。 这次的密报与往日不同,是几幅草描在薄绢上的画像。萧鸢缓缓展开,忽然觉得天地间都没了声音,他猛地站起。 “掌灯!”几乎是狂吼。 侍人们慌忙把数盏灯烛都聚到萧鸢跟前,莫青以为出了什么事,也忙靠拢近前。 “是盼儿姑娘,王爷,是姑娘有信儿了?!”莫青连声惊喜。 灯烛映透薄绢,只是一眼瞥见背面,莫青便认出了那熟悉的轮廓。 萧鸢的手在灯下微微颤抖,连同那薄绢上的笑容都跳脱了,似要走下画儿来。是盼儿!连莫青也认出来了。送来的画像共有三张,看摸样,看身形,看神情都是他朝思暮想的盼儿。萧鸢心中满是庆幸,他以为自己一直在怨恨她的逃离,可当他重新看见这俏生生的画像时,他才知道他原来只恨不能她就在自己眼前。 “送信的人呢,快带进来。”萧鸢猛然醒悟。 “回王爷,到王府时已经晕厥了,还累死了一匹千里驹。”殿外的侍卫答道。 “快再去看看,人可醒了……算了。”莫青猛一怕脑瓜,笑道:“王爷,还是奴才去!” 不一会儿,莫青便带了人回来。 满身尘土的信使歪在一方竹榻上,被侍人们抬进来,他刚喝了少许的水,已经缓过气来。 “奴才见过王爷。”那人虽有气无力,却言语清晰。 萧鸢已平静了不少,坐在那人身前展了画像,问都:“画里的人你可见过?” 信使微微摇头:“奴才不曾见过,画像是郭护卫让送奴才回来的。临走时郭护卫说,请王爷另安排人接手他从前的事儿,他要去找画里的人。” “那这画像上的人,是谁在何时何地遇到的?”萧鸢有些紧张。 “四天前。”信使歇了歇,缓过气又道:“是郭护卫安插在琼州的眼线,四天前在青峰镇看见的。他们从前曾见过郭护卫给的一张画像,见那日镇子上有位姑娘肖似,就描摹了图影儿带回来。他们回话时,奴才就在跟前,郭护卫听了当时就将画像交给奴才,还给奴才拨了一匹千里驹,让奴才日夜不停地赶回来。” “她住在青峰镇?” “不是。是路过,与她家公子和几个长随一起。” “公子?”萧鸢的手骤然攥起。 “是,那些仆从都称一位面容黑瘦但摸样俊俏的少年为公子,画上的姑娘应该是那公子的侍女。” 摸样俊俏的少年!萧鸢只听进了这几个极其刺耳的字,森森问道:“那少年叫什么?可有画像。” “没,没有。”信使似乎也感受了王爷身上迸发的寒气,哆嗦着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那公子唤姑娘为盼儿。” “盼儿!”萧鸢再次惊得站了起来。 他不知多少次后悔自己从前的自以为是,当时,他甚至连她原本的名字、家世都不屑一问。他只知她姓于,这还是从仪修师太处问得。可现在,她居然仍叫盼儿! 萧鸢心中划过阵阵暖流,这是他一时兴起给她起的名字。她没有忘记,她还记着他――这样的认知,让萧鸢几乎忘了接下来还要问什么。 信使见王爷忽怒忽喜,半晌也不再说话,心中甚是忐忑。正思忖着王爷是不是问完了,却又忽然听到王爷极柔和的声音:“仍是在做侍女么?她过得可好,可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她。” 信使楞了许久,也没弄清王爷这话是不是在问自己,直到莫青使了眼色,他才赶紧道:“他们说,那公子与姑娘甚是亲昵,两人总是携手而行。姑娘身上穿着绸衣,应当是过得极好。” “极好?她是侍女,怎会极好!” 萧鸢的心早已被那句“甚是亲昵”刺痛,愤怒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三张薄绢。是啊,看她笑得这样欢悦,便是在他身边时,这样的笑颜也是少见的。可如今,只是随意描下的几幅画像,却张张都是笑意盈盈,那位俊俏的少年公子,必然也是喜欢她,极懂她的吧。 一阵锥心之痛袭来,萧鸢挥了挥手。莫青命侍人把信使抬了出去,萧鸢疲惫的转身:“本王想独自呆一会儿。” 清凉的夏夜,皓月如银。 满把清光映在萧鸢沉恋的眸中,也照在初苒晦气的脸上。 她此时正生气的坐在酒宴上的显眼位置,这原本让人艳羡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丢人现眼的好去处。因为他们家这位极被人看好的“公子”,在刚才的招亲文试中竟然一问三不知,急得忠厚的老管事都在一旁扼腕跌足。如此风雅俊俏的人物却空有一身好皮囊,所有人都投来怜悯的目光,初苒如坐针毡,萧若禅却泰然自若。 一旁的大嫂悄悄拉过初苒,笑道:“你家公子是被逼着来招亲的吧。” “没有啊!”初苒大感委屈,她才是被拐来的好吧。 “那就是心里有人了。”大嫂笑得更狡黠,语气却百般笃定:“大嫂我是过来人,看得出来。” “是么?”初苒回过头去,将那正好吃好喝的“公子”上下打量一番,却怎么也没看出半分端倪。 大嫂兀自捂了嘴笑个不停,初苒悄悄凑过去,在萧若禅耳畔低低地道:“公子,你心里有没有人,盼儿不知,但是公子心里肯定有鬼!” 萧若禅愕然抬头,茫然不解。初苒骤然觉得心里一阵轻省快意,夹起一块肉狠狠咬下去。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2章借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圆月爬上山巅时,杜家终于找到了中意的夫婿,是一位儒雅清秀的少年。人们开始了整夜的欢庆! 第二天,落选的人便开始陆续离开。萧若禅极厚颜的找到老管事,奉了一份丰厚的礼金,于是他们又被热情地留下来,参加隔日的婚礼。 那么多银子啊,初苒在一旁看得只抽抽,满脑子的邪恶想法按也按不住,真想上去问一句:公子,您这是为打算某日半夜拐跑新娘预付的彩礼钱么? 可惜萧若禅一点也不肉痛,安然自得的留在寨子里。初苒再花痴、再迟钝也嗅出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很显然,萧若禅不想去齐姜,他在逃避什么?怕去了齐姜荻大师会对他的病束手无策么,不想太早失去最后的希望么……初苒长长地叹气,心中倍感沉重,每日抬着一张假笑的脸,进进出出。 可是,直到热闹的婚礼也结束了,萧若禅仍无所事事的在寨子里闲晃,让初苒觉得鸭梨山大。 医者总是需要比病人冷静,放任病人的情绪,就是对病患的极度不负责。初苒本着这样的职业操守,在一天晚上大义凛然地进了萧若禅的寝房,这位刚刚从小白兔升级到大灰狼的难缠公子,此时正舒服的伏在榻上让尚陀推拿揉按。 初苒躇躇过去,语重心长地劝道:“公子,咱们该去跟陈泰他们汇合了……” “公子,咱们在老山已经呆了很久很久,想来外面已经够安全了……” “公子,你要对荻大师有信心,他可是大祭司王呢……” “公子,你若是爱了这里的山水,齐姜也是有别样风物人情的,不然等咱们到了齐姜……” 就在初苒渐觉词穷,口干舌燥之时,榻上终于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 “那就走吧,尚陀取包袱。”萧若禅悠然起身,掸掸衣襟,迈步朝门外走去。 “现在?”初苒全然不能接受这样日月更迭般的变化。 “不然呢,让本公子日日看你这快要哭出来的脸么?” “我哪有要哭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一马,高一脚低一脚的出现在崎岖的山路上。还好天公算是作美,千里晴空,万里无云,月色正好。 初苒低头认真盯着脚下,前世溜惯了马路,今生走惯了宫道,此时夜色里的山路委实让人觉得百般费劲,可她断然不敢说出口,生怕那位公子一个后悔,又回寨子里去了。 好容易下到山脚,初苒只觉得头晕眼花,颈项和脚腕一样酸软。她正想在路边寻个休息之处,却被尚陀一把推进草丛,初苒光火不已,好容易坐起身来,就看见尚陀忙不迭地把萧若禅和那匹老马送进树林深处。 为毛偏她只有这个待遇,竟还不如一匹马!初苒缩在杂草里心中腹诽,却又不得不屏气凝神,警觉地瞧着外头。 山路那边正走过来三人,个个身轻如猿,脚步生风,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 “怎么又是岔路?” “就是,这里山头太多,找两个人谈何容易。” “都跟出这么远了,八成不在我们这一路吧。” “依我看,还应该是在头儿那一路。这群人只不过是暂时分开而已,你没看那五人还是一直朝西走么,只怕是事先商量好的。” “好了,都别发牢骚了。”一个年长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到底是在哪一路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负责的就是北线,头儿那边等到人了,自然会通知咱们回去,咱们这边儿找到了,那也是大功一件,赏银要比从前翻上十倍!” 初苒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半分响动。心中揣度着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到底在找谁?是不是陈泰抑或是皇上派来的人。 正想着,那低沉的声音又道:“都给我记住了,这次要得可是活口,不止姑娘一定要抓到,那个黑小子少爷也要活的,王爷有重要的话问他。如果出了差错,不止赏银没有,咱们的脑袋也别想保。快走!继续找。” 姑娘、黑小子少爷、王爷! 任初苒再不愿意,还是听到了这几个极具特征性的描述。最怕遇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初苒心情沉重地转头,只见尚陀一脸迷糊的跟在自己身后聆听。初苒无力的一笑,还好,也还不是那么没义气。 终于,那群人渐渐走远,尚陀扶了初苒缓缓起身。 “那些人,只怕是在找我和你家公子,来者不善!”初苒不想隐瞒尚陀,因为他们三人中,只有尚陀有功夫在身,他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先莫要告诉你家公子,他的病不好再受惊吓……” “本公子已经听见了。” 斑驳的树影中,立着消瘦的一人,正是一脸平静的萧若禅。 “呃――”初苒讪讪道:“其实,我还不能十分确定,他们并没有提道我们名字,那个什么王爷的也未必就是舜阳王。况且舜纯若想抓我还好理解,反正他是恨死我了,可对公子应该还不至于吧。而且听刚才那人说,王爷要抓一个黑瘦少爷,是因为有重要的话要问,嘿嘿,舜纯理当没什么非要当面问公子的吧。” “他想问的,是我为何知道那么多关于‘傀儡蛊‘的事。”萧若禅眼如止水,缓缓道出临行前,他曾将一张皮卷交给元帝的事。 “莫非是上古残篇!”初苒震惊了,她在齐姜时就反复听荻大师提过,暗祭司族也是倚仗那上头记载的巫蛊秘术血洗齐姜的。 “公子,你确定给皇上的那张皮卷中记载了傀儡蛊?与王吉符所说的可是一模一样?”初苒激动地过去拉了萧若禅的衣袖。 见他微微点头,初苒又是惊喜,又是担忧,看来真的是舜纯的人找来了。而且寻他们的人现在就在附近,昌勒城肯定是去不成了,刚才不是有个人说,他们头儿跟着西边那一路人么,显见得是盯上陈泰了。怎么办,进退维谷,初苒坐在林中头疼不已,萧若禅却惬意地倚在树下,不见半分着急。 “又有人来了!”尚陀忽然道:“不过这回不是武者,是普通人。” 农家人通常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大半夜的,谁会在外面闲逛。 “出去看看。”初苒猫着腰去了路边。远处一个高大魁梧的人,背了背篓,正一步步走近。 “秋生,是你!”初苒一步跳到路中。 饶是秋生这样的大男人,半夜里也被吓得一个趔趄。好容易看清楚了是初苒,秋生一脸尴尬道:“小姐,我才刚给我娘买了药回来,还没有银子还给小姐。” 听了这话,初苒忽然眼前一亮,笑道:“我知道你没有银子还,所以替你想了个还银子的办法,你可想听听?” “什么办法。”秋生眼里泛起亮光。 初苒摆出一副极精明的大户人家侍女摸样:“我家公子想要找个清静读书的地方,如果你肯借住,就算偿了我家公子的债,而且饭钱,我家公子会另给。” 秋生脸上有了些笑容,眼神却又渐渐黯淡:“我只怕公子会住不惯,我家是在后山,没有水源,用水都要下到山涧里去汲泉水。” “哦,这样啊。那如果你每天都给我家公子挑水的话,水也可以付银子。”初苒极尽引诱之能事。 “真的!”秋生直觉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门前的旱地少种一块就是,反正娘也不肯让他出门,菜吃不完总是干在地里,现在背水换了银子,就可以再给娘买些滋补的东西了。 见秋生答应,初苒心头终于一块大石落地,若秋生家果真象那位大嫂所说的那样偏僻,无疑会是现在最好的去处。就算那些人查访到一些线索,也只会问出他们下山离开的消息。 后山的路格外难走,马儿好几次都差点跌下山涧,萧若禅折腾了整夜,已经疲累不堪。好在,天快亮时,他们终于看到了秋生的家,在一个僻静的小山坳里。 一位老眼浑浊的老妇正倚门张望,秋生几步就跨了过去:“娘,您怎么起这么早。” “这是早么!”老妇手中的木杖扑扑的落在秋生身上:“你老娘等了你一夜,你死到哪里去了,昨天下午你就该回来了。说!是不是去镇上逛窑子去了,你才多大就守不住这点子清静,没出息的东西。” 秋生卸了背后的背篓抱在怀里,弓着背任老娘一阵棍杖,嘴里只是一直说:“我没有,娘,我没有……” 初苒看得目瞪口呆,萧若禅听见窑子,更是红了脸。 老妇终是打累了,大咳着住了手,秋生忙去扶她进屋。她却猛得转身,将手中的木杖一指:“他们是什么人!” 初苒只觉那棍子象要打过来一般,忙缩在尚陀身后。 “娘,他们是想借住咱们家的客人,说是给银子的。” “借住?”老妇蹒跚着走过来认真的打量,细细看了萧若禅,又瞧瞧初苒,连尚陀也没放过:“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我家借住。” 初苒这才闪身出来笑道:“我家公子是读书人,借您老的宝地住几日,可好?” “给银子么?”老妇直直地瞅着初苒。 “给,当然给,吃饭用水都给银子。”初苒毫不含糊。 老妇把木杖重重一杵:“秋生,让他们去住上头的老屋。” 秋生不料他娘会答应的这样爽快,高兴地放下背篓道:“我带你们上去。” “谢谢你,秋生。”初苒由衷的感激。 秋生娘听了,却豁然转身道:“秋生是你叫的么!我儿子有名字,是他老子起的,叫雷兴!” 说罢,便气冲冲地进了屋。 秋生忙悄悄解释:“姑娘莫怪,我娘是在气我回来的迟了,才这么说的。那天姑娘多给了些银子,我买完药就又去镇上给娘买了些补品,一会儿我就去和她仔细说,娘她气过就没事了。” 初苒点头,跟了秋生上去。 天已大亮,安置好萧若禅,初苒却不敢休息,仔细打量起这处山坳和那条通向山外的小路。 他们来时曾经过两条山涧,应该是够偏僻够安全的。这里也没了水源,本来寥寥的几户人家都搬走了,只在远处留下几间破败的墙坯。 而他们现在住的老屋是秋生家的正经房子,因为秋生他娘生病,秋生为了方便照顾,便一直和他娘住在田头的小屋里。这样倒好,一上一下象两户人家似的。 初苒小心地顺着几级歪倒的石阶下去,唤了秋生出来,将一袋银子放在他手中:“莫要拿去还债。” 秋生不解的抬头,初苒笑道:“你若是拿了去还债,别人问你是哪里来的银子,你可怎么说。” 秋生不笨,立时有些明白。 “我家公子别的不求,只要清静,不然为何单来你家。所以,不管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要提起我家公子借住的事儿,也别让人来扰了公子读书,有什么事先告诉我。等过些日子我们走了,你再还债也不迟。”初苒絮絮的叮嘱完,又加了一句:“若是你不小心说漏了嘴,真扰了公子,我可是要挨罚的。” 秋生信以为真,耿直地点头保证,初苒这才放心回去歇息。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还算顺心,秋生买了米粮,田里又有菜,总算吃住不愁。有尚陀帮忙,几只水缸总是满满的,秋生还得空儿在山涧里抓了鱼回来。家里忽然多了两个得力的人手,曾经困顿的日子马上就有声有色起来。 秋生娘仍是古怪又傲气,秋生却满脸开心。 清晨,初苒端了竹萝,将包袱里的药草拿出来晾晒,萧若禅的丹丸已经快吃完了,只怕再过两日,就只能熬药了。想到这里,初苒翻拣药材的手慢了下来,若是连这些药材也没有了可怎么办?秋生是可以下山去买米粮,但是买药能行么。萧若禅用的可都是皇家御药、富贵方子,这样药,其中任何一味都是极惹人注意的。 可惜她并不是真正的圣药女,也开不聊以替代简方,再这么拖下去,萧若禅要真断了药,光有自己的血引怕也是徒劳。 初苒轻轻叹气,铺平了药材,端着竹萝踮起脚尖往木架上搁,可木架太高总是差着那么一点儿。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她身后接了竹萝,轻轻搁在架子上:“为何不叫我帮忙。” 初苒忙换了表情,回头调侃道:“哪里敢劳烦公子啊,您还是好好儿歇着吧。” “可我也是男人。”萧若禅眼中有些懊恼。 初苒噗嗤一笑:“那就烦劳男人,你能不能在一个时辰后,再帮我把它们收起来呢,夏天日头大,在外头久晒不得。” 初苒高挽了袖子,抬着水波凌凌的眼,抿起粉莹的唇巧笑嫣然。长睫倒映的眸中,萧若禅看到了自己清晰的身影,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心中那条一直迷蒙不清的路,忽然就通达了彼岸。 从梅园的相遇,到病中的探视,从自己恋恋不舍的离宫,到这一路的相依相随。其实他一直只为盼到这一刻――光阴停驻,岁月静好,天地山水间没有旁人,没有王爷与贵人的身份,只有他与她两两相看。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3章危机四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晟京,雪阳宫。 宁嬷嬷急急地带进来一封密报:“娘娘,是老爷送来的!” 惠嫔一听,当下不敢含糊,展开逐字逐句的看了。 “什么?!” “娘娘,出什么事了?”宁嬷嬷见惠嫔勃然大怒,忙问道。 “你自己看!”惠嫔气得不轻:“当时本宫就说那什么禁足百日有问题,你偏给本宫搬出许多有的没的来,结果呢,你自己看看!” 宁嬷嬷也慌了神,当下接过密报后仔细看过,直觉不可置信:“怎会如此?皇上断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啊。” “父亲都送密报来了,没影儿的事,父亲会巴巴儿的让本宫去查么?” “这……”宁嬷嬷满腹委屈,只觉匪夷所思。 半晌,惠嫔过了气头儿,静下心来道:“嬷嬷,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宫现在也想不明白皇上了……但是父亲送来的这两份密报,确是极可信的。” 原来,早在鸾车离了晟京地界北去之时,宋恒道就收到密报,说鸾车上的人有可能未必是顺王殿下。 宋恒道听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皇上疼爱幼弟,萧若禅本也命不久矣,可能皇上是不忍心真的将他流放极北,而是安置了一处地方让顺王安度余生。反正已是废为庶人,在律法上已无可挑剔,他又何必去讨这个嫌。 可是后来,青峰镇一封看似毫不相干的情报送来,引起了他的注意。乍看之下也许并没什么,可联系到萧若禅的下落,及时间上的契合,这份情报就显得分外扎眼。尤其是那上头对一男一女样貌的的描述,宋恒道首先想到的就是顺王与璃贵人,那位璃贵人的特立独行给他的映象太深了。 “莫不是奴婢着了颐珠她们的道儿?”宁嬷嬷冥思苦想许久,得出一个结论:“她们故意放出风来,让大家都觉得皇上是真的在重责璃贵人,其实是为了打消所有人的疑虑,方便璃贵人跟随顺王出宫?” 惠嫔一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起码本宫当初若不是听了那些风言,根本很难相信什么禁足百日。可现在,更让本宫觉得捉摸不透的,是皇上的心思。” “娘娘,您要不去找皇上说说话儿,探一探。” “不,若璃贵人还在宫里,探了也是白费工夫。可要是她不在宫里……”惠嫔眼中忽然多了一抹冷笑:“那就是本宫绝佳的机会!本宫会好好儿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至于皇上的心思,本宫以后有得是时间慢慢琢磨。” “娘娘您是说――”宁嬷嬷忽然领悟。 “在宫里,本宫束手束脚,可到了外头,事情就简单多了。这一次,咱们不宜轻举妄动,先安心等父亲那边的消息。” “那老爷会不会……”宁嬷嬷面露担忧。 “父亲想的是宋家,可本宫的余生却要都要在这宫里度过,本宫心中所想的,只有靠本宫自己去争取。现在,舜阳王在朝堂上已然斗不过父亲了,留着璃贵人还能有多大用处?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本宫绝不会错过!” 宁嬷嬷是惠嫔的乳母,疼爱她如自己亲生一般,又怎会不站在她这一边,当下便点了头。接下来的两日,惠嫔觉得自己心中就像生了疯长的荒草,万分难熬。宋恒道的密报终于又送来,说见过那一男一女的人,已按记忆中的摸样描了图,看上去,与顺王和璃贵人有六七分像。 “只有六七分像,这……”宁嬷嬷看了密报有些犹豫。 “自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惠嫔声音冷似寒铁。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惠嫔忽然一笑:“莫忘了把消息先给长公主透漏一点,一点足矣,多了反而不妙,指不定有好戏看也说不准。” 惠嫔说罢便止不住咯咯得笑。 “对对,还是娘娘高明。”宁嬷嬷一张老脸得意万分:“长公主已经恨毒了顺王与璃贵人,听说前几日是十五,婉嫔头疼,哭天喊地的象中邪一般。” 紫宸殿。 元帝面色凝重,心中隐隐不安:“还没有找到么?” 乐熠也黑着一张脸,心中焦急。除了枭羽,其他人对那味香饵的了解都只是皮毛,五谷寨一带崇山峻岭,搜寻起来进展委实缓慢。 当下,乐熠便请命亲自去一趟青峰镇。 穆风却悄然现身禀道:“乐侯骤然离京,震动太大,还是让微臣去吧。一来,微臣曾学过一些寻踪之法,二来,微臣担心娘娘会行冲动之事。” 元帝、乐熠听了都是一愣。 穆风解释道:“如今娘娘与殿下不知所踪,但是据微臣的推算,殿下素日吃的药只怕已然不多了,附近的药铺里也并不见有人来采买,若殿下因缺医少药出现什么不适,臣只怕娘娘会一时冲动――取血。” 乐熠犹在呆愣,元帝已霍然起身,血引!这样的事初苒断然做得出,届时只怕两人都会性命难保。 “娘娘只不过空担了圣药女的名头,其实对于药材、病理还不及殿下清楚。是以,微臣以为还是由微臣携了殿下的药前去寻找,对娘娘和殿下更有益。”穆风思忖着又道:“皇上御气控毒之事有乐侯在,微臣亦可放心,若臣半月内仍寻不到娘娘与殿下,必当即刻返回。” 元帝当即允准,乐熠也默然点头,穆风有一身好功夫,又精通医术,实在是极合适之人。当下,乐熠便将追踪香饵的秘法授于穆风,只盼他此去能与枭羽一道快些将人找到。 老山。 后山的山坳里,飘出了阵阵药香。萧若禅的丹丸终是吃完了,初苒一边盯着药罐,一边犹豫纠结。尚陀前日乔装出去了一趟,说是山外多了许多功夫高强之人,但究竟是善是恶,难以判断。 熬好了药,递给尚陀,初苒便缓步下了石阶,朝下头的小屋走去。想了这几日,初苒还是决定开口请求秋生,能不能出趟远门去晟京送一封信。秋生面露难色,眼神不时往屋里瞟。初苒知道他是惦记他娘,只得叹气笑笑,转身回去。 “这信让秋生去送!” “娘,你?” 初苒一回头,就见秋生娘站在小屋门口,极坚定地看着自己。 “让你去你就去,现在就走。”秋生娘仍是那般直耿耿的语气,说罢就顾自回了房。 只留下秋生和初苒吃惊的大眼瞪小眼,方才,初苒分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秋生娘浑浊的眼中一闪而过。 一个时辰后,秋生带上初苒的信,牵了那匹老马一步步下山去。 秋生娘并没有出来送,只有初苒一直站在山巅看着秋生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给足了秋生银子,让他日夜兼程赶到晟京去找忠义侯乐熠。初苒估摸着以秋生那样的身板儿体力,再换了快马,至多三四日就可以赶到。 所有人都暗暗着急,唯独箫若禅悠闲自在,事无巨细使唤得初苒团团转。初苒每日数着那不断减少的药材,心里没底,也不知还能支持萧若禅几日,沮丧时,她脑中甚至还浮现过最坏的情形。是以,萧若禅百般使唤,初苒也如真正的侍女一般任劳任怨。 尚陀经常站在院中不知所措,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不讨主子喜了。现在就连沐浴更衣这样的事,也不肯让自己伺候。初苒更觉无辜,萧若禅沐浴时,她必须得背身站在外头,给他递衣送物,待他洗罢,还要进去替他穿衣系带。 当阿苒面露难色时,萧若禅便大言不惭道:“你又不是第一次伺候本公子穿衣。” 初苒骤然脸红,她想起永安殿他被人脱去衣衫的那晚,萧若禅曾在迷糊中问过一声,当时是自己应了。其实,初苒很想说那是颐珠,可话头若是扯了出来,又得编许多谎话去圆,初苒也只好认了命。每每躬身为他去系那些繁复的衣带,初苒都会累得一头细汗。 到了晚间,这位爷歇息也还要让人“值夜”。初苒只得搬了小凳坐在榻前,公子爷很体贴人,说小凳久坐会不舒服,许她可以坐在榻边守着。于是,有那么一两次,初苒就不小心歪在榻边睡着了。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端端正正的躺在榻上,被披衣坐在一旁的公子爷嫌弃笑话许久。 初苒练就了一脸“铁皮功”,面不更色的起身抚抚鬓发,出去梳洗。然后在外头狠狠的磨蹭半晌,消了气,才肯再回去伺候。 算算时间,已是秋生离开的第四天了,初苒独自站在外头看着茫茫的夜色,萧若禅与尚陀都已歇息了。 山里的夜是深深的黑寂,纵是夏季也冷得渗人。底下的小屋里颤巍巍走出一个人影,静静地伫立在山边眺望,她一头花白的发在晚间格外扎眼,是秋生娘。初苒忙从石阶上摸索着下去,天这样黑,她实在担心老人会不慎摔下去。 初苒走到老人身后,轻唤道:“大娘。” 秋生娘蓦地转过头来,来不及擦拭的脸上都是泪水。见这样刚强倔强的人流泪,初苒顿觉心酸,忙上前道:“大娘你是在担心秋生么,您放心,只是送信而已,秋生找到了地方就有人送他回来的。” “我不担心他。”纵然是流泪,秋生娘说话仍是硬得象石头:“我秋生是有后福的人,不会有事。” 初苒默默点头。 秋生娘拿袖子抹了眼泪,走近初苒道:“若这次我家秋生能助你们脱困,你必须答应我老婆子一件事。” 初苒猛然睁大了眼睛。 “别以为我老婆子不知道,我活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你和那位公子爷都是富贵人。什么读书,你们是在避祸对不对!”秋生娘浑浊的眼忽然亮得吓人:“那位公子爷的病是不是拖不得了?你们承我秋生这么大人情,要拿什么报答。” 初苒愣愣地看着这位比寻常村妇心气儿都高的老人,忽然就明白了,她认真的问道:“大娘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 “我要你们带我儿出了这大山,让他做体面人,保他一生富贵。”秋生娘不假思索,就好似在说出埋藏心中多年的愿望。 “好。”初苒干脆的答道,一个命不久矣的母亲在为自己的儿子谋前程,她有什么理由好拒绝:“今日我与大娘一言为定,只要秋生他不作奸犯科,我就保他一生体面、富贵。” 秋生娘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转瞬却又消逝在深深地担忧中。初苒也看向浓沉的夜色,不知道渺茫的希望在何处。 忽然极远处,有亮光闪过。 初苒猛得警觉:“大娘,你看那时什么光?” 秋生娘老眼混沌,哪里看的清。 “不对,是有人来了!”继那亮光之后,又连续闪过几下――那方向是进山的小路。 如果是秋生半途而回,他走熟的路,怎么会打火把,同样,居住在这里的山民也不会做这样的举动。如果是秋生带了人回来,那更不可能,便是飞,四天也不够从五谷寨到晟京往返来回。 “大娘事情恐怕不好了,您快回屋里躺着,不管旁人问什么,您就说您一直病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儿子下山卖粮食去了,过两三天就会回来。千万记住,莫逞强,装糊涂。”初苒心急如焚,跑了几步又回头道:“大娘,我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做到。” 