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拐进门》 楔子一 【楔子】 大雪纷飞,街头的树被层层积雪压着垂下了枝桠,民宅的屋檐甚至拉下了一支支的冰柱,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色世界,小贩不做生意了,野狗也都躲了起来。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照理说没有人会想出门,但今日的荣华城中,某户大宅内却是人声鼎沸,甚至还有人陆陆续续上门,而且来人不是坐轿就是乘马车,显而易见都是一些达官显贵。 荣华城是盛隆王朝的京都,原就寸土寸金,能在这里落户,还占地辽阔,宾客非富即贵,足见大宅的主人身分地位之重。 此人,便是战功彪炳的镇北大将军屠大庆。 二十年前北疆异族入侵,盛隆王朝一度濒临亡国,最后是屠大庆领军,与异族经年鏖战,硬生生将其拒于北疆城门之外,更取回了许多失土,让盛隆王朝得以存续壮大,他俨然王朝保护神。 而后屠大庆之子屠致远娶妻巾帼英雄苏敏,夫妻两人均是军事天才,连袂败敌深入千里,直捣敌军王帐,终于彻底将异族击溃,从此北疆异族成了盛隆王朝的附庸,除需赔偿战争损失外,每年还得缴纳岁贡。 屠家一门英烈,声势在盛隆王朝之中一时无两,连皇室在他们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无人能比拟这绝世的功勋,屠致远甚至被称为军神。 然而外患除了,内乱却起,无能的李氏皇室并没有好好把握战后休养生息的机会,让一个名叫长生教的邪教默默的发展起来,以长生不老为诱因,吸纳了许多教众,形成一股势力后,竟妄想占地为王,对于不愿入教的百姓,动辄杀戮全家、屠灭一族,当时的长生教之乱可说是尸山血海,百姓死伤逾数十万。 在百姓心里,能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只有屠家了,于是当年的文渊阁大学士连仲英为黎民百姓上书,希望屠家出面剿灭邪教。皇帝李天威接纳了这个提议,命屠致远夫妇出兵灭邪,天下一阵欢庆。 想不到,原该是屠家尊荣更添一笔的天大功劳,最后却成了终身遗憾。屠致远夫妇确实带兵杀到了长生教教坛,却与长生教的主力拚了个两败俱伤,最后所有人一起被烧死于大火之中。 屠氏夫妇的死讯确认之后,盛隆王朝几乎是人人披麻戴孝,为其致哀,而屠大庆更是心灰意冷,向朝廷提出了辞官致仕之意,他只想将儿子媳妇留下的十岁孙子屠深好好养大,其余不做多想。 屠大庆可说是盛隆王朝镇国基石般的存在,少了他震慑边疆,只怕没几年又会乱起来,皇帝当然极力慰留,为了天下苍生,屠大庆最后还是答应留任,由边疆搬回京师荣华城,平时只要偶尔上上朝,并不需要花费心力处理军务及政事,可说是个象征性的闲职。 因此,在屠大庆落户荣华城这一天,即使是漫天大雪、天寒地冻,众多达官贵人仍不远千里而来,庆祝他的乔迁之喜。 只是在一片的祝贺交际声中,没有人注意到十岁的屠深偷偷溜了出去,顶着大雪躲到花园之中。 那些什么大人什么阁下的,表面上笑吟吟,但私底下却不断批评他们屠家一定会渐渐式微、屠家的没落指日可待之类的,他们那副奸险虚假的嘴脸,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又虚伪又讨厌。 祖父是全天下最伟大的英雄,父亲更是军中之神,不只一次挽救了盛隆王朝,那些只会出一张嘴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批评! 在爹娘死讯传回来的那一天,屠深只觉晴天霹雳,脑筋空白了好一阵子,一切后事都是由祖父一人张罗,但当他回过神来,却见平素英勇无匹的祖父,在父母出殡后竟是背着人老泪纵横,对着父母的牌位喃喃自语着—— 一封秘信……一封秘信就让你们两个送了性命!究竟是谁写的信,会让你们深信不疑?那长生教的教坛根本就布下了陷阱…… 沉浸在回忆之中,屠深俊秀的小脸蛋由迷惘渐渐变得坚定,他不想再看到祖父的泪水,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可是他才十岁,根本不会有人向他解释父母真正的死因,也不会有人认为他能够明白,更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哀伤竟是沉在心里这么久、这么深…… 立在花园的雪地之中,屠深的嘴唇都快冻成紫黑色的了,他搓了搓手,呼了一口热气,继续感受着这院里的清冷荒凉,他一抬起头,就看到一道身着雪白袄子的小身影由花园门口钻了进来。 那个小身影边跑边咯咯笑着,小靴子踢着雪,颇为自得其乐,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屠深的存在。然而屠府内的积雪虽有因为宾客稍微清理,但花园不在迎客的范围内,所以地面上一眼看去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的雪紧实、哪里的雪松软,根本就分不清。 于是,那个小身影乐极生悲了,她跑到距离屠深只有两步远的地方时,突然脸蛋儿转了过来,一眼瞄到这里居然有个陌生小哥哥,代表自己偷跑进来玩的事被发现了,心头不由得一惊,一脚便踏入了松软的雪地之中,当下重心一歪,小小身躯便栽进了雪堆里。 由屠深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她两只脚朝天在那儿踢呀踢的,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不知是在哭泣还是求救。 这小娃儿应该是某位宾客的孩子,无意闯了进来,幸好屠深在这里,否则这么冷的天,埋在雪里万一没人发现,只怕冻死了都有可能。 没想太多,屠深小心翼翼的往那里移动了一步,确定自己脚下的雪是实心的,站定了之后便伸出双手抓住那小娃儿的双脚,一个施力将她「拔」了出来。 