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的笨青梅》 楔子 【楔子】 「每个礼拜只要星期三跟星期六过来就可以，大哥说，我如果请不动你，他就要带女儿直接杀来公司求你，直到你点头答应为止。」黄国梁将一只手放在许咏妍的肩上，努力游说。 「之前加拿大客户来谈博物馆合作案，你英文说得很流利，这点我大哥也知道，他是真心诚意想拜托你当团团的家教。」团团是大哥十岁大的女儿。 「好吧，先教三个月看看。」许咏妍在心里叹口气，终于答应了。 「好！就先教三个月。」黄国梁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还会放鞭炮庆祝。」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哪有这么夸张？」 「你不知道这件事在我们家算超级头条新闻！」黄国梁笑得阖不拢嘴。「以后星期三我们一起下班，我直接送你到我家。」 「好啊！」反正顺路。 「我们还能一起吃个饭，我们家人看见你来，一定很高兴！」黄国梁兴奋得双颊微微涨红。 「又在夸张了。」许咏妍微微笑开，双眼浮出一层淡淡暖光。 就在两人说话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厚重金属门板往两旁缓缓滑开——阔别六年，这就是穆湛伦与许咏妍重逢之际看到的第一幕。 穆湛伦一身笔挺西装，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情冰冷，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她，以及……那只放在她肩上的蠢手。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周遭的空气早已瞬间凝结。 我直接送你到我家？ 一起吃个饭？ 我们家人看见你来，一定很高兴？ 只怕他全家人的高兴总和，还不及这家伙的十分之一吧？ 穆湛伦下颚抽紧，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侧面对着自己的许咏妍，脑子里不断冒出刚刚听到的话。 这男的他认得，是她大学同系同学，他们……正在交往？当初他去美国前，交代她要等他回来，难道她…… 他抿紧双唇，一颗心沉到谷底。 不可能！如果她交男朋友，每月一份关于她的征信社报告一定会注明，他不会被蒙在鼓里。 这六年来他忍着迟迟不主动跟她联络，没想到她断断续续传了两年多的讯息之后，就完全断了联系。 她真不是普通狠心，把他劝回美国后，老是不冷不热的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从不对他说点好听的话，更没说过想他之类的。 他气她，却拉不下脸主动跟她联络，哪知道她居然也跟他断绝联络。 她要他回美国，他就乖乖回去，男人的尊严被她踩在脚底下，还要他怎么做她才满意？ 她一句软话也不说，教他怎么厚着脸皮主动联络她？ 直到半年前，无意中从母亲口中得知当初她说那些话的真正原因…… 于是他花了半年时间筹划事业，重新布局，把一部分产业引进台湾，做好人事安排，好让他能遥控公司所有的决策。 他终于回到台湾，不为别的，只为——她！ 数秒之间，穆湛伦心绪翻腾，不能自已，却仍保持着完美的高冷形象。 总经理赵庆义最后走出电梯，一踏出电梯，立刻察觉现场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肃穆之气弥漫整个空间。 发生什么事了？ 赵庆义懒得弄清楚这见鬼的气氛是怎么回事，马上靠到穆湛伦身边，讨好的道：「穆先生，您想先巡视建筑部门，还是室内设计部门？」 穆湛伦没搭理他，在距离许咏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她听见说话声后慢慢转过头来。 困惑、诧异、惊喜、落寞、狐疑快速闪过她的眼底，随后她眨了眨眼，轻轻倒抽一口气，重重吞咽一下口水。 穆湛伦抿紧唇线，冷然盯着她，她想移开视线，但他不让，强势用视线锁住她的所有注意力。 两人长时间的凝视，引来身边好奇的目光，连在柜台后方的两名总机小姐也敏锐的嗅出八卦味道，不自觉站起身，看得目不转睛。 「你……」许咏妍呐呐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表面镇定，心里却像有只疯狂大象闯进瓷器店里，快跑一圈，里头瓷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他回台湾了？什么时候的事？ 穆湛伦闷不吭声，动也不动，唯独目光快速扫了眼她肩上那只碍眼的手，又转回来盯着她看。 就见她反应很高的往旁边移动一步，成功脱离那只臭手，他心里的不痛快才稍稍平复一点，愿意开金口，「你在这里工作？」他这是明知故问，但他可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窝囊的委托侦探调查她的近况。 要不是被思念折磨得太痛苦，他根本不屑做这种事。 「嗯，你呢？」许咏妍点点头，张大双眼看着他，神经紧绷。 他又变了！ 国小的他是只暴躁的小野兽；大学时代他回来台湾，外表彷佛已被驯化，但时不时就会冒出他性格里的暴戾与冲动；现在的他，笔挺深色西装是标准成功人士的穿着，举止态度优雅，可是这样的他，内化的力量转而形成一股更强大的内敛霸气，比以往任何一种面貌更令人感到害怕。 穆湛伦微微勾起唇，神秘一笑，丢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两个字，「真巧。」第一天来这里晃晃，办公室的门都还没踏进去就能遇见她，不是巧合是什么？ 「什么东西真巧？」她不明就里，傻傻反问。 「赵总经理，麻烦先帮我准备一间会议室。」穆湛伦的嘴角又上扬了两度，他必须尽快跟她单独谈谈。 「您要召见哪些主管吗？我马上替您把人找过来。」赵庆义微弓着身，努力讨好。 「不必，我要见的人只有一个。」穆湛伦笑看着她，发现自己说到「只有一个」时，她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很好，她懂！ 「是，我马上帮您把人找来，请问您想见哪个部门的主管？」赵庆义巴结地又问。 「我要见的人就是她，许咏妍。」穆湛伦紧盯着她，一字一字慢慢宣布，看见她垂下眼眸，轻轻倒抽一口气。 穆湛伦伸出左手，探向她的下巴轻轻捏住，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四目相对，他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亲爱的，好久不见，一切都好吗？」 第一章 【第一章】 放学了，就读国小的许咏妍手里拿着巧克力面包的空包装袋，慢慢走向老师办公室，想要找妈妈一起回家，可是她的双脚还没踏进办公室，就听见妈妈在和自己的班导师说话——「吴老师，你还不回家啊？」班导师问道。 「我今天想去范仲律家看看，有点事想跟他父亲商量。」吴老师拿起包包，微微一笑。 「唉，说到你班上的范仲律，我就想到我班上的穆湛伦，两个小男孩一样瘦小，也都单亲，偏偏他们的父亲爱赌博又跟流氓走得近，迟早要出事。」班导师边说边摇头。「吴老师，我看你还是别去找范仲律的父亲谈，反正也谈不出什么的。」 「我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可是现在能帮这些孩子的，只有我们这些老师了，我们身为老师，应该要好好关心学生，尤其是没办法从家庭得到温暖的孩子，我们能帮多少就尽量帮。」吴老师边说边往门口移动，碰巧看见呆呆站在门口的女儿，轻呼道：「咏妍，怎么站在这里？」 许咏妍眨眨眼，脑袋里还回荡着妈妈刚才说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咏妍，发什么呆呢？」吴老师蹲下身，跟女儿平视，见女儿吃得满嘴巧克力，她从包包里拿出手帕，温柔的替女儿擦嘴。 女儿从小就爱吃，现在才国小五年级，就长得很高，每次排位子总是坐在最后一排。 许咏妍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来找你一起回家。」她看着妈妈收起手帕，伸出小手，攥着妈妈的衣服，轻轻晃了晃。 「妈妈等一下才会回家，你先自己回家，好不好？」吴老师拿过女儿手中的垃圾，柔声哄道。 「好。」许咏妍点点头，左右两条高高绑起的辫子也跟着晃了晃。「妈妈、老师，再见！」 「嗯，再见。」吴老师站起身，跟女儿挥挥手。 班导师也笑着朝她点点头。 许咏妍迈开两只脚，快步往离家里比较近的学校后门移动。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一段时间，学生都走得差不多，校园周遭有些冷清，突地，许咏妍听到一旁的小巷子里传来凶恶的吼声——「你现在是在给我装孝维，啊？昨天不是交代你拿五百块来，你很有种嘛，居然一块钱也没有！」 是谁在说话，为什么口气这么凶？出于好奇心和关心，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声音来源，霍然瞪大双眼。 只见五、六个穿着附近国中制服的男学生正围着瘦小的穆湛伦，个个恶声恶气，满脸凶愤。 穆湛伦一声不吭，嘴巴抿得紧紧的，半低着头。 他的书包被人打开，所有东西统统被倒在地上，空空如也的书包像垃圾一样被丢到一旁。 在没有后路的巷子尽头，暴力宛如鲜红颜料，渲染暗巷，将灰暗变得怵目惊心，两排停得歪斜的机车，像东倒西歪的盔甲武士。 许咏妍吓得浑身发抖，想要跑回学校找老师求救，无奈双脚发软，动弹不得，就像她爱吃的果冻般。 「你是哑巴吗？讲话啊！」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用力推了穆湛伦一下。 穆湛伦被推得往后踉跄一步，小脸微微上仰，倔强的瞪着对方，缓缓的回道：「我没有钱。」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钱，啊你是不会去偷你老爸的钱喔？」青春痘男生伸出食指，用力戳他的头。 「我不可以偷钱。」穆湛伦又低下头，声音沉定，没有哭喊，没有求饶，也没有惊慌失措。 「不可以？阿娘喂！欸，你们给我听听看，这个小不点居然跟我说不可以？我看你是皮在痒啦！给我打！」青春痘男抬起双手，往穆湛伦的胸口重重一推。 许咏妍本以为穆湛伦一定会往后重重摔倒在地，没想到他突然抬起发狠的双眼，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她瞪大双眼，狠狠倒抽口气，他那双眼眸里的狠劲，让她打从心底发毛。 穆湛伦吼完，趁着对方愣住的那几秒钟，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紧抓住对方的手，抬脚，直接往对方的下体猛力一踢！ 「啊！」青春痘男痛得惨叫，身体往后一倒，双手紧捂着下体，脸色当场刷白，更加气怒的吼道：「给、给我打死他！」 其余几个人一拥而上，一个壮得像座小山的人想要抓住穆湛伦的双手，可是被穆湛伦轻巧的往旁边一避，反倒是他自己笨重的身形缓不住往前的冲势，差点没跌个狗吃屎。 穆湛伦助跑冲向另一个人，抬起双脚踢中对方的胸口，对方当场倒地哀号。 但穆湛伦也没讨到便宜，身体左半部重重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被壮男像拎布袋一样抓起，双手往后一扯。 「给他死啦！」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人冲向穆湛伦，往他肚子狠狠揍了一拳。 穆湛伦双眼瞠大，满脸涨红，痛得弯下腰，在他快要接近地面时，另外一个人抬起脚，往他的脸重踹过去。 许咏妍直到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心脏跳得飞快，彷佛要蹦出喉咙。 好难受…… 她想要开口说话，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居然喊不出声音，她深呼吸一口气，再用力喊道：「你们……」 许咏妍是喊出声音了，但不够大声到能让前方的几个人听到，而且她的双脚还是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穆湛伦被另外两个人一来一往用力猛揍。 青春痘男慢慢站起身，一手摸着下体，没凑上来帮忙揍，反而走向一旁机车停放处，拿起放在脚踏板上的棒球棍，奸笑浮上他的脸，他缓步走到穆湛伦面前，高高举起球棒…… 许咏妍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就像气喘病人那样，突然，她双手用力握拳，奋力大吼，「你们在干什么！」 穆湛伦趁其它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时，狠狠踩着抓住自己的那个人的脚，对方一吃痛，松了手，获得自由后，他立刻冲向青春痘男，死命从对方手中抢到球棒，很快的，他一棒一个，让他们乖乖躺平。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完成的。 解决完所有人，穆湛伦丢开球棒，还是没看许咏妍一眼，他一拐一拐的捡起地上的课本、作业簿、铅笔盒…… 原本躺在地上的青春痘男突然站起身，一把抄起球棒，快速朝穆湛伦冲去，高高举起球棒，就要朝他的后脑打去——说时迟，那时快，穆湛伦突然觉得身后有古怪，转过头，看见被高高举起的球棒时，已经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候，穆湛伦的眼角余光看到一道身影窜了过来，使劲推开青春痘男，大概是太过用力，连她自己也扑跌在地，双手掌心都磨破皮流血了。 穆湛伦瞪着班上最高的女同学，有些傻眼。好端端的，又没她的事，她干么硬是搅和进来？ 「肖查某！」青春痘男错愕过后快速站起身，不爽到了极点，骂道：「叫什么名字？混哪一区的？x！」被一个女的推倒在地，这话传出去能听吗？他还要不要继续混啊？ 「我叫许咏妍，大家都叫我妈妈吴老师，我是这里的学生。」许咏妍慢慢爬起来，还搞不太清楚状况，有人问，她就回答。 穆湛伦听了差点没昏倒，她是脑袋进水还是怎样？居然乖乖自己爆料，也不怕惹麻烦上身。 他快走几步挡在她面前，正想叫她快点滚，这里没她的事，没想到更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你妈妈就是教五、六年级的那个鸡婆吴老师？」青春痘男讲到「鸡婆」两个字时，脸上暴戾之气减弱几分。 「我妈妈就是教五、六年级的吴老师。」许咏妍自动删掉鸡婆两个字，她有些害怕的看着青春痘男，狐疑地问道：「你认识我妈妈？」 青春痘男没她那么乖，也没她那么傻，什么都有问必答，但是一想到吴老师，心里不自觉滑过一丝温暖。 小时候他常被父亲家暴，两天一小揍，三天一顿痛打，母亲比他更惨，几乎每天都被父亲拿来练拳头，直到他升上了五年级，导师换成吴老师。 刚开学没多久，有天放学，吴老师突然说要跟他一起回家，他心里觉得毛毛的，不断回想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做了什么错事，老师要跟他父母告状。 他忐忑不安的带着吴老师回到家后，吴老师先跟母亲打招呼，后来就叫他先进房间里，他实在很害怕，将房门打开一道细细的缝偷看，吴老师在跟母亲说话，但她们说得很小声，他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第二章 后来父亲回来了，吴老师也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在家一向横行霸道的父亲听完，当场脸色发白。 没多久，母亲带着他搬出去住，还申请什么保护令。 保护令是啥鬼东西他到现在还是没弄清楚，只知道保护令是可以防止父亲再靠近他和母亲，不让父亲再打他们的好东西。 青春痘男快速瞥了眼穆湛伦，他明明被打得身体都站不直了，那双眼睛却像狼一样紧紧盯着自己，看起来相当欠揍，可是他现在有比揍人更重要的事情要问，拳头的事先等等，于是他又把注意力放到许咏妍身上，问道：「他是你的小男朋友喔？」 莫名其妙被诬赖，许咏妍又气又羞，急得满脸通红，双手在胸前紧紧握成拳头，冲着对方吼道：「你不要乱说！」 青春痘男皱紧眉头想着，什么乱说？哪有乱说！女生就是麻烦，这种事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如果不是，她干么冲出来？冲心酸的喔？以为自己是超人喔？ 看她那架式，就跟王八蛋老爸揍他时一样，老妈弱归弱，却会冲出来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x！想到这里他心里就酸酸的。 「大小姐，一句话啦！如果他是你的小男朋友，我就给他保护令，以后有谁敢找他麻烦，就算到我头上。」青春痘男哪懂得小女孩的心思，满脑子只想着要报恩，急匆匆的又吼道：「到底是不是啦？」 许咏妍听到关键词，迟疑的又再确定一次，「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他？」嗯，这倒是值得好好思考思考。 「对啦，你是要我讲几次？」大丈夫说话绝对算话！不要再给他怀疑东怀疑西的，麻烦死了！ 「也不会再跟他要钱？」许咏妍咬了咬下唇，表情认真的又问。 我们能帮多少就尽量帮。 她的脑海中跑过妈妈说过的话，虽然被误会很讨厌，可是看见同学被欺负她心里更不好受，好像快要窒息一样。 青春痘男的不耐烦冲破极限，眉头皱紧，头一歪，毫不客气的大吼道：「你们这些查某郎……」到底要不要老实说啊她？不说他要走人啦！ 「对！他是我男朋友，你们以后都不可以找他麻烦，否则我就告诉我妈妈。」许咏妍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听到对方承诺不再找穆湛伦麻烦，她心里衡量一下，又挣扎一下，毅然决然要帮他一把。 「不用告诉吴老师啦，就这点屁事。」青春痘男见其它人慢慢从地上站起身，向他们使眼色，叫他们先离开，他要留下来处理事情，等其它人都走光了，他才又问道：「欸，问一下，吴老师是不是跟以前一样鸡婆啊？」 「我妈妈是关心，才不是鸡婆！」许咏妍受不了了，这个人干么一直说妈妈坏话？ 「那就是跟以前一样啦！」青春痘男满意的点点头，嘴角还带着一点点可疑的笑意。「放心啦！我会交代小汉仔，以后没人敢动你的小男朋友，叫他多吃一点，壮一点，才不会被盯上。」 她用力忍住，没有开口否认「小男朋友」这个称呼，可是凭良心说，穆湛伦的确是该多吃一点，虽然他打人很狠，可是身高只到她下巴，就算挡在她身前，她的头还是露在外面。 青春痘男交代完就离开了，小小一条巷弄里，只剩下他们俩，互看彼此一眼，都没说话。 许咏妍看穆湛伦只要稍微动一下身体，就痛得龇牙咧嘴的，脸上也开始出现可怕的瘀青，她有些担心的道：「我们去保健室。」 穆湛伦懒得理她，转过身，把自己的东西都捡回书包里，便背着书包慢慢往巷子口走去。 「你受伤了。」她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见他不肯停下脚步，她一着急，伸出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他低头，看见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也受伤了，掌心微微渗血，他抬起眼眸，冷冷的盯着她。「走开！」 「你要擦药。」她摆出母亲平常对学生说话的样子，态度坚持。 「我回家再擦就好了。」他不甩她。 「真的？」许咏妍不是很相信他的说法。 「对。」烦不烦啊她？ 「那你背上的伤谁帮你擦？」 穆湛伦瞪她一眼，没说话。 看不到的假装没看到就好了，她怎么这么烦啊？还说什么他是她的小男朋友，她的脑袋是不是有病啊？ 「去保健室，不然我就跟老师讲。」她端出老师威胁他。 他的反应很直接，甩开她的手转头就走，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站住！」许咏妍站在原地大喊，「你不去，等一下回家我就告诉我妈妈。」 见老师压不住他，她就抬出老妈，如果老妈也压不住，就……再想其它办法。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她不用再想其它的办法，因为他已经停下脚步，转过头，双眼直直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道：「我不是你的小男朋友，你干么管这么多？」 「因为你是我的同学。」妈妈说，同学之间要有同学爱。「我刚刚那样说是骗他的，这样他才不会找你麻烦。」 「想帮我擦药，可以，但我只在家里擦药。」穆湛伦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心想她一定不敢随便到陌生人家里。 许咏妍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问道：「你家是不是跟我们家同一栋？以前回家的时候有看过你，你住几楼？」 他瞬间懵了，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是说要在家里擦药吗？快点走啊！我不能太晚回家，妈妈会担心。」她催促道，见他还是不肯动，她肚子又饿了，便从书包里拿出巧克力面包，撕开塑料袋，想也没想，折了一半给他。 「你要到我家？」穆湛伦更错愕了。 许咏妍困惑看着他。 奇怪了，她去他家有什么好问的？妈妈也会去学生家里关心关心，她当然也可以到同学家里关心关心啊！何况他们还住在同一栋。 「你不要拖拖拉拉的，我肚子饿了，很想快点回家吃饭。」见他不拿巧克力面包，她干脆直接把面包往他手里塞。「喏，这一半给你，多吃一点，这样别人就不敢欺负你！」 穆湛伦很想叫她不要鸡婆，可是是他说要在家擦药的，现在反悔实在有失尊严，他有口难言，只好假装她不存在，一路快步往前走，不经意把她硬塞到他手里的东西凑到嘴边，咬下一口…… 突地，他双眼一亮，这甜甜的东西，看起来黑黑的，有点恶心，其实还满好吃的，跟她有点像，胖胖软软，还有点甜。 在穆湛伦小小心灵里，虽然真心觉得许咏妍很鸡婆，可是他妈妈很早就过世了，一直跟着爸爸生活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温暖。 许咏妍那天比妈妈还晚回家，等爸爸加班回来，爸妈问起，她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统统说出来了。 爸爸听了，只丢下一句话，「以后不准跟住二楼的小流氓说话！」 妈妈拉着她，母女俩躲到她房间讲悄悄话，妈妈称赞她做得很好，支持她关心同学的行为，可是有一个大前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妈妈跟她连成一气，暗地里偷偷帮着穆湛伦，她几乎天天到他家帮忙换药，药没了，妈妈就帮她买。 因为常去穆湛伦家，许咏妍很快就发现他晚上常常什么都没得吃，之后她天天放苹果、自己最爱的巧克力面包、饭团等食物到他书包里。 刚开始他会把东西丢回她的抽屉，然后她再丢回去，一来一往。 终于有一天，穆湛伦情绪大暴走，冲着她大吼，「你烦不烦啊，别管我！」 许咏妍被他吼得浑身发抖，双眼冒出水光。 在他厌恶的皱起眉头，以为她要哭出来的那一秒，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被一颗鲜艳苹果重重砸中额头。 靠！超痛的。 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她居然敢k他？只是他还没发难，她就冲着他喊道——「要我别管你可以，等你长得比我高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说完，她还是气不过，又把书包里的面包跟饮料丢到他身上，才气呼呼的离开。 穆湛伦呆愣愣的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发怒，不是出于恶意，也是第一次有人拿很好吃的东西砸他。他不觉得痛，心里反而冒出一丝丝温暖。 从此以后，她东西照塞，摆明他前一天大暴走无效。 慢慢的，许咏妍和她妈妈一起介入他的生活。 他住二楼，她住六楼，他在下，她在上。 教室座位，她在最后排，他在第一排，他在前，她在后，她看得见他，他看不见她。 第三章 有天放学回家后，她拉着吴老师来敲他家的门，两人手中还端着好几盘菜。 那天，她们在他家吃晚餐。 从隔天起，他莫名其妙被抓到六楼吃饭，吃完饭，在吴老师的监视下，拿出课本念书、写作业。 有一次，他背课文背到不小心睡着，猛然醒来，浑身冒冷汗，担心被爸爸知道后会被痛打一顿，那天，吴老师陪他一起回家，向爸爸说明状况。 爸爸根本不知道吴老师是隔壁班的老师，还以为是他的导师，一看见老师就猛点头，谢谢吴老师愿意帮他课后辅导。 从此，他得到可以上楼到吴老师家念书的自由。 他几乎天天到六楼报到，先填饱肚子，再填饱脑子，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他的位子从全班最前面，慢慢往后移动，坐在中段。 许咏妍仍坐在最后面，在他眼中，那个位子像王座一样，可以从后面看见全班同学…… 他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样坐在最后面那一排呢？ 「妈！湛伦在发呆，没看书。」许咏妍察觉妈妈进房，笑嘻嘻的看向妈妈，扯开嗓子告状。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右手拿着铅笔，看着比自己小一号的穆湛伦，写完功课后愣愣的看着前方发呆。 小孩子就该这样才对嘛！ 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呆呆的，那天被小混混们围攻的穆湛伦，只是暂时误入歧途，才会变得那么恐怖，像现在多好，连她都能欺负他。 被人当面告了一状，穆湛伦紧张的看向吴老师。 「湛伦，你是不是累了？」吴老师走上前，把两盘水果放到两个孩子面前，一人一份。 他小心的看着吴老师，回道：「老师，我没有发呆。」他是在想事情。 吴老师摸摸他的头，探身检察他们的功课，点点头笑道：「好好好，功课都写好了，先吃水果，等一下我拿绘本给你们看，这次的主题是全球着名建筑喔！」 老师不生气吗？穆湛伦感觉很混乱，要是在家里，老爸只要一听到有人告状，第一个反应肯定是狠狠巴他的头，会让人痛得哭出来的那种！ 在许咏妍家，吴老师没有骂他，反而会先看功课，知道他是先写完功课才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不管听到什么，吴老师都会先求证，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先骂他或打他，这一点，吴老师跟爸爸很不一样，他要学吴老师。 「又是苹果？」许咏妍看到苹果就皱眉头。 穆湛伦困惑看着许咏妍，也跟着皱眉。 苹果很好吃，她干么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而且吴老师每次都会切得很好看，像朵盛开的花。 「湛伦爱吃啊！」吴老师看向穆湛伦，朝他眨眨眼。 「我没有爱吃苹果。」穆湛伦别扭否认。 「妈妈偏心。」许咏妍抗议。 「就知道你一定会抗议！」吴老师走出房间，很快的又端了两盘水果踅了回来，放到孩子们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水梨！」许咏妍双眼发亮，抓起切成片状的水梨，边吃边笑。 穆湛伦同情的看着被许咏妍推开的苹果，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开始吃起来。嗯，好甜，很香！ 是被人好好照顾的味道…… 「我去把绘本拿给你们。」吴老师转身离开，关上房门。 「湛伦，帮我把苹果吃掉。」老妈一出房门，许咏妍马上把自己的那盘苹果推到他面前。「快点啊！」 「一人一份，你乖乖吃啦！」穆湛伦皱眉。每次都要他帮忙吃，万一被吴老师发现怎么办？就几片苹果，赶快吃下去不就没事了？ 「苹果有股味道我不喜欢，帮我吃啦！」她偷瞄门口，一手拉了拉他的衣摆。「拜托……」 「万一被老师发现……」他心里很纠结，他不想骗吴老师。 「放心，不会被发现啦！」许咏妍见他盘子里的苹果已经吃光了，马上把两人的盘子交换，在他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她拍拍手，笑容满脸的故意问道：「湛伦，你怎么都不吃苹果？」 「你……」穆湛伦看看她，又看看面前那盘苹果，正要把盘子换回来，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今天看这几本，有紫禁城、威尼斯、巴黎铁塔这些建筑的书，写得不错，连整体建筑物的设计图都有，当初真是买对了！」吴老师抱着好多本书进来房间，走到他们身后。「咦？湛伦，怎么不吃苹果？是不是不够甜，还是不够脆？」 穆湛伦瞄了眼许咏妍，她正一边吃水梨一边偷笑，嘴唇红红的，水果甜汁沾在唇上，亮亮的，很好看，他不自觉替她掩护，「老师，很好吃，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我吃得比较慢。」 「噗……」许咏妍没忍住笑意。 「许咏妍，不要作怪！」吴老师睨了眼自家女儿。 自从女儿发现穆湛伦只会对她摆脸色，却不会真正欺负她后，老是有意无意的偷偷欺负其实很直率单纯的穆湛伦。 女儿那点小伎俩当然没逃过吴老师的双眼，不过在穆湛伦面前她还是替女儿留了点面子，假装不知道。「想好好享受是吧？我懂。」 吴老师把书放到书桌上后，便拿着空盘子离开了。 房门一关上，穆湛伦马上抗议道：「我不是你的垃圾桶。」 见他似乎不太高兴，许咏妍拿起一片苹果，张开嘴，咬了一小口，咀嚼两下，五官全皱在一起，彷佛吃到嘴里的是很苦很苦的药。 他无声叹了口气，抽走她手中缺了一小块的苹果，丢入嘴里咀嚼再咀嚼，乖乖替她把苹果吃光光。 「这么好吃的苹果，怎么会是厨余？」许咏妍见他吃完了，笑咪咪的逗他道：「你这样说，苹果会哭喔！」 苹果最好是会哭啦！穆湛伦把自己盘中剩一半的水梨一片一片谨慎的放到她的盘子里。 一人一半才公平。 「女超人！」他忍不住嘟囔一句。 许咏妍听了不但不生气，还连连点头。「没错！我就是保护你的女超人。谢谢你帮我吃毒苹果，以后我会罩你一辈子！」 还毒苹果咧！穆湛伦紧瞅着她，她是不是《白雪公主》的故事看太多遍，才会这么排斥吃苹果？ 「我不需要你保护。」他再三强调。 「偏偏我保护过你。」拜托！事实胜于雄辩。 「以后不会了……」穆湛伦定定的看着她，纯真双眼盈满坚决。 「什么？」许咏妍没听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说完，他默默吃着苹果，吃完后，他抽起一张卫生纸，把手擦干净了才开始翻阅那些看起来很贵的书。 