初苒冲进上面的大屋,唤醒尚陀,萧若禅素来警醒,早已披衣起身。尚陀正欲点灯,却被初苒一下扇灭:“点不得,把咱们的东西都带上,我来背包袱,尚陀你背公子,我们朝山里去。” 初苒脸上不见半分慌张,其实心里早已没了底,躲进山里萧若禅便会断药,自己真是糊涂,当时为何不把萧若禅的丹丸留下,先吃汤药。现在倒是想起来,可还有什么用?只盼自己的血引可以帮着他熬过两天,能等到秋生带人来,便会有救了。 尚陀已打好了一个大包袱,初苒背在背上直觉腰都压得一沉。萧若禅知道紧急也不多问,好在尚陀功夫扎实,背了萧若禅小跑也毫不费力。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4章与君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人刚摸出大屋,秋生娘却从下头艰难地爬了上来,拦在他们面前,怎么也不肯让开,只说家里有地方藏人。 初苒急得声音都打了颤,秋生娘却铁了心地絮叨:“他爹在世时,给家里挖过地窖,后山塌方时,我们就是在那里头躲过的。” 见初苒根本不听,秋生娘木杖在地上杵得咚咚响:“这山上又不是深山老林,我老婆子不比你们清楚,天黑你们还能躲一时,天一亮看你们往哪里藏,还带个病人。” “秋生他爹建的是暗窖,躲好几天都没问题,他爹从前可是铁卫,本来是要上战场为将封侯、福荫子孙的,可惜他壮志未酬就伤在一次意外上,残了手脚。他没脸回乡,才来这里入赘。” 初苒与萧若禅面面相觑,若秋生爹真做过铁卫,那他挖的必定不是一般农家的地窖,或者真可以躲过那些人的搜捕。 见初苒点头,秋生娘立时带了他们走到屋后,那是寻常农家储粮之处,里头果然有个地窖,普普通通,木板铺衬。里头还有许多地薯,秋生娘拿木杖朝那窖壁某处一捅,暗门便洞开。 这样简陋,初苒不禁有些担心。秋生娘却说,里头还有石门若是堵死可水火不进,初苒便率先爬了下去。 里头的暗窖果然简单牢实,被秋生爹拿砖石砌得四方平整,四角留有气孔,尤其那道内门,也用了巧。两块极厚实的青石,嵌在石槽里,推上后会与外头的木板门间形成一尺阔的缝隙,石门旁有几只竹筐,里头盛满细土,可以从石门上方的小洞里填塞进去。若真是这样从内封住,还真是水火不惧。 当下初苒便探头招手,让尚陀将萧若禅安置进来。 初苒又与秋生娘一道,将他们用过的物品都收拾的一干二净,送了水与吃食及被褥递进地窖里。 这样一来,初苒真安心了不少,那些人若是连他们住过的痕迹都找不到,那秋生娘就更安全了,她也不必担心老人的倔脾气上来,会露了马脚。 初苒取出一盒脂膏,尽数抹在秋生娘的手臂上,叮嘱道:“大娘,若是来人问起您这手臂上的味道,您就带他来找我们。如若不然,您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不要理会他们。” 秋生娘点点头,再次抓紧了初苒衣袖:“记住你答应过老婆子的话,秋生爹死前交待过,一不许秋生一辈子呆在寨子里,二要他到外头去出人头地。若你做不到,我老婆子与他死去的爹都不会放过你。” 初苒竖起两指,眼芒坚定:“阿苒对天起誓。” “好。”秋生娘见初苒肯发誓,便松了手回去大屋。 三人都入了暗窖,初苒闭掩了木板便与尚陀一道合力推上石门抵好,又用细土填塞,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搜查到地窖,也不会发现那窖壁是空的。可是这样也有个问题,外头的动静,里头是一点也听不见了。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难熬,好在暗窖宽敞,本也就是秋生爹打算躲灾用的,是以里头一应方便。 时间过了许久,初苒与尚陀两人睡觉轮班两次了,也不见秋生娘来敲地窖的暗门。是没听到么,这绝不会,纵然隔了土,秋生娘若拿木杖敲在木板门上绝不至于听不见,难道是老人出了什么事? 初苒霍得起身,忽然想起进地窖前,秋生娘说过得最后那句话:“若你做不到,我老婆子与他死去的爹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老人已抱了必死之心么! 初苒忽然觉得脑中一嗡,她怎么就忘了秋生娘是多么倔强,多么有主见的人,她怎么会乖乖地听话。很显然,这次老人就是要用她自己的命来换初苒的誓言,用自己不多的日子给儿子谋一个好出路,完成秋生爹的遗愿。 初苒再也忍不住泪下如雨,将前情后果说了出来,萧若禅与尚陀听了她的话,都不禁戚然。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秋生娘只怕已经凶多吉少,初苒强忍了哭,拿木桶做了滴漏,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墙上做下记号,他们最多再呆一天必须出去,萧若禅的脸色已经很糟糕了,食物与水也有限。算时间,明日也该是秋生返回的日子了,那些搜查的人既然没能找到他们,自然也不会一直等在这山坳里。 在暗窖待了大约三日,初苒与尚陀开了石门,小心地扒开隔层中的细土。令他们奇怪的是,那土竟变得坚硬了许多。推开木板,尚陀先上,外头一片漆黑,居然又是夜间。初苒让萧若禅留在暗窖中,自己跟了尚陀悄悄爬上去。 外头弥漫了焦糊味,天黑沉沉的,初苒与尚陀都楞在当场,整个山坳已被烧成一片废墟,大火蔓延之处,连屋侧的山林都烧得光秃秃的。 秋生娘必定是遇难了! 山风猎猎,在寂静中呜咽。初苒模糊了泪眼,不知该去哪里寻找老人的遗骸。 “小心!”尚陀一声疾呼。 暗夜中“咻”得窜出两道黑影,挟了冰冷的刀光,分别朝他们二人扑袭过来。 尚陀抽了柴刀不顾自己,冒险朝袭击初苒的人拦腰劈去。 那人怎么也不料尚陀不顾自己手臂中刀也要朝他砍来,当下回手防御已然迟了,柴刀的尖钩生生从他腰背上钩下一块肉来,疼得他不由一声哀嚎。尚陀也未能躲过,左臂中刀后又反身与另一人缠斗一处。 初苒霎时间明白,这二人定是留下看守的,不然何以这么大的哀嚎声,也不见引得更多人出来。想起当时在山下听到他们说的是,要抓活的,初苒便忽然有了勇气,操起一把断锄朝受伤那人砸去,大叫着:“砸死你。” 那人捂腰提刀,起身朝初苒追去。初苒这许多日都在这片山里活动,甚是熟悉,又仗着他们是要“活捉”,便拼命与那人兜圈子。一来是防他下暗窖,伤害萧若禅,二来拖住了他,尚陀便可安心先摆平那一人,回头再来对付这个受伤的就容易多了。 那人伤在软腰处,鲜血汩汩,不拘是行动还是攻击力都大打折扣,不仅没有追上初苒,还被初苒频频扔出的断木砸中了两下。兜了许久,气喘吁吁的初苒忽然听到一声惨烈的闷哼,不禁心中一喜,尚陀到底还是杀了那人。 初苒撒开腿脚,朝尚陀的方向奔跑,眼前的景象却不似她想得那样。 与尚陀缠斗的人正猛得抽刀,尚陀被洞穿的身子轰然跪倒,满是血沫的口中喊出一声:“快走!” 追逐初苒的人也停了下来,捂着腰伤,好整以暇地看着初苒接下来的命运。 “是灭口,不是活捉……”初苒呆呆的站着。狰狞的笑声里,刀花一闪,那柄刚刚击杀了尚陀的钢刀,挟着血腥在初苒清澈的眼中逐渐放大。 “嗤”刀剑入肉的声音,初苒觉得肋下一痛,便被一个飞身而来身影扑倒在地上。后脑重重地磕在焦土上时,她耳边听到了萧若禅极柔的轻呼:“阿苒。” “快走,来人了。不是咱们的人!”立在废墟上捂腰的伤者,一边远眺一边急声催促,他现在腰上有伤,走慢了会跑不掉。 似乎认定自己刀下是两个羸弱不堪的人,想来已必死无疑,这人听了催促,便也顺手抽了刀,窜逃而走。 初苒艰难地撑坐,伏在她身上的萧若禅却无力的翻落一旁,苍白着脸,眼帘深深的遮了那月华般浅色的眸。 “公子,公子!”初苒俯身呼唤,泪水盈满眼眶,模糊了眼前的容颜。 萧若禅似已气绝一般,一动不动。初苒强忍了肋下的疼痛去查看,只见他腹上的刀伤如血泉一般,汩汩不止。方才那人一刀正是洞穿了萧若禅的身子扎到她肋下的,若是没有萧若禅这一挡,她只怕早已毙命了。 初苒拼命拿手捂了伤口,茫然无措,失声痛哭。 萧若禅艰难的睁眼,看了眼前泪痕满面哭得难看的初苒,薄唇边又扯出一丝微笑:还会哭会喊,应该是没事的吧。 “公子再坚持一下,一定是秋生带人回来了,阿苒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初苒见他醒来,泪下如雨的喊道。 萧若禅眼神一直,唇角溢出一缕血线,他瞪着漆黑的夜幕,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扶我起来。” 初苒用力扶他坐起,萧若禅无力的手撑了初苒的双肩,茫然的眼终于聚焦了眼前可爱的脸庞:“是我带累了你,我故意引你来五谷寨……” 初苒用力摇头:“不是。是阿苒贪一时之快才累你受伤,都是阿苒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阿苒是最最没用的人。” 萧若禅却好似根本听不见初苒在说什么,只是弯了那双如幻花朦月般的眼,兀自轻语:“我只想与你一起,没有旁人,只有你和我。好阿苒,这些日子我好开心……” 萧若禅颤抖的手扶上初苒的脸庞,苍白的唇轻轻印在初苒眉心,那是易逝的晨露亲吻花瓣的纯真,是七月的柳枝迷恋流水的执着。只是短暂一瞬的停留,萧若禅便无力的倒在初苒肩头,轻柔的话语如风般飘散:“和你在一起,好开心……” 月儿落了泪,山风也呜咽。 “萧若禅――”初苒嘶声喊着他的名字,心痛与悔恨夹杂,如被烈毒袭心,她两世第一次体会到悔与恨和无能为力的真味。 “殿下!” “阿苒!”穆风耳力极好,循准了方向便纵跃而来。满目废墟,初苒抱了死去的萧若禅哭得几乎没了声音。 “娘!”随后赶到的秋生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娘,你在哪儿。” “娘~~~~”随着秋生凄厉的哀号,初苒痛楚地闭了眼。 一辆驷马宽厢马车,周围精骑护卫,向晟京飞驰去,初苒静卧在车厢中,穆风端坐一旁。 萧若禅已按嫡皇子之礼装裹,悄悄送往孝陵,暂时搁置隐秘的密室中。只待元帝寻机为他平了豢养巫蛊之事,便会重新以藩王之礼敛葬。 秋生娘烧毁的尸身被秋生葬在了他父亲坟旁,秋生则混在铁甲精骑中,也进了京。 初苒肋下有一处半寸深的伤口,那夺命一刀洞穿了萧若禅的身体后,刺中初苒时,正好顶在她最下边的肋骨上,肋骨骨裂,却阻挡钢刀的进入。 宫中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黄昏时分,初苒一副宫女摸样,按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在僻静的宫道上垂头疾走。肋下的伤口阵阵撕裂的痛,她低垂着的眼眸却只是定定的看着前路,如无知无觉一般。 “娘娘!”略带着哭腔,沙哑而熟悉。 初苒蓦然抬头,分明还不到长春宫:“颐珠你怎么出来了。” “奴婢等不及,出来迎一迎娘娘。”颐珠与初苒并排前行,一般无二地垂头疾走,脸上却难掩激动的神色。 远处,宝珠立一角边门,不时出来进去,按捺不住的朝远处张望。终于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时,宝珠盈了泪,双手紧紧握着心口,不敢出声。 三人终于一同进了门,宝珠抱了初苒的手,泣不成声:“娘娘,您可回来了。” “宝珠快放手,娘娘身上有伤,哪禁得住你这样拉扯。”颐珠红着眼轻斥。 初苒勉强扯了笑:“不碍事。” “娘娘,伤在哪里,快让颐珠瞧瞧。” “姐姐,你怎么也糊涂了,你忘了――”宝珠下颌略抬了抬。 颐珠猛然了悟,当下笑道:“是是,奴婢欢喜过头了,娘娘先回凝华殿吧。奴婢保证,跟您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初苒点头,缓缓步入内苑。 暮色暗沉,一路上点起了百盏素纱宫灯,似要将人直引入如梦境般的归处。 颐珠、宝珠都悄悄驻了脚步,只有初苒还在茫然前行。熟悉的宫殿,婉转的回廊,正前方的石阶上,一人风姿绰约,翘首独立,夜风吹起他的衣襟,他便也如风一般瞬间到了她眼前。 檀色的裾衣,简单的螺髻,身姿窈窕,仪态沉静。才一月不见,心中那可爱的人儿却好似忽然间长大了许多,看她分花拂柳,迤逦而来,元帝只觉她轻盈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尖儿上。 修长的手指抚上朝思暮想的容颜,眼前的人并没有如幻花泡影一般消逝。手掌贴上那玉瓷般的脸颊,掌心感受到的温热,瞬间击碎了元帝眸中的冰雪,幻化成揉碎的阳光。 元帝浅莲色的唇吐出低哑的迷惑:“阿苒,是你么?”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5章彼岸繁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迷惘地抬眼,幽深的眸色沉静如潭,她今日终于知晓什么叫做恍如隔世。伸手描摹那远山般的眉,堕入元帝华光绚烂的眸中,鼻端袭来熟悉的龙涎香,初苒轻轻倚过去,如步入香沉的梦境。 “是,阿苒回来了……” “阿苒,阿苒!” 元帝一声惊呼,拦腰抱起软倒在怀中的人,他一眼便看见初苒腰间,檀色衣襟上湿润的血色。 “娘娘!”远远偷看的颐珠、宝珠都变了脸色。 仍旧是从前鹅黄的羽帐,初苒酣沉的昏睡,肋下狰狞的伤口看得颐珠泪如雨下,元帝小心的敷药缠裹,指尖轻轻微颤。初苒的事他再也不愿假手于人,他已愚蠢的将她送出去一次,那样的事他绝允许再发生。 重新包裹好伤口,元帝侧身躺在初苒身旁凝看,颐珠悄然退下。 烛光透入羽帐更觉柔和,元帝握了初苒的手,紧紧相扣,小心翼翼的吻印上眉心,掠过俏鼻,反复温暖着初苒苍白的唇,元帝喃喃的低唤,在初苒耳畔辗转低吟,曾经苦苦压抑的情愫如决堤之水肆意奔泻。 早间的一缕晨光,落在初苒疲惫的眼帘上。 好累,好瞌睡……为什么会这样,于初苒你快醒醒,你还要烧水、熬药,伺候公子洗漱呢。 朦胧中,初苒睁了眼,挣扎着起身。 “嘶”肋下的剧痛,令她神智骤然清明。 “阿苒,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一旁的元帝被惊醒,他已有一月不曾如此安睡了。 “皇上?”初苒迟疑地看着与自己共枕而眠的元帝,看向熟悉的帐幔,沉夜、火光、暗窖,扑袭而来的刀光,汩汩如血泉的伤口,如一道道快闪的影像,令初苒晕眩。 “阿苒,你怎样?”伸手堪堪扶住摇晃的初苒,元帝已变了脸色。 初苒缓缓抬头,泪眼朦胧:“皇上,殿下他……都是阿苒没有照顾好殿下,都怪阿苒自以为是。” “不怪你,阿苒,莫要自责。”元帝小心地将初苒拢于怀中,温声抚慰:“七弟天人之姿,出生时,母后就说他是佛子降世,下界来修身渡劫,故赐名若禅。如今,天道轮回,七弟人间凡苦已了,必重回九天。” 元帝的话如乌云间乍现的祥光,令初苒恍然。倚在元帝宽暖的怀中,初苒抬了清亮亮的眸,伸手攀上元帝的颈项:“真的,太后真的这样说过么。” 元帝俯身与她抵额细语:“朕是天子,出口皆是御言,朕向你保证,是真的。” 磁沉的声音如最魅惑的魔音,初苒微微阖了眼:“是啊,若禅。他品性高洁,无瑕无垢。此生受尽病苦,渡了彼岸必是极乐繁花。” 迷蒙中初苒仿似在一片灵山圣水间,见了他身缠祥云,脚踏华光的神姿。漆黑的发丝在天风中舞动,浅淡如银的眸色比月华还要皎洁,额上一粒朱砂神光流转。骤然,远处灵光大盛,他温柔的唇角浮了浅笑,在万千幻化中,乘云而去。 “殿下,你已抛却了俗世凡苦,神赴灵山。那这凡间的罪孽,就由阿苒来替你了结!”初苒在元帝怀中睁大了双眸,地狱业火般的恨,在清灵的眼中冉冉而生。 雪阳宫。 宁嬷嬷满脸喜色:“娘娘都做干净了。” “真的!”惠嫔霍然起身。 “都是娘娘的好智谋,守株待兔!璃贵人、顺王与尚陀俱被一刀穿心,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宁嬷嬷如释重负。 惠嫔也难得地喜不自胜:“长公主她真当好好感谢本宫才是。哎――真是主子气势萎靡,奴才也跟着疲沓,生生被他们从眼皮子底下放过,若不是本宫留了后手……哼!长公主也不过如此。” “听说,那个乡下老婆子也是奇。开始问她那三人行踪时,她倒是说被她儿子送出山去了。可问到她儿子,她就死也不说。长公主的人哪里想到一个乡下老婆子也会欲擒故纵,以为她拼死拖延,就是怕他们找到她儿子。后来也只能烧了屋,四处去找。哪里料到璃贵人他们原来就藏在地窖里。”宁嬷嬷啧啧称奇。 惠嫔轻摇宫扇,神情惬意:“有什么奇的,还不是璃贵人所教。也不知这丫头又用什么法子哄得那老婆子言听计从,本宫只怕哪老婆子死不瞑目呢。” 宁嬷嬷听了以袖掩口,笑个不住。 建州的懿王府,愁云惨淡。 不过这次发愁的人却是莫青,他手里握着一封密信,双眼微红,揉了许久也不敢送进去。他只怕王爷看了这样的消息,会一病不起。从前,多少还是有个念想的,可如今,是什么盼头都没了。 “是什么消息。”萧鸢静静地站在莫青身后。 “没,是奴才的私信。”莫青忽然意识到自己眼中带泪,忙瞎编道。 萧鸢眼角微缩:“本王的奴才没有‘私信’,拿来!” 皱巴巴的薄绢被萧鸢展开遮在眼前,莫青心中忐忑,垂了头焦虑万分。 良久,修长有力的手指夹了薄绢递到他眼前,莫青蓦的抬头,见王爷一脸淡漠,他竟忘记伸手去接。 “假的。”萧鸢冷冷吐出两个字。 莫青长大了嘴,莫非王爷悲痛欲绝,不肯接受姑娘死去的事实么? “郭远找到尸身了么,可有带回?”萧鸢看着莫青的神情,唇角竟浮出一丝哂笑。 “没有。” “那她就还活着。” 说罢,萧鸢便抬腿出了紫苑,身形挺拔,步履稳健。 她不会死,因为她是这世上最不简单的女子,从前,她仅凭一己之力就能从郭远眼皮底下生生溜走,他一直以为那是侥幸。但是现在再回头去看与她相关的每一个细节,又有那一处不是匪夷所思? “只要没看见她的尸骨,她就必定还活着。”萧鸢在心中如是说。 凝华殿。 经过几日的静养,初苒肋下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不再渗血。宫中的灵药果然效果不凡,初苒甚至不觉得十分疼痛,又或者她心中的恨意,远远胜于伤口的痛楚。 “娘娘,人带来了。”颐珠轻声禀道。 “让他进来!”初苒收敛了遐思,垂手于膝,肃然端坐。 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低头进来,正是秋生,如今他已用回自己的本名,雷兴。大殿里静悄悄的,雷兴跪在地上请了安,也不见有人应声,他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见上首坐着一位丽人,正沉静地注视着他。 她一身藕色宫装,花绣繁复华美,乌黑的发髻上明珠步摇,熠熠生辉。略显苍白的脸不着脂粉,乌沉沉的眸里,威仪万千。 来时,乐侯爷说是宫里的璃娘娘要见他,可这位娘娘的容貌,分明就象是老山那位死去公子身边的侍女盼儿。雷兴愕然了! “秋生,现在该叫你雷兴了,你没有看错,就是本宫!”初苒平静地开口。 再没有错了,雷兴当即跪叩下去,失声痛哭:“求娘娘告知,谁是杀了我娘的凶手!” 初苒缓缓抬起下颚,凝看单膝跪地的雷兴:很好,是个有骨气的人,没有求她去替他娘报仇。 “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娘的遗言。” 雷兴猛地抬头:“我娘有遗言。” 初苒平视前方,道:“是!也是你爹的遗言。因为你爹临死前嘱咐她,要让你离开山寨去从军,将来为将封侯,出人头地,完成他自己没有达成的夙愿。你娘不让你回五谷寨,就是怕你会耽于山寨里闲适享乐的日子。” “娘……”雷兴失声痛哭。 “但是,天底下没有不疼孩子的娘,你娘并不舍得送你去从军,她死前让本宫答应她,要本宫让你过体面日子,保你一世富贵。”初苒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儿波动:“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宫,你想要什么,本宫会如你所愿。” “不,我要从军,乐将军已经许我加入细柳营,我要建功立业,我要为我娘报仇!”雷兴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殷切地看向初苒:“娘娘,雷兴只求娘娘告诉雷兴那凶手是谁,为何要烧死我娘,我要找他报仇!” 恨么!要报仇么?初苒平静的眼中终于泛起了波光,她纤美的手自广袖中伸出,手指凌空点在自己心口上:“是本宫。” 雷兴僵硬地愣住,张口结舌。初苒又徐徐扭转了手指,指向雷兴的额头:“还有你。” 雷兴一脸惊愕,泪终于自初苒努力睁大的眼中滑落,她将雷兴离开后所有的事都细细的将与他听,那是他母亲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雷兴泣不成声,伏地痛哭:“娘,儿子不要一世富贵,只要您好好活着啊!您为何不等儿子回去,让儿子连最后一面都没能和您见上啊……” 晶莹的泪珠无声的坠落,初苒纤柔的身子挺得笔直:“本宫会让乐侯好生教你,待本宫查清了那晚焚屋杀人的幕后主谋和操刀者,会告知与你,让你亲手去取那人性命,祭奠大娘的亡魂。这,是本宫欠你的。” “至于你自己,该如何回报你娘的恩情,你回去好生思量。” 雷兴走了。 初苒仍端坐椅上,颐珠总觉得,娘娘这次回来沉静了许多。到底还是因为顺王殿下的死,娘娘不能释怀吧。听说顺王殿下是替娘娘挡了刀,娘娘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怀中的,颐珠不可微见的一叹。 “颐珠,备下晚膳,替本宫去请皇上来,莫要惊动宫中的人。”初苒吩咐了一句,便自去歇息,她今晚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一问元帝。 元帝朝务不多,心里惦记初苒,天未黑就赶了过来,若不是两宫间有便道,还真是要有诸多不便了。 初苒略略点了少许胭脂,唇色才显得好些,她不想元帝每每看她时,便露出担忧不已的样子。 她刚刚自妆镜前起身,元帝便大步进来,揽了她一握纤腰,伸手捧了她的脸细看。眼前的人儿如明珠般璀璨,浅笑盈盈,清澈的眸子似醇酒,诱人沉醉,元帝只觉心中漫溢着满足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初苒倚在元帝身侧,心中说不出欢喜还是感动。短短一月的分离,令她意识到一个她从未想过的问题,原来,她在宫中所有的得心应手,除了靠她那点小聪明,其他都得益于元帝的认同和支持。如今她不会再将自己当做与他不相干的人,他们曾经祸福与共,现在更是甘苦同担,往后的局面她要与他一起来面对,命运早已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简单的晚膳后,颐珠、宝珠都退了下去,独留帝妃同坐轩窗之下含笑低语,细诉离情。 初苒将自己对雷兴的安排告知元帝,元帝微笑道:“如此甚好,果真是个可用之人,朕会好好栽培。” “不过。”元帝牵了初苒柔荑:“爱妃可否莫要再于寝宫之中召见男子,不然朕当情何以堪?” 元帝满眼笑意,目光灼灼,初苒顿时红了脸颊,心中却不以为然。 “皇上,阿苒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 元帝见她两颊绯红,眼神躲闪,不觉好笑。亦不再勉强,问道:“何事?” 初苒将在老山脚下遇见的人和山坳烧屋灭口的人做了对比,说与元帝细听:“阿苒明明听见一个中年人说要抓活的,还说‘王爷有极要紧的话’要问殿下。可那夜在山坳,留下的那两人分明就是预备好了要斩草除根。” 元帝面上杀意浮动,沉吟道:“以阿苒所说,要么是舜纯后来改了主意,要么就是他们本就是两起人。” 初苒点头,眼神愈发清晰:“皇上,你如果再对照阿苒离宫前,顺王殿下与婉嫔的遭遇,您一定会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测。” “你是说,除了舜纯与皇姐,这宫中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元帝微微皱眉。 “皇上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初苒眼睛一亮。 元帝点头:“不然朕何以将会九龙佩交与你,就是因为朕当时也拿不准。” 想起那九龙佩,初苒心中一暖,回握了元帝的手柔声问道:“皇上,听七殿下说,他将得到的上古残篇交给了皇上。皇上可有在其中找到驱除瘾毒之法。” 元帝抚了她的鬓发感叹:“朕绝不会再让阿苒为朕取血疗毒,那残篇上虽然没有驱毒之法,但朕与穆风都发现有一种名为‘蚀龙’的毒与朕的情形极其相似,穆风已将残卷中的这部分记载,连同他的诊断一同传书荻叔父,想来彻底驱除之法,应当很快就会有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6章大浪淘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看着元帝渐渐宽厚的肩背,眉宇间愈发飞扬的神采,心中高兴。从前都是她安抚元帝的心绪,给予信心,现在倒是元帝反过来安慰她。 “皇上真是与阿苒初见时大不一样了,从前皇上不仅受制于人,更投鼠忌器,担心暗族人的巫蛊之术。现在皇上身体恢复,又有上古残篇在手。以阿苒看,现在已是皇上最好的反制时机了。” “反制?不该是反击么?”元帝眼神闪烁。 “反击早了些,如今乘舜纯还在蛰伏,最好的办自然是多做准备,孤立,剪除其党羽。而不是激他……”初苒忽然住了嘴,看向元帝含笑的唇,道:“莫非,皇上您已经开始——” 元帝一把抓住了她在空中乱点的小手,笑道:“当然开始准备了,兵马钱粮朕已样样过问。如今朝中局面琐碎,宋卿之势已凌驾于舜纯之上,还有许多朝臣也脱身党争,开始洁身自好。可多年来,他们盘根错节,更多人根本无法抽身干净,朕总是缺少可放心大胆任用之人。” 初苒皱眉道:“大晟传承数百年,乃泱泱大国,断不会少了人才,皇上何不放手录用新人。” 元帝起身仰看轩窗之外,星辉灿灿的夜幕:“朕何尝不想,但是待各地举孝廉、甄选、入京。再到了朕这里时,就已然是黑白不辨了。且耗日费时,朕真的等不得。” 初苒了然地点头,况且不止如元帝所说的,现在朝廷急需的应该是有真才实学,实干之人,而不是一群刚从书本里爬出来的书呆子。 “那皇上何不让可靠之人,举荐一批可用之材呢。有道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有真才实干者,皇上大可破格录用,不必太拘泥,如今乃非常之时,大浪淘沙,总会有真金为皇上所得。”初苒开解道。 元帝哭笑不得:“朕倒是想不拘一格,可朝中德高望重又能为朕公允举荐人才的人,实在有限。朕的老师程阁老能算一个,可他人已年迈,久不上朝。聂太尉也能算一个,像宋恒道之流只能算是半个,何来大浪淘沙之说。” 听元帝这般感慨,初苒忽然思路通达,顿时兴致勃勃:“皇上既如此需要人才,又何必暗暗苦闷。求贤如渴是历朝明君都有的心境,皇上也不必故意例外。若皇上是担心为朝廷招贤纳能的动作太大,会令朝野震荡影响敏感,阿苒倒有一个好主意。” 元帝知道初苒素来鬼主意多,不禁惊喜道:“什么好主意。” “只说皇上想向天下贤士求证真正的圣贤之道,不就行了么!”初苒大眼狡黠。 “圣贤之道?”元帝皱眉,这似乎扯得有点远。 初苒微微一笑,侃侃言道:“如今大晟有圣贤之言数十家,其中以黄老、孔圣、墨、法几家最盛,数百年来此消彼长,各领风骚一时,盛行于朝堂、民间。朝臣们总是各自为阵,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在里头。” “皇上不妨以倡导天下学子求学为名,让各家之博学大儒、贤者大能分别号召天下同道之人共聚晟京,相辩相驳。若有谁可以以一家学说之言,驳倒众人脱颖而出,则就是真圣贤,是天下之正道!” “这么一来,皇上还怕天下饱学之士,不蜂拥而至么?” 元帝眼中忽现惊艳之色,他实在叹服,亦不明白为何初苒的小脑瓜里总是有许多凌驾于问题之上,俯瞰全局的见解,这仅仅是一个人聪慧就可以达到的么。 初苒心中却暗暗发笑,一个人纵观古今,总是会有些见识的。唐人说的好,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她不过只是给一个框架、提议罢了,但是创造历史的却只能是象元帝这样真正的帝王,俾睨天下,轮转乾坤。 静思考量之下,元帝确觉初苒所言确实可行:“京畿附近就颇有几位博学之士,朕可以马上安排大辩道场,并让人将他们辩论的内容抄录散发,流传到民间去,以做抛砖引玉之效。” 