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 第 1 章 三月初春的京城,生机勃勃,连空气里都掺着一股喜气儿。 一月前,边关传来捷报,太子殿下打了胜仗,这场持续了两年的拉锯战,终是在南庆三十六年春落下帷幕。 北周归降,太子殿下凯旋回朝,京城上下欢呼雀跃,喜气腾腾。 收到消息的这一月里,坤玉宫召开了三次宴会,受邀的只有京中贵女。 一次诗会,一次马球赛,一次赏花宴。 诗会考笔墨,马球赛观体态,赏花宴比琴棋书画。 诸位贵女瞧着风轻云淡,应对自如,背地里却免不了暗自争锋,互相较劲。 不傻的都晓得,这是皇后娘娘在挑选太子妃了。 太子殿下贺北城,芝兰玉树,姿容无双,文武双全,是京城贵女心尖尖上的月光。 哪怕这位殿下性子稍冷,拒人千里之外,也丝毫不影响贵女们挤破了头都要往东宫冲的狠劲儿。 太子殿下离京时才刚刚及冠,还没来得及给东宫添一位正经的女主子,就已奔赴沙场。 如今好不容易就要将人盼回来了,各家贵女自是卯足了劲儿的打扮,期望夺个头彩,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京城那几家顶尖的首饰,香料,绸缎铺子都断货了好几次,赚的盆满钵满。 这一年的三月,整个京城花枝招展,香气撩人。 坤翎宫。 许嬷嬷见皇后娘娘盯着一堆画像瞧了半晌,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 “娘娘,太子殿下最多只有两日便到京了,娘娘心里可有眉目?” 这些日子,娘娘一门心思扑在选太子妃上,连皇上在那赵贵妃处歇了几日都没无动于衷。 她知道,娘娘这是真急了,别看东宫早已添了几房侍妾,可晓得道那是娘娘强行塞进去的。 太子殿下被孝道压着,人收了,却从未碰过。 被逼急了,太子殿下才松了口,说世间姑娘皆不及心上之人半分。 皇后娘娘此后许久都再未同太子殿下提过此事,可转眼几年过去,无论如何,东宫也该迎太子妃了。 “本宫心里有眉目又如何,城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他若不点头,谁进得了青梅殿。” 皇后常年养尊处优,吃穿用度再精细不过,哪怕已过四十,肤色依旧保养的极好,全然未显老态。 就连那几处因岁月而起的细纹,都带着独特的韵味。 “娘娘不必忧心,几次宴会各家小姐皆表现不俗,说不准谁就能得这福气,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呢。”许嬷嬷见皇后眉头微蹙,忙打着笑脸安抚。 她此言不虚。 前后三次宴会上出彩的小姐可不止一个。 然却见皇后娘娘眼尾轻垂,淡淡道:“庸脂俗粉,哪及她半分。” 那语气,那神态,与当年太子殿下说这话时,如出一辙。 许嬷嬷晓得皇后所指是谁,遂收了笑脸劝道:“可殿下终是要娶太子妃的。” 皇后静默半晌,才又拿起了画像。 见过世间最美的那朵娇花,旁的便再难入眼,只可惜,红颜早逝,缘分已尽。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后才终是筛出了几张。 许嬷嬷瞧了眼离皇后最近的那张画像,心底微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秦大小姐乃京城第一美人儿,又是太傅的嫡长女,配太子殿下很是合适。” 皇后面上清冷稍减:“本宫也觉得不错。” 城儿与太傅亲近,若秦家大小姐为太子妃,不论是因孝道,还是师恩,他应当都不至于冷着她。 许嬷嬷又看向一张画像,试探道:“娘娘,宋三小姐心仪殿下已久,娘娘的意思是……” 若说秦大小姐是很合适太子妃之位,那宋三小姐便是最合适的。 因为这位是娘娘的侄女儿,按照身份,没有人比宋三小姐更适合入主东宫。 皇后娘娘看了眼宋三小姐的画像,面上不显,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这孩子一门心思扑在城儿身上,本宫哪能不知,只是……”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虽心疼侄女儿,但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儿子的。 就算娶不到心中那个,她也希望这太子妃起码是合城儿心意的。 许嬷嬷惯会察言观色,见皇后露了遗憾之态,便明白宋三小姐怕是无望了。 “娘娘,那,苏二小姐呢。” 苏二小姐苏辞芸,户部尚书嫡次女,京城第一才女,也唯有她,能与秦霜婷相提并论。 皇后娘娘出身书香世家,是以,在这众多贵女中,对苏辞芸最是满意。 只是,她满意不行。 别人不知,她还不能知么,她那儿子,很是看重皮相。 否则,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多年。 “先这么着吧,你通知下去,今年的百花节由城儿主持,让她们好生准备。” 皇后语气温淡,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不出喜乐。 许嬷嬷躬身道:“是。” 百花节也是南庆三年一度的花神节,这日,会选出一位花神,代表南庆向上苍祈福。 三年前的花神节,由苏梓芸一曲流月引来蝴蝶获胜,今年还不知会花落谁家。 …… 三月的阳光明媚温和,从嫩绿的枝丫透进来,叫人心旷神怡。 一队人马缓缓行驶在林间,历经一月跋涉,大军终于即将抵京,将士们都有些迫不及待。 归家心切,丛林风景甚好,让人心神逐渐松动,士兵们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便偷偷扯起了家常,兴起时,竟聊起了家中妻小。 中间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里,贺北城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 军中规矩森严,行军不得交头接耳。 临近京城,他放宽了规矩,对他们的低声耳语只当不知,可这些浑人却越发肆意,连闺房之事都拿出来说道。 “殿下,属下这就去让他们闭嘴!”一旁的小将军黑红着脸拉住了缰绳。 这群混账东西怎么敢把这些荤事拿在殿下面前说,不要命了么! 正要调转马头时,却见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无妨,由他们去吧。” 小将军一愣,忙道:“是。” 他明白这些人也不是有意在殿下面前开黄腔,只是得意忘形时怕是忘了他们练武之人,耳力超乎常人,压低声音不过是掩耳盗铃。 第 2 章 唐娇娇半梦半醒间,懒懒的翻了个身,然后便感觉自己落入一片带着香气的软榻里。 她吸了吸鼻子。 唔,这味道真好闻,像寒冬腊月的红梅香。 然,软榻似是想要离开她,唐娇娇急忙手脚并用的缠上去,她还没闻够,也没睡够。 片刻后 嗯?不对,软榻怎么这么细,捏着还有肉感。 唐娇娇一滞,睡意散了大半。 肉感? 唐娇娇猛的睁眼,眸里寒光乍现,她抱着的是个人! 是谁这般大胆,敢上她的床榻。 小姑娘眼神一扫,如刀子般锋利,与刚醒来的娇憨判若两人。 很快,她便明白过来自己是在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里。 唐娇娇皱眉,记忆逐渐复苏。 她被潇香暗算后,逃出了宫,然后在山下遇见了师傅。 师傅替她疗伤,给她喂了一颗药,不久后她便觉昏昏沉沉,迷糊中听师傅说让她在树上调息,他去去就回。 可是,眼下她是如何会在这马车里的。 宫主很茫然,她,被劫持了? 掌心翻动,内力提不上来。 唐娇娇闭眼,杀意波动,潇香这个狠心的女人,完全是对她下了死手! 突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如珠玉碰撞般悦耳的声音:“醒了。” 唐娇娇一愣,指尖轻轻旋转,有银针乍现。 “可以放开了吗。” 还不待唐娇娇思索如何脱身,那道好听的声音又传来。 温和中带着浅浅的怒意。 唐娇娇蹙眉,缓缓抬头。 然后,宫主呆了。 喔,这是什么妖精,生的这般好看! “姑娘?” 贺北城的声音愈发冷冽。 他对这种几近痴迷的眼神习以为常,但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这般放肆的盯着,再好的脾气也会有几分不虞。 况且,他的脾气不见得多好。 唐娇娇终于被他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唤醒,这才发现自己正手脚并用的绕在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腰,枕着他的小腹。 腊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唐娇娇恍然,原来那个很香的‘软榻’是他。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立刻将人放开,然后快速离开这里。 可行动却并不听她的理智。 唐娇娇眨眨眼,这么好看的妖精,没道理会劫持她。 她如今内力全无,多半是因为潇香给她下的毒所致,眼下潇香的人正在四处追杀她,她若回宫,便是自投罗网。 可不回宫,她两袖清风又没内力,不能劫富济贫,便不可能养得起自己,且若是碰上潇香的人,她必死无疑。 这个妖精对她没有杀意,且看起来很富贵,若是能赖上他,或许可度过眼前危机? 唐娇娇咬咬牙。 怎么样才能赖上他呢。 片刻后,唐娇娇动了动手指,手中柔软还在,她仍旧扑在他的怀里。 唐娇娇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贺北城将唐娇娇的神态尽数看在眼里,小姑娘睫毛很长,很有灵气,但那双黝黑的眼珠子转的太快,太狡黠,显然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若是旁人,他早已没了耐心。 可她,是师傅交给他的。 且他摸过她的脉搏,内伤未愈,还中了毒,他若一掌下去,她便要去投胎转世了。 腰间传来一阵酥麻,贺北城皱眉看去,却见那葱白如玉的手指正在他腰间揉搓。 “……” 贺北城眼神骤冷,忍耐到了极限。 正要发作时,却见怀里的人突然抬头,眨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子看着贺北城:“我失忆了,你是我夫君吗?” 贺北城手指一顿。 失忆,夫君? 外头的小将军听见这话,惊的睁大双眼,看向络腮胡将军,一脸无措。 夫君?!这姑娘怎能信口胡说。 络腮胡将军皱眉,他本以为是个刺客,却没想到竟是冲着太子妃之位来的? 贺北城自然不信唐娇娇的话。 若真失忆了,怎会一醒来就对他起了杀意,又怎会有那般灵动的眼神。 他略微思索后,明白了个大概。 若他猜的没错,她应当是遇到了麻烦,眼下无处可去,也无法自保,便想寻他庇护。 至于师傅把她托付给他,她应当不知情。 否则应该直接表明身份,而不是用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想要留在他身边。 贺北城垂眸。 她既与师傅相识,又被人追杀,想来应是江湖中人。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所以,他们或许可以合作。 只是,她竟不好奇她是如何会在他的马车里,也不怕他别有用心? 宫主会怕么,那自然不会。 她此刻只是很忐忑,这妖精如此好看,应当不会被她的美色迷惑,所以他若否认,她是要不要脸的缠着他还是潇洒的离开? 不行,离开一定会死。 她死也不能离开! 正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却听一声低笑伴着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是。” 唐娇娇一愣:“嗯?” 外头的两位将军比唐娇娇还震惊。 小将军差点儿惊的从马背上跌下去,这……这怎么就是了呢。 络腮胡将军若有所思,以殿下的性子被美色所迷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如今京城的局面,络腮胡将军粗眉一挑,哦,殿下是真要捡美人回去解燃眉之急。 嚯,有好戏看了。 贺北城见小姑娘一脸错愕的盯着他,不由失笑:“怎么,觉得我不是你夫君?” 这般喜形于色,是怎么在江湖中活到现在的。 唐娇娇终于反应过来,忙换了副笑脸,手脚并用的爬上去搂着贺北城的脖子:“是,我觉得是!” 师傅一直不许她跟门中师兄弟过多来往,说她有未婚夫,得避嫌。 虽然她一直没见过她那所谓的未婚夫,但师傅说他长得很好看,也很小气,绝不会容忍她与别的男人有半分亲密。 为了未婚夫的美色,这些年她硬是忍着不与男子独处,偶尔见着好看的,也只是远远看两眼解解馋。 若是她那未婚夫有眼前这人的颜色,别说十年,就是再来几个十年,她都忍得! 第 3 章 大队人马短暂停顿后,又缓缓前行。 最后一个士兵的背影没入丛林时,有一青衣老者立在小姑娘躺过的榕树上,望着队伍离开的方向,眼里闪着微光。 他知道,以贺北城的君子风度,定不会将小姑娘置于险境。 微风轻抚,嫩绿的枝丫随风而动,带着春天气息的清香扑面而来。 青衣老者闭上眼,享受春天赋予人间的恩赐,面上似有怀念,似有悲悸。 十年前的那个春天,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远没有今朝的生机盎然。 白驹过隙,数个春冬匆忙而过,恩怨是非,深仇大恨,该是时候了解了。 再有一阵清风微漾,那手指般细的榕树枝丫上,已无人影。 - 自那短暂的交谈后,贺北城便闭目养神,再未言语。 唐娇娇小心翼翼瞥了他好几眼,见他似是沉睡,才放松心神四处打量。 小将军年纪尚轻,对自家殿下带了一个小姑娘进马车这事很好奇,时不时的就会偏头望一眼。 在他第数次望去时,却见一根白皙粉嫩的手指试探般的将车帘掀开一个缝隙。 小将军:“?” 紧接着,那缝隙里露出一个看着很是柔软的脑袋,还有一双清澈明净的大眼。 视线相对,两人都怔住。 小姑娘的目光带着好奇和试探,让小将军想起了那只迷路钻进他们营帐的小鹿。 湿漉漉的,又可怜兮兮的,让人的心软成了一片汪洋。 小将军恍然,怪不得殿下喜欢这姑娘,当初营里的弟兄们原是要将那只鹿儿加餐的,却被殿下放生了。 原来,殿下喜欢这样的小姑娘。 在小将军的认知里,殿下将人留下,还认下夫君的身份,那就是喜欢了。 唐娇娇看着面前这位银色铠甲的少年,对方神色多变,让她生了几分好奇。 “你是将军吗?” 话本子里的将军都如他这般穿着铠甲威风凛凛。 虽然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威风,但那身银色铠甲很威风就是了。 小将军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下意识看了眼马车,见里头并无回应,才轻轻点头:“嗯。” 唐娇娇眼里有些茫然,不是说将军都双眼如鹰,很是骇人么。 怎这位将军看起来稚嫩未退,还有些……有些傻乎乎的。 跟她宫里那只傻猫一样。 “你是怕他吗?” 唐娇娇没有忽视小将军刚刚扫向马车的眼神。 小将军一愣,那是太子殿下,他自然怕。 不出声便等于默认。 唐娇娇莞尔一笑,轻声道:“你别怕,他睡着了。” 小姑娘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本该是如雪莲般纯净,可加上眼尾那一颗红色小痣,却添了几分妖魅。 小将军快速挪开目光,黝黑的脸上染了浅浅红晕。 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更没见过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姑娘。 “你是脸红了吗?”唐娇娇眨眨眼,好奇道。 果然年纪轻,不经逗,不似那些翩翩如玉的剑客,能得心应手的回她一个俊俏至极的笑容。 小将军浑身一僵,猛地看向马车。 他听的出来,殿下并未睡着。 完了,殿下该不会以为他对这姑娘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殿下,我没有,我不是……” “去陪卓烽。” 卓烽便是刚刚被罚下马走回京城的络腮胡将军。 小将军脸色瞬间严谨,朗声道:“是!” 在唐娇娇诧异的眼神里,小将军目不斜视,英姿飒爽的翻身下马。 唐娇娇眨眨眼,确定小将军绝不会再抬头看她一眼时,才放下车帘回头看着贺北城,又乖又软道:“你没睡着呀。” 她是个姑娘,他该不会也让她下去步行的吧。 她不想走路。 贺北城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之后再无话,没有要她下去的意思。 唐娇娇松了口气,看来,她这招不止对师傅有用,对这个妖精也管用。 - 三月初六。 这日的京城一改三年来的平静,热闹的不像话。 从城门到皇城的街道上人满为患。 临街阁楼也早已被人包满。 各家贵女盛装打扮,在阁楼中翘首以盼。 “不是说已经到城外了,怎还没进来。”阁楼靠窗的房间中,在三五丫鬟护卫的簇拥下,一位贵女面带期盼,眼露急切。 淡紫锦裳,琉璃做饰,衬得本就千娇百媚的贵女更加璀璨夺目。 “小姐,应该就要进来了,您别急。” 贵女正是宋府三小姐,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宋玉瑶。 宋玉瑶美目轻斜,瞪了眼刚刚开口的丫鬟:“本小姐能不急么,好不容易把太子表哥盼了回来,可不能让那些狐狸精抢了先!” 春容是宋玉瑶的贴身丫鬟,她对自家小姐的脾气很是清楚,知道她眼下并不是真的生气,所以面上也不见害怕,反倒轻笑道: “小姐放心,这处阁楼是最好的位置,太子殿下定能一眼就看到小姐。” 宋玉瑶骄傲的扬了扬头:“那是自然,谁敢同本小姐抢地方!” 然话刚落,便见对面阁楼一蓝衣贵女矜贵温婉的在窗前落座。 宋玉瑶眼里瞬间便冒了火:“狐狸精!” 春容一愣,忙顺着宋玉瑶的目光望去,果真,瞧见了心中所想之人。 宋玉瑶常挂在嘴边的狐狸精,便是如今京城第一美人秦霜婷。 秦霜婷生的极美,肤如凝脂,面若清月,是那种一眼看去便能让人失了魂魄的美。 就是那瑶池仙子,也不过如此。 按理说这般出尘脱俗的容貌气质,怎么都与那狐狸精是搭不上边的,可偏偏,宋玉瑶一口一个狐狸精叫的极其顺口。 秦霜婷似是察觉到太过明显的敌意,抬眸朝宋玉瑶望来。 视线相交,一个波澜不惊,不个火花四溅。 秦霜婷微微颔首,便不再去看宋玉瑶,转头似是在与身边丫鬟吩咐什么。 宋玉瑶气的跺脚。 “狐狸精装什么装!” 她最看不惯的便是秦霜婷那副高高在上,矜贵温婉的模样。 “小姐。” 第 4 章 为迎接太子凯旋,庆贺大军归朝,城门之上列鼓好几,鼓声响起,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马车至城门时,侯在城门的文武百官,整齐跪拜。 “恭迎太子殿下凯旋归京。” 原本将领凯旋,只需特派几位大臣前来即可,不需百官相迎。 可此次太子殿下仅用两年时间便收复北周,名扬天下,为南庆在历史上添了浓墨厚彩的一笔,此时举国欢腾,无不将太子殿下奉若神明。 且今朝天子已摆驾望天台,他们做臣子的哪有资格杵在皇上面前,等着接见太子。 是以,在太傅的带领下,文武百官一早便侯在了城门。 很快,马车里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起。” “谢太子殿下。” 百官起身,恭敬的随行在马车两侧,与大军一同前往望天台。 而他们此时并不知晓,近在咫尺的马车里还有一位小姑娘。 唐娇娇坐在马车一角,挺直背脊,定定的望着贺北城,樱唇微张,眼神惊愕。 太子殿下? 他是当朝太子贺北城! 她虽身处江湖,但因师傅时常会同她谈论朝堂,是以,她对朝廷并不陌生。 太子贺北城,皇后嫡出皇长子,南庆立嫡不立长,而贺北城两样都占了,是以,这位殿下生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出生即为太子,说他是带着光环出生的也不也过,且贺北城没让任何人失望,自小便天资过人,不论文武,都让旁人可望而不可及。 她还记得师娘近年来常挂在嘴边的夸奖。 太子殿下芝兰玉树,姿容无双,且洁身自好,性子清冷不近女色,是京城一众贵女心尖尖上的白月光,也是可托付终身之人。 唐娇娇那时还觉师娘是夸大其词,可如今才知,这位太子殿下,是有过之无不及。 而就是这位矜贵无双的太子殿下,认下了她夫君的身份! 这样的人会被美色所惑?她不信! 但心里还是很激动,这毕竟是风光霁月太子啊! 可是……师娘还说过,太子是住在东宫的。 而东宫在红砖高墙的皇宫里头。 唐娇娇激动之余,又觉得她好像是赖上了一个大麻烦。 师傅说皇宫森严,禁卫无数,饶是一等一的高手,都不能悄无声息的从皇宫全身而退。 所以,她现在是应该跑,还是遵从内心留在妖精身边。 小姑娘的心思纯净简单,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贺北城轻而易举便识破她心中所想,将车帘掀起一角:“东宫可来人了。”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马车。 “奴才宋峤参加殿下。” 宋峤是东宫总管,掌理东宫一切事宜。 贺北城瞥他一眼,吩咐道:“带……姑娘先回东宫。” 唐娇娇眨眨眼:“……” 跑应当是跑不掉了。 宋峤一怔,姑娘? 马车后头都是大老爷们儿,哪里来的姑娘。 想着许是刚刚没看仔细,宋峤又往后头瞧去,可仍未见着姑娘的影子。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蓦地睁大。 