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先抱郎》 楔子 【楔子】 「第一、二小队从屋顶垂降,第三小队在后门,第四小队守住两侧,其他人跟我由正门进去!」 刑警大队长乔巧简洁明快地朝着对讲机下了命令后,向后头的刑警们比了个手势,接着身手矫健地攀上一座废弃豪宅的围墙,悄悄地潜到了豪宅的正门之外。 若是仔细看这名大队长,会发现她是名女性,长相清秀却透着一丝不羁,眼神明亮还带股锐利之气,年纪轻轻就带领着一群精英,专门执行难度最高的任务,乔巧这个名字,在警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只不过或许是功高震主,乔巧升到大队长之后就止步不前,不管成绩再好都没有用,每回她的功劳都被长官冒领去了,让队友及下属们都为她抱屈不已,而没有背景的乔巧也明白仕途黑暗,不是靠能力及功绩就可以如愿,索性把精力都放在一次次的危险任务上,至少多解决一个危害社会的王八蛋,也能让自己的心情平衡一点。 「一楼大厅十人,二楼五人,还有两人不知在哪里,人质集中在二楼房间。第三、四小队随我攻坚,听到信号后一、二小队行动!」 说完,乔巧一马当先地踹开了大门,身后队员们拿着步枪便往大厅内狂扫一阵,歹徒随即有两人中弹,其他人反应很快地躲到了一旁去。乔巧等人低身一滚就地找掩蔽,跟歹徒们驳火起来。 由后门及两侧攻进的三、四小队也加入了战局,还把二楼的歹徒给吸引了一名下来。还不待歹徒联络,乔巧发出了信号,第一、二小队立刻由屋顶垂降,将人质护住,形成另一波枪战。 警方以优势警力,原本成功地压制住了歹徒的火力,然而那两名不知在何处的歹徒,突然挟持一名人质走了出来,一时之间所有的枪声全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人质的身上。 「你们再开枪,我就杀了她!」歹徒恶狠狠地朝着刑警躲藏之处大吼,「该死的乔警官!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今天我也不让你好过!」 人质是一名小女孩,这群歹徒结伙强盗杀人无恶不作,在被警察通缉时逃到了山上,为求自保便绑架了一辆路过的轿车,轿车里一家四口成了人质,才会有今天的警方攻坚行动。 二楼的人质,父亲母亲以及一个小男孩已被救出,但歹徒留了一手,小女孩被人带走,现在成了威胁警方的把柄。 乔巧听到了歹徒的叫唤,眉头一皱就要走出去,却被旁边的弟兄拉住。 「大队长,你这么出去必死无疑,他是故意叫你的!」弟兄低声说,「不能去。」 乔巧摇了摇头,要她看着一名无辜的小女孩在她面前被杀,这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容忍的。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嘶声传入了她的耳朵,她心头一动,往那方向仔细看去,不意看到一只约两尺长的蛇朝他们的方向游走而来,见到几个会移动的人,很快的盘成了蛇阵,警戒性地吐着蛇信嘶嘶叫着。 乔巧灵机一动,对着刑警弟兄交代了两句话,接着便放下武器,双手高举着走了出去,坦荡荡地现身在歹徒面前。 那名挟持人质的歹徒双眼泛红,表情看来已经有些疯狂了,他看到乔巧之后,立刻失控地大笑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乔巧,是你把我们兄弟逼到这个地步,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 乔巧刻意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静地回道:「我要是你,有空说这些废话,不如趁着敌人手上没枪的时候,赶紧做了她。看你这副怂样,怕你是没那胆子对老娘开枪吧?」 「我不敢?我丧虎没有不敢做的!你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今天我就射你十几枪,让你替他们陪葬!」说完,名叫丧虎的歹徒便将原本指着小女孩的枪口,转向了乔巧。 在这个瞬间,乔巧做了一个手势,丧虎眼前突然飞来一道黑影,竟是埋伏在旁的刑警朝着他丢了个东西。丧虎吓了一跳,朝着黑影开了两枪,但那黑影竟险险闪过,直直朝着丧虎的脸部飞来。 当丧虎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吓得惊叫,朝着眼前乱开枪,都忘了自己身边的人质以及不远处的乔巧。 「蛇!是蛇!蛇啊……」 在他忙着挥手要挡住那天外飞来一蛇的时候,乔巧当机立断地扑过去,抱住小女孩就往旁边滚,而刑警们也知机地朝着丧虎以及几名歹徒藏身的地方疯狂开枪。 乔巧惊险地救下小女孩,松了一口气后,连忙坐起身来察看怀里的孩子有无受伤。想不到那小女孩一站定,呆滞的眼神慢慢的飘向了乔巧身后,表情却是变得越来越惊恐,到最后放声尖叫起来。 「蛇——」 乔巧不用回头,立刻猜到了方才用来诱敌的那条蛇恐怕没被丧虎打死,一片混乱之中朝她这里爬过来了。她又是抱住小女孩往前一翻,接着迅速地捡起地上的一把枪,回头看到地上的黑影便本能的开了两枪。 果然是方才那条蛇!而乔巧不愧是队里的神射手,这两枪正巧射中蛇身,那条差点飞扑向乔巧的蛇就这样功亏一篑,扭曲了一阵之后终是死在枪下。 乔巧望向了蛇的尸体,不知怎么着,蛇目中那冰冷冷的光,竟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女孩持续地大哭着,乔巧不能丢下她,只能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安慰。然而这个时候,乔巧的耳边又传来一道惊惧的叫声。 「大队长小心!」 这一回,乔巧没那么好运了,在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只觉得什么东西刺进了她的背部,一瞬间的剧痛之后,她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软绵绵的倒下。 她能听到队友的呼唤、女孩的哭声、此起彼落的枪响,还有自己背后鲜血汨汨流出那温热的感觉。 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只看到了那条被她杀死的蛇幽深冰冷的目光。最后许多声响聚集在她耳边,形成了一个邪恶又不怀好意的声音——「你居然敢杀了我?你居然敢!我要诅咒你也变成一条蛇,直到你也受到肉身被洞穿之刑,此恨方休……」 第一章 【正文开始】 风月王朝位于大陆中央,统辖天下九州,至今已有两百五十多年历史。 过去王朝于四海大开疆域、挥军南海,推行国外贸易、大兴建设,人民丰衣足食,但这样辉煌的盛世已渐渐走向了下坡。如今的皇帝濮阳广是个昏君,个性怯懦无主见,却又极度好面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以为四海昇平,自己天下独尊。 他一连串错误的政策,导致民不聊生、盗匪四起,而百官们为推诿责任又拉帮结党,斗争严重,幸而有丞相向光儒辅佐,才不至于让一个百年王朝就么崩溃。 濮阳广有十数位皇子,但值得一提的只有两个。大皇子濮阳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才干似乎比父亲好些,却是器量狭小;至于二皇子濮阳寒倒是做事明快,颇有见地,可惜是个武痴,兴趣不在政事之上,只对武功有兴趣。 即便如此,大皇子濮阳深仍是深深的嫉妒他,在各方面压制他,所以濮阳寒注定一辈子与皇位无缘了。 也因为濮阳寒不善交际,却武功高强,被传成个性古怪、暴虐无道,所以很多大臣都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有人说他杀人如麻。不过濮阳寒对这些流言倒是无所谓,他确实讨厌官场上虚伪的那一套,有时不得不上早朝时,看着满堂饭桶在装模作样,自以为很行,却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还真是忍不住想大开杀戒。 但对于皇帝濮阳广而言,自己的皇子名声被传得这么难听,有损他的龙颜,于是他向向光儒徵询了解决之道。向光儒一听,竟建言将自己的女儿向于娇许配给濮阳寒,理由是向于娇是王朝第一美人,又有才名,加上向光儒本身是一代忠臣,若是娶了她,濮阳寒的名声必会提升一些,也不用濮阳广天天烦恼了。 于是,濮阳寒与向于娇的婚事便定了下来,濮阳广为两人的文定之喜大开宴席,深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宴席之日,百官云集,五品官以下的还得坐到大殿外去,足见场面之大。皇帝濮阳广笑呵呵的,一脸喜气接受百官奉承;后头跟着的太子濮阳深却是面无表情,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濮阳深爱慕向于娇已久,向于娇虽没有明言接受他,但态度上似乎也有那么点意思,想不到父皇一声令下,爱意瞬间成空,让原本就嫉妒濮阳寒的他更是恨意满满,在这样的场合里如坐针毡,不自在到了极点。 至于濮阳寒本人,对于这桩婚事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被父皇硬叫来宴席之中,他没有笑容,没有寒暄,连衣服都是普通的武士服,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角落,若没有人提醒,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了侍卫。 众人入席之后,濮阳寒难得地坐到了濮阳广的身边,地位几乎与濮阳深持平,而他身旁又是娇美如花的向于娇,瞧着向于娇不时向濮阳寒展露美丽的微笑,濮阳深紧咬牙根,心头痛得都快滴出血来。 在宴会中央献舞的音乐停下时,濮阳深骤然起身,深吸了口气之后,挤出一个笑容,朝着父皇一礼道:「父皇,今日是二弟大喜文定之日,百官来庆。不过二弟一向为人谦逊,虽有武功高强,堪称王朝战神的传闻在,却鲜少有人亲眼见识过。儿臣惟恐百官对二弟的认识不足,斗胆请父皇让二弟入场表演一段剑舞,让大伙儿瞧瞧这未来新郎官的英姿,也让场面更热闹。」 濮阳广听了眼神一亮。「好建议!寒儿……」 不待濮阳广的话说完,濮阳寒随意地瞥了太子一眼,冷淡地说道:「没兴趣。儿臣的武功是用来杀敌,不是用来表演的。」 果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也不怕得罪人,标准濮阳寒的作风。濮阳深一听这话,眼神闪过了一丝阴暗,表面上却是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彷佛在说他如此替弟弟着想,这个弟弟却毫不领情,足不可取。 濮阳广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如此无礼,还扫他这皇帝的面子,遂沉下表情,直接命令道:「濮阳寒,朕命你至场中舞剑!」 这般的语气与内容,已经是皇命了,濮阳寒要是不遵从,下场就是被拖出去砍头。濮阳寒虽然我行我素,却不是笨蛋,他无奈地起了身,接过太监拿来的一支木剑,慢吞吞的走到了场中央。 瞧他随意漫步,拿剑像拿扫帚,像老头逛大街一般的模样,很多大臣都皱起了眉头。然而当他在场中站定,木剑举起随手往天上一指,顿时散发出一种凛然的气势,彷佛场中的风都因为他而停滞了一般。明明是无锋的木剑,却让人感受到了剑的锐利,浑身都像被割伤了一样刺痛起来。 接着,濮阳寒木剑一扫,那股锋利的气势像被推了出去,四周突然卷起一阵风,只见他矫若游龙地在场上飞腾扑跃,剑势时如落英缤纷时如巨浪滔天、时如行云流水时如游龙翻云,将力与美展现到了极致,每个人都屏住了气息,眼光不舍离开一瞬,连算计他出去舞剑的濮阳深也不例外。 突然,濮阳寒的动作一定,金鸡独立于场中,下一瞬,沉稳凝练、敏捷利爽的剑招朝着四方开展,人人都禁不住倒吸了口气。 但还来不及换气的时候,濮阳寒木剑往前一刺,像是将现场紧绷肃杀的气氛戳破了一个大洞,那种紧张感瞬间崩溃,那些大臣们一口气换不过来,纷纷咳嗽起来;胸口憋着一股气的濮阳深却是犹如受到巨鎚重击,差点厥了过去,由椅子上重重跌下;而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的濮阳广更是一口酒喷了出去,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帝形象全毁。 濮阳寒对众人的狼狈视若无睹,行了一个剑礼后,便收剑回座。他如何不知道众人想看他笑话?他虽然很多时候懒得争,却不是随人拿捏的软柿子,他早就看到站在濮阳深背后几名大内高手虎视眈眈,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管自己这剑舞得好不好,这几个人一定会冲出来要求比试。 他们都是皇帝亲信,派去保护太子的高手,如果他打赢了父皇会不高兴,若是打输了,父皇更不高兴,觉得皇帝的儿子、还被捧成战神的人竟然如此无能。濮阳深及知情的大臣们显然就是想看笑话,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事濮阳寒才懒得配合,索性搅乱了这个计划,让他们自己去出糗。 至于父皇要怎么生气就随便他了,反正今日濮阳深这个舞剑的要求,不管最后结局如何,父皇终归是要不高兴的,不如快意恩仇,那些人情世故濮阳寒才懒得管。 果然,因为一干官员出糗,太子甚至跌下座位,每件事都有损皇室威仪,濮阳广气炸了,直接抖着手指着濮阳寒道:「你……你这孽子……」 「儿臣照父皇的意思舞剑了,太子和那群大臣们如此不济,儿臣又有什么办法?」濮阳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大胆!来人啊!给朕拿下这个孽子,朕倒要看你有多么硬骨头……」 然而濮阳广不经大脑的旨意还没下完,一旁的向光儒连忙向皇帝求情。「皇上,不可!今日是大喜之日,这么做可能会让皇室蒙羞。」 「皇室今天丢的脸还不够吗!」濮阳广怒斥了一句,不过倒是勉强找回了失去的理智。 「启禀皇上,二皇子今日所作所为,也是年少气盛,历练得不够。」向光儒替濮阳寒求情道:「二皇子武功高强,实为国之栋梁,不若让二皇子至民间历练一番,去掉那身桀骜之气,未来必可成为太子的臂膀。立下功劳之后,加官晋爵再成家,也是美事一桩。」 此话在理,向光儒居然愿意延后婚期让濮阳寒去历练,濮阳广也无话可说。深思了一下,又看了看余愠未消的太子,他也觉得将濮阳寒弄出京城一阵子是个妙计,免得这小子随便一个举动又搞得天怒人怨。 「好!二皇子濮阳寒武功过人,足当大任,今日是你大喜文定之日,朕便赐你一个九州巡抚的位置,从明日起你微服出巡,代天子巡狩天下!」 「儿臣遵旨。」濮阳寒接下了旨意,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甚至身边如花似玉的向于娇,他都没有多看一眼。 他追求的是武道的极致,在京中、在京外又有什么不同呢?甚至这样的圣旨更合他的心意,让他远离朝廷这个大染缸,不必再面对那群虚伪的官员、偏心的父皇、毫无情意的未婚妻…… 第二章 还有那个气得快中风的太子。 濮阳寒离京,既是微服出巡,又为磨练武艺,自然不会带一大堆奴婢太监,拉着长长的车队招摇过市,他原想只身出京,但濮阳广惟恐有失,还是硬塞了一名护卫给他。 这名护卫名为罗锋,是皇帝近卫,武艺高强。而皇帝近卫地位特殊,见高官可不行礼,不受品秩节制,官阶低的看到他还要叫一声大人,因此身为近卫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罗锋虽然没有把他的傲气形于外,不过他心中对濮阳寒的不以为然,却是根深蒂固。 对罗锋而言,濮阳寒那什么皇室第一高手、战神等等的名号,不过是碍于他的权势,来自旁人的恭维罢了,这些皇室的贵公子总是需要一些名气妆点一下,事实上他认为就算濮阳寒真有两下子,遇到自己这等高手,也就是一招便倒。 至于濮阳寒在文定大宴上以一剑让百官出糗之事,罗锋当时不在现场,根本就当成笑话听,反正皇室为了吹捧一个人,随便编个皇子是神明降世、飞天遁地无所不能都不奇怪。 就这样,一个原就寡言,另一个心存轻视,彼此也没有深交的打算,两个大男人在策马往南方行去的路上,居然可以一天讲不到五句话,换成别人早被这种僵硬的气氛搞疯,但他们倒是处之泰然。 濮阳寒的目标是南方的方圆城。如今风月王朝盗匪四起,这里是南方最混乱的地方之一,四周匪寨林立,连城里的百姓都可能白天卖灯油晚上抢银楼,律法的拘束在这里为无物,官府的作用微乎其微。 虽说濮阳寒可以什么都不管,领着个巡抚的名号随便在国土里绕一圈当成游览,但他身为皇子自有他的尊严,既然领了差使,就要好好的整顿一些事,反正与山匪交手与他磨链武艺的初衷并不违背。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终于来到了方圆城内,城里有些杂乱,却是非常热闹,龙蛇杂处,嘈杂吵闹,路旁的小贩卖着各式杂货,甚至有些律法所禁止的商品,也公然摆放出来让人论价,十足的无法无天。 濮阳寒没有一到就直接上衙门报出名号,这样他根本看不到想看的东西。他只是先找了家客栈安顿好行李,便带着罗锋逛起大街来。 此时南方正要进入冬天,人们穿上了厚衣,路边也诸多卖热食的小摊,各种香味交织在空气之中,有些辛辣、有些酸甜、有些药香,还有些说不上来的血腥气,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濮阳寒虽是在宫中生活,锦衣玉食,却对这种肮脏杂乱并不反感,反倒是罗锋有些不习惯地皱了皱眉,但仍是尽职地在濮阳寒身旁不发一语地走着。 渐渐的,两人走到了一个卖蛇肉汤的小贩旁,扑鼻而来的香气令他们停下了脚步。罗锋以为濮阳寒是想喝碗蛇汤,想不到后者却没有在座位上坐下,也不管老板的招呼,迳自走到了关蛇的笼子旁,打量着里头的一条小蛇。 那条蛇只有人的小臂长,比筷子略粗一些,估计煮来吃也没有几两肉。不过这条蛇的花色斑斓,眼睛圆滚滚的,十分讨喜,或许是这样,老板才将它放在笼子里让人观赏,看能不能招揽点生意。 濮阳寒兴致盎然地看着这条蛇,越看越觉得有趣。首先是这条蛇爬的方式很别扭,在笼里的木架子上几次都险险跌了下来,缠着木架的模样,有些像人在落水之前紧紧抓住独木桥般;而且不同于其他笼子里的蛇在濮阳寒一靠近后,就盘成蛇阵、口吐蛇信,敌视地盯着他,这条小花蛇见他靠近,反而亲热地游走了过来,隔着笼子用那乌黑大眼看着他,彷佛在祈求什么似的。 「老板。」濮阳寒突然开口,手指着小蛇说道:「这条蛇我要了。」 摊子老板见他指着小花蛇,一脸诧异地道:「客官,这是条小蛇啊!没几两肉的,你真的要……」 「我要活的。」濮阳寒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执着。「我要带它走。」 这下连罗锋都纳闷了,不过京里那些皇子公主们什么怪癖都有,喜欢玩蛇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反正这条小花蛇也不能吃,老板很干脆地将整个小蛇笼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濮阳寒与罗锋的衣着之后,喊了一个价。「五两银子。」 罗锋脸色骤变。「你一碗汤卖十文,这条蛇就要五两?!」 「不然三两好了……」老板被罗锋吓到,畏缩了起来。「不然一两……」 「给他五两,我们走。」在濮阳寒心中,这条蛇的价值远大过于区区几两银子,根本不需要讨价还价。他有种感觉,这条小蛇未来在他身边,一定会让他无趣的人生变得丰富一些。 罗锋冷冷地抛下了钱,却见濮阳寒竟大胆地打开了蛇笼,直接伸手进去将小蛇取了出来,罗锋还来不及阻止,那老板已吓得惊叫。「别用手,那蛇有毒啊……」 话还没说完,那条小蛇一反方才的笨拙,俐落地爬上了濮阳寒的小臂,接着顺着他的手往上爬到他肩头,一颗小脑袋居然磨蹭着濮阳寒的脸,彷佛在感激他似的。 罗锋以为蛇要咬濮阳寒,手中闪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往蛇头削去,濮阳寒却伸出手,恰恰挡住了匕首的来势。 「无妨,它不会伤害我。」何况以他的功夫,这小蛇也很难伤得了他。 濮阳寒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脑袋,伸出的手顺势来到小蛇身边。而小蛇居然乖巧地把脸凑了过去让他摸,还特地看了罗锋一眼,彷佛示威一般。 「哼!」瞧那小蛇嚣张的模样,罗锋不知为什么心头来气,直接朝着濮阳寒的肩头抓了过去。 而小蛇反应也很快,头一缩就钻进了濮阳寒的袖子里,见罗锋一把抓空,小蛇还探出头来,朝着罗锋吐吐蛇信,就像在做鬼脸。 「这……」罗锋彷佛被打了一巴掌,头一次觉得浑身的武功无用武之地,无言至极。 这一人一蛇的互动,濮阳寒看了差点笑出来。要知道他平时可是肃杀之气甚重,软弱一点的看到他都避而远之,谁看过他笑呢? 「好了。这条蛇以后就叫它……小花吧!小花以后就是我们的伙伴,罗锋你不可再对它动手。」濮阳寒在说这句话时,眼前居然就有人抢了蛇汤摊子老板刚接过手的那五两银,而老板也抄起刀子追了过去,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可见不是第一次追杀别人。 濮阳寒并没有前去相助,只是目光变得深邃,看了一眼手上的小花蛇,意在言外地道:「看来,我们以后在方圆城的生活,应该会很精采……」 濮阳寒把小花蛇带回了客栈,他性子喜静,讨厌吵闹,便让客栈老板将晚膳送到房间里,还加了一盘生肉,准备用来喂蛇。 他让小花蛇爬到了桌上,将一块生肉放在它面前,想不到小花蛇的头竟往后缩了一缩,还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在小花蛇的目光中看到了嫌弃。 所以是生的不吃?濮阳寒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半信半疑,用筷子夹了一块煮好的牛肉,同样放到了小花蛇面前,这次小花蛇没有嫌弃了,只是半垂着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像是在告诉他:你怎么不懂我喜欢吃什么呢? 于是,小花蛇自己行动了,它慢吞吞的爬到了水果盆边,朝着盆里的梨子咬了一口。深秋的梨略硬,带有浓浓的香气,小蛇那一口咬得清脆响亮也就罢了,居然还像人一样大口嚼了起来,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与一般蛇吃东西都是直接吞下的行为大异其趣。 濮阳寒看得傻眼,忍不住脱口说道:「小花,你简直通灵了!该不会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吧?」 小花蛇看了他一眼,居然点了点头,让濮阳寒的眼睛差点凸出来。 应该是自己眼花了吧?濮阳寒在心中这么说服着自己,但却忍不住问着小花蛇道:「你除了梨,还喜欢吃什么?」 小花蛇听到他的问题,连忙把口中的梨飞快吞下,又爬到一盘凉拌菜之前,咬了一口。 濮阳寒的表情有些凝重了,但他还是拼命说服自己,这也有可能是巧合,于是他继续问道:「所以你喜吃蔬果,不爱肉食?」 小花蛇给他的回答很干脆,爬到刚才他挟到桌面给它吃的那块牛肉旁边,细细的尾巴一甩,那块肉就被弹到了地上,充分表现出它的不屑。 第三章 这下濮阳寒再也无法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觉了,这条小花蛇,的的确确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在蛇肉摊时的感受并没有错,这条蛇水汪汪的大眼祈求地看着他,就是要他救它出来。 这样的一条蛇,比什么都来得稀奇,换成一般人可能以为自己见鬼了,会吓到把蛇丢掉。但濮阳寒却是不同,越看,他越觉得这条小花蛇给了他浓浓的亲切感,喜爱之意更盛。 于是,他将果盘与凉拌菜推向了小花蛇,自己就着其他的菜色草草用了一餐。吃完后,店小二已为他备好了一大桶热水,他自然而然地带着小蛇来到了里间,将蛇放在桌上,脱光衣服准备洗澡。 就在他脱到剩下一条亵裤,只差一丝就完全露出精壮的体魄时,他突然停下动作,看着桌面上的小花蛇问道:「等等,你是公蛇,还是母蛇?」 小花蛇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尚未脱下的亵裤,圆圆大眼闪着精光,像是在欣赏他身上健美的肌肉线条。 「看来是条母蛇。」濮阳寒啼笑皆非地将手上的衣服扔了过去盖住小花蛇。 待到小花蛇狼狈爬出,他已经整个人浸在木桶里,什么猛男春光都看不到。小花蛇不悦地瞪着他半晌,居然用力别过了头,相信它若是个人,现在应该会发出哼的一声。 接着,濮阳寒就看到小花蛇在桌上摊平了,也不再动弹出声,像是赌气在说「老娘要睡了」一般。 它这是要睡了吗?一般的蛇睡觉都是盘着身子的,它倒像个人一般拉得直直的。他好奇地戳了戳它,小花蛇竟像是怕痒,蛇身微微抖动起来,眼睛转了转瞪了他一下,接着像根棍子般翻身滚了开来。 「哈哈哈哈哈——」濮阳寒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条小花蛇实在太有趣了。 而住在邻房的罗锋听到隔壁这么大动静,马上飞身而来闪进了里间,却不意看到濮阳寒泡在澡桶之中,一只手还玩弄着桌上的小花蛇。一看到他闯了进来,两人一蛇六只眼睛面面相觑,而罗锋甚至觉得,那小蛇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质疑他喜欢男人,怀疑他是进来偷看二皇子洗澡似的。 罗锋抽搐着脸道:「大人抱歉,我以为有人闯进来。」 「闯进来的只有你。」濮阳寒淡漠地道,与方才大笑时判若两人。其实他早知道来人是罗锋,否则人还没进里间就被他给做掉了,还会有机会偷窥到他洗澡? 「既然是误会,那属下告退。」罗锋退出了里间,脸上犹是一阵尴尬,走时嘴里还不禁嘟囔着,「明明是这些皇室子弟个个古怪,现在怎么搞得好像古怪的人是我……」 隔日,濮阳寒与罗锋悄悄地往方圆城附近的山上挺进,准备探一探这山里最大的山匪窝——天龙寨。 小花蛇在濮阳寒的肩上时而趴下,时而游走,从左肩到右肩,有时还会爬上他的头顶,原因并不是它贪玩,而是它觉得不舒服。 是的,就是不舒服。因为肩膀和头顶都不是平的地方,小花蛇又不懂如何盘起身来,常常就是像条绳子般狼狈的挂在濮阳寒身上,还被罗锋讥笑是条垂死的蛇。 而这条小花蛇会这么像个人,而且一般蛇会做的事它却不会的原因,是因为它的灵魂并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而是来自于现代的刑警大队长乔巧。 原来乔巧在救小女孩时对着蛇开枪,导致死前遭到蛇的诅咒,灵魂来到了这个从没听过的风月王朝,穿越至小花蛇身上。 一开始见到自己成了一条待宰的蛇,乔巧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变成这种鬼样子,连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只不过身为一条新手蛇,不要说蛇的诸多本能她都还学不会,连自杀她都不知道从何做起,难道转头过去咬自己尾巴吗? 所以她只能面对现实,坚强的以一条蛇的身分活下去,当然她坚毅果敢的个性也帮助了她许多,让她顺利的度过这段适应期。反正她印象中,蛇的寿命最多也就三、四十年,眼一闭牙一咬就过了,重新来过又是一条好汉。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成天被关在笼子里,总是觉得不舒坦,尤其她前世还是个刑警,像个犯人一样完全违背了她的生存本能。直到她在笼子里与濮阳寒四目相交,她几乎是瞬间就被他深邃的眼神迷住了,她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个男人会把她救出去。 果不其然,濮阳寒的手伸进了笼子,而在那当下她对他的感激,已经到了无 以复加的地步,之后他更似乎知道她的独特,就像对人一般对待她,更令她认定了他,一定要跟在他身边,有机会就好好的帮助他。 她这么爬来爬去,却是引起罗锋的侧目,他怎么样就是看这条蛇很不顺眼,于是对着濮阳寒说道:「大人,你坚持带这条蛇来,不利于我们潜伏,恐怕会误了事。」 濮阳寒连脸色都没变一丝,淡然回道:「我感觉它对我们会有用处。」 主子都这么说了,罗锋也没辙,只能闷声继续往深山里走。初冬时节的山里充满了寒意,野草荆棘遍布,但两人却似不觉,穿着薄衣仍犹有余裕地在山中从容前进。 接近天龙寨附近时,天色已黑,两人换上了夜行装,静静地等候着时机。只是不知为什么,天龙寨那个方位灯火通明,不时还传来喧嚣之声,颇为热闹,让他们迟迟无法行动。 此时濮阳寒听到了不远处有草木摩擦的声响,虽然很小声,在夜里却异常清晰。他朝罗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便往该处查探,最好是能逮到一个天龙寨里的人,逼问出一些寨里的布置。 很快的,他们看到了草丛里有一个黑影,黑影急急忙忙地朝着山寨的反方向行去,濮阳寒冷目一凝,拔剑飞身过去,一个眨眼,剑尖已来到黑影的咽喉之处,只是他控制得很好,没有刺下去。 然而当濮阳寒藉由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人儿时,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个标致的美人,水汪汪的大眼令人心生怜意,偏又生了一张妩媚的脸蛋,形成一种楚楚可怜又柔媚动人的风韵,一身大红喜服更是显得身材窈窕、姿态可人。 不过濮阳寒的失神只是一瞬,在她就要尖叫出来之时,他很快地倒转了剑锋,欺上前去摀住了她的嘴,沉声问道:「别叫!你是谁?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那美女摇了摇头,表明了不会大叫,濮阳寒才放开她。 美女见到他与罗锋的打扮,显然不是山寨里的人,像是松了口气般软倒在地上,带着哭声说:「小女子乔巧,是山下方圆城乔家之人。那天龙寨主垂涎我美色,强抢我入寨,今日硬是逼迫我与之成亲,成为他的压寨夫人。我趁着山匪们在饮宴庆贺、疏于防范时逃出,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追踪而来,请两位大侠救我!」 濮阳寒与罗锋同时灵光一闪,这女人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么她很可能知道山寨里的一些布置,救下她倒是不成问题,而且她的身分只要回方圆城一探便可知晓,她没有说谎的必要。 至于濮阳寒肩上的小花蛇,在听到此女叫乔巧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未免也太巧了,居然和现代的她同名?不过经历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小花蛇也不禁怀疑起来,是否这女人与她日后会有某种交集呢? 「大……公子,此女必须要救,她对山寨里的情况应该知道一些,对我们很有用。」罗锋迳自说道,在外人面前,他知机地改了称呼,只不过语气里的独断,代表着他并不是请示,而是决定。 反正两人想法相同,濮阳寒也懒得管他态度上的僭越,只是点了点头,决定先带人回方圆城问清楚再说。 于是罗锋上前示意乔巧跟着他们离开,乔巧勉力站起,心里头的压力一下子松懈下来,不料却看到濮阳寒肩上的小花蛇,不由发出一声尖叫。 「啊——蛇!」 这声尖叫又响亮又清脆,简直比信号烟花还吸引人,濮阳寒当下黑了脸,罗锋更是直接开骂。 「蠢女人!你会引来追兵的!」 果然很快的,他们就听到山寨那方传来动静,而且飞速的朝他们的方向靠近,濮阳寒二话不说一掌劈昏了乔巧,接着便将她像米袋似的扛在肩上,左右张望着逃跑的路线。 第四章 夜晚山路原就不好走,他与罗锋两人更是对这里不熟悉,为了找天龙寨可是花了一天的工夫。相反的天龙寨的人都是地头蛇,即使两人武功都不俗,但总不能以一挡百,更别提得保全乔巧这个累赘,想从天龙寨山匪的追捕下逃出,简直比登天还难。 然而他肩上的小花蛇,此时却一个飞身到了地上,回头朝濮阳寒吐了吐蛇信,那圆滚滚的大眼在夜里亮得惊人,接着便往某个方向行去。濮阳寒见状心头一凛,当机立断地对着罗锋说道:「跟着小花,这边走!」 在小花蛇的指引下,濮阳寒发现他们轻易的躲过了好几次山匪的追击,跟在后面的罗锋更是瞧得目瞪口呆,终于知道这条蛇的灵性非同小可。 连小花蛇都是到了紧要关头,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门天赋。她大概是夜行性的蛇,在晚上她看得比白天还清楚,而且它可以经由触觉去感受敌人的位置与动静,更方便她选择适合的路线逃跑。 一群人逃到了天都蒙蒙亮,已经完全失去方向时,小花蛇带着他们来到一个隐密的山坳里,才勉强摆脱了山匪的追杀。 此时,被放在地上的乔巧这才幽幽转醒,一张开眼就觉得颈脖酸痛,不由呻吟了两声。 「你醒了?」濮阳寒见她没有大碍,便原地坐下恢复精力,以期尽快逃脱。 然而一看到濮阳寒的脸,乔巧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就是被这家伙打了一下才晕过去的。而且这人还养了一条恶心的小蛇,不由吓得弹坐起来,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濮阳寒好几步远。 「你……你身上有蛇……」乔巧惊吓地指着濮阳寒的肩头。 「那是他的宠物,不会咬人的。」罗锋翻了个白眼。「而且若不是有这条蛇,我们早就被山匪抓住了!」 听到这条蛇似乎是可以被控制的,乔巧冷静了些,这才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放眼望去尽是崇山峻岭,不由得皱眉道:「你们逃了一晚怎么还没逃出山里?」她的语气带着质疑及责备,彷佛在怪他们办事不力似的,尽显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气派,好像压根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低声下气的求人家救她。 罗锋不吃她那一套,只是冷哼一声回道:「还不是你那声尖叫?要不是有你这个累赘,我们早就逃出山里了。」 乔巧身为大美女,所到之处都是奉承赞美,哪里听过这种冷嘲热讽?连天龙寨的寨主为了讨好美女,对她也是百般容忍,下面的山匪们自然更是巴结,罗锋真是她看过最无礼的人了。 她知道罗锋应该是濮阳寒的属下,一个下人竟敢对她这种态度?她骄傲地抬起了小下巴,高高在上地道:「我知道自己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天龙寨里的情况的话,说话最好客气点!」 