初苒笑眯了眼:“皇上此法甚好,如此一来,待各方的贤者大能,受邀抵达晟京,则辩论盛会正是炽热巅峰之时。而那些博学之士的言论流传出去,必能引得天下学子趋之若鹜。” 初苒忽然灵机一动,又道:“皇上,既然如此,何不让朝臣们也参与其中,言者无罪。如宋恒道、舜纯之流,必然也会欣然前往,网罗人心。” 元帝一愣:“这却是何意?” 初苒伸手一比:“好处有三,一来皇上冷水煮青蛙,一锅炖,宋恒道与舜纯能少于防范,不会从中作梗。” 元帝忍不住轻笑:“冷水煮青蛙,这比方倒是新奇形象。这个好处朕也晓得,可人心若都被他们笼络了去,朕岂非要竹篮打水。” “皇上您也太自谦了。”初苒也笑道:“这正是阿苒要说的第二,能者何谓‘能’,知天下大势方未‘能’。皇上久病,朝政荒疏才被人觊觎权柄,如今皇上龙姿凤章,乾纲独掌,虽说还有诸多不如意,但皇上仍是天命所归。若一个能者连天下大势也看不清,他能在何处?皇上不取,亦不足惜。” 元帝展颜道:“那第三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初苒黝黑的眼瞳中闪出许多亮光,如天上的星辉揉碎其中:“皇上此番的目的是要取可用之材,若有些不积极入世的学子,每日只是天地玄黄、坐而论道,岂非误了皇上。让朝臣们参与其中,则可以讲圣人言,论天下事!到时百家争鸣,有真学识、大抱负者、通者、达者必会如明珠呈与沙砾之上,任君择选。” 元帝直觉胸中翻涌沸腾,朝中如今有许多契机可以作为,可就是苦于无可用之人。能人如国家的血液,如君王手中的利器,一旦这个问题迎刃而解,则皇权必然衮固,朝局必然有一番新气象。元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现在很多问题都可以重新考量,许多束手束脚的瓶颈也可以冲破。 元帝低声喃道:“阿苒,你真的是老天给朕送来的福星么?” 夜已深了,怀中的人儿微微皱了皱瑶鼻,依在元帝怀中沉沉酣眠。 日子宁静而温馨,初苒依旧只是在闭门在凝华殿里养伤。 宫里所有人都认为璃贵人仍在百日禁足中,可那派出杀手之人,如惠嫔、萧萝阳之流,却以为初苒已命丧老山。现在的凝华殿反而成了初苒最好的避风之处,极其安全。 元帝已经在朝堂上开始了广纳贤才的动作,他当然不会愚蠢的将这个议题自己在朝议上提出来,招臣下们揣测。而是授意由年届八旬的帝师,程阁老上疏一封。阁老便洋洋万言,表达了对现下圣贤没落,求学之风颓败,臣子们自以为是等怪象的不满,并请求皇上广开学馆,兴博学之风尚。 这样一封啰啰嗦嗦,令人昏昏欲睡的上疏,在朝堂里肯定只能是走个过场。但是接下来,学子们的关注,和街头巷尾的谈论,却围绕着帝师的万言书扩展开来。渐渐地,朝中的大臣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元帝便本着尊师重道的意思,顺势推出了一些举措来回应那些风声。比如把城南的学馆扩大,作为辩讲圣人之言的道场,比如请了京畿之中的博士名流,到学馆去宣讲经典奥义。各家学派的学子、弟子听到这样的消息,都赶去听录,他们将所有听来的讲义都整理成文流传开去,可谓盛况空前。 各地的名士为此都做足了文章,或畅抒胸臆,或分析辩驳,在这个奉行经典的时代里,一场场学子间辩论,一篇篇广为流传的策论,都意味着一个个政治观点和民心所向。 最先嗅到其中三味,并付诸以行动的人,自然是门生故吏满天下的丞相大人——宋恒道。在此才人辈出之时,他哪有入宝山却空手而回的道理。 宋恒道刚有所动作,舜纯便紧随其后,朝臣们个个也都静静乐道,参与其中。元帝好像极体谅各方意愿,直接从库里拨出银子来,邀贤者大能齐聚晟京,以证得所有流派传承中谁才是真圣贤,是天下正统。 得天子振臂一呼,天下的名士、学子哪里还在书斋里坐得住,个个闻风而动如过江之鲫,云集晟京。京中许多豪富,包下客栈驿馆收纳学子们。各地方会馆,也兴起许多同乡会,收容地方名流。待那些圣贤大能抵达晟京时,京中已是学派纷呈,你来我往,大小辩讲,日日不绝。 一场志士能人畅谈构想、一展抱负的盛会,如元帝所冀望的那样在晟京如火如荼的铺展开了。 宋恒道频频动作,元帝多少有些气闷,眼见得他长袖善舞,广纳人才,元帝肉痛不已。沉沉的坐在凝华殿里,元帝心不在焉,初苒相问时,元帝便大叹可惜,说其中好些人材能堪大用。 初苒听得点头,许多时候理论与实际并无完全吻合,圣人也并非是完人,心机不够、时机不对,入错了旁门也是常有。既然能被元帝看重,则必然有他们的用处,如此眼睁睁漏掉,实在不能不说是损失。 见元帝如被人夺了心头所爱一般表情,初苒不禁打趣道:“皇上何不将那些中意之才,录入一卷名册之中,统统收进宫来,便不用再担心半道被宋丞相截去了。” 元帝听出初苒话中的绮意,当下拘了她按在榻上,点了她的鼻子,悄声训斥:“连这样的事,你都懂得,是从哪里看来的。知道都已是不该了,你还敢说出来!你这心里,到底是有多少朕不知道的?” 初苒自知失言,忙捂了嘴,大眼忽闪,脑中急转了半晌才说:“阿苒的意思是说,皇上完全可以将想录用之人列了名册,全部收为己用。” “全部?”元帝瞪大了眼,仍是不放手,数落道:“你口气倒不小,朕可是瞧中了近百人,朕是想全用了,可你朕如何悄无声息的安排的下去,难道日日藏在袖中不成。” 初苒小嘴一撅:“先朝又不是没有设过内阁、智囊,皇上这话说得没意思。” “是朕没意思么?你明知朕不能动作太大,这可是近百人,你是在故意气朕么?有什么好办法就快说出来,你若还不说,朕就真的罚你了。”元帝对初苒爱恨不得,气得牙痒,越发压实了她的身子道:“朕何时有过那样的嗜好!” 初苒再忍不住扑哧一笑:“那若是说得好了,皇上就忘了刚才那话,不罚阿苒了对么?” “快说。”元帝的脸又靠近了几分。 初苒漫不经心道:“很简单啊,让他们走走后门儿不就得了。” “后门?什么后门。” “当然不是大晟宫的后门,是程阁老家的后门。” “老师家?” “对啊,”初苒轻轻推开元帝,起身道:“上次皇上不是说若论德高望重,能公正公允的给你举荐人才的程阁老算一个么。” “皇上,可先将名册给程阁老送去一份,请阁老以收学生、弟子为名给这些人大开方便之门。阁老可是帝师,谁不愿做他的客座弟子。皇上私底下做些功夫,让这些人都知道程阁老家‘后门’开在何处,他们还有不送上门去的道理么?” 元帝听得欢喜,忙松了手:“好是好,就是太打扰老师了。” 初苒肃颜道:“阁老已经八十岁了,他若知道皇上是为了组建内阁,成立智囊,万万没有不支持的道理。皇上只需对阁老坦言难处,阁老必然肯为皇上担当。” “待阁老为皇上揽下这些人,皇上可先养起来,以作人才储备。需要任用之时,阁老便可举荐一二,来日方长嘛……” 元帝起身掸了掸揉皱的衣袍,眼微微斜睨道:“恩,算是说得还不错,今日之罚就免了。” “谢皇上~~~~”初苒作势福身,拉长了调子。 元帝唇角眼底俱是春风得意,急匆匆赶回紫宸殿去拟定名册。 初苒见元帝如此急切,不由又是好笑。 不几日,消息灵通的学子们便都听说帝师程阁老也在收客座弟子,当下便有许多人慕名而去,当然他们都无一例外走了大门。而那些得了指引者,则都去了后门恭谨的请见。 程阁老的长子也是位博士,此次便协同元帝的两位密臣将所有人做了甄别选定,最后定下七十余位拜在阁老门下做了客座弟子,名义上跟随阁老求学,实则已为元帝所用。 元帝心情极佳,这一月来他不仅收获了智囊,还听到了许多高屋建瓴之论。当然那个什么所谓的“真圣贤”也是选不出来的,因为皇帝永远不可能只采信一家之言。 元帝在朝堂上倡导各家打破成规,用求同存异的方式,来凝聚人心。朝臣们再一次领悟到,其实,众说纷纭,满天神佛散去之后,只有皇权才是真正的天下正统!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7章狼烟再起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宋恒道也是此次的大赢家之一,有近百名门生投入宋家门下,宋氏的声名又大大提升了。许多学子滞留京师,寻求出仕之道,各地也兴起了许多学馆,大有欣欣向荣之势。 就在皆大欢喜之时,一道晴天霹雳自北疆的上空撕裂而下,一直延伸到晟京,给予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人们以沉重的打击――百乌国十万铁骑犯边,威远关失守了! 元帝听到战报时,生生折断了手中的御笔。 太尉聂征在家中口吐鲜血,倒在了病榻之上,不能上朝。因为,镇守威远关的太守正是老太尉的第三子,骠骑将军――聂焱,人称“冷面郎君”。 朝臣们个个都不敢相信,须知,威远关的失守远远不是折损了一座关隘那么简单。早在先帝时,威远关就是重要的军事集结地、战略要地,它可以提高军队调度效率,可以屯兵存粮降低战争成本。有这样一座边关在手,大晟对百乌国的打击能力就能向疆界之外延伸数百里之远。一旦战火燃烧,据守此关,退可拱卫京师,进可驱逐外虏。是以,先帝将其更名为威远关! 可如今,就是这样一座大晟的北大门,居然一夜之间失守了!这让身为总高军事统帅的聂太尉怎能不当场吐血。 不光是朝臣,连元帝也不敢想象这竟是真的。剿灭暗祭司势力的计划才刚开始部署,北边边境却被人砸破了国门!究竟是巧合?是时运不济?还是大晟气数已尽……元帝倍感肩上压力沉重之时,也发出了无奈的感叹。 凝华殿。 初苒的伤口已渐渐愈合,震裂的肋骨也复原的很好。只有肋下那条寸许的伤疤仍是狰狞,元帝送来了上好的云萝膏,不仅去腐生肌,还能消弭疤痕。可初苒不愿使用,她要留着这印记,留着心头的那一缕惦念和悔恨,提醒她还有未完之事要做! 这一月来,元帝的招贤之策进行的很顺利,初苒也一直悄悄在宫中暗查,搜寻蛛丝马迹。 颐珠急急地从外头回来,带回了威远关失守的消息。 初苒从颐珠惊乱的神情中,看出了事态的严重,可她对于威远关知之甚少。颐珠便向她细述了这关隘的来历,摆明当中的厉害关系。当颐珠讲到镇守威远关的太守是太尉聂征的儿子时,初苒就忽然觉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据颐珠所言,太尉聂征有四子,以长子聂鹏举和三子聂焱最出息,长子性情敦儒,官至大行令,虽然没有子承父业,但也是光耀门楣。 而三子聂焱则是老太尉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聂焱自小熟读兵书,不仅家传的聂家枪威震京畿,一套斩天除魔剑舞动起来,也是惊心动魄、天地色变,甚合他“冷面郎君”的绰号,当年的翩翩少年郎,不知俘获了多少世家女子的心。可惜,他当真是冷情又冷心,一个也瞧不上,如今年近三十,仍不曾娶妻。 聂焱幼年时就随其父出征,每入敌阵则如混世魔王一般,众将皆赞虎父无犬子。他二十岁时,一战成名,初露峥嵘。二十五岁时官拜骠骑将军,任朔城太守,镇守威远关。接着,一年之内他三战三捷,自此,大晟与百乌东八百里边境线上,狼烟再没有燃起过,长达五年的边关安宁,成为了威远关上的又一段传奇。 从那之后至今,百乌国对大晟边境的袭扰始终只是在西北黑水关、北川一带,从不敢向东越雷池一步。 对于大晟与百乌绵延千里的边境线来说,西北毕竟只是贫瘠之所在,但是东八百里,威远关、朔城却承担着京师门户、屏障的作用,是以,五年来一直由聂焱在此威慑镇守。 老太尉聂征现在已年届七旬,纵然精神矍铄,也难敌岁月催人。而聂焱子承父业,正当壮年,只要再立下军功,便可封为大将军,接任聂征为太尉。位列三公之首,压下宋恒道一头,任那位宋丞相再多不满意,也载不住人家兵权在手。 是以,三代忠义的聂家,既是元帝的底气,也是令舜纯最为忌惮的力量。 听到这里,初苒已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又不是爆发了什么大不了的全面战事,也不是百乌举国来犯,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袭扰,这样的名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怎么就能让敌人十万大军毫无先兆地兵临城下了呢。 据颐珠说,丢了威远关的原因,竟然是由主帅玩忽职守造成的。因为百乌军奇袭威远关时,身为主帅的聂焱根本不在阵前。怎会如此巧合,恰好主帅不再,敌军就来攻城,聂焱去了哪里? 初苒甚至生出荒唐的想法,威远关失守会不会又是舜纯为了浑水摸鱼捏造出来的,就如那次说萧鸢谋反一般。 可惜接下来的几天,鸿翎急使的战报,源源不断地送进宫来。 “八百里急报!八百里急报!”边关的态势日益紧急。 从最初的威远关前哨失守,主帅聂焱不知所踪。再到后来威远关陷落,上将军战死。 百乌骑虏长驱直入,已兵临朔城强攻数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朔城中可是有二十万百姓啊!那是先帝历时三年迁移人口,且休养生息十几年才达到现在的规模,如今,就要这样葬送在骑虏的屠刀之下了么? “八百里急报!”又是一骑鸿翎急使冲入宫中。 内侍、宫人纷纷避让,信使一路飞奔,将军战递于御前。 这一次,终于是喜讯! 元帝也终于完整的了解了,这次战事的始末…… 半月前,数年不曾有过动静的百乌国,忽然以十万大军奔袭威远关前哨。 威远关三军将领齐聚一处商讨对策,主帅聂焱却不见踪影,大家一时手忙脚乱。情势紧急之下,三位将军只得临时分工,由上将军姜源守住威远关,左、右将军则回防朔城,并安抚乱作一团的朔城百姓。 哪知百乌来势汹汹,三位将军皆估计不足,上将军姜源死守威远关,仍战死在乱军之中。 威远关陷落后,百乌骑虏长驱直入,直逼朔城。左将军耿建昌、右将军李怀远死守城池,与二十万百姓同仇敌忾。百乌军几番破城,又被几番抵于城门之外。仓促之间,分不清是兵士还是百姓,皆与百乌骑虏浴血肉搏,城门口尸山高积,无暇清理,死去的百姓不计其数。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8章将军威武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日后的一个星夜,聂焱单人飞骑,忽然出现在朔城外。 城门上的守将因看不清城下是谁,又深恐是百乌诱诈,拒不打开城门,聂焱只得单人独马栖于城门之下。但是,眼见得天色已发蓝,百乌军营中又蠢蠢欲动,聂焱再也等不得,大发神威,一人徒手去攀百丈高的城墙。敌我不明,城上的守军一阵冷羽流箭的乱射,待到聂焱攀到城上时,众守将才傻了眼。 随后,朔城中欢呼与谩骂之声并起。 欢呼的皆是聂家军及兵士,谩骂呼号的则多是失去亲人的百姓。争吵到激烈处,甚至显出内乱爆发的先兆。 聂焱一言不发,一张玉面冷如神祇,他纵身跃起,仰天长吼,训练有素的聂家军立时马嘶人啸,与之呼应,三千铁甲精骑如一阵旋风刮过,霎时间便集结一处。 人群骤然安静,如看到天兵神将降临朔城一般。 北城门洞开,聂焱身披黑甲,幽幽闪着寒光,腰间那口太阿古剑透出稳如山岳的气息。 他将铜盔掷于城下,只身奔出城去,几个纵跃如流星赶月。跨上爱驹踏雪,聂焱一振手中的银枪,直指敌营方向,一声绵绵不绝的长啸划破苍穹,踏雪应声而动,似一道疾电冲出。三千铁甲军士也呼啸声声,紧随其后,于城门上向下俯瞰,犹如一支黑箭自朔城中激射而出。 关闭了城门,军士们全都登城观战。 骠骑将军聂焱一人冲在队伍最前端,三千铁甲,已经在奔驰中幻化了队形,紧贴于一处,形成一柄宽刃匕首状,而聂焱则是那匕首的锋芒。 右将军李怀远忽然觉得热血沸腾,豪情顿生,当下上了城楼高处握了鼓槌,一声声战鼓“咚咚”而起,合了疾奔的马蹄,如天边滚滚沉雷向前推进,兵士们在城楼之上齐声威喝。 “聂将军威武!” “聂将军威武!” 百乌兵营顿时骚乱,一马当先的聂焱坚毅的脸庞如僧人入定一般,手中的银抢坚定的指向正前方,如踏雪头上生出的一只利角。 “噗!噗!噗!” 聂焱势如破竹,银抢取敌将咽喉与穿针引线。铁甲精骑组成的匕首也势不可挡,“轰”得没入敌营之中,直入敌之心脏。处处都是刀光、残肢、飞溅的鲜血和马上直愣愣地无头尸。 如利风,如闪电,聂焱要的就是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清晨的阳光终于破云而出,金色光芒洒向这片血染大地,象征百乌统帅的黑目旗被撕成碎片绞入一片混战之中。 朔城上的军士们一片欢呼,方才谩骂痛哭的百姓们,也奔走相告:他们的骠骑将军已经斩杀了敌军统帅,聂家军已经刺穿了敌军的心脏,朔城保住了! 右将军李怀远自城上一跃而下,风霜雕凿的脸上战意蓬勃。他携自己麾下所部,跨了战马直奔北城门,欲出去酣战一场,聚歼百乌兵士,一血前日之辱。 可一脸冷漠的左将军耿建昌却拦在城门之前。 李怀远高声道:“请耿将军驻守朔城,待本将出城去与骠骑将军围歼百乌骑虏。” 耿建昌冷冷道:“李将军,我们还是在城内固守的好。” 李怀远顿觉惊愕,忙道:“将军方才不在城上,所以不知晓,聂将军已斩了敌将,现在出去歼敌正是时机。” “如此甚好。”耿建昌唇角带漠然的笑:“百乌几日之内再难攻城,待到援军一到,你我再出城合歼敌军,一举收复威远关。” “骠骑将军只率了三千精骑,恐难支撑啊。” “将军走时,并没有要我等出城迎敌。骠骑将军此前不知所踪,已然置朔城百姓于水火,此番若再中了百乌奸计,岂非连这朔城也要丢了,援军再有两三日就到,李将军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这……” 李怀远忽然觉得进退两难,战马焦躁地踢踏着马蹄,扬起阵阵沙尘。 忽然,人群中一声高喊:“为朔城死去的亲人报仇!” “诛杀百乌恶虏,血债血偿!” “收复威远关!”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军士与百姓们再次群情激奋。 耿建昌眼中一冷,长剑出鞘。“唰”其身后所部也都端起了长戟! “耿将军,不可如此。”李怀远大惊失色。 人群中,站出一年轻校尉,骂道:“耿将军,你不出城杀敌,却在百姓面前逞强,是什么意思!” 他转头振臂一呼:“大家跟我走,我们去杀骑虏,让骠骑将军带我们夺回威远关!” “杀骑虏!” “夺回威远关!” …… 霎时间,声势又起。 “咻!”一支羽箭窜出,只中那校尉后心,是出自耿建昌身后一名护卫之手。 李怀远立时怒吼:“耿建昌,你这是何意!” 耿建昌目光凝结:“不听军令者,斩!” 李怀远一双怒目几乎夺眶而出:“军令,何时军令由你耿建昌来下。你我同是左右将军,我李怀远未必要听你的!” 李怀远是多年老将,若说刚才耿建昌阻拦,想守城等候援军,他还能理解,可现在直接射杀自己的校尉,教他如何还能听之任之。当下,他大掌一挥,两队手执皮盾的兵士逼向耿建昌,后头人朝涌动,直接将耿建昌所部挤到一角。 耿建昌一直当李怀远已是廉颇老矣,哪里料到他还有今日这样的豪气。到底不好真的与他刀兵相向,眼睁睁看他开了城门,率其部下一万多骑兵绝尘而去。 一入战场,李怀远就见前头,黄沙漫天,厮杀正酣。聂家军个个勇猛,连人带马都成了血人血马。李怀远也不知他们死伤如何,便用了最稳妥的办法,兵分两路将百乌军包抄,截了他们逃窜的后路。 百乌兵士本已被聂焱杀得胆寒,但是仗着数万之众,仍想将三千聂家军碾碎在铁蹄之下。 可现在忽见一员老将带着数万之众掩杀而来,只当是朔城援兵已到,朔城兵士已倾巢而出。百乌军再无心恋战,掉转马头只顾奔逃。忽然,斜里又杀出一支轻骑,百乌军立时被冲成两截。 聂焱持缰立马,冷眼观战。他极熟悉李怀远的作战打法,当下便知主力仍在李怀远处,这支轻骑不过是为了包抄扰敌之用。 踏雪嘶鸣,聂焱一声长啸,银抢一指,聂家军便如一片黑云涌动,立时与那支轻骑汇合一处,聚歼窜逃敌军。而李怀远则领万余兵士将回头的百乌军蚕食鲸吞。 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只一日功夫,就歼灭百乌骑虏六万,俘虏数千。 落日的余晖洒在染血的黄沙草地上,聂焱乌黑的发上俱是干涸的血渍,面目也看不清,只有从他直挺的鼻梁,冷冽的眼眸还能勉强认出,是那个俊朗无比的“冷面郎君”。踏雪也脏如一只泥球儿,大口的喘着粗气。 将士们返回朔城,城中一片欢呼。 聂焱却独自回了营帐,眼中冷暗如死寂。立在一角的耿建昌,眼角唇边尽是讥诮的冷笑。 收到聂焱已返回朔城,并歼敌六万的战报。朝臣与晟京百姓都欢欣鼓舞,有这样的一尊战神在,收复威远关不过就是转日之间的事。 唯独元帝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陷入了深深地忧虑中,他与初苒一样,嗅出了其中阴谋的味道。 带了战报和几封密信,元帝沉默地坐在凝华殿中,初苒细细地阅读、对照每一封密报,这是元帝多渠道精心搜集而来,前方的战事从这上面,可以有一个客观的反映。 “怎样?”见初苒看完收拢,元帝便出声相询。 “在百乌军奇袭威远关时,聂将军恰好被人诱走了。”初苒没有过多的矛盾与纠结,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元帝不再说话,至于是谁策划了这阴谋,他俩都只能同时想到一个人——舜纯。目的很简单,击垮太尉聂征,抹黑聂焱,而后便于他顺利攫取兵权。 宋恒道于兵道上,一直都涉入不深。乐熠身为卫将军,是元帝的贴身屏障,若是去做了太尉,那么身为郎中令的舜纯便可以随意在宫禁之中大做文章,则元帝危矣。 所以失去聂家,对于元帝来说无异于失去了一个帝王对兵权的掌控。当初,元帝就是对这一点太自信,才让舜纯成功的釜底抽薪。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两人心情都沉重异常。这一次,舜纯做的非常巧妙,下手也异常狠准,初苒有种隐隐地感觉,他们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了。 如此一来,那些按部就班的计划,只怕都没有效果了,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先发制人一条路可走。 初苒心中一敞,宽慰道:“皇上,事情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境地。聂焱仍是军中战神,聂家的势力也还在。既然有人现在已经按耐不住,步步紧逼,皇上,放手一搏吧。” 元帝起身踱到院中,仿佛只有置身天地间,才能将四海都纳入胸中。 放手一搏——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09章北三宫的秘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元帝仰看天际,初苒也感喟良多,虽然多年来,元帝与舜纯、萧萝阳早已势成水火,但长公主是毕竟是骨肉血亲,如今一朝割舍、刀兵相见,心中又怎能坦然。 初苒走近元帝身边道:“阿苒听闻舜阳王对公主甚是疼惜,公主殿下想来也是受了舜纯蛊惑,才一时蒙蔽犯了糊涂。待将来剿灭了暗族,皇上将舜纯的野心企图公之于众,为了大晟天下、萧氏江山,阿苒想,公主她会明白的。” 元帝徐徐转身凝看了初苒许久,才轻轻携了她的手,顺着便道朝紫宸殿走去:“跟朕来,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 从紫宸殿乘了御辇,元帝带初苒来到北三宫。从一处极隐蔽的角门进入,元帝与初苒一道朝废宫深处走去。 月色森凉,废宫之中落叶满地、夏虫凄凄。 如不是元帝身上熟悉的龙涎香,若不是他手心的温热,初苒直觉想逃走。正打算问元帝何故要来这无人的荒凉之处,一个中年内侍便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初苒根本不曾看清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不过这中年内侍举止卑谦,声音和悦,颇有气韵。他开启一道隐蔽的石门,里头竟是个干净的小院儿――真真是极小,只有三间屋子和一个天井。这般隐藏在庞大的北三宫中,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进了其中一间小屋,元帝轻声朝里间呼唤:“皇姐,朕来看你了。” 门忽得打开,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门里。她一身紫衣,纤修合度,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依旧梳着姑娘的发式。她的眼睛本也是极美,但是里头却多了寻常人没有的呆滞,失了神采,她的唇小而嫣红,此时正露了洁白的贝齿笑得开心。总是无法聚焦一处的眼神,在元帝身上游离,她似乎有无数的欢悦无法表达,只是扯了元帝的衣袖一味笑个不停。 元帝也被她单纯的喜悦带动,亲热地说道:“皇姐,朕带了璃贵人来看你。” “阿苒,这是朕的二皇姐,名叫紫嫣。”元帝回头朝初苒微笑。 “紫嫣姐姐好!”初苒已经看出了这位紫嫣公主与常人有些不同,是以并不请安,反倒熟络的与她攀谈。 “我好,我好!”萧紫嫣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初苒的身上。 她摸摸初苒的发髻,又扯扯初苒的衣裙,像是努力地回忆和辨认:“贵人,是媳妇儿,昱儿有媳妇儿了。” 萧紫嫣看向元帝求证,元帝含笑点头,紫嫣立时拍手转圈,喜不自胜。 这时,那中年内侍端了一碗香甜的米粥进来,只是温和的看她,紫嫣就马上被吸引了过去。看她进去吃粥,元帝携了初苒在外间等候。只是很短的时间,紫嫣便安然入睡了。 那内侍端了空碗出来,伏跪在元帝身前。 元帝笑道:“王麟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看皇姐养得这样好,又过的这样开心,朕当好生谢你。” 这位名叫王麟的内侍听了,却仍是垂头伏地,不肯起来。 元帝轻叹道:“按理,你也是朕的长辈,有什么话就说吧。” “奴才不敢,奴才只求皇上能饶过筠儿、昊儿的命,他们都是孩子,什么都不知晓。”王麟声音极低,底气不足。 元帝微微一愣,方才的愉悦心情骤然消散殆尽。 其实,有关紫嫣的旧事他自己就可以告诉初苒。今日之所以要带着初苒来看他们,一是想让皇姐见见初苒,二是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总让他觉得应该知会这北三宫里深居的二人。 但元帝不料的是,他还什么都没说,王麟就已感觉到了。 气氛有些沉闷,初苒也觉出了这位王内侍的身份特殊。舜雅筠、舜昊阳乃是舜纯与萧萝阳的一双儿女。他既然唤做筠儿、昊儿,必然视他们为亲人。现在他又哀求皇上能饶过一双孩子,很显然,他心里早认定舜纯与萧萝阳已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战报是不可能这么快传入废宫的,难道是萧萝阳从前做过什么不成? 这厢,元帝平静地言道:“并非是朕容不下,也不是朕不顾念骨肉亲情,是他们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曾放过!” 元帝将两月前的“傀儡蛊”之事讲与王麟听,王麟听罢便跌坐地上,泪湿眼眶:“萝阳她,当真入了魔障了么?连戕害筠儿这样的事她都做得出!” 元帝面色分外冷漠:“你忘了她当年是如何逼迫紫嫣的么,朕与你一样糊涂,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都想忘了旧事,可再看看紫嫣就不难明白,象大皇姐那样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 王麟面如死灰,神情黯然,下意识转头看看里间的门,一时间似乎陷入了绝望的挣扎。 元帝也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话重,又叹道:“父皇母后在世时,都常说先孝诚皇后是怎样温敦的人。每到祭祀,母后都会带了朕去到她灵前行礼。她福寿浅,朕不曾得见,但是朕观大皇兄、二皇姐,便知你们王家人有家承的温雅尊贵,朕实在不明白,为何偏偏大皇姐就如此偏激。” 王麟哑然。 初苒听了元帝说“你们王家人”,不禁留意了眼前的这位王内侍。他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眉宇清淡温润出尘,这人样貌或者并不出众,但气韵却如一股无根之水一般,有浑然天成的不俗。 继续听了他们攀谈旧事,初苒才知道,原来,这位内侍王麟竟是孝诚皇后的弟弟,也是王家唯一的庶子。 王家从前也是高门大阀,诗书传家,后来没于人丁寥落。