队伍后头没有,那就只剩…… 殿下的马车里! 殿下的马车里有姑娘! 不止宋峤,周围离的近的官员都反应了过来,个个惊愕不已,京城皆知太子殿下不近女色,连与女子同在一间屋子都不愿,怎还会与姑娘同乘一辆马车。 外头半晌无动静,抽气声倒是没断过。 太傅目光微凝,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宋峤。” 宋峤被惊的乱了心神,一时竟忘记应声,听得太子提醒,才忙回道:“是。” 饶是他再稳重从容,此时也不免激动。 如今东宫虽然已有几位昭训,但那都是娘娘送的,殿下从未碰过。 而里头这位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不能相提并论。 宋峤松了口气,娘娘此次铁了心的要给殿下娶一位太子妃,他原以为东宫又会是一阵兵荒马乱,却不料,殿下竟带了个姑娘回来。 突然,宋峤唇边的笑容消散。 不对,以殿下的心智,定会猜到娘娘的心思,所以,这里头的姑娘该不会是殿下故意用来堵娘娘的吧。 宋峤想到此,眉头微凝。 “让人快马加鞭,将孤的马车赶来。” 还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又听贺北城道。 宋峤一惊,忙领命:“是。” 殿下去望天台,自然不能乘马车前往,他原以为殿下会让里头的姑娘乘这辆马车入东宫,却不想,殿下竟要传自己的马车来。 京城皆知,殿下的马车,只有太子妃乘得。 且殿下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若是作戏,大可不必如此。 宋峤压下心中的激动,朝一同前来的东宫侍卫吩咐:“速去速回。” 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后者颔首,脚尖点地,飞快的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唐娇娇垂着头,生无可恋。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会不会就此变成金丝雀,被囚在里头。 贺北城见那低垂着的脑袋上写满了懊恼,颇有兴味道:“当真不记得姓氏?” 装失忆赖上他时,倒是干脆利落,如今知他身份却不想进宫,可惜,来不及了。 而他顺水推舟应了那声夫君,也正是因此。 江湖人散漫惯了,不喜朝堂规矩繁琐,将来也不必担忧她有所留恋,能省不少麻烦。 唐娇娇抬头,恰好看到他唇角未散的笑意。 宫主顿时怔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想,公子如玉世无双,说的就是贺北城。 唐娇娇轻轻一叹,罢了罢了。 凭白得了个这般好看的便宜夫君,进宫便进宫吧。 待他日武功恢复了,亦或是她的未婚夫出现了,她再想办法离开就是。 前提是,那个未曾蒙面的未婚夫需比他好看! 否则她就要悔婚! “不记得了。”唐娇娇否认的很果断。 贺北城收回目光,面色微冷。 小姑娘对他的觊觎之心太甚,不是好事。 “所以,夫君,我姓什么呢。” 唐娇娇无辜的望着贺北城,眼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第 5 章 重兵不入京,这是南庆历朝历代的规矩。 哪怕是凯旋归朝,亦无大军尽数入皇城的先例。 但此次,天子特许收复北周的每一位将士入望天台,受封嘉奖。 望天台乃天家校场,是历朝天子阅兵之地,可容纳十万大军。 此时,望天台上,早已撑起黄罗盖。 帝后驾临,威严肃穆,诸位皇子公主盛装陪同,毕恭毕敬,仪态庄重。 因今日是国事,按例后宫只有皇后陪同,但赵贵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了皇上特许,一道跟了过来。 天家如今的皇嗣不算少,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贺北城,公主殿下贺北妱外,还有六位皇子,四位公主。 此时陪在天子身侧的,是三公主贺北妱。 素来活泼灵动的公主殿下,今日一反常态的乖巧听话。 惹得天子频频侧目。 “妱儿今日不错。” 皇上最引以为豪的是太子,最疼爱的却是这位嫡公主,见平素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野猫儿,此时规规矩矩坐着一动不动,皇上眼里赞赏与兴味并存。 得了父皇的夸赞,贺北妱挺直背脊,腔调十足道:“妱儿思念皇兄多日,必要以最好的姿态见到皇兄。” 公主的装腔作势惹的皇上开怀大笑,而后假装愠怒:“谁敢说朕的妱儿姿态不好,你皇兄也不行。” 皇后眉眼带笑,一反常态打趣了句:“依臣妾看,只有城儿治得住妱儿。” 皇上短暂讶异后,挑眉哼了声:“梓潼是说朕治不住她?” 皇后轻笑,颔首认罪:“臣妾失言了。” 话虽如此,但神态却清冷端庄,并无半分认错的样子。 皇上难得见皇后如此有兴致,微微朝她倾身:“梓潼便该多笑笑才好。” 皇后低着头不再言语,在皇上看来,却是有娇羞之态。 “梓潼宫中可备了软玉糕,朕已有许久未尝过了。” 皇后颔首,温声道:“臣妾回宫便去准备。” 皇上轻笑,坐直身子:“好。” 许嬷嬷暗自松了口气,皇上这便是今夜留宿坤翎宫的意思了。 帝后恩爱和谐,旁人连话都插不上,赵贵妃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一丝冷笑,清贵端庄的皇后娘娘,也会邀宠了。 也是,今日太子归朝,若皇上还留宿妃嫔宫中,岂不是让太子殿下失了颜面。 皇后这是爱子心切啊,明知皇上就是为了太子,今夜也不会留宿妃嫔宫中,却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丝有损太子颜面的可能。 赵贵妃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呵……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的命,不仅好,还大得很呢。 马蹄声响,有侍卫打马来报。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已入城,此时应已到神武街。” 皇上龙颜大悦:“再探。” “是。” - 东城门直达皇宫的主街,名叫神武街。 此时,神武街上,因东宫太子车架拦路,大军短暂的停顿。 阁楼上的贵女皆倚拦眺望。 “太子表哥召车架来是为何。”宋玉瑶皱着眉,不解道。 秦霜婷亦是不明,皇上此时已在望天台,太子却召了东宫车架,是要作何。 苏梓芸端端立着,眉间也有一丝疑惑。 望天台乃庄严之地,断不能乘车架前往,就连天家都是骑马或步行,这规矩太子不可能不知。 莫非,太子受伤了? 不,不可能。 太子若受伤,早早便应有消息传回,且就算受伤不能骑马步行,太子此时不也是乘着马车么,没有理由非要换东宫的马车。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目不转睛的望着两厢对立的马车,噤若寒蝉。 而很快,她们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只见,车帘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掀开,淡蓝锦袍的公子缓缓出了马车。 矜贵如玉,姿容无双,是她们心尖尖上的太子殿下。 宋玉瑶激动的两颊泛红,若不是春容拦着,她只怕要挥着手帕喊太子表哥了。 秦霜婷眼里亦有光彩浮现,手中的锦帕捏变了形,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唯有苏梓芸面色依旧平静,仿若与世无争。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立在马车旁,缓缓伸出了手。 所有人一惊,马车里还有人! 且还是一个让太子殿下亲自搀扶的人! 宋玉瑶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想不出这世上除了帝后,还有谁能让太子表哥亲自搀扶。 紧接着,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腕。 秦霜婷呼吸一滞,是个姑娘! 直到那抹红色的纤细身影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时,所有人震惊的无法动弹。 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个颜色极好的姑娘。 她是谁,为何会在太子殿下的马车里。 太子不近女色,众所周知,所以,这姑娘到底是谁,不仅能与太子同乘,还能得太子如此亲近眷顾!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尽数落在红衣小姑娘身上,有惊讶,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恨,总之复杂至极。 唐娇娇刚钻出马车,便觉身上被数道火热的视线盯着,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 这一看,便彻底呆住了。 这……是在做什么,缘何这么多人,还几乎都是女子?! 且,她感觉到了浓浓的敌意,这些女子,好像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到了师傅那句,太子殿下是京城贵女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唐娇娇恍然,所以,她们是来看贺北城的,哦,不对,是来迎接太子殿下凯旋归京的。 唐娇娇木然的望向贺北城。 对方握着她的手,眉眼温和,唇角带笑,唐娇娇怔愣,明明一路上,他都很冷淡的。 宫主终于醒悟。 这个男人在作戏!! 所以,他认下她那声夫君,是想利用她挡桃花? 唐娇娇想明白前因后果,看贺北城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那便各取所需。 他护她周全,她陪他作戏,顺便占占便宜。 贺北城见唐娇娇迟迟不动,一双灵动的眼睛转的极快,便知她是想通了他谎称她夫君的缘故。 呵……小骗子不算笨。 第 6 章 望天台,马蹄声再次响起。 然听完侍卫禀报的内容,就连一向威严的天子脸上都有了一丝裂痕。 贺北妱砰的从座位上起身,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侍卫又恭敬的将神武街那一幕复述。 可贺北妱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眉头紧锁,再次质问: “皇兄带回了一位姑娘,不仅与她同乘,还召了自己的车架将人送回了东宫,还是抱过去的?!” 瞧公主那一脸迷茫错愕的样子,天子哼了声,补全了她没说完的那句:“那姑娘还唤你皇兄夫君呢。” 贺北妱木然的看向皇上。 这怎么可能嘛,皇兄心里装了一个死了十年的姑娘,怎么可能与旁的女子这般亲近! “妱儿,坐下。”皇后初听时亦惊的不知所以,但好歹久居高位,饶是心中再诧异,面上也很快便恢复如常。 贺北妱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却对上天子威严的目光,当下便乖顺的坐了回去。 庄严之地,容不得放肆。 但贺北妱心绪难宁。 她不相信皇兄会喜欢上别人,一点都不信! 这世上除了那人,没人能配得上皇兄! 贺北妱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她倒要去见识见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得皇兄这般亲近! 与此同时,唐娇娇已进了皇宫。 太子的车架是可以直接从宫门进东宫的,一路上,但凡撞见的宫人,都是毫不例外的让行跪拜。 唐娇娇有些忐忑,她这算不算狐假虎威。 而宫人亦是不解,太子殿下此时不是在望天台么,怎么车架倒提前回来了。 且观宋总管神色,里头明显有人。 但储君之事不是他们能妄论的,否管缘由,按照规矩拜了便是。 唐娇娇偷偷掀开车帘看了几眼,而后便坐着一动不动了。 如师傅所说,皇宫森严,红砖高墙,琉璃黄瓦,紫柱金梁,每一处都透着一股庄严之气。 还有时不时巡逻的禁卫军,铠甲加身,面无表情,看着很是骇人。 唐娇娇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地方果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她怕是真要乖乖做一些时日的金丝雀了。 车架缓缓停下,宋峤对着车门恭敬道:“苏姑娘,梨苑到了。” 因着见识过里头姑娘那双湿漉漉的水眸,宋峤的声音放的又柔又低,生怕将人吓着。 唐娇娇眨眨眼。 既来之则安之,有美色相伴,应当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唐娇娇弯腰钻出车架,不待宫女上前搀扶,便灵活的跳了下来。 宋峤一愣,明明在神武街还要殿下抱的。 上前搀扶的宫女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恭敬的立在一旁,眼神低垂不敢平视,怕冲撞了这位新来的主子。 宋总管传话让她们出来迎接新主子,话传的急,他们便晓得人是要到了,连惊愕都没来得及,便匆忙放下手中的差事侯在了外头。 梨苑是离清渝殿最近的院落,得知殿下即将回京后,宋管事便让人将这里好生打理了一番,以皇后娘娘的动作,不出意外,这里很快便要添主子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 殿下人都还没回东宫,姑娘却先到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殿下拒人千里之外,向来不喜女子近身,皇后娘娘这是要先斩后奏。 只是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贵女,不仅直接入了梨苑,竟还动用了殿下的车架。 梨苑不同于前朝的生冷巍峨,院前那一颗极大的榕树,为此地添了几分柔软。 唐娇娇打量了一圈,对眼前这个要圈禁她的笼子还算满意。 “苏姑娘,请。” 宋峤见唐娇娇半晌没动,以为她是生了惧意,遂颔首恭敬道。 一旁的宫女太监一怔。 宋总管掌理整个东宫,是殿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便是宫中娘娘也会给他几分脸面,更别提东宫几位昭训,皆不敢开罪于他。 而对几位昭训,宋总管虽说一惯是客气恭敬,但从没有如现在这般软和谦卑。 像是,像是生怕将人吓着了。 莫非,这位姑娘来头不小? 可是并未听说朝堂哪位官员是姜姓啊。 正思忖间,几人感觉到一道目光落了下来,匆忙跪倒在地:“奴才/奴婢见过姑娘。” 唐娇娇被他们吓得一怔,下意识退了一步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道:“起。” 师娘好像是这么教她的……吧。 “谢姑娘。” 几人规规矩矩起身,依旧不敢抬头。 唐娇娇松了口气,没出错,证明她没记岔,师娘也没白教她。 宫主惯会随遇而安,且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运用的淋漓尽致。 眼下她既然进了他的东宫,便得按他这里的规矩行事,虽然在这里呆不久,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有按他们的规矩来,才不会出众,不会夺人眼球。 进了梨苑,一股梨花香扑鼻而来。 唐娇娇眯起眼,轻轻吸了吸,唔,真好闻。 宋峤带着唐娇娇到了主院,便没再上前,温和道:“苏姑娘,这是您的寝房,因未提前知您入主梨苑,还未准备周全,奴才会尽快添上,苏姑娘有什么喜好要求,尽管吩咐。” 宫女太监惊诧不已。 梨苑的布置是按照良娣的规制备的,何谈还未准备周全。 再周全,那就是侧妃的规制了。 唐娇娇眨眨眼,初来乍到,又是寄人篱下,应该尽量不麻烦人才对吧。 于是,她分外乖巧道:“按你们的规矩就好。” 小姑娘声音又娇又软,无半点颐指气使,听着便是位好性子的主儿。 宋峤忙应下:“是。” 其实他心里没什么谱,这按照规矩来没错,可他眼下也不知要按照什么规矩才对。 不过总归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多添置些总是没错。 其他的等殿下回来再做请示吧。 “苏姑娘,这是先前在梨苑的宫人,姑娘瞧瞧,若是不合心意,奴才稍后送宫人来时,姑娘再另行挑选。” 宋峤话音刚落,几个宫人便砰的跪下。 “奴才/奴婢见过姑娘。” 虽说因不合主子眼缘被主子退掉的宫人并无错处,但传出去也不好听。 况且,这位姑娘一进东宫便入主梨苑,还能被宋总管如此优待,前途不可衡量。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谁不想跟一个得宠的主子。 唐娇娇虽听过师娘说过许多后宫之事,但却从未亲身体会过,对此都是一知半解。 眼下的情景她也只能猜个皮毛。 “他们……挺好的。” 她想,他们应该是想留在这里的。 “奴才/奴婢谢主子。” 果然,她话音才落,几个宫人便连忙磕头谢恩。 唐娇娇眨眨眼,娇软一笑,看来,她应该会很快适应深宫的生活。 若是……就趁此机会去查一些陈年旧事,不知可不可行。 很快,唐娇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下时机未到,她不可妄动。 “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几个宫人还未从留下的喜悦中抽离,突地听得这话,立刻便僵硬了。 夫君?! 进了东宫,各位主子的夫君就只能是殿下,可是……除了太子妃殿下,谁敢如此唤! 且也没资格唤。 相对于宫人的错愕震惊,宋峤便要冷静许多,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听。 “苏姑娘先稍作歇息,殿下去了望天台,要迟些才归。” 宫人:“……” 他们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他们这位主子明显是同殿下相识的! 有个胆子稍大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看向宋总管,眼里带着求知若渴的迷茫。 宋峤瞥他一眼,许是瞧他着实可怜,便提点了句:“苏姑娘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你们小心伺候着。” 宫人彻底僵住:“!” 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不是娘娘先斩后奏塞进来的! “苏姑娘先在此歇息,奴才告退。”提点完后,宋峤便告了退。 梨苑突然来了一位主子,几位昭训恐怕不会安分,他得去拦着些,若吓着了这位,谁都落不着好。 唐娇娇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少更六千 女主不仅身份有马甲,容貌也一样有马甲,原因要去问她的师傅,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11-2214:03:43~2020-11-2322: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umifumi666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 章 宋峤一走,梨苑几个宫人便挨个拜见新主子。 略沉稳些的宫女率先跪下,行完礼后,便小心翼翼道:“请主子赐名。” 唐娇娇:“嗯?” 赐名。 喔,师娘教过她。 皇宫里规矩繁多,贴身的宫人认了新主子都要请主子赐名,方才意味得到主子认可。 “你原本叫什么。” 宫女:“回主子,奴婢进宫后的名字为屏兰。” 唐娇娇想了想,道:“屏珠如何。” 赐名于宫人而言是一种荣誉,没有得主子赐名的,要么是低等宫人,要么,是不为主子所喜。 她既入了宫,就要按他们的规矩来,才不会给人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得‘屏珠’二字,宫女微微一怔。 但凡进宫的主子,身边至少会带一个心腹下人,甚少有像主子这般孑然一身进东宫的。 她也正是因此才请主子赐名,却没想,主子不仅应了,还赐了一个’珠字’。 短暂的错愕后,屏珠激动的磕头谢恩:“谢主子赐名。” 另外几个宫人皆是一脸羡慕。 宫人赐名也有讲究,不是什么字都用得,而‘珠’是主子身边一等宫女才能用的字。 唐娇娇并不是误打误撞,撞上了这个字。 师傅教她武功,而师娘教她的东西却五花八门,皇宫规矩尤其详细,小到宫女赐名,大到面圣之礼,都精益求精。 她彼时还觉得师娘过于精细,如今方知,师傅用心良苦。 她本就身负重任,前路未知,什么样的突然状况都有,就比如现在,误打误撞赖上了太子,进了东宫。 彼时所学,竟都能物尽其用。 接着,她又分别给另外一个宫女,两个太监赐了名。 分别是如宛,桂平,杏青。 三人怔愣后,欣喜不已:“谢主子。” 宛,桂,杏,一样是主子身边一等宫人用的名字。 “我进宫急,未来得及同你们准备赏赐,他日再补上。” 做宫主五年,御下之道唐娇娇并不生疏。 虽然,用得并不怎么好。 