罗锋脸色一沉,却对这骄纵的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一直沉默着的濮阳寒,却是已不耐这种对话,休息了一阵觉得有精力了便开口道:「好了,闲话少说,敌人应该还在搜索我们的踪迹,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起身想走,想不到乔巧却不依了,仍然赖在地上娇声道:「我肚子饿了,走不动!而且我一天没洗澡了,浑身黏黏的不舒服,你们得找地方让我清洗一下。」 不用说罗锋,连濮阳寒此时都有骂娘的冲动。这女人究竟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在逃难?居然还要求吃饱洗澡,要不要准备个十六人大轿抬她下山还比较舒服? 不过濮阳维忍住了气,只是冷淡地道:「现在不是洗澡的时候,追兵随时会出现。」 「我不管!」乔巧耍赖着,通常她用这招对付她的追求者都很有用。「反正我又饿又累,还要洗澡!」 濮阳寒与罗锋无奈对视着,这次救的这个姑奶奶,架子比皇子还大,简直令人无言。濮阳寒大部分时间都懒得与人计较,以他一贯的冷漠习性,应该把她放在山里等死算了,但是这次不同,乔巧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们也只能任由她使性子,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就在两个男人犹豫着该怎么做的时候,濮阳寒突然觉得脚边被什么东西不断的触碰着。他低头一看,赫然是小花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下了他的肩头,游走了开来,回来之后,口里居然叨着一颗樱桃大小的水果。 濮阳寒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是要我把水果给乔巧吃?」 小花蛇点了点头,它的用意是让那骄纵的女人赶快吃饱赶快走,而这个颇通人性的动作,更令一旁的罗锋吃惊得睁大了眼。幸好乔巧距离得远没看到,否则不知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反应。 不过,乔巧却是看到了濮阳寒从小花蛇口中取下了一枚果实,接着朝她走来,她很快知道了濮阳寒的用意,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手上的果实,「别拿那蛇碰过的东西给我!也不知能不能吃,真是恶心死了!而且谁知有无蛇毒在里头。」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濮阳寒沉吟了一下,居然一口将果实吃下,一旁的罗锋和乔巧都傻眼了。 「其实……味道还不错。」濮阳寒的表现,显然是对小花蛇有着充分的信任感,要是现在有人看到小花蛇乱扭,一定觉得它是乐坏了。 小花蛇的灵魂可是个成熟女性,面对一个这么相信自己的异性,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不用说濮阳寒阳刚且具男子气概的外表,对女人本来就很有吸引力,就这一瞬,小花蛇几乎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深深的动心了。 当濮阳寒看向她的时候,她马上就了解了他的用意,转身带着他往某个方向爬去。濮阳寒很快的消失在其余两人的视线之中,不一会儿,便用衣兜装着不少方才那种果实回来了。 「快吃,时间宝贵。」濮阳寒将果实分给乔巧及罗锋,至于他自己,方才摘取的时候已经吃了不少。 由于濮阳寒已证实这果子是可食的,所以两人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罗锋是一口塞两、三个,务求以最快速度解决,但乔巧自恃是大家闺秀,吃东西慢条斯理,不时还会拿手绢出来擦擦嘴,让两个男人气闷不已。 「你动作快点,等会儿我背着你走。」濮阳寒说道。 乔巧看了他一眼,柳眉皱起,高傲地道:「本小姐冰清玉洁,男女授受不亲,岂可让你碰到我的身体?」 如果可以,小花蛇都要翻白眼了,听听这什么鬼话,在逃命的时候还男女授受不亲,前一夜逃命的时候,她的身子被濮阳寒扛在身上,早就被他摸遍了,何况此时的两男只当她是个累赘,没人当她是个女人好吗? 于是,逃命计划显然又成了一个僵局,这下濮阳寒与罗锋真的慎重考虑要不要再打昏她一次。他们迟迟不下这个手,不过是怕得罪这女人太过,届时她透露山寨里的情况怕会打折扣,但与性命相比,这些顾虑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濮阳寒眯起眼,正要下手时,他肩头一道小小的影子突然飞射向乔巧,乔巧见到一条蛇朝自己飞来,又是吓得惊叫不已,结果这次小花蛇直接「降落」在她的肩头,轻轻的对她的脸颊吐了口蛇信…… 乔巧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这下什么都不用顾虑了。 濮阳寒内心起了丝荒谬的笑意,不过他只是默默的扛起乔巧,示意罗锋跟上,虽然罗锋是侍卫,但他心里却没把罗锋当成下属,所以几乎事必躬亲,像扛人这种小事,他自己来就好。 罗锋倒是不客气地无声笑了起来。不错,他越来越欣赏这条蛇了…… 在山上逃亡了三天,夜晚几乎都是小花蛇带路,白日的吃食也都是小花蛇去寻来,濮阳寒已然对它疼爱至极,罗锋内心也对此蛇之灵性惊叹不已,不再存有敌意。 唯独乔巧对小花蛇恨之入骨,因为这几日她不知被吓昏了几次,每次清醒后都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当她忍不住发脾气,这条蛇就再吓昏她,待到她最后一次清醒,才终于回到了方圆城。 即使知道能逃出来这条蛇厥功至伟,而她在山上也吃了不少小花蛇找来的野果,但她可是一点感激之意都没有。 进了方圆城,濮阳寒问明了乔家的位置,便要先带乔巧回家报平安,至于打听天龙寨的事,因为对方仍在山上警戒着,却是不急在一时。 第五章 然而当众人来到乔家的大门前时,赫然发现乔家门口站的不是护卫,而是捕快。洞开的大门里,还看得到官府的人来来去去,更有一些衙役搬着一具具……像是尸体的东西。 濮阳寒心道不妙,乔巧则是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然而门口看门的捕快却不客气地拦住了她。 「衙门办案,闲杂人等莫入!」捕快在乔巧身上扫了一眼,对蓬头垢面的她很是鄙夷。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乔巧急得眼眶都红了,「让我进去,我是乔家的女儿乔巧啊!」 「乔巧?」捕快们大笑起来。「乔巧可是方圆城里有名的美女,你这乞丐婆谁不好冒充,竟要冒充乔巧?」 另一名捕快更是补了一刀,「而且城里谁不知道乔家昨日被山匪灭门了,乔巧都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你还想冒充乔巧?真是笑死我了……」 听到乔家被灭门,濮阳寒、罗锋都是心头一凛,乔巧更是直接痛哭失声,整个人软倒在地。 濮阳寒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知府呢?叫他来见我。」 「你谁啊?想见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还不想见你呢!这么大口气也不怕咬了舌头。」 由于濮阳寒等人刚下山,皆是衣着狼狈混身脏污,捕快们根本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快滚快滚!别挡在门口!」另一名捕快脾气暴躁,居然抽出刀就要往濮阳寒身上劈下。 方圆城的人不把律法放眼里习惯了,尤其是他们这种有点小身分的人,往往假借知府的名号作威作福,平民在他们眼中都是蝼蚁,一刀下去就算劈死了又如何?满街的人谁敢作证?届时把尸体往城外一扔,谁又能说出发生了什么事? 濮阳寒目光一寒,连剑都没有抽出,只是伸出两指,轻易地便夹住了刀身。那名捕快脸色大变,知道踢了铁板,但不管怎么用力,手上的刀就是纹丝不动。濮阳寒冷哼一声,手中一个使力,一把精钢做的大刀居然就这么被他折断,那名捕快吓得倒坐在地,断刃恰恰插在他两脚之间,差不到一寸就能让他成了太监。 濮阳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扔出了一块令牌在那捕快身上。他身后的罗锋这才算第一次看到濮阳寒出手,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但那拿捏力道的功力及散发的气势,足以让他佩服。 「张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限一炷香内,让方圆城的知府出现在大人面前,否则便以叛逆论处!」罗锋知道濮阳寒不屑说这些,索性替他说了。 那名捕快捡起了令牌,看到上头的代天巡狩四个大字,脸色陡然苍白,身边同样看清令牌的几名捕快,更是惊得瑟瑟发抖,其中几个很快地冲进了遇袭的乔家之中,不过濮阳寒懒得管这些,反正他只是要见到知府,了解一下乔家的状况,过程他并不在乎。 方圆城的知府姓蔡,恰好他便在乔家之中,不一会儿,他急急忙忙地从里头跑了出来,见濮阳寒等人时,无视他们一身破烂,连濮阳寒肩头上有条奇怪的蛇都当作正常,只是连忙施了个官礼后说道:「卑职不知巡抚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废话少说。」濮阳寒不喜这些寒暄,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乔家怎么回事?」 「启禀大人,城外的山匪不知何时分批偷偷潜进了我们方圆城,就在昨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突袭了乔家,乔家大宅内由老到少共四十一口人全被杀死,卑职正在调查是哪个山寨所为……」蔡知府满头大汗地道。 「你不用查了,我知道是哪个山寨。」濮阳寒一脸冰冷,除了天龙寨还会有谁?显然他们是找不到逃脱的乔巧,便下山来找乔家出气了。 在他们风月王朝之中,盗匪竟嚣张至此,简直是让濮阳皇室颜面无存。此时小花蛇似乎是感受到了濮阳寒身上传来的愤怒,蛇信轻舔了下他的颊,濮阳寒感受到了小花蛇抚慰他的心意,心头一暖,滔天的戾气暂且缓和了一些。 「三日后你便派五百精兵,随本官上山剿匪。」濮阳寒淡淡地看了蔡知府一眼。 「是。」蔡知府战战竞竞地回答,五百人对方圆城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虽然他知道山匪的战力远非官兵可比拟,也不打算提出建议,反正上头要人他就给,是巡抚大人带队,打输了也不能怪他。 「至于你……」濮阳寒看了眼哭得梨花带泪的乔巧。「你随蔡知府回衙门,晚些我会前去向你询问……」 他的话说了一半,却被乔巧打断。 「我要跟着你!」乔巧止住了泪,坚持地道:「我不要去衙门,我只要跟着你,你要知道的事我才愿意说。」 乔巧终于明白濮阳寒身分不俗,如今乔家都灭门了,她若不好好巴着这个年轻的巡抚大人,凭她一个弱女子,在混乱的方圆城要怎么生存下去?而且比起陌生的官兵,她还比较认识他,知道他虽然冷漠,却是个正人君子,跟着他她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濮阳寒犹豫了一下。「可以,本官暂居客栈,再开一房便可。待此事过后,再决定你的去向。」 想不到乔巧听到濮阳寒如此轻易就妥协了,内心突然自我膨胀起来,想必她现在的价值对他十分重要。有了依仗,她索性将满心的悲愤藉故发泄出来。 她指着濮阳寒肩上的小花蛇道:「还有,我不要与这条蛇在一起!我要你将它丢掉!」 濮阳寒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但眼中透出的寒意,却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就是靠它才活了下来?」 「我……」乔巧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小花蛇,或许女人对蛇的畏惧及厌恶是天性,但更多的,应该是因为濮阳寒对待这条蛇的态度,比对她好多了,这令她这个人见人爱的美女极不服气,所以越看小花蛇,乔巧就越觉得刺眼。「我就是讨厌它,我要你将它扔了。」 濮阳寒紧紧盯着她,看得她浑身发冷,不过她有她的骄傲,硬是瞪了回去,想不到他的下一句话,让她花容失色,什么骄傲在当下都荡然无存。 「你大可什么都不告诉我,反正,死的是你乔家的人。」 说完,他转头就走,什么把小花蛇丢掉的事,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从买来小花蛇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莫名地有了种要保护好这条小花蛇的使命感,之后与它朝夕共处,多次一起出生入死,它在他心中早就是可以性命相交的好伙伴。 小花蛇那浑圆的大眼在他说这句话时,变得有些迷蒙,小小的头靠在他的颊畔,轻轻的磨蹭着,表现出对他的依恋。 如果她是人身,她会告诉他,她好爱这一刻的他,即使是在现代,她都没有这样迷恋过一个男人。 罗锋见状,也是轻哼一声,看都没再看乔巧一眼,随即跟着濮阳寒离去。 乔巧傻愣愣地看着两个男人就这么走掉,内心涌现了满满的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会输给一条丑陋恶心的蛇?! 咬了咬香唇,她压抑着所有的愤怒及悲伤起身,快步跟上了濮阳寒。毕竟现在再怎么不愿,濮阳寒还是她唯一的浮木,她乔家的血仇,还得靠这个男人报! 回到客栈,由于濮阳寒是包下一座小院,他替乔巧在偏间开了一间房,又叫了一桌酒菜备在中庭。 男人们肚子饿了,哪里管得了邋不邋遢,何况两人都不是重视自己外表的粉面公子哥儿,等菜备好,就坐下开动了。 至于乔巧,则是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还换上了她在路上坚持要买的美丽衣裳,花了约莫一个时辰梳妆打扮,才从房里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由于她故意放沉了脚步声,两个男人都朝她那里看了一眼。说真的,抛开这个女人骄纵自私的个性不说,她的外表真是无可挑剔,腰是腰腿是腿,脸蛋精致无瑕,连宫里的嫔妃们及得上她美貌的,都寥寥可数。 但濮阳寒对她一向冷淡,连罗锋也像是完全没有被她所吸引,两人只是看一眼便一齐收回目光。不过他们虽然不喜这个女子,却也尊重她,还是有把她食用的分量留下来。 见他们对她精心的装扮无动于衷,乔巧不禁微愠,但是表面上仍刻意温柔地道:「小女子尚未谢过两位大人,今日便敬两位大人一杯,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第六章 说完,她还殷勤地替两人倒了酒,接着率先拿起酒杯,掩唇轻啜了一口。待杯子放下,那白皙的脸蛋透出薄红,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不过她显然遇到了两只呆头鹅,罗锋牛饮似的一口把酒干了,完全没注意到乔巧喝酒的娇媚姿态;至于濮阳寒更是绝了,根本不管她在干什么,只是迳自把小花蛇放在桌面上,从果盘里拣了颗葡萄给它吃。 要换成她在乔家当大小姐时的脾气,被人这般无视,乔巧早就翻桌了,尤其濮阳寒重视小花蛇显然远远大过于她。不过乔巧忍住了气,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反正那只是条长虫,无论如何人命都比一条蛇重要,她会让这条蛇彻底消失在濮阳寒面前,就算他会生气也是一时的,最后总会正眼看她,被她的美丽所掳获。 抱着这种想法,乔巧成功地掩饰住了真正的情绪,甚至假意表现对小花蛇感到好奇。「前些日子忙着逃,倒是没有清楚看过大人这条……宠物,想不到还挺可爱的,居然还让人喂呢!」 终于,濮阳寒看了她一眼,说了入席后第一句话,「它不是宠物,它是我的伙伴。」 乔巧的笑容有些僵,这濮阳寒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只能话锋一转。「既然小花蛇爱吃,那就多吃些吧!」 依着习惯,乔巧夹了一块肉,就要拿到小蛇面前,但濮阳寒却是冷冷地挡住她道:「小花不吃肉,只吃蔬果。」 在他说话的同时,小花蛇也示威地看了乔巧一眼,接着走了一小段距离远离那块肉,好像在嫌弃一般。 这下乔巧真的快气炸了,为了避免脾气失控,索性不再多说,娇哼一声起身走回房间,饭也不吃了,只是那眼中的阴鸷仍泄露了她的不满。 濮阳寒自然知道自己的小蛇让她受气了,但那关他什么事?小花灵性十足,自然分得出好歹,不是什么人都会买帐的。 剩下两个男人,他们便放开肚皮继续大快朵颐,吃完就直接让店小二来收拾了,至于房间那女人饿了就自己想办法,他们可没有服侍她的意思。 吃饱喝足,濮阳维此时欲回房梳洗,店小二如先前一般早就备好了一桶热水。然而在入房门之前,他又发现肩上的小花蛇像是一脸渴望,眼睛张得老大,显然不想错过接下来的每个画面,给人一种色迷迷的感觉,惹得他好气又好笑。 「你给我在外头待着!」他索性连房间都不让它进,将它挂在了中庭的盆栽上,看着小花蛇气得嘶叫,他无声地笑着进了房中。 真可惜!就算在现代,她都没看过像他身材那么好的男人啊!让条蛇多看几眼都不肯,真是小气! 小花蛇腹诽了几句,索性无聊地在中庭里游走,但偶尔做出拉长了身子伸懒腰、张开大嘴打呵欠的动作,实在怎么看怎么不像一条蛇。 就在她考虑着是否找个阴凉处小睡片刻时,一个黑影却笼罩在她头上。 小花蛇抬头一看,竟是乔巧这个女人,手里拿着个纸包,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它。 这女人想干什么?小花蛇警戒地抬起了身子,作势要吓她,想不到乔巧二话不说便把纸包朝着它一抖,一大片深黄色的不明粉末,带着浓烈的腥味扑头盖面而来,让小花蛇躲都来不及躲。 更要命的是,小花蛇吸入了这种粉末之后,开始觉得头晕目眩,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她想逃离这片粉末,但理智已然跟不上身体的本能,整条蛇像是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 「哼!碍眼的东西!」 乔巧捡来一根树枝,远远的将小花蛇挑了起来,就想拿去让人将小花蛇处理掉。此时濮阳寒的房门却是砰一声像是被踹开一般传来巨响,接着乔巧眼睛一花,手里的树枝只剩一半,断口被利剑切得整整齐齐,至于方才还挂在前面的小花蛇,已经到了来人的手中。 乔巧心头一惊,抬头一看,赫然是一脸冰霜的濮阳寒,而他左手上,却是珍而重之地捧着软绵绵的小花蛇。 「你……」他自然看到了小花蛇身上以及满地的黄色粉末,稍微一闻,不由勃然大怒。「驱蛇药,你竟想毒杀小花?!」 「我……我……」犯行被抓个正着,乔巧完全无话可说,只能哭丧着脸,看他会不会见她楚楚可怜便网开一面。 可惜她小觑了濮阳寒对小花蛇的情感,小花蛇无力的模样,已经狠狠的勾起了他的怒气。他可从来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观念,只要惹他的人就该杀!于是他利剑一挥,就要往乔巧刺去。 乔巧惊叫了一声,根本来不及闪躲,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尖,彷佛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她这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似乎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耳边传来了尖锐的金属交击声,那痛苦的感觉迟迟没有来到她的身上。乔巧怯怯地张开大眼,只见到罗锋站在她身边,手上的刀还架着濮阳寒的剑。 「怎么回事?大人为何要杀她?」罗锋问道。 「哼!」濮阳寒没有解释,只是铁青着脸,默默举起手上的小蛇。 小蛇软绵绵的模样,以及蛇身上残余的黄色粉末,罗锋自然是看到了,又顺势看到 地上一滩粉末,他沾起一闻,顿时间什么都明白了,也不禁怒火中烧。 「你这蠢女人!竟敢试图杀害大人的蛇?」罗锋可是知道这条蛇有多通人性多珍贵,濮阳寒护若珍宝,乔巧居然对它下手?难怪濮阳寒气得想宰了她。 乔巧刚刚才从死亡的阴影逃脱出来,现在罗锋又对她破口大骂,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委屈至极,大小姐脾气也犯了,不顾一切地回骂道:「明明是你们两个太奇怪!那是条蛇啊!蛇就是冰冷残酷,嗜血又没有人性,你们是中了什么邪这么维护一条蛇?蛇会比我这条人命重要吗?」 濮阳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小花比什么人都重要,你算什么?」 就是这句话让小花蛇整个屈服了,要不是蛇不会流泪,她相信自己现在应该已经热泪盈框了。她想起自己在现代警界时的不如意,上司只会争功诿过,从不在意她的死活,她是个孤儿也没有父母兄弟疼爱,唯一一个如此重视她的人,就是濮阳寒了。 这时候,要她为他死,她都愿意。来生她希望自己不要再与他人兽殊途,若是有办法和他说话,她一定会亲口向他表白自己的爱意。 可惜她是一条蛇,为什么她要是一条蛇啊!小花蛇在心中痛苦地呐喊着。 濮阳寒的剑尖,此时又朝着乔巧冰冷的举起,但小花蛇知道,乔巧还有利用价值,这时候杀她是不智的,何况那驱蛇药对蛇的影响也只有一会儿,她很快就恢复精神,头晕目眩的症状也好了许多。 于是小花蛇爬上了濮阳寒的肩头,蛇信轻舔了他一下,再看了一眼乔巧,目光闪过一丝厉色。 不过几个动作,但濮阳寒就是懂了,小花蛇决定自己报仇,不让他难做。 于是他慢慢放下了剑,在乔巧以为逃出生天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却是漠然道:「我今日不会动你,因为小花会自己来。」 什么意思?乔巧还不明白,小花蛇却是一个弓身,飞扑向乔巧,乔巧惊得双手在身前挥舞着,想挡掉它,口中尖叫不断,但小花蛇却是相当灵巧地缠上了她的手,就在她面前,朝着她那柔若无骨的纤手咬了下去。 左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想到小花蛇色彩斑斓应该是条毒蛇,乔巧再一次完美地晕了过去,而且是极没形象的砰一声倒地,没有人想接住她。 罗锋张口结舌地看着小花蛇慢吞吞地爬回濮阳寒身上,讷讷地道:「大人,乔巧……不会死吧?」小花蛇可是有毒的! 讵料濮阳寒却是淡定,连看都没看便断言,「只是皮肉伤,便宜她了。」 小花蛇一听,深深引为知己,又是亲热的磨蹭他的脸,还顺带鄙视了罗锋一下,彷佛在瞧不起罗锋的眼力,连是什么伤都搞不清楚。 濮阳寒没理会地上的乔巧,带着小花蛇迳自回房,而罗锋呆站在原地,拼命梳理着脑袋里错乱的思绪,也无暇理会她了。 「明明不了解蛇才是正常的吧?这年头还要懂蛇在表达什么,才不会被蛇歧视吗?什么世道啊……」 第七章 三天后,濮阳寒带着蔡知府为他准备的五百精兵上山,准备剿灭天龙寨,这五百精兵由一名姓范的统领带头,方便濮阳寒传递命令,令他对蔡知府的效率及细心感到意外。 就他们上回探到的情报,还有乔巧的说法,天龙寨上上下下约三百余人,其中还包括没有战力的妇人与小孩,所以带五百精兵应该绰绰有余。只要灭了这个天龙寨,四周其余的山寨少了头,要清除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乔巧也随大军上山了,理由是她死活不想一个人留在方圆城。或许是乔家的灭门让她害怕了,怕到时候流窜下山的山匪会来找落单的她报仇,不如跟在濮阳寒身边安全。 况且,她也想亲眼看到杀她全家的天龙寨被剿灭的那一刻,虽然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未来如何找到其他人供应她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毕竟乔家生她养她,即使生性自私,她仍有报仇之心。 可能是被小花蛇咬怕了,乔巧一路上没有再颐指气使,反而一再朝着濮阳寒补充着一些她先前没想到的,关于天龙寨的人手布置。 只是照理说,这一路上该有一些天龙寨的暗桩才对,却不见有任何动静,令濮阳寒觉得不太对劲。 眼下距离天龙寨已不到五十里,几乎都可以看到前方高处寨里的建筑了,濮阳寒没有躁进,先派了两个斥候过去打探,然而已经半个时辰过去,斥候却是无消无息,没有任何人回来。 「天龙寨易守难攻,又位于高处,我们只能再推进二十里,再接近就会被他们发现了。」罗锋说道。 濮阳寒犹豫了一下,总不能无功而返,何况他们有兵力优势,于是点了点头,大军再往前推进二十里,接着又派了两名斥候过去。 半个时候过去,依旧静悄悄,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天冷又没什么虫鸣鸟叫,这林子里的静寂,几乎让官兵们心中都打了个冷颤。 此时,濮阳寒肩上的小花蛇突然动了,它自动爬下了濮阳寒的身子,往天龙寨的方向前进,临行前还回首朝濮阳寒点了一下头。濮阳寒见状不禁眼神一亮——的确,论起斥候一职,没有人比小花更适合了,就算它直直杀入了天龙寨中,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了好一会儿,小花蛇终于回来了,居然还在派出的几名斥候之前。它钻行地飞快,一回来却并没有回到濮阳寒身上,而是用尾巴勾住了他的脚,径自向后游走,像是要拖着他后撤。 濮阳寒觉得,自己从小花蛇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虽然眼下没有任何异状,甚至连敌人都还没看到一个,基于对小花蛇的信任,濮阳寒却当机立断地道:「全军集合,迅速退兵!」 那五百精兵对这个命令感到莫名其妙,自然动作就有了迟疑,花了好一阵子才在范统领的指挥下慢吞吞地集合起来准备往后走。 濮阳寒见他们的松散状,内心不知为何有了股紧张感,厉声道:「动作快!前方有状况!」 这下连范统领都一脸无语问苍天地望向了濮阳寒,这巡抚大人是开了天眼吗?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也能知道前面有状况? 不过虽然花了点时间,队伍还是开始朝山下撤退了,但濮阳寒心中的警觉却没有任何收敛,甚至走在了队伍最后面,以便最快反应敌人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突然响起了号角的声音,接着大大的杀声响彻云霄,刺痛了每个人的耳朵,巨浪般的跑步声席卷而来,光是看这般声势,来人绝对超过千人之数。 「该死!中计了!最后一百人随我断后,其余人分成小队分头撤退!」濮阳寒面色一沉,若非有小花提醒,他们现在已经身陷敌人的包围了。 对方埋伏的人数显然比他们多太多,而且方圆城的所谓五百精兵,一听到敌人的杀声震天,几乎胆寒,此时军容军威军心全失,回头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濮阳寒只能下令撤退多保存一些生命。 「天龙寨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攻寨?」罗锋同样惊讶,但却没有表现出畏惧,心志比那些精兵强得太多。 「看来方圆城里有内奸。」濮阳寒冷着一张脸,看来这附近山寨称王称霸,不是暴民作乱这么简单,官匪勾结可能才是主因。 很快的,敌人的声响来到了近前。 留下来的那一百精兵,都面带恐惧,持刀的手都在抖了。一见到山匪如潮水般在眼前涌现,吓得立刻弃刀就跑,哪里还能断后为其他人争取生存的时间? 濮阳寒气得脸都绿了,看来蔡知府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准备的精兵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当下他也顾不得这群逃兵了,很快地与身边的罗锋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罗锋知道濮阳寒武艺不俗,但身为高手的他,对这位该是养尊处优的二皇子,始终是有偏见的瞧不起。直到今日,罗锋才知他以往的认知是错误的,而且是大大的错误。 山匪不乏民间高手,尤其追得上两人的山匪,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早就布置好了陷阱,深知濮阳寒与罗锋是这次剿匪的带头者,只要杀了这两人,天龙寨在这方圆城百里之内的声势必然大振。 然而濮阳寒跑在罗锋前头,他就像枝尖锐的箭,势如破竹的杀出一条血路,没有山匪在他手下能过五招。往往只是几剑,敌人的血便会染红了地上的落叶,他并未施展什么华丽的招式,每一剑看上去都是那么朴实、直接,却是快速有效地针对了敌人的要害。 这是个天生的武者——罗锋有着深深的觉悟,每每当他挥开了几把敌人的刀,濮阳寒面前已经多出几具尸体,该冷血的时候这个二皇子绝对不会客气,没有因为敌人也是风月王朝的子民而放松一分。 山匪似乎也知道两人出乎意料的难缠,于是改变了策略,不再近身与他们厮杀,而是拉远了距离,藉草木的掩护以弓箭射击。箭雨一下子扑天盖地而来,即使身手高明如两人,亦是躲得相当狼狈。 越是到了绝境,濮阳寒便越是冷静,他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连罗锋都感到胆战心惊。在小花蛇的带领下,两人闪到一块巨石后,才稍微喘了口气,此时濮阳寒突然冷哼一声,剑锋朝着旁边一丛杂草刺去。 「啊!不要杀我!」草丛里赫然发出女子的惊叫声,濮阳寒剑势急停,尖锐之处恰恰指在那从草丛里冒出头的女子咽喉之前。 「乔巧?你怎么会躲在这里?」罗锋脸色大变,他以为她跟着大军逃跑了! 「我……」被剑指着的乔巧,因为躲着一直不敢哭,此时见到两人,顿时崩溃的大哭起来。「我被大军抛下了,根本没有人要帮我……呜呜呜……」 生死之际,即使有再美的容貌都没有用,乔巧的娇弱只会被人视为累赘,所以自然成为被舍弃的对象,她能自己找到这个草丛躲藏,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笨女人!别哭!」罗锋听她哭得震天价响,脸色不由得大变。 果然,原本失去目标的箭雨,听到了哭声后立刻朝着大石的方向疾射而来,濮阳寒与罗锋连忙将乔巧护在中间,分两头抵挡着利箭。 然而这次罗锋没那么好运了,一枝箭恰恰洞穿了他的小腿,令他闷哼一声,直接单膝跪倒在地。如果不是濮阳寒反应快,将乔巧的头往下一压,她瞬间就会被接下来的利箭射穿脑袋。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走!」罗锋看了看腿伤,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便想用自己的性命掩护两人离开。 「我没有抛弃自己人的习惯。」用剑挥开了两枝飞箭,濮阳寒身子一矮,不啰唆地将罗锋扛了起来。「你脚不能动,还有手,我们一起走!」 罗锋内心大为震动,一股感动瞬间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想不到这个冷漠到近似无情的二皇子,竟是如此的性情中人,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也不抛弃自己。 如果这次能不死,这个主子,他认了! 濮阳寒却是没有罗锋这么多想法,让小蛇爬到他另一边肩头,淡淡的看了仍在哭泣不休的乔巧一眼,一边挡着飞箭,一边叫道:「跟上!」 乔巧哭着摇头:「我……我走不动……我会怕……」 「随你。」濮阳寒没有给她任性的机会,在这个时候保命最重要,她想死,没有人有义务得陪着她。 第八章 于是他扛着罗锋,很快地朝着敌人较少的方位杀去。乔巧瞪大眼看着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气得娇哼一声,求生的本能却也让她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又要扛着罗锋又要抵抗敌人,一边还要分神保护乔巧,濮阳寒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要不是有小花蛇不时指引容易逃离的路,或许一群人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敌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力竭,攻势越来越凌厉,直到三人被逼到山崖处。 再走几步,便是座数丈高的陡崖,若是靠近一看,还可看到下头的激流暗礁,掉下去绝对九死一生。 这个时候,一枝箭射到了乔巧脚边,吓得她惊声尖叫,退了好几步,想不到一脚踏空,整个人险险地往山崖坠下。 濮阳寒看到了这一幕,伸出手便抓住了她,不过乔巧因为太过惊慌,竟是极力挣扎,而濮阳寒身上还有罗锋,又要躲开敌人飞箭,一下子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踉跄,三个人一同往崖下坠去。 即便如此,濮阳寒仍然保持着极度的冷静,先是一手将乔巧往山下水深的方向扔,至少她不会一下子就因为撞上水面突出的岩石惨死。接着他一手持剑往山壁一插,凭着臂力硬生生的稳住了自己和罗锋,垂挂在山壁上。 然而,如此只是为自己多争取了几息逃生的时间,山崖上的敌军一下子便发现了他陷入险境,一名山匪带着狞笑走近,举起了手上的弓箭对着了山壁上的濮阳寒,那亮晃晃的箭镞在濮阳寒的眼中闪呀闪,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濮阳寒原想把罗锋也往山下水深的地方扔,至于活不活得下来,就看罗锋自己了,总比和他一起在山崖上被射死要好。就在他认为必死的时候,他肩上一道小小的影子骤然往山崖上射去,一不会儿那名持弓箭的山匪便惨叫起来。 「蛇!啊……我被蛇咬了……」 那名山匪叫得凄厉无比,其余山匪此时也顾不得濮阳寒,连忙冲过来救人。濮阳寒心头一动,看着崖上数人被一条飞来窜去的小蛇弄得狼狈无比,心中也不由为小花蛇紧张起来。 此时,小花蛇骞然朝着濮阳寒的方向看了一眼,濮阳寒似乎在它的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 谁说蛇冷血?谁说蛇没有情感?这时候濮阳寒隐约在自己耳边,听到了小花蛇要他快逃的呼唤,它,竟是不顾一切的想救他。 「小花,如果可以,你自己逃吧!来生再见了!」濮阳寒绝对不容许小花蛇就这么牺牲了,于是他大声喊着,接着脚一蹬山壁,一手拔剑另一手抱着罗锋便朝着水深的地方跃去。 