虽然在他们这一代出了位皇后,可惜王家楞是没有男丁承继,好容易得了一个儿子,也是庶子。 王皇后性情温顺,端仪大方,身体一直孱弱。她曾育有三个孩子,依次是长公主萧萝阳、太子萧睿之和小女儿萧紫嫣。两位公主,是景帝仅有的两个女儿,深受景帝疼爱。尤其萧萝阳,她与萧睿之是一对双生,是景帝的第一对孩子。王皇后生产之后,因为体弱无力,景帝甚至亲自照看这一双儿女,疼爱之情可见一斑。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0章心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景元六年,萧萝阳被景帝直接以其闺名为号,赐封为萝阳长公主,以示她与众不同的尊贵。温雅如玉的萧睿之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大晟朝的太子。 这位先太子萧睿之温厚聪慧,诗书皆能,但是人却如冰心琉璃一般,过于良善且身子单薄。虽然教人有些揪心,但是当时大晟正如日中天,景帝觉得将来江山由一位宽厚仁爱的君主来承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是以并没有将萧睿之的孱弱放在心上。 王皇后身体每况愈下,诞下萧紫嫣后,便只能卧床休养。东宫势弱,才十二岁的萧萝阳便开始助母亲管理许多事务,很得景帝赞赏。 在萧萝阳看来,这原本是天经地义的一切,随着一位齐姜圣女的到访,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这位齐姜圣女便是妙懿。她美如仙子,慧如星辰,不仅赢得了景帝的心,也让整个后宫对她礼敬。入宫当年,她便被封为懿妃,居皇后之下,为众妃之首。 次年,皇子萧辰昱便出生了,或许是景帝对妙懿已爱之入髓,或者是因为王皇后的前车之鉴,景帝对这位懿妃的照顾疼爱,竟到了眼中独有她一人的地步。 萧萝阳很愤怒,她年纪尚幼,从小在王皇后身边长大,听母亲耳提面命,受母亲的管束熏陶,根本不懂得什么阴谋诡诈之术。只觉自己心头有一团烈火,烧得她快要疯魔。 在她眼中,天下除了父皇,还有一个站在世界最高处之人,那就是太子,她的同胞弟弟萧睿之。当父皇顾不上她,母后又长卧病榻之时。萧萝阳的这一团无根无源的天火,便灼烧到了太子萧睿之哪里。愤懑、嫉妒、不甘,萧萝阳火一般的情绪象炙热的浪,将萧睿之日日湮没其中,令他喘不过起来。 因为景帝的疏忽,跟着萧萝阳同居一宫的小紫嫣,更是成了萧萝阳掌中工具――用来向父皇博宠,用来向弟弟施压,年幼的紫嫣常常被萧萝阳痛打、威吓,用来出气。 随后王皇后的薨逝,萧萝阳的情绪更是冲破了顶点,怨毒,痛恨,势不两立!她将所有的冀望都寄托在太子萧睿之,这个未来的帝王的身上。她象一个名副其实长姐一样,日日督促他研习经典奥义,帝王术道,时时警示他提防懿妃,告诫他莫要失了父皇的信任。 但是最终,懿妃还是成了妙懿皇后,萧辰昱也渐渐长大,不过五六岁就聪慧异常、头角峥嵘。如果说萧睿之是一轮长空皓月,那萧辰昱就是清晨冉冉初升的骄阳,他不仅有昊日的宽仁博大,还有普照天下的气势。 景帝又怎会看不出这两个孩子的区别,但是一方面,景帝顾念与王皇后的结发之情,怜惜太子萧睿之无母孤零,而且太子并非没有帝王之相,也不曾失德。若贸然废去,必然朝野震荡。从另一放面说,妙懿皇后也根本无心争夺储君之位,反而时时教导萧辰昱礼敬先皇后,以太子为尊。 是以,景帝并没有在储君的人选问题上,有过动摇。 可萧睿之眼见着萧辰昱一日日长大,处处强于自己,不由心魔丛生,备受煎熬。 直到有一日,萧睿之大病一场之后,终于心灰意冷。他对萧萝阳说,他不想再做这个太子。他已成年,他想向父皇求取王皇后的祖籍漳郡作为封地,去为兴旺母后的家族做些事,也算他不辜负母后的一番寄望。 萧萝阳听了这等闲云野鹤的话,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她瞬间爆发,嘶喊、发脾气、将紫嫣掐得大哭,可这一回,疲惫的萧睿之都不为所动,他的心太累了,这个后宫让他透不过气来,太子的身份如枷锁一般,似要他拖向深渊地狱。 终于冷静下来的萧萝阳开始不断给萧睿之分析废太子的下场,历朝历代的逐个细数,讲述他们的下场有多么悲惨,与他们亲近的人又会受到怎样的连累。 萧睿之恐惧了,他知道哪些不是萧萝阳危言耸听,件件记录在史册里,血泪纵横。 最后,他终是妥协,放弃了不做太子的念头,因为那样他就等于开启了自己另一个悲惨的人生。还有萝阳和紫嫣,她们虽然只是公主,但是毕竟一母所生,万一被他连累了也说不定。 听到太子妥协,萧萝阳这才放下心来,带了紫嫣回宫。 但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三日之后,太子宫传来了令人震惊的噩耗,太子自缢了! 年仅十六岁的萧睿之终于不堪压抑、恐惧的折磨,寻了一条解脱之路。他在一卷留给景帝的书信中,细述了他在病痛中得了母后如何的抚慰照顾,他说因为母后一人在隔世孤独,所以,他想去与母后一处。而萝阳和紫嫣,他希望父皇能留她们在身边,常欢膝下。 萧萝阳彻底傻了,疯狂的痛恨之余,她心底隐隐觉得弟弟的死与自己有莫大的干系,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事实。她认定逼死太子的人就是妙懿皇后,还有那个即将成为太子的萧辰昱。 紫嫣也分外伤心,那是失去亲人的本能反应,但是她也很高兴,因为在萧睿之的丧礼上,小紫嫣见到了一个人――王皇后的弟弟王麟。当时王麟已任太常卿,小紫嫣对这个称为舅舅的温和男子产生了极大的依赖和孺慕之情,因为在一个小女孩眼里,做大官的舅舅是宫中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之外,唯一能比姐姐厉害的人。 王麟见紫嫣哭得伤心,以为她是因为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哥哥才这么伤感。王麟将她带出灵堂,到阆苑中去看蝶看花,温言抚慰。 谁知到了僻静处,小紫嫣却不顾羞腼,撩了衣衫给他看身上的伤痕,向他哭诉,姐姐是如何打她,如何吓她…… 王麟震惊了,问她为什么不去告诉景帝。紫嫣却惊惶地摇头,因为萝阳告诫过,如果她敢告诉父皇,姐姐就会招恶鬼来吃她。但是萧萝阳的告诫里,唯独疏漏了这位身为庶子的舅舅。 看着眼前可怜的小紫嫣,生性温敦的王麟又是心疼,又是为难。两个都是姐姐的孩子,太子才刚刚没了,这两个丫头既没了母亲保护,又没了哥哥做倚仗,后宫的地位必要一落千丈。 景帝正在为太子自缢之事,恼恨哀恸,若再贸然将此事上报,盛怒之下会怎么处置萝阳……王麟犹豫了。 于是,太子丧事期间,他多次寻了机会细细地开解紫嫣,告诉她世故人情,告诉她姐姐发了脾气当如何躲避。带给她好吃好玩的糖人儿,还宽怀她说,姐姐根本不会招鬼,教她不要怕。 这些饱含着做人智慧的话语,在小紫嫣不太顺利的成长过程中,替她推开了一扇心窗,紫嫣忽然弄懂了一些道理,也开始逐渐明白自己为何会陷于这样的处境。她开始学会逃,她发现只要跑出去,当着外人,姐姐就不会把她怎样。随着一天天长大,她也渐渐洞悉了萧萝阳真实的内心,对这个坏脾气的姐姐开始冷眼相待。 在有一年紫嫣十岁时,对于姐姐行为不耻的她大声控诉:“睿哥哥就是被你逼死的,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你是魔鬼,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 萧萝阳冷笑着听完,眼中闪过决绝,看来这孩子终是长大了!既然紫嫣连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那么她早先的犹豫就太多余了…… 从那以后,紫嫣的膳食忽然好了起来,日日有鲜美的汤和甜粥。但是紫嫣的脑子却越来越糊涂,思维也变得颠三倒四。最后连景帝也发现紫嫣会时而傻笑,时而一惊一乍。这样的变化让景帝觉得羞耻而难以接受,太子自缢已是天大的笑话,现在就连雅静的紫嫣也渐渐露出疯魔的征象。他将紫嫣关了起来,对外宣称公主得了不治之症。 而真正明白真相的王麟听说之后,却陷入了无尽地自责和愧悔之中,他夜夜梦中都能看见小紫嫣大眼无辜,向他哭诉。是他!就是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心怀侥幸,才毁了紫嫣。 苦痛挣扎之后,王麟辞官奏请景帝要到废宫去照看紫嫣,景帝直觉王家人是不是一个个都疯了。可王麟以净身为奴表示他的决心,并以王皇后身前托付为由,反复哀求。景帝终于应允,王麟带着满怀的忏悔做了内侍,带着紫嫣独居废宫。 日子一久,这位曾经的紫嫣公主就好似永远地消失在这世上和人们的视线当中。 而萧萝阳则从此变得更加恣意无忌,开始了她对权利的追逐的,和对妙懿皇后母子永无休止地痛恨。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舜纯…… 初苒听得入神,好似随着他们的谈话,也回到二十年前的大晟宫。 她终于明白萧萝阳为什么会与舜纯沆瀣一气,置大晟萧氏的江山于不顾,原来她心里对景帝也是无比怨怼的。现在萧萝阳与舜纯可谓是夫妻一心,誓要取元帝而代之。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1章昔日战神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回了紫宸殿,走在去凝华殿的便道上,初苒携了元帝的手。 若说今晚之前她还曾对萝阳长公主抱了一丝幻想,那么在见过紫嫣后,她当明白那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原来萧萝阳早已走了不归路!现在所有的一切已经由不得他们再慢慢准备,从舜纯将威远关送进百乌国手中开始,局面就发生了根本上的改变。 战报再次抵达晟京,果然如人们预想的那样,威远关收复了!聂焱这次功过各半,被削去骠骑将军之衔,带罪回京复命。 举朝上下都松了口气。几乎日日被羁留在宫中的朝臣们,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沐浴歇息了,舜纯也急急地赶回自家府邸。 舜阳王府的公主殿内,萧萝阳高坐在鸾椅之上,神情憔悴。宫里传来消息,这月婉嫔又如张太医预言的那样,一到月中十五,就会头痛欲狂。俗语说母子连心,萧萝阳只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恨不能代了女儿去受苦。神情恍惚之下,舜纯说了许多有关当下局势的话,她都恍若未闻一般,心不在焉。 “夫人,召聂焱回京的圣旨已经送出去了!”舜纯无奈,只得提高了声音重复。 “那就将坪山镇的消息放出去吧,过两日就会传到晟京了。”萧萝阳冷淡地一笑,声音有气无力。 舜纯体谅她心中哀恸,自己又何尝不怜惜女儿,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故作开心,轻松说道:“那聂焱还是有些本事的,我早就给夫人说过,威远关、朔城丢不了,夫人那时还不信。” 萝阳的眼仍定定地视在虚空:“丢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个只会教人痛苦的国家,早就该消逝了去。” 舜纯微楞,一时也摸不清萧萝阳的心思。 萝阳眼芒忽然一厉,不找边际地问道:“王吉符真得已经逃去百乌国了么?” “是,这次百乌军袭击威远关,就是他与耿建昌里应外合。”舜纯点头道。 “哼!”萧萝阳冷笑不止:“才到百乌几日,就立下这样的大功,他可真是你们暗族的‘能人’。王爷是不是打算好生奖赏呢?” 舜纯见萧萝阳言语之中尽是讥讽,面上不由讪讪。 “本来只是想送去个内奸,引得百乌人来探探虚实,打下一两个前哨也就是了。他倒好,竟有本事诱得百乌贤王引十万大军破威远关,直取朔城。”萧萝阳步下鸾椅,神色喜忧莫辨:“如今这十万大军却被聂焱灭杀六万,俘虏八千,折损无数。单剩下一个贤王带着残部逃回百乌圣地。你说,百乌圣主听了这事,会不会视为奇耻大辱,而后伺机大兵压境,将战火烧到我大晟腹地来?” 舜纯略一迟疑,仍说道:“夫人,这不也正是我们期望的么。” “所以本宫说他王吉符是你们暗族的‘能人’!将他困在宫中八年守着萧辰昱,真是委屈了他……”萧萝阳说着,忽然爆发了一阵癫狂的笑。她蓦地转身,扑倒舜纯身前,紧紧揪了他的衣襟:“待大事定后,本宫要亲手碾死他。” 舜纯看着萝阳满是怨毒的眼,心头却大松一口气。 月前,他助王吉符逃往百乌国,萝阳气的十日不肯与他说话,现在她既这样说,便是在体谅自己的难处了。 舜纯眼眸黑沉,回握了萝阳的手,唇边浮起狠厉之色:“夫人放心,到了那一天,本王定会将王吉符此人奉于夫人面前,废他手脚,让他也好好尝尝那恶蛊噬脑的痛苦。” 萧萝阳一滴释然的泪,终是从眼中滴落,没入舜纯玄色的衣襟。 几日后,聂焱从朔城返回晟京。 可是一个街头巷尾皆知的消息却早已在晟京传的沸沸扬扬,聂府上下拼命遮掩,生怕这消息会刺激了卧病的聂征,可不知怎么地,传言还是让躺在病榻之上,巴望着儿子回来的老太尉知晓了,老太尉当场血溅榻前,气若游丝,再无几日光景可熬了。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冷面郎君”如今该叫了多情郎君才好,什么恣情狂妄、风流成性,什么一夜可御七女……总之是,昨日战神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街头的烂泥,现在谁都想上前去踩一脚。 沉夜之中的宣室殿,一盏灯烛也无,元帝独坐在空荡的黑暗里,手中狠狠掐握着一卷简牍,手掌被硌出条条血痕。 “吱呀~” 一个小侍女也不打灯,手提食盒轻轻推开大殿的门。 “滚!”元帝粗暴地怒喝。 小侍女似乎很努力才适应了殿中的黑暗,她将食盒安放一旁,便袅袅朝御案走去。 温热的小手探进元帝的手心,元帝猛地握住,将来人一把搂在怀中。用力的收紧双臂,直到那柔软的身子将心中的烦郁都驱离得干干净净,元帝才轻轻一叹:“阿苒……” 初苒倚在元帝肩上良久,也没听到下文,只得幽幽得:“聂将军的事,阿苒听说了……” “那样的龌龊事,你莫要管。”元帝斩钉截铁,说得干脆。 初苒仰头应了一声:“哦。可阿苒听说,是聂将军单人匹马,星夜赶回,这才保住了朔城。不愧是‘战神’,他不在时,威远关失守,兵士、百姓死伤过万,可一旦他回城坐镇,六万骑虏就在一日之间灰飞烟灭。” “身为三军主帅戍守边关,却擅离职守,眠花宿柳数日不归,这是哪门子的‘战神’!”元帝开了话头,就满腔愤懑:“他明知朕对他百般倚重,就更应当知道收敛检点。其实,何止是朕,朔城二十万百姓、京中的老太尉,哪个对他不是寄以重望,可他倒好,为了一个边城名妓竟然置家国大事于不顾,拿百姓性命当儿戏。” “阿苒,你可知,他若只是玩忽职守,疏失大意。朕还能宽谅他,这几日,朕都在想如何能让他脱罪。可现下,朕见都不愿再见他。” 初苒听了元帝的负气之言,反倒宽怀。看来元帝一早就有心保下聂焱,眼下气得狠,只怕是先前的指望太大。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2章神兵易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平静了情绪道:“这晟京的达官显贵哪个不是姬妾成群,聂将军若是在京中娶回一个青楼女子做小妾,估计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一桩笑谈罢了。单从这一事上讲,不管是发生在晟京还是在边城坪山镇,并没有什么不同。” 元帝听了只是冷哼。 “皇上若真想宽谅,便该当那些传言不存在。”初苒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况且,能让冷面郎君都误了战事,他们一定相交甚深,往来甚久。不知是个怎样绝代风华的女子,阿苒真是好奇,只可惜,阿苒听说,那名叫月儿的女子已然自缢了。” 元帝心中一动,他又何尝不知聂焱此番是受了陷害,但是聂焱因为一个烟花女子而失了威远关,元帝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面子上都难以接受。现在听初苒点出聂焱与那女子往来甚久、相交甚深这一层,元帝才略略气顺。 “你是说――”元帝迟疑着。 初苒自袖中取了火引子,点亮御案上的宫灯,昏黄的烛光立时映出两张惺惺相惜的脸。 初苒轻轻点头:“咱们都知道威远关之事,背后就是舜纯谋划授意。那位月儿姑娘只怕是几年前就已安排到聂将军身边了,聂将军被称作冷面郎君,能被一个女子绊住,只怕是动了真情,而并非外头传说的那般不堪。” “将军少年成名,神鬼之才,一身功夫当年也是噪誉京师。这样的人,连睡觉都是睁着半只眼的,要想暗算谈何容易,总好的办法莫过于以真心搏真心。如今聂将军已痛失心中所爱,老父亲又命在旦夕,自己一身清誉也已成了人们脚下的贱泥。若然不是聂家为大晟中流砥柱,他又何须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初苒温言娓娓,元帝脸色终于缓和,有了些动容。 初苒又近前几步,轻声道:“将军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若这时皇上不能体谅,反倒置聂焱于绝境,正中舜纯下怀不说,阿苒只怕大晟威震北域的‘战神’就要从此陨落了。如今正在用人之际,皇上的损失不可估量啊。” 元帝无奈的叹息,他何尝不爱惜将才,只是那些传言太过不堪入耳,朝廷也弄得颜面尽失。现在被初苒一番娓娓疏导,元帝才平了心头那口闷气,在殿内踱步良久,终是让小禄子传下话去,召聂焱明日进宫面圣。 翌日,噩耗传来,太尉聂征病故了!聂焱被长兄推出家门,下落不明。元帝大恸太尉猝然故世之余,也命人四处寻找聂焱。 三日后,居然听说聂焱身居倚红楼。 元帝大怒,亲自摘了御剑,让聂鹏举替老太尉去斩杀了这个逆子,朝臣们好一番劝阻才算罢了。聂焱的长兄大行令聂鹏举也后悔不迭,该当把这个性情极桀骜圈在家中好生教训,不该逞一时之气,将他骂出去,如今聂家的脸已从边城丢到了京师来了。 初苒也听到了消息。 颐珠感喟良多:“娘娘,可还要去劝劝皇上?” 初苒一笑:“你如此说,不就是催着本宫去劝么?果真我们颐珠姑娘也是‘冷面郎君’的红颜知己了。这位聂家三郎时运不济,命中的桃花倒不少。” 颐珠啐道:“谁与他红颜知己,不过是替娘娘打听了许多事,替他不值罢了。哼,一个爷们儿家的,不过遇到这么一点子事儿,就怨怨艾艾。要奴婢,还看不上呢?” 一席话说得连初苒都瞪大了眼望她,颐珠与初苒已日渐亲厚,连初苒百无禁忌的性子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初苒玩笑之余,叹道:“那聂将军生于世家,长于赞誉之中。自古白衣染尘,神兵易折,你倒是试试数日之间心爱之人与最亲近之人相继离世,接着又被家人驱赶,身上还背负朔城数万将士、百姓的冤魂……哎,这样的压力,世间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承受得起。那聂焱没有自裁谢天下,已经难得了。” 初苒说着心中戚然,颐珠也垂头了半晌,扭身进去内室:“奴婢去与娘娘准备出去的衣裳。” 初苒听了不觉一笑:“好颐珠,本宫先代了那聂家三郎谢你。” 夜间,初苒仍是一身侍女打扮悄悄来了宣室殿。 今日元帝倒是安静的坐在灯下,没有了先前的震怒,想是白日里也听了不少劝,老太尉才离世不久,场面文章朝臣们肯定是要做的。见是初苒进来,元帝不由苦笑:“爱妃可还是要来劝朕,朕倒等了许久。” 初苒听见调侃也不恼,径直去了御案跟前,被元帝伸手牵过坐在身旁。 初苒笑道:“那阿苒岂不是要让皇上失望了,阿苒今日前来,不是想要劝皇上,而是想去劝劝那位聂将军。” 元帝脸上猛然变了色,须知聂焱此时正身在倚红楼里,初苒这话岂不是又要出宫去的意思。 “胡闹,朕是绝不会允你出宫的。” “阿苒是在为皇上保下一位神鬼之材,可抵百万精兵,怎么能是胡闹呢。” 元帝推案而起:“不行,那等鱼龙混杂、烟花风月之地,纵是真要人去劝,也不用你去。” 初苒解释道:“聂将军若能听得劝,也不会故意避去烟花柳巷了,阿苒一个女子,许多话反而好说。” “朕对他已无话可说,因他一人之失,朔城死伤将士、百姓数万,这笔账朕还没与他好好算呢。” “可皇上亦知道百乌国这次为何敢以十万之众犯边,不就是因为知道聂将军人不在威远关么?若没有聂焱,这次朔城二十万百姓都会沦为刀下亡魂。” 元帝虽知初苒说的有理,但仍觉满腹闷气。他已一再容谅退让,可这聂焱也实在太桀骜不驯,难以约束了。 初苒握了元帝的手道:“有一种人天生高贵,就如皇上的御剑紫霄一般,置于匣中就令人威风丧胆,出鞘时,更是光华璀璨。聂焱就是皇上匣中的紫霄,他一人镇守威远,边城便三五年没有兵祸。为百姓造了多少福,为皇上省下多少心!”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3章将进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提了御笔在绢帛上画了大晟的疆域轮廓,娓娓道:“舜纯如今已是蠢蠢欲动,皇上此时不做谋划更待何时。” 初苒手指划过疆界外围,一处处道:“大晟东为大海,西有齐姜国、南越国。齐姜自不必说,南越国地贫人稀不足为惧。南边是懿王的封地建州,经过上次圈地之事,懿王已低调许多,断不至于与舜纯联合。那么剩下,最令人担心的,就是大晟与百乌的千里边境线。” “西北线有王左乾死守,可以令人放心,王左乾现在也算是皇上的人了。可正北一线呢,若舜纯内乱一起,百乌军乘机南下,将战线不断向南推进,一路下压,则晟京危矣。到了这种局面,王左乾自顾不暇,懿王军团来不及北上勤王,皇上则势单力孤,腹背受敌。” 初苒抬了头看向元帝,面色恳切。元帝沉默不语,望着那一盏明烛良久,才叹道:“朕也正是做如此想,才更觉痛心。朕本想着与大行令聂鹏举商议,以已故去的老太尉留书求情为由,奏报上来。朕再顺水推舟为聂焱作保,让他领上将军之职仍镇守威远关。” “可他却自暴自弃,流连烟花柳巷之中,朕命人去寻他数次,他都置之不理。” 初苒不禁宽慰,她就知道元帝早有考量,有聂焱守住了大晟的北大门,即可攘外又可安内,何况这人可是未来太尉的不二人选,要想让人遗忘他这次的疏失,就必须要有再立大功的机会。这样的人不将他放在最重要的战略位置上,又当置于何处。 “皇上就让阿苒去试试吧。”见元帝愁眉深皱,初苒忙又道:“阿苒带了穆风前去,定不会有事的。” 元帝仍是不做声,初苒却笑着伸手:“去之前,阿苒还要向皇上借一样东西,非有此物,阿苒可没有底气站在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面前说话。” 元帝好奇,不由问道:“何物?” “虎符!”初苒口中吐出巍巍两字,面不改色。 一个时辰后,城西倚红楼。 一道窈窕的身影,捧了佳酿朝后院清雅的小楼走去。她纤腰一束,珠衫轻薄,红纱遮面,正是初苒。 推开一扇门进去,初苒搁下酒菜,安静的站在房中。 “滚!” 不过才两三日,就有两个男人对自己说这个字,初苒心情实在不大好,侧头想想,索性一牵裙裾,在那正饮酒的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一道如冰刃般的目光直视了过来,初苒也盈盈回看。 说实话,她第一次见聂焱还真是有些意外。虽然早听人们称他“冷面郎君”、“玉面郎君”,必然俊朗不凡。可今日一见其人,初苒仍是惊艳。 他豪饮浇愁,也丝毫不损风雅俊逸,头上一只墨玉鸿鹄冠束发,一袭天青色锦袍衣纽整肃,虽然眼中微红,颌下有些青茬,却仍然修眉如刀,直鼻峭立,冷面含威。 初苒持壶斟上一盏酒,推至聂焱面前:“妾闻郎君最是怜香惜玉,何不先尝尝妾带来的佳酿。” 一时间酒香四溢,这是初苒自宫中带来得御酒。 聂焱正欲发作,嗅到酒香就忽然变了脸色:“你是何人?” 初苒抬手解了面上的轻纱,嫣然一笑:“自然是与将军有缘之人。” 聂焱面露讥讽,唇角哂笑,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倒有几分姿色。” 初苒也端了酒盏浅酌一口,遗憾道:“可惜妾今日前来,却不是让郎君鉴赏颜色的。” “哦?那为何事。” 初苒手覆上面颊:“妾只望郎君能记得妾这张脸,待哪一日大晟宫倾国破,烽火四起,妾忙于奔逃之时,求到郎君驾前,郎君能怜在妾为故人,救妾性命。” 说罢,初苒敛了笑,也将面前的酒尽饮。 聂焱已经黑了脸,半晌,才长身而起声音淡泊:“天下好男儿多得是,聂某未必有能力护姑娘周全。” 初苒却温言道:“人贵有真心,边城也有好男儿无数,但是真正肯怜惜月儿姐姐的,也只有将军一人。” 聂焱霍然转身,怒道:“你们皆不配提她!” 初苒见他眼中猩红,知他定是还陷于儿女情长之中,便不欲再这件事上继续纠缠,须知这等伤痛可不是凭她一字半句,抑或一时半日就可以消解的。 当下,初苒面露娇憨,把玩着手中一乌黑发亮的事物,撇嘴哀道:“郎君如此无情,真是教妾伤心。” 聂焱猛地瞪大了眼,待要细看时,初苒却又已将那事物拢于袖中。 “你手中所持何物?”聂焱心中震惊,劈手欲夺。 “不过是件小玩意儿罢了。”初苒哪里肯给,伸手就将那东西塞于怀中。 “休要扯谎!聂某自幼从军,会连这东西也不认得么?拿来!”聂焱大掌一伸,欺身而来,锋芒毕露。 “郎君何故如此,妾却不明白。”初苒步步后退,眼见得背已抵上窗棂,看着聂焱锁喉而来的大手,初苒忽然抬头笑道:“早闻三郎风流倜傥,恣情狂放,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聂焱一呆,手忽然停在空中,眼中划过一丝清明。那黑色的事物必是虎符无疑,此女虽然句句都在调笑,却眼波沉凝,成竹在胸。现在又有虎符在手,只怕身份非同寻常。 默然垂了手,聂焱退回坐榻之上,仍是自饮。 初苒也坐回桌前,仿若方才的事不曾发生一般,见他脸上尽是颓然之色,初苒目光悠远,轻道:“三郎如此苦闷,不如妾作一曲,为三郎解忧可好。这是妾在乡间偶尔听到的《刈麦歌》,虽是俗俚之音,倒也新奇。” 说罢,也不看聂焱,执起牙著在酒盏上轻轻一击,低声吟唱道: “门前的竹马无人骑, 屋里的织机无人用, 孩子们都去寻找母亲, 阿女们也匆匆出了门。 麦穗沉沉地低头, 原来她们是去了麦田里。 太阳火热啊, 为什么田里只有女人和孩子, 因为男人们在边城手握剑戟与长矛, 他们要守护自己心爱的故土和家园……” 聂焱眼角微抽,端着的酒盏中漾起层层水纹。 初苒悄然抬眼:“世人常道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怕坊间,也有不少人如此看待将军。可是,妾却曾听一位智者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聂焱手狠狠一颤,酒盏中的酒洒去了大半。 初苒昂首,声音掷地铿锵,字字清晰:“别人如何想,妾不知,但将军在妾看来就是真豪杰、大丈夫,有情有义。大晟的子民,边城的百姓,都还在指望着将军,将军何故自弃?” 聂焱起身背转,眼中已是微热。那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如一把开启心锁的神匙,尽数解开了他心头迷惘和背上的重负。 初苒轻道:“将军或者已然猜到,此次将军遭逢绝境,乃是有人计谋已久。那人并非单是为了谋算将军,针对聂家,他想的是大晟天下。” “方才妾所说国破宫倾,也不是危言耸听。战事一触即发,威远关若没了将军,必会内忧外患,皇上腹背受敌,捉襟见肘。到那时,将军纵还有心报效国家,只怕也晚了。” 聂焱猛地回头:“不过几只跳梁小丑,就妄图毁我大晟百年基业,简直是痴人说梦!” “若将军仍肯驻守朔城,拱卫京师,那话便自然是痴人说梦。”初苒微笑。 聂焱眼中燃起火苗,面色却依旧黯然:“纵然有千种理由,聂某此次仍是罪孽深重,还有何脸面为三军主帅。” 初苒取出虎符握在手中言道:“妾以此物为证,上将军姜源殉国,皇上欲命将军接任上将军一职,仍驻守威远关,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此话当真!”聂焱精神一振。 初苒点头:“虎符在此,岂能容妾胡言。这次百乌敢以十万兵马犯境,情势往后只能更加严峻。皇上望将军速速振作,返回威远关。