若是好,她也不会被潇香逼宫,逃难到这里。 “谢主子。” 宫人再次谢恩。 梨苑原本是屏珠负责,她请示后,唐娇娇便让她继续掌理。 这边刚结束,外头便传来动静,屏珠忙迎了出去,却是宫人捧着精美的物件儿进了梨苑。 她瞥了眼送来的物件儿,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共有五样。 雪玉缀珠,琅彩双连瓶,真红金罗绸,翡白镶玉盏,青白玉水仙。 每一样都是难得的珍宝,几位昭训宫里,连一样与此相等贵重的物件儿都没有,主子进宫第一天,便来了五样。 地位高下立见。 唐娇娇虽说长在江湖,但毕竟做了五年的宫主,也算是见多识广,对宝物并不陌生。 这几样她虽说不出名字,但观其成色,便知必非俗物。 啧啧啧,她这个便宜夫君真有钱。 屏珠拿了册子一一记录,除物件外,还有现银和一盘碎银子。 待外头再传来动静时,便是如宛迎了出去。 很快,她去而复返。 “主子,宋总管带了宫人过来,请主子移步挑选。” 按照规矩,未册封或是良娣之下的位分,没有权利挑选宫人。 但他们的主子不一样,她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回来,亲手指了梨苑的。 就凭着这份殊荣,便足够梨苑凌驾于几位昭训之上。 唐娇娇带着如宛去了院中。 宋峤一共带了三十人过来,十个宫女,十个太监,十个嬷嬷。 “见过苏姑娘。” 唐娇娇一出现,宫人便先行了大礼。 他们被传的急,路上宋总管才同他们讲明,梨苑来了位新主子,这是带他们去新主子面前过眼。 宫里的人大多都是成了精的,这一听哪还能琢磨不透呢。 按照规矩,梨苑的主子,最低的位分也是良娣了,且人这才刚到,宋总管便半分不敢怠慢,足矣可见这位主子身份不一般。 他们这些人,进了宫唯一的盼头便是跟一个得宠的主子,东宫太子妃之位空悬,最后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 直到快进梨苑时,宋总管却又郑重的提点了一句,说这位主子是殿下亲自带回来,并亲口指的梨苑,叫他们务必谨慎,别吓着了新主子。 原本他们只是欣喜忐忑,听了这话后,个个都是热血沸腾,仿若脚都踩在了棉花上,漂浮得很。 殿下不近女色,几位昭训的房里从未踏足,如今却亲自带回来一位主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若这位主子是个有手段的,必是一路青云,福泽深厚。 一心盼着得梨苑主子青睐的宫人,自动忽略了宋峤最后那句话。 唐娇娇立在长廊下,先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而后才轻柔道了声:“起。” “谢苏姑娘。” 等宫人见完礼,宋峤恭敬上前:“姜姑娘,您瞧瞧可有合眼缘的。” 唐娇娇只看了宫人一眼,便将视线落在宋峤身上。 宋峤自然察觉到了,谨慎的抬头,然后对上了那双迷茫的眼睛。 目光短暂的交汇,宋峤快速低下头,试探道。 “主子身边若定了一等宫人,便可分别挑选三个二等宫女,太监,三个粗使宫女,太监,嬷嬷。” 宋峤也不知他会意的对不对,但他觉得,苏姑娘应该是在询问这个。 宋峤猜的没错,唐娇娇确实是因此不解。 宫中每个殿里挑人都是有规制的,她清楚哪个位分该挑多少人,但她不明白她应该按照什么规制挑人。 毕竟,她现在只是苏姑娘。 而宋峤的话不仅让唐娇娇短暂愣神,也让在场所有宫人心跳如雷。 这……是侧妃的规制! 唐娇娇眨眨眼,只做不明其中缘由,端着娇软的笑容,按照宋峤说的规制指了宫人。 剩下没被挑中的宫人带着满腔的遗憾随着宋峤离去。 恰此时,屏珠端着一个红盘款款而来。 “主子。” 唐娇娇只瞥了一眼便明了,饶有兴味的看了眼屏珠,道:“发下去吧。” 怪不得能做管事的,同她宫里的渔瞳一样有眼力劲儿。 第 8 章 屏珠最先看到几位昭训,心下一凛,忙迎了上去:“奴婢见过诸位昭训。” 如宛与桂平杏青对视一眼,也跟着迎上去见礼。 几人完完全全将唐娇娇挡在了身后。 东宫目前有三位昭训,梁昭训,林昭训,薛昭训,皆是皇后娘娘送进来的。 太子殿下被孝道压着将人收了,但的确是没用什么心思,连位分都是一模一样。 几人初进东宫时,还会明着暗着争锋,但时间一久,也就安分下来了。 因为她们怎么争,太子殿下都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两年前,太子殿下带兵出征,她们就更是歇了争宠的心思,殿下都不在,还争哪门子的宠。 直到太子殿下归京的消息传来,她们才又重燃斗志,准备奋力一搏。 玉坤宫连续宴了几次京中贵女,她们心里门儿清,这是娘娘是要给殿下选太子妃了。 太子妃一入东宫,她们这些‘老人’便是太子妃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介时不能得太子殿下几分眷顾,将来只有一个下场。 要么是被弄死的,要么是凄凉老死的,总归是一个死。 她们正值桃李年华,怎会甘心。 然还没等到她们施展拳脚,梨苑便添人了。 太子车架相迎,入主梨苑,侧妃规制,这般大的动静她们岂能不知,打探下才晓得,人竟是殿下带回来的,梨苑也是殿下亲指的,几人便坐不住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宋总管就给各院送了礼来,说是殿下吩咐的。 她们当即便明白,这是宋总管在护梨苑那个! 她们来东宫几年,虽说日常用度从不短缺,但殿下也从未指明送过什么东西来,宋总管这个时候过来,无非就是在提点她们,不要去招惹梨苑那位! 但这般阵仗,她们怎么可能按捺得住,一听宋总管去了宫门,便立刻赶了过来。 找麻烦自是不敢。 光凭那句与太子殿下同乘归来,她们便不敢放肆。 此次来,不过是先探虚实。 可才刚到院外,便瞧见了榕树下那抹鲜红的身影,乌发垂腰,容貌如画,纤细的腰肢只堪盈盈一握。 挂在腰间那一串玉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为主人添了几分灵气。 几人正发愣时,便被挡住了视线,顿时就生了几分恼意。 不过才来半天,便能得宫人如此相护,这新来的手段可不一般。 “怎么,怕我们吃了她不成!”薛昭训是个直性子,虽进东宫几年,也会耍些小手段,但却并未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当即就心直口快朝屏珠吼道。 屏珠忙弯腰赔罪:“奴婢不敢。” 薛昭训重重哼了声:“让开!” 屏珠瞧她这般火气滔天,哪里敢让,宋总管去宫门迎接殿下前特意告知她,说她们这位主子胆子小,要好生护着。 虽未明说,但她明白宋总管的意思。 无非就是拦着这几位昭训罢了。 虽然她没看出主子哪里胆小,但宋总管如此说定有缘由。 “回薛昭训,主子进宫的急,院里还未安置妥当,怕冲撞了昭训。” 薛昭训见她不让,气笑了,素手一指:“未安置妥当?那你们这些人围在这干嘛呢!” 屏珠不敢再接话,心里忐忑极了,却躬着腰半分没退。 眼见薛昭训就要发难,一旁的梁昭训忙伸手拉住她,端着温和的笑容道:“我们只是听闻梨苑来了位妹妹,想着这东宫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才过来瞧瞧。” 若是来找茬的,如薛昭训一般的横冲直撞,屏珠还能死拦。 可梁昭训这样,温声细语瞧着并无恶意的,她若再拦,便显得梨苑不识好歹。 正思忖间,手臂上便多了一只手。 屏珠忙回身:“主子。” 唐娇娇轻柔的将她拉到身后,看着梁昭训软软道:“这位姐姐好生貌美。” 梁昭训一滞。 这是什么路子? “我叫苏梨,姐姐怎么称呼。” 唐娇娇歪了歪头,灿烂的笑容下,两个梨涡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梁昭训从未遇到这种打法,她准备了许多的绵里藏针,都生生咽了回去。 倒是梁昭训身后的贴身宫女察觉到主子的失态,忙躬身应道:“回苏姑娘,这是梁昭训。” 唐娇娇看了她一眼,后者快速低下头。 “那我唤梁姐姐可好。” 小姑娘声音温软,看着娇俏极了,笑起来时,眉眼处那一颗红色的小痣,清澈又带着不自知的魅惑。 梁昭训经贴身宫女提醒,很快便回神,温和一笑:“好。” “这两位姐姐如何称呼。” 唐娇娇似是看不懂薛昭训复杂的脸色般,很是乖巧的询问梁昭训。 伸手不打笑脸人,梁昭训一时间半根针都用不出来,只得温婉道。 “这是薛昭训,这是林昭训。” 唐娇娇先是朝林昭训打招呼,后者微微颔首,算是全了礼数。 “薛姐姐老皱眉做什么,师傅说姑娘家要多笑笑,才越活越年轻。” 薛昭训一愣,而后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在说她年纪大了! “宫中待久了,自然没有闺阁时年少,不像妹妹,出落的这般水灵,想来是刚及笄吧。” 这便是说她先进东宫,唐娇娇在她眼里还稚嫩得很! 因着心中有气,话也就稍带锋利,完全忘了来此地的初衷。 林昭训皱眉,她们今日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本就未曾侍寝,若再招了殿下不喜,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却见唐娇娇摇头,温软道:“薛姐姐误会了,我已经二十了,早不是碧玉年华。” 这话一出,不止薛昭训怔住,梁昭训林昭训也微微错愕。 二十了,是与她们一般年纪,可看着却比她们小上好几岁。 薛昭训脸色变了又变。 不仅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反弹回来,砸在了自己脸上,骨头都是疼的。 梁昭训勉强扯了抹笑意,道:“妹妹保养的真好。” 唐娇娇娇软一笑,眼神真诚极了:“几位姐姐也很是好看。” 薛昭训偏过头没再说话,梁昭训便温和客气的应了几句。 而接下来半柱香的时间里,唐娇娇愈发乖巧和软,一句带刺的话都没有,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顺口极了,就是喜形于色的薛昭训,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屏珠几人恭敬的立在一旁,时刻留意着动静。 好在,几人看着很是和谐,一开始的剑拔弩张轻而易举的被化解。 屏珠松了口气,她觉得,主子并不是宋总管所说的那般胆小,但温软的确是温软,还是得好生护着。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眼看天色就要暗了,几位昭训对视一眼,纷纷告辞离去。 唐娇娇亲自将她们送出老远,才依依不舍的折身回了梨苑。 几位昭训大张旗鼓而来,和和气气离开,一场硝烟悄无声息的被扼杀。 察觉到身边宫人若有若无的打量,唐娇娇只做不觉,在院里的榕树上寻了根粗枝丫,手脚灵活的爬上去,满足的躺下:“夫君来了再唤我。” 这种小场面,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屏珠被她的动作惊的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如宛桂平杏青更是吓得一动不动,仰头望着树枝上的红衣姑娘。 这……主子怎么就上树了?! 第 9 章 贺北城回清渝殿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宋峤在路上向贺北城禀报了梨苑诸事,包括宫人物件的规制。 贺北城倚在马车中淡淡嗯了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手指微曲,捻下车壁上一根不属于他的青丝,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梨花香,她的确是爱梨花,连熏香都是这味道。 贺北城摁下让宋峤让人清洗马车的冲动,眉宇不见舒展。 宋峤半晌没听得动静,心里隐隐生了股不好的预感。 殿下这态度,好像是不满意。 而他这股不安在到达清渝殿后,得到了印证。 清渝殿里,有一条流水小道,直直通向贺北城的寝殿。 贺北城走到一半便停下,立在原地盯着那流水看了许久后,才漫不经心道:“两年不见,宋总管做事愈发周全了。” 宋峤心中一跳,他觉得殿不是在夸他。 果然,后头跟着来了句。 “怎么,孤亲自带回来的人,只配侧妃?” 宋总管一惊,脑子轰的响了一声,慌忙跪下:“殿下。” 贺北城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话般,淡淡嗯了声,是疑问的语气。 宋峤压下心中剧烈的震惊,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贺北城眉尾稍沉,有些不耐:“孤说的还不够明白?” 宋峤身子一颤:“可,可是……” 连侧妃都不可,那就只有……太子妃了。 但太子妃事关重大,虽说姜姑娘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但毕竟身份不明,娘娘不可能会同意。 “没有可是。”贺北城淡淡道:“要么,搬进清梅殿,要么,按太子妃的规制置办。” 贺北城说完,便没再理宋峤如何,抬脚便离开了。 宋峤心中惊涛骇浪。 搬进清梅殿,那跟册封太子妃有何区别! 世人都说殿下矜贵温和,但他了解自家殿下的性子,说一不二,但凡决定的事没有谁能拉得回来。 殿下说按太子妃的规制,那就绝不可能少了一个物件儿! 宋峤忙折身去了梨苑。 他原先还怀疑这苏姑娘是殿下用来堵娘娘的,眼下,是再不敢疑心了。 半点委屈都不让人受,不是心上人又是什么。 宋峤端着一颗颤抖的心前往梨苑,在半路上便碰到了行色匆匆的梨苑宫人。 “这么急做什么!” 那宫人见到宋峤,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急的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问:“宋总管,殿下可回来了。” 宋峤瞧他急的眼睛都发了红,心里一咯噔,暗忖莫不是苏姑娘出了事,恰此地离梨苑极近,他当下也懒得再去问他什么,干脆加快了步伐。 然后,在看到梨苑外的那一幕后,宋峤一颗心又开始剧烈颤抖。 院外,梨苑的宫人齐聚。 两个太监手上分别捧了颗夜明珠子,其他的宫人以屏珠为首围着榕树下。 而榕树粗枝上,梨苑的主子正在酣睡。 宋峤当即吓得腿肚子发软,他才见识了殿下对这位主子的在意,再看到这般震撼的场面,顿时心都凉了半颗。 这要是落下来,可怎么了得! 宋峤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正欲开口斥责,却见屏珠急急朝他行礼,轻手轻脚的走到他面前,小声道:“宋总管,主子睡着了,说殿下来了才能唤她。” 宋峤:“……” 半晌后,宋峤问:“苏姑娘自己上去的?” 屏珠颔首:“是。” 宋峤唇角一抽。 神武街时下个马车都还要殿下抱,这么高的树,她是怎么上去的? 可否管怎么上去的,将人弄下来才是正事:“胡闹!这么高,你们怎么不拦着!” 屏珠被他这声吓得一抖,急忙道:“宋总管,您小声些。” 宋峤:“?” “主子醒过两次,是被吵醒的,每醒一次,就往上头爬一次,这要是再吵醒了,得到树顶了。” 他们拦又拦不住,只得在下头守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宋峤睁圆了眼,看着高过房顶的榕树,心尖都在颤。 这是胆子小?殿下是不是对苏姑娘有什么误解。 好半晌,宋峤才哑着嗓子道:“好生看着。” 急急撂下一句话,宋峤脚步飞快的折回清渝殿。 恰此时,贺北城正在沐浴。 宋峤急的直打转,房顶那么高的树,他看着腿脚都发软,要是人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殿下还不得将梨苑拆了! 可殿下沐浴向来不喜打扰,他也不敢让人通报,只得心急如焚的守在外头。 浴室里,一片烟雾缭绕中,贺北城睁开眼:“让他进来。”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一愣,谁,让谁进来? 但这话他可不敢问,小心应下后忙退出了浴室。 片刻后,宋峤被带进了浴室。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贺北城泡在浴池里,微微闭着眼。 热腾腾的浴池比冰冷的河水让人舒适太多。 宋峤知道自己又犯了殿下的忌讳,但人都进来了,他只得如实禀报。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浴室都鸦雀无声。 就在宋峤的不安到了极致时,贺北城才起身扯了一旁的衣裳披上,几个眨眼便已不见了踪影。 宋峤松了口气,看来,这算是天大的事。 以此类推,苏姑娘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贺北城到梨苑时,外头依旧维持着宋峤所描述的场面。 他瞧了眼已经睡到树顶的人,眉心跳了跳。 她是怕摔不死么。 梨苑宫人见到贺北城,慌忙跪了一地,皆屏气凝神的行礼:“参见殿下。” 然再小声,几十个人的声音加起来也足矣将树上的人吵醒。 唐娇娇不耐的皱眉,偏过头朝下头望去,正好对上贺北城的视线。 太子端端而立,乌发未束,散漫的垂在背上,一根细长的腰带只将里衣系着,外裳有些松垮的搭在肩上。 唐娇娇睡意顿消,眼睛都看直了。 “夫君回来了。” 妖精都没有贺北城好看! 贺北城凝眉,小心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上头的人已直直落了下来。 一众宫人吓得睁大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第 10 章 一众宫人被那句‘亲亲’惊的魂飞魄散。 个个只恨不得把头埋在地底下去,他们觉得主子是在刀尖上蹦哒。 这颗榕树砍不砍另说,眼下主子保不保得住才是最紧要的! 殿下最重规矩,最恶言语不当,举止轻浮的女子,曾有一个宫女妄想攀上殿下,只勾了殿下的手,便被杖了三十大板,丢到了乱葬岗。 而今,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般孟浪之言,他们不敢想象若殿下发怒该要如何。 宋峤眼观鼻鼻观心,低头静默! 贺北城眯起眼,亲亲? 呵……小骗子挺敢想。 他突然就想把她扔回那片丛林,时刻觊觎他,并不是好事。 “夫君?”唐娇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有些迷惑道:“夫君,我们之前是不是感情不好?” 贺北城:…… 不仅挺敢想,还挺敢编,连夜扔出去应该也来得及。 “夫君是不是因为我把夫君忘了在生我的气呀。”唐娇娇看着贺北城,睫毛上挂着两颗眼泪要落不落的,活像被负心人抛弃了一般。 “我不是故意要忘记夫君的,或许等我内伤好了,毒清了,就能想起夫君了。” 介时,她便拍拍屁股走的干脆利落,才不在这里好言好语哄他! 贺北城的怒意在小姑娘温软的声音中逐渐消散,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竟来了些兴致。 所以,她就是这样在江湖中活到现在的? 唐娇娇看清了贺北城眼里的兴味,气的咬了咬牙,死妖精,怎么这么难哄! 她堂堂一宫宫主,岂能这般没面子! 唐娇娇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脸上挂着泪水,眼尾发红,瞪起人来毫无杀伤力,反倒煞是可爱,柔软的不像话。 “贺北城!你要是砍了它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加上这般娇软的语气,更软和了。 而此时除了贺北城,应该也没人去琢磨她娇不娇,软不软了,因为她口中那声‘贺北城’已经让宫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当着殿下的面唤殿下的名讳。 主子不要命了! 屏珠额头渗了一层层冷汗,胆子小? 宋总管怕是对这几个字有什么误解。 宋峤心底的震撼并不比他们少,这世上敢唤殿下名讳的除了帝后,怕就只有这位苏姑娘了。 如果殿下这都能容,呵……那苏姑娘可真的贵不可言了。 饶是贺北城,都因此微微怔愣。 他自有记忆起,便没听到有谁这般唤过他,江湖人就是这般不拘小节? 忆起曾经短暂的江湖行,那些人似乎都是毕恭毕敬的唤他一声殿下。 所以,敢唤他名字的,只有面前这个江湖小骗子。 看来,是真的急了。 “呵……” 贺北城低沉一笑,让众人的心都跟着颤抖。 上天保佑,主子不会被赶出去,他们可不想才来梨苑一天,就没了这份差事。 就在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时,只听贺北城温声道。 “阿梨说不砍,那便不砍。” 罢了,她这副样子再扔回去,只怕要给狼叼走,介时他可寻不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师傅。 一众宫人:?! 宋峤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 “阿梨有伤在身,不宜动气。”贺北城眉眼弯弯时,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让人恨不得腻死在里头。 唐娇娇想,这世上,大概没人能拒绝得了这样温柔的贺北城。 一众宫人已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惊喜,表情都已经麻木了。 总之,主子保住了,就已是万幸。 宋峤眉头轻挑,这位苏姑娘,前途无量! “夜里风凉,阿梨回寝房睡。” 