想不到,一名武功高强的山匪,竟在此时朝着濮阳寒射出一箭,不管濮阳寒如何闪躲,不是他死就是罗锋得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小花蛇竟奋力地飞扑过来,以它那小小的身躯,挡住了这一箭。 濮阳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花蛇被钉在山壁上,慢慢蜷曲成一团,又慢慢松开,渐渐没了动静,这一切极慢极慢的在他眼前发生,一条生命就这么消逝了,但在他还没想清楚这一切时,他和罗锋已经掉到了水里。 小花死了吗?濮阳寒一向沉静的心,竟然微微痛了起来,而且这种痛有渐渐扩大的趋势。 原来在他的心中,小花已经是他的朋友,他最亲密的伙伴,而它也用生命向他证实了,它是最值得信赖的战友。 然而濮阳寒不知道的是,在小花蛇为他犠牲生命的那一刻,它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圆满了,因为它终是救下了自己所爱恋崇拜的男人,在最后关头,他看它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人,一个对他最重要的人,如此即使失去性命,它也满足了、无憾了。 激流很快地将濮阳寒等人冲走,在这种情况下,山崖上的山匪深信他们必死无疑,连巡抚大人都被他们山寨搞死,这是多么大的功劳,虚应故事似的朝崖下射了几箭,便大功告成准备回寨喝酒庆祝了。 激流将三人往下游冲,濮阳寒极力保持着神智,一手拉着早已昏迷的罗锋,另一手抓着乔巧的躯体,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他们运气好,居然被激流打上了岸,而濮阳寒也彻底的脱了力,躺在石滩上狠狠的喘着气。 此时他的心中,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着如释重负的解脱,更有着悼念小蛇的悲哀,但即使诸多负面情绪缠绕,却没有摧毁他的意志,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斗志,这方圆城与天龙寨的蹊跷,他一定要彻查清楚! 没有放任自己歇息太久,濮阳寒只是喘了几口气,就狼狈地爬了起来,先查看了罗锋的状况,知道他只是失血太多,并无大碍,便移到乔巧身前。 然而乔巧的情况却是不妙,她已没有了呼吸,脸色发青,只要再耽搁片刻,必定香消玉殒。濮阳寒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防,用力地按了按她的腹部,接着一口气渡进了她的口中,如此接连数次。 似乎上天还是眷顾这个美人的,乔巧很快地急咳了起来,口中吐出几口水,当她缓缓睁开美眸时,却与濮阳寒来不及后退的俊脸对个正着,就这么近距离的四目相交,两人都不由得征了一下。 她真的很美……濮阳寒即使对任性骄纵的乔巧很不喜,却怎么也无法否认她的美丽,甚至在这一刻,他在她眼中没有看到过去的那种盛气凌人,反而看到了某种温柔及迷恋,有那么一个闪神,他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小花。 至于乔巧,她的震惊则更甚百倍、千倍于濮阳寒。因为此时的她,灵魂已不再是那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而是那个穿越至风月王朝的刑警乔巧,更是那条以身救主的小花蛇。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此时已不再是蛇身,而是人身,那种有了四肢的快活感,眼中能看到五彩缤纷的世界,以及能用身体皮肤感受到外界冷热的感觉,都险些让她感动得流下泪来。 特别是在她一张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一到古代就倾心不已的男人濮阳寒,她更是感谢上天对她的厚赐,即使她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作梦吗?」乔巧呢喃着。 她这句呓语惊醒了濮阳寒,让他很快地回了神,方才那一抹迷茫又成了冷漠,淡淡地道:「乔巧,方才只是为了救你,你不必介怀什么。」 「什么?我成了乔巧?那个大小姐乔巧吗?」乔巧摇了摇头,甩去脑际的那股晕眩感,坐起身后忍不住打量了自己的身体,那一袭女装,还有身上的饰物等,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最后看向自己的左手,那上头一记蛇牙印还十分醒目。 「我真的变成了乔巧?」她呆呆地问着濮阳寒,表情从惊讶慢慢转成了迷茫,最后却成了狂喜! 那个大小姐乔巧,可是个超级大美人啊!她能够从一条蛇又恢复人身,已经是赚了,能够成为这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更是赚了个够本! 虽然原本的乔巧家破人亡,但她对乔家没有任何归属感,自然不会悲伤,而且她更有理由待在濮阳寒身边。 虽然原本的乔巧的个性令人不喜,但换成她之后,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了。 于是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喜悦地看着濮阳寒,甚至不避嫌地拉着他的袖子。 「我现在是人,不再是蛇了!我是乔巧,是人身的乔巧……」 「你在说什么?撞坏脑子了?」濮阳寒可以闪过她的手,但这犹豫只是片刻,他不知怎么地任凭她拉着袖子,虽然语气仍是冷淡。或许是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乔巧似乎与以前那个有所不同,但不同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不,你听我说,虽然这听上去很荒谬,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乔巧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我不是乔巧…… 应该说,我的身体是乔巧,但灵魂已经不是了。如今在这副身躯里的灵魂,以前是一条蛇,我是你的小花蛇啊!我借着乔巧的身体复活了!」 濮阳寒雄躯为之一震,但她说的话着实离谱,再加上之前她给他的印象实在太差,于是他的震惊只有一瞬,很快就化为鄙夷。「你不必编一些古怪的话来骗我,我承诺会帮你就是会帮,你也无须担心我会把你扔在这山里,我不是那种人。」 第九章 「我说的是真的!」乔巧有些急了,被人质疑的感觉可不好受,何况她说的都是真的。「你是用五两银,从蛇肉汤的摊子把我救下来的不是?你第一次喂我吃的东西是生肉,但生肉太恶心了,我吃了梨子……还有还有,你救下乔巧那一次,我带你到森林里采果子,你一个人就跳上了三层楼那么高的大树……」 濮阳寒越听,目光越见狐疑,最后眼角不意瞟到仍昏迷中的罗锋,他的唇角突然浮起一丝冷笑,更是冷漠地道:「你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或许是有人告诉你的,你不必用那些事来糊弄我。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想一些愚蠢的理由,甚至是伪装成一条蛇。在我的心中,你是不可能取代小花的。」 说完,濮阳寒看了看天色,将罗锋拖到了树荫下,自己就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闺上了双眼不再理会她。 然而此时,她的声音却又幽幽响起—— 「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骄纵大小姐乔巧,我是小花!」 濮阳寒没有睁开眼睛,但他可以感觉到乔巧轻轻的步离了这片石滩,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倦极累极,只认为她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反正放她去走一走会自己回来的,所以他并未去追,只是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濮阳寒都觉得自己深深睡了一觉,待他听到身旁又响起了脚步声,猛然一睁眼,提防地看着来人,却意外见到乔巧来到了他身边,带着花儿般动人的笑靥直觑着他。 「什么事?」他淡淡地道。 乔巧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剑,邀功似地笑嘻嘻地递给了他,濮阳寒有些意外地接过了剑,不禁沉默了。 她被救醒后不休息,就是去替他找剑?而且还真让她这个大小姐找到了? 瞧着她灰头土脸,衣裳还是起水后那皱巴巴的模样,他难以形容自己的情绪,虽然还是对她成见很深,但至少有那么一丁点的改观了。以前的乔巧好逸恶劳、娇生惯养又胆小,要她独自沿着河去寻找一把剑,先不说需要辛苦跋涉,光是山溪边森林里的一些风吹草动就足以吓昏她。 「我们要走了吧?我们不回方圆城,要去哪里呢?」乔巧的美目之中没有了以往的骄傲,反而透露着一股聪慧。 「你如何知道我不会回方圆城?」濮阳寒确实有些纳闷,她居然猜得到他的打算。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这里并不是适合过夜的地方,方圆城的官兵有山匪的内应,蔡知府显然也靠不住,你这巡抚大人光明正大回去不是自投罗网?至少大家都以为我们死了,不如化明为暗,暗中调查,我说的对吗?」她以前可是个刑警,这么简单的事,她当然很容易想通。「所以我想,我们反而该留在山上,观察天龙寨一阵子。」 濮阳寒直直地望着她半晌,复杂的情绪却没有表现在脸上,最后只是回头扛起了罗锋,径自往森林内行去。 又不理人了……臭男人,不知道她穿着湿的衣服,在这样初冬的河岸找东西有多冷吗?一句慰问都没有! 乔巧有些气馁,不过与他的抗战这才刚开始呢!毕竟从蛇变成人,原本就难以令人接受。于是她咬了咬下唇,跟了上去。 罗锋清醒了之后,知道摆脱了追兵,便不再让濮阳寒扛着,削了根树枝当成拐杖,一跛一跛地跟上了濮阳寒。 两个男人都是武者,体质原本就强于常人,在初冬的森林里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乔巧可是肉身娇贵,如今这个秾纤合度的娇躯身材是够好了,却是中看不中用,不仅几次险些跟不上两个男人,还相当怕冷。白天还勉强可以忍受,到晚上寒风刺骨,简直是活受罪。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山洞,洞内颇为宽敝又隐密,于是濮阳寒便选定了这里做为休息的地方。乔巧也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拼命的搓手呵气,心忖这副躯体得好好锻练才行,不然才走这一小段就累到不行,冷到四肢僵硬,日后她硬跟在濮阳寒身边,只会成为累赘。 洞里的男人们都是铁石心肠,不理会她一个弱女子跟着他们这般长途奔波也就罢了,而且也不管她会不会冷,居然不升个火,打算就这样坐到隔天早上,更重要的是,她肚子可饿惨了,若不吃点东西,她不认为这副娇柔的身躯可以撑过明天的山路大纵走。 不过她可不是会可怜兮兮求助的人,她走向了濮阳寒,朝他伸出了手。 「剑借我一下。」她从他眼中看出了质疑及不愿,索性挑明了说道:「好歹这剑也是我找到的。」 濮阳寒没有多说什么就把剑扔给了她,乔巧也知道不需向他解释什么,便拿着剑一个人走出了山洞。 直到她的身影从月光映照中的洞口消失,罗锋才开口问道:「这小妮子似乎变了个人,先前要她走段山路像是要了她的命,这次她居然咬牙撑过来了。」 濮阳寒自然看得出她的疲累,也对她的毅力感到讶异,不过他绝不会相信她说自己是小花蛇那种鬼话,自然也不会对罗锋透露。「或许经历了生死,她也有所改变吧。」 「不知道她拿把剑出去做什么?」罗锋起了好奇心,也算是苦中作乐。 濮阳寒对此也是大惑不解,不过既然她要剑,他就给,反正就如她说的,没有她去找也没有这把剑,她总不会拿剑特地走出去自杀。「等她回来之后,不就知道了。」 罗锋看着他,蓦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由于同舟共济,他对濮阳寒也没什么主仆之分了,说话也就随兴大胆了点。「你还真是冷血啊!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你都懒得管她的死活,以后喜欢上你的女人可惨了。」 濮阳寒没料到他会扯到这个,怔楞了一下,竟也正经地回道:「如果我也喜欢,就不会惨。」 罗锋想起了濮阳寒的婚约,那个美貌不逊乔巧的向于娇,不由得打趣起来。 「不知道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吗?」 濮阳寒没有回答,或许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此时洞外出现了些动静,乔巧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些干柴,在两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之下,她居然用钻木取火的技巧,硬生生的把火升了起来。 「不错!之前学的野外求生还没忘。」乔巧拍了拍手,得意地朝两个男人看了眼,接着又提剑走出了山洞。 罗锋挑了挑眉。「她方才那一眼可是在示威?」 濮阳维淡淡地道:「应该是。我们两个男人还得靠她升火,难怪她得意。」 他们只是懒得升火,不是不会升火好吗?罗锋翻了个白眼。「她那表情简直跟你那条小花蛇一模一样。」 这句话像是刺了濮阳寒的心头一下,不过他摇了摇头,仍是把它当成笑话听,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思已经飘到山洞外去,不知道那个笨女人又出去搞什么了? 如果是在那次同生共死之前,如果是在她向他说那句奇怪的话之前,或许她迷路在 山林里,他连眉都不会皱一下,只是现在……很多事似乎已经不同了。 又过了一阵子,山洞外又出现动静,这一次,却是一只肥硕的野兔跳了进来,而且慌不择路,应该是被赶进来的。果然下一个眨眼,乔巧就在洞口出现,她举托剑,就要往野兔刺去。 野兔自然在山洞里乱跑着,乔巧也急追在后头,不过她追得跌跌撞撞,却始终没有开口向两个男人要求帮忙。毕竟这野兔是她要抓的,他们没有义务得帮她,她可不是什么都要向人求援的弱女子。 追了两圈,累得半死的乔巧始终抓不到野兔,就在她以为功亏一篑,野兔即将要跳出洞外之时,一枚小石子由濮阳寒手中射出,正中了野兔的后腿,这下这只野兔翻了过去,再也没有逃跑的能力。 他还是出手了?乔巧的唇瓣微微勾起,走过去拾起已无行动能力的野兔,举向两个男人说道:「谢啦!我们今儿个有晚餐吃了!」 现在他们都知道她刚出去是去觅食了,罗锋不由得钦佩起她的行动力,明明前几日她还是个连被树枝刺一下都要哇哇大叫的女人。 「你敢杀这只兔子?」不过,罗锋还是不相信她有那么勇敢。 第十章 乔巧微微一笑,在背后是月光,前方是火光的映照下,这抹笑显得特别动人,让两个男人都恍怀了下。她没有替自己多说什么,只是提着兔子和那把剑,又走出了山洞。 等她再回来,剥好皮去好内脏的野兔已经被她串在根树枝上,架上了火堆,她还砍了一段竹节,装回来清水,扔给了罗锋。 「可别怀疑我的能力。」她的话虽是朝着罗锋说,却有意无意地看了濮阳寒一眼。「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乔巧了!」 山洞里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只有野兔身上的油偶尔滴到了柴火之中,会发出哔剥的响声。 原以为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乔巧会成为众人的拖油瓶,想不到她不仅会生火敢狩猎,好像烤肉的技巧也相当不赖。两个男人默默的想。 不一会儿,烤得外酥内嫩,油光莹莹的野兔肉便好了。乔巧用剑将兔肉切下一大块,先递给了伤员罗锋。 「吃吗?」她问。 「不吃是傻子。」罗锋很快地接过,他虽然不吃也能撑几天,不过有得吃自然最好。狠狠的咬了一口兔肉,他讶异地咕哝道:「你这妮子手艺倒是不错。」 乔巧笑了笑,又切下另一大块,拿到了濮阳寒面前。 「你呢?」她又问,不过这次她已做好了被打枪的打算。天知道这个面瘫巡抚大人会不会买她的帐?毕竟他对她很有成见,自尊心又高,搞不好压根认为她的好意是在嘲讽他…… 想不到,濮阳寒竟是大方伸出手取来兔肉,同样咬了一口,在乔巧及罗锋意外的目光下,淡淡地道:「我只是话少,并不是傻子。」 洞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下,乔巧忍不住噗哧一声,立刻别过头去憋着笑,至于罗锋可没那么客气,直接哈哈大笑起来。这一下,洞里原本那诡异的气氛一扫而空,大伙儿的表情也终于真正轻松下来。 乔巧也放开胸怀,看向濮阳寒的目光更温柔了一点——她知道,自己又朝着他迈近了一步。 由于罗锋的伤,他们放缓了速度,在山里走了五天,直到罗锋的伤已无大碍,才开始赶路。 只不过虽然这座山绵延辽阔,在深山里几无人居,但他们可是朝着山外围走,越走,情况就变得越诡异。 首先,是巡抚大人既然坠崖,生死不知,应该要有官兵前来搜索,至少也要带回巡抚大人的尸体。然而濮阳寒三人特地绕到了当初坠落的崖边,却是没有见到一人。 此时的激流也成了缓流,在山崖上看得一清二楚,要派人下去并不困难,但方圆城似乎根本无人在意巡抚大人究竟下场如何。 三人又慢慢的往天龙寨靠近,却是更出乎意料。按理说,方圆城的军队溃败,巡抚大人又因此失踪,蔡知府应该卷土重来,将此事回报朝廷,大募精兵或是调兵,狠狠的将天龙寨攻下才对得起朝廷。 但眼前的天龙寨,平和得如一座小山村一般,守在门口的几名山匪也是懒洋洋,丝毫没有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蔡知府没有把这件事禀报朝廷。」濮阳寒肯定地道。 「难道他就不怕掩盖了巡抚大人被逼坠崖的消息,事后朝廷追究起来他难逃一死?」罗锋摇了摇头,大惑不解。「再者天龙寨既然连官兵都不怕,难道蔡知府不担心天龙寨乘胜追击,心一横来攻城?」 「方圆城里有天龙寨的内应……」乔巧沉吟了一下,「万一就是蔡知府呢?」 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不过这是最糟的结果,濮阳寒三人对视了一眼,越来越觉得事情似乎不是天龙寨在方圆城里安插了几个自己的人马那么简单。 连巡抚大人在此疑似身须的消息都掀不起一点风浪了,这方圆城的水究竟有多深? 此时,似乎有一列队伍陆陆续续从天龙寨出来,十几个人肩上挑着不知什么东西,濮阳寒朝着罗锋无声地点了点头,便带着乔巧,三人无声地远远跟着这个队伍。 很显然的,队伍前进的方向是方圆城,这令濮阳寒等人觉得不妙,不过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跟得很近,最后选择了一个可以远眺方圆城的小山头,这里能将城门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等了两天,那队伍果然慢吞吞的出现在方圆城之外,而且城卫很显然的没有做任何检查就放行,可见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 三人看着山下方圆城的动静,越看,心便越寒。 「很不妙啊!」罗锋沉着脸道。「城卫居然大大方方的放山匪入城,蔡知府嫌疑很大。」 「军不军,匪不匪,方圆城已经伦陷了。」濮阳寒冷冷地盯着方圆城的方向。 「我们得进城去看看。」 「怎么进?」罗锋皱着眉。 乔巧想了想,却是神秘地笑了笑,「你们想不想当当看山匪呢?」 两个男人听了她的话,对视一眼之后,蓦地恍然大悟,看向乔巧的目光有了些微的改变。这女人的心思太灵敏了,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提出最有效的方法,这是一个在方圆城内土生土长的娇娇富家女该有的见识吗? 濮阳寒知道自己越来越倚重这个女人,他很不希望如此,但情况似乎不受控制的朝着这个方向倾斜,就像以前他遇到些困难的时候,小花蛇就会自己跳出来一样。 他深吸了口气,把心里头的杂念屏除,三个人又摸回了深山里,反正方圆城附近的山中什么没有,就是山寨林立,有的甚至像个小山村,只是比较隐密罢了,随便混进去盗取一点东西,并不是难事。 三日后,方圆城外又出现了三名挑夫,慢吞吞的走向了城门。数日前这城卫是问都没问就放行,今日却是把他们拦了下来,纳闷地直打量他们。 「你们很面生啊?山上来的?」城卫保守地问。 「不好意思,城卫大人,我们最近才加入的。」其中一名挑夫摸了摸鼻子干笑。「你知道的,我们两天前才有弟兄进城。」 「怎么你们现在才来?」确认了三人的身分,城卫不太高兴。 「最近山上发生了些事嘛……就是某人坠崖的事,是上头说这次给多一些,算是慰劳城里的大人,也方便大人们打点一些事……」说完,那名挑夫偷偷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城卫接下了之后,横眉竖目立刻变得眉开眼笑,挥手让行。「既然如此,那就快去,别让蔡大人久等了!」 听到「蔡大人」的名号,三名挑夫交换了个眼神,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急急往城内走去。他们三人,自然就是濮阳寒等人所假扮的,方才负责沟通行贿的便是罗锋,虽然他们还在摸索情况,但刚刚大胆用言语试探,倒是得到了许多重要情报。 三人艺高人胆大,当真来到了府衙之前,当然,同样遇到了官兵的讯问,他们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再塞几块银子,轻易地就成功混进府衙之中,而领头的官兵还真当他们自己人,直接就带进了库房之内。 方圆城的库房出乎意料的充盈,黄金一箱箱堆迭,还有一些罕见的珠宝、漆器、珊瑚、瓷器等物,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小地方能拥有的财富,那么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你们快点把东西放下,放下就出去。」官兵显然对库房里的情况习以为常。 「你们的人还在东院,等会儿去东院和他们会合,明日就快快回去!」 「是是……」 罗锋等人放下了身上挑的几个箩筐,却没有揭开箩筐上的布。此时库房外又传来脚步声,竟是蔡知府亲自来了,而且面色不善,身后还跟着几个持刀的护卫。 「等等!」蔡知府唤住了三人,目光直在三人身上打量。「你们是寨里派来的?说是新人,挑来寨里追加的财货?」 「是的,大人。」回答的仍是罗锋,他恭敬地垂下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把箩筐上的布掀开来本官看看!」蔡知府吩咐着。 他身后的一名侍卫很快的过去,用大刀挑开箩筐的盖布,赫然发现里头根本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些木块石头,甚至有两个箩筐里还装满了落叶,这自然是为了三人之中那唯一女扮男装的乔巧而设。 「哼!本官就知道不对!」蔡知府厉色望着一二人。「你们是谁?」 第十一章 这下糊弄不过去了,不过都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三人本就没打算隐瞒。于是一直沉默着的濮阳寒,首先拉下了脸上那把大胡子,犀利地看向蔡知府。 「蔡知府,你说本官是谁?」 「你……是你?!巡抚大人?」认出了濮阳寒,蔡知府脸色大变,当下吓得腿软,差点没跪下来。「你…… 你不是坠崖身亡了?」 「知道本官坠崖还没有派人来找,企图湮灭方圆城剿匪不力一事。何况你显然收受了山匪的贿赂,与天龙寨沆瀣一气……」濮阳寒瞥了四周的珍宝一眼,最后大喝道:「说不定本官坠崖一事,就是你一手主导的。蔡知府,你该当何罪?」 「本官……本官……」蔡知府退了好几步,知道自己被人赃倶获,这回死定了。手下那些蠢材,居然就靠着几句话,让这三个人混了进来,看来真是平时太顺风顺水,都忘了该有的警觉性。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蔡知府恶向胆边生,索性豁出去了。他原本胆寒的表情变得阴鹅,抽搐着脸上的皴纹冷冷地笑了起来。 「巡抚大人,你们只有三个人,你认为你能安全的走出这个地方吗?」蔡知府让身边的护卫往前站,自己躲在一群壮丁之后,笑得更得意,也更阴险了。「反正在众人的心中,巡抚大人已经坠崖身亡了不是?」 看出蔡知府动了杀机,不过濮阳寒可不是普通人,他冷眼瞧着那群护卫一个个举起刀朝着他走来,似乎就要被乱刀砍死的时候,他拔剑了。 这把剑甚至没有耀目的光芒,还因为被河水浸过、被拿来砍树裁木,显得有些钝,但濮阳寒就只是出了这一剑,在一个眨眼后,靠近三人的所有护卫全数倒地,肚子上全多了一道伤痕,至于蔡知府,却是被剑尖指着喉头,连动都不敢动。 这时候,伪装成小伙子,涂得满脸灰土的乔巧,终于上前来,挑衅似地朝蔡知府笑了笑。「蔡大人,看来我们几个不仅能安全的走出这个地方,而且还会有蔡大人你护送呢!」 濮阳寒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但身后的罗锋,却是替他把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倒是不怕?」方才他们可都看到了,当护卫们乱刀就要砍下时,她可是气定神闲地立在那儿,连退都没有退一步呢! 乔巧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濮阳寒,说出了一句令他难以无动于衷的话—— 「因为站在我前面的,是他啊!」 拿下了蔡知府,濮阳寒很快的控制住了整座衙门,也扣住了天龙寨里派来送珠宝的人。 在罗锋严刑拷问之下,很快就知道这方圆城运作的模式。原来,官府与山寨早就勾结成了一团,官府负责通知山寨这阵子方圆城内外有哪些商队行旅、哪些肥羊,然后山寨出马打劫,得到的财物一人一半,官方的压力由官府负责摆平,而天龙寨则保证不会攻入城内。 而且,天龙寨的背后还有朝廷的人脉,要掩护这等小事还不简单? 这样的方式虽然大胆,仔细想想却是天衣无缝,看看朝廷虽然知道这里盗匪为患,却因为一直没有酿出大祸,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朝中党争不断,再加上有心人的隐瞒,也没有人有空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不是濮阳寒身为巡抚的第一站选择了这个山匪最多的地方,也不知道情况居然恶化成了这个样子。 因此,濮阳寒虽然控制住了府衙,却无法控制所有官兵,只能威逼蔡知府隐瞄住消息,以免盗贼有所防备,自己则写了一封急信,请罗锋前往最近的军队,利用军中的驿站传送。 若是能拿到兵符,调动附近的驻军前来,以最快的速度横扫,那么方圆城官匪一家的事情便可解决,那朝廷中天龙寨的靠山必定措手不及,也能拔起一颗深藏在王朝深处的毒瘤。 至于濮阳寒及乔巧,就只能在府衙等着罗锋的消息。濮阳寒还是一如往常的日日练剑,刻意忽略乔巧的存在,因为他心中虽然知道她似乎有所转变,却不认为她在这种类似被软禁在府衙的生活之中,不会又故态复萌使起小性子。 然而这回,他可真是错怪了乔巧,身为独立又聪慧的现代女强人,她很好地安排了自己的生活,从不在他练剑的时候吵他,指挥蔡知府替他安排好了三餐及生活所需,更只在空档时来和他聊聊天,若是他一拿起剑,她就会乖乖离去,一点也不啰唆。 濮阳寒更讶异的发现,虽然相处时几乎都是她在说话,但她可不是言之无物,在他练剑时,她早就透过蔡知府了解了方圆城内外的状况,诸如附近有什么山寨,武力规模如何,敌对情势如何等等,她比他还了若指掌,全一五一十的分析告知他。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她就用着这种方法,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的生活,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她的人影,他还会隐隐觉得奇怪。 「巡抚大人,用膳了。」蔡知府小心翼翼地来到衙门后院,恭敬地对濮阳寒说道。 濮阳寒并没有禁锢他,只是要他保守秘密,下命令要他去执行,但蔡知府却完全不敢违背。先不说先前那一剑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再者他所有身家还有亲族全掌握在濮阳寒身上,只要他巡抚大人一个不开心,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府被诛九族都有可能。 而听到了这句话的濮阳寒,这才望了望橙中泛红的天色,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又一天了……」 蔡知府当然不可能和他闲聊,只是战战竞竞地送这个煞星进了饭厅。偌大的饭桌上有鱼有肉十分丰盛,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濮阳寒坐下之后,并没有立即动筷,只是觉得今日的静谧,令他有些不舒服。 什么时候,已经不能享受宁静了? 他自嘲了起来,很清楚原因是什么。 那个女人,那个自称是小花蛇转生的女人,没有她在耳边吱吱喳喳,他顿时觉得这顿饭索然无味。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乔巧进来了,她的打扮很特别,并非像先前的大小姐乔巧那般插了满头的花钿金钗,衣服一定要真丝绸缎,让自己看来贵气逼人;反而只穿了件女性裤装,头发也只绑了条辫子,随着她的行进摆动,却更显得她英姿飒爽,干脆俐落。 「你还没吃?」她像个朋友般开口,虽然她心仪于他,但可不会特别低声下气或是故作温柔,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可是饿死了,今日看了一下午的卷宗,终于把风月王朝的历史搞清楚了。」 她猛地喝了一大口茶,醒醒脑。「不是我在说,这个王朝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一定内乱。」 「怎么说?」濮阳寒皱了皱眉。 「因为党争。」她以前历史可好了,能借鉴的例子太多,怎么说都说不完。 「光看这方圆城的知府和山匪勾结,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知道吏治之败坏。 但朝中的官员却只顾斗争,不知民间疾苦,这国家治理若是不能从民间做起,先保证百姓能安稳生活,就算争赢了也会很快失去。」 濮阳寒知道她说得很有道理,他虽然不喜欢治理政事,也知如今的朝廷乌烟瘴气,可以说他就是因为不想和人拉帮结党,所以堂堂皇子才被踢出京城,成了巡抚。 「所以当今皇上根本没尽到责任!民不聊生全都没看到,我要是风月王朝的皇子啊,一定冲到皇帝面前,一脚踹飞他之后再补一句:‘闪开!让专业的来!’」 她说得义愤填膺,却让濮阳寒觉得好笑,他光想象自己冲到父皇面前,先不说自己轻轻一脚就可能会将父皇踹死,若是呛一句闪开让专业的来,那古板又易怒的父皇可能会当场崩溃。 摇头扯了扯唇,他的笑意隐晦到没让任何人发现,却是终于有心情吃饭了。举起筷子稍微用了几道菜,这蔡知府贪污不少,果然懂得吃,准备的食物还算美味。 不过他享用美食的同时,却是注意到乔巧到现在筷子还没动一下,只是猛喝着茶。 「你不是肚子饿了?」他忍不住问道。 语气虽然平淡,却听得出一丝关心,乔巧心情大好,巧笑倩兮地回道:「我突然又吃不下了。」 濮阳寒皱起眉,本能的往菜色望去,赫然发现今日的菜色几乎清一色的肉类。 这当下,他几乎是想都不想便唤道:「蔡知府!」 第十二章 不一会儿,蔡知府赔笑着跑了进来,比随侍还伶俐,足见他有多怕濮阳寒这个大老爷,说不定等在门外呢! 「上些素菜。」濮阳寒看了乔巧一眼。「还有水果,种类多一点。」 「是是是。」原来是这等小事,蔡知府松了口气,又急忙下去准备了。 待蔡知府离开,乔巧却是一脸打趣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蔬果?」 「因为我……」对啊!为什么?濮阳寒被问住了,他只是直觉认为她应该喜欢吃蔬果,至于理由嘛……因为小花蛇喜欢吃。 「因为女子都喜素。」他最后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这什么鬼扯的答案?乔巧没有再逼问他,因为他摆出了个不自然的表情,这对身为冷面酷哥的他而言已经很难得了,然而那种被了解的喜悦,却是悄悄的在乔巧心里滋长,仿佛喜欢甜食的小女孩,吃到了心爱的蛋糕那般甜蜜。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直到蔡知府再度端着菜进门,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魔咒。同时,除了蔡知府之外,他还带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一起进来,一见到这个人,濮阳寒与乔巧也顾不得用膳了。 「大人,罗大人回来了。」蔡知府将人带到后,便匆匆退下,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并不是他可以听的。 罗锋一进厅,便一屁股坐下,像乔巧方才那样大灌了一口茶,却是不急着说他收到的急报,反而一脸揶揄地看着两人。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深信自己方才进厅时,两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暧昧,一定不是错觉。 「京里给兵符了吗?」濮阳寒面不改色地顾左右而言他,绝对不会自己跳入罗锋言语的陷阱。 瞧着乔巧在偷笑,濮阳寒还是继续面瘫,罗锋也不好再戳破,只好把这个疑惑给吞了回去。 不过,说到正题,他的表情还是严肃起来。 「大人,情况不妙啊。」 濮阳寒略微皱了皱眉,等着他的下文。 「军驿很快的将信传回了京师,却被太子挡了下来。」如今风月王朝的政事,皇上几乎都丢给了太子,美其名是磨练,事实上是偷懒。「这原因……大人你应该知道,太子一直很在意那件事,所以太子对大人怀有敌意。」 因为乔巧在场,加上方才濮阳寒和她之间似乎有点意思,罗锋没有把向于娇的事情直接说破,反正濮阳寒理解就好。