「哗!」那娃儿被拔出来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喘了一阵才抬起头,恰巧与屠深的脸对个正着。 屠深不由得眼睛一亮。好可爱的小女娃啊!瞧那晶莹的圆滚滚大眼,小巧却挺直的鼻,紧抿的菱形小嘴,肉乎乎的脸蛋上还泛着微红,一副惹人生怜的俏模样,即使性情沉稳如他,都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 想不到这个小仙女似的女娃,在他还没来得及发问时,便先声夺人的指着他的鼻子,奶声奶气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站在这里像根木头一样吓人,差点害死老子了,你知不知道!」 这么粗鲁不文雅又老气横秋的骂人话语,让屠深不免有些傻住了,要不是对方看起来才不过五岁左右,嗓音又如此稚嫩,他一定会以为是祖父在骂人。 小女孩见他呆若木鸡,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眯起了圆圆大眼,左瞧瞧右看看,最后轻轻的一拍双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个傻子啊!难怪不会说话。也是,这么冷的天还站在这里受冻,不是傻子是什么呢……」说着说着,她的目光出现了一丝怜悯。 屠深这才反应过来,秀气的眉头皱起。「你说谁傻子呢?会在冰天雪地里栽到雪中的才是傻子。」 小女孩想不到傻子居然会反过来骂她,小脸蛋皱了起来,露出一个假装凶狠却显得可爱的表情。「你是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 楔子二 「看来你不仅傻,还很凶呢!」他故作嫌弃,「再加上你说话这么粗鲁,啧啧啧,以后长大怎么嫁得出去!」 小女孩这么小,自然不知道嫁不出去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家的长辈似乎也曾这么说过,总之是件不好的事,情急之下,她嘴儿一瘪,眼眶慢慢的红了。「你……你才粗鲁,你才嫁不出去!你全家都嫁不出去!」 「我是男孩子,不需要嫁出去,我全家只剩我祖父,他更不需要嫁出去,女孩子才要。像你这么凶,长得也不是很漂亮,以后嫁不出去可别赖我……」 「我才不凶!祖父说我很漂亮!我就是要赖你!就是要赖你——」 「喂,你这样子,不会是讲输了就要哭吧?」屠深原本也是看她可爱逗着她玩,而且她说话的方式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想不到她毕竟是个小女孩,说不过人觉得委屈,大眼中居然开始盈满泪水,他从没遇过这样的情形,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好言安抚道:「好好好,你嫁不出去我给你赖,好不好?你可别哭……」 但是来不及了,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别看她个头小小,声音却是无比洪亮,让他忍不住担心树顶的那些雪都会因此崩塌下来。 他朝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但又不敢真的碰到她,手很快的缩了回来,他感到不知所措,只能侥幸的想着,府里宾客那么多,声音嘈杂,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欺负了一个小女孩吧? 才这么想着,花园外头突然又窜进了五个人,看上去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应是五胞胎,他们的年纪比起屠深大不了多少,却个个横眉竖目,身材壮硕,个头比起屠深都要高出一颗头。 那五人一进来,哇哇大哭的小女娃便扑进了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怀中,泪眼蒙眬的瞅着他,用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的声音指控道:「知大哥、尺二哥、近三哥、乎四哥、勇小哥,那个人……那个人他欺负我!还骂我嫁不出去!」 那听起来名为「知耻近乎勇」的五名少年,顿时一脸凶相地瞪着屠深。 「什么,有人敢欺负你?看哥哥替你教训他!」带头的少年也不问事情经过,把妹妹拉到一旁后,和其它四个兄弟朝着屠深围了过来,就是一阵暴打。 屠深猝不及防,又没学过功夫,被打得惨烈无比,不过他咬着牙极力反抗,就是不愿求饶。 在屠家,没有会求饶的人! 「你这小子是谁?居然敢骂我们家渺渺?」 「竟敢说她嫁不出去?虽然我们也这么觉得,但你不可以说出来!」 五兄弟打得起劲,突然间一声怒吼传来,让五兄弟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动都不敢再动,拳头甚至还停在空中,像是被点穴一样。 「知尺近乎勇,你们五兄弟在做什么?」来人长须垂胸,身形威武,正是住在屠府对门的镇南大将军童涛山。 主人翁屠大庆跟在他身旁,两个老爷子看到花园里的混战,一时脸都绿了。 童涛山带着五胞胎孙子以及最可爱的小孙女来对门作客,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小浑球居然一个个不见了,他直觉不对劲,连忙请屠府的下人帮忙找,自然也惊动了屠大庆,因此两人连袂来寻,寻到花园时,便看到这五打一的壮举。 「你们又在欺负人了?」童涛山怒气冲冲,自己的孙子欺负人没关系,但欺负人还被抓到,那可就是大大的耻辱。「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打的人是谁啊?」 知尺近乎勇五兄弟愣了一下,乖乖的站直了身子,这才仔细看向屠深。