他从没看过许咏妍的爸爸，听说他正在争取经理职位，几乎天天加班到半夜才回家。 他问过吴老师经理是什么，老师告诉他那是公司里的一种职位，许咏妍的爸爸努力工作赚钱，希望给她们母女过最好的生活。 闻言，他心中烙下一个清楚的目标——只要自己努力工作赚钱，就可以让身边的人过最好的生活，当下，他脑海中浮现的是许咏妍的脸。 【第二章】 升上六年级时，穆湛伦的身高已经比许咏妍高了，分配座位他坐在最后面，往前看去，可以看见全班同学，包括坐在他前两排的许咏妍。 他好不容易坐到最后一排，她却往前移动，两人错过能坐在一起的机会。 不过，每晚到她家吃完饭，他们总会坐在一起写功课、吃水果、看课外书。 他们最爱看的书都跟房子有关，吴老师买了好多相关的书，他发现许咏妍每次看这些书的时候，眼睛都会笑眯成两弯月亮，很可爱。 第一节课下课，坐在他旁边座位、现在全班最高的女生蒋月文转头想跟他聊天，他懒得理会，干脆趴下假装睡觉。 见状，蒋月文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走到许咏妍座位旁边的位子坐下，两人聊了起来。 穆湛伦皱着眉抬起头往前看去，心想女巨人蒋月文找许咏妍聊什么？只见两人说没两句，蒋月文转头看向他，下一秒，许咏妍也看向他，数秒后，许咏妍点点头，转回头和蒋月文又说了几句话。 穆湛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许咏妍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很笨，做事大多凭感觉，没什么心机，更不会算计别人，就算被人推下陷阱，恐怕还在状况外。 果不其然，放学时间还没到，穆湛伦和许咏妍在一起的传闻连隔壁班同学都知道了。 几个下课常一起打球的男同学还特地跑来问他是不是真的，搞得他很不爽。 许咏妍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穆湛伦今天很烦躁。 大概只有坏巫婆的毒苹果才能医治他今天的坏脾气，看严重程度，可能要吃两颗才够。 第四章 不过，他这是在气什么呢？ 他的身高像吹气球一样，转眼间长得很高，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欺负他了，他不要欺负人还差不多。 自从老妈天天给他们课后辅导，还有妈妈说的什么良性竞争，鬼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听起来应该是好事，因为老妈说的时候脸上笑笑的。 总之，他们偷偷拼起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宝座，有一次穆湛伦第一名，她第二名，妈妈开心得边煮晚餐边哼歌，整整唱了一个礼拜。 又有一次她得了第一名，穆湛伦第二名，妈妈足足唱了两个礼拜。 从那次起，穆湛伦没再拿过第一名，更诡异的是，他的名次始终在她后面一名，顶多落后她两名，紧紧咬着她不放。 不过，许咏妍宁愿他的排名在自己前面，好歹他是她罩的，他成绩好，她也感到与有荣焉。 这一天放学，穆湛伦和许咏妍一起走回家，两人一路无语，途中遇到几个同学，暧昧的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偷偷观察许咏妍的反应，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状。 快到家时，穆湛伦率先开口了，「你跟蒋月文很要好吗？」 「就同学啊！」许咏妍坦荡荡的回道。 「蒋月文找你说什么？」 「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想到这件事，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自从穆湛伦坐到最后面，功课突飞猛进后，超多女生跑来找她问东问西的，大家怎么好像突然对他很好奇？ 「你怎么回答？」穆湛伦紧张起来。 「实话实说啊！说我们天天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写功课。」许咏妍把讲了好几次的话又说一遍。 他的眉头打结，一脸担心的盯着她，像在澄清似的马上说道：「我们没有在一起！」 「明明就有！」她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像现在，他们不就是一起回家吗？明明在一起，为什么要说没有在一起？老妈说过，说谎是不对的行为。 「蒋月文说的在一起是指男女朋友。」穆湛伦分析给她听。 「什么是男女朋友？」 「就像你爸跟你妈一样，他们先是男女朋友，然后结婚，最后组成一个家。」他急切看着她，尽量以她能够理解的方式解释。 他真不明白，她的功课明明就很好，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头这么笨？ 「然后咧？」 「然后你就被生出来了。」 「听起来不错啊！」许咏妍满意的点点头。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穆湛伦发现她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更加心急了。 看他的反应有点激动，她动了动大脑，做出结论，「所以我们是男女朋友？」如果在一起等于男女朋友，那他们在一起，等于他们是男女朋友。 很烦捏，一样的意思，为什么要有两种说法？ 「我们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会懂。 看她一副「不要大惊小怪」的表情，穆湛伦垮下双肩。算了，他放弃教育她，这种事还是吴老师来比较快。 她应该会自己去问吴老师吧？ 「不要管那些有的没的啦！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反正我们心里有数就好了，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好累喔！」许咏妍挥挥手。 什么在一起？什么男女朋友？弄清楚以后，可以每次都考第一名吗？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根本不重要，她宁愿把时间拿来看那些漂亮的室内设计的书，想这些很无聊。 问题是她心里真的有数吗？他担忧的看着非常状况外的她。 「夭寿喔！最近听说有人在楼梯间差点被迷昏。」 住在附近的婆婆妈妈手挽着菜篮，站在路边聊几句。 「我那栋也有听说，大家在商量要不要装监视器。」 「装一下比较安全啦！」 「我隔壁念国中的小可，前两天补习回家，走楼梯走到一半，突然被人用布捂住嘴巴，要不是她父亲刚好出门买东西看见，恐怕要报失踪人口喽！」 穆湛伦分心听着，脚步慢下来，没察觉许咏妍依照平常速度往前，等他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距离好几大步。 「喂！你不要走那么快。」他几个大步追上她。 「奇怪，你比我高，怎么走得比我慢？」许咏妍看他一眼。 「刚才阿姨们说的话你有听到吗？」穆湛伦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公寓迷昏事件上。 「哪里的阿姨？」她不解的眨眨眼。 「果然没在听……」她这话问得有够没神经，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许咏妍看他一脸无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而且笑得天真又无邪。「有啦！讲什么女生被攻击，我妈也叮咛过我了，不过你是男生，担心什么？」 他哪是为自己担心？穆湛伦静静看着她。算了，用讲的她不明白，反正他们会一起回家，应该没问题吧？ 她快死了吗？ 许咏妍觉得一阵恶心，从洗手间出来后，脑袋昏昏的，身体也很不舒服，她双脚虚浮的走回教室，愣愣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为什么会流血？她的身体没有伤口啊！ 还没醒过神来，蒋月文带头，和好几个同学走到她的座位附近，把她团团包围，笑得很奇怪。 「听说你承认你跟穆湛伦在一起喔？」蒋月文身边一个女同学看着她，口气有点凶。 「我们是天天在一起。」许咏妍奇怪的看他们一眼。她跟班上其它同学不也是几乎天天在一起吗，这有什么好特地拿出来说的？ 「你们才几岁，就交男女朋友？」 「你们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我妈知道啊！」许咏妍双手抱着肚子，身体越来越奇怪，她是不是快死了？一定是这样，身体好不舒服，同学好吵，她想趴下来休息。 「吴老师知道？」 「穆湛伦的爸爸是流氓，你知不知道？」某个男同学冷哼。 「穆湛伦的爸爸是他爸爸，穆湛伦是穆湛伦。」蒋月文双手抱胸，生气警告，「不要说穆湛伦的坏话！」 「你们是不是会变成夫妻，天天睡在一起？」 许咏妍觉得头越来越晕，同学们说话的声音变成闹烘烘一片，嗡嗡嗡嗡的，听不太清楚。「啊？」 「矮额，感觉好恶心喔！」某个男同学边说边做鬼脸。 「你们……不要乱说……」许咏妍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还不断冒冷汗。好不舒服……肚子好痛。 「咏妍，你不要跟穆湛伦在一起，他爸爸是流氓。」 「就算穆湛伦的爸爸是流氓又怎样？他比你帅！」 「咏妍，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痛……」许咏妍痛得脑袋都无法思考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她快死了吗？可是她还不想死…… 「你看你，把咏妍弄哭了！」 身边依旧吵杂，许咏妍觉得快受不了了。 上课钟响，穆湛伦和同学打完篮球进教室，就看到许咏妍一脸痛苦的在哭，他急忙几个大步冲过去，挥开挡路的同学，蹲在她的座位旁，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穆湛伦？」许咏妍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穆湛伦后，哭得更委屈了。「肚子好痛！我一定是快死了……」 穆湛伦二话不说，抱起痛得全身狂冒冷汗的许咏妍，直冲保健室。 从那一刻起，许咏妍发现原本矮她一颗头的穆湛伦，如今已经变成高出她一颗头的穆湛伦。本来是她罩着穆湛伦，怎么现在变成他罩着她了？ 那一天放学，穆湛伦替许咏妍背书包，两人慢慢走回家，有时候她痛得蹲下身，他也跟着停下脚步。 一路走走停停，他都没说什么，很有耐心的陪在她身边，还用身体帮她挡太阳，偏偏有几个白痴同学经过，在那边鬼吼鬼叫，搞得她很窘，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瞪着他们，那些白痴同学就摸摸鼻子，脚底抹油，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了晚上，穆湛伦很快的吃完晚饭就回家了，没有留下来做功课。 而许咏妍晚餐没吃几口，送穆湛伦离开后就回房间躺在床上，后来老妈敲门进来，还特地准备了一杯热的姜母茶给她喝，和她聊起月经的事。 白天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流血了就吓呆了，根本忘记妈妈以前跟她提过，妈妈还教过她怎么用卫生棉，难怪一回家时妈妈拿了片卫生棉给她，她就知道该怎么使用。 好、好丢脸！她还在大家面前哭了，天哪…… 亏她还说要罩穆湛伦，他一定觉得她很弱，说不定以后都不想理她了……印象中，有同学说很恶心。 他会不理她吗？他也觉得她很恶心吗？ 穆湛伦不理她了。 为什么？ 第五章 上课钟响，许咏妍看他手中转着篮球，在老师进教室前一秒才大步走进教室，坐到位子上。 她看着他，可是他的目光却是看向窗外。 接下来几天，穆湛伦又替她背了好几天书包，默默送她回家，本来他还愿意留下来吃饭，可是后来他送她回家后就回家了。 之后，有同学走到她座位旁，穆湛伦会直接走过来，坐在附近的位子，双手抱胸，盯着又想乱说话的同学。 几天后，她的月经结束了，身体恢复正常，但是穆湛伦不知道，放学时间照样走到她身边，想替她背书包。 「我好了。」许咏妍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 穆湛伦一开始反应不过来，过了几秒才点点头，轻应一声，「喔。」但他还是替她背起书包，陪她走回家。 可是从隔天开始，放学后他不再和她一起回家，而是和几个男同学跑去打篮球，也不到她家吃饭写功课了。 很多人都问他们怎么了，包括妈妈。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摇摇头。 妈妈的反应最怪，摸摸她的头，要她不要难过，但是她不难过啊，顶多只是没人帮她吃掉毒苹果，又没差！ 他不理她之后，同学也不会跑来找她说些有的没的，世界清静很多，可是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一块。 这一天放学后，许咏妍看着在篮球场上打球的穆湛伦，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本来是好朋友的啊！ 是因为他发现她罩不了他，才不想理她吗？ 许咏妍转过身，拖着脚步缓缓走回家，她摸摸肚子，那个好像又快来了，肚子闷闷的，好难受…… 好不容易走到家，她一手撑着楼梯间的红色塑胶扶手，一手压着肚子，眼睛盯着脚下的楼梯，一阶一阶慢慢往上爬。 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她心中一喜，还在想是不是穆湛伦偷偷跟着她回来，正想转头，突然感觉到有东西罩住她的口鼻。 那一瞬间她想起其它住户之前提过的迷昏事件，她全身凉透，暂时停止呼吸，等对方稍微松开力道，她抬起双手，努力想拉开对方的手，同时放声大喊，「妈，救我！臭……」臭穆湛伦，救我！ 察觉到她的反抗，歹徒狰狞的瞪大双眼，将布使劲压上她的口鼻。 许咏妍眼前一黑，下一秒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穆湛伦见许咏妍转身回家，跟同学说要暂时离开一下，一路小跑步追上她，默默跟在她身后。 为了确保她不会发现，他跟她隔了好几步距离。 见她进入公寓，他才快步跟上，站在一楼，仰头，透过楼梯间窗户照进的夕阳，判断她上楼的速度。 不对劲，似乎比平常还要慢？穆湛伦皱眉。难道她肚子又痛了？他用学校的电脑上网查过资料，又计算了一下日期，她的月经好像这几天会来。 随着她一层一层往上爬，他预估她快要到家了，正想往外移动，突然听见古怪的声响。 他拔腿往上冲到一半，听到她的大喊。 穆湛伦顿时陷入极大的恐惧，长腿一步跨三层阶梯，用最快的速度冲上楼，就见许咏妍浑身虚软，似乎已经昏迷过去，而一个长相猥琐、满脸横肉的恶心男人正要把她抱起来。 「放开她！」穆湛伦低吼一声，冲了过去，一头撞上歹徒的肚子，迫使他放开毫无反抗能力的许咏妍。 歹徒被撞得眼冒金星，又看见坏自己好事的不过是个小男孩，狰狞一笑，高举拳头，冲过去打算狠揍穆湛伦一顿。 穆湛伦手脚利落的从歹徒的腋下钻过去，躲过这一拳，歹徒一转回身，刚好背对楼梯，而他则是站在某家住户旁边。 歹徒看看眼前的局面，勾起冷笑。 一个死小孩被他困在角落，还怕收拾不了？ 穆湛伦嘴角一扬，伸出手，用力按下门铃，见歹徒面露惊慌、分心的那秒钟，他使出全身力气冲向歹徒。 「啊？滚开……滚……」歹徒回过神时，穆湛伦已经冲到面前，还一脸不怕死的模样，看得歹徒也感到害怕。 穆湛伦压根没把希望放在邻居身上，永远不要指望人家来救，像许咏妍这种鸡婆等级的人类相当稀少。 关键时刻，他只相信自己。 「不要过来！滚开……」歹徒瞪大双眼大吼，拼命挥动双手想把他赶跑，可是这个死小孩像不要命似的用力撞上他。「……滚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 楼梯间传来好几声重物撞地的闷响。 然后，一切回归平静。 「妈？」 许咏妍甫睁开双眼，就见妈妈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好像她生了很严重的病一样，好奇怪。 「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吴老师如释重负松了一大口气，摸摸女儿的头。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果不是穆湛伦不顾一切的救了女儿，她完全不敢想象女儿会发生什么事。 许咏妍摇摇头，突然惊愕的瞪大双眼，激动的抓住妈妈的手，全身发抖。「妈！有、有……」 「没事，都没事了。」吴老师俯下身，紧紧抱住女儿。「歹徒摔下楼梯，被大家送去警局。」 「歹徒怎么会摔下楼梯？」许咏妍皱眉，身躯仍隐隐发抖。 吴老师放开女儿，轻柔的抚着她的脸。「湛伦把歹徒推下楼，自己也滚下去了。」 「他有没有受伤？」许咏妍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她紧紧抓着妈妈的手，紧张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干么去推歹徒？他不知道这么做自己也会有危险吗？！ 「他在那里，你自己问他。」吴老师松开女儿的手，转头，看向直挺挺站在房门口的穆湛伦。「我去切点水果。」 好长一段时间，穆湛伦傻站在门口，许咏妍躺在床上，相看两无语。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是她的头还有点晕，身体也没什么力气。 见状，他几个大步上前，帮助她坐起身，放颗枕头在她背部，让她能好好靠着，接着坐到床边。 「你不是讨厌我吗，干么帮我？」许咏妍看见他浑身是伤，虽然都包扎过了，可是看起来还是很恐怖，加上她差点……所有情绪一股脑儿全冲上脑门，让她倏地红了眼眶。 穆湛伦缓缓回道：「我没有讨厌你。」 「你有！不然你干么不理我？！」她气得眼角都有泪光了。 「我爸爸是流氓，我怕害你……」他自卑的低下头，下意识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穆湛伦，你是王八蛋！」许咏妍抓起身边的布偶，一个一个扔向他，眼泪跟着一颗一颗往下掉。「说不理我就不理我！」 他爸爸是流氓，跟他有什么关系？她早就听妈妈说过了，但这有什么好可怕的？他爸爸还不是乖乖听她妈妈的话？ 他一下子不理她，一下子又因为她受伤，他……她快被他气死了！ 「我没有不理你。」穆湛伦完全不闪躲，让她发泄怒气，可是好几个布娃娃根本没碰到他就掉到床上。 她的身体怎么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有！你有！」许咏妍突然觉得视线一片模糊，她抬起双手捂着眼睛。「穆湛伦，我跟你说，我最讨厌你……」 「喔。」他的身体僵了僵，站起来，想离开。 「我讨厌你不理我，更讨厌你受伤！」她不知道边骂边哭，边哭边骂。 「我没有不理你。」穆湛伦站着不动，又强调一次。 「以后不准不理我！」许咏妍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紧紧盯着他。 「我没有不理你。」他已经讲第三次了，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穆湛伦重新坐到床边，想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手伸到一半，见她没有退缩，他才轻轻碰上她的脸，抹去一颗眼泪、两颗眼泪。 许咏妍不先说好，反倒趁机要求，「以后都要来我家吃饭。」 「喔。」他想也不想就答应。 「陪我写功课。」再加一条。 「喔。」乖乖答应。 「看到苹果就帮我吃掉。」这条也很重要。 「喔。」再次毫不犹豫的答应。 「不准再受伤！」这条最最最重要！ 穆湛伦拧眉，用力想了想，才回道：「我、我尽量。」如果有人找他麻烦，他会跑，如果有人找她麻烦，他会打！ 「再也不准把我当空气！」差点忘记这一条！ 许咏妍着迷于和他签定条约，深怕漏了重要条款，渐渐忘了害怕、忘了委屈、忘了生气。 穆湛伦看着她，没有说话。 第六章 把她当空气不好吗？可是他已经把她当空气了啊！ 人没有空气，会无法呼吸，没看见她好好的，他心里特别担心，这样不好吗？ 「听到没？！」许咏妍吃定他今天好像特别好商量，说什么都答应，赶快趁机多要求几项。 「喔。」他把她的要求修改成不能不理她，要常常找她说话。 传来敲门声，两秒钟后，吴老师打开门，见他们坐着聊天，女儿虽然眼眶红红的，唇边却带着开心的笑意，这几天女儿一直都闷闷不乐的，现在终于没事了。 「和好了？」吴老师笑问。 穆湛伦脸蛋红了红，尴尬站起身。 「我们没有吵架啊！」许咏妍状况外的大声宣告。 「湛伦，半小时后吃晚餐。」吴老师看着穆湛伦，试探的道。 他是个好孩子，对女儿也好，人也聪明又懂事，就是他爸爸……想到这里，她不免在心里重重叹口气。 许咏妍直勾勾的瞅着他，一副他不留下来吃饭，她就要哭给他看的样子。 穆湛伦看了眼许咏妍，不敢说要回家，只好轻应一声，「喔。」 「留下来一起吃？」吴老师知道他还在考虑，故意追问。 许咏妍憋不住气，抬手轻拉了他的一下。 穆湛伦拿她没办法，只好点点头，「好。」 这一天，许咏妍差点离开幸福轨道。 幸好被穆湛伦一撞，又撞回原本的幸福轨道。 也是那一天，他们又「在一起」吃饭、念书、吃水果、看课外读物。 自从那颗打得人额头瘀青的苹果开始，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的穆湛伦，从此卸下心防，接受许咏妍和吴老师的好意，而且天天跑步、运动、打篮球，只求早一日长得比许咏妍高。 等他比她高的那一天，已经忘了当初这么执着的理由，不过他很清楚一点，只要他比她高，就可以保护她。 他希望可以保护她一辈子…… 不过，老天爷没有听到他的祈祷，恶运再次降临到他身上。 升国中那年，老爸因为欠钱被黑道追打，死在大马路上。 国中时，穆湛伦辗转住在不同亲戚家，和许咏妍断断续续联络着，后来直接进入社会局，由社会局代为安排他的生活。 国三那年，经由台湾的收养机构出面协助，穆湛伦正式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同年飞去美国，开启他在异国的全新生活。 当他坐上飞机时，什么话都没说，从头到尾只问过养父母一个问题，「我还可以再回来这里吗？」 养父回道：「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回来，我跟你妈妈会尽量抽空陪你一起回来。」 「你现在就想回台湾了？」养母问他。 穆湛伦想了一下，摇摇头，随即表情坚定的道：「等我长得更高的时候，我会回来。」 【第三章】 身高一八七的穆湛伦靠着篮球框底座坐着，大手轻松把玩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想起以前曾被许咏妍用苹果k中额头，一阵暖意滑过心头。 自从来到美国后，过去那些日子反倒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没有许咏妍在身边，连苹果都变得不好吃了。 养父母都对他很好，不仅让他衣食无缺，还教他许多房地产跟企业经营的知识，希望他以后能接手事业。 穆湛伦的身高不但飞快抽长，身上肌肉也变得又大又结实，没人敢来找他麻烦，让他可以专心变壮，专心学习。 在这里什么都变得容易一点，却也有点无聊。 好久没有人拿食物丢他，没有人对着他气鼓着脸，也不再需要有人挡在他身前帮他一把，更没有人以眼泪要胁，要他答应一堆条件。 虽然让女人挺身挡在自己身前很窝囊，可是也很温暖，天底下大概只有那个笨蛋会傻到为陌生人挺身而出。 美国很好，但他更想念台湾。 穆湛伦大口咬下苹果，听见一声清脆的响音。 想念她…… 「伦！」场内一个金发碧眼高壮的大男孩，朝他比了一个看那边的手势，用流利英文大喊道：「要不要上场了？爱慕你的校花正朝这里移动，该是你上场表现一下的时候。」 「路克，等我吃完苹果。」穆湛伦耸耸肩，又自顾自的咬着苹果，淡淡扫了眼啦啦队队长兼校花。 那种太过热衷打扮跟名牌的女孩，根本不是他的菜。 他比较偏爱单纯可爱的苹果。 数分钟后，穆湛伦吃完苹果，慢慢站起身，跟路克交换一个眼神，上场跟好友并肩作战。 该是上场练球、长高长壮的时候！ 即将进入大学念书那一年，美国养父母爱德华、爱蜜莉尊重他的意愿，由爱蜜莉陪着他回台湾读大学。 他们住在天母的别墅，养父母担心他骑车出意外，让他去考了汽车驾照，还特地买车给他开。 回台湾后，穆湛伦一方面忙着适应新生活，一方面急着四处打听许咏妍的消息，几个月后，他知道她就读k大建筑系。 某天，找了个机会，他开着车到校门口等她。 他穿着知名品牌白衬衫，外头罩一件蓝黑色毛背心，搭配浅灰色长裤，活像美国顶尖学院出来的学生，再加上那辆骚包的车，相当吸引众人目光。 许咏妍跟几个认识不久的同学一起走出校门口，马上看见有个英挺的大男孩，双手抱胸，轻靠着车子，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他身形高大抢眼，一头黑发嚣张直立，在那身衣服包装下，明明应该散发斯文的气质，却硬生生改了道，流露出几分绅士与野兽混杂的危险气息。 「那个人是谁啊？男艺人还是男模？」蒋月文用手肘撞了撞许咏妍，视线紧粘在穆湛伦身上。 看看对方一身名牌衣服跟好车，黄国梁有些嫉妒的嘟囔，「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吧。」 突然，他们嘴里的主人翁仿佛听见他们的话，凌厉视线扫了过来，定住，身体弹离车子，朝他们大步走来。 「咏妍，他朝我们走来了耶！」蒋月文抓着许咏妍的手摇晃着，再转头看向黄国梁。「国梁，他是不是你朋友啊？」 「我不认识他啊！」黄国梁撇清。 黄国梁看向许咏妍，发现她睁大眼睛盯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男孩，心头重重一沉。他们认识吗？ 「咏妍。」穆湛伦站定在许咏妍面前，用好听的嗓音喊了一声。 「你是……」许咏妍皱眉，熟悉感萦绕胸口，脑海里有个人影隐约跳出来，却始终无法跟眼前高大的男孩相重迭。 不可能吧？两人身高差这么多……不可能，可是他给她的感觉好熟悉！ 「不认得我了？」穆湛伦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狂打鼓。 她不会忘记他的，不会的…… 「我……」盯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嘴形，许咏妍的眉头皱得更深。 好熟悉的表情！ 「跟我来。」穆湛伦不想浪费时间等她想起来，长臂一伸，霸气十足的握住她的手腕就走，没得商量。 「等等，我又不认识你，别拉我！」许咏妍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回过神后，她站住不动，死命甩着手。 黄国梁见状，几个大步冲上前，想要把许咏妍拉回来。 但穆湛伦动作更快，半路抓住他的手，冷瞪他一眼，往旁边甩开，见他还想再伸手，他眯眼一瞪，黄国梁吓得不敢再有动作。 处理好外患，穆湛伦把全副注意力重新移回许咏妍身上，说道：「小时候你比较带种，还敢跟我一起回家。」 难道她真的忘了他？一股苦涩滋味直冲喉头。 许咏妍张大双眼，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是……穆湛伦？」 他长得好高、好壮，一点都不像国小瘦瘦小小的模样，因为身高极大的落差，她才不敢认他。 上国中时，听说他被不同亲戚收养，每换个家庭就转一次学，也有人说他后来去当混混，导致没人敢收他，还被送去社会局，最后听到他的消息是他被一对美国夫妻收养，一同去了美国，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变了这么多。 见她似乎还记得自己，穆湛伦的心情稍微好一点，沉声道，「还记得就好，走，我请你吃饭。」 「可是我已经跟同学约好了。」见他浑身火气，许咏妍的眉头皱得死紧，该不会他去美国是假的，而是真的跑去混黑道吧？否则怎么有钱买车开，还是这是他大哥的车？ 趁她若有所思，他二话不说，直接拉人上车，速度之快，令人无法反应。 等许咏妍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丢上车，她连忙出声抗议，「喂，你——」 第七章 砰！车门被轻轻甩上，堵上她未完的话。 穆湛伦抬头，视线冷冷扫向黄国梁，长腿快步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迅速发动车子离去。 蒋月文和黄国梁呆楞在原地，傻傻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屁股，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是谁，气势这么强？」蒋月文呆住了。 「搞不好是混黑道的，那么冲！」黄国梁急忙拿出手机传讯息给许咏妍，问问她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应该不是吧。」蒋月文摇摇头，刚刚那个高大男孩气势强大，站出来就是领导人的气质，看向许咏妍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一股温柔。 她好羡慕…… 黄国梁等了一下，没收到许咏妍的回复，转头问蒋月文，「剩下我们，还要不要吃饭？」 「只剩下我们就不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约咏妍吃饭，又拉我一起，是怕咏妍拒绝你。」她双手抱胸，了然的看着他。 「我是怕她尴尬。」他傻傻掉入陷阱。 「嘿嘿，黄国梁，你被我套出话了，真古意耶你！」蒋月文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 这么古意的同学，怎么可能成为刚刚那个人的对手，等级相差太多了。 她走回宿舍的路上，不断想着不晓得许咏妍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直到晚上，蒋月文才赫然想起穆湛伦到底是谁，他就是小时候自己暗恋过的学校风云人物！ 餐厅里，服务生刚把穆湛伦点的牛排送上桌，他熟练的拿起刀叉，还没吃上一口，就看见许咏妍小动作不断。 刚才看菜单时，许咏妍发现这家餐厅好贵，再加上某个理由，所以她只点了一道色拉，吃了几口，她才偷偷拿出手机回传讯息给朋友。 「传讯息？」他看也不看牛排一眼，两只眼睛直盯着她。 「嗯，传给我同学。」她迅速传出讯息，回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那个男的？」