「更过分的是,太子怒斥大人的信是造谣,所以驳回了兵符的要求。」 濮阳寒心一沉,这个兄长气量狭小便罢,如今他要办的是正事,这也是在替太子未来的大业铺路,让王朝不至于动荡不安,太子居然为了争风吃醋拒发兵符? 「而且……」罗锋的语气变得凝重。「属下在太子身边也有些人脉,他们私底下告诉我,太子似乎要以方圆城无事,巡抚大人却谎报诬告,动摇民心,显然办事不力为由,问罪于你。」 这种不公不义的对待,濮阳寒还算沉得住气,乔巧却是一拍桌子。「太过分了!那太子是什么玩意儿啊?居然因私忘公,他知不知道耻字怎么写?」 罗锋与濮阳寒都被她的激动吓了一跳。 天知道这种以权谋私的上司,完完全全踩在了她的地雷区,现代的她就是因为那种人才郁郁不得志啊! 「你们难道不生气吗?不会想抵抗吗?」乔巧握着小拳头,睁大了美眸看着他们两人,眸子中的熊熊怒火及一种难言的期望,几乎让两个男人看花了眼。 濮阳寒与罗锋对视一眼,虽然心中对她强烈的反应都感到纳闷,却是同时默不作声,一副准备聆听高见的样子。 他们都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会去征询、倾听乔巧的建议,因为她每次提出的建议都令人耳目一新,而且见鬼的有效! 「不过就是兵符嘛!既然他们不在意,那我们就把事情搞大,让他们不得不在意,主动把兵符给送过来。」 乔巧美丽的脸蛋儿露出奸笑,「我们可以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原本一开始听,还觉得她出了个馊主意,两个男人的眉头越锁越深,但是熳慢听下去,他们的表情就越来越讶异,最后甚至眼睛一亮。 「女人真是太恐怖了……」罗锋不禁感叹。「不过我喜欢!」 才脱口而出这句话,罗锋顿时觉得右手边寒风阵阵,转头一看,濮阳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虽然脸上不显情绪,但罗锋就是知道他很不爽。 该死!自己怎么就忘了大人与乔巧之间那种古怪的气氛? 「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啦……」他干笑了两声。 这下,他突然又觉得左手边寒风阵阵,乔巧正以一种「你干么讨厌我」的哀怨表情瞪着他,让他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我是说计划!计划!」罗锋连忙解释着,「乔巧的计划很有风险,不过成果肯定会相当丰硕,甚至还能倒打太子一耙。」 「怎么样?大人,干不干?」罗锋看了濮阳寒一眼,本以为他还是会维持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冷酷样,想不到这次濮阳寒竟毫不考虑地点了头。 「干了!」 约莫过了半个月,方圆城外山上的天龙寨,突然传出了一阵怒吼声。 天龙寨寨主王龙发狂了,几乎一掌劈碎了他身旁的石桌,惹得他下首的几名山匪们全都吓得噤声不语。原来先前天龙寨派去方圆城送财货的那批人,全都被废了武功回来,不是挑了手脚筋就是废了丹田,全成了一批废物。 「姓蔡的居然敢这么做?」王龙的鼻子喷着气,几乎要喷出火来。 「寨主,那蔡知府说,今日起方圆城与天龙寨再无瓜葛,并且会择日剿山,放我们回来只是……要给你一个警告。」一名手脚全废的山匪哭诉着。 「警告?很好,老子还要警告他呢!姓蔡的也不想想是靠谁才坐上那个知府的位置,现在居然敢翻脸不认人?把弟兄给我召集起来,咱们下山攻城!」王龙也是个果断的人,他知道蔡知府敢这么做必有所恃,于是立即下令攻城。 方圆城里里外外的布置,王龙都很清楚,而且近日也没有军队进入方圆城的迹象。只 要方圆城一破,不管蔡知府有多大的倚仗也全都没用了,他王龙会再让背后的靠山再弄一个乖一点的人来当知府。反正这样的方式行之有年,朝廷就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方圆城还是风月王朝的领土。 次日清晨,方圆城城墙堡台之中。 濮阳寒坐在大位之上,其下是罗锋还有胆战心惊的蔡知府,而在蔡知府的一声令下,方圆城的军队已经莫名其妙的在墙头上备战了。 「……据我的估计,天龙寨寨主王龙个性睚眢必报,必会立刻前来攻城,从那群山匪回寨,天龙寨立即反应出兵,抵达时间应该就在今日清晨。」 乔巧指着地形图向众人解说着,她早就从蔡知府那里得知了王龙的性格,由此推论一切。「方圆城四面环山,平缓的只有北面,天龙寨若要攻,只能从这里,否则他们要攻城还得推迟两天,还会被我们发现,不会如此不智。」 「乔……乔姑娘,光凭方圆城这一万多人的军队,我……我怕守不住啊!」蔡府知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话,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濮阳寒要去激怒王龙,这简直是自杀的行为。 「你放心,方圆城的军队只是乌合之众,我们早就领教过了,会没有准备吗?」乔巧酸了他一句。 「有你在幕后策划,那王龙一定不相信自己会被你玩死。」罗锋摇了摇头,心中对她的计划慨叹不已。 「反正只要保住方圆城一个月左右,这一个月,我会撑住。」濮阳寒沉声道。 瞧他那霸气又英挺的模样,乔巧笑着觑他一眼,实在很难不对这样的男人动心。她在现代可从没正眼看过其他男人,但穿越来到了这个时代,濮阳寒那充满男子气慨的外表及坚毅果敢的性格,马上令她深深陷落。 她知道自己已经慢慢的接近他的心了,只要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她相信他总会被她感动的。 四人缓缓步出墙堡,此时天色已蒙蒙亮,濮阳寒立在墙头望着远方,挺拔如同风中的一支标枪,令乔巧看得心神迷醉。突然间,濮阳寒脸色一变,朝天上发出了一枚烟花。 第十三章 「全城戒备——」蔡知府知机地立刻大喊,然后躲到了众人身后。 在城头上备战许久的官兵们,全莫名其妙的连忙就定位,明明就没有任何敌踪。或许是太久没打仗,还有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或是被别的官兵绊倒,总之就是一团混乱。 罗锋看得大摇其头,幸好这些兵也是只恫吓作用居多,不必真的靠他们打仗,否则这方圆城大概不用半天就会陷落了。 军队好不容易勉强像个模样的时候,远方一大片黑影顿时笼罩而来,待黑影走近了,墙头上的人才发现那是一大片的人头,居然真的有人来攻城了! 原本急奔嘶吼呐喊要杀入城的天龙寨山匪们,远远的已经看到烟花,王龙机警地要众人放缓脚步,待一靠近方圆城,果然看到城头站满了官兵,似乎正等着他们到来。 兵临城下,王龙远远地看着城头上的蔡知府,派出一名山匪前去叫骂试探。 那名山匪策马跑到城墙之下,破口大骂蔡知府的祖宗十八代,之后顺便把方圆城里的兵士也骂了一圈,诸如孬种不敢出城迎战、老子一个打你十个之类的浑话。 城头上的濮阳寒,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拿起了身旁小兵的弓箭,朝着那人射了一箭。 噗的一声,马上的山匪应声倒下,喉头上插着一枝箭,死时嘴都还没合上,脸上的惊恐似是不相信自己居然在这么远的距离被射杀了。 城下的王龙见状,气得铁青了脸,二话不说举手一挥,一群山匪便吆喝起来,很快的群情激愤,利用这种方法,王龙准备带兵强攻,也不用什么试探了。 而在城头上,濮阳寒的反制也开始了。长长的城墙,几乎每隔一小段城垛,士兵们便架了一个俘虏上墙,墙上突然间站了满满的人,俘虏简直比兵员都还要多了。 当那些山匪杀近,看到墙上的俘虏之后,突然间急急停下,手上的箭也不敢射,天龙寨的人马立刻乱成了一团。 「前面搞什么?还不快攻城!」王龙在队伍之中怒吼着。 「寨主!我弟弟……我弟弟在城墙上啊!」 「那个是我爹……还有我妹妹!」 「娘?娘是你吗?你怎么被抓了……」 濮阳寒立在众俘虏之间,音调冰冷地开□,「再进一步便杀俘!」 他的话声不大,却清楚的传进了每个山匪的耳中,尤其是那种杀伐决断的语气,几乎让人由背脊凉到了头顶。 一时之间,山匪的队伍居然有部分的人不敢前进,而后头往前猛冲的那些,还会被同伙阻止,甚至有拿弓箭的直接被身旁的战友给干掉。 为什么?因为濮阳寒抓的俘虏,几乎都是这些山匪住在城里的亲人,谁会拿刀箭对着自己的亲人? 由于方圆城与天龙寨勾结已久,根本没有一方觉得另一方会背叛,所以即使是山匪的家人,也有许多因为住在山上不方便,在方圆城里安居。可说方圆城内居民的构成,有一大部分是山匪的亲朋好友,甚至白天杀猪晚上杀人的百姓也所在多有,两处早就密不可分。 抓着这个漏洞,再加上身边有濮阳寒及罗锋两大高手,乔巧自然会善加利用。 在废了天龙寨那些人再纵虎归山后,濮阳寒及罗锋早就从蔡知府那里知道山寨里有哪些重要人物,亲友是哪几个,短短几天之内全部捉进了大牢,就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王龙看清了墙上的濮阳寒,心惊他居然没死,还用这种下作的招式,逼得他们天龙寨不能进攻,气得目皆尽裂,在城下大吼,「堂堂巡抚竟如此下作,拿老弱妇孺威胁我们,有种就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濮阳寒却是气定神闲,连眉都没有皱一下,淡淡地道:「战争只有输和赢,有种你就攻进来,你们所有人的亲人,都得死!」 王龙确实没想过会被用这种阴招威胁,应该说他自己没有亲人在城内,所以这种招式并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何况他认为的战争就是两兵相交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却不知道敌人有个隐藏的军师,来自现代的乔巧受过专业的刑警训练,甚至自学了许多军事知识,那些军事技巧及计谋,她随便拿个两条就能甩开这些古人好几条大街。 所以王龙以自己的角度去揣测,冷笑道:「你不敢杀的!即使是战争,杀平民可是重罪!」 此话一出,山匪们全都鼓噪起来,刚刚瓦解的斗志又慢慢升起。 「是吗?」濮阳寒冷冷一笑,二话不说,拿起身旁小兵的刀,眼都不眨就捅进了身旁一个年轻男性俘虏的腹中,接着一脚将其踢下了城墙。 砰!那名男性俘虏的尸体落在城下时,山匪们的心几乎凉了一半。 「知其亲人为山匪而不报,以同罪论处。」泪阳寒冷声道。 虽然风月王朝的确有这条律法,但真要执行起来,这方圆城必成尸山血海。濮阳寒自然没有这么残忍,他方才杀的俘虏,也是在城里有斑斑劣行的家伙,早就准备好让他拿来杀鸡儆猴的。 王龙也被震慑了,他其实很想不顾一切的杀过去,但他知道手下们不会让他这么做。山匪原就是因利益而结合,即使王龙确定濮阳寒不可能真的把俘虏全杀了,否则方圆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不会有人想拿自己亲人的性命做赌注。 既然强攻不成,但王龙也不可能就这样退兵,于是他脑筋一转,想了个好办法。 「好,你们就慢慢的待在里头吧!看你们能撑多久!」王龙冷哼了一声,对着身后山匪道:「就地扎营!所有欲进方圆城的人杀无赦!」 山匪们喝了一声,全都眼睛一亮,很快的照做了。方圆城自身并不产粮,通常都是由外地运进来,这群山匪只要这样围着方圆城,直到城里粮食用罄,迟早会投降的。 而且,王龙更可以不时的派小兵前去滋扰,让墙上的士兵疲于奔命,反正那些俘虏都是濮阳寒的筹码,只要不是大军入侵,俘虏就不会轻易被杀,说不定还能碰运气让他们救下几个。 于是,天龙寨的山匪就在弓箭范围以外的地方开始扎营,而墙头上的濮阳寒三人外加蔡知府,看到暂时休战了,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罗锋,信送了吗?」濮阳寒问道。 「在放天龙寨那群残废回去的那天,就已经送了,一封回京,一封至边军,现在边军的那封应该已经收到。」罗锋长吐了一口气,佩服地望了望乔巧。「真是算无遗策,天龙寨竟真的来攻城了!」 「只要了解王龙,了解局势,这并不难猜。」乔巧不以为意地道。「就是不知道边军能不能及时赶来了。」 即使大军压境,站在濮阳寒身边的乔巧也没有一步退缩,甚至濮阳寒杀人的那一刻,她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濮阳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确实有胆色、有谋略,站在他身边竟一点都不逊色。而他也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不仅仅是个军师那样的存在,还有许多……个人情感上的因素。 「在我身边,你不会有事。」对于她的担心,濮阳寒只是简单地回答。 这句话中包含的意味太多了,这男人就非得那么酷?一丝情感都不愿意泄露? 乔巧意在言外地看了他一眼,秀丽的脸蛋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 乔巧的计划很简单,太子说方圆城没事,巡抚大人谎报,欲问罪下来,那他们就把事情搞大,让方圆城发生大事,看这罪要如何降起。 乔巧先让浓阳寒废了王龙派来到方圆城里那些人,反正他们作恶多端,去掉他们的武力反而是造福百姓。她研究过王龙这个人,若把这些人放回天龙寨,必然会激怒王龙,而且依王龙的性格,绝对会立即出兵。 她要的,就是天龙寨前来攻打方圆城,如此便造成了一个山匪叛国的局面,这下朝廷就不得不出兵救援。 然而便如当初王龙所想,只要天龙寨攻下方圆城,杀掉蔡知府及策划废天龙寨山匪的一干人等,再让朝廷的靠山再立一个知府,天龙寨攻城的事就会被压下来,当作没发生过,然后蔡知府等人就等于白死了。 所以濮阳寒所要做的,就是撑住方圆城不让其被天龙寨攻下。当然以光方圆城的兵力,是不可能守住的,所以乔巧便善加利用方圆城与天龙寨多年来民匪不分的情况,建议濮阳寒将城里与山匪有关的人等全抓起来,用来牵制天龙寨。 第十四章 这一招果然奏效,为了天龙寨的团结,王龙放弃了强攻,而王龙更知方圆城这几个月根本没有援兵前来,他也不会给濮阳寒机会派人向外求助,所以以常理推断,方圆城必破,于是他心存侥幸的围城。 可惜王龙不知道的是,在天龙寨被废去武功的山匪还没回到寨里之前,这个计划就已经发动了,急信同时送往京师及边军,如果知道这事,王龙可能就不会气定神闲的围困方圆城,一定会尽快攻下。 这些日子王龙果然不时的派兵滋扰,所有要进方圆城的商旅行者全被山匪劫掠一空,虽是没有成功救出一人,但方圆城内外确实风声鹤唳,城内的紧张气氛节节升高,令王龙很是得意。 就在他以为这场战役他赢定了的时候,这一日深夜,整个方圆城山谷却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吓得王龙由睡梦中起身,冲出了帐外,却发现营地之外有黑影由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 「敌……敌袭——」负责守夜的山匪惊叫着,然而营地里早就乱成一团,王龙心知这满坑满谷的军队绝不是方圆城拿得出来的,很可能是朝廷来的救兵。然而方圆城被围困多日,一只鸟都没能飞出来,究竟是怎么求援的? 王龙突然发现,他似乎落入了一个陷阱。 然而不待他多想,浪潮一般的军队已攻入了猝不及防的山匪营地之中,一下子杀声震天,哀鸿遍野。而方圆城的城头在这一刻也是火把点得大亮,久久未开的城门大开,一队兵马也冲了出来,由濮阳寒及罗锋率领,杀进了混战之中。 这根本是强势兵力的碾压,不需要什么战术,山匪一下子就被杀得落花流水,运气好的还能趁乱逃回山里,运气差的就投胎来生再见,到最后,王龙等几名天龙寨的主要人物束手就擒。 边军派来了偏将李齐,率三万大军协助剿灭天龙寨,同时平定方圆城周围匪寨。在场的就以濮阳寒的官位最高,更不用说他还有另一个身分,所以交代了边军们收拾战场,方圆城的军队也收归回城,还得安抚城中的百姓。 天已大亮,方圆城的知府衙门里,濮阳寒坐在上首,罗锋、蔡知府等人全在下方。在战场上的事大致告一段落后,李齐一身戎装前来,虽然讶异这厅里还坐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却聪明的没有多问。 「末将拜见二皇子。」李齐行了一个大礼。 听到「二皇子」这个称呼,乔巧莫名其妙地看了濮阳寒一眼,却见后者脸色丝毫不变,所以他除了巡抚大人的身分,还是二皇子?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想到以前看过电视、小说中,那些皇子都是妻妾成群,她心中不由得一凛。 濮阳寒并没有注意到乔巧的反应,只是朝着李齐说道:「免礼。此次边军白将军派李偏将适时来援,解我方圆城之围,实为大功一件。只是方圆城周围山寨林立,并非灭了天龙寨就可长治久安,李偏将的人马,不知能在方圆城待多久?」 李偏将回道:「待粮草跟上,待上数月不成问题。」 「可以这么久?」这倒出乎濮阳寒的意料,他以为还要花一些功夫,才能把李偏将留下来。 「启禀二皇子,此次来援,系为皇上以飞鹤传信直接下旨,白将军方指派末将尽速前来,全力协助二皇子。」 「皇上直接下旨……而不是太子?」濮阳寒看了罗锋一眼,这家伙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会让一向惫懒的皇上这么积极? 看出他的疑惑,罗锋回以一记微妙的笑容。「只怕我那封信,让皇上心情不太好,居然收回了给太子的权力……」 李齐看着二皇子一脸狐疑,他是个鲁直的人,也不晓得京里的那些蹊跷,便直率地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二皇子,白将军说京里发生了一些隐而不宣的事,皇上才会直接下旨。」 「说。」泪阳寒知道李齐想求表现,他就给他这个机会。 「据闻皇上在接到方圆城的急信时,询问了太子殿下,结果牵扯出方圆城似乎前些日子曾向京里求援,不过不被太子殿下重视的事。皇上十分震怒,认为太子以私害公,便赐婚太子与平城王刘胜之女,让太子断了对……对向于娇姑娘的情意。」 向于娇?乔巧的心更沉了,这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跟濮阳寒是什么关她这才发现,自己一头热的爱上了濮阳寒这个男人,却没有仔细的去了解他的背景,虽然她在仍是小花蛇的时候,听过他单身未婚,却不知他身边是否早就有了别的女人。,但是,这能怪他吗?她爱上他,原就是一厢情愿,他确实没有义务要向她解释什么。想到这里,乔巧觉得自己喉头压抑得难受,爱情似乎还没萌芽就得掐死了,于是她闷不吭声地起身,转头朝内室而去。 濮阳寒瞥见了她的行动,感受到了她散发出的那种哀愁,一时之间心头微凛,却无法阻止她离去。 「……同时,皇上直接下令白将军派兵驰援方圆城,皇上的旨意,只比罗护卫求救的信晚来两天,足见皇上确实震怒。」李齐看了眼乔巧与濮阳寒的古怪互动,连忙简洁的把话说完,这才后知后觉的希望自己没有太过鸡婆戳破了什么。 「我明白了,你今日先安顿好大军,让众人歇下,他日我有大用。」 说完,濮阳寒手一挥,代表今日的议事结束,接着不待其他人反应,便起身急往内室行去,恰恰在乔巧进房前,拦住了她。''两人四目相交,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濮阳寒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万分的无奈与难过。 「你……为何要走?」他一向不善言语,只能用这种笨拙的话开头。 「你知道我为何要走。」乔巧却是相当坦然,直视着他说道:「对于你是二皇子这个身分,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很罕见的,她与他说话,竟收起了笑容,面对如此严肃的她,濮阳寒难以招架,自己并非故意隐瞒她这些,只是他没有料到两人之间的情感和关系会发展得这么快,快到他还来不及说,就什么都被揭发了。 他只能平静地直言道,「我没有说,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我认为这个身分不会改变什么,我和你之间该是如何,就会是如何。」 至少,他没有拿二皇子这个地位压她,否则他要弄死一个百姓,太简单了。既然他还能如此平心静气的以平等的姿态与她谈,对一个古人来说已相当难得,而且他更没有否定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乔巧也按下了心中的不甘与难过。 「好,我再问你,为什么太子要如此针对你?向于娇……是谁?」其实比起他隐瞒身分,最令她在意的,还是这个名字。 果然来了!濮阳寒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前,虽说三妻四妾没什么不对,但他就是觉得心虚。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坦白道:「她是……是我的未婚妻。」 在这一刻,乔巧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未婚妻,未婚妻代表着什么?代表他已经有了伴侣,代表她这阵子努力想在他心中留下印记,只是徒劳无功。 他始终是别人的。 「原来……原来你已经有未婚妻了,那我这一阵子究竟在干什么?」她抱着头,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我的天啊!我居然让自己落入了这种境地,像个笨蛋一样追着你的脚步,却注定只能看着你走向别人。」 接着,她极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就算要放弃,也要放弃的潇洒。 「我会识相离开你的,绝不会破坏了你的婚约。」她定定地望着他,即使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惩得胸口又痛又闷。 濮阳寒几乎想都没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脱口道:「不,你不能走。」 「为什么我不能走?」她苦笑,天知道她现在不是站在他面前,就花了多大的勇气。「有些事知道是错的,就不应该继续下去,你有未婚妻了,她才是你的归宿,而且你又是二皇子,这桩婚事绝不简单,我又算什么呢……」 「我与向于娇,并非因为相爱而订亲。」 破天荒的,他解释了,因为他觉得她似乎慢慢的从他手中溜走,那种感觉很不好受,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早在他心中有了重量。 第十五章 「因为我在朝中与那群虚伪的大臣格格不入,得罪了不少人,流言四起,令父皇蒙羞,所以他将向于娇许配给我。向于娇的父亲是丞相向光儒,向丞相一心为国,在朝中位高权重,人人称道,父皇希望我娶了向于娇后,能提升一些我的名声,他就不必烦恼了。」 他虽然个性冷淡,却不代表他不知道父皇的用心,否则他就不会被动的接受这一桩婚事,却想不到这桩婚事,让他如今骑虎难下。 他的慎重,狠狠的撼动了乔巧,她原本想硬生生埋葬的感情,几乎在这一瞬间死灰复燃。如果不是她已经在他心中了,他何须解释?这根本不是他的个性。 「所以你不爱向于娇?」她紧盯着他问。 「不爱。」他断然道。 既然他与向于娇没有爱,一切都是政治操作,那么她是否有机会,扭转这个错误? 她沉住气,几乎是屏息着问道:「能和我说说,向于娇是怎么样的人吗?」 向于娇?濮阳寒露出了深思的神情,说实话,他不认识她。 「她……看起来很美,很娇嫩,似乎一碰就会破碎。至于性格,我并未与她相交太深,所以不予置评,但据京中评论,她才华洋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听起来简直是在形容陌生人啊!乔巧忽然放下心来,她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她甚至心领神会了他的无奈,这桩婚事他根本不在意,所以他没有向她提起,而且谁又知道两人之间会发展得如此暧昧、如此迅速,也因为那层感情的纸始终没有捅破,让他连说都无从说起。 「那她会打架吗?」她蓦地无厘头地问。 「打架?」濮阳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正经八百地否决。「不可能。」 「那我知道了。」乔巧终于真心地笑了,看着他的目光,又恢复成以往的温柔。「我决定留在你身边。」 濮阳寒眼神颤动,虽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却让人感受到他的震撼。 「我想为自己的幸福拼一把,一个只会站在男人后面的女人,不适合你。」她坚定地道。「向于娇太过柔弱,与你也没有感情可言,硬要和你凑成只会增加一对怨偶。至于我……我有自信,我对你的帮助绝对远大于她,我会证明我才是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这是她前世和今生加起来下的最大赌注,而这一注,她下在他身上。 满腔的柔情,令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他线条刚毅的俊脸,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却又发生得如此自然而然。 「而且,你会向我解释这些,是因为你对我有也有感情吧?」她说。 濮阳寒深深地看着她,觉得这一刻的她真美,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几乎被她这个动作触动了。他突然打心底的想更靠近她,不仅仅只是这样的触碰,而是更亲密无间、更动人心弦的情感交流。 他的脸本能的靠近她,她也静静地像在等候什么。只要再近那么一点点、再一点点,就会两唇相接,而他和她都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发生…… 「大人……呃……」罗锋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两人从这种梦幻场景中吓回过神,很快的拉开了距离,乔巧的手也从濮阳寒的脸上收了回来,方才那暖昧的、缠绵的气氛,顿时消逝无踪。 濮阳寒微微清了清喉咙,又恢复成那个冷漠的男人,但这次,他却是丢了一句话才转身。「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因为这种事情而离开。」 望着他走向罗锋的背影,乔巧知道他或许被自己的感情吓到了,与她的进展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冷静。 「闷骚的男人!」她偷偷一笑,也轻巧地跟了上去。 她说过,她会用自己的方法,证明她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数日后,方圆城校场中。 「欸,李齐,你说二皇子与乔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罗锋用肘顶了顶身旁的李齐,目光望向校场上那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 李齐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吞了口口水道「我看……二皇子只是教乔姑娘射箭吧?」 「射箭需要站得那么近?」罗锋摸着下巴作深思状,目光中可全是调侃。「二皇子几乎要抱住乔姑娘了,若是我教你射箭,由背后抱住你,替你开弓可好?」 李齐想象那画面,打了一个寒噤。「不用不用,我的箭术够用了。」 而两人口中谈论的男女主角,却是不知自己成了焦点,专注在射箭之上……应该说,沉浸在两人相处时那种泛着甜蜜的氛围之中。 「你说,我这一箭射得中靶心吗?」乔巧把玩着濮阳寒特别替她做的轻弓,笑着抬头问。 濮阳寒面对着她娇美的笑靥,心湖泛开涟漪,却是自制力甚高,面无表情地道:「射不中。」 由于她吵着要学射箭,濮阳寒有空便教她,前几次由于她气力不足,拉不开军队用的重弓,他便替她开弓,让她学着瞄准。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她射起箭来有模有样,要不是她确实拉不开弓,他都要以为她曾经是个神射手。不过为了满足她独立射箭的心愿,他亲自制了一张轻弓,以女子的力气就能拉开,而且杀伤力一样强,让她爱不释手。 今日便是她第一次试弓,虽说先前她学得很好,他也不认为换弓后第一次射,她这初学者便能射中五十步以外的靶。 「你这人需要那么直白吗?」她白了他一眼,「要不我们来打个赌?」 她这记白眼,到了他眼中就成了媚眼,让他的目光一凝。「赌什么?」 「给我三箭,如果我射中了,那么上回被罗锋打断的好事……你要补偿给我。」 她大大方方的索吻,表情古灵精怪,令他心头蠢蠢欲动。既然她都如此主动了,他若惺惺作态,那还算是个男人吗? 「赌了。」他脸上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所回的话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乔巧笑了,笑得比冬日的雪还要耀眼,她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内心觉得她射不中,但打了这个赌之后又希望她射中,矛盾啊! 于是乔巧举弓,按着他之前教的步骤,开弓,瞄准,松手! 第一箭迅捷有力地飞了出去,却是射中了挂祀的大树,离靶面还有半个身长的距离,濮阳寒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连不远处的罗锋及李齐都大叹可惜。 她又举弓欲射第二箭,这一回不仅仅是她,每个人都随着她的动作屏气凝神起来,这一箭射出后,咻的一声又射中了树干,但这次距离靶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看来你的赌注要兑现啰?」乔巧回头望着濮阳寒,媚眼中水光流转。 濮阳寒定了定心神,淡然道:「拭目以待。」 瞧他装得气定神闲,说不定比谁都紧张和期待呢!乔巧朝他露出了一记心领神会的笑,蓦地转身,快速地开弓射出一箭。 咚!箭矢正中了靶,而且是靶心,濮阳寒的心狠狠的一跳,终于微微色变,而罗锋与李齐则是张口结舌,不相信自己看到什么。 神射手!天生的神射手啊! 乔巧得意地看着濮阳寒,她方才的表现,证明了其实她第二箭、甚至第一箭就有办法射中靶心,而她装模作样演了这么久,就是想看到濮阳寒现在吃惊的表情! 她迈开脚步轻巧地朝着他走过去,娇颜带笑倾近了他。「赌注?」 濮阳寒默不吭声,只是拿起她手上的弓箭,连头也没回,便朝身后射了两箭。 这两箭,恰恰钉在罗锋及李齐的脚尖之前,前者还算镇定,后者则冷汗吓出一片。 「二皇子这是……」李齐不明白他们两人哪里得罪濮阳寒了。 「意思是我们两个太碍事了!还不快走!」罗锋没好气地拉着李齐走出校场,这家伙平时迟钝也就罢了,遇到这种时候怎么还是傻乎乎的? 于是,凑热闹的家伙走了,濮阳寒搂着她的腰,低头便吻了上去。 他的吻便如他的人一般,充满了阳刚的霸道之气,像是在向她声明,他才是主导一切的那个人。不过在这时候,乔巧可不会抗拒,她全心全意地享受着人生的第一个吻。 缠绵?激情?忘我?说实话,这些感觉乔巧都没有,在这个吻之中,她的理智还是存在着,甚至能感受到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身体本能却要她再靠近一点,再要多一点……那种渴望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全身。 第十六章 然而,这个吻对于濮阳寒来说,却带来结结实实的震撼。他不知道一向冷情的自己,也有如此放肆与放纵的时候,这个女人的确成了他的软肋,甜蜜的让他都不想松开手。 良久,唇分。他默默地望着她,什么话也不必说,彼此的情意已尽在不言中,直到他终于愿意放开她。 瞧他亲完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乔巧可没放过这个机会挖苦他。「难得看你这么猴急啊?」 讵料濮阳寒却是面不改色地回道:「若不动作快点,又不知要被什么鸟事打断了。」 乔巧一呆,而后噗哧笑出来。确实,每每两人动情之时,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狗屁倒灶的事情突然冒出来,她不得不说,他真是急得好啊! 「那你相信我的灵魂……就是那条小花蛇了吗?」乔巧突然问道,她希望他喜欢的是她的性情和内心,可不希望他心中想的还是以前那个娇娇大小姐乔巧。 濮阳寒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但好的不灵坏的灵,才离开没多久的罗锋,居然匆匆忙忙地冲进了校场,顾不得两人是否正在做什么旁人得回避的事。 「殿下,不好了!」不过罗锋还是很识时务,远远的就先叫出声,片刻后人才到眼前。 濮阳寒瞧他的匆忙劲儿,内心大感不妙,遂问:「什么事?」 罗锋脸色凝肃地禀报道:「平城王叛变了!」 平城位于风月王朝的西北方,京师位于东北,因此平城王刘胜若直接攻向京师,京师毫无防备之下,几乎可以在短时间内直入宫中。 而刘胜会叛变的原因,说起来相当离谱,皇上濮阳广为了断去太子濮阳深对向于娇的爱意,便指婚刘胜之女为太子妃,两人不日便要成亲。然而濮阳深对向于娇钟情已久,完全无法接受另一个女人,更不用说他若成亲,和向于娇就更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激烈的反抗这桩婚事,甚至在未告知的情况下,径自向刘胜退婚。 刘胜之女被没有理由的退婚,这对平城王府而言,无异是奇耻大辱。于是他藉口要皇室给个交代,大举挥兵向京师,幸好向光儒反应快,连忙调来北方边军协助京军抵抗平城军,勉强稳住情势。 或许刘胜早就想叛变了,什么都是借口,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这么多兵力。不过事已至此,追究原因已经没用了,只能看京里的那群大官能不能在这时候不分党派团结起来,或许风月王朝能度过这一劫。 可惜情势远比想象中恶化得快。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平城军已经连连攻破十座大城,距离京师越来越近,叛变之势很快蔓延到王朝各地,不分东南西北,诸多民间起义军纷起、地方官员及军队跟着叛变,朝中的官员也各自选边站,而且倾向平城王的,显然比效忠皇室的还多。 京师可说只剩向光儒一个人靠着威望在撑着,如果他也投向平城王那方,那么风月王朝只能易主,没有第二句话。 远在方圆城的濮阳寒,在这一阵子积极联络白将军,希望能联合南边军方的兵力,却是迟迟未收到回复。 「急报、急报!」