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擒悍夫》 第1章 第一章 阳关湖畔,碧草连天,清风微拂,平静的湖面上漂着几艘画舫,琴师弹的俱是旖旎、缠绵的小曲,舞姬也翩翩起舞,一点不怕这是在水上漂着。 细细一看,每艘画舫都有不少人,举杯共饮的公子哥凑在一起欢声笑语,到处都洋溢着旖旎的欢快,只有一艘船上的气氛看起来有点紧张,歌姬跳得犹豫,左顾右盼,琴师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目光都暗暗打量旁边站着的男女。 那一男一女挨得很近,瞧着很亲密的样子,关系非同一般。可如果仔细一看,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那女子一直在躲闪,男的倒是步步紧逼。 彷佛是让女人的后退弄得心烦,男人猛喝一声:「别弹了!」 倏然,满船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把手里的酒杯递给女人,男人似笑非笑,「连翘,别躲了,喝!」 身后是船柱,已经没有退路,被喊作连翘的女子稳住脚步,半推半就地饮下许岩递来的酒,不胜酒力一般闭上眼,摇摇头,「许公子,连翘要醉了,不能再喝了。」 看她喝下去,终于露出点笑容,许岩凑得越来越近,「醉了好,不都说酒后吐真言,正好告诉本公子一句实话,连翘姑娘到底怎么想的?」 眼睛里闪过一丝漠然,连翘掩饰过去,又微笑起来,「公子这话何意?连翘听不懂。」 看着眼前这个艳丽夺目的女人,许岩心底痒得要命,很想抓住她啃上几口,可想到这个烈性子的美人会以死相抗,又有些不舍得,只是口气有些不客气,伸手去抓她,「别装傻了,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笑容微微一僵,连翘想要躲开,可人还没逃开,手就被紧紧抓着,「许公子,你喝醉了吗,这样不太好吧。」 虽然有抗拒的意思,可口气没有多严厉,连翘并不想得罪这位许公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的身分比自己这个青楼女子高得太多,弄得太僵没什么好处。 果然又是敷衍,她永远都是不拒绝、不答应,许岩的脸色沉下来,觉得没面子,「连翘,你别再装了,本公子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你答不答应做我的妾侍?」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连伪装都撕掉了,连翘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公子真的醉了。」 「我没醉,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得不到这个女人的愤怒让许岩红了眼,气急败坏地质问。 他追求弄春馆的连翘已经一个多月,还放下豪言壮语会让她心甘情愿嫁为妾侍,可这个女人总是敷衍了事,让他成为朋友里的笑柄,如果不是连翘身边围绕不少公子哥,怕闹大了不好收场,他都恨不得直接绑了连翘丢到床上。 看着这张千娇百媚的脸,许岩的心蠢蠢欲动,这一次,他万万不会再让她逃过去。 连翘没有给他答案,只是不着痕迹地错开身子,「就算公子怜惜连翘,愿意娶我,对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我出身低微,怎么配得上许家,恐怕会连累你的名声。」 「那臭娘们管不了我。」想到家里蛮横无理的妻子,再瞧瞧眼前娇滴滴,吃不到嘴的美人,许岩心痒难耐,有一种抓心挠肺的难受,「只要你答应进我家的门,我保证只宠你一个人。」 嘴角露出一丝笑,连翘没有回答,这个男人的独宠,她还不稀罕。 许岩就爱她这样妖娆神秘的模样,也气她的镇定。这颍州城不大不小,可要论哪家的清倌花魁最清高,第一个就是连翘,她很美、很艳,可也很傲,无论谁出多少银子买她的初夜,她都会拒绝,说是当初说好卖艺不卖身,可这世上有几个真正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不过是价钱不合适。 但连翘这个女人就是这么顽固,无论出多少银子都不答应,若逼得紧了,多的是看不过去的公子出头,实在不行,这连翘就以死相拒。也是因为怜惜美人,还没人闹个玉碎瓦全,能近得了她的身,让颍州城不少公子哥都垂涎欲滴,又不好第一个下狠手,得了骂名。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家里没人能管得了。」眼睛都是淫邪,许岩看到她,心里就火烧火燎的,再也装不下去,「你这会答应,咱们这就去里面圆了房,你就乖乖等着进我们许家的门就好。」 看男人这么急切,连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慌,这是在船上,她身边只带着弄春馆的琴师和舞姬,如果闹将起来,只能吃亏。她需要委婉地拒绝这一次,只要上了岸,自然能想出无数个法子对付这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比如把消息透露给他的妻子。听说那位娘子性格刚烈,家世又好,还能找人帮着斡旋一下,也不致于闹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涌,可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人,连翘脑海里一下子想起前些天发生的一件事,那也是弄春馆的姐妹,与她关系只是一般,可那女子被赎身之后却被虐待,最后逃回弄春馆求庇护。可已经出了门,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最后人生生被拉走,生死不知。 连翘是个开朗的性子,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不透,越想越觉得这些男人恶心,做不出敷衍的姿态,不愿笑、不愿推诿,反而多了几分不耐烦,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第2章 从四年前父母双亡,被堂哥卖入弄春馆开始,她一直在忍耐,可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并不是没想过乾脆答应一个人,离开弄春馆,可只要瞧见那些人贪婪的目光,那个念头就退去。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个男子能救她出水火? 连翘从来没这么沉默过,许岩有点急,怕自己话说得太不软和,连忙揽着她的腰,满脸谄媚的笑,「我的心肝宝贝,想什么呢,你就从了我吧。」 倏然闪开,连翘躲开他的掌控,一颗心疯狂地跳起来,面无表情,「许公子,如果我不想答应呢?」 「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想答应,不想为妾。」 「连翘你是在说笑对不对?别惹我不高兴。」以为她在闹脾气,许岩压抑着怒气,还笑着。 「我说的是真话。」终于说出这句话,终于不用再敷衍,连翘松了口气,笑得却苦涩。 脸色变得难看,许岩冷笑数声,加重力道按着她的手腕,「看来你就要和我作对了。」 「我连翘,不做妾。」 「不做妾……呵呵,你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宝贝,这世上就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妓女为妻。」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做许公子您的妾侍。」 一言既出,众人皆慌,他们从来没见过好脾气的连翘姑娘这么不给人面子。 舞姬们年纪还小,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上前。琴师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连忙陪着笑脸凑上来,「许公子,我们连翘姑娘来的时候身体就不舒服,您向来心疼她,别和她计较……」 「滚!」怒骂琴师,许岩夺过琴丢下水,看着连翘阴笑起来,「本公子心情也不好,既然连翘姑娘这么高傲,我姓许的高攀不上,就别留在我的船上了。」 琴师吓得簌簌颤抖,也不敢再说,只用哀求的眼神希望连翘认错。本作品共删除:【16698】字,请谅解。 连翘这会表情反倒平静下来,微微一笑,「许公子的意思是……」 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许岩看看漂在水上的那把琴,「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只配游回去,要嘛答应嫁我,要嘛跳下去,你自己选择。」 许岩一脸得意,尤其在看到舞姬和琴师都吓得脸色发白的时候,笑得更是欢畅,笃定连翘这个女人不会跳下去。虽然这天暖和,正适合下水,可真跳下去游到岸边,对一个女人来说很难,「要想改变主意,我就再给你一次……」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机会。」许岩乾巴巴说出那两个字,可再瞧瞧已经跳进水里的女人,只觉得脸被人打了一般。 身上累赘繁复的衣裳让连翘不断下沉,她乾脆俐落地扯开丢掉,只剩下贴身的长裙和薄衣,被水弄湿透的发丝贴在脸上,她却依旧笑着,表情格外畅快,「多谢许公子成全,等我回去,一定备厚礼送到府上,以示感谢。」 「稳住、稳住,别乱晃。」 「你来。」 「我干不了这种事。」 「那你他娘的别废话!」 湖里一条旧船上,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争吵,他们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弄得船摇摇晃晃险象环生,两个人却乐此不疲。 船头另外一个静坐的青年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回头,「都闭嘴,再废话就丢你们下去喂鱼。」 被当头一喝,两个人都讪讪地笑笑,可安静了没一会,又都没皮没脸地凑过去,完全不把刚才的事情当一回事。 「大哥,咱们回去吧,这里哪有鱼。」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陪着笑脸凑到船头青年身边,「钓鱼这事要心静,咱们三个大老粗哪里干得来,还不如脱了衣裳,痛痛快快下去捞。」 另一个哈哈一笑,又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薛三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咱们的兵营吗,看到没,那些花船上都是姑娘,你只要敢脱衣裳,人家立刻骂你流氓。」 「你才流氓。」薛三翻个白眼,看看满湖上的花船,遥遥听着传来的小曲,还有看不清眉目,只能想像的花娘,有点羡慕,「小爷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活下来,结果还是比不过这些纨裤子弟。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弄这么一艘船,弄几个姑娘……」 话没说完,船头的青年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 只一眼就安分了,薛三讪笑,「大哥你别瞪我,我就是开玩笑而已。薛二,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看兄弟这么赔小心,和他打闹的薛二也有点不忍,想岔开话题,可想了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眼睛骨碌碌地乱转,瞧见不远处飘来什么东西,一开始还以为是衣裳,可仔细一望,眼就直了。薛二脸色一变,拍了一下大腿,「大哥,水里有人,像是个娘们。」 薛三和青年同时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那处却只飘着粉色的衣裳。 第3章 「真的是人,我瞧见有一只手伸出来。」越说越觉得害怕。薛二犹豫着该不该救人,所幸这是大白天,要是夜里还不把人吓死。 薛二还在犹豫,可青年猛然翻身入水,朝着那方向冲过去。 「大哥……」 「放心吧,大哥水性好,他是水中蛟龙。」薛三嘿嘿一笑。 看青年很轻松就把落水的人救起来,两个人又讨论起来。 「是个女的。」 「我早说了就是个女的。」 「瞧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肯定很漂亮。」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还不忘帮着拉人上来。 救人的青年不慌不忙地把人抱上来,又帮着拍拍后背,等到那女子拼命咳嗽起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轻柔了不少。 把吐乾净水的女子靠在船上,青年帮着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弄到耳边,刹那间,空气像是被凝固,青年的动作停住了。 身后的薛二、薛三面面相觑,眼里闪动着惊喜。 「真他娘好看。」 「就是。」 青年的目光也是亮了一下,可他听到另外两个人的赞美又沉下脸,「闭上眼,不准看!」 「好吧,不看、不看。走,继续钓鱼,等她醒过来再说。」 「好。」 连翘知道自己得救了,可眼睛沉得要命,像是睁不开一样。她高估了自己,在赌气跳下来的时候,以为能够游上岸。她从小就出生在江南水乡,原本是不畏惧水的,反而喜欢玩水,所以才会以为她能够顺利离开,却没想到这些年都没游过,早已生疏,身上的累赘让她疲惫,游了没一会又脚抽筋。 就在连翘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时候,陌生的男人声音让她燃起希望,忍不住挣紮求救。 这一天,她做错两件事,第一件,不该和许岩硬碰硬;第二件,不该跟着来湖上泛舟。之前几次都敷衍过去,让她太过自信,以为没有人能够伤害她,这会出了意外,才意识到一个恼羞成怒的男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那许岩压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幸好,有人救了她。 连翘的呼吸渐渐平缓,酸疼的身子总算好一些,过了好一会,她缓缓睁开眼,一眼就瞧见她面前有三个男人,其中两个背对她,正在说话,却没有人回头看她一眼。 「这王八蛋要做什么?靠这么近。」 「要撞咱们的船吗?」 「他敢,咱们钓咱们的,要是敢来惹事,老子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闭嘴。」青年说了一声制止。 「大哥,这姓许的王八蛋我认识,上次在街上不小心碰了他的轿子,他的人还想打我,让我乾净俐落地打了十几个,哈哈,他再敢靠过来,看小爷怎么收拾他。」 「好样的,我帮你。」薛二也跃跃欲试。 这三个男人始终没有回头,连翘不知道说什么,反倒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看向旁边,果然许岩那艘船靠了过来,也就十几米远。 是看自己死没死吗?连翘的唇角露出冷笑,远远瞧着那许岩,原本还有些怕连累这几个人,可听到那些话,再看看许岩踟蹰不前的惧怕样子,最后一点不安也消失了。看来,那许岩真的很害怕,船只是遥遥待着,始终没敢靠过来。 反倒是薛三有些失落,看着那艘船,跃跃欲试,「过来呀、过来呀,来了爷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来来来。」薛二看热闹不怕事大,一脸期待,就差站起来吆喝,最后有点遗憾地开口,「他娘的,怎么走了?扫兴。」 薛二啐了一口,「没种。」 比起他们的嚣张,画舫上的人都很小心翼翼。满脸狰狞的许岩盯着那艘小船,可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开口,「走!」 他原本只想杀杀连翘的傲气,让她认命地从了自己,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三个人,让他满心的算计落了空。 看许岩如此不甘,旁边有小厮献媚,凑上来,「公子,您不是要把连翘抢过来?他们就三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 「滚!」许岩怒吼一声,气冲冲进了船舱。 「公子,那这些人……」船夫询问怎么处置琴师他们。 「扔……算了,丢到岸上。」很想把舞姬、琴师这些人丢下去,可想到那小船上的三个人,要是这么做,让那个人看不顺眼,找上来……想到那人的残忍,许岩忍了又忍。 直到画舫远离小船,方才那小厮才小声说起来:「公子这是怎么了?他们才三个人。」 「你个蠢货,没认出来那是谁吗?」 「那是谁呀?」 第4章 「蠢货,那是薛阎王。」另一个小厮来了兴致,眼睛发亮,「薛阎王你不知道,是一年前回来咱们颍州,章家的逆子,他十年前就去从军,回来的人都说他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一夜屠杀几千人,公子都不敢招惹,你敢吗。」 看画舫渐行渐远,连翘终于舒口气,犹豫着看眼前三人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可还没来及说就咳嗽起来,「咳咳咳……」 薛二、薛三回身,目光闪亮,「你醒了。」 「嗯。」 「醒了就好,还担心你会出事,大白天跳什么湖。」 「谢谢你们救了我。」语气温柔,连翘微微一笑,瞧着薛二、薛三两个大男人躲闪的目光,觉得好笑。 「是我大哥救了你。」薛三很直接,手掌重重地落在中间青年身上。 「多谢你救我。」瞧着那个始终不肯转身的男人,连翘的目光落在青年结实的脊背上,他浑身湿透,衣裳贴在身上,更显示出力量。 许久,青年回应道:「没事。」 那声音很冷静,没有一点起伏,声音却悦耳。连翘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她忍不住多说:「不知道几位家住何处,我备下礼物……」 「不用。」 连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觉得这人有些冷漠,并不想和自己交流,倒是旁边两人挤眉弄眼地看着,很是热情。 就在连翘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话的时候,青年突然转身,「你和姓许的什么关系?」 听他的声音很清朗,以为这人也是谁家公子,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连翘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他果然是能让许岩害怕的人。明明不知道这人是谁,不知道他的身分和地位,可只是对上他的眼睛,她就觉得心头一震。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锐利、深邃、冷漠,透着冰冷的杀气,可那里面又没有恶意,气势像是随身而来的一样。在这样的气势下,容貌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尽管已经长得很英武,雕刻一样的眉鼻很好看,可这些词反倒像是侮辱了这个人。 这个青年很难用简单的词汇形容他,他本身就是复杂而神秘的。纵然见过太多男人,连翘还是第一次磕巴,「谢、谢谢你救我。」 青年没有不耐烦,只目光紧紧盯着她,重复一遍,「你和姓许的什么关系?」 连翘不喜欢别人逼问什么,听到就会心生厌恶,可这个青年并不在此之列,也许是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或是因为他的眼睛里既没有贪婪,也没有不屑。 这个青年的目光让她放下心防,连翘自嘲地一笑,「我不是寻死,是不得已。他要娶我,我不答应,就被撵下来。」 听到这话,青年目光一沉,反倒是薛二、薛三都气得不行,「就那玩意,哪里配得上你。」 他们直白的反应让人温暖,连翘却不愿意隐瞒自己的身分,「我是弄春馆的人,不是良家女儿,他纠缠了一个多月,想纳我为妾,我不答应,就被他逼着跳下船。」 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连翘觉得青年深邃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可来不及细看,就发现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沉沉的一片,便只又说道:「多谢你们救了我。」 青年的唇角微扬,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你已经谢了三次。」 薛二、薛三相视一眼,都笑了,「小事一桩,下次看到那小子,我帮你收拾他。」 