这小子仔细看还真俊,细皮嫩肉的,五官漂亮得像个娘儿们似的,就是一脸倔强让人想一打再打,不过……他是谁啊? 五兄弟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摇头,茫然的看向自家祖父,差点没让老人家气歪了鼻子。 小女孩则是一头钻进了童涛山的怀中,她知道自己似乎闯了祸,所以根本不敢说话,只是睁着无辜的大眼,小心翼翼地瞪着屠深。 眼看着自己的孙子被打,屠大庆的心里的确很不是滋味,不过这里是京城,孙子迟早要面对这种同侪间的挤压与竞争,如果这一关都闯不过去,以后也只有被欺负的分,所以他的表情很是复杂,却没有直接责怪谁是谁非,只是淡淡地问道:「屠深,发生什么事了?」 屠深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子,看了眼知尺近乎勇五兄弟,最后目光落在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身上。 众人都以为他要告状,想不到他居然笑了,回道:「祖父,他们不是在打我,我们在玩呢!」 听到这个答案,两个老爷子都是眉头一挑,五兄弟面露喜色,连那小女孩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屠深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雪,一边若有深意地说道:「两位爷爷可别生他们的气,我们不过就是玩得用力了些。他们是童爷爷的孙子吧?童爷爷可别处罚他们,咱们以后还要一起玩的呢!」 童涛山与屠大庆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可置信,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屠深的言下之意就是这笔帐他会自己去讨回来,要两位老人家不要插手。他这么小就能试着不露痕迹的说出心里话,这么深沉的心思、这么刚烈的气魄,不简单啊! 不过屠深的这种性格倒是符合屠家行事的宗旨,好汉做事好汉当,即使受了欺侮也不退缩,败不馁,即使是一打五也不怕,想到这,屠大庆忍不住大笑出声。 「既然是孩子之间的打闹,那就算了吧!老童,你用找孙子做借口不和我喝酒,现在人找到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怕了吧?」 童涛山没好气的哼道:「老子会怕你?老子自从军之后,喝酒还没输过人!」 听到童涛山的话,屠深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看向童涛山怀中的小女孩,终于明白她那粗鲁的口气是怎么来的,果然一脉相传啊…… 童涛山此时转向了五胞胎少年,气恼的道:「你们五个给我滚回去!好好带着渺渺,她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唯你们是问!」 五名少年唯唯诺诺的要抱过妹妹,可是小女孩却不依,推开了哥哥们,一蹦一跳的来到屠深面前,一脸笑嘻嘻的望着他,她开始对这个陌生的小哥哥产生了一些好感,她知道就是因为他,他们兄妹才不至于挨骂。 「你是屠家哥哥吧?我叫童渺渺,你说以后要来找我们玩的,不要忘了喔!」说完,她跑回哥哥身边,在走出花园前,她还回过头,朝屠深露出可爱的微笑,用力挥了挥手。 「童渺渺……」屠深低喃着这个名字,接着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直接敷在他痛得发热的脸上,他又冻又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但是整个精神都来了。 不会武功就要挨打?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敢打他?他捏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他一定会让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退避三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屠深是谁! 第一章 【第一章】 没有人能够想象数十年前的盛隆王朝还处于战乱之中,外有异族内有邪教,国家动荡飘摇,幸好有屠大庆的精兵异军突起,反攻异族,又有屠致远夫妇舍身铲除邪教,盛隆王朝才能有今日的繁华。 先不说京都荣华城的人来人往,工商发达,朝廷现在更进行了诸多大型工程,修筑运河及官道贯穿东西南北,使得商旅频繁,货畅其流;在学堂的普及下,每年科举都能替王朝筛选出杰出的人才,进得庙堂贡献一己之力;甚至现在随便到一座城,都看不到什么乞丐,因为只要肯努力做活就一定赚得了钱,当乞丐只会被讥笑,不会被同情。 这样的盛隆王朝,迎来了建朝以来最鼎盛的黄金时代,只不过物极必反是万物不变的定律,盛隆王朝表面上看起来欣欣向荣,事实上朝廷内斗日益严重,可以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个中因素,自然是掌握住权力的人想要拥有更大的权力,势必会想要排除异己,再加上王朝大兴土木,岁收开始入不敷出,所以某些高官被盯上了,朝堂也成了另一场战争的战场。 在这样的气氛下,屠大庆、童涛山等军功显赫的老将军们,因为四海升平而纷纷回京都养老,占着官职却无事可做,偶尔上朝亮亮相,自然成了那些文官的眼中钉,尤其是丞相慕成书,他身为文官之首,又是翰林院出身,门下无数,最看不过就是那些倚老卖老的军痞子,没有学识居然还能受人景仰,他稍微号召一下,那些文官们弹劾的奏折便如雪片般飞向了皇帝。 于是这天早朝皇帝召来了那些闲职的大老爷们,先是口头将他们过去的功绩赞扬一番,又暗示他们如今国库短绌,再加上文官们一人一句口水满天飞,希望那些老将军们能共体时艰。 