他头顶飘来一朵乌云。 「嗯。」 「他是你的谁？」他重重放下刀叉，没了吃东西的兴致，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多。 许咏妍传好讯息，把手机丢入背包里，看着他，不说话，心里却暗暗想着，她刚才不是回答过了吗？黄国梁是她同学。 「他是你的……」穆湛伦觉得喉咙紧缩了一下。「男朋友？」 她才刚念大学没多久就交男朋友了？察觉自己的在乎，他心里头变得不太痛快，脸色也跟着往下沉了几分。 她高兴交男朋友就交男朋友，关他什么事？胸口闷什么闷！ 「不是，他是我系上的同学。」她摇摇头。 「他对你有意思。」肯定句。 「他有吗？」大家都是好同学，不用想太多吧？ 「如果你对他没意思，离他远一点。」 「他不可能对我有意思，只是同学而已。」她皱眉。 如果黄国梁对她有什么，她对他却没那个意思，自然会保持距离以策安全，问题是他们只是同学，目前连好朋友都称不上。 「许咏妍你——」穆湛伦一股气往上冲，闷在胸口。 刚才那个男的，摆明了不只是想跟她当普通同学，他对她别有用心！ 「我们是同系同学，怎么离他远一点？不聊这些无聊事，我有事问你。」许咏妍挥挥手，像要赶走什么不重要的东西，紧接着眯细双眼，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有钱买车？听说你被一对美国夫妻收养，是真的吗？」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他没去混黑道。 哪里无聊了？这对他来说可是很重要的！穆湛伦挑高右眉，静静看着她两秒，直到从她眼里看到久违的关心，这才龙心大悦，乖乖回答，「我一直都在美国念书，前几个月才回台湾，回学校走走看看，刚好遇到吴老师，才知道你念k大。」 「所以你英文很好喽？」听到这里，她就放心了。 「没有什么好不好，如果你身边的人都讲英文，自然而然就会了。」他轻描淡写带过，没提到初到美国第一年，曾经痛苦到想偷跑回台湾。 清粥小菜变生菜色拉，整锅卤肉变一块牛排，从吃的到喝的，从语言到生活习惯，全都变得好陌生，他的人生整个被捣毁，被迫重建。 这样的日子会快活，才有鬼！ 但他熬过来了，在美国的那段日子，他心心念念只想着一件事，回台湾。 虽然双亲已经过世，亲戚只会把他当皮球踢来踢去，但在这块土地上，还有一个牵绊住他的人。 待在美国的时间越长，他发现自己越渴望见她一面，和她之间点点滴滴的回忆，是他从台湾带去美国的唯一珍宝。 每当夜深人静之际，他最常想起的，不是学校里啦啦队的金发俏妞，而是鸡婆、老逼他吃苹果的她。 他还没遇过比她更爱管闲事的人，别人看见霸凌，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只有她傻傻跑来，自以为是女超人帮了他一把，她或许有点傻憨，却是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我超讨厌英文。」许咏妍只要一想起英文头就痛。 「我可以教你。」穆湛伦拿起刀叉，见她一脸苦瓜相，没多想，很自然的主动提议。 「什么？」她愣住。他居然要教她英文？ 他思索着，提出自己方便的时间，「以后我六、日帮你补英文。」 她又再次楞住，而且还六、日都教？ 「可是我没有钱付你学费。」许咏妍垂下头，默默吃着生菜色拉。「而且这样太麻烦你了。」 「有人说要收你学费吗？」他没好气的冷哼。 「你真的要免费教我？」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实际说不出个理由来，可心里就是有些紧张跟……害怕。 她怕他？与其说是她怕他，不如说她很怕跟他单独相处，光用想的背脊就直冒冷汗。 免费又怎样？他高兴教就教。 「对，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以前吴老师也常教我功课，我只是回报她，你不用跟我客气。」穆湛伦斩钉截铁的宣布完，也不给她机会表达意见，便皱起浓眉开始挑剔，「你午餐怎么只吃一盆生菜色拉？」 许咏妍发现他轻易就转移了家教话题，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后来想想其实也不用，说不定他教个一、两次，觉得不好玩就不教了，何必现在跟他争得脸红脖子粗？ 不过说到生菜色拉这件事，就真的扎在她的痛处上，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太爱吃巧克力，长大后，身材一直维持在微胖的阶段，完全瘦不下来。 「我在减肥。」许咏妍重重叹口气。 「为什么要减肥？」他不悦的瞪着她。「你又不胖！」 「我有小腹，大腿也很胖。」说到烦人处，她伸出双手，摸摸自己肚子上的那层肥油，要是它能自动消失就好了。 他不理会她的哀怨，抬手请服务生过来，又加点了一客牛排和浓汤，还有对她来说绝对是全天下最邪恶的巧克力蛋糕。 许咏妍诧异的眨眨眼，等服务生离开后，她惊讶的问道：「你还要再吃一块牛排？」 他那吓死人的高大体型果然是吃出来的。 穆湛伦懒洋洋的睨她一眼，伸出修长的右手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不是给我，是给你的。」 「我不吃，我正在减肥。」 「不准减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两圈，摇摇头，百思不解。「从小到大你都肉肉的，很可爱，干么跟人家赶流行减肥？没创意。」 「我爱减肥是我的事，你别管！」许咏妍皱眉。 她减肥是苦差事，哪里赶流行了？还创意咧！ 「要我别管可以，等你长得比我高的时候再来跟我说。」穆湛伦见她一脸不高兴，不慌不忙丢出这句话，浓眉微微一挑。 果不其然，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唔？好熟悉的台词。」没想到他还记得两人以前的对话，记忆力不错嘛他。 「这是小时候你威胁我的话，现在还你。」他朝她得意一笑。 「神经，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我还像个女人吗？」一句话，让她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眼前的他非但不陌生，反而还多了一股亲密感。「话说回来，你到底几公分啊？天天吃牛排，把牛排当米饭吃，好像可以长得比较快？」 「快一百九吧？就算你天天吃下一头牛，这辈子恐怕也长不到我这种身高，等服务生把东西送来，你就敞开心胸的吃吧。」 「我不能再胖下去了，我的同学都好瘦。」不要再逼她了！她也很想痛快吃一顿，可是体重计不可能放过她啊！ 「谁敢说你胖我就揍谁，你放心大胆的吃。」见她士气低落，他卯足劲安慰她。这可是破天荒啊！ 第八章 「你以为自己是黑社会喔，动不动就要揍人，还是你加入美国那边的帮派，像电影里演的那种？」许咏妍皱眉，很不喜欢听见他说狠话。 别人说，她都觉得是加强语气用，唯有他，她实在很怕他讲久了，真的会误入歧途。 「我的养父母是专搞房地产的生意人，不是黑道，你放心，就算我有心想混美国黑道也混不到，我们住在高级社区，附近邻居都是有钱的白人，就算拿放大婉找，也找不到一小颗黑道分子的细胞，在这样的环境生活，我又怎么可能走歪？」 以上内容虽然夸张了些，但也是事实，反正说来给她放心用，运用一点夸饰法，刚刚好，免得她老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很快的，服务生把餐点送上来，许咏妍犹豫了一下，看看他鼓励的眼神，又看看食物，终于拿起刀叉吃起来。 算了，先吃完这一顿，明天再减肥，跟体重计相比，穆湛伦难对付多了。 「听起来你在那边过得不错，为什么回来台湾？」她边吃边问，忍不住想要更了解他一点。 穆湛伦盯着她，直到她双颊微微泛红，不自在的转开视线，他才开金口，「这有什么好问的？我是台湾人，想回台湾很正常。」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她！日日夜夜缠在他脑子里，想赶也赶不走，简直活见鬼。 「你回台湾……不会又变坏吧？」许咏妍满脸担忧。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他绷着脸，回得有些挑衅，可是一看见她的表情，态度又稍稍软化。 在美国，他学到人类遇到攻击，能激起两种天生本能，战或逃。他从来不逃，战，是他唯一的选择。 警觉到攻击，就给予迎头痛击才是他的行事风格，这已经变成他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模式，独独面对她时，他才会觉得「战」很无趣。 但每每想到她说「不准再受伤」，他就会自动避开麻烦，也许是因为这样，他在仍有种族歧视的美国才能毫发无伤的生活着。 许咏妍不晓得是天生基因的关系，还是她立志要跟母亲一样，她从小到大只知道要对人好，很鸡婆，也很会为别人设想，所以她又忍不住问道：「你是自己一个人回台湾的吗？」 「爱蜜莉陪我一起回来，她是我养母。」穆湛伦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等你来我家念英文就会看见她，她人不错，还算好相处，而且你外表看起来乖乖的，她要是看见你，应该会很高兴她儿子没有误交损友。」 她咬着下唇，微皱眉头，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把最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他们对你好不好？」 就知道她迟早会问到这一题。穆湛伦嘴角一撇，露出帅气微笑，故意不答反问，「你说呢？」 「你能长得这么高大，还穿好衣服、开好车，就表示生活过得不错。」许咏妍虽是这么说，可是她的眉头始终没松开。「他们关心你吗？」 「我已经不再是个需要父母天天哄着的小屁孩。」他早过了最需要别人关怀的年纪，现在换他来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每个人都渴望有人关心自己，刚刚你说你养母陪你一起回来，我想，她一定很关心你，才会特地陪你来这个陌生的国家。」 「我养父母是从小移民去美国的台湾人，不过他们已经不太会说中文了。」 「原来如此，那就好！」她这才松了口气，露出微笑。 如果他的养父母只是单纯喜欢小孩，大可以在美国领养就好，何必千里迢迢飞回台湾？所谓人不亲土亲，证明他的养父母对台湾有额外的感情。 「哪里好？」穆湛伦见她笑，也不由自主跟着笑。 这样她就放心了？哪来的根据啊？ 「我觉得他们一定会对你很好，很珍惜你。」许咏妍话一说完，就看见他宛如瞬间石化般僵住不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角微微抽搐。 他好像还是很不习惯家庭温馨这件事喔？看他别扭尴尬，一脸不知该笑还是该怒的模样，真是有趣。 穆湛伦本人可不这么想，见她要笑不笑的，双肩微微抖动，他缓缓挑高右眉，没好气的道：「你现在是在报复我逼你吃东西，是不是？」 许咏妍但笑不语。 「讲话就讲话，搞什么温情文艺腔？我在吃饭，消化不良你要负责吗？亏我还兴匆匆的请你吃饭。」 谁管他会不会消化不良，她朝他吐了吐舌头。「自己的肠胃自己照顾，这顿饭你请，但我自己付钱。」 「说好我请你，别跟我抢。」穆湛伦脸色一绷，从小都让她请吃东西，这次好歹交换一下吧？ 「你的钱是父母给的吧？」她不能苟同的看着他。 不然呢？他瞪着她，有预感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太中听。 「他们给你钱，是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不是要你装阔请朋友。」她开始跟他讲道理。 「我装阔？」他双眼一瞪，脸色相当难看。 在美国的时候，其它小孩把零用钱全拿去买玩具，一出新款手机就换机，可是他把钱几乎都存起来了，只偶尔买些必需品，连养父母都夸他很懂得节制，零用钱越给越多。 他不知道养父母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心里清楚，他这么努力存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哪天回台湾可以带她去吃几顿好吃的。 结果被她说成什么样？这个女人非要这样践踏他的好心吗？学学其它女人，受到款待、说句谢谢，真的有这么难吗？ 「脸很臭耶你！等你以后自己赚钱了我再让你请。」许咏妍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但她能让他没办法生气。「你父母给你钱，是希望你利用那些钱好好过生活，不是拿来请朋友吃饭。」 穆湛伦不爽归不爽，但他知道她是为他好，以前他不懂，以为她这类行为叫鸡婆，现在他懂了，她这是为别人设想。 想要世界和平，靠选美小姐是比较扯淡的事，只要大家都能像她这样，世界和平不会熬了几千年，还只是句破口号。 穆湛伦见她开开心心的吃完牛排，一路吃到甜点端上桌，庆幸自作主张帮她点了餐点。 「唔，这蛋糕好好吃喔！」许咏妍边吃边笑，为了减肥，她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巧克力蛋糕了。 「好吃就再吃几个，我叫服务生来。」才说着话，他已经举起手。 「你当我有十个胃喔？我吃一个就好了，不过你把服务生叫来也好，我请你吃一个，真的很不错吃耶！」 「这位小姐，你双重标准很严重，不准我请你，却开口说要请我？」这算什么？ 「说的也是，要公平。」许咏妍点点头，不过随即补了一刀，「你小时候比较可爱，我请你吃东西你都乖乖吃，不会跟我计较这么多。」 「我都几岁的人了，用可爱形容我适合吗？」穆湛伦佯装发怒，恶狠狠瞪她一眼，眼底冒出最多的是无奈。 「年纪越大，规矩越多。」她把肚子里的批评轻轻飘出口。 「喂，我跟你同年，你别忘了。」正值年轻气盛的他，听见她的话，直觉出口反驳。 两人说说笑笑，穆湛伦看着眼前的她，感谢自己回来了。 他想起小时候教室座位，她在最后排，他在第一排，他在前，她在后，她看得见他，他看不见她，除非—— 他回头。 后来他比她高了，他在后，她在前，他看得见她，她看不见他，为了让她看见他，不要忘了他，他会走到她面前…… 家，还是适合摆在台湾！ 【第四章】 许咏妍背着背包刚要走进校门，就收到蒋月文传来的讯息——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等一下的课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们的午餐之约可以取消吗？ 许咏妍马上回传—— 你好好休息，我会替你请假，放心！ 走了几步，她脚跟一旋，改走向附近她最喜欢的早餐店。 既然午餐之约取消了，她不如吃个早餐，这样午休时间可以拿来看看书，不然睡个午觉也不错。 许咏妍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你跟他分手喽？」男同学问道。 「必须分，而且分得干干脆脆！」女同学肯定的回道。 「为什么？」 「他被我当场撞见和其它女人手牵手。」女同学气不过的朝空中挥了两拳。 「就这样？」男同学翻了个白眼。 「对，就这样！所以只把他开除，没打算动用我爸的黑社会力量。」女同学一脸认真。 第九章 「讲真的假的？」男同学抖了抖。「拜托，很多男人都这样好不好！交女朋友的策略就是且交且走，看到更好的就分手，永远不要排斥新货，女朋友是外挂装饰品，不是心里的妈祖啦！」 「我会找到把我摆在心里当妈祖的男友。」 「妈祖妈祖快快显灵，施展法力让她大彻大悟，地球表面没有这种公的牛物啦！」 「噗！」许咏妍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转头想看看是哪两号人物，可是他们刚好往右转，她只能看到一对男高女高的背影。 她将头转回来，继续要往早餐店移动，却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 一个是生病想请假的蒋月文，另一个则是……穆湛伦？ 蒋月文的双手勾着穆湛伦的手臂，仰着头看着他，笑得很开心。 许咏妍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原来蒋月文临时取消和她的午餐之约，是因为穆湛伦？记得国小时蒋月文就对他的事很感兴趣，常常问她他们是不是在一起，难道他这次回来，是为了蒋月文？说不通啊，上次他拉她去吃饭，也没看他和蒋月文有什么互动。 还是他请她吃饭，纯粹是为了谢谢她小时候的照顾，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想追蒋月文？ 这样很好，蒋月文应该从小就喜欢穆湛伦，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为什么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快呼吸不过来了？ 「咏妍？」 许咏妍身子一抖，循声看去，正好跌入穆湛伦清澄无垢的目光中。 没多想，她转身就逃，心里拼命祈祷，他不要再喊她，拜托不要再喊她，她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他…… 「许咏妍！」穆湛伦放大音量低喊，看她鸟都不鸟，依旧拔腿狂奔的背影，硬是把手抽了回来，直觉想追上去。 「湛伦，你陪我去吃早午餐，好不好？」蒋月文再次粘上来，丰软胸脯紧紧贴上他健壮的手臂。 「我为什么要陪你吃早午餐？」穆湛伦面无表情睨着她，缓缓抽回手。「刚才你说要带我去教室找咏妍，我才跟你一起走的。」 「咏妍咏妍咏妍！」蒋月文挡在他身前，气愤低吼，「你眼中只有咏妍！我身材比她好，考试成绩比她好，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 多少男同学排队追她她都不屑一顾，现在她主动向他示好，他居然不懂得好好把握？ 「你说错了。」他潇洒撇嘴一笑，笑意却没有延伸到眼底，「我不只眼里只有咏妍，心里也是，还有一点，咏妍是最好的，就算老得皱巴巴像颗土豆，她还是最漂亮的，我乐意天天盯着她看。」 许咏妍那个跑给他追的女人，是他穆湛伦榜上第一名的女人，蒋月文别说第二名、第三名……第一百名都没她的事，因为这张榜单上，永远只有一个录取名额。 「你视力有问题！」蒋月文出口批评。 「我的专情度没问题。」穆湛伦从容不迫的反驳，视线仍紧紧锁在许咏妍身上，当然没错过她扭伤脚的那一幕。 跑那么快干么，怕破坏他和蒋月文的好事？等一下必须好好教她认清事实。 蒋月文注意到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想了想，退了一步问道：「以后还是朋友？」 「以后你跟她还是好同学？」要不是怕她们之后相处会尴尬，照他的行事作风，根本不会还站在这里和蒋月文东拉西扯。 「我会跟她解释清楚，我对你没兴趣。」蒋月文并不笨，就算做不成情人，也不需要多个敌人。 「感激不尽。」穆湛伦盯着许咏妍，眯细双眼。「我要去追她了。」 那个笨女人，脚痛成那样，还想往前走？ 「我要另外找个公的陪我吃早午餐。」蒋月文拿出手机。 穆湛伦无异议一笑，很满意她自我恢复的能力，移动方向毫无迟疑，以许咏妍为终点目标物，长腿往前一路狂奔。 许咏妍皱紧眉头，吃痛的缓慢往前移动。 「同学，需要帮忙吗？」一名男同学看到了，好心过来询问。 「我……」她抬起头，努力撑开一道微笑，正想摇头拒绝。 「我帮她就可以了。」穆湛伦一掌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让她把大部分的重量移到他身上。「谢谢你，同学，你很有爱心。」 「你认识他？」男同学看向脸色微微转红的许咏妍。 「我是她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不认识？」穆湛伦自信一笑。 男同学打量他们几眼，转身离开。 「你是我男朋友？」许咏妍想抽回手，原本担心他跑来的祈祷，变成冷冰冰的一桶失望，淋得她全身湿答答。 「我是啊！」穆湛伦仍牢牢握着她的手臂不放，炯目望进她眼底深处。「你忘了吗？」 「我记得你不是我男朋友。」她反驳。 「小时候我也觉得不是，可是有人一直强调我们在一起。」穆湛伦爽朗一笑，露出白牙。「那个人是你，没错吧？」 「所以蒋月文是你的新货？」许咏妍小声嘟囔。 「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事。」她摇头。 「脚都受伤了，还说没事？」他蹲下身，小心检查她的伤势，刚刚看她走路的样子，恐怕得去看个医生比较妥当。 「我的脚，我自己知道。」她想走，可是走不快。 「看到我跟蒋月文，你为什么跑？」穆湛伦仰头，一掌叩住她受伤的脚，定定的看着她。「不要再乱动，你的脚会痛！」 「我不想打扰你们。」许咏妍不管他的警告，再次施力，想抽回脚。 「我要她带我去你的教室找你，听懂了吗？」他站起身，双手放在她肩上，低头，两人鼻尖相距不到三公分。「许咏妍，我是来找你的，不是来跟她约会。你有这么笨吗？这明明很好理解，为什么你要假装听不懂？」 「找她带路，需要动手动脚的吗？」当她才三岁吗？ 「是她对我毛手毛脚，除了你以外，我不会跟别的女人乱来！」穆湛伦不用人逼，自动自发保证。 「我不想跟你乱来！」许咏妍扭动肩膀，想甩开他热烫烫的掌心。「我也不是你心中的妈祖。」 「什么妈祖？你不用上课，要去拜拜喔？」穆湛伦只听到最后两个字，只好发挥联想力，补足整句话。 「穆湛伦！」她会被他气死，一个说东，一个说西。 「看你对我这么不客气，我好怀念小时候。」被她喊出全名，他也不气了，反而笑了笑。 「我小时候对你很客气吗？」许咏妍困惑的望着他。 「就是一样不客气，我才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穆湛伦爽朗大笑。 「我要去上课了。」再跟他相处下去她会吐血。 「我带你去医院。」受伤了就该去医院，上什么课？ 「我要去上课。」她很坚持。 「你受伤了，要去医院。」他也很坚持。 「我缴了学费，很贵，我要上课。」再次强调。 「好，先上课，然后去医院。」他很无奈，搞不懂身体怎么会输给很贵的课？ 不过，他尊重她，他退让，乖乖听话。 穆湛伦一把拿过她肩上的粉色背包，虽然和他的形象不符，他仍毫不迟疑的把背包往自己肩上一背。 「你干么抢我背包？」许咏妍想把背包抢回来，很怕他挟天子以令诸侯，逼她先去看医生。 「帮你背。」有这么不明显吗？ 「喔，谢谢……」她模模糊糊道谢到一半，突然惊吓低喊，「穆湛伦，你干么？快放我下来！大家都在看。」 原来他不只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连诸侯都打算扛走？ 「脚受伤的人安分一点，我抱你去教室。往哪儿走？」越多人看越好。 「我的贞操和名节……」被他这么一闹，估计一年半载不会有人来追她。 「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快说，你的教室在哪里？」穆湛伦冷冷睨她一眼，好心提醒，「你快迟到了吧？」 许咏妍惊呼一声，迅速指挥他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 幸亏他那双长腿很有效率，赶在上课钟铃前一秒把她送到教室后排座位。 「乖乖待在教室上课，不要乱跑，下课我来接你。」穆湛伦把背包交给她，蹲下身，小声在她身边交代。 「你的叮咛很多余。」许咏妍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脚。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抿嘴笑了。 穆湛伦起身，转身，离开教室。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原本在她心中模模糊糊的感觉，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穆湛伦，真的回来了！ 第十章 十二点不到，穆湛伦出现在教室外，惹来许多侧目。 说得精准一点，他那个神经病十一点半就到了，站在教室外，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咏妍，如此赤裸裸的行为，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全系同学都在猜，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就是许咏妍的男朋友。 许咏妍目不斜视，直盯着教授，动手写笔记，偶尔拿起手机拍ppt，假装不受穆湛伦视线的干扰，假装全然不知道同学们的指指点点。 后来，连教授都发现穆湛伦，多次看向教室外。 许咏妍坐在椅子上，感受到好几股热气直冲脑门，脸颊一片火热，抬起手，摸摸脸颊，热度之烫，可以直接打颗蛋在脸上，保证几秒钟就熟。 下课钟声一响，听到教授宣布下课，穆湛伦几个大步，从容进教室，二话不说，背起许咏妍的粉色背包，在她身边蹲下身，起身时，双臂上多了个不良于行的她。 许咏妍不想跟他争，基本上，他想做什么就会坚持到底，跟他商量，只是延长她在教室内的酷刑，不如早走早好。 离开校园，坐上他的车，先到医院报到，车程中，他细心准备了点心，是一整盒的各种巧克力蛋糕和果冻，还有热茶。 她本来想用视而不见以表抗议，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美食诱惑，一路吃吃喝喝到了医院。 等看完医生，脚踝包了一大包，又被他抱回车上，她本以为他会直接送她回家，后来的确是回家了没错，不过，不是回她家，而是到他家。 「为什么我要来你家？」许咏妍被他抱坐到餐厅的椅子上。 「因为我需要你帮忙。」穆湛伦把她的背包挂在椅背上，将趁她上课到超市买的一大袋东西放到大理石餐桌上。 「帮忙？」她这个受伤人士能帮他什么？ 「今天是我养母的生日。」他双手抱胸，臀部轻靠身后的大理石桌面，居高临下看着她。 「刚刚那盒蛋糕不会是？」她猛然想起被她吃个精光的蛋糕盒。 「那盒蛋糕确实是给你的，爱蜜莉不喜欢吃蛋糕，她喜欢吃中式糕点。」他好笑的看着她紧张的表情。 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她坐在他的领域里，没有什么烦恼，最大的困扰只有吃，不对！这里不算是他的领域，将来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把最好的都给她，满足她的一切想望。 「中式糕点？例如什么？」她猜不出来。 中式糕点有很多，有观光客最爱的凤梨酥，也有绿豆栊、枣泥糕、红豆牛奶糕、奶油醉饼、太阳饼……说都说不完。 「芋头酥。」穆湛伦公布解答。「爱蜜莉在美国吃过后，赞不绝口。」 「我知道有间糕饼店的芋头酥很好吃，在南京东路……」回来的路上他干么不说，这样她就可以带他先绕去买了。 「生日蛋糕要自己做才有诚意。」这就是要她帮忙的重点。 许咏妍难掩震惊的看着他。 开玩笑的吧？芋头酥这种东西一般人哪有办法自己做？！ 「你会做芋头酥？」几乎不抱任何期待。 「我不会，你会吗？」看她生动活泼的表情，穆湛伦乐得很，始终保持闪亮微笑。 不会还笑成这样？她实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赶快表明立场，「我也没做过。」 不是她不帮，是她也没做过这项手工艺，现在赶快出去买比较实际。 「没关系，上网查一下，我们照着做，肯定会成功。」穆湛伦很坚持要自己做。 「你哪来的自信？」做芋头酥又不是包麻糈，只要把馅料随便包进麻糟里，无论美丑都可以吃，芋头酥除了好吃以外，上面漂亮的一圈圈才是重点。 她不想看见光滑芋头酥，要有一层层纹路的芋头酥，才是正港赞的芋头酥，他刚从国外回来，不懂很正常。 「体内库存量一直很多，用都用不完，你需要吗？我可以借你一些。」 她这么烦恼，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算了吧，你省着点用，我自己想办法。」突地，她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突然想自己做生日蛋糕？」 他确实不像热爱做糕点的大男孩，上场练拳击还比较符合他的风格。 穆湛伦收起笑脸，单手抓过一张椅子，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迭搭着椅背，专注的看着她，正在思考要坦白到什么程度。 许咏妍被他盯得浑身发热，正想开口转移话题，就听见他如大提琴的浑厚嗓音缓缓道来——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妈还活着，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每天晚餐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可是这样，我是不是就遇不到你了？」 他的目光穿透她，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爱蜜莉出现后，我才知道，有妈妈的生活，就是食衣住行都不用烦恼，每年生日都有蛋糕可以吃，过年过节有礼物可以拿，有人欺负我，比欺负她还严重，连爱德华要求我进公司实习，爱蜜莉也会跳出来警告他，别给我太多压力。那时候我才知道，妈妈就是……」他扯唇一笑，像哭，又像笑。「永远以我为第一位，替我设想的人，有时候想得甚至比我还多。」 许咏妍专心听着，心里酸酸的，眼眶热热的。 原本空旷的餐厅空间，顿时变得宛如棉花般柔软。 没想到当年的刺猬男孩，除了长高、肌肉变结实之外，心也变得更加柔软，他口中的爱蜜莉一定对他很好……很好…… 当初听到他们家的恶耗，她还担心他会不会就此堕落，幸好爱蜜莉出现了，让他变得这么好。 「没想到你还满感性的。」甫开口，许咏妍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穆湛伦缓缓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焦点重新回到她身上，再次扯开微笑，俏皮的对她眨眨眼，「也很性感，欢迎试用。」 她忍不住笑开，这个笨蛋，刚刚她那么感动，他不过两句话就破功，真是的。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气氛再次恢复轻松安宁，另外还多了分自在。 「不是说要做芋头酥？」不理会他不正经的提议，她提起正事。 不赶快做，来得及吗？ 「材料我都买好了。」炫宝似的，穆湛伦翻出袋子里大包小包的材料，连工具都一应倶全，反正网路教学所需要的任何东西，他全数买齐。 两人两颗头凑在一起，用手机看了十几个相关教学影片，外加好几篇教学文，才开始动手做。 基本主要分工如下，许咏妍负责下令，穆湛伦负责执行。 