然,唐娇娇盯着贺北城,一动不动,喃喃道:“我……腿软。” 妖精变脸太快了,但笑起来也真的是过分好看了。 贺北城眼里浮现一丝冷意,得寸进尺? 唐娇娇欲哭无泪。 她是真的腿软,不是想让他抱她回寝房。 三月夜间的风,很是寒凉,贺北城目光微敛,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黑夜某处。 片刻后,贺北城脱下外裳,温柔的盖在唐娇娇身上,弯腰将她抱起,缓缓步入梨苑。 “下次再爬树,看孤怎么罚你。” 唐娇娇缩在他的怀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完了,腿更软了,怎么办。 就算知道他是作戏,她也腿软! 这种绝色,要是在江湖里,早被人揉成一团生吞活剥了! 不过,以他的武功,应当也没人收的了他。 冷风愈发激烈,宫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从地狱到天堂,来回反复,这种滋味,真真是刺激。 他们这位主子,是个神人! 宋峤瞥了他们一眼,这些人也算是跟着走运了。 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 “你们都是苏姑娘亲自挑的人,各有各的福气,从今日起,便一心一意伺候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宋峤冷声道:“若有人生了别的心思,想要另谋高就,大可向苏姑娘秉明,但若吃里扒外,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就算苏姑娘不怪罪,我也能叫你们一层皮!” “可都听明白了!” 一众宫人连忙应下:“明白。” 他们都不傻,照殿下这纵容的程度,梨苑前途不可衡量。 明日天一亮,恐怕想往梨苑钻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得了这先机,哪会愚蠢的让给别人。 宋峤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眼下他是放心的,可将来就不好说了。 百花节将至,东宫很快又要添人了。 那几位可不如几位昭训之间小打小闹,她们出手,不死也得脱层皮! - 黑夜中,有三两身影快速自梨苑掠过,奔向各处。 皇后寝殿灯火未熄,帝后二人正执子博弈。 棋盘上黑白交缠,难分胜负。 “梓潼若再分心,可就要输给朕了。”皇帝漫不经心落下一子,打趣道。 皇后一怔,颔首:“皇上恕罪。” 皇帝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半柱香后,棋盘上依旧不分伯仲。 皇后终于意识到什么,清冷的脸色微红,正要说什么时,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进来。” 皇后一顿,看向皇帝。 皇帝放下棋子,哼了声:“若不探个底回来,皇后今夜怕是难以安寝。” 反应过来皇帝所指为何后,皇后的脸上终于添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多谢皇上。” 见到那久违的温柔,皇帝的眼神也柔软了几分。 黑衣人立在屏风后,将在梨苑所见到的事无巨细的禀报。 听完后,帝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错愕和讶异。 皇帝换了个姿势,饶有兴味的轻笑了声。 他此时倒是很想见见,能让城儿宠到这个地步的女子,到底有何能耐。 皇后眉间有一丝愁色:“这苏姓姑娘,到底来自何处。” 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让黑衣人退下后,才上前拉起皇后的手。 “人才刚进宫,梓潼若有疑,慢慢查就是。” 皇后低眉,依着皇帝进了寝殿,此时的确不适再论此事。 而另一边,贺北妱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她蹙着眉,半晌没动。 皇兄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吗。 她屏退心腹,从床榻旁边的柜子里小心谨慎的取出一张画像。 画上是一位小姑娘,罩白色毛领披风,于红梅下盈盈而立。 小姑娘年约十岁,但已可见其绝色姿容。 长发垂腰,矜贵从容,面若润玉,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头似是装了星辰万千,漂亮的不像话。 贺北妱眼眶微红,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画上人的容颜,小心翼翼。 “阿娇。” 十年了,你离开我们十年了。 若有因果轮回,你此时应已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皇兄今日带回来一个姑娘,名叫苏梨,你看到了吗。” 贺北妱喃喃道:“你会不开心吗。” “想来会的,毕竟,你若还活着,此时已经嫁给皇兄,我都有小侄儿了。” 想到此,贺北妱低笑出声:“你和皇兄的孩子一定是这世间最好看的。” 过了许久,贺北妱缓缓收了脸上的笑意。 又轻又慢的道:“阿娇,你是不是死不瞑目,是不是在等着沉冤昭雪。” “你放心,皇兄不会放弃的,他一定替你报仇,找出当年唐氏一案的真相。” 烛火熄灭,自黑暗中又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阿娇,你生辰快到了。” 画像再次被尘封,饶是贺北妱贵为嫡公主,也只得在深夜里偷偷拿她的画像缅怀。 唐姓,唐氏的每一个人,都是南庆的禁忌。 想不得,念不得,更说不得。 黑夜中,贺北妱目光坚定,她一定会等到唐氏平反的那一日! 她一定要将害死阿娇的凶手千刀万剐! 至于苏梨,呵…… 她明日便去会会她,看她哪一点比得了阿娇,看她哪一点能得皇兄这般宠爱。 第 11 章 唐娇娇这一夜出乎意料睡的很安稳,被外头吵醒时,人还带着刚醒的困惑迷茫。 她隐约听见了什么三公主殿下。 喔,三公主殿下,她知道。 南庆极重血脉嫡庶,只有皇后嫡出皇子皇女,方可称殿下。 贺北妱,当朝三公主,也是南庆唯一一位嫡公主殿下。 唐娇娇坐在床榻上放空了一会儿,才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起身。 一旁有早已备好的几套衣裳,好看是极好看的,但她翻来覆去比划了一遍,好像,她并不太会穿这个。 外头的动静愈来愈大,她甚至能听见那道冷到极致的声音:“让开!” 唐娇娇动作一僵,来者不善。 师娘说,三公主殿下生来尊贵,受万千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素来肆意张扬惯了,脾气大得吓人。 师娘还说,若将来她与这位殿下对上,最好不要为敌,但,公主殿下性子不好相与,就算她套近乎人家十有八|九也不会理她,所以,在唐氏平反前,离这位殿下远些为妙。 但是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应当……躲不掉吧。 唐娇娇叹了口气,随手扯下一套堇色宫装抱在怀里,在贺北妱下令踹门时,主动开了门。 几个正要踹门的粗使嬷嬷一个不备,差点儿摔个人仰马翻,稳住身形后,气愤的抬头看向始作俑者,眉头皱的能夹死几只苍蝇。 屏珠几人被贺北妱带来的宫人死死拦着,根本阻拦不了贺北妱,见门开了都不约而同望去。 然后,齐齐僵住了。 屏珠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仪容不整面见殿下,为不敬。 三公主本就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来找茬的,再见主子仪态不佳,只怕怒火更甚。 果然,只见贺北妱盯着唐娇娇,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反复打量了几遍,眼里的嫌弃呼之欲出。 “你在做什么。” 唐娇娇此时,穿着雪白里衣,乌发散在身后,素面朝天,眼神明净又无辜,怀里还抱着一堆衣裳。 她耸耸肩:“不会穿。” 唐娇娇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柔柔的,带着一股干净的空灵,听着很舒适,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不是皇兄,别在我跟前使这些狐狸精的招数!”贺北妱眼神愈发冷冽,而后一字一句道。 “仪容不整面见本宫,是为不敬,杖十。” 唐娇娇:“嗯?” 她明白了,这是来找事的! 屏珠几人慌忙求情,梨苑的宫人跪了一地。 杏青本欲偷偷出去报信,也被贺北妱带来的宫人拦住。 众人心里一凉,完了。 太子殿下对主子的在意他们都看在眼里,若今儿主子挨了打,太子殿下不会将公主如何,却一定会治他们一个护主不利的罪! 可三公主殿下,他们实在得罪不起啊! 唐娇娇看了眼几个身强体壮的嬷嬷,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这位殿下哪是性子不好相与,根本就是跋扈至极,倒是难为她起个大早来她这耍威风。 但以眼前状况来看,她大约反抗不了。 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对承受不了十个板子的。 沉默片刻后,唐娇娇问:“打哪里?” 众人一滞:“……” 贺北妱唇角一抽,冷声吐出一个字:“臀!” 唐娇娇双腿一紧,感觉她的臀凉嗖嗖的。 盯着贺北妱看了片刻,唐娇娇才无声一叹,垂下头软软道。 “让我把衣裳穿好。” 几个嬷嬷顿住上前的脚步,看向贺北妱。 贺北妱别开眼,似是嫌弃的不想再看她,随手一指:“你,去给她穿。” 被指了的屏珠忙道:“是。” 房门关上前,贺北妱的目光落在唐娇娇怀里那抹堇色宫装上,她眼神锋利如刀刃:“不许穿这个颜色!” 这是阿娇最爱的颜色。 一柱香后。 贺北妱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盯着房门淡淡道:“再等半刻不出来,就直接给本宫拖出来!” 唐娇娇听那杀气腾腾的语气,忍不住嘶了声,小声问屏珠:“她一直这么凶吗?” 这话屏珠不敢答,主子的事哪容他们置喙。 “我还有的救么。”唐娇娇又问。 屏珠白着脸,轻声道:“杏青桂平原要去清渝殿报信,都被三公主的人拦住了。” 唐娇娇瘪瘪嘴,那就是没救了。 师傅说的果然没错,不能招惹这位祖宗! 只是,她才来一天,就睡了一觉,怎么就惹上她了? 在贺北妱的耐心消磨殆尽时,唐娇娇唯唯诺诺的开了门,一抬头便是泪眼婆娑。 她没去触怒贺北妱,换了一套水红的宫装,明艳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更为娇俏,眼尾那一颗红痣仿若能摄人心魄。 睫毛上还挂着一排水雾,显然是刚哭过。 贺北妱:“……” 她还没打她,她哭什么哭! 唐娇娇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轻点打好不好。” 贺北妱呼吸一滞,压下心里的古怪情绪,毫不留情的拂袖:“撒开!” 怪不得能哄得皇兄那般相护,竟是靠这般不入流的手段! “还不动手!” 唐娇娇咬咬唇,她还是想不通,她怎么招她惹她了! 要不是她使不上武功,定要一巴掌把她拍飞,让她吼,让她凶! “打……打手心好不好。” 唐娇娇眨着一双水眸,可怜兮兮的伸出手,看着贺北妱。 对手太强,斗不过,只能没骨气的示弱。 贺北妱眯起眼,饶有兴味的看了眼嬷嬷手上的板子。 “你确定?”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唐娇娇快速收回手背在背后,摇头:“不确定。” 这一板子下去,她手骨都得裂了! 唐娇娇被摁在木凳上时,整个人都蔫了,贺北城那个妖精跑哪里去了,不来英雄救美么。 “唔!” 一板子下来,唐娇娇便痛的龇牙列齿,贺北妱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屏珠如宛几人急得眼睛通红,跪在贺北妱面前不停磕头求情。 贺北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盯着唐娇娇满目嫌弃,娇媚惑人,一身狐狸精味儿,哪有阿娇半点矜贵从容。 这般魅主,哪配与阿娇相提并论! 就这,还值得皇兄动心? 杏青离唐娇娇最近,见一板子下去主子脸色都发了白,便知三公主这是真下了狠手,若任由主子挨完十个板子,殿下迁怒,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左右都讨不得好,还不如搏个护住的名声。 杏青咬咬牙,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唐娇娇,刚好挡下第二个板子。 头顶上传来一声闷哼,唐娇娇一怔。 “主子。”杏青不敢触碰唐娇娇,只两手撑着木凳的边缘,身子与唐娇娇隔开,将她护在身下。 唐娇娇眨眨眼:“杏青?” 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忤逆贺北妱那个祖宗。 贺北妱眼神一紧,再看了眼面前头都磕破了的几个宫人,怒火更甚:“打。” 执刑嬷嬷当下没再犹豫,力气比刚刚还要大几分。 唐娇娇毕竟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人,是主子,她不敢完全下死手,可这小太监便不一样了,就是真打死了,后头追究起来,那也只会念在他护住有功,给予厚葬罢了。 “嗯!”杏青清瘦,身上没几两肉,哪经得起这般打法,当即便没撑住,碰上了唐娇娇的背。 唐娇娇眼神一凛:“下去!” 她敢躺在这里任她打,便是拿准了贺北妱不敢将她打死,顶多是受个皮肉苦,让这位祖宗消气,日后也不必再时常挂念着来整她。 但杏青可不同,这宫里,打死一个奴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杏青痛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忽略了唐娇娇反常的狠厉,只咬着牙道:“奴才定护主子周全。” 都已经这样了,也不拘多说几句好听的。 万一他有幸死不了,万一主子将来贵不可言,他今日的功劳,足矣让他青云直上。 这宫里,富贵不都是拿命拼来的么。 屏珠如宛桂平也不敢停,边求情边磕头,额头上早已见了红。 唐娇娇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怒意,她虽杀人不眨眼,但从不杀无辜之人,且,还护短! 若今日杏青因此折在这里,她定要贺北妱偿命! “唔!”她正要起身将杏青推开,心口便传来一阵剧痛,紧跟着喉咙泛起一股血腥味。 该死的,内伤发作了! 意识消失前,她在一片猩红中看到了一抹修长如玉的身影急急而来。 唐娇娇委屈的闭上眼,唔,贺北城,你夫人差点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妱妱vs娇娇相爱相杀 呃……妱妱啊,想好以后怎么哄你的阿娇了么,哈哈哈(坏笑的那种) 今天打的有多爽,后头悔的有多狠。 能求点那个白白的液体么,转个圈圈比心心感谢在2020-11-2522:06:49~2020-11-2712:1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茜茜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梨苑的空气都是紧绷的。 院子里,贺北妱带来的宫人与梨苑宫人跪了一地。 想起太子殿下刚刚的急切与恼怒,一众宫人脸色发白,心惊胆颤。 此时的寝房里,亦安静的可怕。 贺北城负手立在窗前,面色清冷,再无半点平日的温和,浑身犹如渡了一层寒冰,显然是动了怒。 贺北妱死死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气的眼尾发红。 不过挨了一个板子,何至于吐血昏迷! 屏珠四人跪在屏风后,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杏青因结结实实挨了两个板子,身子摇摇欲坠。 宋峤低眉顺眼的立在床前,见太医诊完脉才迎上去:“林太医,苏姑娘如何。” 林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算是上乘,他起身先是恭敬的朝贺北城贺北妱见了礼,才对宋峤道:“苏姑娘受了内伤,虽得到及时救治,但需好生将养,不得受刺激,动肝火,否则伤及心脉,有性命之优。” “且,苏姑娘体内余毒未清,眼下两者并发,不容乐观。” 宋峤心中一惊,猛地看向贺北城。 他竟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军营不留女子,殿下究竟是如何与苏姑娘相识的。 且苏姑娘不仅受了重伤,还中了毒,他隐约觉得,事情好像与他以为的有些出入。 贺北妱也同样一滞,发红的眼里有片刻错愕,她以为这个狐狸精是故意折腾陷害她的,却没想竟是有内伤在身,还余毒未清。 贺北城回身看着床上的人,冷声道:“毒何时能清,内伤何时能愈。” 林太医恭敬道:“回殿下,苏姑娘所中之毒没有解药,只需内力高深者将其完全逼出即可,之前已经逼出一半,若三日一次,再有一月便可彻底清除。” 贺北城眉眼微垂。 之前逼出的一半,应是师傅所为。 “至于内伤,只得以药物温养,恢复的好一年即可,若……” 林太医一顿,斟酌了说辞:“若因再受刺激气血涌动,或是受到重击,则另说,严重时伤及性命也有可能。” 贺北妱冷冷哼了声。 所以,这意思就是,这个狐狸精现在就是个娇疙瘩,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处处护着,让着。 呵…… 她贺北妱可没这善心。 听得这声冷哼,林太医忙垂下头,不敢再吭声。 宋峤也是头皮发麻,垂着头目不斜视的送林太医出门。 他也怵这三公主殿下,应该说这宫里除了帝后太子,没人不怵。 也不知,苏姑娘是如何招惹了这位祖宗的。 路过屏风,宋峤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宫人,上次盯着他看的那可怜兮兮的小太监,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想起刚刚进梨苑看到的那一幕,宋峤眼神微软,这几个是聪明的。 宋峤朝几人使了个眼色,屏珠立刻会意,几人小心翼翼的起身,扶着杏青出了门。 “还要再劳烦林太医了。” 林太医看了眼几人额头上还未凝固的血迹,与杏青唇色发白的模样,微微颔首。 医者仁心,自然无法袖手旁观。 一行人轻手轻脚的去了偏房,寝房内,只留下兄妹二人。 贺北城慢悠悠的坐在床榻边,瞥向贺北妱:“可知错?” 回应他的是公主殿下的冷冷一哼。 素来骄傲张扬的公主,在兄长面前,难得的露了一丝娇气,哼出来的尾音微微往上翘,似是委屈极了。 贺北城气笑了,指了指唐娇娇:“人都这样了,你还委屈?” 贺北妱低着头不作声,踢了踢鞋尖,上头那颗雪亮的珠子跟着微微颤了颤。 看得出来,公主是真的不开心。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没好气道:“行了,别跟我装。” 话落,惹来贺北妱一个白眼儿。 “她装你就纵容着,我就装不得了!” 提及此,贺北城换了副神色,定定看着她,幽幽道。 “听闻,这两年你很是肆意。” 贺北妱偏过头,半晌才嘟囔一句:“我是南庆嫡公主,肆意点又如何。” “呵……”贺北城不以为意哼了声:“你瞒的住我?” 贺北妱抿抿唇,没作声。 好半晌才轻声道:“我发过誓,不为阿娇平反,绝不成亲。” 此话一出,房里极有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北妱似是才想起来什么,沉着脸质问:“皇兄曾说过,只有阿娇才能做皇兄的妻子,苏梨是怎么回事。” 贺北城抬眸:“还知道我是你皇兄?” 贺北妱一滞,委屈的瘪着嘴,好半晌才喃喃认错:“妱妱知错,不该质问皇兄。” “呵……还知道认错,我还以为,这两年妱妱当真目中无人,肆意妄为呢。”贺北城漫不经心道。 贺北妱敛下眼底一闪而逝的锋芒,若不如此,她又怎能留在宫中。 “阿梨是师傅托付给我的,日后,你不可放肆。“贺北城知她心思,也没真去与她计较,只温淡道。 贺北妱一滞,而后皱着眉复杂的看向唐娇娇。 她知晓皇兄有个江湖中的师傅,是那个很神秘的天山掌门人,但她从未见过此人,只知道皇兄很尊敬这位师傅。 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皇兄对苏梨格外不同,原来还有这样一层瓜葛。 只是…… “托付给皇兄做什么,做太子妃么!” 想到这层可能,贺北妱的声音蓦地尖锐了起来。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已有些不耐:“她的伤养好便会离开,或许,你真想让母后给孤挑个太子妃。” 贺北妱忙低下头,皇兄每每对她用‘孤’自称时,便是真的要生气了。 然突然,她身子一僵,而后猛地抬头双眼发亮:“皇兄的意思是……” 这个苏梨,是皇兄用来堵母后的! “孤的意思是,你无端挑事,仗势欺人,罚禁足半月。”贺北城幽幽道。 贺北妱瞪圆双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不敢置信:“皇兄!