想不到屠大庆只是轻飘飘的说自己当年原就想辞官,是皇上一再慰留,如果现在国家缺钱要赶他们这些老头子走了,只要皇上一句话就行,他也无心恋栈。 此话一出,如果还硬要动这些武官,等于是皇帝自打一巴掌,这种会得罪皇帝的事,哪个文官还敢多吭一声? 当年会慰留这群老将军,是因为国家局势还不稳定,仍需要他们震慑外族,现在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想丢,即使皇帝能把事情圆得很漂亮,但如今被屠大庆说穿了,皇帝也略感颜面无光,反而无从下手了,只得婉言劝了两句,草草退了朝。 早朝结束后,百官四散,住在对门的屠大庆与童涛山自然是走在同一路,而且他们习惯骑马,不习惯坐轿,便慢慢散步回府。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两人边走边聊天,中间却硬是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而且说话的时候互不相望,好像对方是个陌生人,自己是在和老天爷说话似的,让后头跟着的卫兵们都哭笑不得,这两个老爷子似乎恨不得大家不知道他们感情不好啊! 「慕成书最近吃饱了太闲,居然拿我们当靶子啊!」屠大庆目不斜视地大步往前,还作态地拉了拉衣襟。 天知道虽然入秋了,但他老爷子武功高强,寒暑不侵,一身薄衣摆明了不怕冷,不知道还拉什么拉。 「就是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朝廷经费短缺?如今工商发达还能缺钱?不就是他们这群文官搞出太多没必要的花费吗?朝廷的银两拨下去,都不知道有多少进了他们文官的口袋,不去查他们自己人,还想来砍老子的薪俸?老子还靠那笔钱养孙子呢!」回话的童涛山拂了拂胡子,装模作样的朝屠大庆的反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鬼说话。 「你五个孙子吃得肉厚膘肥,还个个身居要职,负责荣华城的几个外城防卫,哪里需要你那几毛钱的薪俸来养?」屠大庆嗤之以鼻。 「谁要养那五个浑球了?我说的是我家美丽可爱又温柔的渺渺!」童涛山想到自家那如花似玉的小孙女,顿时眉开眼笑。 说童渺渺美丽可爱,屠大庆没什么意见,事实上他也挺喜欢那个直率的女娃儿,不过要说她温柔嘛,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童老头,你没说错吧?渺渺那一身怪力,只差没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咱们皇宫前那赑屃驮着的石碑给打碎,这叫做温柔?」 事实上说到这里,两人背后的卫兵们不分门第全都在心中狠狠一抖。童渺渺那小姑奶奶的本事,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她曾要求和他们比试,结果所有卫兵一起上,还全败在她手上,原因无他,她那娇柔怯弱的外表,实在是太好的障眼法了。 原本还端着架子不看对方的,可是一听到屠大庆对自家孙女的批评,童涛山怒瞪了过来。「我说温柔就温柔!我家渺渺看起来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像大雪山上娇嫩的小白花,谁说她不温柔?」 屠大庆还想说些什么,大街上突然传来骚动,两名曾当过武将的老爷子同时皱起眉来,朝着嘈杂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一名衣着不整的公子哥儿,一身酒气,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边抱着头哭喊,「小姑奶奶,是我错了!我喝多了没认出你是谁啊……」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天外飞来一抹娇小窈窕的身影,一脚踢上了他的屁股,让他惨叫一声往前飞了一段,接着摔了个大马趴,或许是太丢脸了,他索性假装昏了过去,面朝下死都不起来了。 那一脚踢飞纨裤的,赫然是两名老爷子刚刚才在谈论的童渺渺,她精巧的五官透着惹人怜爱的神情,晶莹的大眼泛着水波,娇滴滴又楚楚可怜的站在那儿,只要是男人都会想上前安慰保护她一番,前提是那些男人没看到她方才的那一脚。 而她的下一个动作更狠了,她上前补了那个公子哥儿一脚。「死连创!居然敢调戏姑奶奶我,不想活了是不是?陪你喝杯酒?你下地狱去找你那死去的爷爷喝吧,顺便让他教教你怎么做人!」 听孙女一开口粗鲁至极,童涛山的老脸狠狠一抽,拂着胡须的手忍不住将胡子往上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大感面上无光。 屠大庆瞠目结舌的看了半晌,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果然够温柔,温柔到连创那小子都差点下地狱,去陪他那死鬼爷爷了!喂,童老头,渺渺踢在连创屁股上这一腿是你童家绝技吧,叫开山腿还是劈天腿之类的玩意儿?我屠家真是自叹不如啊!」 童涛山恼羞成怒,重重「哼」了一声,「你屠家自然比不上,谁不知道你孙子是京城第一纨裤,吃喝嫖赌就没一项少了他的,我们渺渺再怎么说也是为民除害!」 这方两个老头斗着嘴,那方童渺渺教训人的戏码也还没完,但见人群中又奔出了另一名男子,与连创同样满身酒气,脸上还印着一个红唇印,虽然长相清俊,却是浑身痞气,看起来就不是什么知书达礼的家伙。 「喂喂喂,小不点,可别把连创给打死了,我帮他垫了怡红院的银两,他还没还给我呢!」这亲昵的叫着童渺渺为小不点的人,正是屠大庆的孙子屠深。 这话实在太过无耻,这下换屠大庆老脸潮红,太阳穴突突跳动,似乎下一瞬就要冲出去暴打那个没出息的孙儿。 