两种饼皮揉捏完成后，开始处理芋头，等到饼皮各捏成十颗丸子，芋头捏成二十颗丸子状，两人用扞面棍把饼皮轻轻撤成约十三公分的长条形，卷起来，再压，再卷，做出漂亮的纹路。 经过卷压过程，饼皮卷成矮矮胖胖的样子，再用白色刮板，一切为二，让有纹路的那面朝上，另一面把芋头塞入。 为了讲求口感更香粘浓郁多层次，穆湛伦还买来长条形麻糟，同样切成二十份，随芋头放入饼皮内。 完成所有动作，进烤箱，等待成品。 许咏妍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月文传讯息给我了。」 蒋月文在开始上课没多久就传了讯息给她。 「喔。」穆湛伦洗净双手，拿着拧干的雪白毛巾走出厨房，把毛巾放到她手上。 「不好奇内容？」她接过毛巾，仔细擦了擦每根手指头。 其实她刚刚只负责倒粉，双手不怎么脏。 「我该好奇吗？」他凝视着她。 「她跟我道歉，说她没生病，只是校草临时约她，他们要去约会。」 「喔。」 「你不说点什么吗？」许咏妍又问。 「我不是那根校草。」他沉稳表态。 「月文说的校草，是我们学校的大帅哥喔！」她故意一边说，一边双眼冒爱心泡泡。「听说还拍过广告，好像年底要拍电影。」 「上大学是让你好好念书，你成天追逐校草新闻，吴老师知道吗？」穆湛伦不高兴的低哼。 什么鬼校草？现在最重要的是念书，不是谈恋爱！ 「我妈不准我大学就谈恋爱。」许咏妍抿住嘴角，偷乐着。 早上她吃那么多醋，换他来一点，不算过分吧？ 「那很好啊！」穆湛伦满意一笑，心头火苗瞬间全无。 反正他们现在不同校，这样比较安全。 「你今天没课吗？」聊到念书，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是什么重要的课。」 第十一章 直接去养父的公司实习，学得还比较多，又实用，想回台湾念书只是一个借口，主要是怕她交男朋友，毕竟她可是属于他的，他不能让其它男人抢走她。 「没事别随便跷课。」许咏妍睐他一眼，视线转向正在运转的烤箱，担心的叹了口气。「会成功吗？」 「没道理会失败。」穆湛伦耸耸肩，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想到一招。「要不要来上英文课？」 「烤好了！」 许咏妍听见烤箱当了一声，马上站起身，跳啊跳的来到烤箱前。「会不会失败？已经没时间做第二次。」 「失败再多次都不要紧，只要有心，永远有时间做第二次、第三次……」穆湛伦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把她稍稍往后带，不让她太靠近烤箱，免得被烫到。 他打开烤箱，拿出热呼呼、刚出炉的芋头酥。 两人合作，把芋头酥放到一个圆形木头浅盘内，淡紫的颜色，像一朵盛开的紫花，他拿出问号蜡烛。 这都想到了？许咏妍好笑的看他一眼。 穆湛伦右手摸摸后颈，笑得一脸开朗。 两人一高一矮，相视而笑，身后木圆盘上摆着二十颗芋头酥。 这时，传来开启大门的声音，一个中年女人进了家门，来到餐厅，用不标准的中文说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爱蜜莉，生日快乐！」穆湛伦侧过身，让她看到桌上的芋头酥。 「噢！伦，我的宝贝，谢谢你！这是芋头酥，对吗？这是你亲手做的？噢！我的宝贝！」爱蜜莉几个大步冲过来，给儿子一个大拥抱，随后看见儿子身边站着一个可爱清秀、眉目含笑的女孩，她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她是咏妍。」穆湛伦介绍完，从容点起蜡烛。「她是爱蜜莉。」 许咏妍正想开口打招呼，冷不防被人紧紧拥抱了一下。 「你就是咏妍？」爱蜜莉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上下左右打量一遍，边看边点头。「噢！终于见到你了，谢谢你对伦那么好，我和爱德华都很感谢你！」 「我其实没做什么，他才是我的救命恩人。」许咏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高兴终于有人替穆湛伦感谢善待他的人。 这就是家人。 穆湛伦可以遇到对他好的人，她真的很替他开心。 「救命恩人？」爱蜜莉眨眨眼，偏过头笑看着儿子。「伦，你有秘密？我不知道救命恩人的事。」 「我才不是什么救命恩人，是我没保护好她，害她受到惊吓。」穆湛伦点好蜡烛，把蜡烛插在木盘子中间，深情的看了许咏妍一眼。「这种愚蠢至极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许咏妍双颊一红，心头无限发暖。 唱完英文版和中文版的生日快乐歌，三人说说笑笑好一阵子，许咏妍起身想告辞，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俩，却在爱蜜莉的坚持下，让穆湛伦送她回家。 一路上，两人聊着今天的点点滴滴，直到车子准确无误开到她家楼下。 原来，他还记得她家在哪里。 许咏妍解开安全带，道过晚安，叮咛他开车小心，正要下车，突然被他一把扣住左手腕。 穆湛伦逐渐逼近她的脸，帅气逼人的五官在她面前缓缓放大。 她被他锁住目光，不自觉屏住呼吸，一股热气直冲脸颊，下意识往车门退去。 察觉她的动作，他伸出左手，罩着她的后脑。 许咏妍浑身一颤，分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 叩。他的手护着她的头，轻轻撞上车窗。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再往后退，后脑就会撞上车窗。 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紧绷，四目相交，紧粘着彼此不放。 许久后，她听见他轻声叹口气，对她说—— 「我们的英文课……什么时候正式开始？」 【第五章】 许咏妍每次到穆湛伦家学英文，爱蜜莉都会努力的跟她说中文，她则是把握机会跟对方说英文。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爱蜜莉有时候会缠着她说悄悄话，偷偷问她和儿子是不是在交往，她总是红着脸说不是。 穆湛伦见她满脸尴尬，便会急着把母亲打发出房间，一转头，又急匆匆问她母亲说了什么。 每次见他一脸着急，知道他很在乎自己，她的心就会不断冒出甜蜜泡泡。 原以为他只是随口提一下，没想到每次约定好的日子，他都会亲自来接她，从未忘记过。 除了念英文，有时候他也会拉她去吃饭、看夜景，一步一步蚕食鲸吞，让她的生活充满他的陪伴。 前几天，爱蜜莉替他们端点心进房，借故支开他，偷偷拉着她，问她知不知道他打工的事。 她说不知道，爱蜜莉马上皱眉头，嘟囔道：「我明明都有给他零用钱，学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念书，他为什么还要去打工？最近他爸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他爸爸忙得天天加班，前几天还生病挂急诊，我应该回美国帮忙，可是又放心不下湛伦，你跟他好像很要好，如果有空，可不可以帮我劝劝他，看看他愿不愿意回美国念大学？」 许咏妍没有说话，心里却隐隐纠结起来。 他为什么要跑去打工，好好念书不好吗？先前他曾说过自己在美国的生活，也许在美国他能过得更好。 他母亲会跑来跟她说这些话，代表她真的很想回美国，如果他不肯跟母亲回去，他母亲恐怕会很失望…… 「咏妍，咏妍？」穆湛伦在地下室停好车，领着她往楼梯间走去。 他们正打算去看电影，为了今天，他已经默默准备了一段时间。 「啊？」她猛地回过神，楞楞的看着他。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他抬起一臂，轻揽着她的肩，带她慢慢往前移地下停车场里，偶尔传来一、两辆车子驶过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片安静。 「没什么。」许咏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虚软的微笑。 「真的？」穆湛伦扬高右眉，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你，说不定会想留在美国念书，毕竟在那里的发展机会比在台湾好。」她轻睐他一眼，知道他没那么好打发，干脆自动乖乖交代。 「以客观角度来说，待在美国或许比较好，但是那里不一定是我最想待的地方。」他盯着她，警觉反问：「你怎么会突然想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啦！我只是随便想想。」许咏妍扯唇笑了笑，摇摇头，半垂下眼睑，避开他锋利的眼神，内心打鼓。 穆湛伦深深凝视着她闪避的态度，也不逼她，随即转移话题，「想看什么片子？」 「听说有部国片还不错。」 「好，就看那一部。」想到今晚的计划，他嘴角微勾，暂时抛开她今晚古怪的反应。「今天我请客。」 「不行，原因我上次跟你说过了。」 两人慢慢走上楼，视线陡然一暗，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公园，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对面就是电影院。 「我知道，这是我打工赚的钱，不是我爸妈给我的，你放心。」 今天约她出来，除了请她吃饭、看电影之外，最重要的是要跟她告白，另外，他还买了一条十几万的钻石项链要送她，当作两人定情的小礼物，要她天天戴着，如果有男同学想约她出去，就把项链秀给他们看看。 这几个月，他课余时间就到餐厅、ktv打工，再加上先前存的那笔钱，全数拿去买股票，小赚了一笔，所有的钱刚好够买他看上的一条项链，项链很精致，一克拉的钻石，钻石两边各有一块镶金银花边的秀气心形镜，造型很独特，意涵是心心相印，很对他的味。 「你去打工，是为了请我吃饭跟看电影？」许咏妍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停下脚步，抓着他手臂，皱眉怒问。 穆湛伦猜出八成是母亲告诉她自己打工的事，看着她不开心的表情，他下意识想转移话题，「我先去买票。」 「湛伦，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她追了上去，再次抓住他的手臂。 「就……」他停下脚步，没辙的看着她。 五、六个发型怪异的混混，嘴里嚼着槟榔，其中一个侧过头，往草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汁。「呸！」 破坏环境整洁后，满嘴通红的混混看也不看，依旧大摇大摆走晃起来，肩膀不巧撞上穆湛伦。 混混停下脚步，恶人先告状，「x！哪个不长眼睛，撞到人也不会道歉喔？」 其余伙伴听到有状况，马上回过头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混混们见他们一副学生打扮，似乎很好欺负，彼此互看一眼，露出恶心讪笑。 第十二章 穆湛伦脸色一沉，抿紧唇线，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沉，小时候被霸凌的记忆涌上心头，心里蛰伏的兽性露出利牙。 穆湛伦双目阴冷，扫了眼对方的人数跟架式，评估如果被迫出手，要从哪里先开打，许咏妍就在他身边，他不能不小心。 见穆湛伦冷下脸，明知不是他的错，但为了息事宁人，许咏妍抢先道：「抱歉，他不是故意的。」 「按娘喂！拉拉扯扯好恩爱，老大，这里有一对神仙眷侣，高调晒恩爱捏。」 围着他们的混混开始发出嘿嘿笑声。 穆湛伦不动声色，可全身肌肉绷紧着。 「小姐，你很有礼貌，可是你的男朋友好像在瞪我，让我很不爽。」其中一个混混走上前，讲话时吐出浓浓的烟味。 「不是啦，他天生就长这样，不是在瞪人。」许咏妍感觉到穆湛伦似乎想冲上前，赶紧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直到这时候，她才赫然惊觉他好高大，早就不是国小那个挡在她身前，却还让她露出头的小男孩。 他已蜕变为人高马大的大男孩。 「啧啧啧！小姐，给不给泡？你很有礼貌，长得可爱，皮肤又白，我老大刚好喜欢你这款……」混混讪笑不断，抬起左手，伸向许咏妍的脸。 穆湛伦身形不动，迅猛伸出左手，一把抓起对方胆敢造次的手，使劲握紧，直到混混露出吃痛表情。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他冷着脸咬牙警告，用力往旁边甩开混混的手，另一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这些人不断猫向她的视线。 许咏妍被他护在身后，全身直发抖，也不知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她看着眼前像座大山般的浑厚背部，这是他给她的安全屏障，她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惊愕发现他没有发抖，浑身宛如蓄满力量的猛狮，随时待命，准备出击。 他跟小时候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他要我嘴巴放干净一点？」小混混转头，向同伙们嘿嘿笑着，下一秒突然转头，一拳狠狠揍向穆湛伦的脸。 穆湛伦没料到混混会突然动手，他扎扎实实挨了这一拳，脸猛地一偏，高大身形跟着往后一转，一个粉红色小盒子从他胸前的口袋飞了出来。 「这是什么？」站在那个方向的混混，弯下腰，把东西捡起来。 穆湛伦瞪大双眼，警告大吼，「不准碰！」 「按娘喂！贵松松的项链捏，这颗钻石不会是真的吧？给女朋友的神秘礼物喔？」小混混粗鲁的把项链扯出来，拿高端详着，他再看向穆湛伦，笑得很恶心，突然把项链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踩了好几下。 穆湛伦全身紧绷，伸出一手，往后探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往后拉开，不让她抓着自己。 他没有说话，却透过行动让她知道，他已经决定要出手打这一架。 许咏妍伸出另外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无声恳求他还是算了，对方总共有五个人，他只有一个人。 穆湛伦突然抽回手，大吼一声，率先冲向踩烂项链的混混，挥出一记重炮右勾拳，把对方打飞，重重往后摔跌在地上。 「干！」 其余混混见状，一起拥上前。 顿时，她眼前陷入一片昏天暗地的混乱…… 许咏妍坐在穆湛伦的床上，身边摆着医药箱，眉头皱得死紧，小心翼翼替他身上的伤口一一上药。 回想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她轻轻倒抽口气，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全身依然抖个不停。 穆湛伦裸着上半身，看都没看身上的伤一眼，一双眼睛始终定在她身上，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还发颤不已的手，拉向自己的心口。 她狠狠颤抖一下，没有甩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专心一意的替他处理伤口。 刚才他没有花太多时间处理那几个混混，拜高大体型跟先前在美国天天练拳击所赐，除了刚开始吃了点人数上的亏，被揍了几记闷拳之外，基本上，后来一拳躺平一个，也没太费劲儿。 可是，当他料理完那几个混混后，她就变了。 今晚所有计划泡汤，见她怕得直发抖，穆湛伦伸出手臂，直接将她搂进怀里，她要求回他家，他二话不说，马上开车回来。 一路上，她闷不吭声，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也没说话，一面打量她，一面懊恼苦心准备的惊喜泡汤了。 回到家后，幸好爱蜜莉不在，否则看见他身上挂了彩，免不了又是一顿问答。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包扎完毕，这是事发到现在，许咏妍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穆湛伦绷着脸，不反驳也不说话，只是瞪着她。 哪里一样了？现在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以前的他不过是个毛小孩。 「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她抽回手，收拾医药箱，不愿意再看他。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他们对你动手动脚？」他办不到！ 「我真的很怕看到你跟人家打架，你知不知道？」许咏妍抬眼，看着他闷怒的神情，心头微微一缩。「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回美国念大学会比较好？」 刚刚在车里，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听见她的话，穆湛伦像炸了锅似的，跳下床，不可思议的瞪着她，扯开喉咙大吼，「你赶我回美国？！」 「我不想看见今晚的事又重演，那时候我心里有多害怕，你知道吗？」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看着盛怒的他，不能有丝毫畏缩。 「今晚只是意外！」他怒不可遏。 「是意外，还是你太冲动？」明知道他没有错，是那群混混欺人太甚，许咏妍还是硬下心肠，希望他能跟母亲一起回美国。 回去美国，有养父母可以照顾他，留在台湾，他必须自己照顾自己，会很辛苦，她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我冲动？」穆湛伦被她的指控弄得理智尽失，眼神阴鸷，抓狂怒吼，「你是怎样，抓住我一点把柄，就要把我赶回美国，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快一点滚离你的视线？」 「随你怎么说都可以！反正我不希望你请我吃饭，也不希望你为了请我，不好好念书，还跑去打工！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高兴吗？！」 她越说，他脸色越沉，胸膛急剧起伏，他双掌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摇晃。 「你现在是怎样？你说啊，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只要你说出口，我就照办！」 许咏妍被他摇得脑袋发晕，重重闭上双眼，眉头紧锁。 看见她一脸痛苦的样子，他赫然惊觉到自己的失控，瞪大双眼，瞬间松开双手，往后退了一大步，烦躁的用双手爬着黑发。 该死，一切都该死！ 等他稍微冷静一点后，她才幽幽开口，「去美国隐书，好好闯出一番成绩。」 穆湛伦冷冷一笑，神情痛苦又愤怒。「原来你刚刚跟我讲那堆有的没的，就是为了劝我快点滚出你视线，是不是？」 许咏妍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用力忍住委屈的眼泪，内心正在大喊着，不是，虽然她私心希望他留下，可是就目前状况来说，回美国对他的确比较好，她不希望她耽误他。 见她并不打算否认，他沉痛的闭了闭眼，「好，我去！」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全身发颤。 她瞠大双眼，看着他愤怒、孤独、空洞凝望着自己的眸光，心头扭紧。 他居然答应了？ 这代表他会回美国，她很有可能再也看不见他……她屏住呼吸，忍住冒上双眼的水气。 穆湛伦狠狠盯着她，等她说些什么，直到几分钟过去，才痛苦的发现她并不打算留他，他低吼一声，一个跨步冲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霸道的逼她仰起头，迎接自己重重落下的深吻。 这是一个倾注心里所有不甘、愤怒、失落、痛苦的吻，他用力吮捣口中粉唇，悍舌探入她口中，强势索求她所有甜蜜，令她只能不断轻喘热气。 最后，他重重啃咬她的下唇，直到她痛哼一声，血腥味徐徐散入他溢满苦涩的口中。 「在我回台湾之前，你不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穆湛伦一掌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无法逃避，他倾下身，贴在她耳边低喃，「等我！我一定会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 静静注视她数分钟后，他松开手，走出房门，不愿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看着他头也不回、愤然离去的背影，她闭上双眼，全身发冷，双手抱头。头好痛、好痛…… 第十三章 听见他说「我一定会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她的心当场裂成两半，不是他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回过神后，许咏妍猛然想起那条被踩烂的项链，急匆匆的冲出他家，她要把那条项链找回来！ 穆湛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她的离去。 两个礼拜后，许咏妍传了一则讯息给穆湛伦，可是直到两个月后她才等到他的回复，而且只有短短几个字—— 我在美国了，如你所愿。 看到讯息的瞬间，她的心狠狠一缩，苦涩漫上喉咙，捧着好不容易修好的项炼，把头埋进掌心里，热泪汹涌。 他终于如她所愿的回美国去了，这是她所希望的，可是他冷淡的态度，让她觉得心好痛…… 后来，他再也没有主动和她联络，一次也没有，每次只要一想到他有可能还在生她的气，她就想哭。 担心影响他在美国的生活，渐渐的，她逼自己不准再跟他联络。 每当很想他的时候，她都会拿出手机，把所有想对他说的话全部打出来，然后盯着手机萤幕，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删掉。 天空依然蔚蓝，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宛如断线风筝，而她的思念，在蓝天之后不知名的某个角落。 大学毕业后，许咏妍进入有两百多名员工的「桥楚」建筑公司室内设计部工作三年，生活周而复始，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不过最近盛传董事长将公司卖给美国一间很大的房地产公司，搞得大家有些人心惶惶。 见公司里谣言满天飞，总经理赵庆义极力辟谣，只说没这事，私底下却小动作一堆。 许咏妍手里拿着咖啡，轻叹口气，她转身走出茶水间，走向宛如战场般的办公室，却在总机小姐柜台前，巧遇建筑部的黄国梁。 「咏妍，出来倒咖啡？」黄国梁跟她站在柜台跟两部电梯之间的通道上，闲聊起来。 「对呀，喘口气，最近公司谣言满天飞，气氛不太好。」她双手捧着热咖啡，压低音量小声说。 「恐怕不是谣言，建筑部里几个跟董事长走得比较近的人，这几天已经开始上网投履历了，情况不太妙。」 黄国梁也放低音量。 「怎么会这样？」她皱眉。 「董事长跟总经理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每年尾牙看他们对彼此笑得很亲切，拼命握手，其实两人都各有打算，总经理手脚不干净的事，董事长早就心里有数。」见她眉头越皱越深，他倏地话锋一转，「不谈这个，上次我跟你提过家教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知道她从大二开始就一直当家教赚学费，教学经验丰富。 「你大哥女儿要找家教，不一定非要我不可。」她摇摇头，露出为难的表情。 从大二开始，她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常想起穆湛伦，只好找事情忙碌，所以接过不少家教，但这是她逃避现实的一种方法，不是她的兴趣。 「可是大哥拜托我非请到你不可，他老是念着，要不是吴老师已经退休，他肯定把房子买在那所国小附近，把宝贝女儿托给她教。」 她知道黄国梁的大哥黄栋梁是母亲以前的学生，其实黄栋梁已经打电话跟母亲打过招呼了，母亲以退休为由，拒绝了，可是听到黄栋梁说想找她帮忙时，母亲表面上回他要看她的意思，但心里是支持她过去教。 「每个礼拜只要星期三跟星期六过来就可以，大哥说，我如果请不动你，他就要带女儿直接杀来公司求你，直到你点头答应为止。」黄国梁将一只手放在许咏妍的肩上，努力游说。 「之前加拿大客户来谈博物馆合作案，你英文说得很流利，这点我大哥也知道，他是真心诚意想拜托你当团团的家教。」团团是大哥十岁大的女儿。 说到英文，许咏妍眼中闪过一抹异光，又想起他了，这几天到底是怎么搞的，老是想起他…… 答应去当家教也好，让自己忙一点，才不会动不动就想起他。 「好吧，先教三个月看看。」许咏妍在心里叹口气，终于答应了。 「好！就先教三个月。」黄国梁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还会放鞭炮庆祝。」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哪有这么夸张？」 「你不知道这件事在我们家算超级头条新闻。」黄国梁笑得阖不拢嘴。「以后星期三我们一起下班，我直接送你到我家。」 黄家一家人住在一栋透天的房子，父母住一楼，大哥一家子住二楼，黄国梁则是独居在三楼。 「好啊！」反正顺路。 「我们还能一起吃个饭，我们家人看见你来，一定很高兴！」黄国梁兴奋得双颊微微涨红。 「又在夸张了。」许咏妍微微笑开，双眼浮现出一层淡淡暖光。 就在两人说话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厚重金属门板往两旁缓缓滑开，里头站着四个男人。 赵庆义龟缩在角落，尽心尽力服务众人，一手按着开门钮，一手比出请的手势。 阔别六年后，这就是穆湛伦与许咏妍重逢之际看到的第一幕。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情冰冷，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她，以及…… 那只放在她肩上的蠢手。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周遭的空气早已瞬间凝结。 我直接送你到我家？ 一起吃个饭？ 我们家人看见你来，一定很高兴？ 穆湛伦下颚抽紧，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侧面对着自己的许咏妍，脑子里不断冒出刚刚听到的话。 这男的他认得，是她大学同系同学，他们……正在交往？当初他去美国前，交代她要等自己，难道她…… 他抿紧双唇，一颗心沉到谷底。 不可能！如果她交男朋友，每月一份关于她的征信社报告一定会注明，他不会被蒙在鼓里。 这六年来他忍着迟迟不主动跟她联络，没想到她断断续续传了两年多的讯息之后，就完全断了联系。 他展现超强毅力，努力压下想和她联络的渴望，直到第四年终于受不了了，这才请人调查她的近况。 从此一试成主顾，在美国的日子，他全靠着每月一份的报告，支撑着越来越泛滥的想念。 她还真不是普通狠心，把他劝回美国后，老是不冷不热的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从不对他说点好听的，更没说过想他之类的。 他气她、拉不下脸主动跟她联络，哪里知道她居然也跟他断绝联络。 她要他回美国，他就乖乖回去，男人的尊严被她踩在脚底下，还要他怎么做她才满意？ 她一句软话也不说，教他怎么厚着脸皮主动联络她？ 直到半年前，无意中从母亲口中得知当初她说那些话的真正原因，原来是出自于母亲的拜托，当下，他宛如五雷轰顶。 他花了半年时间筹划事业，重新布局，把一部分产业引进台湾，做好人事安排，好让他能遥控公司所有的决策。 现在他终于回到台湾，不为别的，只为了——她。 数秒之间，穆湛伦心绪翻腾，不能自已，却仍保持着完美的高冷形象。 赵庆义最后走出电梯，一踏出电梯，立刻察觉现场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肃穆之气弥漫整个空间。 发生什么事了？ 赵庆义懒得弄清楚这见鬼的气氛是怎么回事，马上靠到穆湛伦身边，讨好的道：「穆先生，您想先巡视建筑部门，还是室内设计部门？」 穆湛伦没搭理他，在许咏妍身边一步的距离站定，看着她听见说话声后，慢慢转过头来。 困惑、诧异、惊喜、落寞、狐疑快速闪过她的眼底，随后她眨了眨眼，轻轻倒抽一口气，重重吞咽一下口水。 穆湛伦抿紧唇线，冷然盯着她，她想移开视线，但他不让，强势用视线锁住她的所有注意力。 两人长时间的凝视，引来身边好奇的目光，连柜台后方的两名总机小姐也敏锐的嗅出八卦味道，不自觉站起身，看得目不转睛。 「你……」许咏妍呐呐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表面镇定，心里却像有只疯狂大象闯进瓷器店里，快跑一圈，里头瓷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他回台湾了？什么时候的事？ 穆湛伦闷不吭声，动也不动，唯独目光快速扫了眼她肩上那只碍眼的手，又转回来盯着她看。 见她反应很高，往旁边移动一步，成功脱离那只臭手，他心里的不痛快才稍稍平复一点，愿意开金口，「你在这里工作？」他这是明知故问，但他可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窝囊的委托侦探来调查她的近况。 第十四章 要不是被思念折磨得太痛苦，他根本不屑做这种事。 「嗯，你呢？」许咏妍点点头，张大双眼看着他，神经紧绷。 他又变了！ 国小的他是只暴躁的小野兽；大学时代他回来台湾，外表仿佛已被驯化，但时不时就会冒出他性格里的暴戾与冲动；现在的他，笔挺深色西装是标准成功人士的穿着，举止态度优雅，可是这样的他，内化的力量转而形成一股更强大的内敛霸气，比以往任何一种面貌更令人感到害怕。 穆湛伦微微勾起唇，神秘一笑，丢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两个字，「真巧。」第一天来这里晃晃，办公室的门都还没踏进去就能遇见她，不是巧合是什么？ 「什么东西真巧？」她不明就里，傻傻反问。 「赵总经理，麻烦先帮我准备一间会议室。」穆湛伦的嘴角又上扬了两度，他必须尽快跟她单独谈谈。 「您要召见哪些主管吗？我马上替您把人找过来。」赵庆义弯着腰，努力讨好。 