他们眼里没有一点瞧不起,也没有贪欲,豪爽得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这让连翘反倒不知所措起来,她犹豫着去看青年,却发现那人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躲闪。 最后就连薛二、薛三都察觉出古怪,挤眉弄眼地做怪表情。 时间像是被凝结,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青年看向薛二,「我们回去。」 薛二比薛三稳重一点,他哈哈一笑,「大哥,这就回去,咱一条鱼还没捞上来,还指望今晚有鱼吃,说好钓鱼,结果空着手回去,慧婶还不把咱们煮煮吃了。」 青年不动声色,「你去买。」 「就是,你去买。」薛三起哄。 抬腿一脚踢在薛三屁股上,薛二不满,「银子呢,出来的时候我没带,你给我。都怪你们把银子花得这么快,慧婶变得越来越抠门,都要不出来。」 「那就不吃鱼好了。」薛三躲闪,还不忘狡辩,「就好像你没花一样,前两天是谁买了簪子送给临街姑娘啊,人家可看不上你个大老粗。」 隐瞒的事情被揭穿,薛二涨红了脸,扑过去和薛三扭打,「你怎么知道?」 「我跟着你去了。」 「你个兔崽子。」 「你个花钱精。」 第5章 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船好几次险险翻掉。 连翘听着那些话,忍不住想笑,可看船摇摇摆摆,又吓了一跳,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想到青年突然伸手过来。 下意识抓住那双手,连翘看着不动声色靠过来的青年,心一下子就砰然乱跳起来。 「抓着我。」青年另一只手托着她腰,两个人都倾身,姿势暧昧,他的胸膛紧贴着她。 愣愣瞧着这个几乎把自己抱在怀里的青年,连翘羞红了脸,因为他的靠近,觉得一股热气从身体里散发出来,两个人湿透的衣裳紧贴在身上,这样靠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可船摇摇摆摆一直不停,她根本直不起身子。 也不知那两个人是不是故意的,靠岸的这一路上始终没有消停,连翘一开始还想着这样不好,到最后乾脆就认命地被青年半搂着。 好不容易上岸,回去的路上没有马车,只能同乘一匹马,身后紧贴着青年结实的身体,连翘脸颊上的绯红始终没有退去,一路上都很不自在,说不清楚心里那种感觉是什么,并非排斥,可又有些不安。 走了半个时辰,马停在弄春馆门口,连翘心里异样的情绪升到最高点,有些不安,想从青年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他始终没什么表情。 「进去吧。」 「你……今日谢谢你。」 青年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这话差点冒出来,可连翘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没有问,直到进了自己房间,看着身上那件青年的衣衫,人却沉默良久。 这是青年的外袍,是路上给她遮掩用的,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给他。 第二章 晚素把净面的水端进来的时候,连翘在看一件衣裳,净面后端出去再回来,连翘又在看那件衣裳,这次就连她都开始好奇,眨着眼看那衣裳,是一件男人的袍子,并不是什么多好的料子,真不知道她家姑娘为什么一直看。 心里有话就憋不住,晚素凑过去,「姑娘,这衣裳有什么奇怪的吗,你怎么一直在看?」 连翘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衣裳拢在一起,看到是侍候她的晚素,又松了一口气,「没什么。」 「没什么?你都看了好多次了,自从前天回来,你时不时就要看几遍。」 垂着眼眸打量这衣裳,连翘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着,那人未必会来,何况是为了这么一件不怎么好的袍子。将袍子拿起来放在桌上,被洗过的袍子透着一股淡淡香味,却让连翘无故心烦起来,像是抹去了属于那人的痕迹。 「我有点累,去歇息。」懒懒地坐起身,连翘往内室走。 相比别的姐妹的住处,连翘的房间里没有那股旖旎的熏香,倒多了一些清冷的香味,这是连翘特意让人去配的,有安神的功效。 「姑娘。」开口喊住她,晚素犹豫着开口,「早些时候有几位公子来,你一个都没见,待会知府公子要来,要不要见见?」 身形一顿,连翘背对晚素微微一笑,有些无奈,「不见。」 「姑娘……」 「谁也不见。」连翘不想听这些罗嗦,径直走到内室,放下帘子,「让云姨去拦着,就说我身体不好。」 云姨是弄春馆的鸨母,四十出头,颇有风韵的一个女人。 「好吧。」晚素应诺。 连翘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一个人的影子,他的脸冷静得看不出一丝表情,可这些天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梦里,让她怎么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对这个冷面人感兴趣。 越想越挠,心烦气燥得难受,她翻个身,以为自己睡不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传来喧闹声,连翘有些不耐地睁开眼,那种最讨厌的失落感又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无精打采。 连翘不喜欢白日睡醒的感觉,整个人像是不知道身在何处,飘飘渺渺的没个着落。相比身边那些总是哀哀戚戚的姐妹,她的性子向来开朗,可最近心里时常怪怪的……想到让她难受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冷面青年,她咬咬唇。得,让人救了一次而已,做什么想这么多,徒增烦恼。 甚至懒得再挽发,连翘从床上起来,晚素和云姨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姑娘瞧着像是心情不好,说了谁也不见。」 「我去和她说。」这是云姨的声音,十分温柔。 「云姨,知府公子你都帮着推了,来的这位爷到底是谁,有这么大面子?」 想到来人,云姨的笑容有些复杂,表情古怪,「这位不见不行,知府公子我敢拦着,可这位爷谁敢拦,他是个活阎王,一生气能把咱们弄春馆拆了。」 晚素吓了一跳,还想说什么,却见连翘打开门,「云姨,是谁呀?」 第6章 看她出来,云姨的脸色柔和不少,「连翘,你醒了。」 「嗯,谁来了?」 连翘身上的纱巾随意披着,略显淩乱的发丝垂下几缕,整个人懒洋洋的,纤细的手指托在手臂上,可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个动作,偏偏弄出万般风情,就连云姨和晚素都看得呆了。 「我们连翘真是美若天仙。」 对云姨,连翘并不厌恶,比起旁家逼良为娼的,她算是不错,一直没干那些丧良心的事情,对姑娘也很好。起码自己以死相逼只做清倌的时候,她答应了,并且一直帮忙拦着,虽然也有抬高自己身价的意思,到底是帮了很多。 「到底是谁来了?」能让云姨这么看重的人,连翘倒是好奇了。 「你们万万想不到。」先卖了一个关子,云姨微微一笑,「是薛阎王,呸,是薛一飞。」 这一次,别说晚素,连翘也惊讶了。 薛一飞,这个才回到颍州城一年多的男人,也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那名声好像不怎么好。 关于薛一飞的传言,连翘真的知道不少,简单四个字,恶名昭彰。十五岁离家出走,十年未归一次,亲生父亲是颍州有名的章老员外,可他回来之后却已经改姓薛,别说孝敬老迈父亲,他回来的当日就打跑了章家的人,还带着几十个打手买了宅院,建了薛府。 最气人的是,这薛府就和章家在一条街上,各占两边。可如果这个薛一飞只是做了这件事,顶多算是不忠、不孝,惹人诟病,万万不会得到一个薛阎王的称号。 他之所以被人喊薛阎王,是因为有投军归乡的儿郎说了他的事情。薛一飞十五岁离家后就投奔了京都淩将军麾下,拜师从武,早年战乱的时候跟着东奔西走,征伐四方,后来又为圣上剿匪,从一个小兵做到参将,虽然因为天下太平,暂归故里,可只要皇帝一纸诏书,就能骑马上阵,可比知府的身分还高。 据说,在薛一飞从军的那几年,杀的人能堆满半个颍州,最辉煌的就是一夜踏平敌营,连摘几千人头。 一开始大家还都当笑话听,觉得夸大其词,可真正见过薛一飞后,大家都信了,说这男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顿能吃十几碗,五斤肉,粗鲁无礼,大字不识,说话像是打雷,动不动就挥刀杀人……就这么,一个薛阎王的名声算是落下了。 说真的,连翘并不相信这些话,觉得多半有一些夸张,可现在听到这位薛阎王要来自己这里,心里还是忐忑好一会。 「他没来过咱们弄春馆,为什么突然来?」薛一飞虽然恶名昭彰,却没有流连青楼的传言,连翘很纳闷。 「我也不知道。」想到刚才见到的男人就是薛阎王,云姨抚弄着胸口,安抚怦怦直跳的心,「要说这位爷长得可不像传言里那样,可那眼神……差点吓掉我半条命。」 连翘抵着门想了想,「不见行吗?」 「不行。」 「为……」下意识开口询问,可还没问出口,就发现拒绝不是来自云姨。连翘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薛二、薛三一脸笑容地朝着她挤眉弄眼,中间站着的男人除了那位大哥,还有谁。 「为什么不见我?」青年一步步格外沉稳地走上楼来,目光始终落在连翘身上,彷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你……」连翘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她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梳妆、打扮,想到接连两次在他面前出糗,脸色微红,又咬咬唇,「我还有客人,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 「你是什么?」连翘朝着后面挤眉弄眼的薛二、薛三微微一笑,又一脸纳闷地看青年。 云姨差点被吓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一脸紧张,「薛、薛大人。」 这话一出口,连翘愣住,「你是薛一飞!」 让薛二、薛三留在外面,薛一飞独自进了房间,他像是没瞧出连翘的吃惊,镇定自若地找地方坐下,然后就仔细打量这房间,目光直接得让人无法拒绝。 浑身上下都觉得怪怪的,连翘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直到这会,她还是不能相信这个男人就是薛阎王,那些流言也真是太夸张。 把房间看了一遍,薛一飞终于收回目光,定定瞧着连翘,「你不想见我。」 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这让连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就是薛一……」想到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恭敬,连忙顿住。 眼底露出一丝笑意,薛一飞没有半点不悦,「那现在知道了,你喊我薛一飞就好。」 「这样不太合适。」 「我让你这么喊,就这么喊。」 他很平静地这样说,可连翘却紧张了一下,这男人别说发火,就是多看她一眼,她整个心都能从胸口蹦出来。 「薛一飞。」连翘最后还是乖乖地开口。 第7章 「嗯。」 这种紧张得不知道手放哪里好的感觉很奇妙,连翘抚过耳边落下的碎发,脸色微红,「你且等等,我去里面一下。」 「去做什么?」 「我去……」连翘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是要去梳妆打扮,她怕这男人多想。 薛一飞的目光落在连翘身上,看看那件半落的纱巾,略显淩乱的发丝,还有微红的脸颊,很肯定地开口,「你刚睡醒。」 他猜得那样准,还直白地说出来,连翘有些羞赧地看他一眼,「反正你等一会,我去收拾。」 「不用。」薛一飞的手掌突然抬起,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样很好看。」 两个人的手相触,让薛一飞粗糙的掌纹摩擦几下,连翘一下子就定住,想看他的眼睛,又不好这么放肆,心头骤然乱成一团,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说他轻浮吧,那表情却极度认真,说他不轻浮,又说着这样放肆的话。 眼前的女人脸颊微红,眸子乱转像是思考什么,看起来像是害羞,又像是嗔怪,偏偏她还咬着唇……薛一飞向来自信自己看透人心的能力,可他发现竟然看不透这个女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高兴还是恼怒。 还是说,她在怀疑自己的话是真是假?想到这,薛一飞很认真地点点头,「我说的是实话,你现在的模样确实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退去了平时的浮华,显得格外真实,更为动人。 这一次,连翘彻底涨红了脸。这个男人真是……有够直白,偏偏说这种话的时候还理直气壮,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合适。对着这张正经的脸,连翘就连嗔怪都说不出口,只能顺从地坐下来,生怕薛一飞说出什么更夸张的。 那天的救命恩人竟然是颍州的风云人物薛一飞,这个事实让她很难接受,忍不住低声问出口,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经常流连青楼的人,到底来这里是为什么事情?还是说是为她?不知为何,连翘心里升起一些期待,又拼命地压抑下去。在别人眼中,弄春馆的连翘姑娘从来都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很少让人难堪冷场,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瞧见这个男人,她就变得笨嘴笨舌,简直像个呆子。 相比连翘的坐立不安,薛一飞很放松,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还推了一杯到她面前,他眉梢一挑,「你看到我好像很吃惊。」 薛一飞倒茶的时候,连翘下意识看了他的手指一眼,那上面有好几道伤疤,大大小小。想着传言,再想到他十五岁从军,肯定吃了不少苦,她心里一沉,勉强微微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当初救我的恩人会是薛一飞,不太像。」 「我为什么不像薛一飞?」他一脸认真地问。 「你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总是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可又忍不住去看他,连翘微咬唇想了想才开口。 「你想像中的薛一飞是什么样子?」 看薛一飞执着想要答案,连翘的表情微变,因为她想像的画面太好笑,忍不住笑出声。 她想像中的薛阎王虽然不如那些人形容的可怕,可也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脸上一定要有横肉,要很吓人,说话粗声粗气,吆喝起来让敌人闻风丧胆。可瞧瞧眼前这人,如果不是慑人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他几乎像个温柔的男人,还有这不急不缓的口气,哪里像传说中不通文墨,只会杀人的大老粗。 想像的画面让连翘憋不住笑出声,心里的紧张散去不少,总算不那么战战兢兢,「不告诉你。」 看着她含嗔带笑的模样,薛一飞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喜欢这个女人,一颦一笑都觉得有趣,虽然几乎可以想像她脑海里自己的模样一定很惊悚,却没有半分恼怒,那些传闻他早就知道,并不当作一回事。 把眼底的惊艳收起来,薛一飞的嘴角微动,「很高兴你觉得我和薛阎王不像。」 好不容易忍住笑,谁知他突然这么说,连翘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声流淌在房间里,让战战兢兢守在外面的晚素松了一口气。 看这小丫头一脸逃出生天的庆幸,就差磕头,薛三很不满,「我早告诉你了,大哥不会为难她的,看你紧张的。」 看薛三和里面那位脾气不太一样,瞧着没那么吓人,晚素怯怯地开口,「那薛公子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 「你猜。」咧嘴一笑,薛三眉飞色舞。 「我不知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告诉你。」 晚素红了脸,「不告诉你。」 同一时刻,房间里的连翘终于忍住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今天是特意来找我吗,有什么事情?」 「有。」很痛快地喝了一杯茶,薛一飞点头。 第8章 「什么事?」心情缓和不少,连翘总算不用那么紧张,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来提亲。」见连翘没有回覆,薛一飞又说:「我要娶你。」 他缓缓开口,很是沉稳,可连翘口中的茶却忍不住喷出去。猛地站起来看着薛一飞,她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要娶你,有什么问题吗?」比起她的震惊,薛一飞算得上不动如山,就连被喷了一脸茶也面无异色,静静擦去。 有什么问题吗?连翘简直无语凝噎。这男人到底是不懂礼数还是胡闹,竟然这么直白地找一个姑娘说要娶她。大名鼎鼎的薛一飞要娶她,这世上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最奇怪的是,她除了被惊吓到,竟然没有厌恶,听到薛一飞说要娶她的时候,甚至没问是不是做妾侍还是什么,心里就乱成一团,有些惊吓、有些不安,还有一丝……像是喜悦。 连翘觉得自己一定是迷糊,听错了。脑袋里一团乱,薛一飞要娶她,天呐,为什么会发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像是传言中的坏人,可这和她要不要嫁他有什么关系? 比起连翘的失措,薛一飞很镇定,甚至又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像是那句话只是最普通的问候,而不是决定娶一个女人,「冷静一点。」 薛一飞镇定的口气让连翘终于找回一点理智,她脸色红透,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挑眉看她,薛一飞想了想,「自从那天看到你,你就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很喜欢你,难道这还不够?」 他直白的语气让连翘愣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告白,他说得理直气壮,在他面前,所有拒绝的理由彷佛都变得可笑,她只能说出最重要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是弄春馆的姑娘。」 薛一飞颔首,「知道。」 「那你还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能说?」薛一飞淡淡一笑,「你是清倌,有什么关系。」 他不隐瞒自己调查过连翘的事情,也不觉得哪里做错,她的美丽让他一见难忘,正巧性格、脾气也对胃口,还是清倌,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娶了她吗,他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配不上你。」 看她自嘲的苦笑,薛一飞心头又冒出那种怪异的感觉,在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救起她,这个女人会死的时候有过一次,如果薛三没说错,那应该是心疼。薛一飞因为这种感觉再次袭来而皱眉,「谁说你配不上?」 连翘苦笑,「一旦这消息传出去,大家都会这么想。」 「嫁给我之后,没人敢笑你。」薛一飞压根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反倒用很笃定的口气安慰她,「至于那些背后诋毁,不必去在意。」 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背后人家叫他薛阎王,可那又怎么样,与他有何关系。