一名小兵,穿着京军的服饰,快马冲进了方圆城,将手上急信送到濮阳寒手中时,他也直接累倒不省人事,而他骑的马儿,甚至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濮阳寒很快地拆开手上急信,一阅之后不由脸色大变,连一向沉着的态度都不存,让一旁的乔巧及罗锋、李齐等人皆是紧张不已。 怎么了?该不会京师沦陷了吧? 「太子亲率十五万大军前去阻挡平城王,结果在宜城之战,被平城王一个照面斩杀!」濮阳寒深吸了一口气说,语气听不出悲喜,但他的表情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浓重的悲哀。 什么?!众人倒吸了口气,太子死亡这可是天大的事,王朝少了继承人,士气必 然大减,京师更加岌岌可危,很有可能不日平城王就会攻进京师。 「而且,边军的白将军已然宣布,投靠平城王!」濮阳寒深深地望了李齐一眼。 李齐闻言,二话不说单膝跪下,十分沉重且诚恳地道:「末将誓死效忠二皇子,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我并没有怀疑你的忠诚,只是你那三万军队,若无法安抚下来,会成为我们灭于方圆城的隐患。」濮阳寒沉声道。 确实,如今的濮阳寒要兵没兵,要人没人,只能在方圆城求援,但唯一的救命稻草白将军却是断开了联系投奔敌营,他这个二皇子似乎除了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别无他法。 情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恶化至此,众人都是心情沉重,罗锋心念一转,咬牙劝道:「殿下,逃吧!」 众人齐齐看向了他,脸色更加凝重,显然都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王朝可能保不住了,届时二皇子必然成为新主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若殿下不逃,只怕待京师沦陷,就跑不了了!」,可怕的寂静顿时蔓延在整个屋子之中,就连呼吸一口气都觉得吃力,在国破家亡这么大的压力之前,逃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前途茫茫,未来无望,只能看着亲友一个个死去的那种无力感,最是让人沉痛。 终于,濮阳寒打破了沉默。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身为皇子,更有无法逃避的责任。」他扬起了脸,表情中的果断及眼神中的坚毅令人动容。「我不会逃!我决定杀回京师,拯救父皇!」 他看向其他人。「至于你们……都散了吧!跟在我身旁,恐有生命之危,只怕届时我保护不了你们……」 罗锋首先打断了他,这时候可顾不得对方是二皇子。「皇上派我辅助巡抚大人,我的任务尚未完成,怎么也不会走的。」 一开始,他还瞧不起这个二皇子,但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罗锋早就被他的武功及为人折服,认定了他这主子。 李齐见状,也连忙发声。「末将方才已立誓,誓死效忠,绝不后悔!」 在场的只剩乔巧没有出声,待她被三个人六双眼盯着,才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即正眼看着濮阳寒。 「我说过,我会证明自己才是适合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你休想丢下我!」一句话,不仅揭示了两人的亲密关系,更是说明了她的决心。 有如此忠诚的部属,以及不离不弃的伴侣,濮阳寒淡淡的笑了,虽然那笑容几乎看不出来,感动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谢谢你们。」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这一句话。 罗锋勾起了唇角,槌了身旁的李齐一拳,李齐摸摸头傻笑,至于乔巧,则是展露了美丽的笑靥,这个冰雕似的男人,终于越来越有温度了。 「还有,我可不需要你保护。」乔巧突然开口,「这场仗,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打!我虽然不能上战场,但至少可以毛遂自荐当个军师。」 三个男人皆是心中一动,尤其是濮阳寒与罗锋,心知她聪慧过人,说不定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扭转劣势。 「如今民间大乱,揭竿起义的主因,就是百姓民不聊生、穷苦无助、贪官污吏横行,让人民仇视朝廷,而朝廷却视若无睹。如果可以让百姓感觉到朝廷重视他们的需求了,自可在此绝境之中,谋求一线生机……」 乔巧这一阵子十分勤学,早就把王朝情势摸透了,于是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由于太子已死,王朝的继承人便是如今的二皇子。我们如今手头无兵,所以二皇子能以皇朝正统做号召,以平民参军未来可加官晋爵为条件,收拢招揽各方义军,待平定叛军后,王朝必会采取削减赋税、清匪肃贪等等一连串措施。 「这种方法,一来可以很快的召集兵马,以我们手头现有的方圆城兵力及李偏将三万边军为主下去管理,短时间便可有初步的战力;二来可以替二皇子造势,让百姓及那些起义军看到王朝存续的希望以及对未来光明的期盼,不会直接对叛军投降;三嘛……」 乔巧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反正没人知道我们到底召集了多少兵,我们可以把声势弄大,以牵制平城军,替京师争取更多时间。」 听到她这一箭三雕的好计,众人皆是双眼大亮,这女子的智计简直令人心悦诚服,甘拜下风,如果她的计谋实施得好,确实很有机会得到大批人马。 第十七章 「厉害!太厉害了!乔家那暴发户,到底怎么养出你这个女儿的?」罗锋钦佩地望着她,即使他以前对她有再多成见,也被她层出不穷的智谋给折服了。 濮阳寒则更是震动,她只是一席话,却犹如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有了她的支持,他更有自信去打赢这一场仗。 即使有旁人在场,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抚了下她的脸颊,这个小动作,深深的表达了他的动容。 「有你在旁,何愁大事不成?」他说。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乔巧欣慰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亡命鸳鸯,至少还是鸳鸯啊!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就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把自己的能力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也不枉她重新活了这一遭。 方圆城原本就在濮阳寒的掌控之中,他以此为大本营,按照乔巧的建议,对外放出消息征兵。 由于他计剿天龙寨的成绩相当傲人,而在党争厉害的朝廷之中,他置身事外反而成了一股清流,加上他武功高强、为人侠义,又是皇室正统,因此号召力惊人,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四方来奔,光是起义军就收了近十万人,再加上方圆城附近的城池,皆在第一时间表示以濮阳寒马首是瞻,因此他的势力一下子扩张了快十个城池,成了南方一个不小的势力。 可是人一多问题就来了。缺粮,缺兵器,且起义军及地方军各拥其主,谁也不服谁,成天要打要杀,闹得不可开交,没有办法之下,负责练兵的罗锋和李齐硬着头皮前来询问乔巧有什么好办法,虽然他们觉得这种男人的事来问一个女人有些窝囊,不过实在是黔驴技穷,不得不向她这智囊屈服。 想不到乔巧听了,回答得十分淡定,让两人差点以为她濮阳寒上身。 「既然那么爱打,就让他们打个够。」 两个月之后,天气都快入夏了,军中的制式服饰也换成了短甲薄衣,濮阳寒在前往校场的路上,忽闻虫鸣鸟叫,绿意盎然,才知道时间过得飞快。 濮阳寒这阵子征兵、商谈,忙得不可开交,他也知道各方投奔的军队短时间内不可能好好融合,虽然相信罗锋及李齐的能力,却仍不由亲自前来察看。 然而当他来到校场,放眼望去是整齐划一的军队,人人持着武器操练,士气高昂,杀声震天,气势及武力丝毫不输给受了多年训练的正规军,看得他欣慰之余,却也一头雾水。 「似乎与我想象的有所不同?」他扬起眉毛看向身旁的罗锋。 「我也很惊讶效果这么好,但不是我的功劳。」罗锋老实道。 濮阳寒思忖了片刻,随即笃定地道:「乔巧。」 「这么神奇的效果,也只有她办得到啊!」罗锋叹息了一声,将乔巧的计划娓娓道来。「初时各方军队各行其道,乔姑娘建议将每个军队打散,两千人为一小队,每十天便随机抽取五队合并,举行一次小队比拼,胜出的队伍记点,这些将会成为日后考量战时各队战略位置的基础,也会是胜利后众人加官晋爵的依据。 「所以,现在每个人都积极操练,也因为每支起义军及地方军都被拆散了,下次比赛又不知道会与谁联手、与谁竞争,所以众人都保持着亦敌亦友的关系,也不敢闹得太过,乔姑娘建议我趁机将奖惩制度在此时建立起来,就成了殿下你现在看到的壮盛军容了。」 濮阳寒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微微吐出一口大气。「幸好有她在。」 「是啊!乔姑娘各种奇思妙计,简直绝了,看来我们真的有拯救京师,平定平城军的希望!」罗锋感叹着,却突然抛过去一记古怪的眼神。「殿下,若此仗胜了,你必然要回到宫中接下太子之位,或许就要迎娶向姑娘,那乔姑娘她……」 比起向于娇那柔弱美人,罗锋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站在战友乔巧这方,他受了她这么多帮助,也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 「向于娇不会影响我与乔巧的关系。」濮阳寒断言道。 「只怕殿下必须做出选择,乔姑娘看起来不是可以与人共事一夫的性子。」罗锋提醒他。 濮阳寒望着远方,目光有些迷离,语气虽然平淡,却也多多少少听出了他的怅然。「我心中已经做出选择了,但命运会让我选择吗?」 一句话,道尽了身为皇子的无奈。 不过,说这些都言之过早,谁知道这场仗最后谁输谁赢?谁知道会不会明天平城军就先横扫而来,大伙儿一起变成一堆白骨?把握现在,把该做的事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就问天吧! 此时,乔巧远远地走了过来,似乎早就知道濮阳寒在这里,特地来找他,一点儿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他最忙碌的时候,她从没有去吵他,没有因为缺乏他的陪伴而闹脾气,甚至默默的替他处理好了管理士兵这么棘手的事,让他只需要积极往前而无后顾之忧。 如此的女人,该有多难得?濮阳寒深深地望着她,她的所做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但矫情的话却是不必多说,只要一个眼神交会,就心领神会了。 乔巧面容如往常一般带着抹浅浅笑意,像朵花儿那般清新美丽。 「人,我替你出主意管好了,不过军饷和武器,我可没办法无中生有。」 「如果连这个都要靠你,那么这个二皇子给你当好了。」濮阳寒早在心中有了构想,他深深地望着她。「而我相信,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乔巧的笑意更甚,眼儿都眯了起来,倒是一旁的罗锋微微侧目,怎么两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这方圆城附近的山寨,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濮阳寒淡淡说道。 「不算那些人数小于五十人的,共六十余座。」乔巧递给了他一张图纸。「里头是斥候们这两个月来辛苦打探的位置,还热腾腾的呢!」 「接下来几天,我会与军队一起操练。」他又说。 「李齐已经将众小队长集合起来,等你前去熟悉。」 「我还要训练神射营、盾兵营、工兵营……」说到这里,他话声突然停下。 「还有冲锋营和夜袭营呢!」她便顺口接下话。 说到这里,两人突然四目相交,由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信任及心照不宣,不由齐齐莞尔一笑。 「半个月后,出发攻打方圆城各寨!」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罗锋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是张口结舌,最后忍不住摇了摇头。 「厉害的女人……可怕的默契!」 缺粮?缺兵器?缺钱? 方圆城附近的山寨林立,以打劫过往商旅为主,偏偏邻近方圆城的几个大城,都是北方进南方港口的枢纽,若不经此便要绕好大一圈,所以即使危险,许多商队仍是铤而走险,反正也不一定真的就那么倒霉去遇到山匪。 几十年下来,加上与官府勾结,根本不会有人来追捕,那些山匪没有后顾之忧,早就富得流油,若是能拿下这些山寨,联军的物资窘迫情况便可解。 所以濮阳寒早就想到待集结兵力到某一个程度后,便大规模的剿灭方圆城的山寨,一方面为民除害,另一方面收集物资。同时,剿寨的过程也可以算是练兵。 如此一石多鸟的事情,他想得到,乔巧更想得到,所以在他提出之前,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三个月的时间,濮阳寒势如破竹的攻破了四十余座山寨,缴获财物食粮无数。 他麾下的精兵,自然不是山匪那些乌合之众可比,更重要的是,天龙寨早已被消灭了,最大的山寨不存,其余的山寨也只是苟延残喘。 看着朝廷的大军渐渐的占领一座座山头,许多山寨的山匪也都怕了,听闻许多起义军投奔濮阳寒,都得到了不错的待遇,而濮阳寒这个二皇子似乎也风评甚佳,不曾凌虐降军,所以有十余座山寨干脆直接投降,成为正规军。 同时,京师与平城军的战争仍在持续,只是京师的防线收缩,显然情况不利,风月王朝似乎被分成了三大块——一块是京军,范围只包含了京畿之地;一块是平城军,占据了风月王朝一半以上的领土,另一块则是二皇子濮阳寒所募得的大军,算是偏安在南方。 第十八章 虽然北方的平城军与京军正打得火热,但濮阳寒仍有办法悄悄地派人将讯息送进了京中。待三大势力范围大致底定时,京里终于有人拼死送来了回信,而且是目前京中带领反抗平城军的主要人物丞相向光儒亲笔手书。 为此,濮阳寒特地集合了心腹及几名将领,就向光儒的来信议事。 「……因此,决战之日必在两月之内,以京师现在之兵力,恐无法抵挡平城大军两月之久,须以巧计分散平城军之力,方可救京师于危殆之中。」 大厅上,濮阳寒让李齐直接宣读向光儒的来信,比做什么说明及解释都快。于是李齐洪亮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中。「……臣以为,可趁平城军一鼓作气攻打京师之时,请二皇子大军即日起程攻打平城王的后方—— 平城,使平城王首尾不得相顾,必能吸引平城军的军力,京师之危自解。」 念到这里,李齐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表情更变得有些奇怪。不过大伙儿已听到军情要点,认为向光儒的话大致上也就是这样了,所以开始吱吱喳喳的低声议论起来。 「我认为,丞相的计划确实可行,诸位觉得呢?」濮阳寒问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濮阳寒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就算反对也要有强大的理由,最后是一位将领硬着头皮道:「启禀二皇子,丞相的计是好计,但必须京军与我军时间上紧密的配合,但如今京军被困,我们如何保持联系通畅呢?」 他说的,确实是大问题,现场陷入一片沉默,突然,乔巧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问题,我们不需与京军紧密联系,只要计算一下我军到达平城需耗时多久,再与京师约定总攻的时间,里应外合即可。」她朝众人媚然一笑,举起了一只食指。「所以,其实只要联系一次就好了。」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濮阳寒更补充道:「我们有办法将密信送进京里一次,就有办法送第二次,虽然无法往来频繁,但乔巧之法已经是最好的方法。」 他这么说,代表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过了,所以众人也不再作声,似乎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此时乔巧突然对着李齐说道:「李大人,这封信还没完吧?怎么不继续念下去?」 李齐突然摆出了个苦瓜脸。「这……不用了吧?」 「我也觉得不用了。」濮阳寒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漠然的插口。 乔巧对濮阳寒的个性了解就算没有十成十也有九成,他不插嘴则已,这么一开口,乔巧更像是跟他耗上了般,说道:「你们这么说,那我就更想听了。」 李齐不想得罪乔巧,更不想得罪二皇子,只能用一种含蓄的、保守的说法,暗示乔巧道:「乔姑娘,接下来的,就是丞相写给二皇子的家事了……呃……有关于向姑娘的。」 乔巧一听就懂,向光儒为了鼓动濮阳寒,必然会写一些小女殷殷期盼二皇子归来,继承大统一类的废话,于是她没有再问,只是一双美目带着戏谑之色瞄着濮阳寒,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其余人听到了李齐的话,顿时也是恍然大悟,丞相之女向于娇,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嘛!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全王朝,只是大伙儿一时间不会去想到这种闲话,这件事也与目前国家遇到的困难、或是建军的大事等等无关。 然而由于这问题是乔巧问的,那意义又是不同了。二皇子既然已有才貌双全的未婚妻在京师等他,那乔巧跟在他身边,俨然是濮阳寒的女人,又替他出谋策划,若是这场仗打赢了,二皇子回京迎娶美娇娘,那乔巧又算什么? 众人此时皆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乔巧,目光同情有之,怜悯有之,当然也有不以为然,认为乔巧巴着二皇子只是贪图个妃子的位置,反正皇后也轮不到她。 不过众人大都存着看热闹的想法,心想着乔巧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向濮阳寒闹一闹。毕竟她现在相当重要,如同军师,若能借着这个机会讨价还价,很有可能她还可以替自己争取多一点地位及尊荣。 乔巧自然知道大伙儿在想什么,却是不发一语。自从她选择站在濮阳寒身边时,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会面对众多恶意了,只是当真面对的时候,难堪还是有的。 不过她可不会因为几个眼光,就被击倒了! 乔巧只能无视众人的目光,大伙儿想象的吵吵闹闹、争风吃醋画面并没有发生,反倒是濮阳寒冷着一张脸,缓缓地开口了。 「有没有人想过,平城军目前已占据半壁江山,要直接攻打平城,我军必须要先克服多少困难?」 一句话,又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要攻打平城,会先经过天险凤凰山,之后便是宜城及梧城两处,才会到达平城。而这两城目前都由平城军攻占,想不引起注意的偷偷过去几乎是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将两城打下来后,再去攻击平城,才有可能成功,让平城军首尾难顾。 但前提是要打赢,才能使平城王刘胜感到威胁啊! 乔巧自然知道濮阳寒此时提起这件事,是要替她解围,不若众人的惊讶及担忧,她打趣地直看着他,没想到他的体贴会用在这个地方。 濮阳寒只能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继续厉声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明白了?以我们现有的兵力,这一次突袭平城,需要全员出动,而且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们连方圆城这个大本营都没有了。现在,大伙儿去布达这个命令,三日后大军集合!」 说完,濮阳寒便径自离席,罗锋及李齐跟在他的身后,至于乔巧,则是袅袅婷婷的走到了他的身前。 罗锋与李齐不由得替濮阳寒捏了一把冷汗,方才大伙儿以为乔巧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被濮阳寒转移了话题,如今她特地迎了上来,该不会是想算帐吧? 想不到,乔巧只是嫣然一笑,对着濮阳寒说道:「我已经学会骑马了。」 说完,她潇洒地越过三人而去,别说什么吵呀闹呀,她连提都没提到向于娇三个字。 她会学骑马了,代表她不会拖累大军,而且她也学会了射箭,箭法练得比大部分士兵都还要好,所以也不需要另外派人保护她。 她在用她的方法告诉他,就算站在他身旁,她也不会逊色,她能追随他,出生入死。 濮阳寒难得地露出了笑意,让罗锋及李齐看傻了眼。 他自然知道这两个属下在想什么,随即没好气地道:「乔巧是识大体的女人,不该追究的事,她不会执着在上面。」 「不追究,不代表她不计较这件事,殿下,你会不会想得太美好了?」罗锋冒死谏言。 濮阳寒沉默了一下,只是淡淡回道:「我了解她。」 罗锋只能点点头,关于这点,总不能去和二皇子深究。不过他表面上认同,心里却仍嘀咕着—— 你了解她,不代表你了解女人啊…… 明日,方圆城大军便要出发。 这一次出兵,是抱持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是生就是死,所以大军的气氛十分凝重。濮阳寒虽然表面上平静,却也同样睡不着,未点油灯站在窗边,看着皎洁的明月。 自从出了京,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平静的赏月了。记得初出京时,认为巡抚就是个闲差,他有大把的时间追求武道,想不到短时间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历经几次生死逃亡,功夫是提高了,却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为,已不再是他所想要的纯粹的武道。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无奈。他身为二皇子,在皇宫里尽享当皇子的荣华富贵,要不是有这个身分,得以博览宫里的武道秘笈、有好师父教导,他也不会练就一身好武功。但有得就有失,有了这么一身功夫,责任一来,他也责无旁贷的要扛上。 很公平,不是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敲门声起。由脚步声,他听出了来人应是乔巧,但是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深夜,孤男寡女的,很容易给人旖旎的遐想,濮阳寒原本就混乱的脑子,不由得更混乱了。 「进来。」他点起灯,沉声说道。 乔巧推开了门,又回身将门关上,当她顺手将门闩上时,那喀的一声让濮阳寒的心跳都落了一拍。 「你……」 他回头,欲问她的来意,她却没有给他太多说话的时间,一个箭步扑上去抱住他,就是一记热吻。 第十九章 濮阳寒的怔楞只在刹那,之后便很快的迎合了她。一吻既毕,他深深的看着她那几乎比月宫中仙子还美丽的脸蛋,几乎有些痴了。 不过,他也没漏掉她今晚出格的表现,像是迫不及待的想与他亲近,他想,或许是那日向光儒信中提到了向于娇,那众人质疑同情的目光,毕竟还是影响到她了。 他轻搂住她一起靠在窗前,任月光洒落身上,在他心中她已是爱侣,所以一些亲密的动作,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做起来写意自然。 「你……可是在意关于向于娇的事?」他直言,「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不能说自己不在意,但今夜我大胆的来,却不是为了这个。」乔巧直视着她,目光中充满柔情。「这次出征有多危险,你我都知道。我们还能看到几次这般皎洁的月呢?我觉得很不安,没有理由的不安。」 她那娇媚的眼波,朦朦胧胧,像是在勾引着他。「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这辈子若没有把自己交给自己爱的男人,便会留下一个遗憾。既然我已经认定你了,那又何必矜持?」 「我不要你的承诺,也不需要你负责,我只希望真真正正成为你的女人。」她浅笑着,比着自己的左胸。 「那么我这里,就圆满了。」 说完,她轻推开了他,竟把自己的外衣褪下,只剩下里衣,那若隐若现的窈窕身段,足以让男人疯狂。 她是真心的,想把自己献给他。 濮阳寒即使还有着迟疑,如今也完全的放开了。 她果然是奇女子,连想法也这么与众不同。好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他从来没想到若是自己真的阵亡沙场,却没有真正拥有过心爱的女人的情况,仔细想想,那确实是会让人死不瞑目的遗憾啊! 如果两人想要避免这个遗憾的心情是一样的,那么他绝对比她又多出了一股渴求,男人对女人的火热渴求。 毕竟乔巧美若天仙,又一副非君莫属的模样,天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要说想都没想过,那绝对是骗人的。 于是,濮阳寒不再犹豫,一把打横抱起了她,轻轻的将她放在床榻上。 「熄灯啊!」她桥嗔着。 「我想看清楚你。」他说。 这一次,他给了她一记温存的吻,温柔到令人难想象像他这么阳刚冷酷的男子,竟 能柔情至此,几乎让乔巧整个人都融化了。 这才是真正的吻,那种情感渗入心扉,动摇灵魂的感受,简直令人无法自拔。 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她的世界也只有他,两人都把俗事抛到了一边,对彼此的爱情,才是唯一且最重要的。 他轻轻的褪去了她的衣裳,沐浴在月光下的她看起来如此美好,肤如凝脂,秾纤合度,雪白的大腿像是上好的玉石,柔滑细腻,平坦结实的小腹,纤细腰身,轻盈臂腕遮着胸前,更显诱人魅惑。 濮阳寒轻轻地一笑,虽是自愿献身,却还是会害羞啊…… 他拿开了她的玉手,俯身而上,就在乔巧以为自己要成为他的女人之时,他居然硬生生停了下来,只是轻轻搂着她,连衣服都没有脱。 「睡吧,我知道你的心意。」像是知道了她的不解,他轻吻了下她的额。 「你……居然拒绝我……」乔巧不得不说,她有些错愕。 「你错了,我可是忍到都痛了。」他用下身顶了她一下,让她知道他有多么的渴望她。「但是留着今日这个缺憾,更能鼓励我一定要求胜。何况你和别的女人不同,我要给你名分,我要你光明正大的成为我的人,我要每个人都知道,我濮阳寒的伴侣是你,乔巧。」 「老古板!」乔巧懂了,却是娇媚地横了他一眼,充满爱恋的一眼。 他的古板,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的尊重,她的确没有看错人,他值得她托付一生。 夜色深沉,爱意充塞在整间房中,虽然没有肉体的交流,但相爱的感觉却超乎了以往两人相处时的任何一刻。 虽然明早起来,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但至少他们把握了现在。 大军启程前往平城,自方圆城北边出去,越过凤凰山,左边就是宜城,右边是梧城,而在这两城之后,便是刘胜的大本营平城。 濮阳寒将数十万大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攻打宜城,一部分攻打梧城,但欲入凤凰山时,却是先走在一起。原因就是这凤凰山形如凤凰,朝着方圆城这边的是凤头,宜梧两城那儿是凤尾,凤头窄而形险,大军也无法分散。 入山时,浓阳寒带着百人小队走在了最前面,虽说他是二皇子,在军中是元帅,但像他武功这么高,敏感度这么强的实在找不出第二人,因此由他领路最适合,其他人虽觉不妥,不过在他的坚持下也只好从命。 他之后便是罗锋、乔巧等人,带着数十万大军,由李齐殿后,整齐的鱼贯进入了凤凰山。 这凤凰山果真奇巧,两旁陡峭却是草木丛生,与一般的山壁大不相同……濮阳寒在心中赞叹着,但注意力却仍是集中在前方。 突然间,他听到了前方草丛的动静,连忙举手让大军暂时停下,而他身旁的精兵护卫们,也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警戒起来。 半晌之后,前方草丛突然跳出了一只鹿,受惊吓的看了众人一眼,而后便奔跳而走。 众人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最没有防备的这一瞬间,变生肘腋。 几十枝利箭由两旁的山壁草丛中疾射而出,濮阳寒身旁的精兵们有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射个正着,掉下了马。其余好不容易挡下了箭,皆是第一时间往濮阳寒的方向靠拢,护着他回到大队之中。 然而箭雨越来越急骤,后方的士兵见状,也连忙想上去帮忙,一时之间队伍混乱了起来。 「啊!谁捅了我一刀?」 「李四,你为什么砍我……」 这时候,后方的军队闹了起来,居然有几个小队的人,拿刀杀向了自己的同袍,而且都是挑重要的干部砍,下手之俐落及认人之准,恐怕是早有预谋。 「有人谋反!」乔巧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在现代受到的训练,让她在越紧张的时候越能冷静,一下子便看出了问题所在。「第四、七、十五小队叛变,单数小队组防护阵,双数小队狙杀!」 她明快的下达了命令,旁边的传令兵替她喊了出来,接着她执起弓箭,朝着带头谋反的那人射了一箭。 咻!箭矢正中咽喉。叛军瞧着老大被宰了,都楞了一下,就这一点时间,军队已经反应了过来,防护狙杀阵成,在罗锋及李齐的带领下反击了回去,一下子将叛军压在了下风。 幸好乔巧反应快,损失才没有醸大,但她出声下令,也引起了叛军的注意,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先杀这个女人!她是二皇子的军师!」 于是,前方射向濮阳寒的箭雨,有一部分转移了过来。濮阳寒见状,目訾尽裂的策马回头狂奔,想要救下乔巧。 但濮阳寒还是离得太远了,即使身旁有士兵替乔巧挡下利箭,仍然险象环生。 几枝箭射向了乔巧,眼看她就要香消玉殒—— 「他娘的!当我死人是吧?」罗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身手矫健的劈飞了所有射向乔巧的飞箭。 现在的罗锋身体无伤,他的战力即使不如濮阳寒,可也是一员猛将,不可小觑。 濮阳寒松了口气,终于来到乔巧身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乔巧朝着他背后瞪大了眼,一脸惊恐,而后下一瞬便飞扑向他。 濮阳寒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右手持剑往身后一挥,居然将背后射来的冷箭击飞,之后他左手抱住了乔巧,顺势下了马,在地上滚了三圈,躲过随之而来的冷箭暗杀。 罗锋立刻带了士兵们护住两人,反攻山壁上的伏兵。 濮阳寒紧紧的抱住了乔巧,不管眼下仍然危险,也不管多少只眼睛在看。 为了他这个拥抱,乔巧几乎快落泪了,他的激动,他的关心,他的失态,不都是因为爱吗? 抱了好一阵子,濮阳寒才放开她,鲜见的对乔巧板起脸,失控骂道:「你这个笨女人!你知不知道这样自己会死!」 「我宁可自己死,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乔巧坚定地道。 「你不知道这样我会心痛吗?你若死了,我岂能独活?」濮阳寒几乎是想都不想就骂了出来。「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十章 话脱口而出之后,却戛然而止。濮阳寒这才冷静下来,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乔巧却是听明白了,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形下,她居然还有心情笑。「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愿意为我而死,你可别赖。」 濮阳寒又恢复那种面瘫样,虽然看起来十分不自然。「我说过的话,就不会反悔!」 「你还说我不是第一次舍身救你了……」乔巧也没错过他的语病。「所以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小花蛇转生了?」 濮阳寒紧盯着她,却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径自起了身。「别说浑话了,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解决那些人。」 说完,他立刻回到了战场上。而乔巧看者他的背影,什么担心害怕都没有了。 说真的,知道了他有多爱她,即使真的为了他死在箭下,也值了。 以死伤几十人的代价,全歼对方上千人的伏军,这种功绩已然十分惊人,但濮阳寒并不满意。 因为他仍未搞清楚遇伏的原因,这让突袭平城之事,显得更加危险重重。 「每个人行军打仗都有个习惯,便如同你们练武之人,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使起来也各有千秋。」乔巧分析着。「能够设埋伏刺杀你,代表对你的行军方式有所了解,更甚者,一开始就派了间谍伪装成起义军投靠我们,准备伺机而反,这个幕后主使者一定是你认识的,而且此人才智必然十分高明。」 「才智高明者,除了丞相,我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人。」