「不必，我要见的人只有一个。」穆湛伦笑看着她，发现自己说到「只有一个」时，她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很好，她懂！ 「是，我马上帮您把人找来，请问您想见哪个部门的主管？」赵庆义巴结地又问。 穆湛伦连看赵庆义一眼都懒，这么迟钝又不灵光的人，是怎么当上总经理的？ 「我要见的人就是她，许咏妍。」穆湛伦盯着她，一字一字慢慢宣布，看见她垂下眼眸，轻轻倒抽一口气。 穆湛伦伸出左手，探向她的下巴轻轻捏住，强迫她仰头与自己四目相对，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亲爱的，好久不见，一切都好吗？」 【第六章】 赵庆义火速安排妥当，穆湛伦轻揽着许咏妍的腰，将她带进会议室。 在此之前，他派同行的两名特助巡视所有部门，一时间，桥楚所有员工都看见总经理恭敬的陪同两名公司外部的人到处巡视，原本的谣言，也算是尘埃落定。 公司真的卖掉了，他们之后该何去何从？ 整个办公室像一锅即将煮沸的水，冒出零星泡沫，不断鼓胀、破裂、又鼓胀。 会议室里，气氛越来越紧绷，是煮水大火中心点的蓝色火焰，穆湛伦和许咏妍面对面坐着，她感觉周身空气仿佛结了一层冰霜，还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让她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你在这里工作几年了？」穆湛伦率先开口，主导这次谈话。 他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她没什么变，穿得很简单，却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身上连一件首饰也没有，跟大学时代差不多，顶多就是化了淡妆，多了几分女性的妩媚。 「三年。」许咏妍呐呐回道，想起当初进公司时，也是在这间会议室进行面试，跟现在的感觉好像啊！ 她低着头，看见自己今天穿着白色宽版荷叶领上衣、深色缎面七分裤，最后搭配一双一寸高的鱼口亮白色凉鞋，简单朴素，像个路人甲。 他却是一身硬挺西装，手戴名表，光坐在那里也气势逼人，俨然一副社会菁英模样。 「大学毕业就进这间公司了？」他又问。 「嗯。」她点点头。 「喜欢这间公司吗？」 「什么？」她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终于肯看他了！ 穆湛伦目不转睛盯着她，锁住她的视线，缓缓又问了一次，「我问你，喜不喜欢这间公司？」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吗？？」许咏妍用力吞咽一下，发现跟他说话变成一种必须小心谨慎的事。 以前她有点怕他，是因为他冲动、猛狠，现在她也怕他，原因却完全相反，他变得深不可测，让她无法捉摸，这种怕是打从心底毛起来的怕。 他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有。」见她小心翼翼的神情，穆湛伦情绪大坏，脸色一沉。「如果你喜欢，我就留着它，不然就拆解它，只拿我要的部分。」 「公司有什么问题吗？」听他这么说，好像这间公司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玩具，随他高兴想怎样就怎样，不免浑身发颤。 他何时变得这么可怕？ 还有，什么叫「拆解它，只拿我要的部分」，难到公司真的要倒了？ 「桥楚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买下它后，这些问题都会一一被解决。」他看着她，耐性十足的再提醒一次，「咏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微微张大眼睛。所以先前那些谣言不是空穴来风，公司真的被卖掉，而且买主居然是他？ 「谣传公司被董事长卖掉的事情是真的？」她努力消化所有消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间公司？」 「你希望我怎么处理？」穆湛伦想都不必想，直接反问。 许咏妍思忖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管理公司的事我不懂，我只希望不要影响到员工的生计。」每一个员工都代表着一个家，一个人失去收入，很可能影响到一整个家庭的生计。 「好，如你所愿。」穆湛伦向她保证。 这句话背后，直接删去原本可能发生的裁员动作，几百个家庭不知不觉中，保住稳定的收入。 就这样？她用力吞咽一下口水后，难掩诧异的小小声问道：「所以不会有人被裁员？」 「裁员是你不乐见的事，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发生。」她不希望发生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听见他的承诺，许咏妍缓缓放下心中大石。现在他能破坏的不是人的皮肉，而是更重要的生活。 以前，他逞凶斗狠，顶多揍一个伤一个；现在，他轻轻松松一个决策，就能毁掉一间公司，对上百人的生活跟家计造成伤害。 暴力，可以伤害眼前的人；权力，却能在做出决策的那一秒，决定上百人的人生。 他有这个自觉吗？ 看见她明显松了一大口气，他的眸底终于浮现笑意。「只是这间公司有颗大毒瘤，不拔掉他，这间公司不会进步，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会让那个人滚出这间公司。」 「那个人是谁？」她紧张起来。 「赵庆义。」他冷冷回道。 许咏妍一听见这个名字，暗暗点点头，赵庆义是标准的势利眼，专职是拜高踩低，老是为难下属，逢迎巴结上司，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拼命挖空公司，有些看不下去的厂商，偷偷放消息给公司内部人员知道，表示赵庆义早就偷偷开始挖墙角，做出对公司不利的勾当，如果是他离开公司，对公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又忍不住担心，如果赵庆义发现只有自己被fire了，他会甘心吗？ 「现在可以专心回答我的问题了吗？」穆湛伦坐直身子，认真的问道。 她愣了一下，才道：「什么问题？」 「好久不见，一切都好吗？」 「就像你看到的，跟一般人差不多，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然后又上班。」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只需要三言两语就可以交代完毕，相当简单。 「你呢？」 他的生活，大概跟自己很不一样吧？ 「我已经成为能跟你匹配的男人，咏妍。」穆湛伦专注凝视着她。 被他这样盯着看，许咏妍感觉到体内的神经线一根一根慢慢紧绷，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看到她的反应，他反倒又笑了。「这次我回台湾，就是为了你。」 闻言，她粉唇微张，完全楞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从没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么坦白的话。 大学时代，虽然她说什么他都听，还默默准备项链送她，可是从未如此直接表达感情。 他变得成熟、更有魅力，也更懂得如何处理事情，不再是当初那个大男孩。 只是，现在他的身价早已今非昔比，难道他一点也没有改变？不可能吧？ 如果他对她的感情从未变过，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她联络？她以为……他已经忘了她。 穆湛伦原本想等她自己回过神来，后来发现没这么快，于是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见她还在发楞，他干脆主动转过九十度，与她面对面。 许咏妍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摇摇头。「你不要乱开玩笑。」 「你会知道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他伸出手轻捏住她的下巴，要她专心看着自己。「六年前，我要你等我，绝对不是玩笑话。」 「你应该是在跟我开玩笑没错，否则为什么不跟我联络？」她又想摇头，但他抓得很紧，她的头动不了。 第十五章 「我拉不下脸……不过，要你等我这件事，我是认真的。」穆湛伦凝视着她，神情再认真不过。「‘他是我男朋友，你们以后都不可以找他麻烦，否则我就告诉我妈妈’，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这种陈年旧事他居然还记得？许咏妍心头一急，秀眉紧皱，双颊红艳，急急忙忙想解释清楚，「我那是担心他们又找你麻烦，才……」 虽然那时候她是出于保护他的立场，才会说这些话，可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想关心他，希望他能过得更好，就算被他误解，就算要强迫自己对他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她也愿意去做。 其实在她心里深处，根本不希望他回美国，她想要能够常常见到他，跟他说话，把一天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告诉他，可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她太过自私，尤其她从小就知道他在什么环境下长大，好不容易拥有挣脱往下沉沦的机会，就算会心痛，她也会不惜用尽所有办法逼他回美国。 他绷着脸，加重手的力道，打断她的话，「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鬼原因，说过就是说过，我也当真了，不准你耍赖！」 这么急着解释是怎样？该不会她跟那个姓黄的，偷偷摸摸避开调查交往了吧？ 那家伙从大学时代就觊觎她，缠到现在还在缠，迟早把他收拾掉！ 「我耍赖？」许咏妍听了差点没昏倒。 想当初她怀抱着满腔热血帮他，结果咧？他还冷冷飙过她，难道他忘了？那时候他根本就把她的宣言当一阵风吹过，凭什么现在又紧抓着这点不放？ 「那时候不知道是谁一脸骄傲对我说‘我不是你的小男朋友，你干么管我这么多’，那时候你自己否认了！」要翻旧帐、比记忆力，她还不一定会输给他。 为显气势，许咏妍一把挥开他的手，双手抱胸，挺直背脊，努力绷着脸，瞪向他。 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要是他敢否认，她就马上结束谈话，离开会议室。 「我没有否认。」穆湛伦右眉一挑，毫无负担的吐出这句话。 「你没有？」她的声音立即拔高十几度。这不是睁眼说瞎话，还能是什么？ 「那是年幼无知。」他嘴角上扬，笑得一脸巧诈。 「年幼无知？」亏他说得出口！她气得头顶冒烟，只能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重复一次他说的话。 现在到底是谁在耍赖啊？ 许咏妍站起身，快步走向会议室大门。 再跟他谈下去，她迟早会脑充血，而且现在是上班时间，她还有一堆工作没做，私人话题到此为止。 穆湛伦足足楞了一秒钟才猛然回过神，她居然敢撇下他w他几个大步追上她，左手紧扣住她的右手腕用力一扯，硬是让她旋身一百八十度，贴上他胸膛。 被他这一扯一拉，许咏妍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跌倒，她惊喊一声，「啊——」等她站稳后，她马上抬眼瞪他。 「你、你想吓死我啊？」 穆湛伦没有理会她的抗议，也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耳边，逼她更靠向自己，炯目直盯着她。「我们还没谈完。」 他话还没说完，她就想走，眼里到底有没有他？ 还有，她为什么回避问题？突然，在电梯前看到的那一幕闪过他脑海，该不会他们…… 「刚刚是怎么回事？」他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道：「那家伙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粘在你身边？」 「他是我同事。」许咏妍惊觉两人过分靠近，身体几乎快要贴上彼此，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双颊。 一手被人抓着，她连忙伸出另外一手挡在两人中间，没有碰到他胸口，想藉此隔出一点安全距离。 「以前是你系上同学，现在是你同事。」穆湛伦冷哼，摆明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单纯。「这么巧？」 姓黄的分明还在追她，那么殷勤，她怎么还一副「大家都是朋友」的模样，警觉性这么低，教他怎么放心？ 「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大，台湾也就这几间不错的建筑公司。」说到巧，她跟他穆湛伦才叫巧，好不好！ 自己不说，净说别人。 「你去他家作客又是怎么回事？」穆湛伦举证历历，不容她继续装傻。「你跟他已经进展到要见家人的地步？」 想到姓黄的那副殷勤的模样，还有刚刚放在她身上的那只手，他的胸口就直冒火，而且想到一次火大一次，他再低下头，看着她拼命想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模样，胸膛起伏越来越大。 姓黄的碰她可以，他就碰不得了？ 他抓着她的手，不自觉隐隐施力。 许咏妍痛得皱眉，身体往后退去，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面低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他绷着脸，脸部肌肉微微抽动。 「那是怎样？」被她闪躲的态度跟举动弄得思绪大乱，穆湛伦咬牙低哼，胸膛急剧起伏，双臂包揽，将她围困在怀中。「咏妍，不管你跟他走到哪一步，我都会把你重新追回来，我一定会！」 知道他误会了，许咏妍正要解释，没想到他竟霸道的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俯身低头，二话不说，重重吻上她。 「唔……」她瞪大双眼，双手下意识抵着他厚实的胸膛。 他灼热的体温穿过衣物，透过指尖、掌心，正一点一滴渗入她体内，酡红了她的双颊，害她体温直亲。 许咏妍被他吻得差点断气，双腿像果冻开始微微发颤。 在她极度缺氧的那一秒，双腿一软，直接跪向地面，幸亏他即时出手，放开她，一臂缠上她腰际，往上一提，拥紧她。 她深呼吸了一大口气，还没喘过气来，见他又俯下身，锐眼直盯着她微微感到刺痛的双唇，发现自己被他紧紧往上抱，双脚脚尖踮起，上半身挂在他身上，两人身体无可避免相贴着，她声音颤抖的道：「你、你不要又……」 穆湛伦再次重重吻上她。 吻着她的感觉很棒，比赚大钱更棒，真不晓得大学回台湾那一年，他怎么能忍得住没对她出手？ 仿佛吻了一辈子那么久，许咏妍在活生生被憋死和深深吸进一大口气的生死之间来回多次后，整个人极度虚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瘫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抱着。 抱着不断喘息的她，穆湛伦能听见两人相同高频的心跳声，像打鼓似的猛敲个不停。 虽然刚开始时她是被动的，但后来她跟自己一样，很享受这些拥吻，最后，在他的诱惑下，她还会给予小小的回应。 许咏妍羞得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敢抬头看向他。 脸上不断传来的热浪，让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脸红得不象话。 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吻着，固然令人害羞，但真正令她羞窘到无以复加的是…… 她其实很享受他的吻。 虽然他的吻很霸道，却也很温柔，而且充满令人无法招架的性感诱惑。 「你、你太过分了……」许咏妍真想挖个地洞往下钻。 他们多少年没见了，这才刚碰面没多久，就吻成这样，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放任他，最后甚至还、还跟他一起沉醉其中？仿佛这几年的分离，感情不是空白，而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积极酝酿。 「我过分？从小我就把你放在心里，要不是顾虑到你的感受，以我的个性，你以为我只想吻你而已？」穆湛伦抬起她的下巴，说得很绝对。「我要你成为我的，不管是身、心，还是法律上，你都只能是我的。」 那个姓黄的想介入他们之间，等下辈子吧他！ 「我们多久没见了？一见面就说疯话。」许咏妍脸颊红艳艳，双眼氤氲，不轻不重的瞋他一眼。「你疯了吗？」 「六年多没见，我的确快疯了。」他俯身，快速轻啄了下她红肿的唇。「那家伙算什么东西，敢碰你？我没冲上去折断他的手，是他福大命大，下次他要是再敢碰你，我整死他！」 「你根本不需要吃他的醋，我是去他家当家教，不是去见他家人。」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为什么他老是看黄国梁不顺眼？印象里，他们甚至没有讲过话，怎么也能搞得像有血海深仇一样？ 现在的他虽然满口威胁，可是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对黄国梁暴力相向，毕竟现在的他想伤害一个人，已经拥有比暴力更好的东西。 看着他的双眼，她就是知道，他绝不会冲动做出这些事，现在的穆湛伦是个成熟的男人，不再是以前那个会让自己担心的大男孩。 听见她的解释，穆湛伦没有松口气，反而更用力的皱眉。「家教？教谁？」 第十六章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他结婚生子了？」危机解除。 「不是，是他哥哥的孩子。」许咏妍诚实得可以。 那家伙真缠人，危机依然存在。 穆湛伦全身绷紧，咬牙怒哼，「回绝他！」 这招他大学时代就用过了，想以家教之名，行追求之实，他用这招时，那家伙还背着背包，像个二楞子在校园里毫无目的的到处晃来晃去。 想靠这招追求她？作梦吧他！ 「可是我已经答应要先教三个月看看。」她看着浑身冒火的他，勇敢摇摇头，声音小小的，但态度很坚定。 三个月？这么久！ 他闷着脸，还想再劝。 未料，她眉头皱了起来，轻轻扭动身子，从他怀里退开。「如果没事，我先去工作，跟你进来聊这么久，不知道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说话时感觉到双唇传来阵阵刺痛，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等等得先去一趟洗手间，用冷水敷敷嘴唇，看能不能稍微消肿，不然真的很糗。 听她这么说，想到自己先前说过的话，穆湛伦嘴角慢慢浮现得意浅笑，像只偷了腥的猫。 该传的就传，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免得有人不知死活还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看来他等一下要请人送些花束过来，最好搞得人尽皆知。 他尽情想着，甫一回神，才发现她已经往门板移动。 见她伸手就要握住门把，他一个跨步逼近，抓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将她转向自己。 「咏妍，我母亲曾跟你说过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芒刺在背，他要从她口中听到一点承诺，才能放心。 「答应我，不要跟其它男人单独出去，尤其是那个姓黄的，还有，再也不要再推开我！」 许咏妍眉头一皱，正要发难，要他快点放开自己，可是一看见他眼底药紧张，她顿时呼吸一窒，又听见他知道他母亲当初拜托自己的事，心头隐隐一顿，急着要离开的念头，转眼间烟消云散。 他还是一样霸道得可以，时隔六年才又见面，马上就要求她答应这些有的没的。 她轻睐他一眼，态度明显软化，只剩下嘴巴勉强还能撑住一点气势，「你凭什么规定我这么多？」 「凭我们是老夫老妻，凭你在我心里长住了十几年。」穆湛伦轻易察觉她放软的态度，什么话都敢说。「这些还不够？」 「你也不准跟其它女人单独出去。」说完，许咏妍抖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没骂他扯什么老夫老妻，反而反过来要求他。 她也疯了吗？ 听见她的话，他满意的加深笑意。「我绝对不会跟其它女人单独出去。」虽然他的行为被限制了，非但心里没有丝毫不情愿，还有股甜蜜不断发酵。 听见他的保证，许咏妍发现自己心窝暖暖的，笑看他一眼，缓缓抽回手，开门，踏出会议室。 穆湛伦目送她离开，直到门板关上，笑意还是无法收起。 现在，他才算真正回来了！ 这一天，许咏妍戴着耳机，踏进办公室，听着手机里的音乐，发觉这首歌的歌词说的好像就是她和穆湛伦，尤其是最后一段。 她享受听着音乐，心有戚戚焉想起自己和他的点点滴滴…… 多少话也说不出 多少字都不能形容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但愿这一段感情一直那么深 永远做我的爱人 别担心你我的未来 现在就让我宣誓最美的决定 命运注定我们这一切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 把坏事毁灭 无所谓…… (因为我真的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 (词&曲：方大同) 「咏妍，听说公司要裁员，是不是真的？」 许咏妍刚坐到自己的位子，旁边的同事双腿一划，有滚轮的椅子畅行无阻来到她身边，要不是两人中间卡着两大束红玫瑰，椅子肯定撞在一起。 「裁员？你听谁说的？」 许咏妍看了眼自己办公室隔间墙上的小标语「别让悲观吃掉我们的美好人生」，这句话是她从作家林熹《幸福。可以练习》这本书上特地抄下来的，每一次看，心里都有很深的感触。 接着，她把目光转到嚣张的花束上，深深叹了口气。 拜他那句「亲爱的，好久不见」所赐，桥楚上上下下笼罩在「她跟新老板是什么关系」的大问号里，各种版本的传说、听说、道听涂说在公司各个角落流窜、发酵，不断添加更多莫须有的精采细节。 这几天他更夸张，每天上午固定有快递送一束花给她，中午有专人送点心给她，下班时间一到，穆湛伦就现身接人，带她去吃饭、看夜景，每天变新花样，标准一天照三餐问候她。 虽然他这样的行为很幼稚又很霸道，但是她每次想起来，心却忍不住泛着甜。 「公司内部传了好一阵子……」 「不会裁员，你放心。」许咏妍说得很肯定。 他亲口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她相信他。 「你会这么确定，是不是老板跟你说的？」 闻言，许咏妍感觉到一股热气直冲脸颊。糟糕，不知不觉就露馅了。 同事抿着笑，露出安心的表情。「看来风中飘着的流言是真的，能从你口中知道老板没有裁员计划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咏妍。」 这一天，许咏妍几乎一直保持脸红红的状态上班，直到下班，黄国梁来找她，载她去他家，她才暂时抛开这些流言，把注意力放到团团身上。 团团今年四年级，各科表现平均，只有国语始终不及格，作文也常常写了一段就停下来，不再动笔。 经过慢慢开导，她才知道每次考试，只要少一分，团团就会被妈妈打一心，而标准居然是满分？ 其它科目硬算硬背，勉强还能记得住答案，可是国语有时候得去了解意义，有时候还得发挥一点想象力，才写得出来。 举凡感受、想象力这类东西，一旦碰上压力就完蛋。 国语考试的是非题或选择题，已经够让团团喘不过气了，而作文更是她最大的痛苦。 许咏妍首次上课，重在了解，她打算慢慢让团团喜欢上国语跟作文，除了课本内容，她决定以后每次上课都阅读一篇有趣的文章，想办法让团团自然而然喜欢阅读，而不是死背书。 只是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黄太太恐怕不是那么好沟通。 下了课，和团团的父母小聊几句后，由黄国梁送她出大门，两人还没说到话，一辆气势慑人、引擎发出吼吼声响的宾士跑车，迅速停妥在两人面前。 许咏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实在无法不佩服穆湛伦掌握时间的精准性，她能禁止他送她到黄国梁家，却阻止不了他来接自己回家。 强势男！ 「国梁，我们明天再聊。」说完，她急急忙忙走向宾士跑车。 「嗯，再见。」黄国梁苦笑一下。 新老板对她，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看着奔驰而去的车屁股，他垮下双肩。 他追她多少年了，可是她始终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以前穆湛伦不在她身边，他就已经机会渺茫，现在穆湛伦天天出现在她身边，他要追到她更是比登天还难。 难道他就这样默默退出吗？ 黄国梁抬头望向没有星星的夜空，心里重重叹口气。 【第七章】 宾士跑车里，穆湛伦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纸袋，放到许咏妍的大腿上，她顿了一下，动手打开。 果不其然，是她最爱的巧克力蛋糕跟精致的水果百汇果冻。 他常常替她准备点心，就像她小时候为他准备那样。 谁能料想得到，那双狠戾眼睛的主人，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她拿出巧克力蛋糕，内心五味杂陈。 「怎么不吃？不喜欢这家的点心吗？」穆湛伦一边开车，一边偷偷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拿着蛋糕却不吃，浓眉不禁皱了起来。 「我不是不喜欢巧克力蛋糕，而是不喜欢自己太胖。」想到自己最近胖了三、四公斤，她重重垂下双肩，她一手拿着蛋糕，一手摸着那圈小肚肚，心里的天秤左右摇摆不停。 「你哪胖了？」又是老问题，他一对浓眉皱成两座小山，搞不懂她怎么老爱乱减肥。「你要再多个两公斤左右，勉强才能算得上刚刚好，快点吃，我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 「神经！」哪有人因为喜欢看某人吃东西就硬逼人吃的。她睐他一眼，看见他把车开往郊区，不禁疑惑的问道：「你要载我去哪里？」 第十七章 「我们去淡水吹吹风，吃点海产再回去。」穆湛伦兴致勃勃的提议。 「改天再去淡水，好不好？」她有些闷闷的道。 他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的脸色有点僵，关心的问道：「今天教课不顺利？」 「还好，先了解状况而已。」虽然嘴巴这样说，但许咏妍其实很担心。 学习应该是件快乐的事，可是黄太太给团团的标准是满分，会让团团心里产生很大的压力，这样反而会让团团恐惧学习。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团团享受学习、开心学习？ 穆湛伦快速瞄了眼手表，见她心情不好，他真不想就这样放她走，尤其这件事又跟那个姓黄的扯上关系，不能不慎重啊。 他突然灵光一闪，不如先带她去吃点东西，边吃边逼问也不错，于是他说道：「我还没吃晚餐。」 「你还没吃晚餐？！」许咏妍瞠大双眼看向他。 这样对胃很不好，他知不知道啊！ 「嗯。」他发出暧昧不明的咕哝。 其实他有吃点东西，不过不能老实告诉她，否则他的计划会泡汤，他快速瞄了眼她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心里正乐着。 姓黄的，哪里凉快滚哪儿去吧你！这个女人我从小追到大，如果还抓不住她，我干脆拿豆腐一头撞死了事，省得自己唾弃自己。 「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吃晚餐？」她又问道。 「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吃东西的兴致。」 许咏妍看着他表现出淡淡无奈的侧脸，心里头有一丝丝愧疚，连忙提议，「不然我们去淡水吃海产？」 如果今天她不用去上家教，他们应该会去约会吃晚餐，他也不会饿着肚子工作，还眼巴巴的来接她，结果她人坐在他身边，心里还在想团团的事，好像真的有点对不起他，尤其他对黄国梁那么感冒，见她坚持要去帮团团家教，虽然很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她了，还体贴的为她准备美味的小点心…… 惨了，越想越觉得她对他好像很不好呐。 她是不是也该对他有点表示？当初「那件事」他肯定还不知道，要不要让他小小惊喜一下？ 想到他可能会出现惊愕又惊喜的表情，她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我刚才正是这样提议的。」穆湛伦无奈的轻叹口气，「咏妍，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听他语带委屈，许咏妍心头微震，如果她心里没有他，也不会点头答应跟他在一起，她心头小小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把当初「那件事」告诉他，让他知道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他。 只不过她还来不及表态，就听见他说—— 「在我身边，你只能想我，不准你想那个姓黄的，或是他家的小鬼。」穆湛伦不悦的睨她一眼。 哈，他终于恢复真本性。 许咏妍松了口气，很快做了决定，今晚要对他好一点，弥补他一下。「我又不知道你还没吃晚餐，走走走，去淡水，我陪你去吃。不过你刚刚干么不直接跟我说你还没吃晚餐？」 「看你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我不想拿还没吃饭这件事烦你。」说得可真委屈。 「是我疏忽你了，好啦，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会抛开家教的事，专心跟你约会。」