而将军的兄长,此时也在府中翘盼,将军当作何选择,想来不必妾再多言了。” 聂焱听到兄长,神情又是哀伤。 细细端详过聂焱神色,虽然仍是伤感,却是愧悔与激奋并茂。初苒知他心结已解,便盈盈福身道:“妾已出来许久,能与将军畅怀倾谈,乃妾之幸也,夜已深,妾当告辞了。” 聂焱见眼前之人不过十五、六岁摸样,却聪慧灵透,品行高华,不禁脱口问道:“姑娘到底何人?” 初苒抿唇一笑:“待将军立下奇功,凯旋之日,妾自当再来将军驾前贺喜。” 说罢,她便转身朝门边走去,走到一半,初苒又回头肃然道:“妾还有一言相问将军。若有一日,将军坐镇朔城,外有强兵压境,内又有妖邪作乱,将军当何以应对?” 聂焱修眉一拧:“姑娘所言当真?” 初苒叹道:“妾也不愿一语成谶,还望将军早作打算才好。” 娇小的身影终是消失在门外,聂焱看着案上的御酒,心中激荡翻腾,连宫中的一女子都有如此见识与心怀,他还有何可顾虑,又有何理由不昂然振作!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4章宫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次日朝议,聂焱衣冠整肃上朝觐见,大行令聂鹏举在朝议上痛哭哀陈太尉聂征的遗愿,引得满朝唏嘘,诸多老臣潸然泪下。元帝顺水推舟,当庭斥责了聂焱玩忽职守,仍命他领上将军一职返回威远关,戴罪立功。 聂焱飞抵朔城当日,便以贻误战机、射杀同袍为由,斩了耿建昌,以及其身边百名近身亲兵。下手干净利落,不留半点祸患。 朝野震动,舜纯一连十日,每日一奏弹劾聂焱。 元帝却只作无奈状,一味安抚,回避舜纯。凝华殿里,元帝向初苒大倒苦水,初苒却不以为然,笑言:就是要这样的不可捉摸之狠角色,才能让老奸巨猾的舜纯晕头转向。 舜阳王府内,舜纯与萧萝阳也在紧张的密谈。 萧萝阳听了舜纯的抱怨不禁冷笑:“他王吉符不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么,怎么,少了耿建昌这个内应,他便‘龙’困浅滩了?” 舜纯知道萧萝阳一直对王吉符颇有微词,当下也不替他辩驳,只是皱眉道:“耿建昌乃耿默外侄,如此就被聂焱斩杀,耿默没有挥兵直进晟京,已是克制了。” 萧萝阳也心中烦闷,这耿默乃暗族左翼王,其影响力,及其手中掌握的巫术,都远胜王吉符。如今因为耿建昌的死,他也按捺不住,舜纯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萧萝阳只得叹气道:“聂焱已将安插在军中奸细尽数拔去,没了内应,王吉符还能劝动百乌圣主攻伐大晟么?” 舜纯摸着下颌道:“王吉符密信中说,这次百乌右贤王逃回时受了伤,但伤势不至毙命。但王吉符有秘术可令右贤王渐渐衰弱惨死,以此激怒百乌圣主,与大晟开战。” “哼!”萧萝阳面露嫌恶:“他就惯会做这等奸狡下作之事。” 舜纯讪讪的转了话题:“如今萧辰昱已与从前大不相同,每日朝议上装聋作哑,喜怒无常,遇事倒行逆施,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非议。宋恒道更是个搅稀泥的,与萧辰昱一唱一和,全然没有处置聂焱的意思。只怕用不了多少日子,重新升为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大将军都不过是一纸圣旨的事。” 萧萝阳也倍觉头痛,直觉元帝已渐渐脱离了掌控。 舜纯又道:“上次那个什么求学证道的盛会,拜在程阁老门下的近百名客座弟子,只怕也是替萧辰昱重新组建内阁,充作智囊而设的。” “什么?”萧萝阳陡然色变。 舜纯肯定地点头:“待萧辰昱手中人才济济,可以重新造出一个小朝廷来抗衡咱们的时候,不但是本王,就是宋恒道也要甘拜下风。到那时咱们纵然取了太尉的位置,也休想掌握天下兵权。夫人,局势危矣,不能再等萧辰昱羽翼渐丰了!” 萧萝阳交握的手在袖中用力攥紧,面露不安:“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么?” 舜纯低声温言劝道:“夫人,迟早要动手,早动手就可以早将筠儿接回来。” “筠儿?”萝阳眼中忽然闪动,口中已是喃喃:“好,好。” 恼人的炎夏终是过去。 元帝神清气爽,宋恒道踌躇满志,朝中大势已渐在二人掌控之中。 这一日,琼州忽然来信,写信求助的是六皇子恭王萧悦之。箫若禅死后,这位六皇子便是最幼的藩王了。 信上说:因秋粮之事,琼州边民与齐姜边民发生了摩擦,事情始末他也已调查清楚,确是齐姜那边太过强横而引起的纠纷,过错并不在大晟。但是现在两地边民各不相让,已到了持刀相向的地步。 恭王请求朝廷能与齐姜磋商,化解了这次矛盾。 宋恒道的府邸也送来情报,与恭王所奏基本吻合。元帝派人暗查之下,也发现这次的摩擦事件确实到了水火不容、不好调和的地步。不然恭王断不至于为一场局部民变,就请求朝廷出面解决。 当下,元帝在朝议上与众臣商榷过后,命大行令持节前往琼州边境排解纠纷,又因乐熠与荻泓交情甚厚,是以也被元帝派遣出去,急赴齐姜与荻泓会晤。 或者正是因为事件涉及齐姜,一直视荻泓为叔父的元帝、正春风得意的宋恒道以及深居凝华殿的初苒都不曾警觉,在这样的烟幕遮掩下,舜纯终于得逞,于无声无息中将乐熠诱出了晟京,大晟宫顿时孤立空虚。 那厢,乐熠抵达边境,欲前往齐姜拜见大祭司王,可就在这当口上,一场民变却直接成为了两军短兵相接的战争。 恭王萧悦之不过二十余岁,经事不多,齐姜又是大晟属国,边境向来和睦,他哪里有过整兵备战的准备。一时间,兵缺将少竟节节败退。 北边的王左乾虽兵精马壮,善于兵道,可他驻守北川,责任重大,又有聂焱的前车之鉴,哪里还敢擅离职守。乐熠只得临时与大行令聂鹏举各领一军驻守边塞,又将战事飞马急报元帝。 可惜这次的战报却再也无法送抵元帝手中,大晟宫失去了乐熠守护,身为郎中令的舜纯顺利瓦解了宫禁,元帝被软禁了! 朝堂上下,都只知元帝旧病复发,一个个悻悻而归。朝臣们唏嘘担忧之余,皆不曾看出个中端倪,就连老奸巨猾的宋恒道,也是隔日之后才回过味儿来。 可惜为时已晚,大晟宫早已风云色变,日月更迭! 蓄谋已久的宫变,在舜纯觉出朝局渐渐倾斜和暗族左、右翼王的推动促使下,如润物无声一般悄然实施着,宫中潜伏之人被萧萝阳尽数调动,一夜之间,宫中侍卫林立,皇家羽林和乐熠亲兵都无端消失,或被诱离扣押,或被悄悄暗杀,舜纯可谓一击即中,精准的没有丝毫错漏。 最先嗅到宫变气息的人是有着暗卫身份的是穆风,但舜纯首当其冲控制的就是紫宸殿。元帝只来得及给穆风交代了一句,让他护送初苒去找紫嫣,便被困于内殿中,与外间断了联系。 穆风并不知紫嫣其人,但是看情势,靠他一人之力救元帝出宫已是不能,便果断的在第一时间赶往凝华殿,力求先保下初苒,再图其他。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5章婉嫔的心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凝华殿里,初苒与颐珠听闻宫变都大惊失色,初苒立即跟随穆风前往北三宫。她深知只有自己尽早离开,颐珠与凝华殿一干人等才会安全,因为在舜纯看来,她在两月前就已是死人了。 颐珠又和从前一般,将宝珠穿戴成初苒的模样,躺在榻上静候。 哪知丽嫔更紧张地是惠嫔的雪阳宫,许久之后,才带人姗姗来迟。进了凝华殿,丽嫔不顾颐珠一路唠叨,极不耐烦地直入内殿揭了帷帐,宝珠穿了初苒的衣裳正一脸惊惶地坐在羽帐中。丽嫔唇边闪出意料之中的蔑笑,让一帮悍奴将凝华殿上下搜了遍,兰莺、卉雀回来复命时脸上都露出肯定的表情,冲丽嫔暗暗点头。 丽嫔会意,装模作样地训斥询问了一番,颐珠、宝珠也很是配合,一副大义凛然断不肯卖主的摸样儿,两厢里都是唱戏,好容易罢了,丽嫔威吓二人好生待在凝华殿中候罪,又调了侍卫看守,便满意的离开了。 惠嫔那边却是极不好受的,雪阳宫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方才丽嫔还在这里好一番耀武扬威,外加羞辱讥讽。惠嫔面色铁青根本懒得理会她说什么,现在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已与宫外的联系已然被切断,难得了解皇上与父亲现在是什么状况。宁嬷嬷也焦虑万分,急红了眼,她怎么也不料萝阳公主会走这一步。 “莫不是璃贵人那次闯殿闹朝说的居然是真的,舜纯早有不臣之心!”惠嫔长叹,宋丞相当时也疑心过,可就是不明白舜初与萧萝阳何以要谋反,也认定他们没有谋反的底气,这才作罢,如今却是大意失荆州了。 穆风与初苒顺利到了北三宫的小院儿,王麟听了宫变之事,惊得许久没有说话。 初苒将自己改扮成样貌平凡的小宫女,这样,就算萧萝阳真想起宫里的紫嫣,找到这里来,至少能保全了紫嫣。初苒极耐心的与紫嫣一遍遍讲自己是谁,如有人问起,该如何回答。紫嫣睁大了困惑的眼听了半晚上,频频注视王麟,见王麟也点头,她便认真地记下,末了复述时,居然一字不错,令初苒倍感意外。 王麟解释说,其实当年那药只是伤了紫嫣的脑子,紫嫣并不是疯癫,经过这多年的调养,紫嫣的状况一直在好转恢复,清楚的时候,她就像个普通小姑娘一样是神智清醒的。但是更多数时候紫嫣都在迷糊当中,极少说话,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这下初苒委实放心了不少,她来的路上一直担心自己会给紫嫣带来无妄之灾,现在看来紫嫣并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 夜已深,王麟哄了困倦的紫嫣去歇息,初苒便与穆风在另一间小屋内分析眼下的状况。 颐珠和宝珠自然是无虞的,反正舜纯认为初苒已然死在老山上了,丽嫔也亲自到凝华殿验证过,打消了最后的疑虑。既然如此,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只是两个宫女罢了,不值得大动干戈。 惠嫔自然也是无需忧心的,纵然丽嫔与她交恶已久,舜纯也不会让丽嫔去动她,那可是胁迫宋恒道的一张王牌。 再就是郑宜华了,郑少府掌管赋税,虽算不得高门大阀,却也颇有家底。舜纯不会与银钱过不去,杀了郑宜华去触这个霉头,况且像郑宜华这样胆小,心机不深的女子,看管起来实在容易。 虽然这些人都不必担心顾虑,可能帮上元帝的也一个都没有。初苒与穆风不禁头疼,现在大晟宫无疑已是舜纯的势力范围,就算乐熠此时回来,都未必能轻易介入。反复考量之下,他二人还是觉得助元帝脱离困境的最好办法,无疑是出宫!与乐熠汇合! 但是要实现这一步,谈何容易…… 宫中局面稳定下来的第二天,萧萝阳便进了宫。 一路走过熟悉的宫殿,萧萝阳高昂着下颌,长长的裙裾如同流霞一般,划出一路绚烂。她风仪万方,神情倨傲,一如大晟宫的主人。可惜隐藏在裙裾下的脚步匆忙急切,冷傲的眼神里也尽是挥之不去的烦乱,萧萝阳连去紫宸殿看元帝凄凉下场的心思都没有――因为她特意赶来,只是为了快点见到婉嫔,将她带回舜阳王府。 皇帝被软禁的消息仍是在秘而不宣的阶段,萧萝阳不能在宫中待得太久,以免惹人生疑。 瑶华宫里。 婉嫔看见了娘亲,欢喜雀跃、喜不自胜,紧挨萝阳坐下偎进母亲怀中撒娇。自她入宫后,这样亲昵的举动就少有了,萝阳拥了婉嫔,心中满足,眼圈却渐渐红了――若不是婉嫔伤了脑子,也不会有这样象小孩子似的举动了。 丽嫔冷立一旁,心中生出些许妒意。 萧萝阳只顾搂了婉嫔温声抚慰,说这次入宫是来带她回王府,问她可高兴。 谁知方才还柔顺的小兔似的婉嫔忽然就推开萧萝阳,躲到丽嫔背后不肯回去。萧萝阳哄劝许久,她也不肯答应,丽嫔也作势劝了几句,婉嫔更急了:“姐姐都可以在宫里陪舅舅,为何我不可以?” 只一句话,愚钝如丽嫔都听出了端倪。萧萝阳强按了心中的震惊与恐惧,道:“你舅舅他生病了,怕是好不了了的,你年纪小,留在宫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婉嫔听说萧萝阳如此一说,更是哭闹起来,马上就要去看元帝:“不会的,舅舅从前不是也生了重病,可后来还是好了……筠儿不走,筠儿要陪着舅舅,姐姐你带筠儿去看舅舅可好。” 丽嫔直听得尴尬呆傻。 婉嫔却又央求到萝阳跟前:“娘亲,筠儿也是嫔妃,明年筠儿就十四了,筠儿想留在宫里与舅舅在一起。” 看着婉嫔盈盈期盼的眼神,微微羞红的脸颊,酸楚、苦涩、哀恸一齐都袭上萝阳心头:这孩子从前什么心思都让人看不透,可现在就连丽嫔都可以将她一览无余。 这样的发现,激起了萧萝阳强烈的保护欲。筠儿她一定要带出宫,这孩子现在已经失去了从前自我保护的能力,她绝不容许她再独自留在宫里,被人伤害,恋上萧辰昱,更是她不能容许的事! 当下,萧萝阳脸色一沉:“筠儿不要胡闹,皇上需要静养,让你回王府,也是你父亲和皇上的意思!今日,你必须要跟娘亲回家。” 婉嫔噙了泪,抽搭了半晌,才指着屋里的玩意儿说道:“那这些东西,筠儿都要带回去。” 萝阳见她肯松口,还有什么不答应,忙命人小心收拾。婉嫔又说还有许多东西在姐姐屋里,要让丽嫔带着去拿。萝阳朝丽嫔一使眼色,丽嫔便讪笑着携了婉嫔的手,去往自己寝殿。 一路上,婉嫔不住询问元帝到底是什么病,是不是很沉重,丽嫔不胜其烦,又不好发作,只能照着萧萝阳的说辞又说一遍。 婉嫔大眼眨巴:“那这次舅舅的病,苒姐姐可以治好么?” “苒姐姐?”丽嫔一愣,猛然领悟过来,嗤笑道:“这次只怕你苒姐姐不能再给皇上治病了。” “为何?”婉嫔惊讶地问道。 丽嫔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忙掩了口,随意说道:“你苒姐姐做错了事,被皇上禁足,是不能离开凝华殿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要找什么,就快找吧,别让母亲等急了。”丽嫔急于打发婉嫔离开。 婉嫔眨眨眼,听话地去寻了几样东西,带着回到馨语轩,萧萝阳这才放了心。这厢所有的人正忙着收拾,上下忙乱一片,进进出出,那边,婉嫔便悄悄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她轻车熟路,爬树翻墙,出了瑶华宫,便朝外头奔去。 初苒此刻正静静地在站在北三宫的小院中,仰望着狭长的天,她终于明白为何王麟带着紫嫣在这里生活十来年也无人知晓。 原来这方小小的小院,其实是一截隐蔽的夹道,宫墙极高,里头只三间小屋,外头的石门隐蔽在爬墙草中,不管在废宫的那个角度去看,只要不刻意丈量,根本发现不了这极狭小的存在。 紫嫣就是在这样逼仄的院中过了十年么,初苒一阵心酸。或者夜阑人静之时,王麟会带着她出来走一走吧。 初苒正呆呆地仰头感叹,忽然听到一阵响动,正前方的宫墙豁口上,灰尘扑簌簌的落下。初苒心中一惊,紧紧盯着那处,耳朵仔细聆听,竟然好似墙外有人来了! 初苒正准备闪身进屋,却发现一块松动的砖石已被人拿开,一只小手伸进来扒弄浮灰。 那小手精致而白嫩、指甲修得圆润,却干净天然,丝毫没有涂过蔻丹的痕迹。看着这只手,初苒只能联想起一个人来。 果然下一刻,婉嫔的小脸就出现在砖洞上,依旧是略显婴儿肥的粉颊,依旧是美丽的大眼。初苒不由在她脸上细细寻索打量,这是自从婉嫔中蛊之后,初苒第一次再见到她。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6章颐珠也有秘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趴在砖洞上的婉嫔也发现了院中呆立的小宫女,大眼中流出些高兴,又夹杂了害怕、困惑和迷茫。这样略带怅惘的表情和不甚伶俐的眼神,初苒近来常常看到――在紫嫣的脸上! 可是现在婉嫔居然也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初苒的心不可抑制的轻颤,看来,颐珠说的是真的,婉嫔被傀儡蛊伤了颅脑后,再没了从前的聪明灵透。看着婉嫔好似忽然小了四五岁的样子,初苒鼻子一酸,怜悯地呆望无辜的婉嫔,完全忘了去想婉嫔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她又是如何知道北三宫这里有间小院儿的。 婉嫔并认不得眼前易容后的初苒,她凑近砖洞,无意识地自语道:“怎么不是从前那只鬼?” 又犹豫了片刻,婉嫔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趴在砖洞上轻呼:“喂,你也是鬼么?” “你也认识颐珠对不对?” 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令正在遐思的初苒顿时血液凝固。 婉嫔神情虽然较从前呆纳些,但眼中清明,绝对神智正常。她所说的“从前那只鬼”八成就是紫嫣,可她居然会提到颐珠,令初苒始料未及!难道颐珠早就知道紫嫣公主的存在,却从未和自己提起? 见初苒仍呆立的不动,婉嫔有些着急:“你能听到我说话么,你能不能去帮我去找颐珠?到处都是侍卫,我去不了。她们说舅舅病得快死了,你去帮我找颐珠,让她请璃贵人去给舅舅看病。好么?” 皇上病得快要死了!是谁告诉她的。她这么着急地赶来,明明害怕,还要拜托一只“鬼”去传话。她说的会是真的么?元帝是否又在面临新的危机?舜纯、萧萝阳对于元帝到底是如何计划的?无数的疑问在初苒心头飞转,可她却一个也不能问,婉嫔是不及从前伶俐了,但她并不是傻瓜,初苒强按了“咚咚”的心跳,默默一点头。 婉嫔见她终于有了反应,释然一笑,匆匆言谢后便塞好砖,顺了墙外的树溜走。 一直听到外头再没了动静,初苒才猛地喘过气来。婉嫔见过紫嫣,一定是!这北三宫,她肯定不是头一回来。她方才问自己:“你也认识得颐珠对不对”,那就说明她不仅见过紫嫣,还见到过紫嫣与颐珠在一处! 按理,颐珠在宫中多年,又是个处处留意小心的人,就算她发现北三宫里住了紫嫣,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可奇怪就奇怪在颐珠的守口如瓶,前日穆风来传元帝的话,说要送初苒避去紫嫣那里,颐珠听了也不曾表露半分。 初苒忽然想起婉嫔中蛊那日,颐珠说婉嫔曾经去过北三宫,难道就是那时婉嫔见到了她与紫嫣,然后,婉嫔就中了蛊?颐珠为什么要隐瞒,婉嫔真的是不经意间中蛊的么?初苒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一个一直盘桓在初苒心头的疑问再次浮出水面。 王吉符取那傀儡蛊时,她亲眼所见,隐蔽的极好,婉嫔怎么好好的就会进了太后殿,又恰巧那时知春、知秋都不在,又恰好她无端就会去碰了那株七夜梦昙。世上哪有么多巧合集于一时一处?难道是颐珠…… 初苒呆呆地站在院中,怎么也无法相信。 晚间,穆风回到废宫,将外间的情况一一向初苒禀复。 元帝仍被困于紫宸殿中,性命暂时无虞,身边还有小禄子服侍。高福则因上了年纪受惊病倒,在内侍下院被人看管着。 除此之外,穆风还带来了一个不十分可靠的消息,南越王似乎遣了使臣去雍都密见懿王萧子珩,到底意欲何为,众说纷纭,但是在这样微妙的时期,实在难免让人浮想。 朝臣们现在还没有动作,但是宋恒道一定有了不妙的感觉,因为惠嫔一直是与宋恒道密信往来频繁的。就算舜纯能迷惑天下人,也未必能骗过宋恒道。皇上被软禁的事,应该很快就会被戳穿,宋恒道一定还在揣测敌我、权衡得失。舜纯一旦得逞,对宋家就是灭顶之灾。宋恒道与舜纯势不两立,必有一场殊死相搏。 而舜纯的计划一定是明里稳住朝堂,暗中控制京畿,同时调度部署各地兵马紧急备战。一旦所有准备就绪,万事俱备,舜纯就会宣布元帝因病驾崩的消息。彼时,放眼晟京只有萧萝阳作为嫡长公主,才有入主大晟宫的资格。而藩王们还在各自的封地,待他们知道消息再赶回晟京时,只怕萧萝阳已经拿着伪造的禅位遗诏,令舜纯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了。 事态比想象的还要紧急,初苒忧心忡忡,千头万绪也只能细细梳理。想着白日里婉嫔的话,初苒更是觉得元帝的毒不能再拖了,现在除了穆风,再也无人可以依靠,乐熠被困在战场上,说不定还不知道宫里的情况,荻大师山高水远更是无法联系。元帝毒发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如不及时处理,事到临头穆风也会束手无策。 她必须再出去一趟,不止元帝的毒要解决,婉嫔中蛊的疑问要找颐珠应证。还有萧鸢,一定不能让他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成为舜纯的助力,她必须要阻止。 初苒下定了决心,与穆风在灯下商议了许久。听了初苒的计划,穆风目瞪口呆,直觉匪夷所思。初苒现在已是一幅极平凡的脸孔,可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眸在烛光下如同有魔力一般,令穆风觉得信服。 当夜穆风便悄悄去找到高福,一番商量之后又独自出了宫。 隔日,就是元帝毒发的日子。按照事先商议好的计划,初苒先随了穆风乘着夜色返回凝华殿。这样的举动固然有些冒险,但自丽嫔证实了假扮初苒的是宝珠后,萧萝阳便觉高枕无忧,对凝华殿一直疏于理会。 且为了减少朝臣们的怀疑,替舜纯争取时间,萧萝阳在那日接了婉嫔之后,便又返回了舜阳王府,宫中主要还是依靠丽嫔及萧萝阳的那些悍奴在监管各宫,这样的安排为初苒减轻了不少压力。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7章倾力一试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到小太监打扮的初苒,颐珠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叨念着:“娘娘,这种时候您怎能如此冒险。北三宫那边可还安全?娘娘过的可还习惯……” 初苒心境复杂,淡然道:“颐珠,本宫从前抄写的经卷都收在何处,快些取了来,今晚还有许多要紧事做。” 颐珠闻言忙去房中搬出一只木箱,将里头的经卷尽数取出让初苒过目。 初苒一一检视,见这些大多是用宫里的绢帛抄写,不由皱眉。翻至箱底,初苒才忽然发现一卷陈旧的丝麻卷轴,那是当年被乐熠留在齐姜王庭,她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时抄写的。现在倒是正派上用场,不用她重新书写,初苒略略安心,卷起收于袖中。 颐珠将其余的经卷重新装起,好奇地问道:“娘娘您找这个做什么?” 初苒垂着眼,看似不经意地转了话题:“颐珠,听紫嫣说,她从前似乎见过你。” 正在锁箱的手忽然一顿,颐珠抬头看向初苒,初苒的表情一丝波动也没有,长睫微垂,似乎阻隔了一个世界。 颐珠骤然感觉到一种危机和恐惧,她放下了手中的铜锁,径直来到初苒面前跪下:“娘娘,奴婢并非有心隐瞒。奴婢也是从前偶然间发现的,想着公主可怜,能那样宁静的生活也是好事,所以才……” “婉嫔中蛊的那日下午,你在哪里?”初苒倏地抬眼,明眸清澈如镜:“若本宫没有记错,那日你不在凝华殿中。” 颐珠微微张嘴,痴望着初苒许久,伤感地道:“娘娘,您是在疑心奴婢瞒着您,给婉嫔娘娘下了蛊么?” 初苒摇头,一脸坦然:“你既这么问,便说明你那日见过紫嫣,对么?我只想知道,你那日在哪里,做过什么。” 颐珠直看进初苒眼里,一字字解释道:“那日,奴婢确实在长春宫见到了紫嫣公主,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奴婢对这位公主实在印象深刻,奴婢猜她定是又乘着王内侍不在,偷跑了出来。” “奴婢担心她被人看见,便让一个小侍女拿了娘娘赏的金簪拖住知春、知秋,然后奴婢好去太后殿寻找公主,想将她送回北三宫去。哪知奴婢刚进太后殿,便发现公主已翻窗出去。待奴婢再追出去时,公主已经不见了踪影,奴婢四处寻找,却意外发现婉嫔娘娘站在太后殿外,慌慌张张地说是要来找娘娘。奴婢顾不得多想,以娘娘在午歇,不到晚膳时不会起身为由,将打发了她走了。” “之后,奴婢悄悄去了北三宫查看,见紫嫣公主已经回了小院儿,奴婢这才放心。” 初苒沉吟不语,颐珠果然连本三宫里的小院儿也是事先知道的,听那口气似乎还去过不止一次,会被婉嫔撞见也不稀奇。想到这些,一丝忧虑悄然浮上初苒眉间,看来北三宫的小院儿并不安全,起码婉嫔只要稍稍露些口风,萧萝阳就能找来,她会怎么对待紫嫣,初苒还真是说不准。 颐珠见初苒苦思,只当她仍是不信自己,当下便急得眼圈发红,深深伏叩下去:“奴婢句句实言,天地可鉴。当时奴婢根本不知太后殿里养着蛊的事,又怎么能下蛊。” 听了颐珠的坦白,初苒当然可以肯定那下蛊之事与颐珠无关。先且不说颐珠是个耿直刚烈的性子,纵然她真是借那蛊害了婉嫔,放在这个时代也是“忠仆”之举,没什么好死不承认的。但是据颐珠的描述,当时的状况那般复杂,还要初苒相信婉嫔中蛊只是个“意外”、“偶然”,却是万万不能了。 初苒暂且将这些疑虑搁了一旁,俯身扶了颐珠的手臂,轻道:“你起来吧,本宫并没有不信,只是望你日后莫要再有事欺瞒。” 颐珠霍然抬头,泪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晦暗,初苒心中一凉,却装作不见,转身黯然离去。 颐珠到底是不简单的,问她下蛊之事时,她就指天盟誓,可是随口提醒她日后事事都要坦然时,她却没了言语。这不是摆明了表示,她心中有事么? 初苒轻叹,终究还是自己太苛责了,谁心里能没有一点秘密呢。但是在这样一发千钧,一子错满盘接啰嗦的关键时刻,因为颐珠的含糊、不鲜明,初苒只能对她敬而远之。平白失去一只臂膀,初苒不由心中戚然,但是如今的情势却容不得她感情用事,也不允许她出半分差错。 紫宸殿。 后殿的便道上,有两人正在低低地交谈。 “您老进去瞅瞅皇上,全了心意也就是了,可莫要再生出别的事来,让小的为难。”年轻的声音说罢,一双亮眼便在高福身后的小太监身上寻索。 “你放心,老奴就是惦记皇上的紧,如今身子不济,只怕也是见最后一面了。再没有旁的事情!”一个声音颤颤巍巍,听起来沙哑低沉,气息不继。 这人正是高福,到底是在宫中浸营多年的老人,昨日,穆风传了初苒的话来,他便生生想出门道疏通了看守的侍人,许他见元帝一面。跟在高福身后的小太监就是初苒,守卫的侍人也有几分明白,猜想着必是哪宫娘娘,是以并没有点破,只是出言警示。 初苒搀着高福进了内殿,穆风早已侯在里头,元帝坐立不安,直到看见扮成小太监摸样的初苒,一颗心才算落地。 初苒摘了压得低低的纱帽,站在灯下,一身沉紫的侍人衣裳,愈发显得她瘦小的让人心疼。元帝哪里还忍得下心头的百般惦念,一把将初苒按进怀中。温热柔软的身子立时驱散了夜的阴寒,元帝冰冷的唇贴在初苒耳畔低喃倾诉。 掩上殿门,高福、小禄子与穆风都退到外间,他们皆知今晚之凶险,元帝与娘娘都要谋划妥当、下定决心才行。 初苒环上元帝的腰,心中酸楚,直觉元帝命运多舛。收紧双臂,初苒深深地陷在元帝怀中,流连在耳畔的气息忽然就有了热烈的温度,元帝微薄的唇顺着初苒瓷玉般的脸颊,一路寻到她樱色的唇瓣,吮吻、叹息,一直索取到初苒无力地轻咛,元帝才抬头捧了她的脸细细摩挲。 初苒好容易稳定了气息,盈盈地望着元帝道:“皇上,你可信得过阿苒……” “朕可有过不信你的时候?”元帝低声浅笑。 “如果阿苒说,皇上一定可以活下去,日后还有福寿无限,皇上可愿相信?”初苒急急地道。 “朕信。”元帝笑眼微弯,眉目间倒有了几分萧若禅的超然。穆风已经把初苒的计划告知了元帝,本来元帝也甚觉凶险,可初苒方才动情地拥吻,却让他忽然去了顾虑。 元帝坚定的握了初苒的小手道:“这几日朕想了许多,困在宫中,朕无异于井中之蛙,坐以待毙。既难得施展手脚,也无法掌控全局,现在朕已被舜纯占了先机,若再不脱离了他的掌控,朕此前布下的天罗地网,便是一局废棋。所以,朕这毒越早彻底解决越好!” “皇上,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初苒心里忽然有些惴惴,事到临头,她竟然怕了,她怕元帝有个万一…… 看着初苒担忧,元帝心中一暖,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温声安慰道:“朕是天子,朕的福寿也受上天眷顾,阿苒不要担心,朕不会有事。只有祛了那毒,朕才能放手一搏。” “待到朕出了宫,朝中有宋恒道,还有程阁老及朕的智囊,必能稳住大局;荻叔父也会助朕,百乌有王左乾和聂焱,朕可以放心;朕还要去说服一个人——朕的胞弟懿王,也是时候将父皇的遗命告诉他了,朕信他断不会背弃父皇、背弃大晟;至于南越国不过是棵墙头草,不足为惧。剩下的就只有舜纯和他的暗族势力了,这笔账,朕说过要亲自跟他算,他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朕就灭他全族。