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连翘被带动着想了一下,那倒是,如果她嫁给薛一飞,大概再也没人敢当面招惹她,就薛一飞的名号已经让他们魂飞胆丧。而且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可靠,比那些纨裤子弟不知道好多少倍,既然作了这个决定,应该会对她负责到底。 对于青楼的女子来说,能找到一个良人比再投胎一次都难,要知道大部分的公子哥都是乘兴的时候为她们赎身,可过不了多少日子倦了、烦了,就会随意安排,好一些的还能给一个住处,安静待着过下半生,坏的甚至会再卖给别人,几番转手,年华逝去,以为自己出了狼窝,后来才知道进了虎穴,那才叫可悲。 也正是因为如此,连翘从来没想过找男人赎身,最好就是攒够了银子自赎,可谁知道半路冒出来一个薛一飞,还这么直接地说要娶她。大概他说赎身,就真的是帮她,可以后呢? 想到要把将来交到才见过两面的男人身上,连翘退却了,跳得很快的心渐渐沉下去,艰难地开口,「薛公子好意连翘领了,可我不想离开弄春馆。」 她的语气迟疑、表情艰难。薛一飞目光幽深,很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 一个是字就卡在喉咙里,说出口却那样艰难,连翘握紧了拳头掐着掌心,终于缓缓开口,「是。」 第三章 因为云姨手段颇高,认识不少常地的这绅豪族,所以这些年弄春馆一直没遇到过难题,不过是一些争风吃醋,倒也好解决。 可这几天,弄春馆遇到麻烦了,大麻烦。 好好的院子被一队人围住,别说前后门堵得严严实实,就连狗洞都跑不出来什么,每天的吃喝都是这些人送进来,可要是想进来一个客人,作梦吧。 看看他们手里透着寒气的刀剑,谁敢靠近啊,就连路过都不敢多看几眼,绕着走开。 眼看自己的弄春馆被人堵了四天,一个客人都不敢进来,还没人敢为她找薛阎王薛一飞求情,云姨也是愁闷得不行,「连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商量一下吧。」 第9章 不只是云姨,就连姐妹们也都围在连翘的门口,你一言、我一嘴。 「连翘,你倒是说句话,咱们现在一点生意都没有,姐妹们总要活下去。」 「连翘姐姐,你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连翘,你这样躲着算什么本事。」 可无论这些人是恼怒还是着急,却没人敢撞开门,只因为门左右站着两个男人,都绷着脸守着,说话可以,却不给任何人进去的机会。 房外一片喧嚣,房间里却很安静,只有连翘一个人。 连翘站在窗口望着外面,面带愁容。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生气吗,有一点,可更多的是无奈,无奈自己看不透薛一飞的心思,也看不透他为什么这么做。 四天前,她拒绝了那个男人的求亲,当时薛一飞看起来很平静,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还让她很是失落了一下,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 可过了没一个时辰,连翘就发现事情起了变化,走得很痛快的薛一飞确实没有再上门,弄春馆四周却突然来了一群人,把客人从床上拎出来撵出去,把前后大门都关上,就连她的门口都守着两个人。 一开始大家都很愤怒,客人们更是气得要命,可看到那些人手里明亮的刀剑,还有那个薛字,那些愤怒哧溜一下子跑掉,只剩下惧怕。 接下来这四天,再也没有客人上门,因为他们进不来。而姐妹们也出不去,因为那些人会拦着,吃的、喝的都是他们送进来。 薛一飞的手下看起来很凶,可他们做事却很有规矩,只堵在门口,不砸、不抢、不杀人、不放火,也不动粗,可就是别想进来或出去。 有他薛一飞薛阎王的名声在,也没人敢来劝,就连知府都恨不得当作没瞧见,只要不闹出人命,绝不出面。想到这一切都是薛一飞那个男人的指挥,连翘苦笑不得,越发看不透那个男人的心。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单看他的身分,就算想娶官家的小姐也不是难事,却把事情闹得这样大,逼着她答应,这会半个颍州都差不多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怎么说。 一开始,连翘是坚定不能心软的,虽然薛一飞这个男人让她心动,她也并不想把后半生随意交出去。可随着这些天下来,那些坚持渐渐退去,只剩下无奈,就连云姨和姐妹们都恨不得她立刻答应。 自从来到弄春馆,连翘就凭着容貌做了花魁,性格又柔软,很少与人置气,这些年与大家相处得都不错,情同姐妹,可就是因为这件事,整个弄春馆都把她当成烫手山芋,劝她赶紧答应,眼看山穷水尽,如果不是门口守着两个人,就差被绑了嫁出去。 想到她竟然也能让薛一飞做出这种幼稚举动,用满楼的人威胁自己,连翘不知道该是笑还是哭。 想了半天没答案,连翘走向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门,看着冷冰冰的两个护卫,「你们请薛一飞来吧。」 「连翘,嫁人也挺好的。」 「就是。」 看着姐妹们欲言又止,羡慕或心疼的目光,连翘微微一笑,又关上门。 薛一飞来得很快,连翘刚打扮完就听到推门声,把珠钗插上去,她款款走出来。 薛一飞瞧见她的第一眼,目光就亮了,「你答应了。」 他的语气那样从容,仿佛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一样。 面对着他,反而说不出斥责的话。连翘一脸郑重,「我不做妾。」 没想到是这话,薛一飞吃惊,随即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做妾侍,既然娶你,当然是妻子,你好像误会了。」 他的反应在连翘的意料之中,连翘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意识到事情无法改变,口气舒缓一些,却依旧说出最后的犹豫,「只要你娶了我,就会有更多的闲言碎语,别管我是不是清倌,你的名声都不会好听,你想好了吗?」 「闲言碎语?」薛一飞眉梢一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关于我的闲话还少吗,只要你点头,我奉陪到底。」 院子外面的喧嚣渐渐退去,只是偶尔还有男人粗狂的吆喝声。 连翘红盖头覆面,乖巧地坐在新床上。 三天前,连翘答应嫁给薛一飞,云姨就象征性收了点赎身的银子,还把晚素一起送出来,说她们这些年相处,情同母女,连翘也帮着赚了不少,略微拿一些意思意思就好。当然, 云姨这样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薛一飞这大爷要真的抢人,她一分钱落不着也没办法,这样做个人情和薛一飞攀上关系,这颍州城谁还敢欺负弄春馆。 自从确认两人要成亲,弄春馆就都披红挂绿,喜气洋洋的,直到今天把连翘迎过来。 薛一飞这个男人好像从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以往青楼的姑娘出嫁,恨不得完全撇清关系,他却大张旗鼓地从那里接来,除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喜娘,一路上还在花轿外面跟着十几个男人,倒是他的风格。 第10章 听着房间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走近,连翘两只手绞在一起,也不知为什么心跳得厉害。 以往她就算面对再难缠的客人都不会这么慌,可只要想到要进来的人是薛一飞,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她就紧张得不行。 正想着,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大哥,我们还没闹洞房呢,你别推我呀。」这是薛三的声音,他的性格最活泼,像个孩子。 「滚!」薛一飞不客气地把人往外丢。 「大哥,我们不能走,我要闹洞房。」 「对,闹洞房。」 听着声音外面起码有七八个人,连翘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更是坐立不安。 「滚滚滚!」略带醉意的吼声雄浑有力,薛一飞干脆踹几脚把人撵出去,「谁再进来,我把他的肋骨打断。」 听着那些人像是被撵出去,连翘舒了一口气。 「大哥、大哥……」薛三最不老实,隔着一道院子还在吆喝,「大哥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欸,晚素你怎么在这里?」 像是遇到晚素,声音渐小,终于消失。 想到薛三一脸惊喜的模样看到晚素,连翘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成为一对也不错,一个活泼,一个可爱,很是般配。连翘正胡思乱想,门就被人推开,薛一飞步子沉稳地走进来。 他先是走到桌边挑亮喜烛,又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最后才靠近床边。红盖头先是摇摆了几下,然后就被人扯掉,拿在手里,骤然见到亮光,连翘眨着眼看向他。 薛一飞穿着一身红,最普通的喜服样式,可无论这衣裳如何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显得英武不凡,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梢眼角含着一丝柔和,满眼的红色让这个男人看起来不那么强硬。 「饿了吗?」薛一飞很冷静地问她,目光却不客气地打量自己的新娘子。虽然早就明白她很美,可这样看却更迷人,合身的喜服显得她的身体玲珑有致,头上的凤冠又闪闪发亮,让动人心魄的脸庞显得更加醉人,樱红色的唇瓣像是等人索取。 连翘的心跳得很快,深呼吸一次才缓缓开口,「有一些。」 把手递过去,薛一飞一脸坦然,「来。」 看着他的手,连翘极缓慢地握住,心底的慌乱却被安抚。 「慢点。」看她站起来,只是凤冠摇摇晃晃,薛一飞比她高了一个头,很熟稔地凑过去,「等等,我帮你摘掉这个。」 戴了这么久,早就脖子发酸,连翘也赞同,只是她等了很久都没看凤冠下来,「怎么了。」 薛一飞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些郁闷,「别急。」让他舞刀弄枪样样在行,可就是这东西太麻烦。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沮丧的口气说话,连翘的嘴角扬起,忍着笑,「不如我来。」 「好了。」好不容易摘掉,薛一飞又恢复冷静,装作刚才都没发生糗事一样地把凤冠放在桌上,拉着人走到桌边,「这里有点心、有酒。」 连翘当然知道这里有点心,她已经闻着味道饿了好一会,可对上薛一飞一直盯着她的目光,又觉得不好意思。 女人的心思真是比什么都难猜,薛一飞拿起点心丢一个到嘴里,「你不喜欢吃,那我教他们拿别的来。」 「不用、不用。」连翘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她红着脸拿起一个点心轻轻咬住。 衣袖被她拉着,薛一飞没有挣开,眼睛一直盯着她,瞧着那块点心被她含住,小口小口咬着,洁白的贝齿若隐若现……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一会,他的身体里一下子汹涌起欲火,像是被燃烧一般。 安静地等了一会,喉头上下滚动,薛一飞的声音有些喑哑,「就两块就饱了?」 「嗯。」 「要不要喝点酒?」 以为他怕自己噎住,连翘柔柔一笑,「好。」 看他帮自己倒了一杯酒,连翘很给面子地接过来,可才喝下去一口就被呛到了,这酒好烈。薛一飞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看她被呛到,微微一笑,「这是厨娘慧婶自己酿的酒,你慢点喝。」 「好辣。」不想辜负他的好意,连翘抿着喝下去,脸颊红晕更加明显。 等吃了东西喝了酒,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异样的暧昧涌动在两人之间, 第四章 天一亮,薛三手里拎着一根甘蔗,一路吃,一路吐,来到新房院子里瞧见晚素,眼睛就亮了,「晚素,你起得好早。」 初来乍到,晚素最熟悉的人就是薛三,他的性格活泼、热情。她看到他热情的笑脸也笑了,「我等着姑娘醒来。」 「我是来喊大哥的。真奇怪,平时这会早就醒了。」薛三随手把甘蔗掰开递给晚素,人懒懒地靠在柱子上,「来,一起吃。」 第11章 看他大刺刺的模样,晚素也不好意思拒绝,她能感觉这个府里的气氛是真的不错,都很轻松、自在,不像是在弄春馆要时时担心出现找茬的人,不由得也放下紧张。 「你起得也好早。」 「那是当然,我是最勤快的。」薛三很自豪。 晚素捂着嘴笑,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起来。 新房里,连翘隔着一道门听着这两个人的声音, 她昏了过去。 薛三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来到薛一飞身边才五年,可因为年纪最小又活泼,且身边都是哥哥,从来没人对他太严厉,某些时刻倒像是被惯坏的少年,尽管他冷漠起来也能瞬间绞杀一个人。 被晚素拉着往外走,第一次摸到女人手的薛三脸微红,幸好脸很黑,看不出来,可他确信自己听到了不寻常的求救声音,所以一直想着要一探究竟,就算是晚素把他拉走,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可三刻钟后,薛三还是绕了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比之前顺利,薛三一进院子就瞧见房门大敞,他大哥站在厅堂里,目光瞧着内房。 「大哥。」吆喝着,随意惯了的薛三一点不顾忌什么地走进了房间,看看大哥看的方向,他也笑了,「大嫂。」 连翘刚梳好头,正在戴簪子,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去微微一笑,「早上好。」 「早上好。」看着姿容出众的连翘,薛三忍不住嫉妒大哥的好福气,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媳妇。 看薛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薛一飞垂着眼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早饭准备好了吗?」 「早就好了。」薛三大刺刺地开口,「我都等了好久,你们一直不开门,兄弟们都吃完了,就等着见大嫂。」 听到这话,薛一飞意味深长地看向连翘,「以后不用过来这么早。」 「为什么?以前不都是这时候吗。」 「因为……」 脸红如血,连翘急忙开口,不给薛一飞胡说的机会,她的手指绞着帕子,轻声说道:「我身体不好,大夫不让早起。」 这个理由根本就是情急之下随意想的,偏洞百出,连翘说着又觉得暧昧,急忙补充道:「他要不要早起,不关我的事。」 看着眼前眉来眼去的两个人,薛三一脸纳闷,「大嫂生病了吗?」说着他还仔细看看,果然,见大嫂脸色红得异样,瞧着还像是很虚弱,忍不住嘱咐道:「大嫂生病就好好养着,我让慧婶做好吃的给你,实在不行就找大夫。」 急得狠狠瞪一眼薛一飞这罪魁祸首,连翘阻止,「不用找大夫,一点小病而已。」 看她又急又恼的样子,薛一飞的眼底透出笑意,又转瞬消失。虽然完全可以把不识相的薛三撵出去,可眼前的画面让他觉得很好,并不想撵人,这个府里就是缺少女人,连翘的到来弥补了这些,薛一飞很享受这种感觉,更像是家。 「那就不找,我们都是这样,扛过去就好了。」薛三大刺刺,也不勉强。原本就是如此,对过惯了苦日子,上过战场的男人来说,不是断腿、断脚都不算什么大病,他们更了解这个世道有多残忍,能活下来,跟着薛一飞,现在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很满足。 「嗯。」舒了一口气,连翘微笑着点头。幸好薛三没坚持,不然大夫来了发现她是房事过度而体虚,那不闹了大笑话吗。看一眼薛一飞,她继续忙着,以前她一直很讨厌房间里有男人出现,可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两个人并不会太难受,反而觉得很温暖。 传言中的薛阎王那么狠厉,可他身边的兄弟竟然这么大刺刺,这正是说明外人对这个男人有很多的误会,他不但不冷酷,心底似乎还很温柔,对身边的人很好……虽然看起来总是冷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连翘插上簪子,没发现自己已经改变对薛一飞的误解。 虽然大嫂很美,可也不能总看,薛三凑到薛一飞面前说话,两个人刚说了没几句,外面就传来薛二的声音。 「大哥,早饭来了。」薛二也是大嗓门,可明显他更懂规矩,没有贸然进来,听到薛一飞招呼才进屋,还怒瞪薛三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 压根不理会薛三的咋呼,薛二把几样饭菜放在桌上,「大哥,我和薛三去外面吃,你和大嫂先用。」 「我不去,我要和大哥、大嫂一起。」被无视的薛三很不高兴,推搡着薛二,「你怎么了?」 「蠢货!」骂他一句,薛二连拎带拉地把薛三揪出去。 一个不想走,一个强迫,两人推推搡搡,声音遥遥传来。 「你拉我走做什么?你再不放开我打你。」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大哥、大嫂是新婚,你凑过去做什么。」 第12章 「你管我,我是来……哎,是有事过来,对了,刚才为什么来的?」 「蠢货。」 「我想起来了,我是听到古怪的声音。」觉得这事很蹊跷,薛三还对着薛二描述一番,「你不好奇吗?我一定要弄清楚。」 抬脚把他踢得一个趔趄,早就经历男女之事的薛二有种把眼前人埋起来的冲动,「滚!」 一直听着外面两兄弟的话,连翘的脸又红了,有些气恼都是薛一飞胡闹惹的祸,薛二说了之后,恐怕薛三再也不会一大早就跑过来。 不过薛一飞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新婚燕尔,他喜欢和自己的妻子独处的感觉。 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薛一飞走到她旁边,看看她头发上颤巍巍的珠花,简单而不失柔媚,又不会太复杂,满意地扬起嘴角,像是耍把戏一样伸出手。 以为他要捉弄自己,连翘还一直防备着,谁知道这人忽然伸过手来,掌心赫然放着一只点翠钗,上面是两只并翅而飞的蝴蝶,就连翅膀都精致得像是活着一样。 连翘眼睛一亮,很小心地接过来,这钗子看起来有些年头,可被人保存得很好。连翘小心翼翼摩挲几下,越发爱不释手,「真好看,哪里买来的。」 看她眉开眼笑的表情,薛一飞的唇角微扬,口气却很随意,「我母亲留下来的,就这么一件,是我外祖父亲手做的,不值钱。」 连翘抬头看着薛一飞,他随意的模样好似完全不在意这东西,可连翘却能感觉出他对这东西的珍视,在她面前装得这么无所谓,可这些年却那么宝贝地放在身边,想也知道有多么珍视。连翘抿嘴笑了,「我很喜欢,真漂亮。」 「嗯。」 看他转身要走,她拉住他,「帮我戴上。」 「好。」薛一飞下意识回了一句,可低头对上连翘促狭的目光,又转身,「你自己戴。」 勾着他的手不放开,指甲在他掌心划了几下,连翘总算找到一点得意,刚才被他折腾得要死要活,难道还不许自己回敬吗。 「你帮我戴。」不自觉声音里透出一丝呢喃,她不肯放手。 薛一飞眼眸低垂,把汹涌的异样情绪掩饰起来,他很仔细地拿起点翠钗。 「再往上面一点。」 「嗯。」 「太高了。」 「嗯。」 「这里……我只能看到一半,好可惜,你再往前面挪一下,呀,好笨,别勾乱我的头发。」 「好。」 折腾了好一会都不见这男人不耐烦,连翘本有些不满足,可看薛一飞一本正经地被她指挥来去,心头又出现一丝暖意,「这里就行。」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还有母亲留下的钗子,薛一飞心里涌动温暖的情绪,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来吃饭吧……东西可以留给我们的女儿,你要好好爱护。」 连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跟过去,脸颊微红,「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薛一飞嘱咐道:「这东西还要留给我们的女儿,你要仔细些。」 刹那间俏脸绯红,连翘咬着唇,「你……」 「不同意吗?」他眉梢一挑。 就知道这男人不是好欺负的,还想让他不好意思,结果还是自己被欺负,他总有办法把场子找回去。连翘羞赧又无奈,只得支吾答应道:「嗯。」 「同意就好,坐下吃饭吧。」很自然地帮她盛汤,他没有多说什么。 庆幸他没有继续欺负自己,连翘看着汤碗,又瞧瞧桌上的饭菜。都是很简单的吃食,说不上精细,就连弄春馆都比不上,可分量很足,感觉就像是家里一样。 把薛一飞挟过来的菜一点点含进嘴里,连翘的嘴角微扬。她喜欢现在的感觉,虽然生活看起来没有之前精细,可让人很安心,身边是不动声色地爱护自己的男人。