许咏妍对他灿烂一笑，而且说到做到，暂时把家教的事抛诸脑后。 穆湛伦在心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表面上却故作高傲的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车子很快抵达淡水，穆湛伦下车后，一路拥着许咏妍往前走，正巧看到路边有人在卖花，他二话不说统统买下，转头送给她。 她双手捧着一大堆花，把头埋进花束里深深吸口气。 「唔……好香喔！」大自然的香气好有疗愈效果，心里头那些烦乱的事情都被花香取代，现在她的心情感到非常放松。 「喜欢就好。」见她开心，穆湛伦也跟着微笑。 这一路上，不少人对着许咏妍手中的那些花指指点点，让她感到有些不太自在，头不自觉慢慢低垂下来。 他察觉到她的害羞，一臂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替她挡掉不少好奇又羡慕的目光。 她害羞得脸颊像快烧起来了，还一度想从他怀里退开。 但他不让。 无法拉开两人的距离，那她低着头，学鸵鸟避避风头总行吧？于是从停车场到餐厅，她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 直到来到人比较少的地方，许咏妍才抬头看向他，「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来接我，又送我花，既然我请客，我们就去你爱吃的法国餐厅，这样才能显出我的诚意，你说好不好？」 「不行，你要显出你的诚意，那我的体贴怎么办？」穆湛伦的态度比她更强硬。「今天我请你吃海鲜料理，改天你再回请我。」 「奸诈，每次都用这句话堵我。」她微嘟着嘴，满脸不服气。「你说，你有哪次肯真的让我请了？」 「总会有那一天的，谁教你大学时都不让我请客，害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想到那次请她吃饭的情景，他还会觉得闷闷的。 「这算哪门子的阴影？」她没好气的嘟囔。 「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被你接受一样。」男人的线条粗归粗，但也是有脆弱的一面，好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个照顾控。」 「如果是照顾你，我很ok。」穆湛伦垂下目光，抛给她一记率性浅笑。「国小时你罩我，现在我比你高也比你壮，照顾控的角色该换人来做了吧？」 「神经！哪有人像你一样，这么想当照顾控。」 「我的照顾控只对你发作。」他微微抬高下巴，佯装傲慢的瞥她一眼。「怎么，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少臭美了你！」许咏妍笑着警告道：「要不要快点挑间餐厅吃饭，小心你的胃会抗议。」 穆湛伦随兴站定在一间海产店前，手掌控制她的后脑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压向自己，在她唇上快速落下一吻。 「是，亲爱的。」 许咏妍半瘫在穆湛伦家的沙发上，喝了一口现打果菜汁，再将凉凉的玻璃杯轻贴着发烫的脸颊。 唔……好舒服！ 「你喝太多啤酒了。」穆湛伦手里抓着一杯纯威士忌，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拨乱她的发。 好柔软、冰冰凉凉的发触，让他舍不得太快把手收回来。 「吃海鲜配啤酒最棒了！」她笑咪咪的，话说到一半，还打了一个秀气的酒嗝。「谢谢你……带我……去淡水吃海产……」 热炒海鲜又辣又咸，搭配冰凉的啤酒，简直就是人间一大享受，不喝多可惜啊！ 人活着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享受生活，不是吗？ 「本来还想在淡水河边散个步，没想到你连路都走不好。」 「我哪有？」许咏妍不服气，轻瞪他一眼，抬起手，想要拨开他的手，却反被握得牢牢的。 他将她的手凑到唇边，落下温热一吻。 她慢动作的眨眨眼，觉得体内有把温火，突然被强风吹了一下，轰的一声，火势变得又烈又强。 「不承认自己醉的人，通常喝得最醉。」穆湛伦站起身，一口饮尽杯中酒，将空杯搁到桌上。「刚刚回家拿东西，你家人看见你喝得这么醉，都没说什么吗？」 「他们又没看见我，能说……」她又打了一个酒嗝。「……说什么？老爸跟老妈去我大伯那，我爸过两天要……要开刀，大伯住在山上，一直邀我爸过去，说是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都市空气太差，我爸才会……胆……胆结石……」 「你爸要开刀？」他难掩诧异，她怎么都没跟他提过？ 「对呀……」许咏妍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烦恼。「这两天……我妈什么都不让我爸做，刚刚我妈传讯息……给我，要我记得把厨房的灯泡换一下，说是……坏了。」 「开刀的事，都处理好了？」穆湛伦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心疼又自责。 他怎么没发现她家最近有状况？还有，她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说不定他可以帮得上忙，她非得要这么见外吗？ 「嗯，我爸为了让开刀更顺利，还送医生一盒……茶叶，跟你说喔……」她眯细双眼，咯咯直笑。「他真的是电视迷耶，居然学电视演的那样，在茶叶罐里……偷偷塞钱，结果……恶……好热……」 见她突然皱起眉头，不太舒服的样子，他连忙坐到她身旁，一手拿稳在她手里东摇西晃的玻璃杯，柔声劝道：「别说话，喝点冰的，看看会不会舒服一点？」 第十八章 许咏妍听话的喝了一口果菜汁，又开始说话，「结果医生后来跟他说，茶叶很好喝，可是这个……我不能收，就把钱还给他了，是个……好医生……」 「好，是个好医生。」穆湛伦顺着她的话附和，随即又道：「明天我跟你回家一趟。」 「跟我回家？」她眨眨眼，为什么？ 「刚刚不是说灯泡坏了？我去帮你修。」 「不用了啦！那个我自己弄就好了，你现在是大老板……很忙……我不想太麻烦……恶……」她摇头晃脑的说着，突地瞪大双眼，急着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弯着腰直嚷道：「快，厕所……我好像快吐了……恶……」 穆湛伦见她双手用力捂着嘴巴，迅速一把抱起她，飞快冲向自己房里的厕所。 他才刚把人放下，她双手撑在马桶坐上，马上大吐特吐。「恶……恶……」 她吐得昏天暗地、全身虚脱，只感觉到有只温厚的大手一直温柔轻拍着她的背。 好不容易吐得差不多，脑袋似乎也清醒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她看着他，傻傻笑开，「我好臭喔……」 「今晚要不要睡我这里？」他扶她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让她漱口。 酒精让她的思绪慢了好几拍，都已经漱完口了，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可是她惊讶的「啊」了一声后，就只是眨巴着双眼，没有下文。 穆湛伦看着她发懵的表情，失笑摇头，「放心，我的房间让你睡，我去睡客房，别想歪了。」 「可是……」许咏妍垂下眼眸，灵动眼珠在眼里慌乱左右来回奔跑着。这样好吗？感觉自己好像鸠占鹊巢。 「你爸妈今晚都不在，你这样醉醺醺的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他转身，替她转开水龙头，温水开始哗啦啦注入浴缸里。「浴室里该有的都有，等一下我去附近帮你买几件换洗衣物，我会把衣服放在浴室外头，你洗好后就先睡，有事情到隔壁房间找我，ok？」 「ok！」 迅速替她准备好一切，穆湛伦就要往浴室门板快速移动，怎料才刚越过她，衣角就被她轻轻抓住。 他低头，看着她依赖的小动作，心窝乍软，抬眼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得仿佛快要滴出蜜来。 「等等，其实好像……」许咏妍迎上他那温热如火的目光，心跳疯狂加速，再加上酒精带来的体热，令她不住轻喘着。「……应该是我去睡客房吧？我才是客人，我留下来真的太麻烦……唔……」 她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毫无预警的重重吻上她。 听见她左一声太麻烦，右一声太麻烦，穆湛伦已有几分动怒，又听见她微微的诱人喘息声，他实在不愿再忍。 他双手捧住她的头，直接以吻封住她令人不爽的客套。 他们是什么关系，她麻烦他是天经地义，代表她信任他，不麻烦才是刻意疏离，对他不信任。 这个略带惩罚性的热吻，吻得许咏妍双腿发软，要不是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她肯定会直接双膝跪地。 不过，始作俑者本人那边的情况恰恰跟她相反。 穆湛伦全身肌肉紧绷，死命咬紧牙关，才有办法将她抱上按摩浴缸，让她坐在浴缸边缘。 安顿好她之后，他霍然抽身，快速与她拉开一大段安全距离。 他强忍住体内勃发的欲望，下颚抽动，一步步退到门边，一只手向后探向门把，打算快点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以后不准再跟我说什么麻不麻烦的问题，你要是什么都不要我帮忙，才会令我难过。」他把视线定格在她脸上。 「喔，这样啊……」她露出玩具被妈妈暂时没收的表情，有点哀怨地看着他，胡乱点点头。 「早点洗澡睡觉，有事叫我，或者过来找我，我就在你隔壁房，知道吗？」打开门板离去前，他不放心的又交代一次。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 她知道了，有事就去隔壁房找他。 快去快回的穆湛伦，把好几袋衣物、保养品跟女性专用物品送进房里后，敲了敲浴室门板，询问许咏妍的状况。 她轻声回应说她快洗好了，他听她的声音还算清醒，也比较放心了。 他离开自己的房间，替她关上房门，走进客房，稍微整理一下后，点起桌边一盏黄灯，踏入浴室梳洗。 十几分钟过去，穆湛伦打开浴室门，白色热气在身后团团升冒，在黄光与暗影的交互衬托下，他高壮的体魄更显得阳刚。 他腰间系着雪白的全新浴巾，两条手臂高举过头，抓着一条白毛巾，擦拭头发，手臂上的二头肌若隐若现，浑厚胸膛微湿，腹部肌肉结实，人鱼线深深埋入松垮缠在腰际下的浴巾里。 他一边整理自己，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像平常那样裸睡，最后，他决定还是套件休闲裤比较保险，万一她半夜喊他，他可以尽快赶到她房里。 穆湛伦套上薄软睡裤，坐上床铺，关灯，拉开蓬松被子，躺身进去，下一秒，他猛地瞪大双眼。 不对劲！ 身边怎么热热的？他伸出手臂，扭开床边灯，迅速转头，赫然惊见许咏妍竟然睡在他身边。 她不是睡在他房间，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咏妍，咏妍？」他伸出手，轻拍她又红又热的脸颊。 「嗯？」睡得迷糊的许咏妍勉强睁开双眼，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认出是他。 「是你啊……」 「你怎么跑来客房了？」 「这是我的房间，什么客房？」她轻瞪他一眼。 「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里不是你的房间。」 「咦？这不是我的房间。」她抬高下巴，认真看了眼房间里的摆设。「这是你的房间？」 「这是我家的客房。」 「你为什么不睡自己的房间，要睡客房？」 「因为我把房间让给你……」跟个醉鬼解释这么多干么？穆湛伦重重叹口气。 「算了，起来，我送你回去睡。」 「等等，我有事要跟你说。」许咏妍突然瞪大双眼，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跑来找他。 「有事明天再说。」他掀开被子，露出肌肉结实的上半身，打算先下床再说。 这一刻，他很庆幸自己刚刚套上一条裤子，虽然布料薄而透气，但好歹该遮的都遮了。 看他三言两语就想打发自己，她秀眉拧紧，一个翻身，以动制动，直接坐到他身上。 她右手握拳，用左手固定他的脸，没注意到他瞬间石化的身体，像个老师一样对他说教，「不行，你国小没学过吗？要今日事，今日毕。」 她身上居然穿着一件蕾丝睡衣，在他面前弯腰，春光尽现，白嫩胸脯正朝他散发出女性诱惑。 穆湛伦咬牙，体内狂烈欲望跟一线理智正在不断拉扯。 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薄薄细汗，屏住呼吸，不敢有太大动作，就怕理智会突然崩毁。 他倾全力忽略跨坐在他腰际上的丰软女臀，动也不敢动，放在身侧的双手必须紧紧握拳，强力压下体内陡升的刚猛欲望。 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根本是在火上浇油！他不想趁她喝醉时出手，想好好珍惜她，可是她却…… 「今晚你喝醉了。」他看着她，嗓音低哑的说道，但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她听，倒不如说是用来警告自己。 他忍得额头频频冒出大颗汗加小颗汗。 许咏妍全然不知他的辛苦，也听不见他心中的哀号，对他笑得无比可人，她兴匆匆的摊开右手掌心，凑到他眼皮子底下。 「喏，你看这个。」她可没忘记自己原本的打算，要让他好好开心一下，让他知道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他的存在，只是她对别人的事通常比较热心跟积极，对于自己的事，则抱持比较随缘的态度。 「这是……」穆湛伦猛然瞪大双眼，脑袋宛如被雷电劈过。 那是当初他想跟她定情用的礼物，原以为坏了，没想到竟完好如初，项链依旧精致，一克拉的钻石，钻石两边镶金银花边的秀气心形镜，原本应该被踩碎，但眼前的心形镜已经被修好，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项链曾经惨遭横祸。 她一定拜托人很仔细修过，才能呈现出眼前几近完好的状态。这一刻，他心头大受震荡。 「当初你送我的项链啊，不认得了喔？」见他满脸震惊，许咏妍满足地笑开，晃着手中的项链，突然好想戴上它。 自从项链修好之后，她虽然每天随身带着，但一次也没戴过，心里总觉得他没亲手把礼物交到自己手中，这条项链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现在正好，他人在这里，项链也在。 第十九章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问题是……怎么会在她手上？ 自从她开口要他回美国后，他的心情没好过，直到双脚踏在美国的土地上，脑袋稍微清醒点后，才懊恼的想起自己忘了去把项链捡回来。 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条项链，现在却奇迹似的出现在他眼前，教人怎能不惊讶？ 「告诉我，项链怎么会在你手中？」穆湛伦双手捧着她的脸，着急低问。 她看着他，歪着头，挪动两下，他的掌心立即感觉她像只猫似的，用柔嫩的脸颊轻轻磨蹭着他的掌心。 他用力屏住呼吸，喉结上下用力滚动。 该死！她再不安分一点，他一定会对她出手。 「那天我们吵架后，我又跑去那里找项链，找了好久才找到。」 「你还敢回去？」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我不敢啊，可是我想找到你原本要送我的项链嘛……」许咏妍看着他突然瞪直的双眼，有些别扭地要求道：「帮我戴上项链，好不好？」 「什么？」穆湛伦注意到她倾身的动作，立即重重闭上双眼。 为了让他帮她戴项链，她居然俯趴在他身上，馥软身子不自觉上下磨蹭几下，当下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死因是欲求不满暴毙。 「我想戴上这条项链。」她的声音很委屈。 他不敢睁开眼，可是逃过了视觉上的刺激，却让触觉神经变得更为敏感。 穆湛伦深呼吸一口气，才有办法开口，「咏妍，你该回房……」他马上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饱含了浓浓的欲望。 「你不是问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你？」 「咏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粗重，浓眉皱得死紧，强迫自己不准睁眼，不准看向她丰软的身体。 现在聊这个，会出事的…… 「这就是我的回答。」她把清醒时羞于出口的话，趁着酒意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穆湛伦知道他必须顺了她的意，她才会放过他，他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瞥了一眼她甜美中带点害羞的可爱表情，便马上转开视线，伸手取过她手中的项链，迅速为她戴上后，双臂撑床，轻扶着她坐起身。 「我送你回……」他下颚抽紧，咬紧牙关，察觉两人因坐起来的动作，下半身紧密贴合的窘境，黑眸里的欲望转浓。 该死，他应该先把她抱到旁边，才会——吓！穆湛伦狠狠倒抽一口气，霍然瞪大双眼。 「湛伦，我不想推开你。」许咏妍抬起双手圈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缓缓摇头。 看着她酡红的双颊、迷蒙的双眼，他全身紧绷，内心低吼着，别在这种时候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这种话！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穆湛伦努力自我催眠，苦苦等待压下这波冲击后，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抱她回房。 他不希望她后悔…… 「我知道。」许咏妍专注的看着他，娇声问道：「湛伦，你想推开我吗？」 再也忍无可忍！ 他重重低吼一声，利落翻身，双臂护着她的身体，将她重重压上床铺，两人位置互调，额头相抵，呼吸同样粗重。 他怎么可能推开她！ 「我不希望你后悔。」穆湛伦在她脸上、颈项、锁骨落下无数轻柔的吻，在空档时飘出这句话。 他的吻充满情欲却始终没有火力全开，浓吻一路慢慢下滑，拨开宽松睡衣，湿热深吻来到她令人疯狂的白腻胸脯。 几秒钟后，他意外听见她声音充满感情的回应—— 「如果是你，我就不会后悔。」 就是这句话，让他彻底丧失所有自制力。 在两人裸身相拥，紧紧结合的那一瞬间，他下巴微扬，发自内心深处的低喊，「咏妍，我爱你……」 她紧紧抱着他汗湿的背，跌入沉重黑暗的前一秒，脸上漾起一抹涟漪似的幸福微笑。 【第八章】 清晨柔软的阳光穿透落地窗，洒在床铺的下半部，遮蔽上半部的窗帘是自动化的，感受到阳光就会自行降下，为仍在睡眠中的主人挡住阳光。 许咏妍徐徐睁开双眼，抬起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适感让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好舒服的温度……身上盖着的棉被也好舒服……两只脚在棉被里动了几下，想要感受布料的柔软，不料，身边却扬起一记清楚的抽气声，她的脚被人一掌抓住。 她倒抽口气，抬眼，赫然惊见一张英俊脸庞，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神情复杂，黑眸里像有火在烧。 盯着对方看了两秒钟，许咏妍才认出这张脸的主人是谁，猛然瞪大双眼，惊呼道：「我还在梦里？」 「你作梦梦到我？」穆湛伦眼神一闪，往她赤裸的胸前飞快转了一圈，唇线紧振。 他松开不小心磨蹭到他小腿的粉足，身下扬起风起云涌的压力，全身肌肉绷紧。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会睡在我身边？！」顺着他刚才的目光，她低头一看，惊见自己竟然全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飞快放下双手，拉高棉被，遮住自己的身体，脸上仿佛有火在烧，身体温度瞬间飙高。 刚睡醒的脑袋还处于开机阶段，根本还无法运作，一双眼珠子不安地左右滚动，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穆湛伦沉下脸，困难的吞咽一下，用粗嗄的嗓音解释道：「昨晚你睡我房间，后来跑来跟我挤客房，然后你就没回去了。」他仔细观察她的反应。「这些……你全忘了？」 「我……」她害羞到说不出话来。 这教她怎么跟他说？这根本不是有没有忘记的问题，而是她以为那是梦，没想到居然是现实？！ 「我的头……好痛。」许咏妍眉心紧蹙，紧紧闭上双眼，恨不得身边有个地洞可以让她直接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如果昨晚的梦不是梦，那就是她主动坐到他身上去，还不断亲近他，在隐隐约约的记忆里，他似乎不只一次试着要推开她，可是她、她根本没在管他，一个劲儿的想干么就干么，羞啊！ 「你后悔了？」见她满脸苦恼，后悔到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穆湛伦充满自责，神情痛苦，下颚抽紧。 听见他带着懊悔的嗓音，她猛地睁开眼看向他，困惑的问道：「什么？」她没有后悔跟他发生关系，而是在、在害羞啦！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去帮你准备早餐。」他躲开她的视线，落寞掀被，打算给她一点空间，让她能够稍微整理一下自己。 在他单手撑起身体，正打算下床的前一秒，许咏妍想也没想，一只手臂探出棉被，直接抓住他的手。「湛伦。」 「嗯。」穆湛伦轻哼一声，但没有回头，不想让她更尴尬。 她深吸口气，心底挣扎着，在他动了一下，似乎又想要起身时，她逼自己开口，「我没有后悔，只是以为那是场梦。」 高大身躯微微一震，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她，有点不可思议地问：「你以为昨晚那一切只是梦？」 被他火热的视线注视着，她不敌害羞，又慢慢垂下视线，呐呐的道：「其实不管是现实还是梦，我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穆湛伦心头乍然一裂，感动大量地涌入他体内，他深情的轻唤一声，「咏妍！」 她握着他的手微微轻颤，然后慢慢收了回来。 他伸手往前一抓，牢牢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退缩。 「我终于戴上你送我的项錬。」许咏妍一手被他紧紧抓住，另一手松开被单，滑向项链。 直到昨晚，他才算真正把项链送给她。 「刚刚我差点被你给吓死，以为你……」穆湛伦躺回床上，抚摸着她羞红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全世界最珍贵的艺术品。 空气里，似发出哔滋哔滋干柴烈火的爆裂声响。 「吓死你最好！记得在梦里面你好像三番两次想拒绝我？」她故意这样说，想驱散两人之间诡异的电流。 「吓死我最好？」他眯细双眼，危险的盯着她。 要不是怕她不高兴，他需要忍得那么辛苦吗？ 「你这不知感恩的女人，完全不把我的苦心放在眼里，我要狠狠地惩罚你。」 穆湛伦抛下威胁后利落翻身，直接压上她。 两人裸身交缠，呼吸同步变得又喘又急。 「啊……你想干么？」许咏妍张大双眼，下意识轻喊出声。 「想干么？」他挑高眉，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装模作样的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她越来越紧张的神情，突然露出狡猾的微笑。「我要你今天全身上下只穿这个。」 第二十章 他捧起她胸前的项链，不怀好意的对她笑了笑。 她屏住呼吸，全身轻颤不已，因为他这暧昧不已的话，她早已酡红的双颊更红了，连耳根、脖子也微微泛着粉色，她正要出声抗议，下一秒立即被他重重吻住粉唇。 在吻上她之前，穆湛伦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我爱你……」 顿时，许咏妍浑身发软，根本无力开口说些什么，只能轻闭上双眼，承受来自于他一次又一次的温柔撞击…… 团团的考试成绩没有明显的进步，黄太太对许咏妍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干涉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黄太太拿着一张团团只考了七十六分的考卷，在家教时间结束后，请她进起居室私下谈话。 黄太太先把考卷拿给许咏妍看，双手抱胸，眉头一皱，不满的道：「许老师，你每次过来教书，给团团留的功课真的太少了，有时候只是看一本枪本，而且还不指定读物，随她挑自己喜欢的书来看，还只写短短五百字的读书心得报告，我觉得这样真的很不妥当。」 许咏妍仔细看过考卷后，好声好气的解释道：「黄太太，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有事先跟你解释清楚，虽然我只要求团团写一篇五百字的读书心得报告，可是我说过，一定要是她喜欢的绘本才可以，她可能必须看五本、十本，或是更多本书，才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故事，与其由我指定，不如让团团自主阅读，养成自动自发的阅读习惯，对她比较有帮助。」 她很清楚身为母亲的焦急，但教育这件事，有时候慢慢来比较好，只是贪图眼前一时的考试成绩，却扼杀了孩子一辈子的学习乐趣，得不偿失。 「那为什么只写短短五百字的读书心得报告？开头、结尾随便凑一凑，就有五百字，能写出她自己的想法吗？」黄太太早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逼许咏妍答应自己的要求，必须对团团更严格一点才行。 「我请团团写五百字的读书心得报告，目的在训练她用最少的字，写出自己最真实的看法跟想法，不要她灌水凑字写文章。」 「许老师，你的说法我不赞同，老师见多识广，指定读物的用意是让学生读最少的书，获得最多的东西，让团团随便乱看，我直接带孩子去书店就好，何必请老师过来？」黄太太说话越来越不客气。 许咏妍深吸口气，为了团团，她要求自己要耐住性子，好好解释，「黄太太，让孩子在书店随便看并没有不好，她可以找寻自己真正喜欢的故事，但你需要再给孩子一个小任务，让她除了看故事之外，还能动脑去思考。」如果黄太太能做到这点，也并非一定要请老师来教才行。 「许老师，反正我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可不可以请你替团团多出点功课？我希望她将来能跟她爸爸一样做个医生，成绩不好不行。」 「黄太太，当医生很好，可是让孩子适性发展更重要，如果团团将来当了医生，却不快乐，这样好吗？」 「团团当了医生，有了社会地位跟高收入，就会快乐。」 「黄太太……」许咏妍长叹一口气。 「许老师，我是团团的妈妈，我付你钱，是要你让她考试成绩变好，不是要你培养团团的读书兴趣。」黄太太抬高下巴，一副「我付你钱叫你办事，你乖乖照做就行了」的高傲姿态。 「黄太太，请问你是真心希望团团好吗？」面对满不讲理的黄太太，许咏妍有很大的无力感。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希望团团将来当医生，是为了自己吗？」黄太太瞪大双眼，气得咬牙切齿。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你只要让团团成绩变好，作文成绩提高就可以了，不要跟我扯什么读书兴趣！」黄太太受不了了，最后干脆直接下命令。 许咏妍感觉自己像被人甩了一巴掌，她幽幽的道：「如果是这样，我不会教。」 她不可能为了迎合黄太太，就用黄太太要求的方式教团团，那会影响团团一辈子。 「许老师，你说你不会教？」黄太太的声音马上拔高好几度，涂着蓝色眼影的眼睛瞪得像鬼娃娃一样大。 「如果只是想要孩子考高分，其它什么都不顾，很抱歉，请您另请高明。」许咏妍始终温温地说着话。 「好，反正我有钱，还怕请不到好老师，哼！」黄太太没料到她这么不听话，气怒冷哼。 「黄太太，在我离开前，有件事还是得向您说明一下。」许咏妍苦口婆心的劝道：「孩子的成绩是一时的，就算科科满分，也不代表孩子就能拥有幸福，孩子的教育问题，不能短视近利。」说完，她起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黄太太。 她才刚打开门，就看见团团呆呆的站在门口，她摸摸团团柔软的黑发，离开了。 父亲的手术非常顺利，许咏妍和母亲轮流照顾父亲。 那段时间，穆湛伦不只一次表示想到医院探望她父亲，但都被她婉拒了。 父亲对穆湛伦的印象并不好，在她跟母亲合力扭转父亲的印象前，她并不想让他们碰面，她担心父亲对他的态度不会太好。 后来她和黄太太撕破脸，父亲也回家静养，她才恢复跟穆湛伦几乎每晚都腻在一起的约会。 现在，许咏妍就站在公司大门前，等着穆湛伦把车开过来。 全公司的人大概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见许咏妍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有些暧昧的浅笑，一一跟她道别。 许咏妍刚开始觉得很害羞，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咏妍。」自从跟黄太太闹得很不愉快的那天过后，这是黄国梁第一次主动跟她打招呼。「在等他？」 「对呀。」许咏妍点点头，对他礼貌性微笑一下，见他还没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心底的牵挂，开口问：「团团最近好吗？」 「我以为你再也不管团团了。」黄国梁朝她苦笑一下。 「团团很可爱，只是黄太太比较难沟通。」 「团团最近不太好，你离开后，我大嫂又换了两位家教，每次团团都不理人家，功课也不写，成绩一落千丈。」 「抱歉，可是我无能为力。」虽然她想协助团团爱上阅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同一时间，穆湛伦开着宾士跑车来了，她匆匆抛下一句「我先走」，双脚往前迈开，快速往路边走去。 坐上车后，许咏妍反复思索黄国梁的话，两道秀眉皱成两条歪歪扭扭的毛毛虫。 