你罚我禁足半月?!” 贺北城盯着她:“不可?” 贺北妱:“……” “你从来没这么罚过我,就为了这个狐狸……” “一月。” “明明是她衣衫不整冲撞了我,我罚她有何错?”贺北妱气的跳脚。 贺北城冷哼一声,淡淡道:“你十九了,也该选驸马……” “我认!”贺北妱咬牙切齿,狠狠道:“我认罚!” 贺北城点头:“嗯,回去吧。” 三公主殿下来时风风火火,走时怒气冲冲。 回到妱月殿,还砸碎了一堆物件儿,口口声声骂那个女人狐狸精,哄得兄长百般疼爱。 贴身侍女箐伏看着贺北妱躺在软榻上一边吃葡萄一边骂声不止,不由好笑。 “殿下看起来心情不错。” 贺北妱瞪她:“本宫明明自梨苑回来便大动肝火,哪里心情不错了!” 箐伏抿笑垂首:“是,奴婢定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贺北妱冷哼一声,不理她。 皇兄要作戏,她自然得添把火。 很快,传闻便铺天盖地覆满京城。 素来最得宠的三公主殿下因伤了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心上人,被罚禁足一月,连帝后说情都不管用。 梨苑除了四个贴身宫人外,其余宫人皆因护主不利被罚三月月钱。 这一日,京城各府上,都损失了不少易碎的玉器茶盏。 - 贺北妱走后,贺北城便替唐娇娇运功逼毒,因唐娇娇体内毒素顽固,超出了贺北城的预料,足足一个时辰,才收了内力。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因过度耗费内力,面色稍显疲乏,起身时身子不受控制的一偏,刚好斜靠在了床头。 而被他扶着的唐娇娇也因失了重心软软倒在他的腿上。 贺北城身子一僵,眼神微紧。 片刻后,冷声道:“起来。” 唐娇娇睫毛动了动,被发现了。 她在他腿上滚了滚,才半抬起头看向贺北城:“夫君。” 不待贺北城说话,唐娇娇又将脸埋在他腿上蹭了蹭,委屈至极道:“小姑子差点把我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暂时跟着榜单日更一章哈 跪求不要养我,前期数据超级重要的,比心心感谢在2020-11-2712:16:41~2020-11-2813: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f咖啡啡15瓶;人间理想、凡心后援会会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窗外梨树上,一对雀儿欢快而来,透过红木窗户,能清晰的听见它们喜悦的歌声,有风拂过,一阵怡人的梨香自缝隙处飘来。 小姑娘软糯委屈的声音便是这个时候传入贺北城的心底,漾起一阵涟漪,又渐渐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贺北城才将趴在他腿上撒娇的小姑娘扶起来,动作不算温柔,但也并不显粗鲁。 没有半分逾矩,也透着冷淡疏离。 唐娇娇看出了他的疲态,知晓他是为自己逼毒损了内力,当下也乖巧的借着他的力道柔顺的倚在床榻上默不作声。 贺北城缓步走至窗前打开窗户,梨香更显浓郁,他盯着那一树梨花,久久不语。 因宋峤禀报时贺北城才刚起身,遂连更衣也没来得及便赶来了梨苑,身上仍如昨夜般只罩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外袍,显得太子愈发清瘦,相比平日里的清冷温淡,此时的贺北城多了一丝柔软与羸弱。 垂在腰间的长发,惹来带着梨香的微风青睐,缓缓起舞,修长的背影完美到极致,如九天仙君翩然而立,仿若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 唐娇娇越看越觉赏心悦目,这般人间绝色,要不是身居高位,武功高强,定是要被人争来夺去,恨不得藏于后院,日日欢好。 “今夜庆功宴。”贺北城突然道。 唐娇娇用带着疑问的语气嗯了声,眼神却未从他的身上挪开半分,其中惊艳与觊觎毫不掩饰。 “你想要什么。” 唐娇娇终于眨了眨眼:“嗯?” 贺北城转身看着她,面色平淡:“孤带你回东宫,必要有一个说法,对你,也对外。” 唐娇娇微微直起身子,心里似有所悟,他这是要给她名分? 却不想,见他神色郑重道。 “孤不是你的夫君,孤是在一棵榕树上将你捡回来的,认下你夫君的身份,带你回东宫,是因为孤不愿迎娶太子妃,而你,亦需要孤的庇护,调养生息。” 贺北城缓缓道:“所以,这姑且算是一桩交易。” 师傅将人托付给他,他理应护她周全,但姑娘家的心思瞬息万变,他不能任她假戏真做。 所以,即使他知她未失忆,知她明了自己只是作戏,但还是得断了她某种可能产生的念想。 唐娇娇怔愣,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与她将此事说开了。 “苏梨这个名字,是孤给你取的,若你有朝一日恢复记忆想离去,这个名字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孤也会护你安然脱身。” 对上小姑娘明净无措的眼神,贺北城话锋一转,歇了拆穿她装失忆的心思。 但想到她对他明目张胆的觊觎,又添了句:“若你恢复记忆后想留在这里,那便会困于宫中寂寥一生,因孤有心上之人,断不会与你有半分真情实感。” 贺北城想,他的意思应该足够明显了。 果然,只见唐娇娇眼神从诧异到震惊再到失落,最后默默的垂下头。 他竟有心上之人! 他这颗南庆最辉煌耀眼的明珠,竟也会动凡心! 她实在想象不出,他心上那人该是何等天人之姿,世间绝色。 唐娇娇掩下心底隐隐的失落,陷入沉思。 她所料不差,他是为了挡桃花才将她带进宫的,眼下的局面,按他说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陪他作戏,他给她庇护,各取所需。 而她日后该如何离开这皇宫高墙,也不需要她再费心思。 这对她而言,再好不过。 至于,他这个人…… 既已名花有主,她不再觊觎便是,只多看几眼,总也不算夺人之美。 想通后,唐娇娇再抬头时,眼里已蓄满了水雾:“你为什么一开始不与我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夫君。” 方法好是好,但她与杏青挨的打,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贺北城盯着眼前这个得寸进尺的小骗子,气笑了,若不是她醒来就捏着一根银针想要对他出手,他还真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你想要如何。” 唐娇娇没曾想他这么上道,微微错愕后,委屈的瘪着嘴:“屁股疼。” 贺北城:“……” 片刻后,贺北城挪开目光:“孤已罚妱妱禁足一月,你若不解气,孤会为你做主。” 禁足一月? 唐娇娇眨眨眼,这处罚算轻还是重。 “小姑子经常被禁足吗?” 贺北城眉心一跳,转头欲要纠正那声‘小姑子’,却撞进一双迷惑清澈的水眸里,他唇角动了动,吐出两个字:“从未。” “妱妱很知规矩,向来进退有度,父皇母后亦很疼她,从未被罚一月禁足。” 唐娇娇睁大双眼,指了指自己的臀,毫不掩饰眼里的怀疑:“就这,还进退有度?” 贺北城别开眼,眉间有一瞬的不自然,不知是因唐娇娇大胆的举动,还是想起了刚进梨苑时看到的场景,迟疑好一会儿才道: “妱妱性子虽张扬霸道了些,但历来都很重规矩,只是这几年,她为了不招驸马,有意张扬跋扈,让人不敢觊觎。” “她今日这般亦是事出有因,过错在孤。” 贺北城没说的是,贺北妱并不是这几年才开始张扬跋扈,而是自唐氏一案后,便已如此。 十年前的妱妱乖巧可爱,性子和软,也最喜欢黏着她,一口一个阿娇唤的比他这个皇兄还亲切。 唐氏一案时,妱妱亲眼目睹了那场鲜血淋漓的斩杀后,性子就彻底变了。 那年,妱妱才九岁,他亲眼看见她眼里的清澈变成蚀入骨髓的狠厉。 唐娇娇眉头微敛,所以贺北妱今日来寻她麻烦,是有一个她不知晓的缘由,而这个缘由,贺北城不打算告诉她。 好在她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此事因孤而起,孤允诺你一件事,只要不违反南庆律法,皆可。”贺北城继续道。 唐娇娇眼睛一亮,能得太子殿下亲口允诺,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虽然她原已不打算追究,但能得这个便宜,不要白不要。 “好。” 贺北城微微颔首:“嗯。” “你的内伤若好生将养,半年后可痊愈,你体内的毒素,孤会在一月内替你清除,所以,你在此地留半年即可。” 唐娇娇靠在床边,轻轻嗯了声。 他这是在告诉她不要纠缠于此。 “你既然不是我的夫君,我留在这里,该以什么身份。”唐娇娇垂眸,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与委屈。 贺北城只作不觉,温淡道:“若你不愿留在东宫,孤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随时可自由离去。” 唐娇娇声音微讶:“你图什么?” 听这意思她可以选择不替他挡那桃花,他却还会护她周全。 贺北城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你有半柱香的时间选择。” 师傅既然没告诉她缘由,必有其道理,他也不必如实相告。 唐娇娇眨眨眼,而后幽幽道:“若我选择留下呢?” 她没有理由凭白受他的眷顾。 贺北城眸光微敛,徐徐道:“你的一切用度皆按太子妃的规制置办,除了太子妃这个名分,你要什么都可以。” 唐娇娇偏头,望向窗外的那一树梨花,许久后,才喃喃道:“听着似乎不错。” “能选择,自然要最好的。” 看似不相关的两句话,却是给了贺北城答案。 他走至窗前,将窗户关上:“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期吹风。” 而后,又温淡道:“半年为期。” 唐娇娇缩回被子里,将头盖住,闷闷回了声:“嗯。” 话未说透,但他们却默契的明白,接下来的半年,苏梨是太子殿下捧在手心的‘心上人’,只要她苏梨在,便没人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我鹅子是端正的,绝对不会趁人之危!嗯,就是这样。 至于马甲,两人总会先掉一个,想看娇娇先知道太子的心上人就是她,还是想看太子先知道姜梨就是娇娇。 这章发红包,庆祝鹅子女鹅达成交易。 有小可爱问女鹅什么时候变强,其实,从下一章她有了名分开始,就算是演戏,也肯定不会受太多委屈的,但她没了十年的记忆,又养在江湖,肯定不会一来就在宫里运筹帷幄的,大多时候,就是看起来温软可欺的小宝贝,至于武功,就是文案说的,她颠覆平日软糯的形象救了城城后,才会暴露。 感谢在2020-11-2813:42:23~2020-11-2920:0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雨清风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4 章 如今天下以强者为尊,南庆,川西,宸东,北周,四国以雄厚的兵力,财力相继脱颖而出,形成百年来四国鼎立,相互制衡的局面。 其余小国皆择大树附庸,也有一身正气自强不息的小国,顽强立足天下,但有这种魄力且有本事生存于四国之中的国家少之又少。 百年来,四国之间大小战争不断,但凡帝王,谁不想做这天下共主,可百年过去,却从未有哪位君王能打破四国鼎立的平衡。 就在两年前,北周屯兵骚扰南庆边关,南庆太子贺北城作为储君,需功绩傍身,南庆天子一道旨意下达东宫,任太子前往边关镇压。 可谁也没想到,贺北城竟带着大军一路杀到北周皇城,原本与北周交好的川西援军不知为何迟迟未到,北周最终被迫归降,附属南庆。 天下四分的局面至此被打破,南庆因北周归降,扩大版图,一跃成为四国之首。 此等振奋人心的大事,自是举国同庆,在一月前北周归降的消息传入京城时,天子宣布大赦天下,减轻百姓税负,一时间,南庆上下欢呼雀跃,奉太子殿下为神邸,尊崇敬仰。 而贺北城这个名字亦响彻天下。 昨日望天台已封赏大军,今日天子在百花池举办庆功宴,犒劳将士,百官作陪。 礼乐自申时开始,便徐徐而起,舞姬在几道池边翩然起舞,广袖窄腰,轻纱摇曳,宛若瑶池仙子,美不胜收。 陆续有官员携家眷入席,闻歌赏舞时与同僚打着官腔。 酉时过后,朝中重臣携家眷陆续而来,先至的官员免不了起身拜见,客气寒暄。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太傅大人,作为太子的老师,今朝可谓是风光无两,就连平日素来看不惯他的几位老臣,都沉着脸没去呛声。 太傅秦安,以仁善正义闻名,但凡露于人前,都是一副慈眉善目,文学大家的风范。 饶是此时被众人围绕,他依旧笑的如沐春风,无半点傲然自得。 可凡尘之人都有情绪,更何况此般大喜,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便是极善隐匿。 正奉承间,皇子公主驾临。 众官员一一见礼后,默契的噤了声。 今儿是东宫主场,他们不好多加攀谈,但也不能在几位皇子面前,肆意捧着东宫。 尤其是在贺堇宸面前。 二皇子贺堇宸出自赵贵妃,赵贵妃宠冠后宫,贺堇宸自然也得天子看重,虽不及太子声名显赫,但其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贺堇宸对众官员的识趣恍若未觉,他捏着琉璃盏杯饮了口玉露,温润如玉,如沐春风,尊贵的天家气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太监的高呼,在场所有人皆起身相迎。 “参见太子殿下。” 歌舞在这一刻停止,唯有贺北城款款而来,紫色的宽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锦袍之下环着一根玉色腰带,那是太子才能佩戴的玉带。 夜色撩人,舞姬倾城,却都不及太子殿下万分之一。 他脚步平缓,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贵女的心尖,让人怦然心动,不断沉沦。 贺北城路过几位皇子面前时,脚步稍顿。 虽只有短暂的片刻,却也足够他们心跳不止,神情微乱。 毕竟,做贼心虚。 贺北城走至八角亭,才转身温淡道:“起。” “谢太子殿下。” 众人缓缓起身,有贵女忍不住望向那抹矜贵无双的明月,顿时便挪不开目光。 秦霜婷只快速瞥了眼,便坐在位子上,不再抬头。 在外人看来,秦大小姐气度从容,温和端庄,而只有秦霜婷自己知道,她那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 宋玉瑶便不似她那般含蓄,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贺北城身上,还是宋大夫人看不过去,强行将她的头摁了回来。 苏梓芸则从头到尾都未抬头。 贺北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在人群中瞥了眼小将军江澈与卓烽。 却见江澈面带愁容,一张俊郎的脸挤在了一块。 贺北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能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兔崽子愁成这般,应当不是小事。 没待他细想,帝后与一众嫔妃驾到。 众人再次跪拜。 帝后落座于最高最高位,天子抬手,笑容满面:“众卿免礼。” “谢皇上。” 待所有人落座后,皇帝才朗声道:“今日庆功宴,无须繁文缛节,众卿随意。” “是,谢皇上。” 几番君臣礼后,宴会正式开始。 丝竹管弦,飞天舞姬,美轮美奂。 太子所在的八角亭里,拜见之人未有间断,琉璃盏的玉露添了一次又一次。 就算贺北城酒量再好,也经不住这般轮番轰炸。 贺北妱看不过去,起身走向八角亭。 她原本是在禁足期,但身为嫡出公主,她不能不出席庆功宴,是以,今日便被特许解除禁足半日。 贺北妱拿了琉璃盏,立在贺北城身边,美目一横:“我替皇兄喝!” 公主殿下一身肆意之气,霸道至极。 众官员惊慌之余,却见太子殿下默许,便只得任由贺北妱替酒。 原以为有贺北妱在,能挡些酒,哪知不仅未少,反而增多。 且后头来的都是未婚配的年轻公子。 反复数轮后,贺北妱迷瞪瞪的看着贺北城,难得在外露了娇态。 “我名声都这般要不得了,他们怎还往上凑?” 贺北城唇角微微上扬:“因为妱妱是南庆唯一一位嫡公主殿下。” 贺北妱蹙眉,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揶揄,瞪他一眼:“皇兄你看不见么,那些贵女恨不得用眼神在你身上瞧出一朵花来!” 公主面带红晕,语气娇憨,一瞧便知,是喝醉了。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召来贴身侍卫臧山:“送公主回她的亭子。” 臧山目不斜视,俊郎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是。” 贺北妱这才看向臧山,而后轻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山山回来了啊。” 臧山垂着头,一板一眼回道:“卑职酉时刚回。” 贺北妱盯着他瞧了半晌,而后不满的哼了声:“无趣。” 要不是她见过这个木讷的侍卫在皇兄面前笑的跟朵花儿一样,她还真以为他就是这般的冰冷的性子。 第 15 章 丝乐骤停,寂静无声,贺北城的话清晰的传入了百花池每一个人耳中。 他们自认听懂了太子口中的每一个字,却又觉得不解其意。 亦或者说不想明白。 侧妃! 怎么能是侧妃! 太子殿下带回一位姑娘入主梨苑,这事已经众所周知,今儿一早甚至为了那姑娘罚了三公主一月的禁足。 能得殿下这般上心,位分定然不会低。 可他们以为最多不过良娣,却没想到竟是侧妃。 整个百花池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尤其是诸位贵女,面色僵硬,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 侧妃的位置只有两个,太子殿下却要将其中之一给那来路不明的女子! 如此一来,就算她们能入东宫,也多半是要被那女子死死压着。 京城贵女向来傲气,如何能接受一个毫无身份的女子压在她们头上,是以,脸色都难看至极。 秦霜婷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但那快要嵌入肉里的指尖代表着她此刻的愤恨。 还未大婚便先迎侧妃,这是在打太子妃的脸! 而她是必定要成为太子妃的,所以,殿下今日这一出便等同于打她的脸。 且天子赐婚的侧妃,就连日后的太子妃也不能随意动她! 秦霜婷微微闭上眼,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心中那一团郁气压下。 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不值得她这般愤怒记恨。 宋玉瑶咬着唇,眼里隐隐有了水润,这些年太子表哥从未多看她一眼,她以为是太子表哥还挂念着那人,而佳人已逝,她觉得只要她坚持不放弃,太子表哥一定会喜欢她。 可没曾想,表哥当真动了心,但那女子不是她。 诸多贵女中唯一很平静的便是苏梓芸,她始终安静的坐着,泰然自若,好似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 东宫几位昭训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低着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殿下亲自请旨,且是侧妃,她们再如何不甘也无能为力。 皇帝也是愣了好半晌,才低声念了句:“侧妃。”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天子的旨意。 虽然他们并不愿意听到那个答案,但所有人心里门儿清,陛下不会驳了太子。 且不说此次收复北周的功劳,就光一个东宫二字,陛下便是要偏爱的。 更何况太子多年不近女色,冷心冷情,今朝却主动请封,陛下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 果然,只听皇帝笑了几声,欣慰道:“既是太子亲自请旨,想来那姑娘定有过人之处,朕该当成全。” 这便是应了。 贺北城恭敬跪下:“谢父皇。” 与此同时,所有人起身朝太子拜下:“恭贺太子殿下。” 南庆乃君王制,律例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不得冲撞皇家。 不论是生辰宴,葬礼,亦或是大婚。 是以,这场庆功宴,已有太子请旨赐婚,之后便不能有人再请天子赐婚,否则,便视为对太子不敬。 王玄低下头,不敢再有半分动作。 宴会一直持续到夜半,帝后离席。 贺北城眼里已是微醺,起身时还摇摇晃晃,宋峤忙上前将人扶住:“殿下,咱回宫吧。” 他比谁都清楚,殿下醉了。 殿下醉了,与平日里是不一样的。 若不是顾及着帝后未离席,他早就要将殿下带回东宫了。 贺北城眼尾泛红,轻轻嗯了声,刚走两步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江澈的亭子。 果然,人满为患。 太子揉了揉眉心,这兔崽子是不知道他如今是块受人争抢的香饽饽么,竟还敢喝醉! “去让卓烽送江澈回……” 太子说到一半便顿住。 