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再也不用担心会不会遇到难缠的公子哥,也不用时时作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 连翘忍不住庆幸嫁给薛一飞,而不是选择那些公子哥。 如果嫁给那些人,大概还能继续锦衣玉食的日子,吃着精致的饭菜,身边是听话的婢女、下人,可无论那饭菜多精致,都没有一个陪着享受的男人。然后她年华老去,无论之前多被人宠爱,一旦被厌烦,身边就只剩下自己,永远不知道夫君去了哪个女人身边,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新人,忘记旧人。 但是嫁给薛一飞,不知为何就觉得很安心,很莫名的感觉,出现得没什么道理,可她就是这么觉得。 连翘的胃口向来很小,往往吃几口就放下,可今天瞧见旁边大口吃饭的男人,竟然也跟着多吃了不少,不过那碗里还是剩下一半。看着自己剩下的半碗饭,她有些窘迫,「我饱了。」 第13章 「吃饱了吗。」薛一飞的表情惊讶,却没有勉强,反而做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动作,伸手端过她的饭碗,他继续吃,「等我,待会带你去见见家里的人。」 见他很自然吃着她剩下的饭,连翘惊讶又不安,可看着薛一飞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又微笑起来,「好。」 第五章 用过饭没多久,薛二就过来,说是家里的人都等着见新夫人。 连翘以为薛一飞说见家里人只是相熟的那些,谁知道这偌大的院子里竟是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连翘一下子就紧张得不行,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薛一飞,有些心虚,「要不然,等熟悉一些再见?」 看出她的紧张,薛一飞淡淡一笑,「不用紧张,他们都很好相处。」 「可是……」 「走吧。」主动牵住她的手,薛一飞带着她往外走。 众人都聚在主院外面,连翘一路走着的时候心里暗暗打气,希望自己不要露怯,就算她在弄春馆都能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在这里应该不成问题。连翘就这么想着,让自己始终挂着微笑,可等到来到众人面前,那笑容僵掉了。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望着站满了半个院子的男人,一个女人都瞧不见,连翘一脸愕然地看向薛一飞。 这一次,薛一飞很精准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指着那些哈哈大笑的男人,「这些都是我的兄弟。」 「大嫂好。」 男人们笑了几声,仿佛看出新来的女主人的促狭,都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最后还是薛三扭捏着靠过来,「别紧张,家里没女人,都是男的。」 话音刚落,一个粗狂的声音从旁边门口传出来,「小三你个崽子,谁说府里没女人,老娘和我的姐妹都不是女人吗,你再乱说,把你连屎都打出来。」 说着,四个高壮的女人冲出来,首当其冲就是骂薛三的那个,她手里挥舞着一根笤帚,看到连翘之后就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丢,豪爽地笑笑,「夫人好。」 后面三个也都打招呼,都是大刺刺的口气。 努力掩饰眼底的惊讶,连翘有掐一把薛一飞的冲动,这男人真坏,为什么不早点把这种情况说清楚,害她失态,可最后还是忍耐住,与那些人说笑几句。 所幸这些人都很豪迈,不拘小节,压根没看出连翘的紧张,鼓动着她说话。可连翘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薛一飞让大家自在点,往后府里一切照旧,嘱咐完,那些人一哄而散,各自去做事情,就连几个大姐也都走开,还不忘捡起那根笤帚。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着只留下两个人的院子,连翘终于回神,忍不住瞪一眼薛一飞,转身就回新房院子里。 哼,她要气死了,这男人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害她表现得那么不好,岂不让人觉得自己没礼貌。 薛一飞跟着走回去,完全没把这一场虎头蛇尾的见面当作一回事,「怎么了?」 「没什么要道歉吗?」连翘一路上没有回答,直到站在房里,含嗔带怒瞪着薛一飞,「你……都怪你!」 虽然隐约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薛一飞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你刚才表现得很好,他们都很满意。」 「怎么会满意?」连翘有些沮丧。她笨得像个木头人,肯定会被嘲笑。 「我也满意。」对她的不安觉得好笑又无奈,薛一飞的眼睛里含着一点笑意,「别担心,他们都这样大刺刺习惯了,你不要多想。慧婶就是家里的厨娘,刚才走在前面的那个,另外三个是家里清洗打扫的。」他相信慧婶一定给连翘留下很深的印象,目光有些打趣,「别看慧婶言谈不雅,人很好,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就知道这男人在看笑话,连翘嗔怪地瞪他一眼,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府里就只有这些人吗?」 「嗯。」薛一飞还很贴心地补充一句,「他们不懂什么规矩,但是做事很勤快,有什么要做的,吩咐一声就行,不用亲自动手。」 「真没人了?」 「是。」 连翘一脸惊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她嫁的这个男人有这世上最奇怪的府邸,偌大的府里几十口人,除了五大三粗,长得和男人一样高的慧婶,及三个帮着洗衣的大婶,就剩下满院的男人。想着他们说话如打雷,玩笑如打仗,连翘无语凝噎了。 很认真地看着薛一飞,连翘忍不住建议,「既然这些人都不是下人,为什么不召一些婢女来?她们做事情更仔细、认真。」 提到这个,薛一飞的目光里有些无奈,「你以为有人愿意来薛阎王的府里当差吗?」 他一说,连翘瞬间懂了。传说中杀人如麻的薛阎王府里,谁敢去啊。 第14章 就在连翘还沉浸在无奈中还没回神的时候,消失了一个早上的晚素终于出现,她手上、脸上都是黑灰,像是被人从坑里扒出来一样,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谢谢你们。」指挥着他们把木桶放在偏房,晚素走进来,「姑娘,沐浴的水准备好了,公子好。」 瞧着晚素狼狈的模样,连翘发现自己竟然没那么惊讶,还是说已经被太多的意外弄得习惯起来了。 「晚素,你这又是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晚素也是哭丧了脸,显然她也经历了不少意外。她抹去脸上的黑灰,沮丧地说道:「我想去厨房给姑娘要一些沐浴的水,可那里就一个慧婶,根本忙不过来,我只能自己烧,可是……」晚素虽然是婢女,却一直随身侍候连翘,她哪里干过这种粗活,「幸好慧婶帮我一把,可还是耽搁这么久,姑娘你别生气。」 「没事。」看晚素狼狈的模样,连翘怎么可能恼怒,还不忘安抚,「你吃过饭没有?」 「吃了。」提起这个,晚素眉开眼笑,「慧婶人很好,等着烧水的时候就一起吃了。」 看她脏着脸还笑得这么开心,连翘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家里事情很多,大家对她们的到来却很热情,就连晚素都被照顾得很好。 可无论多热情,这样纷乱的府里都不象话。 深吸一口气,连翘目光闪亮,看着自己的夫君,「我想改变一下家里。」 对她的想法投以赞赏的目光,薛一飞点头,「好,随你心意。」 「我想怎么做都可以?」 「对。」 这个男人无条件的应许给了连翘很多鼓励,走到晚素面前,连翘微微一笑,「看来,改变的事情就靠咱们两个了。走,先带我去沐浴。」 虽然连翘早就预料到改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可狠狠忙了几天,看着眼前的成果,她还是很高兴,有一种自豪感。 在这期间,薛一飞始终陪着,虽然没有插手,完全按照她的想法,可他的出现就给了连翘很多的支持,竟然没有遇到一次阻碍。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连翘惊喜得发现薛一飞没说错,府里的人都很好,虽然性格都有些大刺刺,人都很善良,对她的每一个吩咐都做到最好,还格外照顾她和晚素,不让她们多走一点路、多做一点事,只要她指挥。对她这个女主人,大家还不好靠得太近,反而晚素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回想着这些天的忙碌,连翘托腮省思会不会有哪里被漏掉。 薛一飞从外面回来就瞧见那幅画面,自己的小妻子唇角带笑,浅笑倩兮,成了房间里最耀眼的存在,可她一无所知自己有多么美好,乖乖地想着事情。 心底不由得柔软,薛一飞放轻了脚步靠近,轻轻把手掌放在她的肩头,「在想什么?」 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连翘抬头看他,眼睛里光芒闪烁,「你回来了。」 「嗯,刚才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薛一飞很自然地坐得很近,连翘却脸颊微红,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她太忙碌,这个男人总算没有纠缠得那么厉害,虽然每个晚上也都亲热好久才放过她,却没有第一次那么疯狂。 不过现在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连翘很认真地看着男人,「我有些担心,正好你帮我想一想。」 「担心什么?」 「我担心是不是改变得太多,让你的兄弟不高兴。」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薛一飞挑眉看她,「怎么这样说?」 「你看呀,我让他们把每个院子里丛生的杂草都拔了,还修缮了坏掉的路和房子,就连荒掉的小花园里都重新种上花草,打扫了整个院子,有些地方真的很脏。」 看她蹙眉把事情说了一遍,薛一飞还是没明白哪里不对,「这些做得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虽然很满意自己的做法,可连翘还是有些不安,「可是这些改变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大、太急了?应该慢慢改变才是,这样骤然变了样子,怕他们会不习惯,要是觉得我太挑剔,那不就坏了。」 终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薛一飞的脸上露出笑容,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额角,「胡思乱想,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眼底含着期待,连翘迫切希望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同,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情,他的赞美很重要,因为这是属于大家的家,不只是什么薛府、刘府,是家,她喜欢这个字眼。 「真的。」很肯定地点头,薛一飞甚至一反常态地多说了几句,「这些人都和我同生共死过,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兄弟,你不用担心会被反对,我喜欢的人,大家也一定都很喜欢。而且你做得这样好,怎么会有人不满意。」 想到那些大刺刺性格的兄弟,还有眼前这个女人,这都是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薛一飞脸上的笑容更温柔,「当初皇上和师父都留我在京都,可我不想留在那里,也是因为这些兄弟不习惯京都的束缚,他们觉得不安,所以我带着他们回来。 第15章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不想过更好的日子,之前没去做,是因为习惯了这种邋遢的状态,没人告诉他们要怎么做,现在你教大家改变,他们都很高兴。」 薛一飞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因为想让她明白那些人的心意。连翘看着薛一飞认真解释的样子,心底暖洋洋的。 她再也不会怀疑薛一飞是坏人,虽然外面的人误会他、不相信他,甚至用恐惧的口气提到这个男人,可她想告诉所有人,薛一飞很好,他是自己见过最温柔、善良的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总是不爱说话,有时还捉弄她,气势看起来也很吓人,可他对身边每个人都很好,总是想得很妥贴,这样一个智慧、温柔的男人,怎么会是坏人。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连翘笑得很满足,甚至有些庆幸没人看到他的好,不然她怎么会等到两人相遇,这样想想,连翘忍不住感谢上天。 这一次,连翘彻底放下心来,打心里把他在乎的人也当成自己的家人。 捂住他的嘴,她狡黠一笑,「好啦,我知道你想让我接纳所有人,也想他们都喜欢我,喏,你成功了,我会把他们当成家人的。」看薛一飞的眼睛一亮,她更觉温暖,「自从我父母离世,我就再也没有家人,不过现在好了,我有了那么多家人,谢谢你。」 看她说得眼圈微红,那种心疼的感觉又喷涌出来,薛一飞紧紧握着她的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他们也是,但你要把我放在首位。」 说着,把她拽到怀里,有些急迫地含住, 第六章 书房里,连翘捧着一本杂书看得津津有味,薛一飞在旁边擦拭自己的剑,两个人各忙各的,却又时时待在一起,竟然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家里原本没有正儿八经的书房,倒是很多习武练武的场子,自从连翘忙完了整修院子的事情大获好评之后,又开始接手府里金钱收支之类的琐事。看连翘那么辛苦,薛一飞带着人亲手给她修整出一间做书房,就和新房紧挨着,紧走几步就能过去。 自从连翘嫁过来,先是把府里大变样,又弄起帐本,把家里的一团烂帐收拾起来,结余的钱买了庄子,租给佃户,用来维持家用,现在连翘在大家心目中的威望比薛一飞还高。 府里随便拉个人都知道,虽然明面上是大哥当家,可事实上掌事的人就是大嫂。以前领了奉银都丢在慧婶那里,兄弟们一起花,可府里都是大老粗,慧婶也不会管帐,谁要都给,有一点花一点,不懂得计划,所以之前一年里时常拮据、困难,养着几十口男人用得多、吃得多,每到最后总会捉襟见肘,一群人急得跳脚,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才好。 现在好了,有了大嫂连翘,她不光人长得好看,还懂得多,整理了帐本和京都的赏赐,弄得井井有条,让这些大老粗的男人们连连感慨,觉得以前过的日子太惨,家里还真是要有个女人。 对于这些赞美,连翘坦然接受,越发习惯现在的生活,虽然所有人都在摸索着前进,可总体都是越来越好。 薛一飞把剑收回剑鞘,就瞧见连翘面带微笑的模样,不由得也随着微扬唇角,「看到什么好玩的,这么开心。」 把书放在桌上,连翘托腮看薛一飞,「没什么。」 看她佣懒的模样,薛一飞也不追问,走到旁边看她手里的书,见里面内容没有什么好笑,就猜到连翘应该是胡思乱想来着。 连翘大方地让了一点,之前她以为薛一飞真的大字不识,前些天才知道这男人懂得不少,还练了一手好字,只不过平时很少动笔,喜欢舞刀弄枪,就闹出这样的误会。 「你要看吗?」明知道他不爱看书,连翘还是抿嘴笑着问。 「不看。」薛一飞摇摇头。 连翘还想闹他一下,谁知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薛三活蹦乱跳地冲进来,声音很大,身后还跟着晚素。 「大哥,出大事了!」薛三大声吼,表情有些微妙,说不准是愤怒还是不安。 晚素慢了一步,进来之后看到连翘衣衫整齐,舒了一口气,有些埋怨地瞪一眼薛三,「姑娘,你看他总是这么莽撞,我都拦不住。」 「没事。」连翘不在意,薛三这阵子已经注意很多,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这么着急。 薛一飞和连翘想的一样,眼眸微抬,「什么事?」 「姓章的……章越来了。」话说了一半变了口气,薛三表情不忿,「还带着贺礼,说是大哥成亲的贺礼,我说把人打出去,可薛二不让我们这么干,非要来告诉你。」 章越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房间里寂静了一下。 薛一飞的脸色黑沉,从未有过的阴郁。 连翘和晚素相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连翘知道章越,这位章公子三十多岁,是章老员外的长子,原本家世不错,可惜近些年生意越来越小,这位章公子还也有几个相好,且养着歌舞伎,倒是把风流的本事全部通晓。 第16章 不过,这并不是连翘震惊的原因,真正的理由是,传言中,自己的夫君薛一飞是章老员外的幼子,他十年前离开章家就再没回去过,还改了姓氏,如果这传闻是真,外面来的这位章越章公子就是她的大伯哥。可是从薛一飞和薛三的表情来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故事,连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先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薛一飞笑了,冷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面色阴冷,「他还敢来,看来是还没认清楚状况,薛三,把他带到客厅。」 「是。」薛三也是愤怒得很,踢踢踏踏地走出去,还不忘带着晚素。 自从连翘嫁给这个男人,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愤怒。连翘没有说什么,站起来走到薛一飞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要我陪你去吗?」 她轻柔的声音像是一股春风,瞬间平息了薛一飞的愤怒,他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回握她的手,「好。」 既然已经成亲,薛一飞原本就没打算把这些事情瞒着连翘,不过是觉得不值一提,既然今天章越找上门来,正好把事情说清楚。 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他皱起的眉头,连翘始终笑着,口气轻松,「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笑一下嘛。」 连翘孩子气的做法让薛一飞心里一暖,他嘴角僵硬地笑笑,「好。」 「走吧,我和你一起。」既然嫁给他,无论要面对什么,她都会陪着一起。 就算是走出书房都没放开手,两个人就这么握着手往前院走。 前院厅堂里,被人瞪得坐立难安的章越脸色发白,仿佛害怕旁边的薛三他们会动手打自己,才等了没一会,在他看来却已经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听到脚步声,章越站起来走到门口,瞧见薛一飞的时候眼睛一亮,可看到他身边的连翘,和那两个人紧握的手,脸色有难看一点。 娶了一个妓女还这么招摇过市,他不喜欢这个弟弟的张狂。章越在心底狠狠啐了两口,果然是和他娘一样的贱皮子,都是自甘下贱的货色,如果不是薛一飞混好了,父亲非要他来讨好,他才懒得来。 可章越无论心里怎么看低薛一飞,脸上还是要摆出笑容,显得格外亲切一般。 「小弟。」章越迎上去,很想拍一拍薛一飞的肩膀,可瞧见薛一飞冷冽的目光,又停住,生怕被丢出去。传闻都说薛一飞是个莽夫,动不动就杀人,他不想尝试。 冷冷地瞧他一眼,薛一飞理也没理,径直带着连翘坐下,这才开口,「章大公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薛一飞直接把那句小弟忽略,让章越的脸色一红,有些恼怒他的无礼,又狠狠地压抑下去,「小弟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一家人就是要时常走动……」 手掌落在桌上,砰的一声响,薛一飞面透寒意,「章大公子恐怕是糊涂了吧,这里谁是你的小弟。」 「小弟……」还想再说,看旁边几人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动手,章越连忙改口,「一飞,今天我是来给你送贺礼的,你前些日子成亲,父亲就让我准备了贺礼送来。」 