童渺渺一看到屠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连创借着酒意调戏她,屠深居然只会在旁边笑,亏两人还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虽然在她及笄后就比较少去屠家了,不过屠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态度着实气人。 「他欠你的银两干我屁事!」她走了过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去,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屠深往连创那儿踢去,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凑巧,屠深就这么不偏不倚的一屁股落到了连创身上,让那装昏的小子又惨叫了一声,这下是真的昏了。「就是有你这种纨裤,你的那些猪朋狗友才会口出秽言,下次要是再让姑奶奶听见,一定一脚把你们两个踢飞到城墙上!」 这番威胁实在够劲,这下换童涛山大笑起来。「屠老头,这次好像换你孙子吃瘪了,这屠深也太不象话了,上个怡红院还能上到全城皆知,也算是你们屠家独一门的绝技了。」 瞧自己方才调侃对方的话全被送了回来,屠大庆不悦的「哼」了一声,但孙子实在太不象话,害他这个做祖父的完全无法反驳,只好把气全都撒在孙子身上。「兔崽子!你又跑去花天酒地了?还在大街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回让老子撞见,你死定了,马上给老子回府去!」 第二章 童涛山斜眼一瞪,这死老头,大街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不连他家渺渺一起骂了吗?于是他也阴阳怪气地道:「渺渺,教训了纨裤就快回府,女孩子家别一天到晚抛头露面的。」 说完,两个老头终于面朝面,同时冷哼一声,居然一个左转一个右转,分头离开了现场。 只不过下一个路口又不得已打了照面,走上了同一条路。没办法,住在对门嘛…… 屠大庆与童涛山在京城都是红人,他们都开口了,围观的群众也识相的散去,留下被骂的童渺渺与屠深,还有被他坐在屁股下的连创。 「都是你害我被祖父骂了!」童渺渺娇美的小脸沉下,不满的指控道:「谁教你不阻止连创乱说话?」 屠深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翘起了二郎腿,直接把连创当成椅子了。「嘴长在他脸上,他要说什么我管得着吗?他喝得醉醺醺的,一瞧见我们国色天香的童渺渺姑娘,可能还以为自己仍在怡红院里,才会出言调戏吧。」 闻言,童渺渺一怔,莫名感到不好意思,大眼睛眨呀眨的。「屠深,你真的觉得我国色天香?」 很显然的,她的问题已然偏离了主题,就说女人注意的焦点和男人绝对是不一样的,屠深有些好笑地瞅着她。「真的,谁不知道就连本朝太子李莫然都为你神魂颠倒。」 谁在意什么李莫然!想到那个假惺惺的太子,她没好气的皱了皱眉,随即将其抛到一边,就着屠深觉得她很漂亮这个话题死缠烂打,「既然你觉得我国色天香,为什么要还去怡红院?」 这下换屠深愣住了,「为什么你国色天香我就不能去怡红院?」 童渺渺一跺脚。「你去那里不就是去看美女吗?你既然觉得我国色天香,打开你家大门就可以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去怡红院?」 去怡红院撒钱只是去看美女,当老子是傻子吗?对于这丫头之单纯,他实在觉得无奈又好笑。「看你是足够了,但你又不让我抱。」 「抱?」她的表情有点变了。「为什么还要抱?」 「不只抱,还要亲,甚至还要摸……」屠深的手在连创的背上摸了起来。「就像这样、这样还有这样,你说,我能对你下手吗?不被你爷爷打死才怪。」 瞧着他居然在连创的背上摸来摸去,童渺渺打了一个冷战,脸色也益发难看,最后她杏眼圆睁,颤抖着玉指指向屠深。「你……你太恶心、太无耻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去怡红院,不是为了看美女,而是为了和连创摸来摸去!我一定要回府跟我爷爷说……还要告诉屠爷爷!」说完,她气呼呼的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再踢连创一脚。 因着她这个结论,屠深傻眼的看着她的背影,究竟要有多聪明才能把他讽刺的话曲解成这样?这童家小妞简直绝了。 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目光若有深意的落在自己方才摸着连创的手,手里赫然出现一方温玉,上头醒目的刻着一只仙鹤。 他不动声色的将温玉塞回连创的背腰带暗袋之中,接着直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恢复那个流里流气的纨裤子弟模样。「可怜的连创老弟啊,居然被打得这么惨,老兄我不送你回家还真说不过去。」 不若门庭寥落、人口稀少的屠家,童家子孙众多,多到一种人满为患的地步。 童涛山的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在家中靠着老子的庇荫混吃等死,唯一的好处就是娶了两个媳妇,替童涛山生了几个好孙子。 童必知、童必尺、童必近、童必乎、童必勇五兄弟为小妻所出,一胎五胞,长得一模一样,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活生生的五个大老粗,至于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是传闻童涛山曾经与屠大庆大打过一场,结果童涛山输了,他便将孙子的名字取为「知耻近乎勇」,用来砥砺自己,然而老二原应叫童必耻,但在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之下,才改为谐音的「尺」,但也因此没被对门屠深少嘲笑过。 