宴席上没了帝后,众官员便肆无忌惮,卓烽的亭子里如今亦是围满了人。 贺北城:…… 嗯……卓烽也是块香饽饽。 略加思索,贺北城折身走向二人的亭子。 宋峤一惊:“殿下!” 贺北城瞪他:“别吵!” 宋峤:…… 宋峤望了眼臧山,二人默契的交换了眼神。 若殿下等会儿要做什么不对劲的事,臧山便立刻将人抗走。 反正殿下醒来会不记得的,且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同为骠骑大将军,卓烽江澈的亭子自然是挨着。 众人见太子亲临,忙起身恭迎。 而太子立在中央,哪边也没进。 贺北城看了眼卓烽,再看向江澈,无一例外收到了求救信号。 太子轻嗤:“蠢货。” 众人:…… 他们幻听了? 矜贵无双,清冷如仙的太子殿下在骂人? 宋峤臧山低头装死。 “江澈。” 江澈醉意散了大半,恭敬行礼:“殿下。” “孤记得,你说你建功立业后,要另立府邸?” 众人大惊:?! 什么另立府邸,江大将军不是江府的嫡长子么,江老太太与江大人尚在,他怎能另立府邸! 众人下意识看向江沣,果然见后者一脸惊愕无措。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江澈身上。 少年面上带着酒后的红润,眼里却并无半点迷茫,只见他从桌后绕到亭子前面,跪在太子面前,坚定道:“确有此事。” 众人再次震惊。 半晌无话。 长辈尚在,另立府邸是为不孝。 而南庆最重孝道。 若不是太子殿下在,只怕什么样刺耳的言语都要往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身上招呼了。 “嗯,孤准了。” 贺北城道,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众朝臣再次惊愕,而后陷入沉思,太子立于云端,矜贵疏离,从不多管闲事,虽说江澈属太子麾下左膀右臂,但太子也没道理去干涉属下的家事。 在场的都是些人精儿,当下便猜到此事怕有隐情,看江沣的眼神便不对劲了。 江沣再也忍不住,砰的跪在贺北城面前:“殿下,请殿下收回成命!” 贺北城看他一眼便偏过头,嫌弃的皱眉,问江澈:“这老头是谁。” 长得真丑。 江沣:…… 他未到四十,如何就成老头了? 第 16 章 三月新春,万物复苏,而太子的清竹殿内却有一整个园子都是光秃秃的树枝。 那是腊梅,风骨傲然,只在寒冬盛开。 园子的尽头,有一方篱笆小院,简单精致,为这深宫添了股人间的烟火气儿。 这便是皇宫上下皆知的地方,东宫的禁地,梅苑。 之所以称为禁地,是因太子明令禁止,不许外人踏入。 宋峤是太子心腹,掌理东宫,臧山是太子贴身侍卫,形影不离,这‘外人’二字,自然不包括他们。 初春夜风微凉,臧山快步穿梭在林间,将太子往怀里拢了拢,即便知道怀里的人内力高深,不会畏寒,但还是下意识的想替他挡下寒风。 因为他的主子太瘦了。 瘦的让人心疼。 宋峤先一步到了梅苑,臧山到时,他已收拾好床榻,烧好了茶水。 “看来两年不见,我与宋总管默契不减。” 臧山生的俊郎,轮廓分明,冷如冰霜时,让人不寒而栗,而笑起来时却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像极了邻家少年郎,单纯无害。 宋总管瞧他一眼,轻笑:“两年不见,臧侍卫变脸的功夫依旧。” 臧山挑眉,没再接话,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放在床榻,盖好软被。 贺北城已然睡熟。 太子双眼的漠然褪去,看着柔和而又羸弱。 臧山看着看着,眼眶便发了红。 “殿下这心病,不知还要多久。” 听出臧山语气里的哽咽,宋峤倒水的手微微一顿。 心病。 是啊,殿下这心病不知何时才能愈。 很多事不会因为他们刻意忽视,而消失无踪。 伺候完太子洗漱,又喂了些热水,宋峤与臧山才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二人并肩立于枯树之中,默契的仰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谁也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峤才叹了口气:“十年了,殿下还没放弃。” 臧山垂眸,扫了眼月色下满园的枯枝,眼里划过一丝心疼:“或许,旧事了解之后,殿下方能放过自己。” 宋峤不置可否。 会吗,或许会吧。 他希望会的。 “那一年,也是春天。” 本该充满朝气的季节,却染了铺天盖地的血色,整个京城,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臧山握紧双拳偏过脸,似乎不愿去回忆那场残忍的悲剧。 “苏侧妃当真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 宋峤的目光终于从弯月上挪开,低着头轻轻嗯了声。 他原以为,梨苑的主子会是一个特例,却无意中听见了那场交易。 臧山皱眉:“那传闻?” 宋峤叹了口气:“自然是假。” 意料中的答案,臧山却并没有半分喜色:“我以为,殿下真的动了心。” 虽然他确实没有信过,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他希望有人能将殿下拉出深渊。 可是,谁能呢。 “世上有谁,能及唐大小姐。” 唐大小姐。 他们有多久没有听过这几个字了。 有十年了,这个姓早已是禁忌。 臧山脱口而出的一句唐大小姐,让两人再次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唐大小姐,唐娇娇。 想起那位娇女,臧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觉得,那大概是天上人间,最好看的姑娘。 唐家乃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家学渊源。 唐家家主唐扶之彼时乃当朝太傅,太子的第一任老师。 唐娇娇生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占嫡占长,除了皇家女,唐娇娇便是这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姑娘。 唐家大小姐出生那日,天边现了数道光芒,金色尤甚,钦天监禀报天子,凤女降世。 太子一出生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而唐娇娇便是一出生,就摘了南庆这位矜贵无双的高岭之花。 唐娇娇出生当日,圣旨就已达唐府。 天现祥兆,凤女降世,赐太子妃。 唐娇娇满月宴上,两岁的太子殿下盯着襁褓里对他笑的小奶娃,良久后低喃了一声:“娇娇。” 太傅当时微愣后眼睛一亮:“娇娇,甚好。” 他与夫人正为起名头疼,选了一页纸的名字,都没能拿出个主意。 太傅爱女如命,他觉得什么名字都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娇娇。 可不就是他的娇娇宝贝么。 而没人知道,两岁的太子殿下只是在说小奶娃娃看着太过娇气。 这桩天赐良缘初时自然有人质疑,而随着唐娇娇日渐成长,这些质疑逐渐消散。 京城皆知,唐府大小姐三岁能诗,五岁成曲,七岁已可窥其容颜绝世。 而她一举成名的,则是那年南庆天子大寿,八方来贺。 十岁的唐家大小姐以一曲《飞凰》力压他国公主,名动天下。 有幸观其倾城一舞者,无不赞叹唐府嫡长女,国色天香,世间仅有,待他日长成,必当举世无双。 而谁也没想到,转眼间,佳人香消玉殒。 当夜,奉王谋反牵连唐府,紧接着唐府又被查出通敌叛国,两案并发,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天子震怒,两位殿下在雨中跪了两天两夜,也只救下唐氏九族,第三日,京城唐太傅府满门抄斩。 包括唐娇娇。 那一曲《飞凰》成了唐娇娇生命中最后一舞,后称归天之舞。 唐府大小姐于锋芒最盛时陨落,意为归天。 这位出生天降祥瑞的凤女,死时,还是那身雪白缥缈的舞衣,被血染的鲜红。 臧山抬头,又望向那抹弯月。 或许,如她那般的女子,当真是天上的仙子落入凡尘走一遭便回归仙位。 可活着的人,痛苦不堪。 三公主殿下亲眼目睹那场斩杀,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再无往日的乖巧柔顺,眼里冷如冰霜,杀气骇人。 太子殿下更是以命相逼,彼时,已有数位大臣为保唐氏撞死在大殿,皇后娘娘怕太子惹了正盛怒的天子,又不忍让他亲眼见证这血腥,派心腹将其拦住,送往安平,远离乱局。 那一年,死了很多人。 多到数不清。 唐氏百年世家,本就根深蒂固,而唐太傅又年少成名,良善大义,门下学生众多,愿意为唐氏而死的人,当真是不计其数。 臧山转身望向小屋,他不知道该庆幸殿下没有见到唐大小姐死时凄惨的模样,还是该惋惜殿下连挚爱之人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或许,对殿下来说,身为尊贵的太子殿下,却护不了自己的老师,未婚妻,这比钻心之痛更甚。 他曾以为,年少时不懂爱,殿下终有一日会忘却。 可没有,时日越久,殿下心中那根刺便扎的越深,他时常听见殿下睡梦中唤‘娇娇’,这两年在营中更甚。 “夜深了。”宋峤轻声道。 臧山转头,低低嗯了声。 “我在这里守着殿下。” 宋峤点头:“好。” 明日一早册封侧妃的圣旨便要到梨苑了,他得回去准备准备。 宋峤离开后,臧山便跃上房顶,找了个位置躺下。 底下满园的枯枝尽收眼底。 每年冬日,满园腊梅依旧盛开,可那位天之骄女,再也不会立在梅树下浅笑。 而每到腊梅盛开时,殿下总要日日住在这里,直到最后一朵梅花凋零。 除此之外,殿下每次醉酒后,必要来梅苑歇。 因为殿下十一岁那年误喝玉露,人生中第一次醉酒,是与唐府大小姐在此处赏梅。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呀~ 真相慢慢就要揭开了 感谢在2020-12-0315:41:54~2020-12-0422:2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昼为焚5瓶;面面家的小衣衣2瓶;恶龙大人、可爱鬼、眉飞色舞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唐娇娇是被屏珠如宛从床上硬扒起来的。 屏珠如宛趁人还在发懵,就眼疾手快分工明确替她穿衣梳洗。 “主子,圣旨到了。” 圣旨当前,不能仪容不整,可因着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过多装扮,一头青丝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钳上一颗雪白圆润的珠子。 唐娇娇被突然唤醒,眼里还带着未褪的迷茫,她呆呆坐着任她们倒腾,看着乖巧极了。 直到被屏珠如宛一左一右扶着出了门,唐娇娇才猛然清醒。 “圣旨?” 屏珠一边扶着她走的飞快,一边恭敬回道:“回主子,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陈公公。” 陈公公是天子近身大总管,一般小事不需要他亲自传旨。 今日亲走这一遭,绝不会是小事。 主子占了梨苑却又未定名分,所以昨日的庆功宴上,殿下必定要给出一个态度。 梨苑昨日并未去庆功宴,所以她也不知晓殿下表了什么态。 但眼下一大早圣旨便至,极有可能便是册封圣旨。 只是不知,主子会是什么位分。 但按理说,住了梨苑应是良娣。 屏珠压下心中的激动,步伐更加急切,若真是册封圣旨,绝不能有丝毫耽搁,让主子在天子面前留了不好的印象。 对于屏珠如宛的紧张,唐娇娇便要淡然许多。 贺北城昨日特地问过她要什么名分,所以,今日这圣旨,应是他给她请来的。 “夫君呢。” 屏珠几人虽早已听过主子对殿下的称呼,但每次听着仍觉心惊胆战:“回主子,殿下昨夜宿在了梅苑。” 唐娇娇疑惑的嗯了声,贺北城的寝殿不是叫做清竹殿么,怎多出来一个梅苑。 眼看就要到了前院,屏珠只来得及小声道:“那是东宫的禁地,不能擅入。” 唐娇娇眨眨眼,禁地。 “在清竹殿里头?” 屏珠轻轻点头:“是。” 唐娇娇没再多问,因为她已看到院里梨苑的宫人跪了一地。 陈弗带着几个小太监立在院中,白面上不见喜怒,看不出有无不耐。 听得动静,他侧身望去。 只见姑娘自长廊处款款而来,绯红宫装,白玉作饰,行走间裙摆摇曳,随性从容,颇有股江湖儿女的率性。 待走近时,陈弗微微一怔,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清澈如水,空灵至极。 绯衣极艳,红痣妖娆,可配上那双明净的眼睛,却有股出尘脱俗的纯净之美。 宫中佳丽三千,陈弗却是第一次见到,能将妖与清融洽得如此完美的姑娘。 怪不得能得殿下这般青睐。 “苏姑娘接旨。” 待唐娇娇走至一众宫人前方时,陈弗才收回思绪正色道。 唐娇娇乖巧的跪在前头,一举一动从容有度,未有半分差错。 陈弗眼底划过一丝微光,嗓音尖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苏梨,柔嘉淑顺,秉性安和,甚合帝心,即赐婚东宫太子,封侧妃,赏银千两,和田玉一对,玉珊瑚一对,进贡丝绸十匹,明珠十颗,玉如意一对,钦此。” 侧妃! 众人大惊,而后又是狂喜。 不止是侧妃,还是天子赐婚,他们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臣妾领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娇娇依礼叩拜谢旨,这些宫中礼仪师傅严厉教导过,而她亦学的很快,似是早已刻入了骨血般,几乎一遍就会。 陈弗眼神微敛,上前将圣旨放入唐娇娇手中,躬身后退一步: “奴才恭喜苏侧妃。” 按照陈弗的地位,不必对东宫侧妃卑躬屈膝,但主子毕竟是主子,该有的礼节不可废。 且,太子亲自请旨赐婚的侧妃,其中分量自是不同。 唐娇娇起身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屏珠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上前客气的递了丰厚的赏钱。 “有劳陈公公。” 侧妃没有大婚,圣旨一下便是成礼,此时的赏钱亦可称喜钱,陈公公笑着收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去复命。 陈弗一走,唐娇娇便将圣旨塞给屏珠,准备回去补个眠,却见宋峤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梨苑。 “奴才见过苏侧妃。” 唐娇娇看了眼他身后的琳琅满目,挑眉:“这是?” “回苏侧妃,这是殿下赏赐给苏侧妃的。” 唐娇娇勾唇,贺北城出手倒很是大方。 只是不知,这些东西她走时能不能搬回梨花宫。 梨苑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如宛几人脚步都是飘浮的,他们以为,第一次册封最多不过良娣,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仅是侧妃,还是天子赐婚。 天子赐婚,可不同于寻常册封,有这道圣旨傍身,就算将来太子妃入主东宫,也动不了梨苑。 唐娇娇让屏珠给梨苑所有的宫人发了丰厚的赏钱,又另外给他们四人赐了不少物件儿。 “谢主子。” 梨苑宫人个个满面春风,开心极了。 唐娇娇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她明白这宫里的宫人都指着能进一方宫殿伺候一位主子,主子出了头,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 可是,她在这里呆不久,注定得让他们失望了。 如此想着,唐娇娇又赐了些赏钱下去,反正又不是她的东西,给起来毫不手软。 梨苑的宫人领了两次赏钱,乐的个个合不拢嘴,不住的夸主子人美心善,温柔大方等等。 而此时的华安殿,陈弗正向天子复命。 “回禀皇上,苏侧妃性子温和,从容大度,礼仪堪比贵女之首。” 天子讶异,看向陈弗:“堪比贵女之首?” 陈弗垂首:“是。” 天子盯着陈弗瞧了半晌,才低笑了句:“你这话若给妱妱听见,看她怎么收拾你。” 京城谁人不知陈大总管眼光毒辣,就连仪态最出挑的秦家大小姐当初也只得了句上佳,足矣可见这句贵女之首已是极高的评价了。 陈弗忙道:“殿下乃皇家嫡女,尊贵无双,自无人可比。” 天子哼笑了声:“惯会奉承。” 陈弗头垂的更低了:“奴才不敢。” “行了,可瞧出不妥?” 陈弗正了面色,道:“回皇上,并无不妥。” 天子点头,嗯了声,未再言语。 并无不妥,一个丛林捡回来的女子,却如此精通宫中礼仪,着实反常。 陈弗垂首恭敬立在一旁,过了许久,才听天子道:“去查查。” “是。” - 唐娇娇刚送走宋峤,将自己甩进床榻,便听屏珠禀报几位昭训拜见,她望着纱帐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前往前院。 做太子的女人,真不容易。 几位昭训比上次恭敬许多,姿态放的极低,毕竟彼时她只是苏姑娘,而如今已是苏侧妃,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 薛昭训从头到尾除了见礼与恭贺的话外,便再未出声,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有些怕唐娇娇翻旧账。 唐娇娇只做不觉,依旧温言软语,软糯糯的无半点盛气凌人。 几位昭训松了口气,如今苏侧妃是东宫最高的位分,若她容不下她们有意刁难,她们可没有活路。 你来我往客套半晌,唐娇娇便很是大方的赏赐了不少好物件儿,在几人欣喜的神色中,虚虚打了个哈欠。 几人很有眼力劲儿的恭敬告退,唐娇娇自然不会有留她们的打算。 她此时很困,很想睡觉。 离开前院时,唐娇娇往月亮门望了眼,应当,没人再来了吧…… “屏珠,不许任何人打扰我睡……” “参见殿下。” 宫人的见礼声很是恰当的打断了唐娇娇的话。 唐娇娇顿住脚步:“……” 屏珠飞快回身:“参见殿下。” “阿梨。” 温润如玉的声音暂且赶走了困倦,唐娇娇无神的脸上霎时便染了笑意,转身看着贺北城软软道:“夫君来了。” 目睹侧妃整个变脸过程的杏青:“……” 贺北城刚从朝堂下来,太子的官服还未换。 南庆以黑为尊,天子着黑色长袍,红镶金边,而东宫则相反,红衣镶黑色金边。 恰今日唐娇娇一身绯红,两人相对而立时,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唐娇娇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赞美之词脱口而出:“夫君今日真好看。” 贺北城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在梨苑宫人的瞩目中,温淡道:“孤哪日不好看。” 唐娇娇:“哪日都好看,今日特别好看。” “是么。”贺北城轻笑,笑意不达眼底。 唐娇娇瘪瘪嘴,知道这人是在警告她,遂也没再多言,拉起那截黑边衣袖往寝房走:“我有些困倦,夫君陪我去午歇了再用午膳可好?” 贺北城:“……” “好。” 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是耐人寻味。 午歇? 一众宫人弯了眉眼。 谁信呢。 看着一对璧人携手进了寝房,众人喜不自胜,殿下从未幸过哪位昭训,今儿,这可是头一遭。 他们主子果然厉害,竟让不近女色的殿下终于染了凡尘。 但,虽说今儿算是新婚夜,这却是连晚上都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正色道:我们是真的午歇。 宫人恭敬道:是的,殿下与姜侧妃是真的在午歇。 娇娇:…… 第 18 章 软纱轻垂,绫罗薄被,美人酣睡。 茶台上,白烟寥寥,茶水翻滚,一双骨骼分明而修长的手有条不紊的穿梭在茶具中,投茶,洗茶,出茶,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到极致。 茶香混着寝房里飘出的淡淡梨香,让人身心舒适。 蓦地,贺北城饮茶的手一顿。 他对医术涉猎不多,但安神的药物认得一些。 那年,妱妱目睹了几百人的断头台,醒来后便噩梦不断,且夜不能眠,御医开了许多安神的方子都无济于事。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后,他终于在江湖上寻到了一味安神香,名曰安魂。 安魂的效用确实极好,但也有弊端。 用的久了会产生依赖,且若突然中断,就会头痛欲裂,暴躁如狂。 但若循序渐进,也有治愈的可能。 如此大的弊端,他不放心交给宫人,便亲力亲为,他每次将分量控制的很恰当,而后逐渐减少,同时对妱妱进行心理安抚,一年后,妱妱彻底脱离安魂,一夜安眠。 贺北城放下茶杯,眸光微暗。 怪不得初见她时,便觉那梨香有几分熟悉,原来,里头竟是掺了安魂。 他多年未闻过安魂的味道,且还是混在梨香里头,是以竟到今日才分辨出来。 可是,她为何要用安魂这种东西。 贺北城起身缓缓走向寝房,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纱帐里睡熟的人身上。 果然是随身携带。 立了半晌后,贺北城转身出了梨苑。 - “殿下,天山来信。” 贺北城才刚回到清竹殿,臧山便迎了上来。 天山来信,除了他的师傅不做他想。 