「想什么？」趁着停红灯，穆湛伦紧紧握住她放在大腿上的手，关心的问道。 她猛然回过神，甫转过头，立即跌入他深邃的眸光里，她很自然的微微笑开，「没什么。」她不想拿这些事情烦他，她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确定？」他又问了一次，表情有些深沉。 「只是一点小事。」 穆湛伦咬牙低哼，「咏妍，这几天你心情不好，我三番两次问你，你都说没事，你觉得我真的会相信吗？」 就算开口问，也是白问，她有心事，为什么都不肯对他说？以他们的关系，互相分享心事才能更亲密。 她却始终不让他介入，也不肯让他帮忙，甚至连一颗该死的灯泡也不让他帮忙换！ 他才刚想到这里，绿灯亮起，脚下油门一踩，车身瞬间往前飙去。 见他不悦皱眉，车又开得猛，许咏妍不知他心里曲折，以为他只是吃黄国梁的醋，忙着解释，「听说团团不太搭理新的家教老师，他们全家都很苦恼。」想起团团，她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穆湛伦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心里只有团团，但那个姓黄的，心里可不一定只有那个小女孩。 看着她露出不舍的侧脸，他满肚子苦闷无处发泄。 小时候他就知道她有多鸡婆，常常把不是自己责任的事揽到身上默默承担，以前她心里挂念着他，他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庆幸自己能被她无条件放在心上，现在她心里挂着叫什么团团的小女孩，他闷归闷，但还能拿出点风度，跟个小女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那个姓黄的老是用这个理由接近她，教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团团不是你的责任。」他冷冷的道。 「我知道。」许咏妍深深叹口气。 这点她也知道，可是一想到团团可爱认真的模样，她真的没办法放下团团不管，尤其又得知团团正在进行被动的抗议，她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我再想想。」 第二十一章 穆湛伦趁着再次停红灯，转头，黑眸直盯着她，严肃的道：「咏妍，这阵子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的心情不好，但是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拿这些小事烦你。」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在胸前晃了晃。 听见她的话，他非但没有感到欣慰，反而脸色重重一沉，深深注视她一眼后，松开刹车，用力踩下油门。 许咏妍屏住呼吸，刚刚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可有一丝受伤的痕迹？这是她个人错觉吧？ 车内气氛凝窒了两秒钟后，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你的事，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小事。」 怦怦。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快了两拍，没来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脑袋一片空白，心里头又甜又暖，跟热巧克力一样。 「所以你希望以后我跟你报告自己所有大小事？」她用力吞咽一下口水，仔细端详他绷紧的侧脸。 穆湛伦快速扫她一眼，轻咳一声，「如果能这样做，当然最好。」省得他胡猜乱想瞎操心。 听见他亲口承认，许咏妍绽放出一朵甜甜微笑，眉眼间尽是暖意。「你一定会被我烦死。」 「你可以试试看。」语气粗率，脸部微红。 「到时候你要是嫌我太啰唆，我就跳到你身上，亲自用双手掐死你。」她甜甜地威胁。 「跳到我身上？」他愣了一下，突然低笑开来，朝她抛去一记暧昧的眨眼。 「要我提醒你吗？这招你早就用过了。」 「穆、湛、伦！」她羞得满脸通红。 明知道她对自己那天的大胆行为很是害羞，还故意说出来亏她，他真的不是普通过分！ 穆湛伦仰头大笑，眉眼间尽是浓浓戏谑，快速瞥她一眼。「连名带姓叫我，这是暗示我不想吃饭，想直接去我家吗？」 他的玩笑没有持续很久，突然一辆车像发了疯似的不断加速，他皱眉，极力想要避开。 没想到对方油门踩到底，仿佛目的就是想直接撞上他们！ 该死！遇到神经病了？ 「我不跟你——啊！」许咏妍话说一半，冷不防惊喊出声，一辆不长眼的黑色休旅车朝他们的车屁股狠狠撞过来。 她吓出一身冷汗，直觉出车祸了！ 她转头看过去，看见撞上他们的车辆没打方向灯，直接右转，迅速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撞到哪里？」穆湛伦关心地问。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隐隐施力，愤怒让他一度抿紧嘴角，不过他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冲动，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了，他必须好好调查清楚。 「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许咏妍一手轻拍胸口，满脸惊魂未定。「湛伦，刚刚是出车祸吗？」 「应该不是。」他摇摇头。 「可是有人撞了我们的车。」 穆湛伦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狠戾，表面维持一副天下无事的从容气魄。 是有人撞他们的车没错，但那不是车祸，是警告。 「大概是不知轻重的青少年乱玩车，别理他们！」他随口编了一个说法，不想让她担心，随即扯开话题，「晚上我订了一间不错的餐厅，那里的巧克力蛋糕跟果冻用料实在又天然。」 「那很好啊！？」她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回道。她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转头看向她，见她若有所思，他担心她还在想刚才车子被撞的事，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突然提议道，「吃完饭，来我家？」 这件事他会暗地请征信社调查，不能再吓坏她。 「好……什么？不行！」许咏妍先是点点头，回过神来又连忙摇头。「我今天不能又去你家。」 每次去他家，总是会不小心上演滚床单的戏码，有时候还会连滚两次，她已经连续五天晚上两点多才回家，老爸已经嗅出不对劲。 这些天她跟老妈通力合作，拼命在老爸面前聊小时候的事情，大聊特聊「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的人很值得依靠」这一类的话题。 老爸刚开始一脸不以为然，现在已经慢慢松懈，偶尔老妈逼他表态，他老人家硬邦邦的脑袋也会跟着点点头，表示认同。 最近她要表现得优良一点，然后再把穆湛伦带回家，跟父母碰面吃饭，老妈那边一直都没问题，老爸那边就比较有状况。 本来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才随口一问，没想到竟得到如此直接的拒绝，穆湛伦冷下脸，不悦反问：「为什么不行？」 听他的语气瞬间降温十度，许咏妍的心七上八下的，更为小心的回道：「最近我都太晚回家，这样不太好。」 「我保证今晚一定不碰你，纯粹一起看部电影？」 「前几天你也这样说，有哪次真正做到了？」讲到这个她就来气，没好气的瞅着他，等他自己发现。 他快速瞥了眼她气呼呼的小脸，戏谑笑问：「所以你希望我做到，还是不要做？」 「我当然希望你能做——」话说一半，突然看见他笑得很诡异，她眨眨眼，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脸马上涨红，火力全开的怒吼道：「穆——湛——伦——」 这个色男人！ 「我是。」穆湛伦不慌不乱，还对她露出迷人的微笑。 「你怎么可以故意占我便宜？」 「我可不只想占你便宜。」他朝她抛去一记骚包眨眼。「我要你，全部的你！」 听着他用低沉嗓音说这些话，她全身猛窜过一阵酥麻，两人激情恩爱的画面，竟选在这时候冲入她脑子里。 「你、你再胡说，我就马上下车！」许咏妍全身都在发烫，羞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好。 「好、好，我不说了，今晚吃完饭不去我家，我们去淡水散步。」见收到效果，他好心放她一马。 她的脸简直红得不象话，再继续红下去，连他都忍不住要为她担心会不会因此烧起来。 她羞窘得不得了，听见他转移了话题，便顺理成章接话，「好啊，有一阵子没去了，还满想念的。」 听着她一一细数上次去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这次也要再玩一次，穆湛伦笑看着她，心头却飘过一朵乌云。 他会尽快弄清楚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咏妍，他不能让她跟任何危险沾上边。 【第九章】 许咏妍倒了一杯热咖啡，走出茶水间，不期然在电梯前跟黄国梁碰个正着，他暗示她到角落聊一下。 她无声叹口气，跟他一起走过去。 「咏妍，团团最近很不开心，以前作文勉勉强强还能写出一段，现在写完作文题目就再也写不出来了。」黄国梁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会这样？」许咏妍眉头紧皱，诧异惊呼出声，「黄太太没再请新的家教老师吗？」 「怎么没请？已经连续换了四位家教老师，问题出在团团身上，每次老师来上课，她听也不听，老是发呆，老师要她写作业，她也不写，前两天干脆连考试卷也不太写了。」 「这么严重，怎么办？」 「最近家里气氛很差。」他重重叹口气。 两人之间出现尴尬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自责的道：「很抱歉，当初我不该答应去当家教，害你们家搞成这样。」 她本以为自己拒绝了黄家，团团总会再遇到喜欢的老师，没想到她会如此执着。 想到团团，她的心就隐隐纠结。 「千万不要这样说，昨天我们家又召开家庭会议，一致表决通过，要我今天来找你，请你再回去教团团。」 黄国梁恳求地看着她。 「可是……」她很挣扎。 「你可以拒绝我，但明天你就会看见我家那两老抓着孙女跟媳妇亲自来公司跟你拜托。」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你大嫂……」这是她迟迟不敢答应的主要原因，就算她愿意回去教，又能如何？家长对孩子的影响力，永远都是最大的。 「这是她托一位从美国回来朋友买的保养品，要我今天拿来给你。」黄国梁双手捧上一个纸袋，表现出十足诚意。 看到这袋东西，许咏妍心里松了口气，也许黄太太愿意换个方式教孩子，为了团团，她应该再试一次。 「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她心里已经做出决定。 「咏妍？」他垂下双肩，以为自己又失败了。 「下礼拜我会去你家帮团团上课，但有个条件。」 「什么？」他立刻转忧为喜。 「作文进歩没那么快，除了我以外，其它人不可以再随便批评团团的作文跟成绩。」她必须先确定主导权在她手中。 第二十二章 「好，就这样说定了，这件事交给我，由我负责说服其它人。」黄国梁开心的笑道。 许咏妍看着他喜悦的表情，心头却有点沉重，走回座位，拿出手机，马上传了讯息给穆湛伦—— 我刚刚答应回去教团团。 她等了一下，迟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又传了一则讯息过去—— 你正在忙吗？ 这次，他很快就回传了—— 嗯，知道了。 面对冷淡的回复，她心里头种下一颗小小阴霾，没有再传讯息给他，收起手机，徐徐关上抽屉。 她答应回去教团团，他是不是生气了？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她之所以答应去教团团，纯粹是因为团团，跟黄国梁一点关系也没有。 以后他就会清楚知道这一点，一定会…… 重新回到黄家担任家教，一进门，他们全家人摆出列队欢迎的阵仗。 许咏妍感觉得出来，黄太太对自己还抱有抗拒的心态，说话时始终不愿意看着她。 她快速跟所有人打过招呼，很快带着团团进房里念书。 团团很认真听课，比起以前，更加主动问她问题，想要好好学习的态度，让她几度红了眼眶。 虽然穆湛伦对她回来当家教这件事似乎不太高兴，每次跟他聊，他的态度都冷冷的，但她还是乐观的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她坚持到底的用意。 时间慢慢逼近下课时间，团团突然抬头，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她喊道：「老师。」 「嗯？」许咏妍专心的听团团想说些什么。 「我们还写读书心得吗？」 「当然要。」 「我可以写一千字，也可以每一本书都写读书心得。」团团稚嫩脸上写满认真跟恳求。 许咏妍先是一楞，半晌后才回过神问道，「为什么突然想写这么多读书心得？」 「我喜欢写功课，请老师多给我一些功课。」 「团团，不可以说谎喔！哪有小孩子喜欢写功课的？连我小时候都超讨厌写功课。」 「可是妈咪……」团团嘴巴一抿，露出要哭要哭的表情。 「团团，你听老师说，书可以多看，但读书心得不需要多写，只要挑自己喜欢的写，这样才有意思，如果为了写而写，只是让自己变得很累，完全没有好处，有时候还会让自己开始讨厌阅读，这样比较不好喔！」许咏妍摸摸团团的头，很庆幸自己有回来教团团。 团团不点头也不摇头，两道细细的眉毛皱成两座小小山丘。 「我知道你妈妈的希望，可是我们再一起努力看看，好不好？好好享受阅读的乐趣，不要有压力。」许咏妍温柔微笑，轻声哄着。 团团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下，才重重点头，可爱的「嗯」了一声。 今天许咏妍甫踏进黄家，就觉得气氛很诡异，所有人都在对她笑，连黄太太也不例外。 正式上课时，黄太太还不断端刚做好的点心进来，上课时间才刚过了一半，书桌上已经堆满各式小点心。 她觉得有些不安，担心这是自己被永远请出黄家的征兆，否则黄太太怎么突然对她这么热络？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打算等一下找黄国梁问个清楚，没想到念头才刚转到这，团团就拉了拉她的衣角。 「老师，我想要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许咏妍楞住，随即摇摇头。「买礼物要花钱的，你还不会自己赚钱，不可以买礼物给老师喔，现在团团只要喜欢看书，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对老师来说就是最棒的礼物。」 原以为这样说，团团就会止住这个念头，没想到她年纪小小的，气魄不输当年的穆湛伦，马上说道：「我会赚钱，今天我赚到一千块。」 「这么厉害？」许咏妍诧异极了，一个小女孩怎么赚到一千块？今天又不是领压岁钱的日子。「告诉老师，你怎么赚到一千块？」 「我参加作文比赛得第一名，奖金一千块。」团团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神秘兮兮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到她面前。「老师，这个送给你，是天上的星星喔！」 「天上的星星？」许咏妍打开礼物一看，居然是一条很漂亮的星星手炼。「这个很贵吧？」 「我跟老板说我要送给老师的，老板听了，马上说可以让我买一送一喔，妈妈也说真的很划算。」团团拿出手炼，迫不及待的替她把手炼戴起来，满意地拨弄两下。「你看，我们一人一条，希望我以后跟老师一样厉害，还有一个天天来接自己的帅哥男朋友。」 「臭团团，居然开老师玩笑？」许咏妍好气又好笑，疼爱的摸摸团团的头。 「我哪有！」团团呵呵笑着，也不管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 下了课，走出团团房间，许咏妍又跟黄家的人说了几句话，最后黄国梁送她出门时，穆湛伦早就等在外头。 她很快跟黄国梁道别，坐上车后，两人决定去吃泰式料理，一路上，她兴奋的跟他聊起团团的事，但他只是静静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吃饭的时候，穆湛伦突然看见她手上的星星手环，脸色不自觉阴沉下来。不会又是阴魂不散的黄国梁送的吧？ 他正要开口询问，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征信社的人用眼神跟他打暗号，表示有危险靠近。 他暗中深吸口气，问道：「咏妍，吃饱了吗？」他表面镇定，眼角余光不断留意四周，刚好捕捉到有几个人正偷偷摸摸溜进餐厅。 「差不多。」她眨眨眼。 他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要走了吗？」 「好啊。」 穆湛伦立即示意服务生过来结帐。 几分钟后，两人已经回到车上，速度之快，让还在餐厅里的那几个人顿时慌了手脚。 他将车子快速驶离，没有像往常一样问她想不想再去哪里散散步，也没有约她到他家，而是直接送她回家。 车子在她家楼下停住，熄了火，他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许咏妍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心里跳跃着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穆湛伦表情严肃的说道：「最近我手边正在忙一件事，可能有一阵子不能来接你上下班，我会派司机过来。」 听见他的话，她微微楞住，心头像被人拧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上下班，你忙你的工作，不用挂念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不行。」他突然沉下脸，斩钉截铁的拒绝，见她露出不解神情，猛然惊觉到自己过于激动，他连忙放缓了表情，温柔劝道：「让司机接送你，我比较放心。」 他不希望她落单。 「可是……」 他直接打断她的话，「从明天起，司机会准时到你家楼下，答应我，你会乖乖让司机接送，好吗？」他的眸光紧锁着她，用坚决的态度逼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两人相视几秒钟后，许咏妍败下阵来。「好，如果你坚持。」但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坚持？ 穆湛伦伸手右手轻捧着她的脸，在她唇瓣落下深深一吻，笃定坚决的道：「我很坚持。」 自从穆湛伦不再接送许咏妍上下班，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公司里开始出现各种耳语，一些同事们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以前投以羡慕的眼神，现在改成投以同情的眼神。 许咏妍并不把同事的转变放在心上，只是时不时会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手边正在忙一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情，忙到几乎没时间跟她联络？ 午休时间一到，她抓起手机，躲到楼梯间，打电话给穆湛伦。 这个月以来，都是她打给他比较多，他从没提过要碰面，如果她主动提议要去约会，他也会以有事要忙推拒。 他是不是正在疏远她？如果是，为什么还要安排司机给她？ 她不懂，真的不懂，这些日子，他从亲密的男朋友，变成两人初重逢时那个诡谲难懂的男人。 因为猜不透，许咏妍开始觉得这段感情岌岌可危，他的态度有所转变，好像从她又回去当团团的家教开始的。 难道他还在意黄国梁？ 她深呼吸两次后，才按下拨出键。 什么时候开始，打电话给他需要先做深呼吸？ 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听，「咏妍？」 听见他声音的瞬间，许咏妍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喉咙一阵哽咽，眼眶发热。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咏妍，是你吗？」 许咏妍听出他的声音多了几分着急，她努力深呼吸两口气，压下突如其来的情绪，振作起精神，「嗯，是我。」她听见自己跟平常无异的声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好想他……好想他…… 「有事？」穆湛伦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 什么时候变成她得有事才能找他？ 许咏妍顿时又觉得心头满是苦涩，又听见他仿佛正压抑着什么的语调，心情直线往下沉，人也跟着跌坐在阶梯上。 「没什么事，只是突然发现我们好像很久没碰面了，想打电话给你，听听你的声音。」她这是在暗示他想见见他。 「想我了？」穆湛伦紧绷的心情得到暂时的舒缓，嗓音带着笑意，但是很淡、很淡，淡到她根本听不出来。 「嗯。」许咏妍点头承认，眼泪莫名扑簌簌掉个不停。 「我也想你。」他叹口气。 「真的？」她下意识反问。 「永远不准你怀疑这点。」他的口气听起来有几分认真，也有几分闪避，没有以往斩钉截铁的霸道气势。 她原以为他说完这句话后会跟她约见面，没想到电话那头竟然就此没了声音，两人之间出现无比尴尬的空白，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最后，还是许咏妍率先打破沉默，「你人在国外吗？」 「在台湾。」穆湛伦尽量简短回答。「怎么会这么问？」 「没事。」她淡淡回应。 换作以往，听到这类敷衍的话，他一定会穷追不舍继续追问下去，但这次没有。 「我手边的工作快要结束了，到时候我去找你。」他交代。 快要结束？那是多久？许咏妍好想问清楚，但是她没有，就怕开u问了，只会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 「好。」她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先这样。」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 不知怎么搞的，她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不安慢慢扩大，让她下意识不想这么快结束通话。 「等、等一下。」许咏妍有些焦急的喊道。 「嗯？」他的声音有些不真实。 她深吸口气，紧张的问道：「你在生气吗？」 「生气？」他咕哝。 「因为……我去黄家当家教的事。」问完后，她的一颗心提到喉咙口，紧张到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没生气，先这样，之后再谈。」 「嗯。」她呐呐回应，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有点冷冷的、淡淡的，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不想让她知道。 「再见。」说话简洁。 面对他冷淡的反应，许咏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无法具体形容，只能被动回应一句，「嗯，再见。」 听到他迫不及待的挂掉电话，她再也承受不了心理压力，把脸埋进掌心，压抑地哭了起来。 近半个月来，黄国梁注意到许咏妍越来越不对劲，一直密切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刚才见她抓着手机走进安全门，便跟着她后头进来，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她的状况。 刚才听她讲电话，她和穆湛伦的感情似乎出了问题。 许咏妍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起身走回办公室，黄国梁赶在她发现自己之前，离开现场。 她走回自己的座位，正要坐下来，发现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本杂志在她桌上，出刊日期是一个多礼拜前，上面斗大的标题写着—— 主演八点档大戏一线女星蒋月文，搭上自美归国亿万富豪穆湛伦，爱情事业两得意！ 这就是他最近很忙的原因？ 看着杂志上鲜红的标题，仿佛从她身上流出的血，她脑袋一阵发晕，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座位上，面如死灰。 许咏妍忍不住喘着气，觉得世界在眼前彻底崩毁。 在许咏妍不知道的城市另一头。 「该进手术室了！你腹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年轻人有没有这么爱讲手机啊，居然连命都不要了？」医生听见病人不肯进手术室，坚持一定要先讲完电话，马上冲出手术室，站在穆湛伦病床旁唠叨着。 听见医生的揶揄，穆湛伦苦笑着，没想到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狗急跳墙，对方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行刺。 他其实并不生气，也不慌张，心里只有一种情绪，庆幸。 庆幸这一刀不是刺在许咏妍的身上，庆幸凶手当场被绳之以法，更庆幸她人不在现场，没看见他受伤的模样。 他可以忍受刀伤的痛，却不愿看见她眼里的痛。 在被人紧急送医，正准备进入手术室时，她突然打来了，没多想，他直觉接起手机，突然想要听听她的声音，确认她是安全的。 只是在这通电话的时间流逝里，穆湛伦因大量失血，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 不晓得自己刚刚说到最后有没有露出破绽？应该没有吧？虽然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但他尽量保持说话语气的清晰度，她应该不至于起疑吧？ 结束通话后，他把手机交给特助，强撑起精神，硬是交代了一句话，才陷入昏迷—— 「对外封锁我受伤的消息，尤其不能让她知道。」 我手边的工作快要结束，到时候我去找你。 许咏妍始终记得穆湛伦说的这句话，结果一个礼拜过去了，他还是没来找她，虽然他开始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却一直不提碰面的事。 下班时间一到，许咏妍收拾好皮包，站起身，飞快下楼，避开他派来的司机，独自搭公车前往他平常办公的公司。 她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跟他把话说清楚，再这样没日没夜胡乱猜想下去，她真的会疯掉，如果他另有新欢，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直接跟她分手？ 这个礼拜，她天天都在期待他会突然出现，结果天天都拥抱令人痛苦的失望，她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睡过一场好觉，每天都摆荡在相信他与放弃他之间，像个迷路的旅人，不断徘徊。 虽然他上次在电话里说他没有因为她回去当家教而生气，可是不管她怎么想，他的改变真的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她去黄家，以后她可以跟团团约到外面上课，或者把团团接到她家也行。 下班时间，很多路段都在塞车，好不容易来到穆湛伦的公司楼下，许咏妍抬起头，仰望高耸的商业大楼，突然觉得他似乎离自己很遥远。 如果他的工作真的那么忙，现在应该还在公司里加班，如果他不在，代表他很有可能在说谎。 听过太多男友说加班，结果却跑去跟劈腿对象约会的例子，他对她是不是也是如此？答案即将揭晓。 虽然并购桥楚，但他大多时候都是在这栋高耸的商业大楼里办公，算是他从养父那边接棒过来的主要公司。 她深吸口气，踏入铺满昂贵大理石的大厅，向总机小姐询问穆湛伦的去向，以及想跟他碰面的要求。 总机小姐一面打发她，一个不留神，不小心说溜嘴，谈起穆湛伦其实已经一个礼拜没进公司。 当下，许咏妍脑袋一阵强烈晕眩，要不是黄国梁及时赶到，伸手扶她一把，说不定她早就昏倒在地。 「咏妍？」见她一反常态，没有坐上来接她的车子，黄国梁一直尾随在她身后，而她心里有事，完全没发现他。 「他骗我，他居然骗我！」她往后瘫倒，眼泪不听使唤猛流个不停。 她那么爱他、相信他，他居然骗她…… 黄国梁将她虚弱的身子揽进怀里，慢慢往大门口移动。「咏妍，振作点，我先送你回家。」 「是你？」她双眼空洞的看着他，抬手抹去脸上眼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一幕，恰恰落入刚从医院赶来的穆湛伦眼里。 司机打电话给他，说她今天没坐车，当下他立刻嗅出不对劲，请司机立即尾随她，并随时向他回报最新状况。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居然是到公司来找他，还带上姓黄的？ 穆湛伦站在他们五步之外的距离，满脸阴霾，冷冷瞅着他们之间亲密的举动，不发一语，等他们发现他的存在。 黄国梁率先察觉到不对劲，甫抬头，立刻看见穆湛伦闷怒威冷的骇人神情，他努力挺直背脊，却仍然无法克制的微微颤抖。 许咏妍感觉到两道凌厉的视线射了过来，她抬起头，立即跌入眼前冷肃着脸、双眼冒火的视线里。 是他？终于出现了。 多日不见，他怎么好像瘦了一点，是错觉吗？ 大街上，穆湛伦与许咏妍深深凝视彼此，她身旁的黄国梁、他身旁的特助以及身后的座车与司机，统统退成背影。 他们眼中只有对方，其它一切渐渐消失不见…… 穆湛伦紧盯着她，往前跨了一步。 没想到她反应也很快，转身就跑。 第二十四章 「咏妍？」黄国梁惊觉她的举动，诧异惊呼，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只感觉身边刮起一阵风，有人迅速从他身边追过去。 