阿苒,大晟翻不了天。” 此时的元帝英眉锐意,清贵的眼中一抹恰到好处的狠厉,更显他龙姿凤章。他已决意要摆脱“蚀龙”的牵制,《上古残篇》他和穆风都仔细研读过,深知现在这御气困毒的方法只是权宜之计,长此姑息,待“蚀龙”一朝势成,必然会摆脱控制冲回七经八骸,深入髓中,到那时便是积重难返,无药可救了。 现下齐姜与大晟正在交兵,荻大师不好联络,若是一味拖着,他始终是束手束脚,处于被动。元帝看着眼前的初苒,目光坚定而超然。他想要保住的不只是萧氏江山,更有眼前不能放手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要倾力一试! 感受着那双手的力度与决绝,初苒终于安心。解“蚀龙”之毒已是势在必行,婉嫔特意赶到北三宫告知,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起码有一点初苒可以肯定,那就是舜纯与萧萝阳的态度,他们断然是不打算让元帝活命了。虽然自己前日与穆风商议的,为元帝剖腹取毒的计划有些冒险,但至少是一线生机啊。 初苒微微点头,二人扣手相携而出,侯在外头的穆风便知元帝已下了决心,小禄子脸上一片惨色,高福已是老泪纵横。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8章驱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时间紧迫,初苒微微一点头,三人便将事先准备好的屏风围起,用帷幔遮了烛光,以防外头窥视。 穆风仍以金针封住元帝经脉,一来可阻止“蚀龙”窜回七经八脉,二来稍后剖腹取毒时可以为元帝减轻疼痛。高福佝偻着身子守在药炉前,小禄子紧张地站在一边听候差遣,初苒与穆风都拿锦帕蒙了脸,只露出眼,屏息凝神。 昨日,按照初苒所说,穆风已到城外的囚牢里找了死囚演练过一次,初苒对人体腹腔的了解超乎了穆风的想象,他本也是医术了得之人,再有了初苒提点和构想,他便如拨云见日一般茅塞顿开,若说昨日他还觉得这是匪夷所思、不可能完成之事,今日他已然敢说自有了五分把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毒发的时刻渐近。 元帝咬了药囊仰卧在榻上,额上沁出密密的细汗,虽然被穆风封了经脉不能动弹,可是“蚀龙”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躁动仍然让他感到了疼痛。今日没有人帮他锢住气海,元帝自己也无法象从前一样引导“蚀龙”在气海内回旋,是以,毒发的时间才刚到,“蚀龙”便从蠢蠢欲动直接过渡到狂暴肆掠。 元帝猛地一直脖子,药囊被他咬得咯咯作响,眼仁儿已是瞪得外凸。 穆风左掌罩于元帝气海之上,真气丝丝缕缕的渗入元帝腹内,奔窜的“蚀龙”在穆风的感知中已经越来越具象,融融的真气如一张网,“蚀龙”在这网中游动,每经过一处就会触动真气交织成的经纬,让穆风可以准确探知它的动向和速度。 “蚀龙”左突右撞,无奈四下经脉都已被穆风以金针封死,“蚀龙”游窜一周不能得逞,便狂暴的在几处要穴开始了剧烈的冲撞。 “一下,两下……”穆风专注地感知着“蚀龙”的力度。 元帝痛地全身抽搐,喉中发出可怖的闷呜,初苒极紧张地盯着穆风右手中锋利纤薄的匕首,她知道穆风在等待最精准的时刻和位置,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穆风心无旁骛,眼神沉凝,人稳如一尊石雕一般,两手都悬于元帝腹上,纹丝不动。“蚀龙”已渐凶蛮,封死的穴道都要快被它冲破,元帝与穆风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蚀龙”比从前实在强悍太多,若不是这次下定决心及时处理,只怕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爆发。 忽然,元帝左腹上一支封穴的金针开始剧烈地颤动。 “一下,两下……”穆风眼神骤然锐利:“三!”穆风出手电,尖匕在元帝左腹切出一个寸许小口,同时左掌真气大盛,一掌压下。“噗!”一道血箭激射而出,穿透屏风滚落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一团蜿蜒血色事物在青砖上蠕动,通体如裹了银光一般在烛光下诡异地闪烁,少顷,青砖上呲呲冒了白沫,那血红的一团在白雾散尽后化成一滩黑水,刺鼻恶臭。 小禄子直看得呆傻,回头过来才发现连屏风都被化了一个大洞,他忙脱了外衣罩在屏风外头,重新挡好。 穆风丝毫不敢松懈,待元帝伤口中的血沫涌的缓了,便又以尖匕将伤口扩大了半寸,翻开来看,果见里头还有些星星点点的银色,但是显然已不成气候――方才那激射而出的,应该就是“蚀龙”的主体。 初苒将一只银碗递上,里头盛了她刚刚取的活血,穆风眼神一暗,仍是伸手接过尽数倾在元帝伤口之上。几番按压,直到再也不见那银色的星点,穆风才净了手,开始清理伤口。小禄子端来早已备好的鱼肠线,穆风便按照昨日演练过的那般,将伤口分里外两层依次缝合。 “蚀龙”方才肆掠冲撞时,元帝诸多隐忍克制,现在已是累得虚脱,穆风缝合时他晕沉之下竟没觉出疼痛来。 敷完药,拿素锦裹好伤口,穆风收了金针细细听脉,良久,反复确认之后,穆风唇角终于浮上了满意的笑,初苒见状,紧张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激动的红晕。 少顷,元帝幽幽醒转,只看众人脸上皆是关切轻松的表情,心中便立时释然了。 小禄子微微抬了元帝的头,初苒捧上一碗热气氤氲的汤药――异香飘散,汤色绯红。元帝神色复杂的看向初苒,初苒却浅浅一笑:“最后一次了。” 穆风在一旁含笑颔首。 服下汤药,失血过多的元帝又陷入了昏睡,但是不同于病症,“蚀龙”只是外物,一味奇毒而已,毒物一除,人便可痊愈。元帝现在下就恢复的很好,连初苒预期中的炎症发烧居然也没有,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血引的特殊奇效。 天亮前,初苒仍旧返回了北三宫。穆风则马不停蹄地赶往城西细柳营,按照初苒的吩咐去找雷兴。 其实细柳营中应当有不少追随乐熠的可信可靠之人,但是乐熠走时并没有做这方面的考量,以致初苒现在两眼一抹黑,除了自己从老山带回京城来的雷兴,她实在想不出更可信之人。 本来,初苒的打算是让雷兴去给乐熠送信,告诉他晟京宫变的消息。可是前日听了穆风说南越密使求见萧鸢的事,她便改了主意。元帝被软禁已有数日,以乐熠对舜纯和晟京局势的了解,现在说不定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妙,只要有这样的怀疑,乐熠一定会从边境民变中抽身赶回晟京,这本也就是他一个卫将军的职责所在。倘若雷兴去送信,二人在路上错过也说不定。 相反,建州路途遥远,萧鸢又不明全局,南越王的意图更是耐人寻味,若他真是受了暗族的委派,蒙在鼓里的萧鸢则极有可能行不智之举。况且赵氏一族本就心存野望,他日建州一旦失控,元帝无异于后院起火,则大晟危矣。 再三考量权衡,初苒还是打算让雷兴去调虎离山,且不管以后如何,也不管那南越王编出什么说辞,必须先破了南越与建州联合的局面,打乱舜纯的如意算盘。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19章故人来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穆风潜入细柳营找到雷兴,并将一卷丝麻绢帛的手书《金刚经》交到雷兴手上,让他即刻送往建州虞山静慈庵。 这经卷正是初苒昨晚特意在凝华殿寻出来的,而她的字,则是当初她还住在雍都懿王府的紫苑中时,萧鸢手书字范,并亲自教她执笔书写的。后来辗转到了齐姜,初苒每每惦念萧鸢,抑或心意摇摆之时,便会静心抄写“……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彼时,落笔行云间虽没有萧鸢的洒脱纵意,却也有几分萧鸢的傲然绝尘。 雷兴看了这极普通的经卷,直觉摸不着头脑,穆风也只是将初苒的话细细叮嘱了他。雷兴当天便溜出军营,买了快马直奔建州。在细柳营中,他不过是个普通新兵,谁也不知他真实来历。从前受不了苦,逃走回家的新兵也不少,是以兵营里不见了一个雷兴,也没有人大惊小怪。 有过上次送信的经验,雷兴这次老道了许多,一路掩饰行藏不几日就到了虞山下。 尼庵并不方便男客进去,雷兴便拜托了一位上香的老娘,求她务必在无人看见时,将这经书悄悄放在尼庵里一间慈安堂的香炉下。那老娘见雷兴人忠厚实诚,只道他礼佛心诚,又听说他是为了他娘还愿,心里更是高兴赞叹,当下便袖了这经卷,去到静慈庵依言将那经卷置于一尊菩萨造像前的香炉下。 雷兴谢过老娘后,则悄悄潜入尼庵,栖于慈安堂瓦顶之上等候。 不多时,雷兴就看见一个圆脸的小尼姑,进了慈安堂跪在那尊姿容美丽的菩萨造像前祷祝了几句,然后起身开始打扫拂尘。这慈安堂里供奉的是妙懿太后的造像,仪修师伯特意只安排圆了一人照看,而初苒在静慈庵养病时,日日都看着圆了做这些功课。是以,当圆了到供案上点香时,无可例外的看到了香炉下那轴经卷。 圆了疑惑地展开,当她在扉首看到“故人来访,赠于圆了”的字样时,圆圆的脸上立时露出憨直单纯的笑,初苒是她俗尘里唯一的朋友。 那日初苒夜里离开时,圆了正睡得迷糊,只隐约记得初苒说过:她要走了,若是想她了就去告诉“菩萨娘娘”,她一定可以听得到……圆了还以为那是自己在做梦,到第二天听说初苒已经下山,才知道那是真的。伤心之余,每每到慈安堂来,圆了都要念叨初苒,今日骤然看见一卷专门赠与她的手抄经卷,她自然认定了这“故人”必是初苒无疑。 雷兴见那小尼姑看了经卷之后,便欢喜异常地高举了卷轴,朝禅房那厢奔去,一路高喊着:“师傅,师傅!”便也忙跟了过去。 一位姿容美丽的中年女尼从内堂出来,正要训斥圆了,就被圆了嘁嘁喳喳,又是笑又是比划转移了注意力。再待那中年女尼接过经卷翻看,脸色大变时,雷兴便知大事已成,悄悄离了屋顶,返京复命。 这中年女尼便是仪修,妙懿太后曾经的贴身宫女,也是萧鸢在建州唯一的亲人,就连懿王妃见了也要尊她一声“姑姑”。仪修与萧鸢一直书信往来频密,萧鸢的字她如何不认得,看着这神形皆似,却又并非刻意模仿的经卷,仪修怎能不吃惊。况且,初苒当年就是仪修送到萧鸢身边的,她当然知道萧鸢对初苒的一腔情愫,更晓得他还因为初苒的不辞而别,大病一场,落下了心悸的毛病。 如今这赠与圆了的经卷,只怕当真是初苒手书,以初苒对圆了的感激,来看望圆了也不是没可能,难道初苒真的来了虞山不成?仪修当即将初苒的行踪线索,及赠经之事飞鸽传书告知萧鸢。萧鸢接到消息,立时乱了心神,哪里还有心思与南越王遣来的密使打哑谜,况南越王到底是何居心,实在教人惴惴。萧鸢便不告而别,撇下来使,离了雍都。 可怜那南越使臣四处请托门路,却任谁也不知懿王行踪。 如此同时,乐熠果然也因为与元帝断了联系而生了疑心。 乐熠素有元帝所赐临机专断之权,当下便从琼州脱身悄悄折返,留下副将与大行令聂鹏举在边境上与齐姜周旋。 大行令的本职就是分管边区外邦、诸王列侯的事务,聂鹏举在外交上游刃有余,况他是聂家长子,虽不曾带过兵,却甚通晓军中之事。是以,聂鹏举一边辅佐恭王,挥军列阵与齐姜对峙,一边将数封国书发往齐姜。 深居简出的大祭司王荻泓终于听到了风声,急召了世子荻穆回王庭问询。 起先荻穆还顾左右而言他,激得荻泓怒掷了大晟的国书出来。荻穆见父亲已经知晓了边境的战事,态度反倒强硬,不仅承认此事是齐姜主动挑衅,还扬言要藉此一事,摆脱齐姜属国的身份。 荻泓大惊,他已不过问政务多年,而世子荻穆向来处事得当,在齐姜深的民心,根本已是名副其实的齐姜王。荻泓怎么也想不通,世子是何时生了这样的心思。 其实,荻泓数年之前,就打算将王位传于长子荻穆,但是因为齐姜是大晟属国,大祭司王也须得大晟皇帝的册封才能名真言顺。元帝一直迟迟不肯册封,皆因为心中对叔父的一份孺慕之情,是以,荻穆只获赐了世子爵,与储君监国之权。要待荻泓百年归天之后,荻穆才算是真正的大祭司王。 可如今荻穆已经年界五旬,纵然父王荻泓从不干涉政务,且深居王庭内闱,连臣属也少见,但是荻穆还是在别有用心之人的百般挑唆下,渐渐对元帝滋生了不满,并将大晟的不册封视作羞辱,对于属国所受的种种约束,也开始厌倦。 荻泓在与世子的争执中,虽然不明其中缘由,但是他却明显感觉到了荻穆对大晟的敌视,这是在十年前,世子刚开始执政时断乎没有过的情绪。 荻穆甚至还提到了西北之地,即现在王左乾所驻守的北川。当年齐姜平定暗族的战乱之后,因为饱受“人傀”之祸,国中人口凋零,许多州县空城座座,西北更是荒无人烟,荻泓将百姓集中在富庶之地养民、富民,景帝又鼓励大晟与齐姜通婚,人口才渐渐复苏。 齐姜当时国力衰弱,无力国防,西北防线无人戍守,百乌骑虏可以随时随意袭扰两个国家,荻泓再三考虑最终同意了景帝的建议,将北川划入大晟版图,由景帝派遣将领接管。这样的决定在当时,无疑对齐姜和大晟都有益处的,自此,齐姜东线、北线都是和大晟接壤,再不必受百乌袭扰之苦。 这些,世子荻穆从前都是知道且也认同的。他也并非是个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的人,到底是什么让他的态度在这样敏感的问题上起了颠覆性的变化。荻泓没有继续与他辩驳,只是在给他梳理了齐姜与大晟的唇齿关系之后,便不再多言。 荻穆仍是坚持己见,一意孤行。 沉默的荻泓却开始悄悄过问他许久不曾参与的政务,一番暗查之下,荻泓注意到一个人,都护大司马――耿默。此人不仅是个将才,在政见上更是激进,深得荻穆看重。可以说,荻穆坚持要脱离大晟,就是这位都护司马耿默从军事上给予了荻穆幻想。 另有一件事,也令荻泓颇感到震惊,耿默有一个外侄名叫耿建昌,在大晟前骠骑将军聂焱手下任右将军。表面上看,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大晟齐姜通婚已久,耿建昌只是外侄而已,不过空担个亲戚的虚名。 可是这耿建昌就在前不久,竟被聂焱斩于军中,且是军法处置。据说连身边的侍卫侍从百余人尽遭斩杀,轰动一时。聂焱“战神”的称号荻泓哪能没听说过,他在军中如此杀戮,元帝却不闻不问,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聂焱必是在清除祸患。 一月前百乌十万铁骑奇袭威远关,聂焱恰好不在,待聂焱收复关隘,回京复命重返威远关,就立刻斩杀了耿建昌,难道耿建昌私通百乌国?! 荻泓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耿默与耿建昌皆是百乌奸细,欲破了齐姜与大晟的同盟,好乘乱得渔翁之利。还是这耿默根本就是暗祭司一族的余孽,一直居心叵测,欲将齐姜与大晟分而击破? 若是第一种可能,在荻泓看来倒也容易解决。元帝那里可以商谈,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只要元帝肯做一些让步,安抚世子,很多矛盾都可以淡化。在此期间,只要除掉耿默,断了世子的幻想,局面还可以再慢慢调和扭转,断不至于弄到两国反目成仇的地步。 可若是第二种可能,荻泓陡然觉得背后冷风嗖嗖。当年暗族血洗齐姜,天地色变的日子仿佛又浮现了荻泓眼前。 当即,荻泓便急诏王庭亲卫军中的八位百夫长前来密见。这些百夫长看似普通的低级军官,实则都是荻泓的铁血护卫。荻泓命其中两人去往大晟传递密信,两人潜进百乌,探听百乌的动向。其余四人,荻泓则将他们分别派往齐姜四郡,去寻找那噩梦一般令人作呕的地下洞穴――“傀人场”。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20章格杀令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乐熠已飞马赶回晟京,一路上见的都是各地兵马异动,教人惊心,聂征故去后,新太尉的人选元帝一直在拖延斟酌,没有最后定论,可现在是谁有这样的力量,在四处调派。 愈接近晟京传言愈多,乐熠终于听到了元帝病倒,数日不曾大朝的消息。再不必猜疑,乐熠心中已如明镜一般,若是元帝真的病倒,第一个通知的人必定是自己,纵然元帝不通知,初苒、穆风也绝不会不给自己捎信儿,不想法子联络荻大师。 眼下齐姜与大晟交兵就已是离谱,元帝病重各地兵马却频繁调度,则更是怪事。乐熠只怕晟京有变,愈发掩饰行藏。待抵达了晟京,他既不回城西忠义侯府,也不入宫面圣,而是直接前往城北一家“袁氏武馆”――这里乃是飞鹰堂辖下一间密站。 一路上乐熠也曾去各地分堂问过,可是关于晟京与元帝方面的消息居然都极平常,可见人在闵州的飞鹰堂堂主陆平海已然发觉事态严重,直接从源头上封锁了消息渠道。 不过京中的这间武馆却不同,平素并不显山露水,但是特殊时期它便会自动启用。乐熠料定在这里必可以得到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哪知他刚到武馆,就发现武馆内早已经有一人在哪里等他许久了。 这人正是从建州虞山吴家镇返回的雷兴,当初他从老山跟随初苒到了晟京后,乐熠就是将他安置在袁氏武馆,并请了一位师父袁满山教他武艺,雷兴虽不知这里是密站,但是却晓得这里是乐侯的隐秘势力所在。与穆风商量后,雷兴便将这里做了二人的联络之地,顺便等候乐侯。 今日,乐熠果真前来,这意料之外惊喜让雷兴激动万分。当下便告诉乐熠自己已与穆风约定在此联络,一并前几日去建州送信的事也都与乐熠细说了。 乐熠大惑不解,详细询问之下,雷兴却对宫中的情形所知有限,送信的事也说不清楚。其实何止是雷兴,便是穆风也不知晓,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初苒将一卷无关痛痒的手抄经书送至建州境北的尼庵里,到底所为何事。 独乐熠还略知晓,初苒曾与懿王萧子珩有些渊源,当下便断定那经卷必与懿王有关。乐熠带了雷兴去内堂查问,袁满山一见是乐熠回京,忙将堂主陆平海截下的消息尽数取出。 其中有一条最新的消息便是,懿王在密云十八骑的护卫下,日夜兼程,朝北疾驰。 乐熠暗暗吃惊,焚了密报不禁沉思,朝北?这不仅是朝着虞山的静慈庵方向,也是朝着晟京而来,虞山吴家镇就在两境交接处,是建州离晟京最近的地方。 但是萧子珩并没有调动兵马,而是带着密云十八骑,可谓只身上路。其意图绝对不会是要越境而出,直奔晟京的意思。难道是,初苒在诱萧子珩北上不成?她竟有这样的能耐! 她又为何要诱萧子珩朝北而来,莫非是皇上授意? 其实乐熠回京的路也在思考全局,最让他没把握的便是萧子珩此人,这人在建州坐拥精兵数十万,若然能为皇上所用,便可定半边天下。只是此人太过桀骜,这些年与元帝也隔阂已深,至于这人的心思,则更难揣测,他能按兵不动,就已是万幸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指望。 乐熠继续翻看密报,所有的消息都令人忧心不已。待看到南越王遣密使去雍都求见萧子珩时,乐熠这才恍悟。 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是舜纯动手了,暗族势力就象是蠹虫,多年前就在悄悄啃噬大晟,现在这些蠹虫都渐渐到了明处。局面已经渐渐明朗,元帝也越来越危险。乐熠根本等不及穆风来袁氏武馆,当晚便独自悄悄潜进了大晟宫。离开琼州时,他并没有留下替身,舜纯应该马上会收到他已返回晟京消息。若再不入宫,舜纯加强戒备,则想面见元帝就难了。 元帝恢复的很好,因为穆风事先准备充分,元帝腹上的伤口已开始愈合,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守卫的侍人在高福的收买请托之下外紧内松,元帝用药调理都甚是顺利。好在王吉符那个巫医已不在宫中,舜纯不会想到,上古残篇中记载的“蚀龙”竟也有解除之法。 元帝心中振奋,见了返回晟京的乐熠更是喜出望外。乐熠听说元帝“蚀龙”之毒已解,也是欢欣鼓舞。可随后,他给元帝带来的密报,却又将气氛拉至冰点。 “王吉符已窜逃至百乌国,百乌右贤王据说死状极惨,百乌圣主震怒。” “齐姜世子荻穆受了都护司马耿默的唆使,与大祭司王背道而驰,在琼州和大晟刀兵相向。” “南越王遣密使拉拢懿王,妄图乘乱也分上一杯羹。” “各地暗族所部皆由暗转明,调度频繁,宋恒道仍在朝中苦苦支撑……” 元帝陷入了沉思,分析眼下的形势和舜纯的目的,现在看来舜纯只怕是万事具备,大势已成,元帝不禁默默皱眉。 乐熠也觉事态紧急,看看元帝身边的穆风,他索性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凭借他与穆风二人之力,悄悄将元帝安全带出宫去。 此言一出,立时就遭到了穆风的反对。他已出入宫禁几次,深知其中凶险。舜纯不止安排了大量的弓箭手,还设下许多机关埋伏,布得都是死局。防的就是有人前来闯宫或带了元帝出去,元帝不通武功,如今腹上还有伤,行动不便。这当中但凡有丁点儿闪失,三人就只有一个下场――万箭穿心而死。 冒这样大的风险,却连一、两成把握都没有。 穆风的忠诚与谨慎乐熠是极了解的,他的轻功内修更是了得,比起乐熠主修的外家功夫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他都如是说,那便是真的连三成把握都不到。况乐熠也相信,舜纯定是宁担弑君之罪,也断不肯放元帝活着出宫,侍卫们所领的军令一定是格杀勿论!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21章丹书铁劵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也不愿如此草率的贸然出宫,城西细柳营、城中的羽林卫,眼下肯定都在舜纯的密切注视中。只要乐熠稍有动作,舜纯就会察觉。若宫外没有接应,就算出了宫,三人两骑,手无兵将,该当何去何从? 先前,也元帝曾与初苒一道揣度过舜纯与萧萝阳的计划,认为他们一直以来,所求的都是名正言顺的窃朝篡位。虽然舜纯曾经急不可耐,冒进焦躁,但是这次控制大晟宫,软禁元帝相当顺利,是以,舜纯紧锣密鼓的四处准备之时,仍在与宋恒道朝堂博弈,争取多数朝臣支持。可见他还是想兵不血刃,窃取皇位。 元帝心中略宽,抬头道:“乐卿不必急躁,舜纯眼下还未稳操胜券,不会立时就夺了朕的性命。虎符虽已被舜纯擅取,但是朕手中还有八道‘丹书铁券’,乃先帝所制,无人知晓其可在危机之时传达圣意,节制诸王!” 乐熠听了,脸上顿时浮起喜色。须知元帝所说的“丹书铁劵”,乃是先祖皇帝用精铁铸造,上以朱砂立下铁契,赐于诸王世袭,用作免罪、免死之用,皇帝与诸王各持一半,等同盟约。表面看来,这是先帝对诸王的承诺,若诸王有事,则可持此铁劵去面见皇帝,请求宽恕保全。 但是景帝后来又重铸铁券,原来还加了这一层意思在里头——即诸王若见了皇帝所持的铁券密诏,则表示大晟危机,诸令俱废,自此只听从皇帝一人调遣。 说话间,小禄子已取了沉甸甸的“丹书铁劵”来。元帝递与乐熠,又展开一卷疆域图,指着诸王封地道:“朕的两位叔叔山阴王和胶西王如今都已年迈,且其所辖之兵有限,只宜驻守。乐卿可遣密使持铁券前往,晓以大局,莫让暗族人有机可乘即可。” 乐熠点头称是。 这样一来,大晟七王去了两位老王爷,便只剩五位藩王,依次是衡山王萧谨之、东郡王萧茂之、懿王萧子珩、恭王萧悦之、顺王萧若禅。 其中顺王萧若禅已然废为庶人,封地南海郡交归朝廷;恭王萧悦之现正在琼州,和聂鹏举一道对峙齐姜。而衡山王萧谨之则是个只读诗书的闲散王爷,且其封地远在大晟最南的闵州。 眼下最机动的就只有东郡王萧茂之和懿王萧子珩。 东郡地处晟京以北、朔城之南,衔接两地与元帝和聂焱之间呈呼应之势。 元帝手指在东郡轻轻一点,微笑道:“朕这位四弟大智若愚,赤胆忠诚,父皇当年赐东郡于他,便有让其拱卫京师之意。现下朔城有聂焱一人足矣,乐卿可令密使告知四弟,只需盯紧晟京,等待朕命即可。” “至于懿王——”元帝的手指划到晟京以南建州的位置,却始终徘徊不定。 乐熠亦在心中犹豫,不知初苒诱得萧子珩北上的消息,元帝知不知道。 对于初苒,乐熠总是存了私心的。自那次初苒因为懿王闯殿闹朝,对元帝以死相胁之后,他总觉初苒与萧子珩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却又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相问。但是,在眼下这样的敏感时期,初苒往建州送信之事,元帝不说,他是断不会贸然提起,徒引元帝猜忌。 乐熠这边还在默默权衡,那厢元帝却已有了决定:“赐懿王南海郡,并着令衡山王为辅,驻守晟京以南。若晟京有变,则即刻挥兵北上。” 元帝语调平静,乐熠却如闻惊雷,穆风也目瞪口呆。 须知晟京以南共有三洲二十七郡,占大晟五十一郡几乎过半,且多富庶之地。如今元帝将萧若禅的南海郡也赐予懿王,又命衡山王为辅,则无异于将半个大晟朝都交到了懿王萧子珩手中。难道元帝这是在再安排后事不成? “皇上万万不可,大局犹在皇上掌握之中,皇上万不能生了自弃之心啊!”乐熠焦急,脱口而出。 元帝却笑得淡然,起身道:“不是朕自弃,是朕到了今日,方才真正领会父皇的遗命。当年,父皇将五弟送到建州去,就是在为大晟留下后手,令我萧氏江山可绵延不绝。” 听了这话,乐熠顿觉耳熟,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元帝却顾自叹道:“阿苒从前也曾说,先帝作如此安排,就是怕朕万一有个不测,大晟江山无人承继。朕当时气不过,还打了她。现在看来,却觉得是好事。有五弟在建州,朕再无后顾之忧,大可放手一搏。舜纯!朕与他国仇私怨,这次,势必要一次了结。” “皇上……”纵乐熠钢铁之人,现在也心中酸楚,他与元帝君臣十年,相知已深。这十年来,他亲眼目睹元帝饱受磨折,日日行走与刀尖火海之上,不曾有过一时舒坦。如今好容易摆脱了“蚀龙”的牵制,却仍要落得一个替人作嫁的伶仃下场,要他于心何忍! 当下,乐熠便道:“皇上现在纵是想保全懿王只怕也是不能,臣听说懿王早已离了雍都,现正只身北上。” “什么!”元帝大惊,这当真令他始料未及:“怎会有这等事,可知是为了何故?” 乐熠惯不会说谎,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见元帝细问,只得闪烁道:“臣,今日才回京,刚接到的消息,并不十分确切,原因——也不明。” “以微臣之见,懿王现下既然已不在雍都,赵阀也断不会擅作主张与南越拟定盟约。且建州一直是舜纯势力的最薄弱之处,无须过于忧心。皇上不如乘此时机,设法脱身,早早离宫,才是上策。” 元帝犹沉浸在震惊之中,并不觉得什么,穆风却从乐熠言语吞吐中猜到,雷兴只怕事已将初苒送经之事告知了乐熠。 穆风早已将初苒视为主人,更不会以为初苒私通懿王,见乐熠言语之中似在遮掩,便顺着他的话插言道:“微臣这几日一直听娘娘在谋划皇上出宫之事,又说此计非有乐侯在,则无法施展。乐侯今日既入宫,何不去问问娘娘。” 闻言,元帝与乐熠皆侧目,他们皆知初苒鬼主意多,莫非现在连出宫之计也已有了么? 乐熠不禁喜道:“娘娘有何办法送皇上出宫?” 穆风思索着道:“微臣只是听娘娘说,要想里通外合,非有宋丞相不能成事。且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皇上送出宫去,也只有一人能够办到——惠嫔娘娘。” 元帝不禁诧异:“不是说雪阳宫内诸人都被丽嫔严加看管了,惠嫔又怎能助朕出宫。” 穆风也并不清楚,只是道:“微臣也不知,只是娘娘总说,出宫之事须得持重、聪慧、忠诚之人方办得好。而惠嫔娘娘是这宫里最聪慧稳妥的女子,为了助皇上出宫,她也必定不遗余力。” 元帝虽仍是一头雾水,但是初苒所说与宋恒道里通外合,无疑是极可取的。 乐熠更是高兴,他此次回京,本就甚是忧心初苒,若能见一面自是再好不过。元帝却忌讳乐熠私见初苒,此时再看见乐熠眼中的喜色,心中不禁气结。无奈情势逼人,元帝恨恨之下也只得许了,让穆风带乐熠前往北三宫。 已是深夜,相对于外头的明枪暗戟,刀兵林立,北三宫里的小院儿,如超然世外,宁静安详,一如住在这里的人一般,教人窝心。 小屋里,初苒已经歇下了,听见穆风的暗号,便忙披衣起身。将烛焰已拨到最小,烛光昏黄如豆,照出的范围只是小小一掬。灯下的初苒头上松松挽了螺髻,乌发垂在肩侧,身上穿着普通宫女的裾衣。连日忧心操劳,巴掌大的小脸又消瘦不少。 