「贺礼?」薛一飞的脸色平静,口气却很冰冷,「我与你们章家没有一点往来,为什么给我送贺礼?」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父亲对你不好,可是咱们毕竟是要一家人,你就别再生气了,这都过去十年了。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为人子女的也要体恤一些,要是你能去看看他老人家,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壮着胆子把父亲交代的话说了一遍,章越擦擦额头的冷汗。如果不是被父亲逼着来,他宁愿这个冷面阎王永远别回家,不然还得分家产,就薛一飞这吓人的模样,天天看着他得少活十几年。 听到父亲两个字,薛一飞的眼睛微眯,目光带着仇恨,「章越,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从十年前开始,我薛一飞和章家就没有半点关系,那个老畜生不是我的父亲,你也不是我的大哥,如果能记住,现在就带着东西滚出去,如果记不住,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记住。」 「你、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怎么说都是你的亲人……你想做什么?」看薛一飞站起来,章越吓得抖得不停,还硬撑着叫嚣道:「我告诉你,你别乱来,父亲能认你就不错了,你别给脸不要脸,他都没怪你娶个妓女丢章家的人,你这么不知足……啊!」 话未说完,章越尖叫起来。 走过去轻而易举地把章越的手臂扭了一圈,薛一飞在他的鬼哭狼号里冷冷一笑,「身上流着那个禽兽的血,是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件事,留在章家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地狱,既然从那里逃出来,你觉得我还会跳进去? 再警告你一遍,我叫薛一飞,和章家没关系,连翘是我的女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不是你的脏嘴可以评判的,胆敢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永生永世都后悔今天来到这里。」 手臂被他扭得几乎断裂,章越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放开我吧。」 第17章 第一次见这么没出息的男人,薛三几个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笑起来,「真他娘的没出息。」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连翘听到妓女两个字也没恼怒,只是乖乖地等在那里,她相信薛一飞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无论她做了多少事,在他们嘴里多么能干,这一切都是因为背后有薛一飞撑着。既然那些事情他放心悉数交给她,这些事情她对薛一飞也很信任。 松开手,薛一飞有些嫌恶地瞥章越一眼,「滚!」 「滚啊!」薛三他们吆喝着,看章越腿软得走不动,干脆就把人拎起来,「大哥,我们把他丢出去。」 看他们嬉笑着把人带出去,薛一飞没什么表情。 这个男人静静站在那里的模样,背影如此孤单……连翘心底涌出一股酸疼,是因为心疼这个男人吧,无论他面对着章越的时候多么强悍,可这件事在他心底始终是一道伤口,只是一直在掩饰伪装成愈合得很好。 这一刻,连翘突然有一种很大胆的念头,她想了解薛一飞的一切,就连这些秘密,她愿意帮他分担所有。 连翘起身缓缓走过去,她伸手揽住男人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一句一切都过去了却让薛一飞的记忆回到从前,他的母亲去世之前也是这么说,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恨任何人,也不要报仇。 想到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竟然已经没了清晰的眉目,可他依旧清楚铭记那份温柔,抱着自己的样子像是抱着世间最好的珍宝。那幅画面美好得让人流泪,时常出现在他梦境之中,现在终于有另一个女人代替母亲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一刻,薛一飞以为心底早就愈合的伤疤血淋淋地露出来,原来它始终没有长好,只是深深地隐藏起来。 这些年里,他从来没有过谈起过往事,一直深深藏在心底,就算是对师父,也只是略略提了几句,可攥着连翘的手指,第一次有了倾诉的念头。 「我九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她是独女,因为外祖母身体不好,只有母亲一个女儿,被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养大。外祖父以前是颍州有名的手艺匠人,做的首饰很受欢迎,所以家境算得上殷实。因为心疼女儿,他老人家拒绝了很多人家的求亲,想多留几年。 直到母亲十六岁,外祖父做了好些最精致的首饰,准备给母亲当作嫁妆,找一个好人家托付终生,就算不能大富大贵,夫妻和和美美一辈子就是最大的愿望。可是,外祖父失望了。」 想到那些不快的过往,薛一飞的语气变得痛苦起来,「谁知,一个偶尔的机会,母亲认识了姓章的禽兽,他那时候家境很好,早就娶妻生子,就连妾侍都好几个,可他第一眼就看上我母亲,于是花言巧语骗到手。外祖父不同意,他就设计母亲有了我。」 听到薛一飞悲痛的口气,连翘心疼得厉害,忍不住抱紧了他,「别说了、别说了……」 尽管知道会是一段凄惨的往事,却没想到如此残忍。 薛一飞紧紧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有了我,外祖父没办法,忍痛把母亲嫁他为妾,谁知道那个禽兽不但要人,还打了抢夺外祖父手艺的主意。我出生的第三年,他让人抢了外祖父祖传的家当,偷学了手艺。 为了母亲,外祖父不忍告到官府,又觉得对不起祖宗,一年间,两位老人接连抑郁而终。母亲被蒙在鼓里,虽然隐约觉得不对,也没办法。而我九岁那年,母亲也死了,被章越的生母,大夫人责打之后病逝…… 最可笑的是,就在母亲死去不久,那个男人都没有半点愧疚,喝醉酒时说出了真相,让我知道了一切。那时候,我很庆幸,庆幸母亲没有知道真相,死也不可怕,那对她来说是解脱。成亲的第一年那个男人还装得很好,可接下来几年就原形毕露,他的身边永远有很多女人,我的母亲不过是其中一个,她那么苦,能够离开是解脱。 可是章越的母亲并没有打算饶了我,没了母亲,我在章家的日子更加难熬,她污蔑我不是章家的血脉,差点被下人打死,幸好还有老管家时不时给我一口吃的。我十五岁的时候,老管家去世,那个家对我来说成了地狱,我急不可耐地逃走,十年未归。」 「薛一飞……」抱紧了男人,连翘的眼泪一串串落下。 当初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虽然觉得里面有夸张的成分,却也没有站在薛一飞的角度替这个男人想过,可是现在听着残忍的真相,她真的很心疼。 心疼他一直被人误会至今,心疼他把这些深埋在心底,他外祖父一家和母亲那么可怜,虽然经历了很多痛苦,可他们已经解脱,只有薛一飞还活着,并且没有一刻忘记这种仇恨,他甚至不想称呼那人名字。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让十五岁的薛一飞决心逃走,宁愿死在外面都不愿意回来,她想象不到,却也不敢多想。连翘只要意识到在那些年里,他随时都可以死去,那种强烈的悲痛感就涌出来。经历过家人逝去的悲伤,她最能理解这种感受,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比这男人幸运太多。 第18章 虽然她沦落青楼,却始终能保持清白之身,虽然被人话病,却没人真正伤她性命,还嫁给这个男人。可他呢,这些年里没有人听他说出这些苦痛,为他心疼、担忧,就连回到颍州,那些真真假假的往事还被翻出来伤害他。 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薛一飞眼底流泻出暖意,他转身过来,看着连翘眼里的泪水,脸上露出一点苦笑,「傻瓜。」 他知道连翘是在为自己心疼,这让他觉得很暖。 虽然兄弟们也都隐约知道他和章家的关系,可男人之间很少表达感情,他们能够站在他身后随着冲锋陷阵,却永远解不开他的心结。可连翘能,除了她,没有别人。 说出这些秘密,竟然那么轻松。紧紧拥着她,他深吸一口气,「别哭了,我现在很好不是吗?」 「我知道。」他的安慰让连翘泪落得更凶,抱着他不想放开,「我就是想哭。」 她觉得好委屈,替薛一飞。 纵容地抱着连翘,他的表情轻松很多,「一切都过去了,不用担心,那些年在外面虽然辛苦,可比留在章家好得多,起码活得很有尊严。」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用命换回来,谁也夺不走,至于章家的东西,他也不稀罕,丢到街上都不会碰,会脏了他的手。 「你在外面过得一定很艰难。」无论他怎么说,连翘还是不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不喜欢把辛苦告诉别人。 「还好,最开始的几年比较难,后来从军遇到师父,薛是我母亲的姓氏,一飞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字,希望我忘记前尘,一飞冲天。薛二、薛三都是孤儿,他们投军后到了我手下,一开始不服管,被我教训几次,后来倒成了最好的兄弟,就连姓氏都跟着我姓薛。」 提到薛二、薛三,连翘终于破涕而笑,「他们的名字好怪,为什么不想个好一点的,真是敷衍。」 这事想起来,薛一飞也是哭笑不得,「他们不认识多少字,又不耐烦学,嫌弃我起的名字麻烦,学了好多天还是不认识,干脆就改叫薛二、薛三。」 「倒是简洁。」 听出她话里的打趣,薛一飞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这个女人因为自己难过,下定决心以后决不允许让她伤心流泪。 「是啊。」 想到他在这个地方经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连翘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抱着他,静静开口,「我们去京都吧,或者别的地方,无论是哪里都好,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一句天涯海角击中了薛一飞的内心,他立刻领悟话里的意思,喟叹着拭去她垂在脸颊的泪珠,温柔地解释道:「别担心,我不会因为留在这里就忘不掉痛苦,今天把一切说出来就已经放下。我回颍州,是想把薛家留下来,外祖父一生辛劳,却死不瞑目,我要证明给他老人家看,薛家人没有死光。 至于那个人,我还没放在眼里。他之所以让章越三番两次来找我,不过是看我成了现在的样子而心虚、胆怯,怕我对章家下手,如果那些年里我死了,大概连我的尸首在哪里都不会担心。」 想到章越胆颤心惊的样子,薛一飞不屑地一笑,「只可惜,他把我看低了,母亲离世的时候就让我不要报仇,我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可我不亲手毁了章家,也不代表饶恕,直接让他死去,这样的惩罚太便宜了。 我要留在这里,让他亲眼看着章家败落,让他和章家人一辈子都胆颤心惊的过日子,就算他死了,对整个章家来说,我永远是他们的敌人。」 听到薛一飞的解释,连翘很安心,这个男人比想象中更理智。 至于章家,既然是薛一飞的仇人,也永远是她的仇人,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抉择,她都一起面对。她没办法想象一个父亲竟然这么残忍,抛弃亲生孩子,污蔑他不是自己的骨肉,让他流落远方,就连现在来求饶,还是派来一个压根看不起薛一飞的章越。 他们成亲这么久,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才送来贺礼,这礼物来得还真是很早呢。想到这些,连翘一点都不怀疑那个人当初能做出那些残忍的事情,他压根就是个蠢货,留下一堆败家子,却把薛一飞赶出去。 「无论你在哪里,我陪着你。」连翘只想对薛一飞说这话,发自内心地想要告诉他,「我只想让颍州的百姓都能看清楚章家人丑恶的面目,让那些误会你的人都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都理解你。」想到外面还有很多人喊薛一飞薛阎王,她好心疼。 让她孩子气的话逗得露出笑容,薛一飞亲吻她的额角,「傻瓜,现在已经很好,我有了你和这些兄弟,此生足矣。真庆幸我选择回到颍州,如果不是回来,我怎么会遇到你。」 听到这样缠绵的情话,连翘心里甜得像是吃了蜜一样,忍不住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脸颊。 手臂揽着她的腰让她能够贴近自己,薛一飞低着头索要更多。他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两个人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第19章 两人亲热得如火如荼,薛三刚冲进来,一眼就瞧见这画面,后退几步,拔腿就要往外跑,「啊,我什么都没看到。」 吻得忘乎所以,连翘被这一声吓到,连忙挣开束缚,看到薛三的背影,跺了一下脚。 薛一飞依依不舍地放开连翘,看她羞红了脸往里面跑,薛一飞没有阻止,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饰不掉,轻咳一声,他喊住薛三,「回来。」 薛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矂红了脸,磨磨唧唧地蹭进来,「大哥,我下次一定记住,再也不随便进来了。」 冷哼一声,薛一飞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以后成亲了怎么办,难道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 「大哥我错了……呃,你刚才说什么,我成亲……」 对于薛二、薛三,因为是贴身的人,薛一飞对他们更亲厚一些,当作亲弟弟一般,薛二喜欢隔壁街上人家的一个女儿,虽然一直没说,可也没瞒着。而薛三孩子性格,可也十九了。 看薛三有些尴尬还有些期待的表情,薛一飞轻声开口,「晚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瞧着不错,要是你能稳重一点,寻个好日子就让你和薛二都成亲。」 「大、大哥。」这一次,薛三结巴了,「你、你说什么呀。」 「哦,你不喜欢晚素。」薛一飞挑眉。 「我、我……反正不急,大哥你看着办就好。」薛三咬咬牙,红着脸,生怕他继续说出让自己害羞的话,连忙说清楚这次来的原因,「大哥你猜我把姓章的怎么了?」 看薛三兴奋的样子就知道薛三肯定做了什么,薛一飞也不好奇,他根本不在乎章越,「你做了什么?」 「我把姓章的扒光了!」提到这个,薛三笑得合不拢嘴,他高兴得就差跳起来,「让他来找事,咱们不去找他,他还敢找茬,我把姓章的扒得只剩一条裤子,让他这么回去,就是咱们就在一条街上,离得太近,还想让他去最热闹的地方走一圈,薛二不让我这么干,就回来了。」 「胡闹。」 听薛一飞的口气压根就是不在意,薛三挠挠头,「放心吧大哥,我就对章家人这么干,要是别人才不会。」 「嗯。」 「那、那我先走了,大哥你去陪大嫂吧。」薛三嘿嘿一笑,走了两步停下,张着嘴想说什么又憋回去,最后撂下一句,「大哥,我成亲的事不着急,我不急,反正晚素也挺喜欢我的,就都交给大哥你了。」说完这话,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着那个狼狈逃窜的身影,薛一飞忍不住摇头笑了。 在他没成亲之前,兄弟们没有一个想要媳妇,可自从连翘出现,似乎这个府里到处都弥漫着春意,就听说的已经有好几个在外面有个相好,一个个蠢蠢欲动,又不好意思主动提。看来,自己要好好为他们打算一下了。如果家里能再有孩子的声音,似乎很不错。 想起连翘,薛一飞循着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而薛三直奔晚素的住处,想把这事情告诉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忍得很难受。 而在薛府外街头的章家,狼狈如乞丐的章越被人抬进家里,扯着嗓子鬼哭狼号,引得一群下人包围住他,他抖得很厉害,颤巍巍地像个病人,可眼神却很恶毒。 看到老朽无用的父亲,章越更加痛恨,都是父亲的错,凭什么让他去讨好那个小畜生。 他要报仇,要杀了薛一飞,今日之辱,他一定要讨回来。 第七章 用过午饭之后,连翘睡了一会,醒来之后就带着晚素一起收拾房间。 虽然很多繁重的事情有男人们代劳,她们只需要指挥,可这些细致的事情还是要亲自来做比较好,正好薛一飞不在,两个人难得凑在一起。 因为惧怕薛一飞的气势,晚素这些天很少贴身陪着连翘,觉得这样的时刻格外可贵,「姑娘,这些天我可想你了。」 「想我?」含笑看着她,连翘打趣,「咱们都在一个院子里,想我就到我身边来不就好了。」 「那不是公子一直在嘛。」晚素有些怯怯的。 「他又不能吃了你。」提起晚素对薛一飞的畏惧,连翘也是哭笑不得,薛一飞明明就是很好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晚素就是怕他怕得厉害,不由得好奇,「你到底怕他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公子看起来很厉害。」晚素捂着胸口,「反正看到就觉得好紧张。」 连翘想到当初第一眼瞧见薛一飞也是被震撼到,不过很快就改变看法。又看晚素怯生生的表情,连翘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她眉梢一挑,笑容狡黠,「那你不怕薛三,我看你们走得很近,是不是……」 蓦地涨红了脸,晚素一脸娇羞,「什么呀,姑娘都不要乱说,人家哪里和他走得很近,根本什么都没有。」 第20章 「既然没有,那你紧张什么?」连翘打趣。 「姑娘。」拉长了音调喊她,晚素羞得几乎要藏起来,现在府里人都拿他们两个开玩笑,谁知道连翘也这么说。想到这,晚素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我对他没有别的想法,姑娘不要多想。」 「这么说,是薛三自作多情?」学薛一飞绷着脸,连翘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告诉薛三别再痴心妄想,再给他找个媳妇,不然他知道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多难受。」 「不要!」急切地说完,晚素才从连翘的眼睛里看出这分明就是套自己的话,脸色更红,扭捏着晃晃身子,缓缓开口,「也不是没……反正就是觉得人不错。」 「笨蛋。」指尖在她的额角点了一下,连翘微笑,「他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他。」 「姑娘,喜欢、喜欢是什么感觉?」 听到这话,连翘的脸上露出柔情蜜意的笑容,心底冒出薛一飞的影子,「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让他开心,心里、眼里都是他,只要他站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看不到,只有他是最清晰的,有时候你甚至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只因为他喜欢。 想到他就会想笑,可又怕人发现,这个人就像是你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的一个眼神都那么重要,让你欢喜,让你难过。」 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吗?晚素的眼神迷蒙,脸上却带着欢喜的笑,她对薛三似乎也有些同样的感觉呢。 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有些神情恍惚。 薛一飞走进来,脚步放轻,等了一会不见两个人回神,只能轻咳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咳嗽声打断了思路,两人的目光都转向薛一飞,晚素是畏惧,连翘是欣喜,又有些脸红,怕他听到刚才的话,又希望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连翘脉脉含情地看他,询问道。 「刚进来。」 