穆湛伦几个跨步追上她，一掌扣住她手腕，使劲往自己怀里一扯，整整一个礼拜睡眠不足的她，毫无选择直接撞上他胸膛。 「想去哪里？为什么见了我就跑？」他双臂圈着她，无视她拼命挣扎的动作，好几次手肘都差点撞上他腹部的伤口。 特助在一旁看得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用英文请许咏妍小心一点，还不断苦苦劝自家老板要保重身体。 他们瞪大双眼，看着彼此，哪里还听得见外面的声音，她不断挣扎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则忙着压制她的动作。 她是怎么了？ 先是不坐车，接着又跟姓黄的到他公司楼下搂搂抱抱，现在看见他就跑？她到底哪根筋不对？还有，这个姓黄的到底还要跟她纠缠多久啊！ 「这阵子你说忙，指的应该不是工作吧？如果是，为什么你已经一个礼拜没到公司？」许咏妍突然冷静下来，停止挣扎，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给她答案。 「我的确在忙工作以外的事，所以才没有到公司。」穆湛伦见她已经知道这件事，只好坦承。 她全身发颤，重重闭上双眼后，睁眼，一边用力推开他，一边低喊，「你骗我！」 拉扯中，不知是谁重重碰撞伤口，他突然瞪大双眼，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感，浓眉猛皱，咬紧牙关，熬过这波疼痛。 趁他暂时分心的零点一秒，许咏妍飞快跑离，罔顾身后传来阵阵怒喊。 慌乱中，她脚下一个不注意，被不平路面绊倒，跪跌在地上。「啊……」两腿膝盖传来阵阵刺痛，她痛得眼泪直流。 「咏妍！」穆湛伦很快追上来。 他低头，见她膝盖破皮流血，心口乍裂，想也没想直接弯腰，将她公主抱起，快步走向座车。 「还是让我代劳，您的伤口……」特助奔上前，伸出双手想要帮忙，话说一半，立刻被穆湛伦冷冷警告一瞪，特助连忙闭紧嘴巴。 什么伤口？ 许咏妍在一阵头晕眼花之中，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 穆湛伦迅速抱她上车，正要弯腰进后座，肩膀突然被人一把握住，紧接着，他听到黄国梁的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 「如果你根本不爱她，就放了她。」 许咏妍坐在车里，面对着穆湛伦，亲眼看见他脸部表情当场碎裂，暴戾之气冲上他发狠的双眼。 她只来得及打个冷颤，便见他霍然旋身，一记可怕的上勾拳，直接揍向黄国梁的下巴。 「噢——靠！」黄国梁痛得脏话直亲，往后踉跄了两步，重重跌坐在地。 穆湛伦一声不吭，厉眸冷盯着黄国梁，直到他闭上嘴巴，瞪大双眼充满戒备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穆湛伦转身坐上身，淡淡的吩咐道：「回我住所。」 「是。」司机恭敬回复。 有司机在场，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只有紧绷的气氛将他们团团围绕，密不透风。 【第十章】 穆湛伦甫关上大门，站在他身后的许咏妍便忍不住开口，「你在疏远我吗？」 这个问题已经闷在她心里好长一段时间了。 「什么？」他霍然转身面对她，浓眉微蹙。 是他听错了吗？她哪来这么荒谬的念头？ 「如果你想分手或是跟蒋月文在一起，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的体型或许没有你那么强壮，但我的心并没有这么脆弱，比起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对我来说会更好！」她努力让声音保持淡定。 穆湛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闷声低吼，「什么分手、什么蒋月文？」倏地，他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想跟他提分手，所以才带姓黄的去找他，是吗？「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八卦杂志都拍到你跟蒋月文密会，还有你这阵子对我的疏离，别把人……」 她必须深呼吸，才有办法把话平静说完，「别把人当成傻瓜！」 「我跟蒋月文密会？」简直胡扯！他跟蒋月文又不熟，只知道是她大学同学，八卦杂志要是能相信，天就下红雨。「我去那里跟人碰面，蒋月文看到我，跑来跟我打声招呼。」 「只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自我欺骗，这些日子，我真的快疯掉了，你刻意疏远我，这总是事实吧？」什么工作忙，根本就是他的借口，如果真那么忙，他还会一个礼拜不进公司吗？ 在他眼里，她就那么蠢、那么好骗吗？ 穆湛伦看见她眼里的痛苦，目光熊熊紧盯着她，心头紧拧，跨步走向她，不懂她怎么会以为他在疏远她？ 见状，许咏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她抗拒的举动，他的心一沉，「我没有刻意疏远你！」他永远不可能这样对她。 听见他的话，她只觉得悲伤。不约见面、没有坦诚以对，这如果不是疏离，什么才是疏离？ 「如果你不打算说实话，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她别开视线，不再看他。 「什么叫没什么好谈的？」他瞪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湛伦，你真的爱我吗？」许咏妍看向两人曾经亲密相拥的客厅，语气冷静而萧索。 他气到说不出话来，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她居然还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她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转头，双眼窜上一股热意。「还让我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我对你残忍？」穆湛伦看见她眼中的湿意，再也受不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个大跨步冲到她面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她肩膀。「我是为了保护你不受那些混帐的威——」 「什么保护？」她脑袋一闪，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字。为什么他话说到一半又突然不说了？ 他闭口不谈，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实在没必要说出来让她担心。 见他双目炯炯看着自己，偏偏就是不肯开口，许咏妍沉下脸，冷冷的道：「如果你不说，我马上离开。」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只想告诉你，拔掉赵庆义后，我身边出现了一些麻烦，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迫于无奈，他只好专挑辅导级字眼讲述这件事。 「什么麻——」她正想问清楚，视线不经意瞄到他的腹部，霍然瞪大双眼，惊惶低喊，「你在流血！」 「没什么。」他缩了一下，侧过身，企图挡住冒出淡淡殷红的伤口。 许咏妍硬是一把掀开他的衬衫，赫然惊见他的腹部贴着纱布，上头正在渗血。 这就是他的特助刚刚说的伤口？都伤成这样，居然还睁眼说瞎话，扯什么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你是怎么受伤的？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避着我？还有，到底是什么麻烦？赵庆义跑去找你？」如果他不把这件事说清楚，就休想从她口中再挖出什么真心话。 「这条手炼，不准你戴。」 「凭什么你说了算？」再说了，这条手炼是团团送的，这种醋他也要吃？ 穆湛伦胸瞠急遽起伏，脸色不悦，缓缓眯细双眼，怒气在黑眸中凝聚成两团风暴，霍然大吼，「凭我是你男朋友！」 许咏妍气恼的瞪着他，故意讽刺的反问：「一个礼拜避不见面，你确定你真的是我的男朋友？」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气得双眼发红，不顾已经微微裂开的伤口，弯腰一把抱起她。 「啊！」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惊呼出声，等意识过来他正在做什么时，她放声大喊，「穆湛伦，你快放我下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的视线往下瞄，看见他腹部衬衫上的血迹，似乎又往外扩张了一些。 自己身上有伤还敢这么大意，他不要命了吗？ 「不放！」穆湛伦咬牙切齿的怒哼，说完，将她抛到沙发上，在她能翻身坐起前，颀长身体重重压上她。 「姓穆的！放开我！」许咏妍的双手紧抓住他的衬衫，同时小心翼翼的不要碰到他的伤口，眼泪再也克制不住滑出眼角。 他猛一抬头，赫然惊见她默默流泪的模样，他倏地跳下沙发，一手捂着伤处，烦躁的在客厅来回踱步。 许咏妍坐起身看着他，幽幽的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或者我们永远不要再碰面。」 「你威胁我？」穆湛伦惊讶瞪着她。 她正在用他对她的爱来威胁他？ 「不是，我是用自己对你的爱，来恳求你让我知道真相，否则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就算我们继续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第二十五章 穆湛伦大口喘着气，内心极度挣扎。 最后，他走到她面前，俯身，双臂撑在她身侧。「记不记得小时候勒索过我的那个国中生？」 她皱眉，努力回想。「青春痘恶霸？」 「青春痘恶霸？是还满贴切的，不过现在他少了青春痘，身分从威胁国小生变成大哥级人物。」他看着她坚定的眸光，知道自己没交代完整，她不会轻易罢休，他暗叹口气，才又续道：「这次的事，起因是赵庆义找黑道来报复我要他滚蛋的事，结果赵庆义委托到青春痘恶霸底下的兄弟，好巧不巧，他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杂志上看到我的名字，想起我是谁，主动找上我，我付他一笔钱，由他负责出面帮我解决。」 许咏妍听得一楞一楞的，不敢相信他居然还会遇见青春痘恶霸？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缘分？ 见她没有要喊停的意思，穆湛伦只得认命，接着往下说，「赵庆义被迫点头答应，仍心有不甘，上个礼拜单枪匹马埋伏在公司附近，趁我不备，刺了我一刀。」 那天他刻意支开司机，想要去找她，没想到先发生了这件事。 穆湛伦省略后面这件事，免得她听了会胡思乱想。 「这就是你受伤的原因？」许咏妍伸出双手，轻轻放到他殷红的腹部，秀屑紧皱，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对，就是这个伤口，幸好当时我还没撤走原本聘请的征信社，他们冲出来送我去医院，顺便把现行犯扭送警局。」 赵庆义死都不肯承认行凶，她口中的青春痘恶霸已经暗示，会交代在牢里的兄弟们好好照顾赵庆义，至于赵庆义这辈子是否能有机会踏出监狱，就看个人造化了，这些事他懒得去管。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明说？」她听得心跳加速，满脑子混沌。 「上次我们开车被撞、匆匆离开餐厅，都跟赵庆义有关。」穆湛伦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捧起她的脸。「我不要你整天担心受怕，他针对我而来，我不想让你被卷入危险，只好先暂时跟你保持距离，现在他蹲监牢，我原本打算等伤好一点就去找你，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肮脏事。」 他想保护她的心意，她懂，可是想到他独自处理这些事情时，自己还在为了不能碰面而心情低落，她就觉得又气又愧疚。 「你真过分！你要求我跟你报告所有大小事，可是你却瞒着我这么严重的事情！」许咏妍握住他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再一次滑出眼眶。 「我想保护你，又不想让你担心，只是没想到你会琵琶别抱。」他倾身，吻去她脸颊上的余泪。 听见他力图轻松的话，她深吸口气，吸了两下鼻子，没好气的哦他一眼，怒嗔道：「谁琵琶别抱？你是腹部受伤，还是脑子也受伤了？」 「这条手炼是你去上家教时戴上的，那天在餐厅吃饭时我就想问你了，只是后来鼠辈出现，我急着带你离开，才暂时搁下问题。」他死咬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可以在电话里问啊。」 「这种事要当面问，尤其要看着你的眼睛问，我才知道你有没有说谎。」穆湛伦说得一脸认真。 许咏妍却听得内心吐血，「如果我说这就是黄国梁送的呢？」她故意想测试他的反应。 「回头我找人灭了他。」俊颜隐隐发狠。 「江湖味这么重，我不喜欢。」她不高兴的瞪着他，惩罚似的不给他答案，顾左右而言他，「医药箱在哪里？」 「咏妍。」穆湛伦专注的看着她，眼神透露出深切恳求，静静的不说话，直到她也专心看着他。 末了，她还是不敌他的眼神，公布正确解答，「这是团团送我的，你喔，跟一个小女孩争风吃醋还耍狠，简直莫名其妙！」 「她没事为什么要送你手炼？」他带点火气地问。 「我跟她一人一条，她说长大后想跟我一样。」许咏妍刻意忽略团团提到男朋友的那部分，脸颊红红的，反将他一军，「你以前不也没事就送我项链，情况很一般啊。」 他可以送她项链，别人就不能送她手炼，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我没事送你项链？那是我送你的定情项链！」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以为他没事就买项链到处送人吗？穆湛伦深吸口气，一股气闷得他十分难受。「那天我原本打算跟你告白完，就马上帮你戴上，谁知道会突然出现那群不长眼的程咬金，你更过分，直接叫我滚回美国。」 谈起这段往事，到现在他还能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你原本打算跟我告白？」 「就算不告白，我那么死缠烂打，你心里也大概有底，我只是想……」话说一半，他又突然支吾起来。 这个女人，非要他把话说白才甘心？ 「想什么？」她又问。 「让你更清楚知道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免得有苍蝇飞到你身边，你还傻傻的不知道要挥手赶苍蝇。」自动删掉太过恶心的部分，直接讲后面这个大重点。 「敢情你的项链是苍蝇拍来着？」许咏妍听了，嘴边噙着暖暖的笑意，瞋了他一眼。 「什么苍蝇拍？」好好一条项链被她这么形容能听吗？他为之气结，俊帅脸庞浮现可疑红晕，佯装没好气的怒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赚钱买来的礼物，全世界只有这一个。」 「不过就是一条项链，像有多了不起似的。」她表面故意刺他一下，其实心里暖烘烘的。 听他的口气不太好，她的心里本来还有点小受伤，直到看出他刚毅脸上的红晕，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掩饰害羞，真可爱！ 果不其然，穆湛伦马上露出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想说点什么，却又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反应相当直接呐！许咏妍在心里偷笑。 「医药箱在哪里？」她轻咬着下唇，露出担忧的表情。「你的伤到底要不要紧，我们是不是要去医院？」 听见她的话，他的神情放松下来，眼底藏笑，嘴巴却仍不高兴的嘟嚷着，「就知道你会担心，才故意瞒着不让你知道。」 他一番用心良苦，她不懂就算了，还拿她跟姓黄的关系对他苦苦相逼，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许咏妍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眉头皱得像打了上万个结。 「一点小伤，要不了我的命！」穆湛伦冷冷一哼，俨然根本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 刚才他不是还抱她、揍人，还被她推来推去，事实证明他身体好得很，只是流了点血，看起来有点可怕而已。 不过，冷哼归冷哼，见她眉头皱得那么紧，仿佛这刀是划在她肚子上似的，他心情霍然大好。 知道要关心他就好，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听见他的话，想到他曾经身中一刀，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纠结起来，脸色跟着刷白，眼眶冒泪。 见她泫然欲泣的神情，穆湛伦心头一拧，像个二楞子呆了两秒钟，才呐呐的道：「不然我们去医院，我请医师好好检查一下，你也比较安心，你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 「嗯。」她双眼乍亮，冲着他满意笑开。 这样她就满意了？他稍微整理好两人衣物，一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搂进怀中，往门外移动。 只是，当穆湛伦一打开大门时，就狠狠楞住了，显然对方也楞住了，而且吃惊程度远远大于他们小俩口。 许咏妍看见门外站着一对中老年夫妻，瞪着他们，扫视他们全身上下一次又一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其中一个她也认识，是他的母亲。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环游世界？」穆湛伦最先回过神，不明就里发问。 「嗯……我们刚从北京过来，想说来、来……」爱蜜莉有些语无伦次。「嗯，看看你……」 正当许咏妍还在狐疑，为什么他父母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时，他父亲轻咳两声，做好脸部情绪管理，淡定开口，「儿子啊……」 这句话没什么大问题。 「你们身上那些红红的东西，是西红柿酱吧？」爱德华的脸色不太对劲，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松开，然后又皱眉。 「我很想回答是，但……不是。」穆湛伦看看两人身上的红色部分，他肚子沾了一点血迹，她双腿膝盖磨破皮，现在他知道父亲为什么一脸百思不解了。 许咏妍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想通的第一时间，心里狠狠滑了一大跤。 她很快想到，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父亲碰面，就让伯父看见他们两败俱伤的模样，伯父应该不会自动想成…… 第二十六章 他们刚刚在进行格斗练习吧？ 爱德华看看满脸通红的准儿媳妇，又看看儿子下意识握紧她的手，看起来很恩爱啊，应该好事近喽。 「如果不是，那么现在谁来告诉我，你们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式餐厅包厢里，气氛有些紧绷。 两家人，六个人，一张大圆桌。 大圆桌上摆了二十几道大菜，桌旁十二只眼睛凑满一打，圆桌上的转盘转个不停，大家的视线也跟着转个不停。 「来，以后大家就是亲家了，不要拘束，多吃点菜，多吃点啊！」一向习惯掌控全场气氛的吴老师，当仁不让，率先跳出来热场。 「说的也是，亲家母，这道鳕鱼不错，你要不要尝尝看？」爱蜜莉一边说着话，一边夹了一块鳕鱼给吴老师。 「好、好，谢谢，我自己来、自己来。」吴老师个性热情，也主动盛了一碗人参鸡汤给爱蜜莉。 「你不是讨厌吃鳕鱼吗？」许父突然冷冷扫来一句话。 「谁说的？我最爱吃的就是鳕鱼。」吴老师加大脸上微笑，暗地里狠狠踩了老公一脚，继续发挥外交功力，积极促进双方家长们彼此了解。「他爱乱开玩笑，他开玩笑的。爱蜜莉，听说你很小就移民去美国，可是中文说得很好。」 「苦学的。」爱蜜莉看向自家儿子。「湛伦吵着要回台湾念大学时，我就开始苦读中文，后来跟他在台湾住了一年，拼命找机会练习，才讲得稍微顺一点。」 「你太谦虚了，你讲得很好。」吴老师给对方大大比个赞，满脸赞赏。 「真的？」爱蜜莉开心到脸上都开花了。 「我是小学老师，常常要教小孩读正确的音，你是真的说得很好。」吴老师再三保证。 「谢谢，谢谢。」爱蜜莉乐不可支。「爱德华也会说，是这几年才开始学的，我跟他说，如果不赶快学，以后跟媳妇会说不上话，结果他天天戴耳机，本来我以为他在听歌，结果是在学中文。」 「什么媳妇？」许父再度开口，现场气温骤降十度。 「爸——」许咏妍担心地看向父亲。 「死鬼，说话小心点啊你。」吴老师表面咧嘴笑着，暗地里咬牙对老公发出严重警告。 「他们迟早会结婚，湛伦为了她，在美国时都没有爱人。」爱德华的中文说得比较慢，几乎是一字一字慢慢说。 「老公，内地叫爱人，在台湾要说女朋友。」爱蜜莉摸摸老公的肩膀，小声提醒。 「噢，我忘了，抱歉，我刚从北京过来。」爱德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都没有交过女朋友？有影无？」许父瞪大双眼，满脸不信。 有时候不是儿子没有，只是老子不知道而已。 「其实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在我心中，咏妍一直是我的女朋友。」 穆湛伦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的心当场融化，呃，除了许父，他只是冷笑一声。 「爸……」许咏妍秀眉紧蹙，她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紧紧握住穆湛伦的手。 他马上反手握紧她，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再加上，我对用劈腿来填补自身自卑感没兴趣，才会始终没交其它女朋友。」穆湛伦不以为意，继续把话说完。 「你对什么有兴趣？」许父又问。 「房地产投资跟经营。」穆湛伦回答得毫不迟疑。 「做得怎么样？」许父再问。 「尚可。」 岳父大人跟女婿之间的对答，快得就像在上等级很高的益智节目似的，考题一题接着一题。 「他做得比我还好，我认知到这一点以后，就把公司全部交由他来管理。」爱德华忍不住也凑上来小小补充说明一下。 第一轮事业问题，问到一个阶段后，许父转战下一轮，「听说你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的确。」穆湛伦点点头，态度坦荡荡。 反倒是他的养父母皱起了眉头。 吴老师桌面下的踩脚警告举动一直进行，没有间断，无奈许父完全不理会脚背传来的阵阵抽痛，依然问个没完没了。 现场气氛冷到爆，已经不是造雪机能办得到的等级，此刻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被突然降临在世界第一险道华山长空栈道的错觉。 山顶冷风呼呼地吹，大侠们手握利剑，激烈来回交战。 「心里头没有一点怨恨？」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度被搬移，这次落在更高的圣母峰。 白雪霭霭，寒风阵阵，所有人忍不住都打了个冷颤。 「怨恨那股力量让我变得更强？还是怨恨让我遇到爱我的父母？」穆湛伦态度从容，说话时，嘴角还带着微微笑意，气度很是迷人。「或者，怨恨让我遇到这辈子的最爱？」 「好！」许父重重拍了一下桌面。 顿时，所有人抖了一下，又从圣母峰顶回到现实的餐厅包厢里。 「我说来绕去，就等你这句话！」许父一扫肃容，脸上挂着大大微笑，拿起眼前酒杯。「来，好女婿，干杯。」 好女婿？ 许咏妍楞住了，敢情老爸偷偷去四川学过变脸，要不然情绪转化怎么这么快？ 「是，岳父。」穆湛伦也拿起酒杯，顺着岳父大人的称呼，积极表达自己也想尽早结婚的意愿。 岳父跟女婿交换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岳父内心独白：很好，这小子想结婚了。 女婿内心独白：不错，岳父大人会帮他催促许咏妍快点点头嫁给他。 于是，他们又互视一笑。 见他们笑了，两位妈妈们加另外一位爸爸也跟着笑得阖不拢嘴。 很好，他们自己达成共识了。 大家乐见其成，除了——许咏妍。 「爸，我们还没谈到结婚的事啦！」许咏妍脸颊红红的。 才第一次见面吃饭就谈这个，不是说好大家先认识认识，怎么转眼间从「快问快答」直接跳到「岳父女婿」？用飞的也没这么快。 「还没谈到？」许父表情又是一变，带了点不悦。「年轻人做事怎么可以拖拖拉拉的，不象话！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场，我们干脆把日子定了，亲家公、亲家母，你们看好不好？」 「好！我有带农民历，以前看电视演过，我老早就想试试看这个。」爱德华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在身上摸了两下后，立即变出一本农民历。 许咏妍看得傻眼。这两老一搭一唱好有默契，他们是有排练过还是怎样？ 穆湛伦忍不住噗嗤一笑，他追了许咏妍这么多年，现在稍微赶一下进度，应该不为过吧？ 「亲家公，你很了台湾习俗嘛。」许父开心拍手，俨然从超级制冰机，摇身一变，化身成为热场烟火秀。 眼前这个斯文亲家公，很上道。 「哈哈哈，我有做功课。」爱德华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开始翻开本子，埋头研究。 「来来来，一起来挑个好日子。」许父招呼大家统统凑过去爱德华那里。 两位妈妈也跟着起身，一起为黄道吉日总动员。 眼见四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两百五十岁的人，把四颗头凑在一起，热烈讨论要选哪一天才好的情景，真的很奇妙。 「我以为我爸会刁难你，害我好担心，结果他的心根本就向着你。」许咏妍傻眼归傻眼，但心里还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我是提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婿，谁舍得刁难我？」穆湛伦帅气一笑，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无与伦比的自信。 自信要有本钱，他有本钱，如果没有本钱，自信就是自大。 「少臭美了你。」许咏妍娇瞋他一眼，笑得比蜂蜜还甜。 吃完了饭，也敲定了结婚日期，彼此互相道别时，爱德华走到两个年轻人面前，微笑着叮嘱道：「别玩得太过火，要记得早点生个孙子给我抱抱。」 许咏妍一听，脸颊马上爆红。 那天尴尬到家的初次碰面，穆湛伦并没有把实情告诉他们，只大略说不小心磨到跟撞到。 爱蜜莉一听，马上建议他们一定要铺软垫或厚一点的毛毯才不会受伤，还交代穆湛伦要多体贴女方一点，毕竟女人的肌肤比较脆弱。 爱德华听了，猛拍一下后脑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之后，他好像一直误会他们在那方面……有特殊癖好，才会搞得两人身上伤痕累累。 穆湛伦怕越解释越会露馅，索性微笑带过，也没点破自己衬衫上的血迹不是她膝盖上的血。 穆湛伦笑看误会，态度淡然，许咏妍可没有他的好定力跟厚脸皮，每听一次，双颊就会红得像火烧。 她只求他们能尽快忘记这件事，而且越快越好…… 尾声 【尾声】 半年后，在双方父母选定的黄道吉日，穆湛伦与许咏妍步入礼堂。 结婚一年后，第一个宝贝女儿呱呱坠地。 结婚两年后，第二个宝贝儿子也跟着呱呱坠地，完全没有浪费到一丁点时间。 这两家人从第一次碰面吃饭开始，几乎每一个月就要再碰面一次，先是忙订婚，后来忙结婚，更后来则忙着庆祝怀孕、给孙子庆祝周岁，再加上彼此的生日、过年，几乎每个月都有大事要忙。 最后忙着含饴弄孙，老年生活high到最高点。 穆湛伦对自己赶进度的成效感到很满意，目前正积极规划要在四十五岁以前退休，好带着妻儿去环游世界，享受人生。 多年后，宝贝女儿穆爱咏抱着家庭作业来到书房，说要访问爸爸跟妈妈最喜欢的一句话或是一段话，请他们写在作业本上。 儿子穆艾阎跟在姊姊身后，跑来排队烦爸爸，歪着头，踮起脚尖，想要偷看姊姊的作业本。 穆爱咏侧身一挡，轻松挡住弟弟的视线。 穆湛伦看得好笑，在心里鼓励儿子，儿子啊，别急，以前爸爸国小的时候也不高，等国中以后你就知道厉害了。 「先生，太太回来了。」家里阿姨在楼下嚷着。 「妈咪回来了，我们先下去吃饭，等爸爸妈妈写完后，会帮你放到书包里，好不好？」穆湛伦站起身，微笑哄着。 「好。」穆爱咏点点头，把作业本放到书桌上。 「耶，吃饭喽！阿姨说今天有煮我跟姊姊最爱吃的三杯鸡喔！」穆艾阎听到可以吃饭，马上拍拍手，笑得开心极了。 到了晚上，穆湛伦跟许咏妍分别在乖女儿的作业本上写上一小段话，穆湛伦把作业本放进女儿的粉红色书包里，随后走进卧室，抱着亲爱的老婆滚上床。 爸爸最爱的话：女生就是这样，就算她们长得丑，就算她们笨，每次只要她们一做很棒的事，我们就忍不住要爱上她们，忘了自己身在何地。 女生啊，真是的。 她们随随便便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真的。 ——沙林杰《麦田捕手》 妈妈最爱的话： 我们拥有什么想法，将会决定我们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有时候让我们感到最幸福的事情，并不是那些必须苦苦追求的东西，很多时候反而是早就在我们身边的一切，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要珍惜而已。例如：健康。又例如：享受亲密的家庭时光。 ——林熹《幸福，可以练习》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