乐熠痴痴地看着眼前人,记不得自己多久都不曾见过她了。上次,听说她在老山遇险,乐熠恨不能飞身前往,可惜初苒回京后,他连面也不曾见上,初苒就又入了宫。 不知道她伤势如何,不知可有受了惊吓……多少次月下独酌,乐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在月下身披狐裘,脸庞比发髻上的鲜花还要娇艳的人。 不自觉的走近,将眼前柔弱的人揽进怀中,乐熠满足的喟叹,满怀的温热,鼻端的兰麝馨香,这一次不是幻花泡影…… 初苒没有躲闪,也没有推开,只是安静的站着。她从乐熠眼中看到了担忧,看到了怜惜。一个萧若禅已经让初苒领会了人事无常,乐熠不过是一片赤子之心,她又何必惺惺作态。在这样的非常之时,说不定今日还是明日,他或者是她,便又是一场生死别离,天人永隔。 良久,直到乐熠都奇怪怀中人儿的安静,扶了她瘦弱的肩俯身相看,初苒才轻轻唤道:“师傅。” 乐熠倏地笑了,居然并不觉得苦涩。是不是能见她在一隅安好,便已知足,是不是能听她唤一声师傅,便觉安慰,原来她待自己始终如一。 乐熠触动中有些恍惚,若做了她的师傅,是不是今生都能与她这般心心相偎。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22章老将出马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阿苒,师傅来看你。” 听乐熠如是说,初苒浅笑,心中热流涌动。与乐熠在桌前坐下,初苒急急的问道:“师傅是何时回京的。” 乐熠便草草将琼州边境的情况,及回京所见一并告知初苒,初苒倒也不十分吃惊,只是觉得耿默此人大有问题。 齐姜边民闹事绝不是偶然,可以煽动这样大一场民变,又可以将之随时升级成两国间的战争,这个与舜纯密切配合之人,必定在齐姜有极高的地位,身为都护大司马的耿默则首当其冲。 乐熠也深以为然:“这次民变就由齐姜那边率先挑起,初时我也是许久不曾想明白的,如今看来定是舜纯授意了。哦,还有,王吉符也已去了百乌,听说是跟在右贤王身边,如今右贤王已因伤势严重,不治而亡。” 初苒唇角一抿,冷哼道:“王吉符这般顺利就逃离了大晟,还能直接接触到百乌右贤王,舜纯真是功不可没。” 说罢,初苒又微微叹气,如今真是应了那句内忧外患了,千防万防还是走到今日这一步。 “师傅,皇上不能再留在宫里了,必须马上送出宫去。”初苒抬头道。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乐熠殷切的看向初苒:“阿苒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初苒挽唇一笑:“有师傅在,好法子自然就有了。劳烦师傅去和宋丞相联络,在宫外接应皇上。我让穆风去雪阳宫见见惠嫔,看她可以法子送皇上出宫。” “就如此简单……”乐熠觉得初苒似乎极有把握,可是却又似乎完全没有可能。 “有宋丞相在,事情自然就简单了,谁让他老人家现在是舜纯手里的香饽饽呢。”初苒狡黠地笑道:“舜纯现在最想要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他最怕什么,咱们就专拣他的软肋戳。到时候还怕他不乖乖的‘送’皇上出宫么?” “……” 初苒低低地声音就在乐熠耳边,乐熠此时却没有半分绮思听得专注,只觉越往下听,越豁然开朗。 屋外,穆风忠诚的守在檐下。见二人已密议许久,不禁感叹,他也是今日才知晓,原来乐侯对主子还有“那样的”心思。可是他始终觉得,娘娘与皇上站在一处,才似珠联璧合,龙章凤彩。 乐熠终是恋恋不舍的离去,虽说初苒已易了容,他仍是不放心她独自留在北三宫里,只得对穆风百般嘱托。 次日,一直与舜纯针锋相对的宋丞相,居然称病不朝,舜纯顿觉警惕。 元帝被软禁后,朝议仍是要举行的,这不止是商议国事的会议,更是臣子对皇上的礼仪,虽然元帝卧病,朝议却一如往常,仍由宋恒道来住持。这些日子以来,宋恒道一直苦苦支持,虽败象已露,但也不至于称病示弱。舜纯怎肯轻易相信,一路上心神不宁,待回了王府正与萧萝阳商议,外头却说内史张廉递了拜帖进来,求见王爷。 张廉与宋恒道是何等亲密的关系,舜纯怎会不知,他这个时候居然上门请见,必然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之事。当下舜纯便命人教张廉书房相见,萧萝阳则隐于密室旁听。 少顷,待张廉进来时,舜纯也吃了一惊,只见他花白的头发胡乱敛于冠中,一双锐利的眼如今业已蒙尘,里头满是血丝。 舜纯忙起身看座,道:“老大人何至于此?” 张廉也不推辞,跌坐在椅上,似已疲累之极:“老夫今日是来给王爷报信儿的,丞相他――怕没几天好日子了。” 说罢眼角竟有了浑浊的老泪。 舜纯眼神斜睨,如何肯信。若宋恒道真是病了,瞒都来不及,还会头一个告诉自己么? 舜纯倾身,故作焦急,道:“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何故今日就病倒了,可是患了什么急症?丞相乃国之柱石,本王理当择日前去探望。” 其实,舜纯也不过嘴上说说,来试探张廉,实则断不会真的前去。值此敏感之时,丞相府对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他哪里肯做这样愚蠢的事,轻易被人诱杀掉。心里正思忖着接下来怎么继续与张廉周旋,却忽听得张廉急道:“王爷去不得,丞相现在还不自知呢……总之,王爷去不得。” 张廉眼神躲闪,似有一肚子苦衷的摸样。 “尚不自知?这却是何意。”舜纯冷言审视着张廉。 “丞相今年已六十有四,体衰多病,久已如此。这几天又日夜操劳,有今日之结果早就在老夫意料致中。昨夜丞相咳血晕厥,老夫接了小女的信儿,才带了府中的大夫悄悄儿过去,哪知宋丞相他竟已时日无多,大夫说若是静心调养,或者还能拖个一年半载,若再操劳,只怕这个月也要挺不过去了。可怜我那女儿和小外孙啊!”张廉说罢已是唏嘘。 舜纯脸上终于有些波动,纵然张廉说得遮遮掩掩,可但凡身处高门大阀之人,都听得懂这话底下的那层意思。 宋恒道虽然仍在做困兽之斗,其实早已经山穷水尽,油尽灯枯了,便是连自己年轻的敏夫人也是瞒着的。这位敏夫人是张廉的独女,十年前嫁了宋恒道做续弦,诞下一个男孩儿。宋恒道已有五个儿子,虽然喜欢,却也习以为常。但是张廉却稀罕的很,给这唯一的小外孙起了小名叫六宝,如珠如宝的捧在手里。而宋恒道的嫡长子,对敏夫人母子诸多敌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以张廉那话的意思,竟是将这消息偷偷透给自己的。舜纯心中冷笑,至少有八九分却是不信的。 张廉见舜纯冷脸不语,似乎很是尴尬,下了极大的决心狠心说道:“老夫料王爷也是难以相信,但王爷手眼通天,不妨自去细查。丞相虽然治家甚严,家中却也不是没有败家子儿,只要王爷有心求证,必然有迹可循。” “老夫只是可怜自己的女儿、外孙,宋丞相他如此遮掩,事到如今还没个交待。老夫只怕到了哪一日,小女与孙儿被人撵出家门也说不定。” 张廉说罢,已是捶胸顿足。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23章游说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舜纯听张廉说得坦率,到底还是不好始终冷言相待,如今他正在忙着争取那帮老臣,张廉既送上门来,总要听他说些什么才好:“老大人这里哪里话,本王又怎会不信老大人。本王只是觉得,丞相断不至如此,纵然他老人家真是身子微恙,也必然都已将各方安排妥当了……” “活着的时候都指望不得,难道还指望死了以后那一纸空文?”张廉豁然起身,气得颌下的胡子直颤。 舜纯不料他如此粗鲁直白,居然惊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干干讪笑道:“老大人必是忧虑丞相的病,一时急糊涂了。这种情急之言,于本王从来都是过耳秋风,听过就忘。” 张廉似乎也觉出自己话说得太露骨,悻悻地坐回去,平复了半晌仍抬头倔倔地道:“王爷不必替老夫打圆场面,有倒是话糙理不糙,老夫就是那个意思。” 舜纯正暗自哂笑这“老顽固”,张廉下头的话却让他骤然色变。 “话说到这一步,老夫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本来今日来见王爷,老夫便已豁出去了。” “宋丞相他已然联络了各地门生故旧,要揭发王爷软禁皇上、毒害皇上的罪证。如今他还预备修书去联络离晟京最近的东郡王,王爷当知这位东郡王可是以赤胆忠诚而名满天下,乃振臂一呼万民响应之人。若是真到那时,老夫只怕王爷难成大事!”张廉一口气说出,反倒像是一吐为快,转头惬意地端了案上的茶盏啜饮解渴。 舜纯的脸色却降到了冰寒,眼中杀意隐隐。他铁青了脸端起茶微微就唇,不过却是送客之意:“老大人果然已经昏聩,不回去好生歇息,却跑到本王这里来发癫,还满口荒唐悖逆之言。本王敬老大人素有高风,今日便不与计较,大人还是速速回家去罢。” 张廉闻言不惊,反倒冷笑:“老夫已是半截入土之人,如今唯一的女儿、外孙也已无立足之地,王爷以为老夫还有何可惧!” “王爷也不必急着赶人,今日这书斋之中,只有老夫与王爷二人,王爷仍可将老夫的话当过耳秋风一般。况,老夫这话真要在外头说起,怕是也没人信!” “老夫今日并不是想向王爷求证什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天上出什么太阳,我们这些下臣们也和老百姓一样,仍是各家过日子。如今老夫是有求于王爷而来,待老夫把想说的话说完,即刻就走。” 舜纯连日与宋恒道博弈,早已焦心不已,方才听张廉所说,宋恒道已预备联络东郡王萧茂之,更是心惊——这走的可分明是另立皇天、釜底抽薪的棋。若然真是那样,岂非杀了元帝也是徒劳。 张廉微睨了舜纯一眼,顾自说道:“不是老夫自以为是,那宋恒道一介书生,总以为自己行的都是圣贤道,孰不知天下皆是被这种书生意气之人所累。” “当今皇上登基十年来,多在病榻缠绵,国事皆由王爷与丞相住持。不可谓不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天下归心。可皇上至今无子嗣承继,懿王又于建州虎视眈眈,这大晟江山迟早是要祸起萧墙、战火绵绵,王爷欲取而代之有何不可!要说王爷的世子也是萧家血脉,长公主更是我大晟最尊贵的女子,先帝一直疼爱有加。”张廉眼中掠过一丝精明,昂然扬声道:“虽是外孙,那又怎样,外孙也是血脉承继,老夫今生所得,将来还不是要全交于外孙,但是老夫心里欢喜愿意的很。” 密室中的萧萝阳将张廉的话听得清楚明白,顿时心中一动,舜纯也只是一味静默。 张廉故作不知,一旁添油加醋道:“老夫听闻,世子昊阳四岁能文、五岁能武,将来必是天纵之才,先帝在天有灵,知道了定然欣慰。” “比起当今皇上连个正经皇后都没有,王爷何止强了百倍?先帝在世时,王爷辅佐先帝;皇上病榻十年,王爷又为大晟国操劳十年,其中追随王爷者甚众。如今皇上病重,王爷顺承天意,从此江山万年,百姓安居乐业,有何不好!他宋丞相却不识时务,偏要逆天而行。一个懿王已经够朝廷头疼,他还要去联络什么东郡王,难道非要弄得天下烽烟四起、赤地千里,才显得他忠君爱国不成?这般行径,分明就是置天下苍生与不顾,只全他一己之名节罢了,实在教我等不齿!” 张廉在这厢口沫横飞,舜纯那边已经怦然心动、浮想联翩。心道:若是朝中有这等老臣愿意站出来,以正视听,自己何愁不事半功倍。 张廉是何许人也,只拿眼角余光扫过,便知火候已到。当即面色一肃,话中又添了分量:“可叹他宋丞相一世英名,如今也已是卧床不起,诸事都要依赖老夫。那些个门生故吏与老夫颇有交情,安抚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谁都有家中老小,这世上断没有掰不直的道理。至于东郡王那边,老夫也可以先替王爷拦一拦、缓一缓。” 说着,张廉愈发踌躇满志:“老夫任了多年内史內丞,丞相署的事务哪件不熟悉?不是老夫在这里夸下海口,王爷日后可用到老臣的地方还多着呢。老臣半截入土的人,也不是在这儿向王爷讨官,实是不想自己的女儿、外孙日后平白受人欺负罢了。” 舜纯听见张廉已然自称“老臣”,更觉受用,又听他觍颜向自己讨要丞相一职,心中就算再有万般不信,称也已歪了五分。 张廉暗笑,见好就收,起身拱手道:“当说不当说的,老臣都跟王爷说了,王爷若还有什么询问,老臣必在家中静候。若能得王爷差遣,则更是老臣之幸,天下百姓之福也!老臣告辞,王爷不送。” 舜纯仍是故作姿态垂着眼,张廉却已跨步到了门边,似是想起什么,忽然住了脚步,一回头道:“或者王爷觉得老臣今日是大放厥词,抑或是为诓骗试探王爷而来。老臣惯不会做那等发誓赌咒的惺惺之态,但王爷可曾听说过‘东明学会’?老臣便是那会首,若王爷有疑,自管去查证就是。” 舜纯一听“东明学会”,不禁猛地抬头,张廉却已然昂首而去。 萝阳公主忙从密室出来:“王爷,这张廉说得可是当真!” 舜纯抚着下颌,半晌方点头道:“起码已有五分了。” “那剩下的五分是?”萧萝阳不放心地问道。 “剩下的五分自然是张廉的心。”舜纯脸上露出一丝狞色:“就看这张廉的心,有没有他自己说得这么狠了。” 萧萝阳眼神一厉:“哼,事到如今,就算他不够狠,本宫也要让他狠下心来!” “夫人,你是说……”舜纯眼中一亮。 “王爷时间紧迫,你且先去查证今日张廉所说,一桩一件也别落下。至于宋府,就交给本宫。宋家那个不成器的嫡长子,现在该是好生利用的时候了。”萧萝阳胸有成竹。 “哈哈哈~~~”舜纯顿时会意,他知道萧萝阳这是要逼迫张廉彻底站到他们这一边来,当下便笑道:“为夫能得夫人襄助,何其有幸,只怕不日就能马到成功。” 传来魅鹤,舜纯将方才张廉所说之事一件件吩咐下去,特别是关于“东明学会”的会首,教他必着重查证。 须知,“东明学会”先帝时就有,一直被视为圣学正统,到了宋恒道这里后,更是被发扬光大。如今,说它是宋阀的后盾也好,还是介乎朝堂与民间的一种政治力量也好,若那张廉真是“会首”,能替他招揽到“东明学会”,那可真真是事半功倍。到那时,区区一个宋恒道何足道哉! 这厢,魅鹤才刚刚出去,外头又传,说卫尉孔安来府求见。这位孔安是舜纯前些日子软禁元帝时,刚刚提拔起来的,如今正官运亨通,春风得意。不止是大晟宫,连整个晟京都在他密切监视之下。 见了舜纯,孔安便急急道:“王爷,乐熠回京了!” “什么?”舜纯忽得起身。 孔安见舜纯面色不善,忙改口道:“是属下一时情急。乐熠并没能入得京城来。他自西而归,想是觉出京中起了异变,直接悄悄去了城西的细柳营。还未靠近,就在营外五里,便被属下布置的暗哨惊觉。双方动了手,乐熠虽被重创,仍是拼死逃了。” 舜纯听见并不曾抓到人,便冷笑不止,挖苦道:“重创?如何个重创法。” 孔安忙将手中的帛绣剑囊打开,里头寒意纵横,赫然是先帝御赐的那柄重剑神兵——“巨阙”。 舜纯忙接手过来,细细辨认。这剑乃是古物,舜纯甄别过后,认定断没有半分虚假,脸上才微微放松。 孔安也暗暗松了口气道:“乐熠本就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些暗哨也算拼尽全力,如今乐熠已身中数剑,右手近乎被废,属下量他坏不了王爷的大事。” 《重生初苒》最新章节由创世首发,转载! 第124章六合门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舜纯微微颔首,手捧“巨阙”更觉踏实,乐熠连御剑都丢了,想必伤得不轻。舜纯当下便命孔安加强戒备,四处搜捕,脚下却已有些飘飘然――如今乐熠不成气候,再招揽了张廉,则大事成矣。 ... 第125章瞒天过海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张廉独在那厢得意洋洋。 舜纯细忖之下,也觉得甚有道理。帝陵距晟京百里之遥,任惠嫔再有翻云覆雨手,也是鞭长莫及。最重要如此一来,宋恒道则更显势单力孤,难成气候了。萧萝阳也... 第126章冰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秋风凉爽,晟京城郊外一处松岗之上,一人身姿如竹,气韵翩然,长立于山巅遥看远去的銮驾仪仗。 “皇上,该出发了!”身形魁伟、目光如炬的人在其身后恭谨的拱手,正是乐熠。 ... 第127章各自为阵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慈安堂里的畅谈一直持续到深夜,仪修送了斋饭进去,出来时满脸欣慰。 乐熠与莫青守在外头互不理睬,可是二人间的敌意却慢慢消解。乐熠从前对萧鸢的忿恨,也因为他方才看向元帝时眼... 第128章傀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穆风本来还担心温氏兄弟不肯轻信初苒,不料温氏兄弟问清了璃贵人就是齐姜圣药女后,便欲欣然前往。穆风这才知晓原来荻大师对他们早有交待,让他们听命于初苒。 穆风草绘了路线,温... 第129章傀人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显然荻泓也更倾向于使用火攻,因此特意遣了温氏兄弟前来晟京警示元帝。替他分析对付“傀人”的有效方法,更希望元帝能提前搜寻调查暗族人设在大晟各处的“傀人场”,并及早筹措火油以防... 第130章业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宫道蜿蜒,北三宫越来越近。 夜色下颓败的废宫象一头肆无忌惮、桀桀怪笑的兽,让萧萝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慢下的脚步似乎在希望这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婉嫔曾提到... 第131章玉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长公主身上,穆风与温玄植迅速交换了眼神后,便剑如灵蛇舞出一片光幕,朝宫门退去。 侍卫们因为萝阳公主先前喝止了一声:“慢!”现在都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 第132章火烧傀人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日之期已到,各地陆续发现的傀人场已有三、四十处之多,规模最小的竟不到百人,可见,舜纯是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这一日,灰白的天阴沉如夜,南方的空气中更是弥漫了湿气,所有... 第133章玉露金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百乌圣主听说大晟战乱四起、“傀人”横行,立时挥军南下,六十万大军分三路只取北川至威远关防线,几乎是倾巢而出。 可惜王左乾与聂焱早已养精蓄锐、磨刀霍霍,骑虏一到便遭到了大... 第134章齐姜之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的真实身份除了大行令聂鹏举和乐熠,旁人并不知晓,包括恭王萧悦之。见这位名唤阿苒的女子身着绯红襦裙,与自己府中侍女一般无二的打扮跟在元帝身边,萧悦之除了面上笑笑,却不好多... 第135章三面是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荻泓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他身形魁梧,白发松散,头上系一条绿松石的抹额,身上衣袍宽大。看上去虽然不似中原许多修道之人那般仙风道骨,却也是鹤发童颜,如山中老仙一般。昨夜又... 第136章举步维艰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王左乾抵御百乌同时分兵组建一支精骑,随侍待命以呼应建州。萧鸢更是铁了心,两度增兵赵钺,令其誓将山阴之“傀人”蚕食剿灭。 如今各方势力都只当萧鸢已然割据建州以南,自立为王... 第137章混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王吉符到百乌国时日尚浅,根本不知百乌圣地对于百乌国君来说有多么重要。 百乌国不同于中原对于血脉传承的注重。在中原,国君都须是兄终弟及,或者世袭罔替,才算正统。而百乌国国... 第138章情如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万不料在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地方会遇到萧鸢。 此时此刻,初苒才发现他的眉眼原来早已刻印在自己心底。方才遥遥一望,只是匆匆一瞥根本不曾细看,但萧鸢英挺的眉、桀骜肆意的眸... 第139章往事如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单薄的罗衣在萧鸢修长的指端散开,细致的锁骨下峭立青稚的玲珑嫣红如樱,柔软的腰肢盈盈一握,似稍一着力就要折断,萧鸢眼中热烈,几欲失控,无瑕肌肤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却令他愣在当... 第140章烈情似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任萧鸢怎样怒火翻腾,初苒也面色坦然,眸光清澈。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刚到这异世来,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盼儿了。如今,她只望能劝得萧鸢放手,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而不是再用了... 第141章真实的谎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穆风稳住身形,躬身自屋脊上小心地靠近。 虽然现在是白天不宜行动,可见不到初苒,他实在不能安心。乐熠走时就千叮万嘱,教他切莫要在懿王面前漏了口风,他也只当懿王那里需要避嫌... 第142章圣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乐熠仍任卫尉、卫将军,与郎中令张廉一道分管京畿布防和内闱宫禁。东郡王萧茂之则拒不受赏,返回了封地,元帝仍赐以万金,并御制紫龙袍一件相赠。 聂焱接任了太尉一职,重整细柳营... 第143章争与不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千头万绪理不清,犹豫不决时,晟京已近在眼前。 他二人刚进了城,便赶上西市口的“热闹”――廷尉“章屠夫”又在蒸人了。起初,初苒还笑言,怎么?这里也有“整人”的说法么。... 第144章失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阿苒谢过师傅。” 初苒鼻中酸涩泪光闪动,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与乐熠相遇时,就叫了他师傅。绝不单是因为当初乐熠传了她防身的易装术和青冥散,更是因为她... 第145章诱饵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长春宫。 凝华殿四门紧闭,外头不见半点异于平常。庭院里却花香四溢,静谧优雅,全然不似其他各宫经历宫变后的凋敝摸样。月华流泻的窗下,笑盈盈的两人是颐珠与宝珠,她们正对脸儿... 第146章真假幻术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面上轻松,心却早已堵在了喉口。见萧萝阳终于将话引向了正题,便做出好似耐心耗尽的模样,倾身道:“皇姐的教诲朕都已洗耳恭听,皇姐送来的人朕也收下了,不知朕说的话,皇姐又是作... 第147章情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萧萝阳与魅鹤则面色晦暗,一时,两方僵持。 枯瘦如爪的手指不再收掐,魅鹤仍是提着初苒的颈项,灰着一张死人脸。他原本就是虚张声势,如今既被穆风与乐熠勘破,一时也没了主意。正... 第148章郎情妾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场中一时寂静。 “宝珠――”颐珠听见声音,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宝珠破败的身子跌落地面。颐珠沙哑凄恸的声音,令垛口上俯看的元帝也为之动容,他真真不料最终救下了初苒的竟是两个... 第149章魂根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舜纯与萧萝阳昨日俱已伏法,魅鹤也被拘在牢中。 元帝匆忙而去,是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伤了初苒。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羽林卫正在全城搜捕舜纯与萧萝阳的那双儿女――婉嫔舜雅... 第150章以蛊治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聂焱和萧鸢努力收复琼州的过程中,耿默却在齐姜国内大量炼制“傀人”。 一时间,大晟的俘虏、齐姜受伤的士兵、不听话的边民以及一切与耿默对抗的百姓,全部被封入“傀人场”中炼... 第151章罪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萧鸢对饕餮蛊有些曲解,荻泓哭笑不得。 “王爷的意思老朽已明白了。”荻泓详细地解释道:“那饕餮蛊不过是小虫儿,并不是能吞噬一切的神兽饕餮。何止是瓦陶,就是人的皮肉它们一... 第152章善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的身子依旧是一日好三日歹,元帝日日宿在凝华殿悉心照看,奏章、朝务都搬来这里办,反正长春宫与紫宸殿有便道相连,要召见朝臣时,元帝去紫宸殿也甚方便。 夜阑,初苒醒来便看... 第153章封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下,元帝哄了初苒去歇息,自己则连夜写了密旨,让鸿翎急使送去齐姜。 聂焱接到密旨,神思通达顿觉释怀。萧鸢更听说元帝从善如流,不仅没有责怪聂焱擅作主张,还颁下多道旨意安抚... 第154章梦醒时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惠嫔忽然想通了其中关窍,难得父亲也会有有求于自己的时候。若能得父亲助力,谋皇后之位则如探囊取物。正如宋恒道所说,璃贵人现在孤掌难鸣,怎比得过她有整个宋家,和宋家手中的人脉支... 第155章强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轻轻挣开,初苒泪眼模糊,努力凝看着面前的元帝。烛光渐弱,映出初苒眼中的挣扎与不忍,她不是不忍离开,而是不忍欺骗。 方才听到元帝也要给她晋封之时,初苒便有了离宫的打算,只... 第156章君心难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日,元帝下朝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回凝华殿。初苒却不敢耽误,打听明白后,便嘱咐了颐珠看好婉嫔与昊阳,独自去了紫宸殿。 天阴沉沉的,初苒刚离了凝华殿,大雨便倾盆而下,厚厚的云... 第157章痴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凝华殿里,压抑而沉闷。 初苒到底还是得了寒症。太医们忙乱一片,不敢有稍许大意。 