「那你刚才有没有听到……」 薛一飞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意识到话里的意思,眉梢一挑,「你们说了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没有。」连翘松了一口气,也有点失落,她走过去,「看你,出了一身汗,晚素,你去喊薛三帮着准备沐浴的水。」 「好。」晚素巴不得快点跑,连忙答应。 看晚素离开,薛一飞把目光落在连翘为自己擦拭脸颊的手上,很享受她的温柔,「这些天都没练得这么痛快。」 「开心就好。」 自从那天章越来闹了一场,薛一飞的情绪就一直有些压抑,虽然对着她的时候还是那么温柔,可连翘就是觉得这男人心里还憋着一股火,所以薛三一大早和薛二打起来,谁也不服谁,喊薛一飞看两个人谁更厉害的时候,她就鼓励薛一飞也去练练。 果然,经过这一场大汗淋漓,薛一飞的情绪好了很多,总算把心里郁积的火气发泄出去。 想到刚才的事情,薛一飞很有兴致,「刚才我把他们四个人都打倒了,薛三这会肯定找晚素抱怨,下一次带你去看。」 「我才不去。」连翘俏脸微红,「上次晚素不小心看了一眼,说你们都是光着上身……」 「那我让他们穿着不就好了。」薛一飞喜欢她的羞涩,忍不住逗她,「只剩下我一个人光着,又不是没看过。」 被他戏弄的话弄得脸颊通红,连翘嗔怪地瞪他一眼,「谁稀罕看。」 说着转身欲走,却被薛一飞抱个满怀,「不准走,我和他们在一起,你就不想我。」 「不想。」 低头在她耳边轻嗅,他低语道:「我想你。」 他的身上都是汗,几乎把衣裳湿透,一股淡淡的汗味传到鼻息,连翘却丝毫没有觉得讨厌,反而红着脸,觉得那味道里有很浓的暧昧气息,怕他又要胡闹,身上还带着他昨晚留下痕迹的连翘忍不住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下,「别闹了,小心被人看到。」 「那又如何。」薛一飞说完这话,嘶的一声倒抽一口气。 连翘也发现了,立刻意识到是自己掐他那一下,可这个男人肌肉结实堪比石头,自己打他的时候都比他还疼,这一次怎么了? 倏然挣脱怀抱,连翘急忙扯开薛一飞宽大的衣袖,看到半个手臂上都是肿黑的痕迹,目光里一下子就多了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连翘的惊慌,薛一飞的表情很淡然,像是完全没把这伤痕当作一回事,「没什么,刚才有人使锤,比武的时候不小心被打飞出去,我帮薛二挡了一下。」 他轻描淡写地一说,连翘却紧张得浑身绷紧,「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真的太不小心了。」 「习武之人碰到这种情况很常见。」薛一飞能够理解她的担忧,温柔地安抚,「过些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第21章 「经常碰到!」连翘更加不安,「你以前也都经常受伤吗?」 看她急得几乎要哭,薛一飞心里一暖,换了一种说法,「没有,没遇到过,都是他们被我打得满地乱跑,放心吧,下次不会了,就算为了你,我也不能受伤。」 这话让她终于安心一些,可看着那大片的瘀痕,又心疼得难受,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安慰她,便也不想让他担心,只能乐观一点,「我去给你找大夫,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不用,没伤到。」用另一只手抱住她,薛一飞轻笑,「这点伤算什么,找大夫倒让那帮小子笑我,真的没事。」 「我才不管是不是小伤,这样就是要包扎。」自从嫁过来,连翘还是第一次使性子,可她就是忍不住,看着男人漫不经心的表情,有些恼怒和不安,「我不管之前你们都是怎么做的,以后一定要小心,我不想天天看到你受伤,既然不肯找大夫,我帮你包。」就算她被人逼着跳下水的时候都没这么恼怒过。 薛一飞看着连翘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很暖心,不但不反感,倒是很喜欢这种有人为自己担心的感觉,点点头,「好,柜子里有跌打伤药,拿来帮我包。」 听他的指挥找到伤药,连翘又从房间里找到一些柔软的白布,先轻轻拭去手臂上面的脏污,这才洒上伤药,小心翼翼地把布条缠上去,动作轻巧地像是怕把他弄痛。 对于这种瘀肿的伤口,外敷药实在是没多大的用处,可看她认真的模样,薛一飞没有说出来,倒是很享受得看着她温柔地缠了几圈布,又小心翼翼打个结。 瞧着这个女人为自己担忧不止的可怜模样,他的心里却只有满足。娶了这个妻子,当真很值得。她不只模样好,还温柔、能干、会持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那么聪慧,怎么能让他不得意。 要知道以前受了更重的伤也都是薛二、薛三帮忙,可男人的心思粗糙,动作也重,压根就没有连翘细致,每次都粗手粗脚地随便撒点药包起来,有些时候还被弄得出一身冷汗,现在被她温柔地对待,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帮薛一飞包扎完毕,又把东西一一放好,连翘走回来,轻轻抚弄着,「答应我,以后都要小心些。」 「好。」 得到他的承诺,她的脸色终于放松一些,「这会晚素应该准备好热水了,正好让你沐浴,不过这只手要小心,不能沾水……」想到薛一飞不一定那么仔细,又补充几句,「沾水也没关系,没有外伤,热水熏蒸可能还好得快一些,沐浴之后我再帮你包上。」 眼神暧昧地看着连翘,薛一飞的话弦外有音,「要是怕我做得不好,你陪我沐浴不就好了。」 听他透着深意的话,连翘的小脸红起来,她瞪一眼男人,「你……想得美。」 「你不愿意?」指尖在她的脸颊上划弄几下,他轻笑,「不是担心我弄伤自己。」 「我才不。」若是平常连翘还会考虑一下,可想到他身上的伤口,立刻就打消这个念头,她若进去,他一定会闹上一场,可又拗不过他,干脆就等在外面。 挣开他的束缚,连翘狡黠地一笑,「我去喊薛二来帮你。」 薛一飞笑着摇摇头,他没有坚持,「好吧。」 看他答应,连翘去外面喊了薛二来帮忙,不过是帮着抬抬水之类的粗活,男人沐浴没什么花样,薛一飞又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才两刻钟就出来。 很大力地把木桶搬出来,薛二接过连翘准备的新衣裳走进去,连翘正在犹豫要不要回房等待的时候,就瞧见薛三一脸纳闷地冲进来。 「大哥、大哥?」 「这里。」招呼薛三一声,连翘解释道:「他还在更衣,怎么了。」 「一封信被人钉在门上。」把信递给连翘,薛三凑过来看,「大嫂,看看写了什么,是不是谁家来挑衅?敢往咱们门上钉。」 信上有一个口子,应该是薛三说的被飞镖穿过的痕迹,连翘没有多说,打开看过之后却一脸纳闷。 「写了什么?」 展开给薛三看一眼,连翘念出来,「就一句话,申时初刻,去东街钱庄,有人来接。」 「没别的了?」薛三拿过信,前后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除了这句话外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来人没留下姓名,甚至没说信给谁,到底是什么意思?东街钱庄倒是知道,那里就一家。 正想着,薛一飞换上干净的衣衫走出来,一眼就瞧见薛三手里的纸,「怎么回事?」 「一封怪信。」 有些意外地接过来,薛一飞看了一眼,目光就变了,微微一笑。 看他的样子知道是谁的信,又没有半点愤怒,连翘立刻意识到或许是朋友,「朋友吗?」 第22章 「一个故人,这是她的字迹。」薛一飞微微一笑,随手把信丢给薛三,又温情脉脉地瞧着连翘,「不是敌人,不用担心,我去见见就回来。」 既然不是敌人就没那么担心,连翘颔首,「好,薛三陪你一起吧。」 「嗯,走。」 薛一飞出去之后,连翘就到书房里看了一会书,她并非不好奇,只是相信薛一飞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没有多想。 不过半个时辰后,门上被插上第二封信的时候,她着实好奇了。 「一刻钟后,东街钱庄有人迎接夫人。」 这一次,信封下面画了一朵花,看着像是出自一个女人手笔。这信是薛二先知道的,他性子有些急躁,最厌烦这种畏畏缩缩的行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大嫂,别理这些人,不知道是谁闹着玩。」 他这样说,表情却很严肃,显然也看出两封信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你猜这是要做什么?」连翘询问薛二,从他烦闷的表情能看出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怪薛二发火,这种行径一看就不像什么光明正大之辈,「第一封信先把大哥引出去,现在又来一封,说不定没怀什么好心思。」 连翘想了想,没什么头绪,可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什么陷阱,「也许不是。」 「无论是不是,你都别去,要是真有意外怎么办。」薛二想得很周到,也很理智。 「你陪我去不就行了。」连翘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倒是兴趣十足,而且看薛一飞当时的反应是知道这人是谁,要是有危险,以他缜密的个性一定会提前作好准备,「既然人家来邀请了,咱们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去准备马车。」 看她那么感兴趣,薛二也没有多说,「好吧,我多带几个人。」 「嗯。」连翘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待会我去门口,你先等一会。」 「好。」 送走了薛二,连翘也没有刻意装扮,简单换件衣裳,挽个头发,最后离开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拿出放在盒子里的点翠钗簪在头上。 按照信上的指示,他们先去了东街钱庄,果然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连翘坐在马车里,赶车的是薛二,旁边还有三个人骑着马。看到他们走过来,还是这种防备的阵势,那男人目光正直,像是一点不觉得意外,不卑不亢,倒不像是什么宵小之徒。 「夫人,我家主人久等了,请。」 连翘压根没有露面,隔着帘子轻轻开口,「麻烦前面带路。」 那人也骑着马,一行人跟着他慢慢走。 见到人的时候,薛二的警惕性就少了很多,这人实在不像是坏人,没有带着他们去荒郊野外,像是要去闹市。 而且,薛二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偏偏又想不出哪里见过,想来想去没头绪,反正确认不是敌人就好,如果真是敌人早就看出来了。 「这人我应该见过。」薛二隔着一道帘子开口,「不用紧张,应该不是宵小。」 「嗯。」 连翘本来就没多紧张,始终认为可能是薛一飞故人的一个玩笑,可等到马车停下,她出来看到那幢熟悉的院子的时候,表情惊讶起来。 「满香苑。」连翘开口,看着那男人,不知道来青楼是什么意思。 薛二也冰冷着脸,像是想把他的头扭下来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主子在里面等着。」男人始终没害怕,也不紧张,「薛公子也在。」 如果之前还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会连翘也真的开始考虑这位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在颍州,但凡是时常出入风流场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弄春馆的她和满香苑的卿芷不和。 对于卿芷,连翘并没有半点厌恶,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可这位卿芷姑娘就是喜欢与她别苗头,无论是收的礼物还是得谁家公子的青睐,都恨不得一比上下,每次见面都极尽讽刺,恨不得打她一样。听说她要嫁给薛一飞的消息传到卿芷耳朵里之后,卿芷大醉了两天,一直骂她狐媚子。 如果是别处,连翘还不会多想,现在却开始疑惑请她来的人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既然有人设了局,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用眼神示意薛二别发怒,连翘微微一笑,「请前面带路。」 无论是谁设局,连翘压根不觉得这是侮辱,自己出身青楼,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薛一飞能够不在乎这些甘愿求娶,她有什么好怕。 进了满香苑,里面安静得奇怪,像是被人包了场子。楼上还站着几个姑娘,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姑娘们先是对着男人偷笑讨论,等看到连翘,目光里又涌出嫉妒和羡慕。 薛二第一次被这么多女人打量,有些不自在,可他这会没心思胡思乱想,想着要是这人有什么坏心思,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帮大哥解围,万万不能让大嫂误会。 第23章 就算是连翘也不由得多想,以为自己会「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或者听到不该听的,这都是女人擅长玩的小把戏。 带着一点好奇,他们走到楼上雅间,意外的是,房门虽然关着,里面却只是传来隐约的琵琶声,并没有什么暧昧声音。 「主子,人到了。」男人走上前敲门,然后,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走出来,「请进。」 看到小厮的第一眼,连翘就知道这是女扮男装,她不动声色地走进去,瞧见房间里桌边的两个人。 「连翘。」端着茶的薛一飞满是惊讶,却没有半点惊慌,只是疑惑她为什么出现,他起身走过来,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怎么来了这里?」 旁边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眉清目秀,瞧着模样很标致,就是看着有些傲慢,还有点孩子气,因为薛一飞走过去之后,她的眼神是跟着过去的,那里面有点挑衅,好像是迫不及待想承认这一切都是她搞鬼。 微微一笑,连翘也没有揭穿,反而露出几分戏谑,「你猜?」 看连翘偶尔露出的调皮,薛一飞很喜欢,下意识地在她额头上蹭了一下,「猜不出。」 他们说话的时候,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开口,大家都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亲昵,有些钦羡,只有那位小公子不满地踢了一下脚,冲过来,「是我叫她来的,怎么样!」 对这个答案薛一飞没有多少意外,只是第一眼没仔细想,现在看到薛二就猜出一定有什么蹊跷,如果是连翘主动出来,没必要身后跟着许多人,明显是遇到意外情况,一直防备着。 「你这是要做什么?」对上小公子,薛一飞的口气有些无奈,「你想见我的妻子直接告诉我就好,何必这么折腾。」 「我喜欢,你管不着。」女扮男装的小公子气呼呼的,「这里这么多人,你们的手可以放开了吧,又没人分开你们,何必握得这么紧。」 她话音刚落,在一边弹琵琶的卿芷盈盈一笑,走过来,「正是这话,难得连翘妹妹来我这里,都是熟人,大家这么紧张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连翘终于把目光看向卿芷,轻轻一笑,「卿芷姐姐,打扰了。」 意识到连翘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卿芷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恨,指尖狠狠掐在掌心,又扬起嘴角掩饰过去,「难得几位贵人一起光临,请坐吧。」 听卿芷这么说,连翘也没反对,对着薛一飞盈盈一笑,「好。」 「既然要留下,我去让人准备上好的茶水。」卿芷看着薛二和下人们都退下,她有些尴尬,也跟着离开。 第八章 等卿芷出去,各自落坐之后,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奇妙,连翘想起方才卿芷离开前有些得意的神情,就觉得好笑,知道这位卿芷姑娘还是把自己当作敌人了。 就算坐下也挨着连翘,薛一飞看着旁边的男装的姑娘,语气还是无奈,「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场把戏。」 他猜想把连翘带来的把戏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所以觉得无奈。 意外的是,那位姑娘没有回答,反倒是疑问,「我和你的新夫人都不认识,你不介绍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连翘觉得这位姑娘似乎有些敌意。 尽管有着这样的疑惑,连翘脸上却没露出半分不快,微笑着看她,「这位妹妹是从京都来的客人吧,一飞接到信的时候,神神秘秘的也没告诉我,倒是妹妹的人把我带来了。」 没想到连翘一下子就识破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还听出是自己的京都口音,这让她有些恼怒,「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这没有什么。」连翘看一眼薛一飞,这个男人始终盯着自己,她轻笑,「不过是看得多了而已。」 青楼里面这种把戏数不胜数,为了讨客人欢心,身边的姑娘都穿过,她的伪装实在是不怎么高明,漏洞百出。 看连翘笑得这样温柔,姑娘倒更加生气地,口气很冲,「那倒是,你是妓馆出身的,也难怪懂得这么多。」 这话一出,薛一飞脸色一沉,「凌嫣然,谁教你这么说话,没有一点规矩!」 看薛一飞脸色如此难看,连翘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他手掌,没有一点怒气,「你和姑娘家置气做什么,她说的也没错。」 「你别帮着她,姑娘家口吐恶言,像什么样子。」 被唤凌嫣然的姑娘气得站起来,凶巴巴地指着薛一飞,「你骂我,你竟然为了别人骂我,以前你都舍不得骂我一句的。」 「所以才把你惯坏了!」薛一飞瞪她一眼,又朝着连翘无奈地笑笑,「她叫嫣然,是我师父最小的女儿,从小被惯坏了,你可别生气。」 「原来是凌将军的女儿,我怎么会生气,你小看我了。」 第24章 薛一飞最喜欢连翘这样嗔笑的模样,妖娆到极点,总会让他心痒难耐,忍不住亲近。这会眼里、心里都只有连翘,倒是把旁边的凌嫣然忘记了一般。 「我知道你大度。」 「那你还担心。」 「因为我担心你。」薛一飞含笑。 凌嫣然看着他们亲亲我我的,你看我我看你的,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让她气得俏脸绯红,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喂,就算你们感情再好再情深似海,也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我好不好!」 连翘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看着凌嫣然,「怎么会呢。」 「还说不会,分明就是无视我。」凌嫣然瞪着连翘,尤其看到她头上的点翠钗,更是恼火,气呼呼地瞪向薛一飞,「薛一飞,你把钗子给了她了?」 看凌嫣然指的是连翘头上的点翠钗,薛一飞点点头,「怎么了?」 「怎么能给她,那不是你母亲的遗物吗,我一直以为你会留着给……」把最后一个我字急忙咽下去,凌嫣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道:「反正不能给她,你拿回来。」 「她是我的女人,为什么不能给?」薛一飞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凌嫣然在想什么,明明之前这丫头还挺乖巧的,虽然有些盛气凌人,性格却还不错,怎么现在就像个小刺猬。 「我讨厌你!」凌嫣然火大得不行,还一脸委屈,「你根本不知道人家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就算我弄不到,不还有师父可以帮你,他最宠爱你了。」薛一飞觉得有些头疼,有凌嫣然在这里对比,连翘的懂事乖巧简直就是可贵到了极点。 「薛一飞!」凌嫣然气得跺了跺脚。 看她三番两次称呼自己的名字,薛一飞也有点不悦了,「喊我哥哥。一年没见,你就学着没礼貌了。」 「谁要你做我的哥哥,我要点翠钗,你让她还给我。」 「别胡闹,不然我就把你送回京都。」 「你欺负我,干脆打死我好了,反正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下来的,就当我还你。」 