虽然五兄弟行事冲动暴烈,却都在外城军中混得不错,不过基于城军的要职总不能都让一家给占了,免得权力失衡,所以五兄弟基本上分发在不同的军队,职位也一样高。 事实上以屠大庆的影响力,要在军中替屠深谋一个职位,比吃饭还简单,问题就在屠深实在太不长进,又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此事只能作罢。 至于童渺渺,是童家大妇所出,由于长得精致可爱,又是年纪最小,在一家子大老粗中非常受宠,不说童涛山将她宠上天了,连五兄弟都是标准的宠妹无极限,只要稍微听到有人欺负童渺渺的风声,接踵而来的必是五兄弟上门一阵乱打,屠深就不知道吃过这方面多少亏。 这童渺渺看上去确实娇柔可人、楚楚可怜,当朝太子李莫然有一次在宴会上看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了,然而稍微对她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出自童家这样的武将家族,近墨者黑,她不仅一身怪力,说话神态简直就是童涛山的翻版,常有人被她外表所蒙骗,结果听她一开口差点没噎死。 她唯一会撒娇的对象,就是家里的老爷子。 「爷爷啊……人家今天不是气不过嘛,那个连创居然要我去陪他喝酒,你说他过不过分?所以我才会教训教训他……」童渺渺摇着祖父的手,又装可爱又求情,那娇憨的神态当真连铁汉都会化为绕指柔。 童涛山逼自己要板着脸,但无奈的语气却泄露了他的宠溺。「渺渺,你先说你怎么会遇到连创与屠深?他们刚从怡红院出来,那里可是风化巷啊!」 她缩了缩脖子,缩回了手,绞着手指。「人家、人家只是想去看看屠深一大早出门,一整天了还不回家,究竟是去干什么了嘛……」 「他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不解的反问。 「我、我……就是好奇嘛!」童渺渺娇美的脸蛋突然微微泛红。 瞧自家孙女那娇羞的模样,童涛山都想一头撞死了,他虽然粗线条,但可不是什么都不晓得。「你该不会喜欢上屠深那个浑小子了吧?」他挑高了一边白眉,连带着胡子都歪了一边。 「那个……这个……」她的态度没了以往的大剌剌,显得扭捏,绞在一起的纤纤玉指左右摇晃了起来,虽没有承认,但无疑是默认。 他一想到屠深那个小白脸,没本事又只会闯祸,居然拐走了他的亲亲小孙女,一把火都上来了。「他娘的,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那个浑小子哪一点?老子马上冲到对门去叫他改,行不行?」 「唉呀,祖父,你别添乱呀!」童渺渺真怕祖父一时冲动,过去把屠深打个半死,他今天可是才被她踢一脚呢!「祖父,其实……其实屠深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虽然你们都说屠深是个纨裤,但他不过是爱玩了点、下流了点、糜烂了点、没用了点,其它的也没什么不好啊!而且我们从小玩到大,走近一点有什么关系?」 闻言,童涛山都想哭了,爱玩了点、下流了点、糜烂了点、没用了点,这样还没什么不好?比起来他家五胞胎简直可以受颁个军中楷模了。 她没注意到祖父开始发绿的脸色,接着说道:「从小到大我和他一起玩,不知道捅过多少娄子,但每次都是他被骂、他受伤,他却从来没有让我被骂或是受伤过……祖父,你仔细想想,我以前可是把他欺负惨了,哥哥们也揍过他很多次,但他却从来不计较,用他的方式保护我。」说着说着,她的眼神变得益发坚定。「所以,我相信他不会一直这么蹉跎下去,一定会有变好的一天!」 听着孙女的倾诉,童涛山原本想骂出口的话,硬生生的鲠在喉头。仔细想想,屠深那小白脸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虽然他也没少骂过屠深,但每次孙女偷溜去对门时,他倒是真的不怎么担心。 所以换句话说,他对屠深也很信任吗? 童涛山的老脸一抽,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嗤之以鼻,他没好气地道:「总之,屠家的水很深,你没事别去掺和屠家的事,知道吗?」 童渺渺的小嘴儿一瘪,没有直接答应,只是声如蚊蚋地嗫嚅道:「屠家哪里水很深,那个水池还不到我的腰,小时候我还和屠深一起跳下去抓锦鲤呢!」 童涛山顿觉头好痛,但又舍不得对宝贝孙女凶,只能又唤来知尺近乎勇五兄弟,要他们看紧自己的妹妹,别让她和屠深走得太近。 第三章 至于童渺渺,自然是万般不依,难得的对祖父生起气来,一整天都不和亲爱的祖父说话。 童涛山满心不是滋味,只好把脾气发在自己软弱的儿子身上,童渺渺那无辜至极的老子,也只能向大小妻子抱怨,接着童家大妇念了童渺渺几句,童渺渺居然把自己关起来不见客,这下子童涛山急了,童渺渺的老子急了,童家大妇急了,童家五兄弟也急了…… 而陷入一片混乱的童家却没有人知道,今日只是一场风暴的开始…… 【第二章】 连创的祖辈是文渊阁大学士连仲英,如今虽已过世,但其对皇朝的忠心也让连家的后代承了他的余荫,在朝中都有些不大不小的官位,到了连创却是不思进取,成天和京城中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们混在一起。 尤其与屠深这个纨裤之王搭上交情后,行止就走样得更夸张了,前阵子居然酒后调戏了童大将军的孙女,幸好人家只是打了他们一顿没有深究,否则光凭连家如今余存的底蕴,连创不剥下一层皮才怪。 能够不顾童家的面子,亲自将人送回来,屠深算是够朋友了,所以即使连家属文官,与武官的屠家是死对头,连创依然对他感激涕零,视为知己。 除此之外,连创还将屠深引见给自己那群猪朋狗友。在这群京都纨裤之间没有文武之分,只有会不会玩的区别,屠深这种对于各种堕落下流玩法几乎成精的人,简直就是大受欢迎,不多时便成了核心人物。 