贺北城接过来,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笔迹。 ‘爱徒亲启’ 知道贺北城拜天山掌门人为师的人,只有臧山宋峤二人。 但他们知道的也仅于此。 他们从未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山掌门人。 信里只有短短几行字,且每一个字都是让他照顾好他带回来的姑娘,说什么这姑娘于他有恩,师傅欠的恩情由他这个徒儿来还天经地义。 贺北城漫不经心的合上信。 “去查苏侧妃的身份。” 臧山一愣,察觉到太子微凉的目光后,忙道:“是。” 贺北城将信放在一旁的流水里,待字体被浸湿完全瞧不出时,才放手任纸张顺着流水而下。 流水小道通向宫中湖泊,但在那之前,自有人会将从东宫出去的东西清理干净。 对于信里的内容,贺北城每一个字都不相信。 偌大的的天山,还报不了一个柔弱姑娘的恩情么。 且信中并未提及她的名字,很显然,师傅是在掩饰她的身份。 安魂。 光这一点,便不寻常。 - 夜色很快降临,按照规矩,太子今夜应夜宿梨苑。 梨苑所有宫人都紧绷着,尤其是得知午时殿下煮茶,主子独自午歇后,众人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他们觉得殿下待主子是不同的,但只要还未临幸,便都做不得数。 而唐娇娇却没有丝毫担心,让屏珠备好太子的碗筷,便托着腮坐在桌边等。 如宛忍不住问:“主子,殿下真的会来吗。” 唐娇娇眨眨眼,无辜道:“自然会,新婚夜夫君怎会不来。” 作戏就要做周全,贺北城今夜没有道理不来。 如宛还想说什么,便被屏珠用眼神制止了。 主子说会,她们一起等就是。 好在,她们并没有等多久。 “主子,殿下来了。” 杏青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踏入房内禀报,脸上笑开了花。 屏珠如宛皆松了口气,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贺北城换了身青色锦衣,玉带束腰,宽袖外袍,矜贵清冷,世上无双。 唐娇娇看的眼睛都舍不得挪开:“夫君又好看了。” 不知她那未婚夫婿有没有贺北城这般颜色。 若是有,她就将他带回梨花宫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只给她看。 贺北城看了眼屏珠几人:“先退下。” 屏珠几人一愣,对视一眼后,纷纷抿了唇,殿下这是想要同主子单独相处,嫌他们碍眼了。 “是。” 宫人都退出去以后,贺北城才冷声道:“不许再看。” 唐娇娇瘪瘪嘴,不舍的收回视线:“小气,吃不到,看看都不行。” 贺北城:“……” 他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 “今晚……” “今晚我睡床上,夫君睡榻上,夫君放心,我绝对不会对夫君有任何杂念,更不会趁夫君睡着了占夫君便宜的。” 唐娇娇眨眨眼,又乖又软道。 但是,那双转的飞快的黝黑眼珠子,怎么看都不是个安分的主。 贺北城:“若没这个念头,何必多此一言。” 唐娇娇郑重的点点头:“真没有!” 贺北城:“……” 没有你点头做什么。 贺北城不耐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温淡道:“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若孤惊醒将你当做此刺客,你便不用再养伤了。” 唐娇娇疑惑:“嗯?就痊愈了?” 贺北城:“死人不需要养伤。” 唐娇娇:“……” 贺北城,算你狠! “夫君好凶,我好怕,还有,谋杀娘子,是犯法的。” 贺北城:“……” “吃完了?” 唐娇娇睁大眼:“我还没吃呢。” 贺北城:“来人,撤膳食。” 唐娇娇:“!” 屏珠如宛听了传唤,忙推门而入,一看桌上饭菜都未动,皆是一愣。 这是不合口味? 贺北城起身,看向唐娇娇:“刚刚不是说要就寝,怎么不走了?” 两人恍然,原来是要迫不及待入洞房了。 唐娇娇抬头,讶异的望着贺北城。 你不是最矜贵最端正么,怎么也会不干人事。 “嗯?” “走!”唐娇娇挤着笑脸,咬牙切齿道。 贺北城!一饭之仇,这梁子结定了! 屏珠忙跟了上去伺候,她怎么觉得主子好像并不开心? 贺北城瞧着前头气急败坏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玉色的铃铛因主人疾驰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为寂静的长廊添了几分生动。 - 华灯初上,夜风微凉。 寝房里,太子与侧妃相对无言。 半刻钟前,贺北城让人撤了屋内所有糕点,连一杯茶水也未留下。 唐娇娇气得牙痒痒。 恨不得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拆入腹中! “以此为戒,日后再胡言乱语,同罚。” 唐娇娇深吸一口气,压下暴躁的拳头,垂下头,委屈巴巴的道:“夫君,我饿。” “忍着。” 贺北城瞧了眼那垂在桌子边上的粉拳,眼里勾起一丝兴味,还想跟他动手。 呵…… 他第一次见识,有人能将口不对心融合的如此完美。 示弱没用,唐娇娇将头磕在桌子上,眼露凶光。 贺北城! 这个披着人皮的腹黑妖精! 她早晚要把他塞进麻袋里揍一顿! 而从贺北城的视角望去,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桌子上蹭。 看着,像极了撒娇耍无赖的猫儿。 “你若不睡床,孤便去……” 话还未落,刚刚还死气沉沉的人猛地起身,一个漂亮的旋转扑向了柔软的大床。 “贺北城你是不是男人,要有君子风度,要礼让姑娘知道么。” 贺北城失神了片刻。 在她飞快转身的那一刻,玉色铃铛跟着旋转摇晃,梨香与安魂顺风而来。 所以,她将混着安魂的梨香装在了铃铛里。 自进宫以来,她换了好几次衣裳,但每次腰间必定挂着这玉色铃铛。 安魂随身携带,说明症状比妱妱当年严重许多。 他记得,拿到安魂时,那江湖人曾说过,用的时间超过三年,将一生都离不开。 贺北城眉头微凝。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需要让她随身携带安魂镇压。 猛地,贺北城眼神一冷。 是不是男人? 呵…… “明日早膳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会加更……感谢在2020-12-0521:33:28~2020-12-0613: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乐胶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纱帐猛地被掀开,唐娇娇翻身坐在床上盯着贺北城,咬牙切齿:“除了不让吃饭,你还会什么。” 贺北城:“比如,一天不许吃饭。” 唐娇娇呆滞。 这妖精是个狠人。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在唐娇娇狠狠放下纱帐时,贺北城瞥了眼那双手,十指纤细,柔弱无骨,没有拿过兵器。 他探过她的脉,没有内力,与寻常人无异。 所以,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如何会对师傅有恩,又是如何在江湖中活下来的。 直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贺北城才起身掀开纱帐,拿出怀里的匕首在手掌上轻轻一划,待血滴染红了雪白的帕子,才转身去了软榻。 贺北城并不担心安魂的味道,此香对症而治,于寻常人并无影响。 一夜好眠。 第二日,唐娇娇是被饿醒的。 她偏头望去,软榻上已空空如也。 安静片刻后,唐娇娇才翻身爬起来:“屏珠。” 屏珠早已侯在屏风外,听得动静忙打帘进来:“主子。” 唐娇娇盘腿坐着,蔫蔫的看着屏珠:“早膳到了吗。” 屏珠一愣:“殿下说,主子今日不用早膳,是以厨房并未准备。” 唐娇娇:“……” “糕点什么的呢?” “殿下说要给主子吃最新鲜的,所有糕点都撤了,厨房正在做新的,大约会午膳后送来。” 唐娇娇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贺北城,死妖精! “什么时辰了。” 早膳没有,总还有午膳! “回主子,刚到巳时。” 唐娇娇生无可恋的往后一倒,巳时,到午膳还有两个时辰。 她还要饿两个时辰。 死妖精贺北城,这事没完! “主子?”屏珠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奴婢伺候主子洗漱。” “不用,我要睡回笼觉,午膳到了再叫我。” 睡着了,就不饿了。 屏珠微微一愣:“是。” 唐娇娇狠狠闭上眼,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哀嚎一声。 “啊!贺北城!” 本宫主要揍死你! “嘤~” 突然,传来一声软软的鸟叫。 唐娇娇一愣,而后飞快起身打开窗户,果然,外头正扑腾着一只通体红色的鸟儿。 窗户刚开,它便很有灵性的停在了唐娇娇肩上,用头去蹭她的脸。 唐娇娇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厌雪乖。” 一人一鸟亲昵半晌,唐娇娇才从它爪子上取出一个小纸条。 是师傅的回信。 “趁此良机,可探旧事,切记隐藏身份。” 唐娇娇面上的温软尽数褪去。 旧事,那是十年前的事。 她醒来时,是十岁,彼时一身伤痕,除了一张脸,几乎体无完肤。 师娘悉心照料三月,用了无数珍贵药材,才让她捡回一命。 她常常会见到师娘眼中的心疼与怜悯,还有许多复杂的神情。 但她无法共鸣,因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失忆了。 失去了十岁前的所有记忆,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师娘,而后便是师傅。 她自醒来后便无法安睡,只要一闭眼,便是在幽深阴暗的地下受鞭刑,亦或是在血流成河的断头台。 所以,虽然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从身上的伤痕以及夜里无数个噩梦感知到,她一定是经了极其惨烈的痛苦。 后来,师傅给她寻了安魂。 安魂效用极好,但又有着致命的弊端。 一旦用了,便会成瘾,若三年内无法脱离,必要依赖终生。 而她至今,已用了十年。 她离不开安魂,师傅曾慎之又慎的把握用量,可三年后,她仍旧无法安睡。 师傅说,是因为她的执念太深,受的刺激太大,才无法在安魂的帮助下痊愈。 心魔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能离开安魂。 她问过师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她的父母亲人又在何处。 可师傅那时并没有告诉她。 师傅说,若她能在十五岁前闯出天山,且精通规矩礼仪,琴棋书画,他便告诉她。 她为了追寻真相,没日没夜的练习,最终在十五岁那年通过所有考核,并只身闯出了天山。 也是那年,师傅告诉了她真相。 她乃京城唐府唐大小姐唐娇娇,唐氏本百年世家,但因遭奸人陷害,唐氏上下几百口人命全数死于断头台。 而她,是京城唐氏嫡系唯一的活口。 但在天下人眼里,唐大小姐已经死了,着一身染了鲜血的白色舞衣死在断头台。 师傅是在乱葬岗将她翻出来的,她得了特赦留得全尸,喝的毒药被师傅悄悄换了。 师傅说是因为她的父亲于他有恩,他才会冒死救她一命。 但要翻案,只能靠她自己。 建立梨花宫,是为回京做准备。 唐氏乃钟鸣鼎食之家,能害全府三日之内被灭门的人,其权利地位定不会低。 她一介孤女,手中若无势力,想要翻案不过是痴心妄想。 朝堂她没有能力立足,但江湖可以。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今年必能进宫,可人算不如天算,潇香叛变逼宫,她中毒不敌,又因心腹皆在外出任务,只得先逃离梨花宫。 而阴差阳错,她竟比计划提前到了京城,还是显赫的东宫。 唐娇娇将直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燃成灰烬,才轻轻勾唇。 即使没按计划进行,但太子侧妃这个身份,或许,于她一样有利。 - 华安殿。 天子召来诸位皇子议事。 贺北城位于众皇子之首。 “梨花宫,你们可有耳闻。”天子肃着脸道。 短暂的沉默一瞬,四皇子率先开了口。 “回父皇,儿臣略有耳闻。” “哦?”天子示意四皇子详细道来。 四皇子贺堇旸乃刘贤妃所出,平日里惯爱拔尖儿,但性子冲动,很少能成事,并不被天子所看重。 眼下见天子询问,顿时面露喜色,忙道:“回父皇,梨花宫乃江湖上五年前建立的帮派,其门下有五百之众,宫主武功极高,且杀人如麻,作恶多端。” 第 20 章 玉坤宫。 皇后瞥了眼方盘中染了梅点的白帕,挥手示意女官收起来。 等女官退下后,许嬷嬷才凑近皇后轻声道:“听说苏侧妃今儿快午时才起身呢。” 皇后面色温淡的嗯了声,眉眼唇角却是弯起了一个弧度。 显然是很愉悦的。 “怪不得殿下一早便亲来推迟了苏侧妃的敬茶礼,原来是殿下心疼人了,娘娘如今可以放心了。” 许嬷嬷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这么些年,殿下始终不愿与女子亲近,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苏侧妃,合了殿下的心意,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提及此,皇后凝了凝眉:“你去提点着些,别让她纵着城儿胡来。” “再挑些东西送去,头面就送那套青脂玉的,午膳后再去。” 许嬷嬷一愣,忙笑着应下:“是。” 那套青脂玉的头面,可是今年刚进贡来的青脂玉打成,原本是要给赏给今年的花神。 这苏侧妃,是个有福气的。 就是不知是个什么性子,留不留得住这福分。 - 屏珠找到唐娇娇时,她正躺在一颗梨树上酣睡。 初春的阳光并不伤人,但也不算温和,兴许美人天生便被眷顾,哪怕顶着烈阳熟睡,也有繁茂的枝丫与紧蹙的花朵替她遮挡锋芒。 唐娇娇今日穿了件白色宫装,窄腰宽袖,梨花做边,这是东宫绣衣局连夜赶制出来的。 绣梨花是唐娇娇特意要求的,给她做的每件外袍上都有精致漂亮的梨花。 屏珠望着树上与梨园融合在一起,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没舍得惊醒这副美轮美奂的画。 若叫旁人闯了进来,定要以为这是梨花仙下凡了罢。 左右也并无大事,屏珠便安静的立在梨树下侯着,梨树不高,也不担心人会摔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树上才有了动静。 屏珠抬头望去,唐娇娇已翻身坐了起来,眼神朦胧,面色呆滞,显然还未醒神。 “主子。” 屏珠怕将人吓着,小心唤了声。 唐娇娇眨眨眼,半晌后眼里才有了清明。 早膳被罚了,午膳便吃的多了些,她本是要出来消消食,却没忍住诱人的梨香又睡了一觉。 “屏珠。”姑娘细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娇憨,听着只觉酥到了骨子里。 屏珠将声音放的更轻了:“主子,您小心些。” 唐娇娇点头:“嗯。” 然后,屏珠便呆滞了。 上次吓得心惊胆战,倒没注意人是怎么上的榕树,这次屏珠却瞧了个仔细。 只见上一刻还飘然如仙的人,此时却手脚并用的往梨树下爬,看着……有点憨。 稳稳落在地面后,唐娇娇拍了拍手,冲屏珠轻轻歪头:“走吧。” 屏珠忙回了神:“是。” 怪不得主子能让殿下动心,如此娇软明净的女子,谁不愿多宠几分。 “主子,殿下传了话来,今儿有事要议便不来梨苑,明儿一早带主子去拜见皇后娘娘。” 原本是该今日拜见的,只是昨夜…… 屏珠脸色微红,殿下哪里是因议事不过来,分明是怜惜主子,怕今儿再歇在梨苑,主子明儿起不来。 唐娇娇顿足,猛地反应过来:“是不是该今日去拜见的?” 新婚第一天拜见长辈这是哪里都有的规矩,她竟把这事忘了。 还睡了个回笼觉! 她觉得自己完了…… 若是皇后娘娘因此不满,她是不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毕竟,三公主的霸气她还历历在目。 “回主子,按照规矩是该今日敬茶。” 唐娇娇:“……” “完了。”唐娇娇瞪着一双大眼,委屈巴巴的看着屏珠:“今日没去,皇后娘娘会不会生气?” 不怪她没想起来,实则是昨夜跟新婚夜压根儿不沾边,没有这个气氛,她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屏珠一愣,而后忙笑着安抚:“主子不必担心,殿下一早便亲去玉坤宫,将敬茶推到明日了。” 唐娇娇讶异:“嗯?” 这事都可以推! 不对。 “贺……夫君为什么要推到明日?” 就为了罚她不吃早饭? 屏珠抿唇一笑,轻声道:“自然是因为殿下怜惜主子。” 唐娇娇疑惑:“嗯?” 说到这里,屏珠又斟酌着小声加了句:“主子刚经人事,还是要顾惜着身子,不要爬树才好。” 唐娇娇从疑惑到震惊。 刚经人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懂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她经了那事她怎么不知道。 “不是,我……” 不对。 “夫君告诉你的?” 屏珠面色一红,忙道:“主子,这事殿下哪能特意交代,只是……昨夜子时殿下还要了水,今日一早便有玉坤宫女官来取帕子,奴婢自是知晓。” 唐娇娇半张着唇,眼里是大大的迷惑。 贺北城半夜要水,她怎不知道。 还有,玉坤宫的女官来取什么帕子? 半夜要水,女官,帕子。 唐娇娇来回理了几遍后猛地睁大眼。 这意思不就是说昨夜她与贺北城被翻红浪了吗! 可是,她明明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想到这里,唐娇娇也明白了贺北城的用意,既是他的心上人,没道理新婚夜不发生点天雷勾地火的事。 所以,贺北城趁她睡着还干了这么多事! 唐娇娇轻轻呼了口气,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她有些憋屈。 所有人都知道她睡了贺北城,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死妖精! 就不能先跟她透透气? 为了不让屏珠生疑,唐娇娇装模作样的害羞了一下,嗔了屏珠一眼。 “不许再提这事。” 见人露了羞态,屏珠抿着笑道:“是,奴婢遵命。” 唐娇娇瞪她:“我听出来了,你在打趣我。” 屏珠憋着笑:“奴婢没有。” 唐娇娇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跺跺脚哼了声:“你就是!” 说完便加快步伐,不再理人。 屏珠笑弯了眉眼,她何其有幸,能贴身伺候主子。 她第一次见到主子这样的姑娘,心思明澈,随性温和,还娇娇软软的,连假装生气都能叫人心疼。 “主子,您等等奴婢。” “奴婢错了,主子不生气了可好?” “以后梨苑要随时有糕点,特别是早上!” “是,奴婢遵命。” …… 主仆二人刚到月亮门,便见如宛疾步迎了上来,见到唐娇娇大大松了口气。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许嬷嬷来了。” 唐娇娇眨眨眼:“许嬷嬷?” 如宛:“回主子,许嬷嬷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嬷嬷。” 唐娇娇:“……” 这是来找她算账的,还是来立下马威的。 总不该……又是来打她板子的吧。 “人呢。” “回主子,在前院。” 唐娇娇深吸一口气,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已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迎敌,却被厅堂里一堆璀璨闪花了眼。 “奴婢拜见苏侧妃。” 许嬷嬷立在一众宫人之首,见唐娇娇踏进门,便端着祥和的笑容行礼。 唐娇娇眨眨眼:“……” 这与她想的不大一样。 “嬷嬷免礼。” 只怔愣了一瞬,唐娇娇便上前虚扶,轻声道。 姑娘眉眼弯弯,声音细软甜糯,很难不叫人喜欢。 许嬷嬷识人无数,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面前的姑娘温软明澈,举止大方,一双眸子干净的似能渗出水来。 许嬷嬷面上笑容加深,不怪殿下偏爱,这样的姑娘,京城可养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620:07:40~2020-12-0722:3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琼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启迪的迪5瓶;战战&羡羡的陈情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许嬷嬷未多做停留,说了一堆吉祥话便留下赏赐带着人欢喜的回了玉坤宫。 唐娇娇脸上染着未消的红晕,气的两个腮帮子鼓的溜圆。 他到底跟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竟叫娘娘误会她下不了床?