「你……」面对这样刁蛮不讲理的凌嫣然,薛一飞头疼得要命,再看连翘,发现自己的小妻子竟然还一脸兴趣盎然地听着,更是头疼,两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不错。 接收到自家夫君求救的目光,连翘眼底都是笑意,却没打算帮忙。 现在她确定自己没有想错,这位凌嫣然姑娘对自己真的有敌意,至于理由,大概只有一个,她喜欢薛一飞,或者说一直喜欢薛一飞,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没想到被自己半路劫了人,所以才有这么大的火气。 不过那句救了她,显然里面有故事,她倒是很想听一听。 连翘笑着看薛一飞,「你救了嫣然姑娘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家里人说过。」 「你当然没听过。」提到这个,凌嫣然底气十足,「那是好几年前……」 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薛一飞连忙截断凌嫣然的话,「我来说吧,早些年我认了师父,跟他在守在边城,她从京都来探亲,那里荒蛮未开,环境极其恶劣,但这丫头胡闹骑着马出去玩,迷了路还遇到了狼群,是我找到她,将她带着逃出来的。」 薛一飞虽然说得很简单,但连翘却能听出那里面的惊险,不由地瞪大眼,「你们都没受伤吧。」 听她这样问,正中凌嫣然下怀,一脸得意地说,「我没受伤,可是一飞哥哥因为保护我被狼抓了几下,回去之后烧了好些天,哼,告诉你也没关系,他都能为了救我而舍命,说明我和他的关系可好了。」 看凌嫣然一脸孩子气的得意,连翘哭笑不得,也觉得惊险,心疼薛一飞那时候受的伤,「太危险了,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冒险。」 「放心,我有答应过你以后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薛一飞看懂她的担忧,安抚说道:「再说那时候没办法,这丫头太胡闹,也不能见死不救,那次惊险倒是给了这丫头一个教训,这几年老实了不少。就是现在不知道她跟谁学的,这么没规矩。」 「你又骂我!」凌嫣然像个时刻准备抬爪子挠人的小猫,听到这话就炸毛。 「一飞没有骂你的意思,是在担心你。」 「说得对,她就会胡闹。」说着薛一飞又想起一件事,看着凌嫣然追问:「对了,你刚才一直没告诉我到底来颍州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京都,师父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怕什么,我带着侍卫,谁敢欺负我,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知道如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知道还要扯到什么时候,薛一飞干脆直接打断,「你就直接告诉我为什么来颍州,师父知道吗?」 「当然知道。」凌嫣然理直气壮,「还不是你突然成亲,大家就准备了很多贺礼,我就送过来了。」 第25章 「让你送?」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这个不重要。」看薛一飞盯着自己,凌嫣然有点心虚,「不是又怎么了,我说要来看你,父亲就答应了,只不过那些东西还都在路上,有人之后会送来,我只是先行一步而已。」 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听话,可在确认凌嫣然不是偷偷跑出来,薛一飞总算松了一口气,「你又胡闹。」 「你又说我。」 凌嫣然气得差点蹦起来,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卿芷笑着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壶茶,「这是怎么了,小公子怎么瞧着像是生气了呢。」 卿芷一来,凌嫣然没有继续多说,她不喜欢连翘,可也不喜欢卿芷。在她眼中,这些女人都是狐狸精,抢走了她的一飞哥哥。看这个叫连翘的女人也不怎么样嘛,真不知道一飞哥哥为什么喜欢她,既然自己来了,就要把人抢过来。一个青楼的女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和自己抢。 卿芷擅长察言观色,看出自己不受欢迎,放下茶壷之后,脚尖往放在旁边的琵琶山踩了一下。 一声脆响,弦断了。 「哎呀,我的琵琶坏了,各位稍等一会,我去里面换上新弦。」 看卿芷往里面走,凌嫣然指着连翘,「你也去,我父亲有话让我对一飞哥哥一个人讲,你别听。」 「凌嫣然!」今天被气到的次数比一年分的还多,薛一飞无奈透顶。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难道连你师父的话你也不听了。」 手指在薛一飞掌心勾了一下,连翘站起身,「没什么,我去帮卿芷姐姐换弦,待会就过来。」 看着连翘善解人意的笑脸,薛一飞只觉得委屈她太多,可提到恩师,他还是同意了,他声音轻柔下来,「好吧,谈完咱们就回家。」 随着卿芷进了内房,连翘也没刻意去听外面说些什么,倒是卿芷进来之后就随意把琵琶丢到一边,脸上的笑容尽数退去,只剩下冷漠。 早就看出琵琶弦断是她做的手脚,连翘对这种变化也没意外,「我不会修琵琶。」 「我也不会。」冷冷一笑,卿芷压低了声音说话,怕被外面的人听到,脸上笑容似笑非笑,「你倒是装得很大度,怎么,重新来到这种地方有什么感受?」 「没什么感觉。」 最厌恶的就是连翘那种淡然的笑,卿芷表情扭曲,「别装了,露出你本来的面目吧,是不是想着这辈子再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你的男人却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卿芷的话很暧昧,但对连翘来说却很好笑,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我好像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谁说我是针对你,我才不是。」被人说中心思,卿芷怔了一下,又轻笑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着我就像个笑话,觉得我攀不上你的男人,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外面那个小贱人喜欢你的夫君。怎么样,有人和你抢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你能怎么办,就算人家都找上门来,你也只能装作大度和我待在这里,忍着难受。」 「你……」连翘没想到她已经扭曲到这种地步,好笑又可怜。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卿芷手掌狠狠抓住桌子,因为用劲太大发出吱呀的声音,可卿芷并不觉得疼痛,「当初你抢我的客人,他就要为我赎身了,但他看到你就再也不出现,还说你是凤凰我是鸡,不可相比拟。现在好了,连翘你也遭报应了,别以为嫁出去做正室就有多么了不起,攀上高枝又算什么,能够一辈子坐稳这个位置吗,妄想! 这世上就没有不善变的男人,他们总会见一个爱一个,就算今天我抢不到你的男人,姓薛的也会喜新厌旧,早晚会有人来把他抢走,你那时候会比现在的我还惨,就是一个弃妇,一个没人要的下贱货!」卿芷憋着说出这些话,表情狰狞。 连翘捕捉到其中一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问:「我什么时候抢了你的客人?」 「你不承认,你……」 看卿芷手指朝着自己抓过来,连翘往旁边闪躲,谁知身子不稳差点摔倒,电光火石之间,薛一飞冰冷着脸出现在连翘身后。 薛一飞把连翘紧紧揽在怀里,他不费吹飞之力就把卿芷推开,冷然地瞪着那个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女人,「你应该庆幸,我不对女人动手。」 看着连翘,薛一飞静静开口,「我薛一飞起誓,此生绝不辜负连翘,再不入声色场,也不会纳妾,有违誓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一语既出,三个女人都安静下来。 在卿芷用手指扣桌子发出声响的时候,薛一飞听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想要冲过来,但凌嫣然却一直拦着他,谁知道还是被推开。 门边的凌嫣然看着那两个深情凝视的男女,她气得跺脚,难过地冲了出去。 第26章 经历了这场意外,连翘也是心有余悸,抓着薛一飞不肯放手,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更是双眸含情,「我们走吧。」 她不恨卿芷,也不再关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不喜欢也不在乎,她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而已。 宽敞的马车里,连翘衣衫凌乱地倒在男人怀里, 她就像是毒药一样,让自己如此沉迷。 就在满香苑,就在听到卿芷诋毁连翘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多爱这个女人。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觉得那是喜欢,可听到那些话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愤怒告诉他自己,那不只是喜欢,那是爱,浓浓的爱恋。 因为爱她,所以想要保护,想要占有,想让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正想多做点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粗沉的声音,「大哥,到家了。」 「都怪你!」意识到已经到家门口,连翘脸红得厉害,连忙收拾衣裳。 听着外面人的声音,薛一飞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知道这条路太短,他真的会要了这个女人。 好不容易整理好衣裳,薛一飞先跳下车,又回头把连翘抱下去。 看他们这样亲密,守门的两个人笑得格外暧昧,薛一飞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连翘红着脸,刚想走快一些就听到后面有喧闹声。 「别跟着我!」凌嫣然气呼呼地走来,看到眼前两个人紧紧拉着的手,更是愤怒,「看我做什么,不欢迎吗?」瞪了薛一飞一眼,又看连翘一眼,冷哼了声,道:「走到哪里都拉着手,真是不知羞耻。」 站在凌嫣然身后,在凌嫣然跑出去之后就追她的薛二、薛三也是一脸头疼的表情,显然这位大小姐给了他们很不好的经历。 「我什么时候不欢迎你了。」薛一飞本来就不放心凌嫣然在外面,但是现在看到她又觉得头疼,「走吧,我让人去给你收拾住处。」 「我要住在这边。」 「不行。」 「为什么?」 「不方便。」 看薛一飞这么直接的拒绝,凌嫣然觉得委屈又难受,自己千里迢迢来这里还不都是因为这个臭男人,他竟然这么冷淡,「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眼看又要闹起来,连翘连忙答应道:「就答应她的吧。」 「好吧,都听你的。」 「讨厌,谁让你做好人。」凌嫣然瞪一眼连翘,气冲冲地走进去。 看她没礼貌的样子,薛一飞怒气上涨,「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你胡闹,才发生这么多意外,你还敢这样,还不快道歉。」 「就不、就不。」凌嫣然不肯认错,忍不住握紧拳头,之后就径直冲进府里。 讨厌,这个男人完全不为自己着想,凭什么总要自己道歉,不就是一点小事……好吧,凌嫣然承认今天的事情确实是她闹出来的,谁让连翘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所以她忍不住让人打听一下她有什么仇人,才刻意安排他们到满香苑那里,好让连翘难堪。 可是,这有什么错。这一切就是薛一飞的错,让自己喜欢上他,还敢娶了别人! 哼,她不死心,现在就去好好休息,再想办法,才不想理会薛一飞的叫骂。 薛一飞气得半死,凌嫣然却很不给面子跑掉,连翘忍不住笑出声。 薛一飞看一眼爱妻,很是无奈,「你不帮我就算了,还看笑话,你倒是大度,一点都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就是小孩脾气罢了。」 第九章 房间里,一场淫靡情事正在, 天色微亮的时候,薛一飞终于放过连翘,怕凌嫣然闯进来,连翘撑着酸软的身体整理了床榻,又逼着薛一飞穿好衣裳,就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大亮,院子里热闹起来。 自从凌嫣然住进旁边的房间,她的婢女和小厮也都安顿在不远,只要天一亮就热闹起来。嫁过来这些日子,连翘已经习惯了府里的安静,乍一喧嚣还有些不习惯。 薛一飞斜坐着靠在床上,虽然穿好了衣裳,人却懒懒的,脸上带着笑,看梳妆台前的妻子。 为了不刺激到凌嫣然,连翘这些天没有戴点翠钗,随便挑了一件简单的戴上,感觉到薛一飞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忍不住抿嘴笑了。 「看什么?」 「看你。」 他的坦白是只属于这个男人的情话,连翘的脸颊微红,「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无人能比。」 心爱男人的赞美谁能不喜欢,连翘也不例外,心情好得一塌糊涂,可被他一直看个不停,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只能想办法岔开话题,「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诚实回答我。」 第27章 「说。」他很自信。 「我和嫣然姑娘,谁更好看?」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薛一飞皱着眉想了一下,一脸疑惑地开口,「她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没法比,当然是你美。」 连翘一点不意外这答案,噗嗤笑出声,「嫣然已经十六,你还把人家当成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薛一飞满脸诧异,一时无语,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怎么会,我见到她的时候就是个小丫头。」 看他表情,连翘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自家夫君压根就把凌嫣然当成小孩子,不然那么明显的感情流露为什么没看不出来,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的眼里对方压根就是个孩子,所以只会把那些表现当成依赖。 想到薛一凡刚才死命地折腾自己,连翘有些想捉弄他的冲动,她狡黠地笑笑,意味深长,「你说她以前比现在乖,那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总该有原因的。」 「原因?」薛一飞很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师父把她给惯坏了,真是的,现在这么无法无天,长大了谁敢娶她。」 这口气老道得像个长辈,连翘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要那丫头听到这话非得气疯不可。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说破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凌嫣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起床了、起床了。」使劲地拍着房门,凌嫣然恨不得直接闯进去,又担心看到不该看的而难过,只要想到连翘这个狐狸精和一飞哥哥在一起,她就坐立难安,恨不得时时刻刻杵在两个人中间。 看薛一飞听到声音就皱眉的模样,连翘更想笑,最后还是憋住,走过去打开房门,面色含笑瞧着眼前人。 一大早就看到连翘如此灿烂的笑容,凌嫣然的心情瞬间糟糕到极点,她气呼呼地走进房间,看到床边的薛一飞时表情变得柔和,「一飞哥哥。」 「这么早来做什么?」 薛一飞这口气压根就没有半点欣喜,凌嫣然满脸的委屈。真的是,为什么现在一飞哥哥变得好多?都怪连翘,一定是她说了自己的坏话。直到现在,凌嫣然还清楚记得薛一飞冲进狼群救了自己的英姿,他就像是天上来的神仙一样勇武过人,这世上就没有男人比他更好。 他又好看,有能耐,前途无量,虽然年纪大了一些,脾气坏一点,她也不嫌弃呀。毕竟从他救了自己的时候开始,就打定主意等长大一些就嫁给这个男人,既然要嫁给他,当然要包容。哼,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连翘,怎么能不生气。 看凌嫣然不说话,还低着头,一脸委屈,薛一飞觉得又头疼了,放软了口气,「如果没什么事情,就不用天天来我房里,可以随意出去看看。」 「你陪我?」提到这个,凌嫣然的眼睛亮了。 看她情绪变化如此之快,像个孩子,连翘觉得好笑又好玩,完全讨厌不起来。 脸色一黑,薛一飞拒绝得很痛快,「我有事。」 「什么事?」 「急事。」 「什么急事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呀。」 如果让薛一飞提刀上阵大杀四方,他决不会犹豫片刻,马革裹尸,在所不辞,可这辈子偏偏就两件事不擅长,第一是撒谎,第二是带刁蛮的小孩子玩,显然凌嫣然就逼着他做最厌恶的两件事,他忍不住让连翘帮忙。 接收到他求救的目光,连翘微笑起来,「他今天要去庄子里,家里的佃户闹事起了冲突,伤了人,死了几头牛,急着处理。」 听到农庄、佃户、几头牛,凌嫣然露出一脸想吐的表情,眉头皱起来,「这种小事让下人去不行吗,为什么要亲自去。」 颇有深意地看看外面,连翘问,「你是说他的兄弟吗,他们都只会舞刀弄枪,府里连个婢女都没有。」 顺着她的思路想,凌嫣然无话可说,这府里确实没有可用的人,「那里好脏,我不去。」 「是,确实很脏。」薛一飞把眼底的笑意藏起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这就去,你在府里待着吧。」 「喂,明天再去不行吗?今天陪我玩,喂,还没吃早饭呢,陪我呀。」看薛一飞头也不回地走开,凌嫣然跺跺脚,「讨厌,我还想他陪我去街上玩。」 静静看着一切发生,连翘表现得很坦然,「就是,真讨厌。」 瞪着眼睛一脸不悦,凌嫣然突然伸手指着连翘,「你,陪我上街!」 对她突如其来的决定惊讶不已,连翘一脸疑惑指着自己,「我?」 「对,就是你。」 「好吧。」 连翘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些喜欢,这丫头虽然不怎么礼貌,却不像是坏人。就算不是这些,看在薛一飞师父的面子,也要好好招待。 第2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于是,用了早饭,两人出发了。 第一次和讨厌自己的人出来玩,连翘感觉颇为新鲜,出门的时候凌嫣然不准薛二、薛三他们跟着,而车夫把两人送到热闹的街上就被赶回去。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可看看热闹的大街,连翘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性子本来就随和,并不和凌嫣然计较,无论凌嫣然说什么都附和着,嘲讽也都当作没听到。 逛到珠宝铺子的时候,凌嫣然停住脚步。 那是一间很特别的铺子,像是新搬来的,名字古怪,万古斋,里面也怪,摆设十分雅致,不像是普通的商家,就一个老掌柜看着,看到她们也没出声招呼,只是笑笑示意随便看。 凌嫣然喜欢珠宝首饰,无论是雅致、粗糙的,还是怪异的,她都喜欢。进去之后瞧见很多没见过的样式,就一样样试着戴,看到一支珠钗的时候,下意识往连翘头发上戴,「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话一说出口,凌嫣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太亲密的举动,表情有些尴尬,「反正我就是随便选的,看你喜不喜欢,反正这些东西都不值钱,倒也配你。」 连翘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反倒觉得好笑,她没看错人,虽然这位凌姑娘心高气傲,秉性上却不坏。 「我很喜欢。」 