濮阳寒认真的思索,却找不出任何的可能性。「平城王刘胜没那脑子,但我们现在的敌人只有他,所以这军队应该与平城军有关无疑,总不可能是丞相派兵暗杀我吧?」 你还是他未来女婿呢!乔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有了计较。 一直听着的罗锋突然轻啊了一声,提出了一个假设。「会不会这些是事前平城王就布置在凤凰山的人马?毕竟我们之前招兵买马声势也算大,他不会坐视我们继续坐大下去,而方圆城往平城,凤凰山是必经之地,所以他事先摆一队暗杀兵在这里,也不无可能。」 乔巧点了点头。「现在只能这样想了。既然惊动了这队暗杀兵,那么我们要尽快穿过凤凰山,攻下宜梧两城,事不宜迟。」 「所以我们现在要兵分两路……」 「不,兵分三路。」乔巧突然打断了他,脸色凝重地道。 「什么意思?」见到她的表情,濮阳寒心中略有不安。 「便如你们所说,既然惊动了这队暗杀兵,那么平城那里很可能事先知道我们要到了,宜梧两城必会严阵以待。反倒是平城有恃无恐,警戒会最松散。」 下这个决心,乔巧也算孤注一掷,但是这个男人值得她这么做!「我们兵分三路,一路攻宜城,一路攻梧城,先吸引两城的注意力,最大一路便可由宜梧两地之中穿过,直指平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濮阳寒考虑了一下她的建议,眉头却紧皱着。 「这么听起来,平城确实容易拿下,但我们的兵力若一分为三,攻宜城及梧城会很吃力,而且只怕有败无胜。」 「所以攻平城之军最为重要,我们可佯攻宜梧,尽量拖久时间,待平城拿下,大军便可回来相助,届时宜梧两地也可破。」乔巧早就把情况都设想好了,说起话来也是信心十足。 「好计!」濮阳寒眼睛一亮。「但谁率领攻平城军?宜梧由谁去佯攻?」 「率领攻平城军的,自然是二皇子你了。」乔巧看着他,慢慢地微笑起来,笑容里却有几不可见的苦涩与坚决。「而宜城由李齐率兵,梧城,则由罗锋与我同行。」 「不行!」濮阳寒寒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反对。「虽说攻平城那一路大军最为重要,但要论危险,攻宜梧两城的大军最为危险,怎么可以让你去……」 「因为只有我最了解你,所以我们必须分开。」乔巧再次打断了他,他必须相信她的安排及判断,虽然危险,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李齐体型与你相若,对你用兵的手法也有所了解,所以他攻宜城,可以让人以为你在那一军里。而攻梧城的军队,只能由兵员里挑一个外型像你的,但用兵的手法,却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我必须待在梧城军。有罗大人相助,你不用担心我。」 想来,她真抱了必死的决心了,这也是她对他能力的信任,相信濮阳寒能攻下平城,及时回来救她。 但她也知道,这个任务九死一生,尤其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还要兵分三路,她这一路还是最少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伤心,只要记得我就好。」她紧盯着他,像是要把握最后的时间,把他看个够。 浓阳寒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情?她几乎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她做的决定,是以大局为重,将两人的爱情与厮守摆在最后,对男人而言这是国家大事,但对一个女人而言,这是奉献牺牲。 她牺牲她的爱情,成就他的大业。 「笨女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突然紧紧抱着她,管不了身旁罗锋及李齐的瞠目结舌,也管不了背后大军的议论纷纷,她是他的女人,最珍爱、最喜欢的女人。 可是现在,他却呵护不了她,她这般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却为了他必须勇敢,必须坚强,他好为她心疼,又好为她骄傲。 没有女人可以做到这样,她是独一无二的。 轻轻松开她之后,濮阳寒飞快的在她的唇瓣吻了一下,郑重地说道:「若风月王朝能安然度过这一劫,我绝不负你!」 二皇子的大军默默的分成了三部分,其中最大的一部分,化整为零、掩饰乔装,由宜城与梧城间的山道小路,甚至搭船由水路前往平城。 另外两个部分,则是大张旗鼓的直指宜、梧两城。最令人不解的是,两军的元帅,似乎都是最近南方风头最盛的二皇子,打着收复河山的旗号前来。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濮阳寒早就暗渡向了平城,而攻宜、梧两城的元帅,根本就是他的替身。 随着交战之日的逼近,军队里的气氛日益紧张,每个人都是闷着声赶路,他们知道自己身负重任,成败在此一举。 远远的,梧城已然在望。走在军队之中的乔巧与罗锋,该演练过的阵容、该模拟过的战术,彼此都熟练得通透,只差实际对垒时,该如何活用了。 「罗护卫,说不定这一次,我们都会死。」乔巧朝他歉然一笑。「真抱歉,都是我替二皇子出的计谋,害得大家必须面临苦战。」 罗锋摇了摇头。「替殿下出生入死,原就是我的责任。倒是你,才真是无辜被牵连进来,能够想到办法替殿下力挽狂澜,已远超过你该做的。反正都要死了,我就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为了二皇子如此付出,甚至搞不好会丢掉性命,值得吗?」 「这算是……我和他的缘分吧。」乔巧看得很开,「女人一爱上就成了傻子,或许以后我会后悔,但……」 她坦然地一笑。「但我现在还是傻的,所以我认为值得。」 在这种气氛之下,罗锋还能被她逗笑了,沉重心情缓和不少。「可是你知道吗,向于娇的性格或许不适合殿下,但是一旦殿下成功复兴了王朝,他和向于娇反而不可能切割了。」 乔巧的笑容慢慢的消失,转为轻皱起眉头。「怎么说?」 「重点还是在丞相身上。」罗锋简单的和她分析了一下。「丞相在京城的关系盘根错节。以如今的党争来说,倾向丞相的官员们是最大的一党,也是如今支持京师对抗平城军的主要力量。至于其余与丞相不合的革新派或是新进士子等,大多都转而支持了平城王。 「所以若是殿下这次击败平城王取得胜利,那么丞相必然会在京师来一场大清洗,留在朝中的中坚分子都会是丞相的人。殿下回到皇城之后,将被立为太子,未来若是要稳固帝位、安定民心,那么丞相的支持就相形重要了。」 「罗护卫,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是不安了。」乔巧在这次一出兵时,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这种感觉更浓厚了。 「不安?是担心未来殿下会对你始乱终弃吗?」罗锋摇了摇头。「不可能,殿下不是这种人,只是未来在殿下身边,向于娇的重要性会比你大得多,所以我才会提醒你……」 第二十一章 「我明白,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当他身不由己的时候,做决定的就是我了。」就当是逃避现实吧!乔巧现在不愿意谈这些,反而话锋一转,「我说的不安是,攻击平城来换取京师的苟延残喘,我忽然觉得是个大阴谋。」 「怎么说?」罗锋心一沉。 「直觉。」乔巧勉力笑了笑,她也知道这个理由太离谱,但是她就是没来由的这么想。「先不说我们刚出兵就遇到了埋伏,这整个攻平城的计划成不成,取决于京师有没有适时与我们里应外合,击败平城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成功攻下平城,而平城军也真的回防了,但京师却只求自保没有追击,那不代表着我们将面临整个平城大军的压力……」 「应该不至于吧?」罗锋吓了一跳。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乔巧摇了摇头,很想甩去那些胡思乱想,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惶然,却一直挥之不去。「罗锋,你有办法跳过丞相,直接联络皇上吧?」 「是有办法,你是想……」 「你马上派人直接联络皇上,若我们二皇子军真的打下了平城,在平城军由京师兵退回防时,请皇上直接向丞相施压,让京军一定要出动相助。」乔巧长吁口气。「就当多一层保障吧!」 罗锋想了想,虽然对她的话不认同,但由于她一直以来算无遗策,就如她所说再加一层保障也无妨,反正只是大军里少几个人回京去通报。于是他立刻唤来几名小兵,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又给了他们一块令牌,便让他们朝着京师的方向潜行而去。 在罗锋与乔巧商议的时候,大军也逼近梧城了,为免让梧城有时间从容准备,原本军队一抵达就要发动奇袭。但就在军队离梧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乔巧与罗锋脸色骤然大变,连忙叫大军停下。 看着梧城墙头上那壮盛的军容,以及插满了整座城的平城军旗,对方的准备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还快、还齐全,若以他们这么少的兵力还想强攻,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罗锋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梧城的军队不可能有这么多,必然是平城军方面早有准备,看来你说对了,不管是谁针对我们,这的的确确是个大阴谋啊……」 「看来只要他们倾巢而出,别说拖时间了,以现有的兵力,我们马上就会全灭。」乔巧对着罗锋说道。「这次攻城,我们的策略或许要改变了。」 「我们真的撑不到二皇子下拿下平城,前来驰援?」罗锋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有你在这里,只怕殿下一拿下平城,便会连夜飞奔过来!」 想不到这时,乔巧却是一脸惭愧地看向他,讷讷地说道:「罗护卫,有件事我必须对你坦诚……其实我私下告诉二皇子,若他当真拿下了平城,先去驰援宜城,最后再来梧城。」 「你……我明白了。」罗锋意在言外地看了她一眼。「先驰援宜城再来梧城,理由绝对不会是你想避嫌那么简单,你和殿下都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我想,是因为你对自己运筹帷幄的自信,梧城至少还有我们两个,但宜城,却只有武功高强但战术略逊一筹的李将军,你说对吗?」 乔巧笑了笑,却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即便这是事实,有些话她也不好直接宣之于口。 「算了,我认了!」罗锋无奈的耸了耸肩。「殿下也慎重的交代了我,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只是不知道殿下会不会真的如你所说,先去宜城再来梧城,毕竟你在他心中地位不同。」 「我相信他会去的。」乔巧目光有些幽远的看着平城的方向。「他可不能先来梧城,否则就错过我给他的惊喜了。罗护卫,你放心,若没有拿下这两城,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二皇子身边?梧城能设埋伏,我们怎么就不能变招呢……」 濮阳寒的军队来到了平城,为了求快速,他虽是元帅,却坚持身兼斥候的重任,但在一查探之下,结果却令他惊讶不已。 平城在平时应有百万驻军,如果以派出八十万大军攻京城而言,应该只有二十万左右的军员留守,以濮阳寒现在带的兵马,即使人数上赶不上,在对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只要战术运用得宜,说不定真能打下平城。 然而他现在一眼望过去,平城厉兵秣马,留守的雄师怎么看也超过五十万,而且整军备战、蓄势待发,要不是濮阳寒对于京师的消息都来自罗锋,而他对罗锋又是完全的信任,几乎要怀疑起平城军真的有大军攻打京城吗? 「平城怎么还有这么多兵?」陪着濮阳寒一起探查的一名偏将纳闷地说道。 先前濮阳寒很仔细的探查了每一个平城重要的防守点,发现眼前看到的是事实,平城兵强马壮,早就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这绝对不正常! 思索了一下这一路的来龙去脉,他突然心头一动,脸色立沉。 「这是个陷阱!宜梧两城也绝对有了准备!如果我们当初是按照回报京师那样、采取当初兵分两路的计划,先攻下宜梧两城再打平城,届时我们兵力都让宜梧两城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平城,正好可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从一进凤凰山就遇到伏兵开始,这次攻打平城根本是一个大陷阱,就是要挖个洞,让濮阳寒主动跳下去。 可是攻平城替京师争取时间和空间,是丞相提出的建议,莫非京军里出了内贼,否则如何把濮阳寒的行止布军了解得这么透彻? 所以乔巧的直觉是对的!濮阳寒惊讶之余,也庆幸自己有听从她的意见,否则就直接跳入陷阱之中了,即使他们现在知道打不赢,至少也提前知道了平城的布置。 随着他的话声,其余将领的脸也越来越黑,一名将领倒抽口气道:「确实如殿下所说,如果我们按原订计划兵分两路,那么只有被全歼的分。所以我们现在绝不能攻打平城,但宜梧两城的战况,目前必然岌岌可危,我们退兵回头是先去驰援梧城,或是宜城?」 虽然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但众将领心中都认为,二皇子必然是先去梧城,毕竟他心爱的女人乔姑娘在那里,可是不容有失。 想不到濮阳寒断然道,「整兵全速退往宜城!」 什么?!每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发问的将领忍不住说道:「二皇子,这……」 「就是宜城,不必再说了。」濮阳寒即使心急如焚,表面上仍是冷静自如,大将之风展露无疑,对于稳定军心有很重大的作用。 但那些将领不知道的是,是他心中的那个她,先稳定了他的心。 「我们回报京城的原订计划,是我军一半兵力攻宜城,一半兵力攻梧城,拿下后再总攻平城,引平城兵回援,京兵再杀个回马枪与我们里应外合攻打平城兵。然而现在显然不管宜城、梧城还是平城,都做了充足的准备,那我们就要改变战略,集结我们能够集结的兵力,改成一城一城打,现在只能盼望李齐与罗锋撑得够久,有足够时间等我们回去驰援,重新商讨作战策略。」 濮阳寒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我不相信平城有那么多兵,他们在这三城放了重兵,就没有太多余力再攻打京军,所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京兵能发现情况不对,尽快前来援助我们。丞相也不是笨蛋,他若发现平城军变少了,就会知道我们这方的战事不利,应该会有所动作。」 说得很轻巧,但他心中的凝重却比任何人都深,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计划,全奠基在对丞相的信任,以及猜测丞相的反应。万一这其中一项没有成立,那么他的军队,或许会在这一役后,就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宜城。 李齐率领大军来到宜城外时,同样被城里做的充足准备及庞大的兵力吓了一跳,他开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宜城兵强马壮,防备充足,根本没有胜的希望。而且宜城的兵若是倾巢而出,他根本拖不了多久,只能豁出命去打,然后全灭。 这是一场打不行,不打更不行的矛盾战役,宜城那看上去黑压压的城头,沉甸甸的压在李齐的心上。然而他的个性就是使命必达,二皇子要他无论如何拖住宜城的脚步,即便不能攻下,也要等二皇子的兵攻完平城再回来救援,所以他休整了半天时间后,仍是决定派兵奇袭宜城。 第二十二章 他虽然在兵法上没有乔巧那么机变,也没有濮阳寒那般敏锐,却也跟着边军的白将军打了多年的仗,胜在经验充足,所以他并没有采取强攻的方式,而是迂回地试探。 一开始,宜城发现有敌侵扰,居然没有立刻出城歼兵,而是在墙头上射箭,李齐的军队西城扰完换东城,似乎真的让宜城之内有些恼怒了,在第四波奇袭后,宜城城门忽开,出来了一小队兵,直接朝着李齐的奇袭军冲杀而来。 看到终于引出了一小群人,李齐马上出动一倍的人,将这宜城军小队杀个精光,接着很快退兵隐匿,让城头上那些人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日,李齐的奇袭兵又出动了,这次锁定的是南城守卫最薄弱的地方,果然宜城军在一轮箭雨无效之后,又派出了比昨日多五倍人的小队,冲杀了出来。李齐如法炮制,这次更是派出了一半的大军,欲将这次宜城派出的人马歼灭。 想不到的是,在李齐的兵马出现后,宜城四面八方的城门都开了,所有大军一拥而上,锁定了李齐的兵马而来。 「杀!濮阳寒就在前面,杀了他就是大功——」 发现这次是自己中计了,李齐连忙也派出了所有军队,决战之日,提前到来。 李齐知道,这次或许九死无生了,所以他几乎是倾尽全力,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也不管自己身上中了多少刀、插了多少箭,他只知道只要自己多杀几个人,之后二皇子驰援时,就能少死几个人。 看到将领如此奋不顾死,其他将士全疯狂了,也拼了命血战,士气如此高昂,总算勉强控制住了败局,虽然也撑不了多久。 「誓死卫国,天佑风月!」看着一个个弟兄死去,李齐悲愤地高喊着,其余将士们也随着他的话一起大喊。 这样的声浪盖过了宜城军的杀声震天,几乎震慑住他。 负责宜城守卫的将领,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死伤人数会远大于上面可以容忍的极限。于是他抢到了李齐身边,趁着李齐在抵挡其他攻击时,对着他狠狠劈下一刀。 李齐格开了两支枪,却又是大刀袭来,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抹刀光出现在他眼前,凌厉得几乎让他闭上了眼。 要死了吗?就要死了吗? 眼角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流出,他不能再帮二皇子,也救不了国家了…… 才这么想着,那把就要劈死他的刀险险的停在了他的身前,李齐久久等不到那痛楚的一刻,忍不住睁眼一看,却看到要杀他的敌军居然硬生生的往后倒下,而出现在那人身后的,却是此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罗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李齐楞楞的问。「梧城已经拿下了?」 「梧城打都没打。」罗锋很快的解释着。「不过幸好没打,否则你早就带着大军一起回姥姥家了。梧城早就备战了,兵力是我们的两倍!乔姑娘看情况不对,临时变阵,她知道你一定会按计攻宜城,所以我们便先来帮你们,集结所有可用之兵,还有机会让我们一城一城攻下!」 「原来是这样……」李齐还没反应过来。 罗锋见他那傻样,忍不住拿刀背敲了下他脑袋。「先别啰唆,过了这一关再说!」 说完,罗锋便杀了出去,李齐转眼一看,才发现罗锋的大军真的来援了,一下子就扭转了局面,宜城的将士没料到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一下子溃不成军。虽然宜城军的数目还称不上劣势,但士气已失,急急忙忙往城里逃。 「杀!」李齐方才被打得憋屈的火气,这会儿全冒了出来,也举起刀往回杀去。 宜城军想逃回城里,但李齐及罗锋哪里会让他们得逞,要让他们逃回去,再逼出来就难了。 一场仗,由清晨打到日落,天都快黑了,就在这时候,宜城洞开的城门里,百姓及留守军员突然像蝗虫般纷纷跑出,那些欲躲回城里的宜城将士们全都傻了眼,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宜城的城墙上升起了濮阳寒的军旗,宣告占领的声音响彻云霄。 「二皇子攻破宜城,宣布屠城三天三夜!」 「快逃啊!二皇子要屠城了——」 这如同丧钟的命令让宜城的人绝望了,害怕了,拼死往外逃,李齐原本还想率军阻止,却让罗锋挡下。 「怎么回事?二皇子怎么会这么快回来驰援?平城拿下了?还有,二皇子怎么可能会要求屠城三天三夜?」 李齐简直快疯了,情况的变化迅速诡谲,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倒是罗锋很镇定,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城头上的军旗,脸上泛起古怪的笑意。 「看来二皇子真的回来驰援,而且还和乔姑娘见上面了……」 相对于城下那些哭哭啼啼尖叫哀嚎,急着逃出城外的难民,二皇子的兵显然是色 厉内荏,口头上叫得凶,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击杀了百姓,只是偶尔与宜城的守军们过个几招,吓吓人罢了。 也就是这种花花招式,让宜城的人吓破了胆,而会出这种损招的,除了乔巧,再没有别人。 宜城的堡墙内,濮阳寒与乔巧并立着,透过城垛看向外头的难民,而乔巧脆生生的解释着,「……他们这一跑,必然跑向梧城,梧城与宜城唇齿相依,一定会接受这些难民,我们的兵恰好扮成逃难的百姓跟上去,进入梧城只是迟早的事。」 平城军原是想先在凤凰山口伏击,弄清楚濮阳寒的兵力,等濮阳寒的军队通过凤凰山,一分为二分别攻宜城及梧城时,再用重兵狠狠打击,若是濮阳寒不幸惨胜,他也过不了平城那一关。 然而因为乔巧心思一转,分兵两处成了分兵三处,濮阳寒知道了原来宜梧两城及平城都布下了重兵,便临时变阵,改采各个击破的方式,回头和李齐等人会合,先攻宜城,再梧城,再平城。所以乔巧与罗锋仍在梧城时,当机立断不进攻,先协助李齐攻宜城,恰巧与濮阳寒所想的不谋而合。 想不到才恰恰救下李齐之时,濮阳寒的军队回援也到了,而且趁着宜城大军在外头被牵制着,他们直捣城内,濮阳寒此时也与乔巧也见上了面,一问之下,不由动容于彼此对于战术的默契。 乔巧当下提供了一个计策,就是这个「二皇子屠城三天三夜」的谣言,可以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宜城,至于梧城,也是唾手可得。 「……谢谢你。」濮阳寒默默听了半晌,最后满心的感慨只能化为这三个字。 因为她,他改变了阵型,因此发现了攻平城是一桩大阴谋,因为她,他能用最少的牺牲拿下宜梧两城,说不定还能收复平城,她不仅仅是他最爱的女人,也是他最重要的军师。 他没有办法想象,若是没有她,先不说他会失去自己的国家,更可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人生原来缺失那么大一块,有了她才圆满。 但乔巧要的却不是他的道谢,她反而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信任我,对我而言,这是最重要的。」 是啊,因为他信任她,所以兵分三路,才能提前发现平城的布置,因为他信任她,驰援宜城,才能和她三方兵力会合,解救李齐,也才没有把自己也陷在梧城。 如果这其中一环出了差错,很可能会害了所有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传递的情意,胜过言语所能表达的太多。濮阳寒突然觉得,就这么静静的牵着她的手一辈子也好,他很喜欢眼下这种淡淡的幸福,仿佛外面的战乱及喧闹都打扰不了他。 这时候,罗锋与李齐进了堡墙,他们是来问情况的。 然而李齐一眼就看到濮阳寒与乔巧相牵的手,眼睛差点凸出来。这两人毫无男女之防,而且还是在战场之上,就算他们彼此是爱侣,也不宜公然如此亲近,让古板的他怎么看怎么奇怪。 「咳!」他清咳了一声,「殿下,手……」 罗锋暗自用肘顶了他一下,插口道:「殿下,外面是怎么回事?乔姑娘又提供了什么妙计吗?」 濮阳寒唇角微扬,笑意几不可见。「方才宜城大军都杀出去被你们牵制住,我的军队恰好趁隙大举进城,依乔巧的计谋,我们只要喊喊屠城,不就成功的把宜城的人都赶到梧城了吗?」 第二十三章 「赶到梧城是为了……」罗锋脑袋一转,「啊!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们只要混进去,梧城的城墙便如同无物,而且他们分不清难民及我们的兵,混乱的情况对我们太有利了!」 濮阳寒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然而一旁那个李齐,仍纠结在某个点上,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手……」 「啊!」罗锋偷踩了他脚一下,连忙叫一声转移濮阳寒及乔巧的注意力。「殿下,李齐的军队,伤亡恐怕近半,但我们要立刻跟上宜城的难民,该怎么安顿他们?」 「就让他们留在宜城,宜城马上就要变成空城了,是最安全的地方。」濮阳寒回道。 「那我们马上让军队乔装跟上!」罗锋拉了拉李齐。「走了!动作要快。」 「可是,你没看到二皇子的手……」李齐仍处在震惊之中,还没回神过来。 「李大人,你一直提到手,有什么事吗?」乔巧突然出声,没好气地瞪了眼李齐,这大个子简直是专门破坏人家好事的。 「就是殿下和你……」李齐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惨叫了一声,转头怒瞪罗锋。 「你干么打我的头?!」 罗锋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一下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打你的头,是因为他比你聪明。」乔巧忍住笑意。 李齐可不服了。「我哪里笨了……」 突然间,他看到濮阳寒有些难看的脸色,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知道自己也管太多了,居然管到殿下头上,而且这堡墙里都是自己人,殿下要和谁亲近一点又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手很好……」李齐干笑着,像是想到什么,又举起自己的手。「倒是我的手受伤了,嘿嘿嘿……」 「既然你受伤了,那就列为伤兵,留在宜城吧。」乔巧故意说道。 「不不不!攻梧城与平城,哪里少得了我?」李齐连忙甩了好几下手。「我很好我很好,不用列伤兵!」 「那就快去把事情办好,难民都要跑光了。」濮阳寒终于出声了,淡然的语气,却十足的具有威信。 罗锋连忙抓着二楞子李齐离开了,堡墙里又只剩濮阳寒及乔巧。 乔巧想到方才李齐的表现就想笑,忍不住打趣濮阳寒道:「你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你还不快放手?」 濮阳寒看了看她,沉默不语,只是牵着她的手,又握得更紧了一些。 接下来的战事,有几乎是神机妙算的乔巧,再加上濮阳寒这名战神般的猛将,抵达之处所向披靡,二皇子的大军节节顺利。 宜城的难民被赶到了梧城,濮阳寒等人带着大军也混了进去,在城里涌入一大群难民还呈现一片混乱的时候,他们便在城内策反,然后大开城门,让外头其余的大军顺利的攻城,因此梧城在短短一天之内陷落。 同样的,「二皇子屠城三天三夜」的消息再次传出,梧城加宜城的难民们,纷纷的往城外跑,但往南是凤凰山,越了山之后还是二皇子的领地,这些难民不可能往南跑,宜城又已经被二皇子占领了,当然众人更不可能千里跋涉跑到正在战争的京师去,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平城。 尤其宜梧两城还是平城的南方防线,几乎可说是攻守一体,所以比上回更多一倍以上人的难民潮,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涌向平城。 由于二皇子军队扮成难民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梧城更好像是莫名其妙陷落的,所以平城在接受这些难民的时候,并没有怀疑,反而认为把宜梧两城与平城的民和兵都结合起来,那可以抵抗二皇子的军容就更盛大。 可惜平城没有善于兵法谋略的人,否则乔巧的计谋说不定还会被识破。平城在接受了难民之后,城里陷入一片混乱,自己人常常就先打起来,当然少不了二皇子兵员乔装的难民在其中推波助澜。 最后平城只比梧城多撑了两天时间,就同样被濮阳寒攻破收复,不过这一次他的口号却是「降者不杀」,城里的百姓倒是没有像宜梧两城那般不安,直接就投降了。 唯独大批的平城军员见情势不对,便往京师的方向逃,想与攻京师的平城军会合。当然,在平城兵败后,攻京师的平城军很快的回防,两军也幸运的遇在了一起。然而同一时间不幸的是,京军果然按照先前的协议,在濮阳寒追击平城军的时候,派兵由另一面包夹,成功的大败平城军。 而这次造反的平城王刘胜,却是连二皇子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被京军斩杀在战场之上。 一场席卷大半个风月王朝的风波,终于就此平定,协助濮阳寒的起义军及地方军纷纷解散或归顺,李齐更是暂代方圆城知府镇守南方,等着二皇子战前许诺的那些好处,以及推行新政。 成功复国的濮阳寒,声望达到了新高,被恭敬的迎回京城。 回京的路上,乔巧显得对濮阳寒十分依恋,和他坐在同一个马车里。濮阳寒虽是不明白她的不安,却感受到她的撒娇与讨欢,便也放弃了骑马,改乘马车。 乔巧的小脸一直没有笑容,她一下子靠在濮阳寒肩上,一下子又抓起他的大手玩,但总是显得心事重重,让濮阳寒有些啼笑皆非。 「战事已经结束,你可是战功赫赫,回京师之后,说不定你还有丰厚的赏赐,你该高兴才是。」濮阳寒看着她紧握着他的手。 但乔巧仍是笑不出来,反而更是一副烦躁的模样说道:「我静不下来,我觉得这次战事……很多事,都太奇怪了。」 「怎么说?」濮阳寒没有她想得那么多,风月王朝逃过一劫,他现在全心都放在即将赋予他的重责大任,却是没想过这次战事还有什么蹊跷。 「我们在平城及宜梧两城遇到的庞大军队,还有凤凰山的伏击,简直就是针对我们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而现在还不知道京里的内奸究竟是谁。」这件事就像个沉沉的纸镇,压在她心里。 「此事丞相已经知道了,他会调查清楚。」濮阳寒安抚着她。 「丞相……」她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件事有多难调查,如果丞相就是那个内奸呢?虽然丞相在战争初起时展现了对王朝的绝对忠诚,他的准女婿更是濮阳寒,完全没有必要陷害他。然而她会一直钻牛角尖,却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有没有想过,平城王在战场上被斩杀这件事十分可疑?我去打听过了,其实平城王在兵败之时已经投降,明明可以将他捉起来再交由朝廷处置,为什么直接杀了?是否是怕他透露什么?」 濮阳寒眉头微皱,但他仍宁可相信是她多心了,于是说道:「平城王死有余辜,或许当初杀死他的将领太过悲愤也说不定,毕竟他造成了京军及百姓极大的伤亡。」 乔巧知道,濮阳寒不愿去怀疑已然有重大死伤的京军,或是朝廷里始终站在风月王朝这边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已经为国牺牲奉献至此,还要被怀疑的话,确实太过无理了。但是她不是风月王朝、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她能看得更客观。 「可是有一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乔巧叹了口气。「其实在看到梧城藏着大批军队以逸待劳的时候,我就知道京中必有内奸,为了避免京军与我们无法适时配合,我请罗护卫用他的方式,另外联络皇上,请皇上务必亲自关心战事。」 她看着他,神情无比认真。「这次京军能够在平城军回防时,适时与我们夹击平城军,是皇上的手谕派兵,而不是丞相派的兵!这件事在战后,我特地去向京军统领求证过,确实如此。」 或许接下来的话是诛心之语,但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她不得不说。「如果我当初没有请罗护卫去向皇上求援,丞相又没有发下命令,京军还会来吗?」 濮阳寒的脸色渐渐沉了,也深思起她所说的事,然而她的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并没有办法证明谁有罪、谁是内奸。身为二皇子,而且还是未来的太子,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并不适合去质疑任何人。 「或许因为我的关系,你对丞相的心结太深了……」他深深看着她。「但我相信丞相是忠于王朝的,否则他没必要打这场必输的仗。」 第二十四章 乔巧闻言,不免有些灰心,或许她对向光儒真有些芥蒂,但公归公私归私,她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她向他说的是她的怀疑,而这些疑点严重起来甚至有可能动摇国本,但他却将之归于是她在意向于娇,女性情结作祟。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听不听在你。」她叹了一口气,慢慢放开了他的手,不再多言。 她的目光望向了马车外,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风景,但肯定不是在看他,濮阳寒知道她不高兴了,但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让她牛角尖越钻越深,所以亦是沉默不语。 一道莫名的鸿沟,似乎在这个时候,悄悄的横亘在两人之间。 濮阳寒回到京师的第一天,皇帝便册立他为太子,隔天便进行了立太子大典。 大典之后,便是战事大捷的庆功宴,所有在护国战役上有功的人,都到了金銮殿之中,连乔巧也不例外。为此,她还得穿上宫女为她准备的繁复宫装,梳妆打扮一番,才能入殿。 以乔巧的个性,还是喜欢穿得轻便一些,不过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知道这时候不能太随意,也只能无奈配合。