屠深不但会玩,而且敢玩,他的许多奇思妙想,离经叛道,游走律法边缘,给了这群公子哥儿许多新奇刺激,兼之屠深背景强硬,只要他不闹得太过分,京都知府巡兵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便如今日,屠深居然包下了一间客栈,举办百花宴,对京都中他视为好友的人广发请帖,让纨裤圈子一下子沸腾起来。 百花宴邀请了京都三大青楼的名妓,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只要缴纳一笔银两,前来参宴者,吃喝玩乐费用全免,想抱哪个姑娘就抱哪个姑娘,甚至看对了眼,客栈里的房间任君挑选,如此特殊的玩法,怎不教人疯狂? 所以一到了百花宴当天,京都里的街道突然清静许多,因为那些会闹事摆款的世家子弟们全都去参加宴会了,还在逛大街的要不是人缘不好被排挤,就是假道学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童家的五胞胎,基于祖父的严格教导,一般说来是不会去参加这种荒诞不经的宴会的,甚至很多屠深玩的花样他们看都没看过,不过好奇心人人有之,加上这件事又闹得大,童家五少爷也不由得蠢蠢欲动,偏偏又让他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借口,祖父不是嘱咐他们要看好屠深,别让他有机会对妹妹乱来吗?所以他们五个也不请自来百花宴,因为……嗯……要好好看着屠深嘛!他们绝对不是自愿去的! 而且他们需要付的钱,就让屠深帮他们缴了! 京都里的异状,童渺渺自然感受到了,甚至连五个哥哥都找不到人,更是让她疑惑,在强行逼问了一个士兵之后,她知晓了百花宴的事情,顿时火冒三丈。 「死屠深、臭屠深!自己堕落就算了,居然还敢拖哥哥们下水!」她气得抡起拳头往桌上一敲,桌面因此裂了开来。「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这个百花宴在搞什么,千万不能让哥哥们被他带坏了!」 于是,童渺渺偷偷溜出府,直奔士兵们所说的客栈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童渺渺气势汹汹的闯入客栈,只不过她人还没进到大厅,就被拦了下来。 「这位姑娘,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一名大汉看着清丽可人的童渺渺,眼睛瞬间一亮,说出口的话也不自觉带着下流的暗示。「从这里进去的姑娘,可都是三大青楼的名牌,你是哪一家的啊?」 由于童渺渺的「威名」只在上流富户的少数人之间流传,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这名大汉自然也不例外,但是认不出人不是什么错,口出恶言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童渺渺冷哼一声,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那名大汉毫无抵抗之力,倒飞了出去,直撞在墙上才落下来,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懒得管这个人,反正知道死不了,于是童渺渺跨过他直接走进了客栈,她一来到大厅,映入眼帘的画面立即令她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里有很多男人和女人,而且搂搂抱抱的,毫无分际,看看那里的赌桌前,有个女人居然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替他把赌金全推了出去;再看看那里弹琴的姑娘,背后居然有只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让她弹得乱七八糟的;还有那里大吃大喝的几个男人,居然让姑娘们把食物咬在口中,送到他们的嘴里……这种荒淫无道、酒池肉林的画面,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这就是……百花宴?」童渺渺不知为什么颤抖了起来,手也握成了拳头。 她今天才明白屠深每次到怡红院原来都在玩这些东西,他和一些烟视媚行的女人居然这么亲近,让她觉得肚子里酸酸的,心口还一阵阵刺痛。 此时,一名喝得满脸通红的贵胄子弟朝童渺渺走了过来,一见到她的姿容,浑身的欲念都被勾动,他一把推开了原本依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伸手就想去揽童渺渺。「唉哟!这里有个小美人落单了?来来来,陪陪公子我,我一定让你很舒服的……」 原本就气到不行的童渺渺,被这么一激,简直像火药筒炸了似的,她一拳挥出,直接打歪了这名公子的鼻子,接着一个旋腿,这名公子便惨叫一声飞到一旁,把桌子都撞翻了。 这一着,马上让四周的人都喧哗了起来,这里一定有人看过童渺渺,但也不乏不认识她的人,也就导致了有人怒目相视,有人坐看好戏,当然更多的是垂涎她美色的无耻之徒。 不过对于这些眼光,童渺渺都不在乎,她今天就是来砸场的,要来带走她的五个哥哥,想到哥哥们居然沉沦其中,她就感到一阵恶心,何况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不管自己在这里闹得再大都不会有事,因为这里是屠深的场子。 因为从小到大,不管她揍了屠深多少次,他从来没有让她受伤过。 果不其然,在这名公子哥的护卫要过来算帐之前,屠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阻止了那些护卫,苦笑着走到童渺渺身边。「我的姑奶奶啊!你今天是特地来砸我的场子吗?」 童渺渺怒瞪着他。「你还敢说是你的场子!这么低俗的宴会,也只有你办得出来!