舜雅筠亲历了弟弟昊阳的死,也得知了舜纯和萧萝阳的噩耗。她日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是... 第158章了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东海郡,初苒在心中低喃,多令人神往的去处。 因着初苒前世的家乡是在福建,位置大概与大晟朝的闵州相近,所以初苒第一次遇到乐熠时,说得是她想回家乡闵州去,是以,乐熠一直当闵... 第159章失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宋雪芙见元帝动容,玉手抚了脸庞,略有感伤:“如今岁月催人,臣妾说句不知羞的话,细想想,自皇上登基这十年来,臣妾在皇上跟前的时间,还不及做太子良娣时陪在皇上身边的时间多呢。”... 第160章迷途知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宁嬷嬷也觉意外,低声分析道:“娘娘,颐珠那丫头说璃贵人回光返照是真的么!她那么忠心护主的人,怎肯轻易咒自己主子,而且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莫非,那璃贵人真是已病得不行了?” ... 第161章故人旧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痛苦的闭眼,似乎早已封存的伤痛又再次浮现。 当年,顾玉姌被荻泓强行送进大晟宫里,身子羸弱,孤苦无依。荻泓心中不安,就将女卫颐珠送到大晟宫去做了顾玉姌的侍女,暗里其实... 第162章人逢喜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细忖方才两人顽笑说得隐晦,元帝也未必就听真了,再看他眉目清爽,更不像是想歪了的样子。 “皇上怎知紫嫣常来长春宫。”初苒含笑问道。 元帝近前捏了初苒的肩,见她穿的... 第163章扑朔迷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却一缩衣袖,冷言道:“奴婢在问娘娘欲待如何?” 初苒莫名其妙,怔怔地看着凶巴巴与从前大不一样的颐珠,迟疑道:“本宫还不曾想好,也不知该不该先告诉了皇上。所以才找你…... 第164章哭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口舌打绊,言语艰涩,口型做了半晌才勉强出声道:“颐珠,那中了合欢媚水的侍女就是你么?” 颐珠昂首吸气,似要将所有苦痛都碾碎咽下,再回过身来,已复是温柔俏丽的摸样:“... 第165章鸾凤和鸣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面色古怪,看着初苒道:“朕就如此暴虐,动辄取人性命么!阿苒,你可还是因为廷尉章昭之事,心里害怕。” 听到章昭,初苒猛地就打了一个寒战:“不是皇上暴虐,是皇上俯瞰众生... 第166章谁上谁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早已停止思考的大脑终于有了些觉悟,散漫的眼神聚焦,一垂眸就见了自己的无边春色。初苒惊如小鹿,手一通乱抓,将滑落臂弯的红裳牵回敛紧。元帝忽觉失望遗憾,自己方才这档口上喊停... 第167章群芳会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谁说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场冬月雪便似知晓人意一般,飘飘洒洒、不徐不疾的下了十日有余。元帝与初苒两情缱绻,皆因这场连绵瑞雪,难得的厮守一处。 朝中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只说瑞雪... 第168章赏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凝华殿里。 初苒绝美的手轻拈着一片梅笺,暗暗哂笑:群芳会!倒是听说过群英会、鸿门宴,这惠妃还真是个狠角色,且心急的很,封妃可还不足半月呢,她就出了这花样。颐珠也蹙眉站在... 第169章始料未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番推让之下,殷内侍这才躬身展开一轴锦卷一项项讲过,他语速很慢却讲得简明扼要,果然是曾在先帝跟前掌事的人,端的是驾轻就熟,没有半点拿腔作势。 众嫔御都听得认真,宋雪芙与... 第170章收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殷仁见了此情此景也是惊叹,小禄子被从天牢救出之时,四肢皆残,不成人形。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能好模好样的站在人前回话,还得璃妃如此礼遇。虽然他现在身子已不堪大用,但是皇上将他拨... 第171章笼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殷仁端着肩,厚唇抖动几下,脸色由黑转白,最终变了兴奋的红光,眼中更是如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一层在里头。”殷仁压低了声音掩不住话里的激动。 “不然您老以为呢?”小... 第172章专宠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送了小禄子回房,出来便去凝华殿复命。 一路上,颐珠犹觉得小禄子神情怪异、不可捉摸。想他因为前番宫变受了大苦楚,几近死里逃生,颐珠感叹唏嘘之余,似又能理解他这般怪异的... 第173章君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光洁的额上渐渐起了细汗,发丝黏在酡红的颊边,初苒微张了小嘴不断轻喘。元帝到底心疼,长臂一圈翻身压了她在身下,替她撩开脸侧的散乱的发丝,指腹却流连在柔润的唇上不舍离去。 ... 第174章四面树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因为那些个药膳的功效除了寻常的调养滋补,主要还是疏肝理气,温肾暖宫。颐珠不禁安慰,娘娘这是在为诞育小皇子做准备了。 那厢,张太医正跪在紫宸殿里回话,殿中宫人皆被元帝遣了... 第175章棋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宁嬷嬷置身事外,不为私情所困,每至此时反比宋雪芙冷静,当年宋雪芙与丽嫔苦斗,险象环生,就是宁嬷嬷劝了她忍下来,才得以保全有了今日。 现在也一样,宁嬷嬷认为既然有璃妃把柄... 第176章杯弓蛇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沉吟许久,宋雪芙森森问道:“嬷嬷,你方才说璃妃在养身促孕?” “是,用的都是些疏肝理气,温肾暖宫的方子。” “她休想!”冰凉已久的茶盏被扔回小几上,宋雪芙满眼讥诮。... 第177章圈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舜雅筠本来只是因为听到“璃妃”二字而好奇,却不曾想到药童下面话竟会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生养这种事能瞒得了多久,左右是生不出,总拖着也不能天上掉个现成的皇子下来呀!”... 第178章天理难容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眼神微闪,初苒却目光坦然。 舜雅筠伸直了脖子,自窗中眼见颐珠走得远了,才回过头来怯怯说道:“苒姐姐,筠儿已经及笄了。” 初苒温然一笑:“是,筠儿长大成人了,本宫... 第179章攻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断断续续的絮讲,颐珠到底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 “娘娘,莫要被攻心之术迷惑,过继皇嗣这样的法子看似离谱,但是用来诱惑、唆使婉采女却无懈可击。以婉采女现在的心智,没有人告诉... 第180章还以颜色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凝华殿偏殿,小小的耳房内。 舜雅筠悠悠醒转,暮色中,窗下背光而坐俊逸的身影让她仍如留在梦境中一般。直到看见了服侍在侧的颐珠,舜雅筠才猛然醒悟,欣喜地惊呼道:“舅舅,你来... 第181章召幸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厢初苒与颐珠二人在月窗暖烛下闲话,另一处,采女们居住的永延宫,一间暗森森小屋内也有两人在沉沉低语。 “人老奴已经选出来了,无甚家世,貌美体健,都是些认死理儿的要强性子... 第182章假凤虚凰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内殿里头暖意融融,一尊双耳熏炉里焚了百合香,吞霞吐瑞般丝丝缕缕弥散在殿内沁人心脾。 殿中一张神仙榻足有十数尺阔,四面拿屏风围起被明烛映得影影绰绰。屏风上绣了花团锦簇的海... 第183章守护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小禄子同手同脚趔趄着进来,初苒满腹的气懑都化了无有,明明是极可笑的姿势,看在初苒眼中却觉得心头丝丝酸楚。 小禄子知道主子心里有气,就算不是主子,换了谁被这样蒙在鼓里心... 第184章共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特意挑了好走的回廊,在前头替小禄子打着风灯。小禄子撑着她的肩依旧走得辛苦,见颐珠似乎是送他回屋去的意思,小禄子一路都觉欢喜。 进了小禄子居处,颐珠扶他坐舒服了便开始... 第185章荣升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水盈盈的妙目里哪有一丝困意,元帝修长的手指拂过初苒笼烟般的秀眉,低低轻叹:“朕就知道你又不能安睡。” 初苒撑坐起来:“皇上今晚不是不过来了么,都这个时辰了,可是有什么事... 第186章暗度陈仓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郑宜华见那貂裘样式别致,也走过来瞧新鲜。 顺手取过一件抖开,众人都觉眼前一亮,郑宜华口中啧啧,嗔怪道:“娘娘可真是偏心,这样好看,宜华怎地就没有?” 初苒这厢还犹未... 第187章命丧含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沉吟片刻,宁嬷嬷只觉事不宜迟。当下决定两头都不误,一边安排此二人以粗使太监的身份再去山石密室里查看,借机佯装撞破。另一边,则亲自领上一个小丫头,朝郑宜华的含凉殿走去。 ... 第188章浮尸流芳池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色已黄昏,雪阳宫里不安的情绪渐浓。 惠妃虽怠懒多日,但宁嬷嬷整日不归还是让她骤然警觉。雪阳宫里好几人都知道宁嬷嬷是去了含凉殿,半道摔伤的小丫头也回来证实了,可含凉殿那... 第189章预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黑寂的大殿里,窈窕修长的身影化作被恨意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殿外北风哭号,声势浩浩。 宁嬷嬷的尸身连夜被送出宫去,无人相送。内殿里重新燃起明烛,摔碎的器物被打扫一净,宋... 第190章无心天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轻啜一口热茶,赵静柔笑容恬淡,翠岚更觉不安。 赵静柔笑道:“翠岚你莫要担心,本宫无事。” “娘娘当真无事?”翠岚满腹狐疑。 赵静柔颔首道:“王爷回府之前,本宫也... 第191章一语成谶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翠岚终于心头豁亮,明白了王妃的意思。 这般分封分明就是朝廷在有意削藩,而王爷自解了心结之后,再无心谋夺天下。将来建州封地也会被分割开来,由世子们分别继承。 王爷如今... 第192章冰山一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同样惆怅的夜幕,也笼罩了惠妃的雪阳宫。 宋雪芙独坐在宁嬷嬷生前的居所,亲手整理着宁嬷嬷的遗物。她现在根本无惧看到这些,因为这些能让她忆起旧事的东西,同样也可以坚定她要亲... 第193章旧游如梦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当时觉得这理由甚是可信,可现在想来顿觉漏洞百出。 太后祭日是哪一日,是否打算前去祭奠,萧鸢理当早就有所安排才对。这乃是藩王出行,纵然对外界秘而不宣,事先也必然是准备... 第194章梦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股酸涩之气浮上元帝的眼眶,再转头看那抄经的绢帛,墨迹洇开,隐见泪痕点点,不觉心头触动――莫非初苒夜不能寐,日日抄经,竟然是在思念萧鸢! “这般相爱么?”元帝指尖轻颤,... 第195章挑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路上,初苒走的飞快,进了凝华殿,几步跨入内殿,撑住桌案的手犹自颤抖。 宁嬷嬷无端淹死在雪阳宫的流芳池里,真应了那句:吾不杀伯仁,伯仁因吾而死。初苒娥眉深蹙,悲戚之色尽... 第196章反躬自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元帝直笑得眼中带泪,初苒垂手肃立,指尖都有些麻木。 原来今早惠妃拦驾,是为了揭发这一桩旧事,而宁嬷嬷的死讯也定是惠妃故意安排宫女私下议论,来乱她心神,向她示威宣战的。... 第197章自扫门前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见了这幅光景,便知两人的别扭已闹得五分当真。眼见北三宫就在前头,颐珠忙退了手上一对镂花赤金镯子悄悄塞到随行宫人的手中,托她赶紧置办些御寒的东西来――娘娘赌气事小,慢慢开... 第198章心魔丛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舜雅筠灵智虽不及从前,却也知道这宫中还肯庇护她的只有初苒,如今连初苒也进了冷宫,她更觉身如飘萍,惶惶无依。 燕华伸手掩了舜雅筠的唇,劝慰道:“小主莫哭,奴婢有法子。” ... 第199章睹物思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宋雪芙直直地躺在锦榻之上,帕子遮了脸,玉手紧捂也按不住眼中热泪滚滚。 她何尝愿意自绝后路!忍辱十年,她决计不是想弄到今天这个局面,可宁嬷嬷的死彻底湮灭了她的幻想,断了她... 第200章孽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殿外,游廊下。 吴寿抱手站在原地木然的静默,直到看着窗上的两人的身影重叠一处,才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手掐了兰指朝花丛里轻轻一扬,纸包中的粉末便迎风而散,如暗夜里腾起... 第201章面圣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刚收拢心绪,端坐在御案前。 外头聂焱已得了通传疾步进来,身上一袭藏青色官袍愈发显出儒将风姿。此时,他如刀的修眉之下眸如沉潭,平静里敛藏了坚韧还有平素并不多见的黯然。... 第202章挡煞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颐珠手中暗暗捏汗,多番摇手示意小禄子。 小禄子却不见半分犹豫,兀自道:“娘娘从前是这宫里最让小禄子服气的人,可自打娘娘封妃之后,就像是变了个样子。奴才想不明白,为何娘娘... 第203章时过境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屋内光线微暗,初苒支颐坐在桌前静静等候,雪里桃花的缂丝裙袄如尘封过往里的一抹鲜亮,让人在严冬之中惦念起春日的美好。元帝进了小院儿负手站在门边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初... 第204章风过留痕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环上元帝的腰,初苒埋首在元帝怀中闷声道:“到现在阿苒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一定要入宫?” “为何?”元帝心中欢喜,托了初苒羞红的脸颊低问。 初苒微一垂眉,笑道:“或许是... 第205章凤印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手握账册在窗下看得认真。 颐珠心里安宁,便捡空儿拿了绣绷在一旁做针线,暗忖着,如今娘娘终于能放下心中的包袱,接纳宫闱生活,大抵还是皇上之功。大婚以来皇上不止对娘娘专... 第206章福祸相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次日清晨,因为一夜心里都惦着事儿,初苒居然正赶在元帝起身上朝时醒来,撑起酸痛的腰肢问他到底是何事对不住她? 低低地声音带了晨起的慵懒,清透的眸里却是固执的询问。元帝怔了... 第207章幸与不幸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散漫的眼神渐渐聚焦,一如既往带了怜惜落在初苒楚楚可怜的小脸上。 得到乐熠的回应,初苒腿一软便从锦凳上滑下,扑在榻前,执了乐熠的手哭得感天动地,拼命隐忍的哽咽搅得人心都要... 第208章天意弄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回到宫中,元帝已在凝华殿等候初苒多时。 初苒将自己与乐熠所说原原本本都告知了元帝,得知乐熠振作元帝自然宽慰,可听初苒如此编派自己,元帝不禁又扣了手指在初苒额上轻弹。这回... 第209章穿心一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日天阴沉沉的,微有小雨。 周太医急匆匆赶往浣兰轩去给婉采女瞧平安脉,石阶湿滑,周太医一个不慎就仰面摔倒,磕了个七荤八素。晕乎乎被药童背回太医署,说了句“章太医”什么的... 第210章稚子有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禄子、琴心闻言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元帝微楞,自以为初苒是在担心他会误中奸计,是以怀了十二分的歉疚,温言道:“阿苒,这次确实事出有因,朕定会调查清楚。至于筠儿,待她诞下... 第211章问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事已至此,孩子要与不要都已不由谁说了算,初苒更无力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去评说这个孩子到底该不该降临世间,她只知道此时舜雅筠必然已听闻了“喜讯”。是以,不管孩子健康与否,舜雅筠... 第212章愈演愈烈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脑子不太灵光的舜雅筠被初苒顺利的诱入忧虑之中。 “筠儿你也知道你爹爹犯过的事,如今你是罪臣之女,若你这次只诞下小公主,皇上一气之下将你送出宫去守陵或是出家,让你从此与孩... 第213章无可选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气渐暖,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禁足的日子并不那么难熬,转眼便入了五月。 古诗有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顶桃花次第开。清冷的长春宫里,似乎连花也比其他各宫慢了半拍。暮色之... 第214章一家三口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面对灵智不开的舜雅筠,初苒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清楚这过程中元帝复杂的情绪转变。 怨毒的愤怒却已在舜雅筠简单清澈的美眸中燃烧:“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妒忌我怀了龙胎,所以... 第215章赐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顿时瞪大双眼,飞快的将脸侧向一旁,这个时候她可不稀罕元帝的怜悯。 还未到掌灯之时,殿中已然微暗。可近在眼前,元帝又怎会看不见那一闪而过的伤痕,何况鼻端还嗅到淡淡的药... 第216章浣月涤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元帝神情木然,下意识握紧了初苒的手不丢。 初苒几番挣脱不得,只能狠心道:“皇上,这次筠儿若是真的死了,阿苒断不肯原谅自己。” 闻言,元帝眼神骤然放空,手上也松了力。... 第217章中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灯火通明的雪阳宫里,宋雪芙略显神经质的在殿内来回走动。 “不过是打了那丫头一巴掌,他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要了,一并赐死!宁檀,本宫从前怎么说的来着,这样的君王不要也罢。”... 第218章藏情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高喜还未说话,小禄子睁了眼,抖抖索索从袖中掏出一卷带血的信管递上。 清秀的脸庞上浮起笑意,小禄子声音微弱:“娘娘,奴才总算是赶回来了,张大人那里都妥了。” 初苒下意... 第219章千叶大师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被带到庙后一处小院,院里竹篱茅舍,清雅自然,超然于世。温玄屈抱手立于门外,屋内明窗底下坐着一位老人,正是荻泓。 听到外间的声音,荻泓长身而起。他已改做中原人打扮,宽... 第220章自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万没有料到,原来顾氏的血脉传承就是来自千叶大师,怪不得触发千叶九象莲必须得顾家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荻大师,依您所说,千叶并未立地成佛,那他费尽心机飞升又是所谓何... 第221章请君入瓮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如此谨慎就是怕打草惊蛇,惠妃会杀人灭口。 果然,不一会儿迷迷瞪瞪的燕华便将事情原委交待清楚。从筠儿大闹着要侍寝,到那夜偷偷潜入凝华殿,及在听梅园里掌掴初苒,都是惠妃在背... 第222章自作孽不可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到底狠不下心,宋恒道罪不至死,宋氏族人更是无辜,通敌之罪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虽然她早已想好后招,但是连日来,小禄子、筠儿母子相继死于非命,元帝嘴上不说,心中如何能不... 第223章有口难言不如睡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当然知道宁氏姐妹的至关重要,正与颐珠一道苦思这两人的下落,元帝却已下朝回了凝华殿。颐珠见元帝一身便衫,神清气爽,进门便是看着初苒一副情意绵绵的摸样,便笑着寻了由头退下。... 第224章无芯灯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苒不住点头,嘱咐妥当后从郑宜华处告辞出来,便给元帝留下书函,漏夜时分悄悄出了宫。 第二日,乐熠亲自入宫向元帝佐证,初苒确实随了荻大师在调理身子。又说她之所以先斩后奏,... 第225章 以退为进 《重生初苒》第225章 以退为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6章 静候佳音 《重生初苒》第226章 静候佳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 有孕 《重生初苒》第227章 有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国丧 《重生初苒》第228章 国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章 深宫倩影 《重生初苒》第229章 深宫倩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0章 青玉鸟 若说是宫中其他妃嫔,萧鸢或许不知,可璃妃之名他与莫青却都是听说过的。 当年险些酿成兵祸的寿泽郡圈占千亩良田案,就是时为璃贵人的璃妃闯殿闹朝,大骂舜阳王离间皇亲、居心叵测,才得以峰回路转。还有那句“懿王逼不得!”一直令萧鸢印象深刻。 是盼儿!不然一位远嫁而来的齐姜圣女,怎么会 《重生初苒》第230章 青玉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1章 刀兵相见 《重生初苒》第231章 刀兵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 生死相搏 《重生初苒》第232章 生死相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 下下之策 《重生初苒》第233章 下下之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4章 三个请求 《重生初苒》第234章 三个请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 有求于人 《重生初苒》第235章 有求于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托子 《重生初苒》第236章 托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章 返璞归真(大结局) 《重生初苒》第237章 返璞归真(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8章 嫣儿番外 《重生初苒》第238章 嫣儿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