然而转念一想,她今日应该会见到向于娇,打扮后的乔巧艳光四射,倾国倾城,这也算是穿上了战袍,让她不会因为平民的背景而逊色。 随着宫人来到了金銮殿内,她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濮阳广,约莫天命之年的年纪,却有些臃肿老态浮现,只是五官仍能看出他年轻时候应该也是帅哥一枚,难怪濮阳寒有如此出众的外表。 目光往右移,便是濮阳寒的座位了,他身着太子的衮袍,束发金冠,显得意气风发,英挺过人。不过乔巧欣赏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便渐渐黯淡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站在濮阳寒身边的丽人,气质高雅,五官秀丽,亭亭玉立的与他并立,看起来郎才女貌,应该就是向于娇了接着官员们及有功人士开始入座,大致上依照职位高低及功劳轻重,然而直到众人坐定,都开始上菜了,乔巧却发现自己和一般的有功士兵被安排站在金銮殿两旁,如果不说,搞不好还会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宫女。 乔巧水眸眯了起来,她以为凭自己的战功,至少也能有个座位的,想不到只能站着,她希望濮阳寒能看她一眼,至少也用眼神安抚她一下,想不到濮阳寒却是目不斜视,像根木头般直挺挺的坐在位子上。 她的心,有点凉。 这就是官场,就是现实,她是个百姓,是没资格和这些大官坐在一起的。 她突然明悟过来,这或许是古代的游戏规则,比起现代还要残酷。然而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她都觉得难以适应。 「今日系太子册立之日,有寒儿这般英勇的太子,让我风月王朝免于被贼人攻陷,实为我朝之福。」 濮阳广突然朗声说道,下方用菜的官员们全停了下来,一起拱手说:「圣上太子鸿福齐天!」 濮阳寒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风月王朝的百官在平城王叛变之后,投向平城王那方的全都入了狱,剩下的这一群,都是对王朝忠诚的,所以他有种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飘飘然之感。 趁着众人兴致高昂,他欣喜的宣布道:「数月前,太子与丞相之女已然订亲,今日既为立太子的大喜之日,不如就喜上加喜,朕宣布太子与向氏于下月十五正式成亲,并授向氏太子正妃之位。」 「恭贺皇上、恭贺太子!」百官又是连声庆贺,场上一片喜庆之气。 然而在这热闹的画面之中,却有一个人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那些人谈论的、恭喜的事,听在她耳中却是有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乔巧的脑袋一下子空了,她深深的感受到自己被孤立了起来。在场的官员将士,不乏有人知道她与二皇子的关系,却没有人想到她的心情,甚至于濮阳寒,皇帝都当众宣布他要与别的女子成亲了,他却脸色木然,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没有任何反驳,也没有任何阻止,似乎这件事原本就应该发生。 乔巧的脸都白了,喉头像是压着什么,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胸口的那一股气,涨得几乎冲破她的胸口,令她疼痛不已,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她不能有所反应,不能有所质问。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濮阳寒,哪怕是他只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能安抚住她,可是他没有。 濮阳广让太监开始宣读这次的奖励名单了,从濮阳寒得到了一座太子府,以及金银古董无数,一直到罗锋、李齐的名字都听到了,却始终没有乔巧。不过此时的她已经不在意那些赏赐了,只是死死盯着濮阳寒。 「乔姑娘……」罗锋的声音突然在乔巧背后响起,但她没有回头。 罗锋有些无奈、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惋惜,惋惜像她这样集聪明美丽于一身的女人,最后仍落得一场空的下场。 「其实你不应该怪太子殿下……很多时候,太子是身不由己的。」罗锋特地前来,就是想替濮阳寒说几句话,「皇上决定婚期,是今日才突发奇想,殿下也是大典前才知道,但皇上已经告诉丞相,木已成舟改变不得。殿下不是没有和皇上提过你的事,可是皇上的意思……」他有些说不下去。 倒是乔巧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回应十分淡然。「你说。」 「皇上对你的身世来历……有些意见。」罗锋说得迟疑,像是在选择最不伤人的说法。「比起向姑娘,你只是个平民,祖上没有官家背景,而且,你曾经被抓入山寨,这个……那个……」 「对我的清白有损,对吧?」乔巧自嘲地一笑。「罗护卫,你知道吗,我的幸福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没有人能替我决定什么,我也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或是等任何人施舍感情。该争取的,我争取过,至于结果……」 她直视着殿上的濮阳寒,而濮阳寒也终于像感应到了她的视线,静静地望了过来。 「我会自己问他!」 当乔巧求见太子,她以为会被太监刁难或被护卫阻止,想不到一听到她的名字,人人都是毕恭毕敬,迎妈祖一般将她迎进了太子书房之中。 濮阳寒一身笔挺的华衣,搭上他阳刚俊挺的外表,气宇轩昂气势惊人,但谁又知道他根本不喜欢这身束缚,宁可一身布衣行走江湖。 可惜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身为二皇子,如今又贵为太子,就必须要有他的担当。 幸好,这一路以来有乔巧陪着他,一如他的小花蛇,对他死心塌地又忠贞不二。 可惜有些事,他或许要让她失望了……濮阳寒只能收起心中的无奈,神色如常地望向疾步进门的乔巧。 他会补偿她的,他或许达不到十成她所要的,但达到七成以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在乔巧开口前,濮阳寒难得先开了口,「乔巧,你一定觉得,这次父皇的封赏很不公平吧?确实,父皇对你有些偏见,所以收回了给你的赏赐,但我……」 「这不是我的来意。」乔巧却是听也不听,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知道,对于皇上订下你与向于娇下月十五成亲,你的态度如何?你又要怎么处理我和你、向于娇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濮阳寒沉吟了一下,最后长叹了口气。「这桩婚事,已成定局。」 乔巧脸色微白,心像被巨锤击了一下,不由得退了一步,但美目仍是固执地望着濮阳寒,她要他的解释。 濮阳寒已不再是那淡漠的模样,而是神情复杂,夹杂着凝重,愧疚与无奈。 「如今朝中丞相声势正旺,朝中的重臣几乎都是丞相一派的人,若我拒婚向于娇,必导致王朝动乱。何况,向于娇是无辜的,丞相又是功臣,在保卫我风月王朝时立下大功,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他丢脸,也不能伤害向于娇。」 他说得义正辞严,却像一根根针刺着她的心。在国家大义之下,她的爱显得微不足道,这让因为爱而追随他的乔巧,很痛。 「你不能伤害向于娇,所以选择伤害我吗?」她问,鼻头有股酸意,却不愿示弱。 濮阳寒垂下眼睑,眉头紧拢,他心中的激荡不比她小,他更是恨透了所谓的责任,但是情势如此,他别无选择。 第二十五章 「我并不爱向于娇。」濮阳寒沉声道,「就算向于娇会当上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也只是给向家的交代。其实向于娇应该也知道这是一场政治联姻,我和她不会是恩爱夫妻。」 他定定看着乔巧,像是宣誓般道:「我说过不会负你,就不会负你。虽然我无法给你皇后大位,但先前我用太子之位与父皇抗衡,没有你,那这个皇位我也不要了,所以父皇妥协了,你会是我的妃子,而且,只有你会生下我的子嗣。」 他不是没有为乔巧想,而是想得太多了,若非他以不当太子不继承大统威胁父皇,父皇不可能让他纳她为妃,更不可能留她到今日,早就除之而后快了。所以娶向于娇,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最大程度保全了乔巧的性命。 而且,生下王朝后嗣保障了乔巧的地位不会输给未来的皇后,也是他对这桩婚事无言的抗议。 他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也保护了乔巧,只看她……能不能接受了。 闻言,乔巧眼神颤动,两只拳头紧握着,她在忍耐着,忍耐着对他的情意及气恼不要迸发。或许她理智上能了解他的难处,但情感上,她却很难接受与另一个女人共享丈夫,即使是形式上的也不行。 因为这只是解决了眼前的困难,但只要将眼光放远,这样的处置是行不通的。 乔巧慢慢放松了拳头,幽幽地望向他,「你想得太简单了,不会有女人愿意当一个傀儡,你以为,为了王朝的和平,向于娇就甘于做一个傀儡皇后,看着你宠爱另一个女人?」 她摇着头,语气沉重且伤感。「何况让我生王朝后嗣,向家会同意吗?以后向于娇当上皇后,掌管后宫,她如何会容许一个比她受宠、随时会威胁到她后位的人存在?届时又是一阵勾心斗角、腥风血雨。一入后宫深似海,我的心计只想用在战场上,并不想用在后宫的争宠之上。」 最后,她看着他,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你一心想着两个女人都不伤害,但到头来却是两个人都伤害了。」 濮阳寒无语,或许说,他因她想得之透彻而震惊了。她说的没错,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她说的那样,那不啻是一场灾难,迟早会将两人的爱情消磨殆尽,届时她或许会从爱极了他,变成恨极了他。 因为,是他一手将她推入那种困境。 于是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要她妥协的话,是他的错,他把一切想得太容易,他或许武功高强,一招可以撂倒一群人,但遇到男女之情、宫闱之事,他还是太过粗枝大叶。 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想失去她,此时却是越急着想表达什么,越是辞穷。 乔巧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指止住了他的话。「接下来我要说的,或许你认为是我的自私,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向于娇娶不得。」 她冷静的分析着,「京师还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那个暗地里害我们的内应是谁?丞相没有去追究,对吧? 如今丞相已把持了所有中央官员,如果再让他的女儿把持后宫,你身为皇帝,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以后遇到事情,官员会听谁的?难道以后你当皇帝,还得事事问过丞相?」 看着他深思的模样,她只是淡然一笑。 「我等着你解决和向家的婚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表现出一丝留恋,这是她最后的勇气,也是她身为一个现代独立女性的尊严。 她没有输给向于娇,她只是输给了这个时代的保守观念及封建思想! 乔巧等着濮阳寒解决他的婚事,但这一等,就是一个月无消无息,连她请人去打探濮阳寒的情况,都让人以太子与丞相正在议事挡回。 最好有人一议事就是一个月,都不吃不喝不睡不上茅厕的! 乔巧直觉有人根本不希望她去接触濮阳寒,而这个人显然就是向光儒。她虽然只在宴会上见过向光儒一次,却一眼就感觉到这老头的心机深沉,绝非善与之辈。 再等了半个月,再过两日就是他的大婚之日,她简直受不了了,泪阳寒就算解决不了他的婚事,也要给她一个答案,而不是让她无穷无尽的等,要不是因为心中对他的爱恋,以她的脾气,早就离开皇宫这个金碧辉煌却藏污纳垢的地方。 她唤来了濮阳寒安排专门服侍她的老太监,没好气地道:「请问你们太子究竟什么时候有空?他不必立刻见我,但至少要给我一个时间。」 那名老太监脸色为难地道:「乔姑娘,太子恐怕这段时间都没有空暇了。因为除了大婚之事,还有最近丞相在推行新政,皇上又将政事都交给了太子,几件事一起压下来,太子简直分身乏术。」 新政?乔巧面色微霁,她想起了当时为了号召起义军,濮阳寒所做的承诺,他毕竟是履行诺言了。要知道在方圆城,李齐那些对濮阳寒绝对忠诚的将士们,都还在等着王朝的封赏呢! 「什么样的新政?」她忍不住好奇地问,想知道他能做到多少。 「好像是丞相在分封赏赐这次京军中抗敌有功的人……」老太监其实也不甚了了,但新政推行得风风火火,他至少也能听到个所以然,不像乔巧被关在宫里一问三不知。 「那二皇子在地方召集的地方军及起义军呢?有无受到封赏?」乔巧皱眉打断他。 老太监仔细回想,最后摇了摇头。「奴才并未听说。」 一把无明火陡然由乔巧心中升起,濮阳寒这是对曾经追随他的人失信了。说话一点诚信都没有,属下利用完了就丢,以后他还想当什么皇帝? 她以前身为刑警大队长,最恨的就是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也因为她屡次为了替下属争权益杠上长官,所以虽然很得下面的人心,却长期受到上级排挤。 不过,也不能排除是老太监消息不够灵通,所以乔巧按捺下了火气。 「除了这些,还有吗?」乔巧又问,至少那些减税肃贪什么的安民制度,也要推行下去吧? 老太监点了点头。「因为这次刘胜叛乱,京师大伤元气,所以丞相建议增税三年,补充京军及京师的损害,而丞相也向地方征壮丁,要在京师之外再修筑一道城墙,免得平城之重演。」 「太子照做了吗?」乔巧屏着气问。 「殿下没有反对。」老太监见乔巧脸色不对,答得有些胆战心惊。 果然,下一刻乔巧立刻愤怒地敲了下桌子,长身而起。 「这什么鬼新政?正是该休养生息、安抚民心的时候,却硬是剥削穷人来弥补京师这些有钱人?!还盖什么城墙?把王朝里的有钱人和没钱人划个界线吗?」 过去就是有太多这种不合理的政策,风月王朝才会一天一天的衰败下去,搞得民怨四起,现在好不容易凝聚民心打了一场胜仗,不趁机拢络百姓,研拟一些富国利民的政策,反而大加剥削,加深贫富差距及对立,究竟要有多昏庸、多愚蠢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乔巧受不了了,如果说濮阳寒处理两人感情的态度令她生气,那么他处理百姓之事的手段便是令她心寒。她不相信自己爱的男人,真的换了个位置就换了个脑袋。 她再也不管太监的阻止,起身就要走出门。「我要亲自去找太子问清楚!」 老太监急急忙忙追上想阻止,但他连碰都不敢碰乔巧,哪里又阻止得了她。兼之濮阳寒曾交代她可以在宫中任意行走,于是乔巧长驱直入到了皇宫重地,竟是没有一个侍卫阻挡。 终于在她踏入御书房的院落之前,一道影子挡在了她之前,老太监定晴一看, 不由得松了口气。 「奴才拜见罗大人。」 罗锋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与乔姑娘商谈。」 老太监如蒙大赦般离去,罗锋不知为何冷着一张脸着对乔巧道:「殿下无法见你。」 「是因为他无法解决对我的承诺吗?」乔巧定定地望着罗锋,想从他异常的表情中看出蹊跷。 「不,是殿下不想见你。」罗锋沉声道:「殿下要我告诉你,你愿意信他,就信,不愿意他也没办法,该说的他都说了。」 「如果换成你,你还会相信一个消失了一个多月,一句话都不留的男人吗?」 乔巧一点也不退让,反而更加逼近。「后天就是他大婚了吧?我已经不再对他冀望什么,但是有些事,他还是得给个交代。」 第二十六章 她娓娓道来自己从老太监那里听来的消息。「听说朝廷推行的新政是增税?还想找人来建什么城墙?这岂非违反了太子当初对他追随者们的承诺?」 「你果然知道了。」罗锋目光一闪。「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乔巧逼问,事实上她心中的火山,已经酝酿着要爆发了。 「丞相忠心为国,他的政策对王朝必定是好的,所以太子没有反对的理由。至于那些承诺,不是只是太子征兵的手段而已吗……」 「所以我们其他人,包括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就要成为犠牲品?」她语声转寒打断他。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罗锋抿了抿嘴,心忖自己这差事还真难做,回头一定要要求太子殿下涨他薪俸! 「总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若拘泥于这些小事上,就什么都不用做了,你若是懂他,就应该知道他的个性,不要一直问一些不关你的事。」 「好!好一个不问不关我的事。」乔巧似乎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什么,美目中寒光一闪。「我不会再问了,今日他不要我问,来日他想说,我也不见得会听了。」 见她似乎要走,罗锋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犹疑,但最后仍是闭上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幽远的目光由罗锋移至了御书房的方向,一字一句坚决地道:「我曾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证明我有资格站在濮阳寒身边,是最适合他的女人。但我现在必须要说,他似乎不是适合我的男人!」 话说得这般决绝,是她要让自己狠下心,不要让深埋心中的爱意及依恋影响了她的判断。即使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才是最心痛的那个人,但这样的痛,她能忍受。 她乔巧,绝不是为了爱情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那种女人! 瞧她表面平静,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眼下已然气炸了。濮阳寒如果觉得她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打发的女人,那他就太小看她了。 而他的无情无义,毁信弃诺,也让她的心凉到了极点。 语毕,她也知道今日不可能见到濮阳寒了,于是转身离去。 罗锋看着她背影,也只能摇头叹气。 「果然如殿下所说的硬脾气。把你激走,殿下就能无后顾之忧了。希望这一次太子殿下的计划,不要把自己的幸福也给搞砸了啊……」 太子大婚前一天,向家的妆奁一箱箱的抬进了皇宫,京里显得喜气和乐,在一片混乱之中,乔巧也离开了京师。 她走得十分低调,十分决然,同样的没有人拦住她。濮阳寒那道让她自由出入皇宫的旨意,却是让自己最爱的女人,离开了他的身边。 没有泪水,没有煎熬,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再怎么令人伤心,都要自己吞下去。 终于到了太子大婚那一日。太子濮阳寒一早就身着衮袍,先向皇帝行了大礼,之后领着围着红缎的八人大轿,内务总管、护卫六十名,仪仗乐队,浩浩荡荡的前往向府迎娶。 一路上百姓夹道恭贺,洒花放鞭炮,由于濮阳寒名声正隆,向光儒又是护国忠臣,这桩婚事郎才女貌,早就成了百姓殷殷期盼的热闹大事。直到向于娇一身喜服的被媒婆迎出,上了花轿,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时间算得极好,吉时花轿恰好抵达皇宫,依风月王朝的习俗,太子需回金銮殿内等候,新晋太子妃则是由宫外迎入,至殿前三跪三拜之后,再由太子接至殿中。 向于娇不愧是丞相之女,一切礼仪都做得无懈可击,殿内每个人喜悦洋溢,气氛虽热烈却不嘈杂,可是濮阳寒却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办法融入。 他好像一个局外人,观赏着这一场人人口不对心,却硬要演完的荒谬大戏。丞相跟父皇笑得眼都眯了,就不知他们眼中的精光是喜悦还是算计?向于娇姿态优雅高贵,却是因为她未来可能贵为皇后,兢兢业业一丝一毫都不敢出错。大臣们眉开眼笑,双目放光,不知道是为了讨好向光儒,还是为了讨好他这个未来皇帝。 他们的声音像是隔绝在他的耳朵之外,只是做着无意义的动作,好像梦境一样没有颜色没有声音,这场缺乏灵魂的戏码,突然让浓阳寒觉得厌烦。 「殿下,该过去迎妃了。」他身旁的内侍见他出了神,连忙低声提醒。 濮阳寒冷漠着一张脸,朝着向于娇的方向迈出脚步,他眼中新娘的形象,慢慢的幻化成了另一个女人,每走一步,他心中就闪现一个过去的场景—— 在被天龙寨打下山崖后,他在激流中救下罗锋和她,当一觉醒来后她灰头土脸,却是笑嘻嘻的递上了他的配剑,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震撼。 逃亡至山洞中,她展现了寻常女人缺乏的勇敢,烤了野兔与大家分享,与她相处的那一会儿,是他最舒心最放松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再瞧不起她了。 李齐大军来援方圆城,她知道了他二皇子的身分,也知道了他有一个未婚妻向于娇,却不因此退缩,说她要证明她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这时候,她偷走了他的心。 他教她骑马,教她射箭,一个无心的赌注,却是让两人更加亲密起来,从此她的身影深植在他的心中,他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 平城王谋反,他身为二皇子,有责无旁贷平叛的责任,这样的九死一生,她仍愿意追随,愿意献身,她的爱融化了他一直冰封的心。 随后,她替他练兵,替他出谋划策,幸运揭穿了平城所设的陷阱,若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太子濮阳寒,说不定整个风月王朝都会一朝变色,但是王朝最后并没有善待她,父皇剥夺了属于她的封赏,他也被迫娶了别的女人。 这一刻,她的一颦一笑,居然栩栩如生的出现了在濮阳寒的眼前,他知道她很美丽,笑起来连花儿都为之失色,一记眼神一个动作都有着天生的娇媚,却又英气外放,有勇有谋,上天把这么好的女人赐给了他,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那一日她与罗锋在御书房外的对话,其实他听到了,那一句「他似乎不是适合我的男人」几乎将他杀死。 这时候,濮阳寒已经走到了向于娇面前,但却迟迟没有朝她伸出手,气氛渐渐诡异起来,连濮阳广及向光儒的笑容都消失了。 「本宫……」濮阳寒低下头,心中乔巧的形象慢慢淡去,眼前的新娘子,又变回了向于娇,于是他语气一寒,像是破釜沉舟般豁出去说道:「本宫,没有办法娶你!」 说完,他摘下头顶的金冠,回头走到了脸色铁青的濮阳广面前,跪下朗声说道:「儿臣有罪,恕儿臣无法迎娶向氏。」 「混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濮阳广气得大骂,眼角瞥了下面沉如水的向光儒。 「儿臣与向氏之间并无感情存在,强行结合只会造就一对怨偶,请皇上明察。」 「还明察什么?你不就是为了乔巧那个女人?来人啊!去把乔巧给朕抓起来,即刻处死!」濮阳广气疯了,很明快的下了决定,在他心目中,乔巧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百姓,既然会影响到他的皇图大业,那就捏死! 讵料,濮阳寒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儿臣已让她出宫,父皇找不到她的!而且悔婚一事是儿臣的决定,何以迁怒于她?乔巧于对抗平城军的战事之中运筹帷幄,厥功至伟,可说没有她就没有这场胜仗,但父皇却因为偏见收回了对她的赏赐,已是不公,现在又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要置她于死,相信不管什么理由都难以服众,岂不寒了所有追随我风月王朝官员百姓的心?」 果然因为他这番话,四周小小声的议论起来,即使这些人大多是向光儒的党羽,但濮阳寒是未来的皇帝,他说的话相当具有代表性,他愿意护着自己人,多多少少也让这些官员心头震动。为官一生,想追随的不也就是这样的帝王吗? 濮阳寒为了乔巧,不惧当众顶撞自己的父皇,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救乔巧,救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事与任何人无关,所有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他抱拳垂首说道。 「大胆!」濮阳广觉得脸丢尽了,同时又无法向身旁的向光儒交代,一时之间骑虎难下。 第二十七章 毕竟原本的太子濮阳深已被刘胜所杀,现在只有濮阳寒这个皇子最有能力且名声最高,其余的皇子比起资质才干,皆是远远逊色,甚至还有在平城之役中逃走的,所以为了王朝大统,濮阳寒绝不能杀。 最后,他只能厉声道:「将太子给朕关进天牢之中好好反省!他一天没有想通,就一天不准放出来!」 离京的乔巧并不知道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也不关她的事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回到方圆城,和李齐及一干弟兄们道歉。 对,道歉,因为当初为了招揽他们,答应的封赏及新政的改革,没有一项做到,虽然这应该是濮阳寒的责任,但计谋是乔巧出的,她的内疚比任何人还深。 以前她当大队长时,只要承诺属下的事,她拼死也会做到,比如她最后参与的那个攻坚,她承诺会让每个队员都安全回家,结果就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在这个时代,她对于大局无能为力,只能化为一声道歉,虽然无法弥补什么,也不会因此减少她的罪恶感,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独自坐着马车,她很顺利的在一个月之内进入了方圆城,此时太子与丞相之女大婚的事已遍传天下,只是大婚那天发生的状况众人尚未可知,所以当李齐见到乔巧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责怪,反而是难掩同情。 「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对不起那些曾经相信太子的弟兄。」 乔巧见到了往昔一同出生入死的将领们,一脸沮丧地道:「答应你们的事我做不到,朝廷不仅不减税,还要增税,有功将士不封赏,也不让百姓休养生息,这时候还要征壮丁筑什么城墙……我已经试过劝谏太子,却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李齐等将领对视一眼,虽然感到失望,但仍反过来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乔姑娘,这不是你的错。」 「但当初这些条件是我开的,计谋也是我出的,大伙儿抛头颅洒热血,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我真的过意不去。」乔巧朝大伙儿鞠了个躬,虽然在这时代这种行礼方式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这是个重礼。 「乔姑娘,真的不怪你,昏庸的是皇帝,又不是你。」 「而且大家都知道现在丞相把持着朝政,太子又尚未登基,就算有心想为我们做什么,也过不了丞相那一关。」 「是啊,毕竟我们不是丞相的人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她。一路走来,大伙儿早就将乔巧看成最重要的军师,军队中的一朵花,呵护她都来不及了,哪里舍得责怪她。 他们的心意,乔巧自然接收到了。想想这群人之前还在起义军当头领,或是在地方军里作威作福时,都被视为头痛人物,但那只是他们的能力没有受到善用,没有受到重视,真实的他们个个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她真的相当感动。 「乔姑娘,你这样从皇宫里跑出来可以吗?殿下不会生气吗?」李齐突然有些担忧地问。 此话一出,他收到无数白眼,每个人都知道乔巧是因为太子大婚,太难过才离开京城,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巧却是比他们想象的要豁达,因为她早已把所有的难过悲伤都深埋心中,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或许各种痛苦她碰得多了,承受度比她自己想象的还高。 毕竟,让她痛的人,是濮阳寒,她所有的爱恨,也该是由他去承受。 所以乔巧居然还能勉力的挤出一个微笑,对着李齐及众人说道:「我没关系的,现在的京城,并不是我想待下去的地方,所以我就来了,即使我倾心于太子,这份感情也不能禁锢我的自由。」 她这番话,让众人听得张口结舌,这在当下简直是离经叛道的言论,但她说起来却是十分自然,又该死的有道理。 李齐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乔姑娘果然是奇女子。」 「是啊!我们甘拜下风。」众人都钦佩地看着她,想着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说得出这种话,更认为她以后的男人肯定也是不凡之辈,否则很容易就被她比下去啊! 乔巧却是云淡风轻,但这可能也是坚强带来的痛苦,她无法像个小女孩般,遇事就大哭一场找旁人倾诉,所有的哀愁伤悲都要自己吞下。 这种要强的个性究竟好不好?她也说不上来,不过很容易内伤就是了,疗伤期也比一般人要长得多。 「所以,这阵子我可能要住在方圆城了,方便吗?」她问。 李齐拍着胸脯。「当然方便!以前衙门里乔姑娘住的房间都还留着,服侍你的丫鬟我们还能找来同一个!」 「服侍倒是不必了,很多事我可以自己来,而且我也得找到谋生的方法。」乔巧说得很实在。 众人对视一眼,李齐突然眼睛一亮,击掌说道:「乔姑娘,要不你来帮我们管这方圆城吧?本来这城就够乱了,战后这城更乱,我暂时挂着知府之位,根本不知从何着手。当初我们一群大男人十几万人的军队你都替太子殿下管得好好的,这方圆城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管城吗?」乔巧扬了扬眉,微微点头,「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这句话的尾音都还没结束,一名官兵急急忙忙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大人!大消息,京里来的天大的消息啊……」 李齐喝斥了一声,「冷静点,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是什么消息?」 那名官兵见到乔巧居然也在,也顾不得长官叫他冷静,脱口道:「啊!这消息说不定和乔姑娘有关呢!」 「快说,是什么事?」李齐看了一眼乔巧,从京里来的消息,又是和乔巧有关,莫非是太子又有什么事了? 那名官兵急道:「大婚那日,太子当众拒婚,丞相带着女儿向于娇拂袖而去,太子被皇上关进天牢了!」 这个消息像是敲响了大钟,每个人都被震得七荤八素,无法反应,最后全看向了乔巧。 乔巧也说不上来她心中的感受,这当真是为了她?就算不是,多少也和她有关系,她才认为无情无义的男人,居然做出这么有情有义的事,让她的心情一下子无法调和下来。 「乔姑娘,我再派人去打探消息。」李齐连忙道。 「那就麻烦李大人了。」乔巧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思忖半晌,像是想通了什么点,突然眉梢一扬。「说不定,又有用到我们的时候了。」 众人听到她说的,皆是双眼放光,摩拳擦掌,他们原就是兵痞子,闲太久都快发霉了。 乔巧看着大家,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这抹笑,就如同她在战场上展露的那样自信、坚定,给人无穷的信心。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太子把应该给你们的封赏,全部吐出来!」 太子被关进了天牢,或许出自于愧疚,甚至是弥补,皇帝更加倚重向光儒,丞相提出的事就没有不好的,原本丢给太子的重要政事,又回到向光儒的手中。 至此,向光儒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开始铲除异己,该杀的杀该驱逐的驱逐,推行的新政全是为自己谋利,弄得朝中乌烟瘴气。 罗锋原本还想去救濮阳寒,但只是偷偷的去看了他一次,就被向光儒知道了,直接贬职看守城门口,连京军统领也换成了自己人,之后有质疑向光儒手段者,全数不问原由,被罗织罪名铍铛入狱。 在一次濮阳广支使大臣支使不动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然被向光儒挟持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傀儡皇帝,负责提供玉玺盖章,其余的事全把持在向光儒手中,皇室的权威荡然无存。 说得难听一点,向光儒如果要他死,那他也只能驾崩。 在天牢里的濮阳寒却对此不闻不问,应该说他想闻问也没有办法,天牢里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关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按理他这个太子即使在天牢也应该会在上面几层犹如豪华房间的牢房,不至于沦落到最下面一层,气味难闻,幽深死寂。 