「你可不用勉强自己,看不上就丢掉。」 「怎么会,这么好看,你眼光很好。」 「你……」 「怎么了?」连翘笑容温煦。 「没事。」听到连翘用这样平和的口气说话,凌嫣然的表情复杂起来,偷偷打量连翘。 她真的很不理解连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连翘居然没有半点恼怒,总是温柔地笑着,害她有些内疚起来。而且,连翘除了出身不好,人真的还不错……就算是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连翘的容貌比她美得多,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样。 来到薛一飞府里住以前,凌嫣然以为连翘是凭借着这张脸抢走了她喜欢的人,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觉得那个想法好像是错的,这个女人的温柔并不是伪装,连翘对任何人都很好,就算是对总是找茬的她,也很温柔。 凌嫣然原本打着住进来接近薛一飞的心思,让这个男人发现她的好,主动抛弃连翘,谁知道薛一飞总是躲着,害她只能转变方向,既然那边走不通,就从连翘下手。趁着今天出来,找个机会直接宣告她喜欢薛一飞,让连翘知难而退,主动离开。 这样他们分开后,薛一飞埋怨不到她,她还能趁机得到他的心,岂不是两全其美。只可惜想得很好,做起来很难,瞧着连翘温柔体贴的模样,她那些话都说不出口。哎,好烦恼。 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缠成了球,找不到出口的凌嫣然一下子没了玩的心思,从荷包里掏出银子买下东西,「我不想看了,咱们去找地方坐坐吧。」 没有阻止她,连翘坦然接受,「好。」 这一次,凌嫣然没有跑开几步和连翘拉开距离,两人并肩走出店里,往远处瞧瞧,却一时不知道去哪里。 「你知道好玩的地方吗?」 「我很少在街上走,不太清楚。」连翘摇头。 「那往前走走再说。」 「好。」 两个漂亮的姑娘走在一起,路人大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连翘一开始没在意,可走了一会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有人盯着她们。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下意识地看看身后,拉住凌嫣然,「你觉不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被连翘拉住的时候,凌嫣然整个人紧张了一下,还以为她要用这个方法拉近两人的关系。凌嫣然一脸茫然,「哪里有?」 「我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看你胆子小的,放心,有我呢,哼,谁敢打本小姐的主意,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被她的话逗笑,连翘也没有多想,转身继续往前走,只是始终抓住了凌嫣然的手。凌嫣然一开始不习惯,渐渐也随意起来,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就在她们相视一笑的时候,两人刚走过的一条狭窄巷子里走出三个人,脸上都蒙着黑色的布,他们轻手轻脚靠近,就在连翘感觉到不对,往后看的时候,那人一掌劈在她颈边,另一个也很快解决了凌嫣然。 尽管路上有人看到这些,却没人敢拦,那三人带着她们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他们走得很急忙,却没看到就在不远处的万古斋门口,一个青衫男子面露淡淡笑意,手里折扇合上,朝着旁边的年轻随从吩咐:「跟着他们,然后把消息送到薛一飞府里,如果两个姑娘有危险,也可以帮点忙。」 「薛府,那是官家,爷要插手这件事?」 男人眉梢一挑,「怎么,不行?」 第2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属下这就去。」 第十章 颍州城西有一间破庙,里面住过一个慈悲为怀的净真老和尚,早年间香火还不错,后来有一伙作恶多端的乡匪借宿,不知为何第二日就都死在庙里,老和尚也消失无踪,于是有人传言老和尚是高人,为大家惩处了恶人之后就离开这里,之后破庙被一些外来沙弥暂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闹鬼的消息,说是乡匪的亡魂没走,等着报仇。 最初时候大家不信,后来就越传越邪乎,渐渐附近就没人停留,就算是偶尔路过也不会过夜。 连翘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间破庙里,她和凌嫣然都被人五花大绑,四面漏风的庙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 一开始,连翘还不确定是这里,直到看见墙上的偈语,能施所施及施物,于三世中无所得。我今安住最胜心,供养一切十方佛。 下面有两个小字,就是和尚的法号净真。 看到那偈语,连翘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些年颠沛流离,她并不十分信奉佛,反倒是遇到薛一飞之后觉得两个人的相遇就是缘分,渐渐生出信赖之心。 何况,现在的她需要冷静,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地判断到底谁做的。略有嫌隙的就是卿芷,可卿芷没这么大本事。她身上也没有带着金银,不是为财,那把她劫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该怎么逃走……就在连翘一边挣着绳子一边思考的时候,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人冒出来,可还来不及多想,凌嫣然就吃痛一声,缓缓醒来。 「疼……这是哪里?」凌嫣然被绑着,直不起腰,狼狈地趴在地上,「我们怎么了?」 「有人绑了我们。」连翘用背部贴着她,「试试能不能帮我解开绳子。」 直到这会还晕乎乎的,凌嫣然看着她手上的绳子,眉头紧锁,「好脏、好恶心,我不要碰。」 「别闹,我们要逃出去。」 「可是真的好脏……」 看着凌嫣然的眼睛,连翘一脸认真,「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要是他们不怀好意,天黑之前就是咱们的死期,不想死的话,必须自救。」 被那句死期吓得脸色煞白,凌嫣然终于想起这事怎么发生的,「之前我们在首饰铺子,出来之后你就说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应该是那些人。」连翘叹口气,「不然你直起腰来,我帮你咬开。」 整个人被绑得像个虫子,凌嫣然扭动几下,哭丧了脸,「我动不了。」 「嫣然,帮我。」很认真地看着她,连翘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们不像是求财,那就是害命,又不堵上嘴巴,就说明不怕咱们喊,附近没人,这就意味着家里人不知道消息,咱们必须自救。」 也许是被连翘的执着感染,凌嫣然收起脸上的委屈,犹豫着咬住了连翘手上的绳子…… 碰到那脏污东西的瞬间,她几乎干呕起来,可抬头看一眼连翘的眼睛,又忍着泪水咬下去,拼命想要解开绳结。可就算怎么努力,那绳结也只是被松开一点,她的牙齿却已经隐隐作痛。 就在凌嫣然几乎要哭出声的时候,庙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进来,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那人映在阳光里走近,口中发出得意的笑声。 刺眼的光照得连翘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那声音却已经曝露,连翘冷冷看着那男人,「章公子,这么行事实在不够磊落,你这是要做什么?」 庙门被虚掩上的时候还能听到守门的两个笑得格外淫邪,章越也不遮掩,走近她们,「哦,连翘姑娘认出我了,倒是难得,咱们才见过一次。」 「是啊,对章公子,连翘记忆深刻。」 连翘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讽刺,想到自己被扒光回家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章越脸色一沉,「你还记得我就好,那就不用我解释为什么这么做了。」 听他们两人的对话,凌嫣然觉得里面一定有事情,她刚想开口,却被连翘绑着的手指拉了一下,于是乖乖地靠在旁边没有说话。 「我大概知道章公子为什么事情发火,那件事确实是薛三胡闹过了。」 「连翘姑娘真是聪明,也很善良,若不是立场不对,章某都要引你为知己。」章越的表情松缓一点,在庙里走来走去,「既然知道,连翘姑娘应该理解我,我章越不是迫害女人的小人,可薛一飞那厮实在欺人太甚,我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只能用他最心爱的女人当作惩罚。」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诡异的男人,连翘的掌心被汗濡湿,表情却没有半点慌乱,「如果是我,也会讨厌让我丢脸的人,可我不会绑人。」 「为什么?」 露出一个炫目的笑容,连翘淡淡开口,「因为我怕死呀,丢人虽然难堪,却比丢了命好。」 第3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表情瞬间沉下来,章越冷冷一笑,「看来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对,那告诉我,怎么做才对?」 「我如果说放了我们,我去帮你求情,了结这段事情,你一定觉得是为了逃命骗你,可要是伤了我,薛一飞又会对你追杀不休,一个是相信,一个是死路,该怎么做,章公子还是自己考虑一下。」 连翘绵里含针,章越的脸色青了又白,像是正在作很艰难的决定,当初绑人就是一时愤怒,这会也醒悟过来,觉得得不偿失。 背后已经被一层冷汗湿透,连翘浑身发软,可她必须撑着。 凌嫣然紧贴着她,早就发现她的害怕,想到自己竟然被讨厌的人护在后面,又有些难堪,看着旁边那个看着丑陋的男人,忍不住嚷了一嗓子,「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们,不然你就死定了。」 「闭嘴!」章越咒骂她一句,「你是什么东西!」 「泥蛋,你敢骂我闭嘴,本小姐你惹不起,混蛋……」 「嫣然!」连翘撞她一下,「不准胡闹。」 就这么一会,章越回过神来,面色阴冷地笑着,「连翘姑娘,我是相信你的,可我不相信她,要是这个臭丫头说了,我还不是没什么好下场。」 「臭男人,我不说就是了,快点放了我们。」凌嫣然吼他一声,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她没吃过一点头,想到自己因为要逃命才咬了脏兮兮的绳子,委屈到极点。 「我如果不放呢?」 「我一定不会饶了你。」凌嫣然大怒。 「好、好。」章越突然笑了,走近她们,「我这就成全你,看样子你也大有来头,有两个美人陪葬,那我死了也不亏,这么牙尖嘴利,爷就先拿你高兴高兴。」 看他的眼神突然淫邪起来,连翘面色一白,这目光她太熟悉,分明是不怀好意。 「章公子,你别冲动。」 「别说了,什么都改不了我的想法,别急、别急,我先享用这个牙尖嘴利的,然后就是你,等大爷玩痛快了,把你们的尸体丢到山里喂给野狼,然后远走高飞,我倒要看薛一飞怎么报仇。他不是把你这个妓女当成宝贝吗,我倒想让他看到你被我凌辱之后的模样,只可惜没那个机会,我只能想想。」 凌嫣然一开始还硬撑着,但章越的手在她脸上摸了几把,她立刻尖叫起来:「滚开,放开我!」 就在那一瞬,连翘下意识地撞开章越,挡在了凌嫣然面前,看着满脸淫邪的男人,苍白的脸上挂着看透一切的凄然,「她就是个小姑娘,你别动她,当初是薛一飞的人让你丢脸,我是他的妻子,你别伤害无辜。」 「连翘!」凌嫣然惊叫出声,明明之前她对连翘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就在事情发生之前还在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那么温柔,没想到连翘竟然会为了保护她犠牲自己,想到这,凌嫣然眼睛里的泪珠大滴大滴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章越也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相信。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翘苦涩一笑,「不妨告诉你,这位姑娘是京都凌将军的女儿,你杀三个连翘也就是一死了之,如果伤害她一分一毫,凌大人一定会让皇上夷灭你章家九族,值得吗?」 阴冷地看着她,章越似乎在考虑连翘的话。 连翘没有看章越,艰难地转身看着已经哭红了眼睛的凌嫣然,微微一笑,「别哭了。」 「连翘,你别这样……」哭得差点背过气,凌嫣然第一次这样难过,就算是得到薛一飞成亲的消息,心里都没这么难受。 「我不是为你,你不用觉得愧疚。」连翘想拭去她的泪水,却没办法做到,叹了一口气,「我是为了薛一飞,如果今天你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一点伤害,他一生都不会安心的,更没办法对你的父亲交代,我不想看他这样为难。」 「那你、你……」 「我死后,你就带他回京都吧。」 「为什么?」听出她心存死志,凌嫣然哭得更凶。 「因为京都没人知道连翘,就不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已经被误会太多,我不想再加上这一条,你那么喜欢他、在乎他,我相信你会陪着他,直到忘记我。」目光似悲似苦,又包含着浓浓的留恋,连翘轻声说道:「答应我,陪着他,永远别离开他。」 瞪大眼睛,凌嫣然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连翘知道自己喜欢薛一飞,知道自己想抢人,可她这些天居然没有半分恼怒……凌嫣然承认,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连翘,也越来越明白为什么薛一飞爱上这个女人,因为自己真的比不上。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像自己这样十分想嫁给薛一飞,不惜逼迫他离开喜欢的人,还是像连翘这样,甘愿为了他去死,甚至因为不想他为难,为自己这个情敌去死? 第3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连翘的心里、眼里似乎都是薛一飞,就算是要死的时候,还会担心留下他一个人会不会寂寞。 内心被震撼,凌嫣然认输了。 不顾脏污把眼泪在地上蹭掉,凌嫣然挣扎着直起身子,瞪着章越,「我不怕死,你把我们都杀了吧。」 「嫣然……」连翘很惊讶。 「别劝我,我说了不怕死,只要你别侮辱连翘姐姐,痛快地把我们杀掉吧。」 「臭丫头。」看了这一会,章越的脸色更难看,手掌朝着凌嫣然掮过去。 就在那个瞬间,散发着寒光的飞镖穿透漏风的庙门直直插在章越手上,让他一下子惨叫起来,人滚落在地上。 「丫头,你长大了。」先是一句赞赏,薛一飞一脚踢开门,脸上是冷然的笑容,「章越,这一次是你找死。」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你太蠢!」面如阎罗,薛一飞手中长剑朝着章岳飞过去。 长剑精准入肩,章越不敢置信,疼得几乎昏厥过去,想喊人,可看到门口同样冰冷着脸的薛二、薛三,终于死心地昏死过去。 在薛一飞如神只般出现的时候,连翘眼底迸发出热烈的光芒,目光紧紧跟着男人,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死里逃生的幸运和看到他的喜悦交织在一起。 薛一飞始终没看连翘,他沉着脸蹲下,用匕首划开两人绳子,下一个动作就是把连翘抱起来往外走。 缓缓站起身,抚着手上的勒痕,被无视的凌嫣然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没有立刻跟上去,倒是垂下眼眸想了想,释然地笑了。 城外荒无人烟的小路上,一匹马上坐着两个人。 死里逃生,被心爱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感受他的呼吸就在耳边,连翘心底的慌乱渐渐平息下来,她抿抿发干的唇,轻轻开口,「你、你生我气了?」 薛一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手臂紧绷着,搂在她腰间,像是怕她又一次消失。过了一会,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此一次,再有下次,我绝不原谅。」 「什么?」连翘没有理解话里的意思。 喟叹一声,薛一飞紧紧抱住怀里的女人,「如果嫣然出事,我会愧对师父一辈子,会后悔一生;如果你死了,我此生都不会再娶。男儿一世为人,不曾报效君王提携,师父的恩情,我不敢轻易言死,可如果你去了,我的心就死了,到时候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我,不会等太久的。」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意思,连翘震惊,双唇翕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底都是温柔,「我不会了,再也不会轻易放弃,为了你,我要好好活着。」 「你答应了我,就要说话算数,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准放弃,我一定会救你。」 「好。」连翘抓住了薛一飞的手臂,笑了。 被薛一飞抱进房里,连翘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人已经被男人抵在门上。 【番外】 颍州最近出了一件稀罕事,百年难见,传闻,半个月后薛阎王家里要有喜事,七个人同时成亲。 一开始,大家不信,觉得是玩笑,可等到府里热热闹闹,采购东西大肆准备的时候,消息终于被确认下来,当真是七个人同时成亲,新郎官还都是薛阎王的兄弟。 当然,现在很少有人喊薛一飞薛阎王,都喊薛公子。 自从半年前章越因为伤人被送到衙门关押,章家多年前的旧事被翻出来,颍州百姓才知道那些传闻多么不靠谱。原来狡诈阴险的章老员外不是好人,他为了霸占人家的产业屡次害人,改名换姓,被喊阎王的薛一飞也不是逆子,是冤屈难平,十五岁被逼离家的可怜人。 薛一飞杀过人,这不假,可那是为了保护大燕百姓,不顾个人生死。如果不踏平敌人,大燕就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总冷着脸瞧着让人害怕,可大家这么污蔑他的名声,怎么也不见动怒,哪里像一个暴躁的坏人。 十年前,章家害死薛一飞的外祖父母,又害了他母亲,薛一飞这孩子回来之后虽然改了姓氏,也没对章家人下手,倒是章越这个畜生心怀报复。几番比较下来,薛一飞分明就是一个有情有义,忍辱负重的好儿郎。 再说说这半年,真相揭露出来,章家人没有一个跳出来反驳,章越被丢进大牢没人救,章老员外更是一病不起,差点归西,瘫痪在床上,听到薛一飞的名字就吓得惨叫,明显就是心虚。 这么多真相凑在一起,在颍州城喧喧嚷嚷,所有人都从怀疑到相信,渐渐发现薛一飞根本不可怕,当初嫁进去的新夫人非但没吃苦,还夫妻情深,堪为表率,不由得对薛府的态度都有所改变。 尤其是这一次,六家的女儿加上薛府里的侍女同时准备出嫁,看着人高马大的姑爷,几大箱子的聘礼,姑娘们的家人都满意得不得了,到处说薛一飞的好处。 第3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薛府那些人不是打手,都是保家卫国的儿郎,他们看着凶,可对姑娘特别好,任打、任骂不还手,只会傻呵呵地宠媳妇。 对于这样的结果,连翘十分满意。 倒是薛一飞,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被骂的时候不怒,被夸的时候不喜,宠辱不惊。 靠在心爱的男人怀里,连翘抚摸腹中两人的骨肉,忍不住叹息,这就是薛一飞啊,就是她最爱的男人,像盘石一般坚韧,始终不动不移。 《长相思系列介绍》—— 想知道萧谨寒如何哄回一心求离的唐若瑶?请看《娇妻天降》。 想知道萧谨岚如何霸道虏获单纯的瑟瑟?请看《公子的娇宠》。 想知道魏锋如何求娶傲娇公主燕无双?请看《下嫁》。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长相思之一《娇妻天降》; 02、长相思之二《公子的娇宠》; 03、长相思之三《下嫁》; 04、长相思之四《素手擒悍夫》。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