还特意派人来提点她别纵着他胡来! 呵……她倒是很想知道,他怎么折腾她了。 他是不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以为他是一夜七次郎么。 “主子?” 如宛见唐娇娇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玉簪子,好似恨不得将那玉盘都戳出个窟窿来,忙示意宫女将首饰撤下。 “主子是不喜欢?” 等宫人尽数离开后,如宛才靠近唐娇娇小声道。 屏珠皱眉,看了眼如宛,如宛自知失言忙低下头不敢再作声。 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谁敢不喜欢。 唐娇娇回神,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喜欢。” 喜欢极了。 喜欢到恨不得把贺北城再用麻袋套起来揍一顿。 - 次日,天刚蒙蒙亮,屏珠如宛便将睡梦中的人拉了起来。 侧妃虽没有大婚,但却是要上皇家玉蝶的,敬茶礼自然半点不能怠慢,从衣裳到发髻到妆容,不能出丝毫差错。 屏珠如宛几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伺候。 唐娇娇从未在这个时辰起过,困的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睁,只软软的坐在凳子上任她们倒腾。 南庆以黑为尊,按照规制,太子侧妃只能着绯红宫装,只有太子妃才能与太子一样,着黑色大红袖边宫装。 一个时辰过去,天刚好大亮。 镜子里的姑娘美目微阖,自然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轻柔的羽毛拂过,惹人心悸。 肤若凝脂,朱唇嫣红,不说倾国倾城,却也能迷倒众生。 “主子。” 屏珠轻轻唤了声:“殿下等候多时了。” 若不是敬茶礼太过紧要,她还真狠不下心将主子从被窝里拉出来。 半晌后,才听唐娇娇软软嗯了声。 卷长的睫毛动了动,又动了动,才不舍的分开,露出那双朦胧的大眼。 贺北城已在院外等了半个时辰,面上不见喜怒,但从紧抿的唇角可以看出,太子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夫君。” 娇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贺北城紧绷的唇瓣微微放松。 转过身,一抹艳丽撞入眼中,贺北城眼神微暗,只片刻便挪开视线:“走吧。” 太子车架早已侯在梨苑外,唐娇娇默默的跟在贺北城身后,直到要上马车时,她才顿住脚步,望着贺北城:“夫君,我上不去。” 贺北城转身:“?” 太子默默瞥了眼一旁的榕树,这么大棵树都能上去,马车上不去? 在所有人的静默下,唐娇娇垂下头,又软又轻的说了两个字:“腿疼。” 一众宫人:“?!”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贺北城:“……” 太子颔首瞧着面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哪能看不出人是在对他不满。 他知道许嬷嬷昨日来过一趟。 按照母后的性子,应当是来提点她的。 所以,她生气了。 怪不得刚刚没有来扯他的衣袖。 贺北城低笑一声,上前将人拦腰抱起温柔的塞进马车。 早知这样能让她与他保持距离,他或许,一回宫就该这么做了。 唐娇娇被塞到软榻上,自己调整好坐姿才冷着一张脸道:“别以为这样就会原谅你。” 她倒不是在意名声,就是觉得这人太不把她当回事了,连他们‘已赴云雨’这么大的事都不事先告诉她,万一她没这么聪明,不小心拆了他的台,到时候他肯定又得罚她不准吃饭。 哼,死妖精,小气鬼! 连饭都不给她吃,还饿了两顿。 唐娇娇越想越气,头越垂越低,一双粉拳在袖中紧紧捏成了拳头。 她想锤他的狗头! 贺北城瞥了她几眼,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唐娇娇猛地抬头瞪他:“你挪什么挪,我又不能真的打你!” 贺北城:“……” “你想打孤?” 唐娇娇重重哼了声,偏过头不理他。 姑娘娇娇俏俏的,就算是真生气,看起来也像是在撒娇。 贺北城抿了抿唇,他知道她在气什么,他发号施令惯了,许多事便不再习惯与人商量。 “未提前与你商议,是孤不对。” 他们是合作关系,他确实不该自作主张。 唐娇娇没想到他竟会道歉,怔愣片刻后,袖中的拳头逐渐松开。 看来师娘说的没错,贺北城的确是个君子。 按照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做错了也不必同谁致歉,更何况此事,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严重。 沉默半晌,唐娇娇伸手拍了拍旁边的软榻:“坐过来,就原谅你。” 姑娘家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哄哄就好了,她还是很好哄的。 贺北城一滞,皱眉瞥了眼那张依旧冷着的小脸。 他怎么忘了,她惯会得寸进尺。 僵持片刻,太子是怎么不动声色的挪走的,又怎么轻飘飘的挪了回去。 唐娇娇偏过头,抿唇无声笑了笑,小气鬼冷是冷了些,但还是有几分可爱。 “你生气母后会看出端倪。” 唐娇娇:“……” 合着他就是为了不让皇后娘娘看出端倪,才来挨着她的…… 她收回刚刚的话,贺北城一点儿也不可爱! 姑娘家的脾气去得快,来的也快,哄不好了,她一点儿都不好哄! - 许嬷嬷早已侯在殿外,见太子车架至,忙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苏侧妃。” 马车里,唐娇娇一把拽住贺北城的衣袖,瞪他一眼,飞快的从他面前钻出了马车。 梨香钻入鼻尖,萦绕不息,贺北城垂首看向靴子上那半个脚印。 她是故意的。 否则,无法解释他明明及时收了脚并没有挡住她,却还是被踩了一脚。 贺北城嗤笑一声。 小姑娘心性,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便是。 太子打帘正欲下马车,却见刚刚还凶狠狠瞪他的人,正对着许嬷嬷笑的一脸软和。 “嬷嬷好。” 许嬷嬷受宠若惊般的行礼:“奴婢见过苏侧妃。” 贺北城:“……” 她变脸的功夫倒可以与臧山一较高下。 唐娇娇恰在此时回头,对上贺北城微滞的神情,又折身迎了回来。 “夫君是要我扶你下来吗?” 随行而来的屏珠如宛面色不变,而一旁随着许嬷嬷迎出来的宫人,惊愕不已。 夫君? 苏侧妃竟唤殿下夫君! 怕是未来的太子妃也不敢唤的这般亲近。 贺北城眉心跳了跳:“不劳烦阿梨。” 唐娇娇擒着软和的笑容看着贺北城,像极了小娇妻正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自己的夫君。 贺北城挪开视线,下马车顺势牵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唐娇娇无视他的警告,反手便紧紧捏住他的手指。 贺北城身子一僵,看向唐娇娇。 唐娇娇偏头,对他灿烂一笑,还眨了眨眼,有本事你就甩开啊。 贺北城默默移开视线。 呵…… 不跟他装娇软了。 姑娘的狡黠并没有维持太久,见到皇后娘娘时,唐娇娇乖巧的不像话。 “儿臣拜见娘娘。” 南庆规制,只有太子妃能唤帝后父皇母后,而太子侧妃虽上皇家玉蝶,但要避太子妃的锋芒,是以太子侧妃自称儿臣,却只能唤陛下娘娘。 太子侧妃以下,便要自称臣妾。 皇后接过茶抿了口,示意许嬷嬷将早已备好的赏赐递下去:“起来吧。” “谢娘娘。” 唐娇娇在如宛的搀扶下起身,屏珠则去接了赏赐退到一旁。 刚进来时,皇后只觉得是个颜色尚好且性子温软的小姑娘,然离得近了,却被那双明净的眼睛所震撼。 这般从容知礼又明澈的姑娘,京城养不出来,也不怪许嬷嬷昨儿回来替她说了不少好话。 唐娇娇垂首立着,她能察觉到皇后娘娘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静默片刻后,唐娇娇抿抿唇,偷偷抬眸瞧了眼皇后。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试探,眼里满是好奇与期盼,对上皇后的视线也不躲闪,只片刻的无措后便轻轻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看着软糯极了。 皇后一怔,忍不住轻轻弯了唇角:“过来让本宫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失败~ 只有一更,红包补偿给小可爱们,比心心。 第 22 章 唐娇娇乖巧的坐在皇后身旁,恭敬却不显拘谨,从容而不失礼数,软乎乎的一个小姑娘,看着便让人喜欢。 就是一向清冷的皇后娘娘也难得有了一丝柔软:“本宫唤你梨儿可好。” 唐娇娇点头:“好。” 贺北城默默的坐在一旁,显然,他被无视了。 不仅当下被无视,进殿后小半个时辰都被无视的很彻底。 一边是温言软语话家常,一边是太子孤单静默饮茶,两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驸马觐见。 贺北城有意闭目养神,然姑娘娇软的声音总时不时传来。 他静静的听着,只觉得她惯会哄人。 直到…… “儿臣是夫君在回京半路捡回来的,儿臣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夫君便诓儿臣说他是儿臣的夫君,儿臣失了记忆便信了,这才跟着夫君入的东宫。” 贺北城唇角一抽,到底是谁先打谁的主意。 皇后讶异的看向贺北城。 以城儿的性子绝不会做诓骗小姑娘这种事,但梨儿亦不像在撒谎,且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皇后脸色微沉,有些薄怒:“太子?” 储君当以身作则,严以律己,如何能行这诓骗之事。 许嬷嬷一怔,娘娘唤殿下太子,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贺北城看向唐娇娇,对方飞快的冲他眨眨眼,在皇后看过去时,又换上了乖巧无害的笑容。 他确定,她是故意的。 “回母后,此事儿臣已向阿梨致歉,并告知了实情。” 皇后面色这才好看了些,却又见唐娇娇面露娇羞,温声道:“娘娘,夫君确实已与儿臣说明,是因为夫君对儿臣一见钟情,方才诓骗儿臣的。” 皇后一滞,再次看向贺北城。 一见钟情? 贺北城深吸一口气。 一见钟情,呵……难道不是她对他见色起意? 顶着皇后探究的目光,贺北城终是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皇后有片刻的愣神。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娘娘,您不责怪夫君好不好,夫君待儿臣很好的。” 唐娇娇伸手扯了扯皇后的衣袖,娇娇软软道。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双大眼微微黯淡,小脸皱成一团肉眼可见的低落。 皇后瞧了眼被小姑娘无意识拽紧的衣袖,微微凝眉,轻声道:“梨儿怎么了,可是城儿欺负你了。” 贺北城伸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 “只是……”唐娇娇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贺北城,而后又飞快的低头,将皇后的衣袖缠在手指上轻轻打了个转儿,小声道:“只是,不罚梨儿不准吃饭就更好了。” 小姑娘靠皇后很近,毛茸茸的脑袋都快磕到了皇后肩上,娇软软的一团一看就知心里是极委屈的。 皇后面色一沉:“太子!” 贺北城:“……” 太子温和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踩了他一脚没消气,还来告状…… “儿臣知错。” 贺北城静默了好几息,才颔首道。 皇后面上依旧愠怒,但心里却诧异极了,城儿看着是冷了些,但实则极少发脾气,他哪里有心思去罚人不准吃饭? “娘娘,两顿呢,夫君罚梨儿两顿不许吃饭,点心都不给,娘娘您看,梨儿都饿瘦了。” 唐娇娇越说越委屈,离皇后也越来越近,像极了女儿依偎着母亲撒娇。 贺北城:“……” 太子抬头,冷冷的瞥向唐娇娇,唐娇娇一滞,一双大眼盯着他也不躲闪,半晌后眼里有了晶莹。 “娘娘,夫君凶梨儿。” 细软的音线带着哽咽,姑娘眼眶红红的,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后有一刻的失神。 有多久没人唤她娘娘,对她撒娇了。 她恍惚听到了多年前,五岁的小姑娘也是这般拉着她的衣袖噘着嘴道:“娘娘,殿下欺负娇娇。” “哦?他如何欺负我们娇娇了,本宫替娇娇做主。” “娘娘,殿下不给娇娇吃点心。” 那时七岁的太子颇为无奈的道:“母后,娇娇生了蛀牙,不能再吃甜食。” 唐娇娇见皇后似在发怔,微微歪着头轻轻唤了声:“娘娘?” 皇后猛地回神,偏头对上身旁姑娘红润的眼眶,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而后瞪向贺北城:“太子,之前的也就罢了,梨儿是你亲自带回东宫,也是你亲自请旨赐婚册封的侧妃,你若敢怠慢她,本宫绝不轻饶!” 贺北城袖中的拳头捏了又松开,反复几次后,才面色平静的起身:“儿臣知错,谨遵母后教诲。” 而此时,皇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刚刚为安抚唐娇娇,而捏在她腕间的手。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贺北城半晌,才道:“既然知错,便要有罚。” “百花节将至,便罚你这几日都陪着梨儿,顺便带梨儿去城中熟悉熟悉,介时一起主持百花节。”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母后,儿臣还要上朝。” 皇后冷哼了声:“本宫让你去你就去,在战场厮杀了两年,还换不来几日休沐?” 贺北城一滞。 他知道母后这是对父皇让贺堇宸与他一道招安梨花宫不满。 “谁要有意见,让他来找本宫!”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贺北城只得道:“儿臣遵命。” 唐娇娇一脸茫然的看着皇后,这算哪门子惩罚,这是惩罚贺北城还是惩罚她。 鬼知道潇香的人有没有潜进京城找她,万一碰上了,她哪里还保得住命…… 她今儿可是将贺北城得罪了个彻底,谁知道这小气鬼会不会见死不救。 “娘娘,梨儿……” “梨儿可是觉得不解气,这样,也罚太子两顿不许吃饭,梨儿觉得可好。” 唐娇娇:“……” 如果不出宫的话那自然是极好…… “好了,本宫也乏了,太子明日便带梨儿出宫吧。” 皇后也不给两人反对的时间,话刚落便起身在许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寝殿。 唐娇娇苦哈哈的坐着,软乎乎的盯着贺北城,她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贺北城瞧了眼可怜兮兮盯着他的人,很快便明了她心中所想。 太子理了理衣袖,眉眼带笑,温声道:“阿梨不愿随孤出宫?” 第 23 章 夜色降临。 唐娇娇在梨苑的榕树下来回踱步,时不时朝院外望一眼。 守在外头的是如宛杏青,两人对视一眼,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子可是在等殿下。” 唐娇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贺妖精说了,他若是今夜来了梨苑就是原谅她了。 离百花节还有六天,也就是说他们要在宫外待整整六日,以她对潇香的了解,她一定派人在京城寻她。 想到此,唐娇娇深吸一口气,他必须得原谅她,不然她上哪儿再找个这么粗的大腿抱。 又过了半个时辰,院外仍无动静。 唐娇娇咬咬牙,山不就我我就山,他不来,她去便是! 如宛杏青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唐娇娇已气势汹汹的往院外走,两人惊的忙追了上去。 “主子,您去哪里。” “主子您慢点。” 唐娇娇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她只知道,接下来的六日,她必须要得到贺北城的全力保护,否则,她真的会活不到回宫! 因走的太急,心中又极为不安,唐娇娇并未看到院外转角处走来的人影,一个不留神便撞了上去。 “嘶……” 唐娇娇摸着鼻尖,痛的龇牙列齿,她怀疑她撞到了铜墙铁壁。 贺北城垂首看着突然撞进他怀里的人,皱了皱眉。 “你做什么。” 听着这熟悉的清冷音色,唐娇娇松了口气,而后鼻尖的疼痛让她无端生了几分火气:“你怎么才来!” 姑娘挤着一张脸,眼睛都未睁开,显然是疼的狠了。 到底是被自己撞的,贺北城也没同她计较,只温淡道:“有些事要处理,晚了些。” 顿了顿又道:“可要请太医?” 唐娇娇揉着鼻尖:“……” “不必。” 疼是疼了点,但还没有到请太医的程度。 “所以,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唐娇娇半睁开眼盯着贺北城,大有你要说不是我就要疼的山崩地裂。 贺北城唇角微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绕过她进了梨苑,温和的声音随风传来。 “孤从不食言。” 唐娇娇面上一喜,顿时觉得鼻尖也不疼了。 她折身追了上去,欢快道:“夫君,我给你做了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贺北城身子一僵,语气微冷:“不必。” 唐娇娇瘪瘪嘴,不必就不必,反正她也没真做。 至于她是如何在半天内求得贺北城的原谅的,时光得回溯到午时。 自玉坤宫回来,唐娇娇便一直魂不守舍,午膳时更甚,她盯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提不起半点兴致。 “主子,杏青回来了。” 屏珠话音刚落,杏青便进了门。 唐娇娇眼睛一亮,看向杏青:“如何?” “回主子,殿下确实没用午膳。” 杏青是四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最机灵的,最合适出去探消息。 唐娇娇一听,顿时蔫了。 明日便要出宫,今日就被她害的罚了两顿饭,可想而知,这死妖精明日会怎么对她。 “主子,您可是想给殿下送吃食?” 太子被罚的时候,屏珠如宛已在殿外,是以并不知情,见她这般在意殿下用没用午膳,屏珠便试探着问了句。 唐娇娇眼睛一亮:“送吃食?” 屏珠见她来了精神,便知自己猜对了,温声道:“主子想送什么给殿下,奴婢去吩咐厨房做。” 在宫中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主子们想要见天子了,便会想尽办法往上凑,送点心,补汤什么的已是常事,交代厨房做好,主子端过去便是亲自做的。 唐娇娇欢快的站起身,唇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别人做的哪有诚意,我要亲手做!” 屏珠几人皆是一愣,杏青眨眨眼,问:“主子会下厨?” “不会呀。” 唐娇娇回答的理所当然。 杏青:“……” 不会您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但是可以学嘛,应当不难。”唐娇娇自信满满的往外迈了一步,又停住。 “厨房在哪里。” 屏珠与几人静默了一瞬,才道:“奴婢带主子过去。” - 一个时辰后,唐娇娇带着如宛杏青浩浩荡荡到了清竹殿。 这还是唐娇娇入东宫以来第一次进清竹殿。 门口的侍卫并不识得唐娇娇,但都知道梨苑来了个苏侧妃,深得殿下宠爱。 此时听如宛报了名号,便赶紧进去禀报。 若是东宫其他几位昭训,他们直接就能拦了,可苏侧妃,他们不敢做主。 恰宋峤正在前殿,碰上前来禀报的侍卫,得知唐娇娇上门,忙迎了出去。 虽然知道这位与殿下是在作戏,但他总觉得她于殿下是不一样的。 果然,在看到唐娇娇身后的食盒时,宋峤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殿下今儿特意吩咐不用午膳,原来竟是在等着苏侧妃送。 “奴才见过苏侧妃。” 唐娇娇唇角挂着温软的笑意,眼里亮晶晶的:“宋总管不必多礼。” “夫君可在?” 宋峤:“回苏侧妃,殿下在书房。” 唐娇娇眨眨眼:“书房在哪里?” 宋峤未做犹豫,将唐娇娇带到了书房外,才进去禀报。 很快,唐娇娇便提着食盒出现在了书房。 无他人在场,贺北城只抬头瞥了一眼,便又开始处理政务。 “你来做什么。” 唐娇娇小心翼翼的挪到他面前,温软道:“我来给夫君送午膳的。” 贺北城这次头也没抬:“是你让母后罚孤不吃饭。” 唐娇娇心虚的抿了抿唇,若不出宫的话,她还是挺满意这个惩罚的。 “夫君,我没有这么想的,是娘娘误会我的意思了。” 贺北城:“哦?你是什么意思。” 唐娇娇手肘撑在桌案上,一手托腮,歪着头看着贺北城:“夫君,你要相信我,我最多只是想让夫君以后不再罚我的饭而已,怎么会想让夫君受罚呢。” “否则,我怎么会给夫君送吃的呢。” 听上去有理有据,很值得信。 但贺北城只冷冷瞥她一眼:“若不出宫,你应该恨不得罚孤一天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