或许,这又是向光儒的安排,因为他让对方丢尽了脸。 就在濮阳寒闭眼冥想时,牢门传来锁炼声,竟是有人来看他了。濮阳寒张开了眼睛,赫然见到来人是他那无缘的太子妃向于娇,便又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第二十八章 向于娇慢慢的走到他身前,仍然是那么优雅美丽,仿佛这天牢里的污秽一点也染不上她的身。 她幽幽地开口道:「我爹要杀你了,明日他便会请皇上下旨,将你以藐视皇室的罪名斩杀,你……后悔了吗?」 濮阳寒再次张眼,表情一贯的平淡无波,却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不后悔,再来几次,我还是不后悔。」 向于搞美丽的脸庞陡然露出了愤怒,「为什么?难道我不够漂亮、不够迷人,做你的太子妃会辱没你吗?」 濮阳寒只是冷漠地摇摇头。「理由只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先不说我心有所属,你心中也只爱你自己,看谁对你有利就倾向谁,你当初周旋在我与皇兄之间,不就是想两头取利吗?」 向于娇脸色大变。「我……我没有……」 「你有。」濮阳寒语气仍是冷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你一向与皇兄暧昧,我和你甚至没有说过话。 之后向光儒将你许给我,不就是想引起皇兄对我的嫉妒,挑拨我们的关系?甚至在我们订亲之后,你仍不断暗中向皇兄示好勾引,才会让皇兄误以为你们还有希望,对我更加恨之入骨,拼命排挤我,拒绝了刘胜女儿的婚事,才有了后来的平城之乱,导致自己战死沙场。」 他说的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一样,向于娇虽然自私,却不是工于心计的女人,不免显得有些慌乱。「你胡说! 我哪里是那样水性杨花?我……我……我与深哥哥原本就有交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什么示好勾引……」 「你不用解释了,你原本就是向光儒用来颠覆皇室的棋子,你连自己被父亲利用,如今被我退婚名声有损,都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也算是可怜了。」濮阳寒挑明了一切,十分残忍地道。 向于娇脸色发白,回想起这几年父亲叫她做的事,她周旋于濮阳兄弟之间,不过是满足她身为美人的虚荣心,尤其看到濮阳深为她痴狂,简直让她得意得都快飞上天。 所以当她许婚的濮阳寒对她不理不睬时,令她在意到了极点,每每看到他那淡漠的神情,都像吞了条虫那么难受,于是她听父亲的话,即使订亲后也刻意接近濮阳深,想要引起濮阳寒的嫉妒,却是弄巧成拙。 她爱他吗?很显然的,她不爱他。她要的只是虚荣,是奉承,而她的行为也让皇室年轻一代分崩离析,原本她还很得意自己的美貌足以颠覆朝廷,今日被濮阳寒一点破,她才明白自己也不过是父亲的棋子。 没有人真的爱她,她也一直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从来没有看清楚现实。 向于娇大受打击,此时牢门外竟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却是向光儒亲自到了。 自然,方才濮阳寒所说的话,他都听在耳里,虽然惊异于此子的聪颖,居然把他的手段都看破了,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濮阳寒是快要死的人。 「想不到太子倒是心眼通透,竟能看出老夫的手段。」 濮阳寒只是冷冷地望着他,自然不会告诉他,就算一开始没有怀疑他,但在乔巧一再的提醒之下,谁都会对这老头起了提防,进而探查一二。 而这一探查之下,果然让濮阳寒发现了许多他一直忽略的事。如今向光儒的反常,在他看来,才应该是正常。 平常在朝中那忠诚恭敬的丞相,在天牢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阴森又狰狞。 「只可惜太子还了解得不够透彻,不如就让老夫告诉你,让你在黄泉之下 能做个明白鬼。」 向光儒一手策划了这么多阴谋,辉煌的战果没有人共享实在令他嘻得发慌,如今能在被算计的对象面前揭发一切,凸显出自己才是赢家,这种感觉着实令他舒爽至极。 「一开始我将于娇许给你,就是想引起濮阳深的嫉妒,把你这武功高强的二皇子弄出京外,我就可以专注对付太子一个人。」他深深的看着濮阳寒,目光像是遗憾,又像是可怜。「只是你也算是智计不俗,老夫安排了天龙寨的人杀你未果,让你逃出生天,所以老夫只好让于娇去迷惑濮阳深,逼得濮阳深嫌弃平城王之女。刘胜这家伙早有反意,老夫只要一挑拨,他还不叛国吗?」 所以,天龙寨也是向光儒的人马?难怪他在方圆城一开始如陷泥淖,还差点被暗算了!濮阳寒锐目直盯着他,心忖这老头简直不是人,这么多年来联合山贼不知坑杀了多少无辜百姓,最后更屠了乔家上下四十一口人。 向光儒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或者他也不在乎濮阳寒现在的心情。「没想到濮阳深死了,你居然有办法在南方又集结了军队,让老夫想借平城王的手谋反都做不到,只好写了封信给你,要你去攻打平城。当时京军不敌平城军只是假象,其实所有军队都留在凤凰山、宜梧两城及平城等着你,老夫也在你招募的起义军中,埋了奸细。」 说到这里,向光儒脸色微变,开始有些咬牙切齿。「老夫又一次误判的是,你居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识破了平城的埋伏,在那种劣势下还能力挽狂澜,大破平城,老夫只好杀死平城王,免得他泄露了老夫的计谋。你真的是个人才,只可惜是皇子,否则老夫都想给你一个将军做做了。」 向光儒的阴谋到此告一段落,不过濮阳寒仍然不明白,索性直问道:「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要反就直接反了,为什么还要扮忠臣?难道你不是想当皇帝?」 「老夫当然想当皇帝,但老夫在史书上不能有一丝污点,要当皇帝也要濮阳广禅让给我,而不是我叛国而来,老夫忠诚的名声将流芳百世,而你濮阳皇室倒行逆施,才会在历史上背上骂名。」 这或许是向光儒打得最漂亮的一仗,所以他越说,越是得意忘形,靠濮阳寒越来越近。「如今你郎铛入狱,也算是死得其所,朝中都是老夫的人,只要你一死,濮阳广还不是任老夫揉捏?什么时候当皇帝,也只看老夫什么时候高兴!」 此时异变突生,手铐脚镜加身的濮阳寒突然挣脱了枷锁,一只手快狠准的捏住了向光儒的咽喉。 「丞相,可惜你坦诚了一切,最后仍是功亏一篑!」濮阳寒阴沉地道,他手上只要一个用力,就可以捏死向光儒。 一旁的向于娇尖叫起来,讵料向光儒不但不怕,还嚣张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濮阳寒,你不敢杀我的! 只要我一个时辰之内不出现,我的人就会杀了浓阳广!你以为我会不做任何准备就来吗?」 濮阳寒并没有任何惊慌,依然那般古井无波地望着他。「你有准备,我就没有吗?这场牢狱之灾,原本就是演给你看的戏!我要让父皇知道,他信任的丞相才是颠覆王朝的幕后黑手,想不到你果然中计了。在你进牢房的那一刻,罗锋就已经去救父皇,你的野心注定要失败!」 向光儒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感受到濮阳寒扣着他脖子的手慢慢在用力,连一旁过来想阻止濮阳寒的向于娇,都被他一招打昏。而他能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脑袋也越来越晕,他的人生,难道就要因棋差一着而死吗…… 这时候,向光儒留在外头的人马突然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道:「丞相,不好了不好了!我们的人全部被拿下了,原本投向我们的皇帝近卫及禁军全部谋反,由罗锋带领救下了皇帝,还有……还有相府也被一群百姓围了起来,说是南方方圆城来的兵员乔装的……」 向光儒就算原本还有一丝理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急怒攻心,喷出一口血后昏了过去,也不需要濮阳寒下什么杀手了。 至于那个向光儒的手下,看到濮阳寒脱困,早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不过濮阳寒却是没有理会他,只是细细的咀嚼着这个人所带来的消息。 「方圆城的兵员乔装百姓围住相府?与我配合得如此巧妙适时,是你吧,乔巧……」 向光儒的阴谋失败了,一个安排缜密的计划,硬生生毁在濮阳寒及乔巧的手上,他被濮阳寒由天牢里提着出来,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对他恨之入骨的皇帝,知道自己最倚重的大儿子濮阳深也是死在他的阴谋之中,哪里有让其幸存之理。 乔巧适时的让方圆城的人乔装平民,混入京中围住相府,让相府的人不至闻风潜逃,还可指控向光儒,做为人证,这也是她暗中主动找上罗锋后,知道了濮阳寒的计谋,临时订下的行动。否则她再怎么会算,也算不到濮阳寒的拒婚竟有那么深的涵意。 第二十九章 那一刻,她对他的怨及恨真的动摇了,只是仍然无法谅解,他居然把她屏除于他的计划之外,而且用的是那么绝情的方式。难道她的谋略胆识就差到会坏了他的好事吗? 向家倒了,一干奴仆被遣散,向于娇虽不知情,但受其父亲牵连,跟其他家人被流放到了南荒,恐怕一辈子回不了京师。至于那些倾向向光儒的佞臣奸官们,自然是被皇帝一个个打压去职,换上一批新人,朝廷的运作终于恢复正常。 濮阳寒,也终于见到了乔巧。 乔巧细细的望着他的模样,他有些瘦了,脸颊上的棱角更为明显,让他在刚毅之外又多出了不少沧桑之意。 这样的他令她有些心疼,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同情心绝不能用在爱情上,她仍是尽量让理智凌驾一切。 所以现在的乔巧看他的目光,并没有以往的依恋,因为她隐藏得太深了,深得令濮阳寒都看不出来,不禁感到害怕。 「你回来了……」他踌躇了许久,终是讷讷地先开口了。 「我不是回来了,我只是来京师办事。」她却是一点都不扭捏地望着他,目光清澈却疏远。 她的这种眼神,让濮阳寒很是苦闷,在她面前,他无法保持淡然了,略带苦涩地道:「但你愿意见我不是? 代表着你并不是真的那么绝情,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苦衷。」 「是啊!你让我的心伤透了之后,再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你的计划,那我之前伤的心,就不算数了吗?」她犀利地反问。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虽然不擅言辞,却也鲜少遇到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时候。 乔巧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只是一股脑儿的说出她的感受。「你的行为,只是让我知道自己的自以为是。 我应该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我要证明我才是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女人,但你执行这么困难的计划,竟是把我屏除在外,让罗锋用残酷无情的话将我逼离京师,是否代表着你心里头并不认同我的能力?」 对于她的指控,濮阳寒自然是坚决否认。「不是!因为我为了取信于向光儒,所有的一切皆在他的监视之下,包含罗锋也一样。我必须小心翼翼,如果偷偷联系了你,被他知道了,连你都有危险,只好先让你走。」 「你太小看我了!当初风月王朝几乎灭国,我敢与你并肩作战,就代表我不是怕事的女人!」乔巧原本还按捺住了脾气,说到自己的委屈痛处,却忍不住爆发了。 濮阳寒却是正色道:「因为是你,我不能冒一点点的风险,幕后策划可以由你做主,但打打杀杀的事我来。 这次是要正面迎战敌人,祸福难料,向光儒对你恨极,他已知你是我的弱点,早就盯上你了,所以我宁可你走。这是我对你的珍惜,因为失去你,会比失去我自己的生命还痛。」 他这番语重心长、心正意诚的话,确实再一次动摇了乔巧,因为她感受到了他呵护的心意,他不因为她表现得刚强或坚毅,而愿意冒险让她身在最前线。 而濮阳寒又怎么不知她的心事?两人一起经历的太多了,这段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你在恨极我的时候,不也是回来了?爱恨是两面的,你放不下我,犹如我放不下你。」 要是换了别的女子,不管什么天大的误会,这时候可能已经不顾一切投入濮阳寒的怀抱了,但乔巧只是水眸微颤,表情却没有任何接受或示弱,她一下子承受太多他施加的感情了,一定要维持住理智,好好想想,千万不要被这一刻的意乱情迷给迷惑了。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了。」她索性斩断两人之间情感的交流,转移了话题,免得自己的芳心一再被他牵动。 「你也不要自作多情。我这次回京,主要是想当面问你,既然向光儒已除,你现在不是皇帝,以后总会是,你欠那些弟兄们的封赏,究竟还不还?欠百姓的新政,什么时候要推行?你之前居然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犠牲我们那些弟兄没什么,否则你什么都不用做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濮阳寒突然脸色古怪的打断她。 「你叫罗锋说的!也就是这些话,让我下定决心离开你!」乔巧寒着一张小脸怒视着他。 他明白了。濮阳寒不禁在心中大骂罗锋这家伙,他当时为了对付向光儒,叫罗锋想办法让乔巧离开京师,想不到罗锋居然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搞得现在乔巧不愿原谅他。 如果乔巧从此与他劳燕分飞,他一定要贬罗锋的职,让他去守边关……不不不,去守北大荒好了! 「罗锋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你就忘了吧。」濮阳寒无奈地手一挥,只希望她别记恨罗锋替他捅的娄子。 「我的承诺一定会兑现,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做给你看,让你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 「我会看着。」 乔巧此话一落,濮阳寒面露喜意,但她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垂头丧气,徒然叹息。 「只是不会在京师看着。在我再次信任你之前,我不会留在你的地盘。」 半年后。 在向光儒谋反事件被揭发不久,濮阳广就退了位,将帝位交给濮阳寒。 而濮阳寒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新政改革,把他答应百姓的事全做到,当初跟着他的一干功臣将领该升的升,该赏的赏,全国减税,整肃贪官,户口普查,大开科举……一时间风月王朝改头换面。 同时方圆城在乔巧的治理之下,紊乱的一切慢慢回归正常,而为/让城里蓬勃发展,她减城税、迎商贾、奖百姓,各行各业只要做出一定的成绩,都有补助或优恵,让方圆城一下子繁荣起来,隐然成为南方第一大城。 空挂着一个代理知府名头的李齐,日子过得可滋润了,他什么事都放手让乔巧去做,自己一样带兵训练,一文一武巩固着方圆城内外的经济及安全。 只是这半年来,濮阳寒试图找过乔巧几次,在她一再避不见面之后,他明白了她的决心,也就不再打扰她。 然而在他真的放下之后,乔巧表面上松了口气,事实上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的忘了他,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他的身影,仍是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心痛。 这就是女人啊!在感情上总是软弱,什么坚强都只是伪装,疗伤的时间远远比男人要长。 她推开了他,但一旦他再也回不来,她即使后悔也要嘴硬,因为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 就在她全心投入方圆城的治理之时,李齐却是兴高采烈的来到她面前,跟她说因为方圆城治理有方,他受到了嘉奖,要到京里受封赏,而他也不讳言这一切是乔巧的功劳,因此她这军师自然要带上,一并封赏。 乔巧自然知道现在的皇帝是濮阳寒,也感念他屡行了承诺,让跟过他的弟兄们及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只是这次回京师很有可能碰上他,她……近乡情怯。 好不容易挨到了京师,休整一日后,她又再次被强迫穿上了宫装,而且这次打扮得比上次宴会时还华丽,月牙色镶金边合领大袖玉裙,翠眉粉唇,凤钗金钿,让她都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闪花了眼。 「这乔巧真的很美……我以前那朴素的装扮真是埋没她了。」她对着自己的倒影,莫名其妙的说着。 接着,一群人由太监领着,随着百官在金銮殿外等待,乔巧意外的发现,许多官员,尤其是武官,都是在平城一役后,提拔起来的方圆城二皇子军将领,他们偷偷的向乔巧挤眉弄眼,惹得她心头发笑,紧张的感受也纡解不少。 百官进殿后,就是一连串朝会的礼节,之后终于听到掌礼太监那尖锐的声音。 「宣,方圆城代知府李齐,军师乔巧,及相关人等进殿!」 军师?她什么有这个职衔了?乔巧想着,或许是某个人为了要让她的名字出现,硬是帮她加上了这个称号,这个想法更令她为与濮阳寒相见感到矛盾,走路都心不在焉。 终于,一群人入殿了,行过礼之后,乔巧感受到一股炙热的视线,一抬起头,就与濮阳寒那毫不掩饰的思念及渴望的目光对个正着。 坐在龙椅上的他,身着龙袍头戴金冠,霸气不凡,威风凛凛,偏偏她就察觉到了他隐藏的那股柔情密意,让她这阵子的怨慰不安及掩饰武装,几乎就要为之瓦解。 第三十章 他没有说半句话,她自然更不可能说,两人的情意就暗自在这大殿上隐晦地交流着。 「方圆城代知府李齐,于治理方圆城有功,社稷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晋南水关勇武大将军,赏绢帛五百匹,金银……」礼官声音又响起,原来是开始封赏了。 每个得到赏赐的人莫不眉开眼笑,只是乔巧心不在此,她期盼却又忧虑的是,此件事了,他会不会特地召见于她,单独见面呢? 终于,礼官说到乔巧了,微妙的是,乔巧的封赏竟然在最后一个。 「乔氏之女乔巧,于平定平城一役有功,协助治理方圆城有为有守,实有王佐之才,后又于捉拿向光儒一案中表现杰出,赏无可赏。尤其姿容品正,贤慧温良,有母仪之范,当册立为后,以表后宫。」 乔巧听得都傻眼了,这……这哪里是封赏?这根本是封后嘛! 她不禁望向濮阳寒,想不到后者用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盯着她,缓缓说道:「乔巧,做朕的皇后,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带来了满满的感动,令她美目都盈上了泪光。她从没想过,他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求婚,让她简直无法招架。 「你是认真的?」她颤着声问,都带着鼻音了。 「君无戏言,何况有文武百官作证。」濮阳寒正色道。 一旁的官员们,早就知道皇帝今日会演这一出,他们瞧乔巧久久没有反应,也心急地连使眼色,甚至有些与乔巧有几分交情的鲁莽武将,居然低声地急急提醒道:「答应啊!一定要答应啊!」 乔巧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且她也不想拒绝,他的诚意表达到这种程度,帝王的面子都不顾,已经很够了,她也不是爱拿乔的女人,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 现在,就是她该放出她深藏的爱意的时候了。 「我,答应你。」她依循着本能道。 此话一出,百官沸腾,恭贺欢呼声不断,早朝难得有这么欢乐的时刻,也是濮阳寒这个皇帝不拘小节,才让整个风月王朝又年轻了一遭,生气蓬勃。 乔巧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湿润是因为感动还是感伤,她死了一次,历经了化为蛇身的磨难,直到再次为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如果可以,她多么想冲上去拥抱濮阳寒,这个从此便是她男人的人。 而濮阳寒那激动的目光中,又如何不是对她满满的渴望及爱恋呢? 好不容易撑到早朝结束,乔巧被带到了大殿之后,终于只剩下两个人独处,濮阳寒二话不说紧搂住她。 「你终于,又回到朕的怀里了。」濮阳寒叹息着,这半年他过得生不如死,兢兢业业,就是想尽快达成对她及众人的承诺,然后理直气壮的接她回来。难得刚强如他,也害怕其中有了什么差池,她会成了别人的。 幸好,幸好结果一如料想中那般美满,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 「你居然……来这一招……」乔巧叹息着,满足的依偎在他胸口。 对她来说,此行进京就像电玩打怪,过了好几个心理关卡,想不到最后面对的,却是她无力招架的大魔王,直接就投降了。 「不下狠招,怎么拿得下你这个奇女子呢?」濮阳寒回想今日早朝的情况,也算是风月王朝有史以来第一遭了,写下这种历史,他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大家都知道你今天要当朝向我……呃……求亲?」乔巧突然想到百官的反应,不由纳闷地问道。 「大家都知道,而且都举双手赞成。」濮阳寒当然不会说,这损招是罗锋出的,算是弥补他之前捅的娄子。 「只要是认识你的人,都很清楚你的手段,作为皇后母仪天下,你游刃有余。」 「你简直太可恶了!」她恼羞的瞪了他一眼,但倚着他的柔软身躯却泄露了对他的依恋。她也回想着方才早朝那一幕,那种直入心扉的震撼,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或许在群众压力之下,我无法拒绝你……」 「你不拒绝我只是因为群众压力?」濮阳寒怪声怪气的打断她。 乔巧横了他一眼,但与他坚定的眼神对视半晌,她突然难得地显出了娇羞,声音也变小了些。「好吧好吧! 我……我承认我很想你嘛……」 「乔巧!」濮阳寒心头一动,蓦地吻上了她。 算是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一吻,两人都十分珍惜这种唇齿交流的亲密。这不带一丝欲念,也没有其他企图,倾注于其中的都是最纯粹的情感,几乎让人感动得都醉了、迷茫了。 好半晌,两人才由这个令人心神颤动的吻中抽身,胶着的眼神流泄出彼此的爱意,几乎不忍移开片刻。 「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了。」濮阳寒心满意足的又啄了下她的小嘴。 乔巧却是有些迟疑地道:「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安于关在后宫的人,即使当了你的皇后,我也不要天天锦衣玉食没事干……」 「朕知道,所以朕这皇帝,打算给你做。」 濮阳寒居然气定神闲的丢了一颗炸弹给她,炸得她头昏眼花。 「什么?」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即使想做个「不安于室」的皇后,也没想过篡位啊! 濮阳寒耸了耸肩,这个决定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他看着方圆城蒸蒸日上,决定封她为后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老实说,朕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这半年来统治江山,朕光搞个新政就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反观你治理方圆城有模有样,游刃有余,朕决定迎娶你做皇后之后,由你当政。什么臣子的质疑及早朝上会有的攻击,朕帮你挡着,朕相信你会比朕做得更好!」 「你是要我垂帘听政?」乔巧终于搞懂他想做什么。 「垂帘听政?你若是想这么做,朕也不反对。」濮阳寒自然不知道这个典故,但却觉得她提出了个好主意。 「只要你不改朝换代,这王朝你要怎么管就怎么管,有你的治理才能,百姓才能过好的日子,要是让朕来,只怕又要再一次民不聊生。」 他很清楚自己在政治这方面有几斤几两重。一套绝世武功他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练起来,但光是登基这半年,如果不是有乔巧先前建构的新政脉络,他只要照本宣科,说不定风月王朝早被他的没耐心搞垮了。 这已然是对她最大的认同及最深的信任了!将整个江山都交给她,一旦她起异心,他可能落得什么都没有,还要背个亡国君主的罪名,可是他为了对她的承诺,及让她有所发挥,他义无反顾。 乔巧知道,他说不管,就是不管,即使她搞得天翻地覆,他也不会置喙,只会帮她压下所有反抗的声音。 反正她也不求出名,不想当武则天,所以风月王朝不会改朝换代,有事他在前面挡,但权力却由她来行使,这么爽的地下皇帝,为什么不干?如此一来,她能够发挥所长,而他也有时间去寻求更高的武术境界,也有更强的本领保护她,各得其所,他们的爱情也不会磨损在各种矛盾及扞格之上。 乔巧服了,巧笑倩兮地调皮问道:「你真是让我无从拒绝起。如果我这个皇后对你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不准有后宫呢?」 「朕的后宫有你一个就够受了,不需要再多来几个。」濮阳寒断然道,这个问题根本想都不用想。 光听他的果断就知道,他这半年来被她的拒绝整得多惨,乔巧不由得噗嗤一笑,但却是无比认真地回复他道,「既然如此,我不答应就太傻了。濮阳寒,我乔巧再一次郑重答应你,做你的皇后。这一次不是因为群众压力,也不是因为迫不得已,而是因为我爱你。」 「我也爱……」 濮阳寒接下来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被她的吻深深的封住,如同他对她真挚的爱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对风花雪月毫无兴趣,对男女情爱一窍不通,甚至称得上冷漠无情的自己,居然也有沉浸爱河的一天。 是她带给他这样的美好,让他枯燥无聊的人生多了变化及色彩,他爱而重之的女人啊!现在正在他的怀里,用她的美好融化着他冷硬的心。 他相信,两人的未来就像这个吻,一定会越来越甜蜜…… 尾声 【尾声】 由于濮阳寒的后宫只会有乔巧一人,两人也都是嫌麻烦的人,于是迎娶及立后大典索性办在了同一天,让整个礼部忙得快翻过去。 到了这重要的一天,普天同庆,举国欢腾,尤其濮阳寒一直被视为风月王朝的救星,是有史以来最受推祟的皇帝,乔巧的功绩在有心传颂下,也让她成了众人景仰的奇女子,一个国家之中,皇帝及皇后都是传奇中的人物,也难怪百姓为之疯狂。 所以什么纳采、问名、纳吉……一直到亲迎等六礼都做得完美无缺,立后 大典也庄重体面,宴席直到三更半夜,把两个新人搞得晕头转向,濮阳寒才终于脱身,回到寝宫迎接他的洞房花烛夜。 揭了盖头喝了合画酒,看着龙凤烛下楚楚动人的乔巧,濮阳寒一直以来的冷静,在这一刻全抛诸脑后。 「朕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他扯着自己的龙袍,第一次嫌这衣服真碍事,穿起来不舒服就算了,扣子还那么多。 「等等!」乔巧突然止住了他的动作,朝他娇媚地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差点……差点就成就好事了?」 她说的自然是在出兵平城之前,她主动献身那次,为了要让她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人,他可是忍得快爆炸了。 「朕怎么忘得了?你可不知朕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应该先把你吃了,装什么正人君子呢!」濮阳寒老实道,其实他现在也憋得很难过,几乎就想扑上去了。 「你这道貌岸然的家伙!」乔巧白了他一眼,却轻笑不止,看起来可爱得想令人揉进怀中。「那一回你几乎把我看遍了,可是你自己却包得紧紧的……」 「朕现在可以让你看个够。」濮阳寒说完,又开始想扯开自己的龙袍。 「哼!你可不知道,我早就看到不想看了。」乔巧突然语出惊人,俏脸得意地望着他,纤手指着他大腿腿根之处。「你这里,有块铜钱大的胎记吧?深褐色的,形状就像颗馒头。」 「你怎么知道?」濮阳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表情古怪的打量她。 「还有你的背,有一道刀疤延伸到腰际,难道你以前被人砍过?」乔巧又问。 「那是练武时不小心留下来的……」她怎么都知道那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莫非她有什么怪癖?濮阳寒忍不住怀疑着。 「再来是你的屁股,可紧实挺翘了……噢不是,是你屁股上有道刺青,刺的是你的姓。」 她说的好像他书房墙上挂的是幅山水画那么简单,却让濮阳寒整张俊脸都惊疑到扭曲了。 「我们濮阳皇室的婴孩,出生之后都要在臀部上刺下印记,免得被人偷龙转凤……你连这个都知道,难道你偷看朕沐浴?」这个猜测,真的让他失色了。 乔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偷看?我才没那么无聊,你是个武者,洗澡有人近身你会不知道? 何况你身边还有罗锋呢!」 濮阳寒放下心来,但仍是小心翼翼地问着,怕自己听到不想听的答案。「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第一次我被你用衣服盖住头看不到,之后被你丢出去几次,你好像就懒得管我了,自然是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她提醒着他。 光明正大的看?从以前到现在,能够光明正大看他洗澡,而且第一次还被他用衣服盖住头,之后就不管任之乱看的,也只有那条方圆城里买的、为他牺牲生命的小花蛇了,难道…… 「你……你真的是……小花……」濮阳寒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相信了吧?我说我的灵魂是小花蛇嘛!否则凭乔巧的本事哪里可能成为你的助力?还有她那刁蛮骄纵的个性,没被你宰了就不错了。」见他终于明白了,乔巧松了口气。 「这……这太离奇了。」濮阳寒仍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不过想想从两人相遇以来的相处,她落水后个性的转变,或许……想着想着,他的表情已然缓和过来。 「你别告诉我你没有想过,你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乔巧有些沉重,又带着希冀地道:「其实我坚持要告诉你,是希望你爱的是我的内在,而不是乔巧这具美丽的身体。」 「如果你真是小花,那么就该知道在乔巧落水前,我对她是不屑一顾的。」濮阳寒也郑重起来。 乔巧慢慢的笑了开来,她现在真是一点芥蒂都没有了,她好庆幸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有广阔的胸襟,能接受她光怪陆离的来历,要是换了个迂腐的古人,或许就找个法海把她当白素贞收了吧? 她突然站起身来,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脱下了凤冠霞帔,宫装礼服,最后剩下轻薄的肚兜亵裤,包裹着那令人喷鼻血的火辣身材。 「怎么样?你现在会嫌弃我吗……」乔巧深深地看着他,目光泛媚,显然就是在勾引他。 上回她特地献身,他居然硬生生打住,虽然表现出了对她的尊重,但她可是记恨着自己对他没吸引力,这次就要好好的憋死他。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的决心,何况他已经想了好久了。 「乔巧的外貌国色天香,美艳无双,再加上小花蛇的智慧和忠诚是我最喜欢的,这两样加在一起,朕高兴都来不及,如何会嫌弃呢?」濮阳寒的欲火瞬间就被她点燃了,不管她究竟是什么,他现在都一定要将她就、地、正、法! 银红色的纱帐,喜床上的美人,濮阳寒几乎是迫不及待褪下了龙袍,急色地吻上了她。 不管她再怎么说,他想要她的心情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什么都阻拦不了。何况眼前的她对男人有十足的诱惑力,丰胸细腰玉腿,即使是蛇精变的,他也认了。 亮丽华堂飞彩凤,温馨锦帐舞蛟龙,她终于彻彻底底的成了他的女人,她一如他想象中的美好、甜蜜、热情,两人一起度过了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沉浸在情欲的余韵中,良久,良久,濮阳寒的声音迟疑地在偌大的房中响起。 「以后朕的皇子皇女,不会是条小蛇或什么的吧……」 一阵沉默过后。 「哈哈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他连有这样的顾忌都还是要她,足见他真的爱煞了她。或许有一天,她应该告诉他一个关于现代刑警的灵魂,穿越到古代成了小蛇,又巧合重生在绝色美人身上的故事,让他知道自己爱的,始终是个人啊……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主人说的是之一《掌家先掌胃》; 2、主人说的是之二《攻心先攻床》; 3、主人说的是之三《报恩先抱郎》。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