我的哥哥们呢?」 「你的哥哥们?」屠深想了想,突然微妙一笑。「他们正忙着呢,你不会那么不识相去吵他们吧?我保证他们明天一早都会乖乖回家,你就别问了。」 「哼!你以为我会让哥哥们留在这里花天酒地吗?」瞧他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更生气了。「你若是不把我的哥哥们叫出来,我就自己找!」 他眉头一挑,却是气定神闲,彷佛压根不怕她捣乱,还火上加油地道:「你找不到的。」 「那我就找给你看!」童渺渺气得脚一跺。 她左右看了下四周,这间客栈有三层楼,一楼原本用来当成食堂,现在都成了吃喝赌博的地方,放眼望去一览无遗,不可能藏着人,而二、三楼都是包厢,想必她家的知尺近乎勇一定在某一间里面,所以她转个身便上了二楼,准备一间一间的找。 屠深则是好整以暇的走在她身后,甚至暗示侍卫不必拦着她,他知道最后难看的必定是她,而她的所作所为……也正中他的下怀,否则他明示暗示童家五兄弟来这里做什么?又不是闲着没事,自找麻烦。 童渺渺是来捉奸……喔不,是来找哥哥的,依她冲动的个性,自然不可能轻轻敲门问里面的人是谁,她直接随便找了一间,对着门就是抬脚用力一踹。 房里头的一男一女正在做辛苦的「床上运动」,一听到巨响,两人随即转过头来,赫然看到一个娇俏的姑娘就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同时拉起棉被,惊声尖叫。 等童渺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慌了手脚,连忙又想把门关上,偏偏门早被她踹坏了,这么一拉,整片门板倒了下来,里头的男女叫得更大声了。 他们这么一叫,楼下的人全都静了下来,接着爆出哄然大笑,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能够兴奋到大叫,也值得他们当作笑话了。 第四章 这下子童渺渺更尴尬了,她到底是怎么让自己陷入这个境地的? 「我就说你找不到的。」屠深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踱了过来。「你再多踹几间,届时难看的只会是你。」 童渺渺已经够困窘了,还要被他这么揶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你以为我真的没办法了?」说完,她居然抬起头,朝着楼上大喊道:「失火啦!失火啦!快逃啊!」 这么一嗓子,所有人都呆了,连屠深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这么一招,表情不由得变得有些奇怪。 很快的,三楼起了骚动,一堆人抱着棉被、屁股光溜溜的冲出来察看,而二楼的人不明就里,一股脑地往外冲,三楼的人透过天井看到了,以为真的失火了,不敢再观望,急急下楼跟着奔逃出去。 一时之间数十个屁股就这么从童渺渺的面前冲了过去,那气势犹如万马奔腾,蔚为奇观,看得她张口结舌,却是目不转睛。 好好的百花宴居然会演变成这样,屠深简直哭笑不得,他朝窗外看去,经过看到的百姓莫不放声尖叫,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肉色,就像在阴沟里丢下了老鼠药一样,成堆的老鼠就这么四窜,情况真有些惨不忍睹。 不过这种结果倒是省了他不少事,不必他再一个一个偷偷察看,所以他也没有任何怒气,态度闲适得像在看戏一般。 不经意转过头去,却见童渺渺这小妞居然紧盯着这场裸身秀,看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他没好气地伸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不许再看了!」 「为什么我不能看?」童渺渺用力扳着他的手,但意外的是,她居然扳不开。 「一个黄花大闺女,直勾勾的盯着一群没穿衣服的男人,象话吗?」屠深佯怒道。 她翻了一个白眼,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么的。「你以为这样的场面常常有机会看到吗?就是因为没看过才要看个清楚,免得以后需要用了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很糗吗?」 他差点没被她这句话给噎死,这小不点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话说回来,此时此刻的场景还真滑稽,她这么一个看起来娇柔可怜的纤纤女子,身边却有一个接一个的裸体男子快速奔跑而过,彷佛兽群迁徙似的,他的俊脸先是一阵扭曲,而后忍不住大笑出声。「不愧是童家人,简直慓悍到没边了,你祖父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包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让童渺渺无端的心虚起来,待她冷静下来,才想到这是他举办的宴会,被她这么一捣乱,不知道会不会替他带来什么麻烦? 「你……都不生气吗?」她突然一脸无辜的瞅着他。「我……我搞砸了你的场子。」 「有什么好气的?难道我生气,他们就会全跑回来吗?」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放软姿态,屠深心头有股异样感,不过他并没有多加理会,只是一笑置之。「反正我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什么事,今天这百人裸奔,不过是在纪录上又添一笔,不碍事的。」 童渺渺只觉得他是在安慰她,更是惭愧了,她着急的道:「但是今天这事也太……太壮观、太夸张了,而且他们都是官员之子,万一告上一状,你怎么可能没事?」她在心中暗骂自己的冲动,同时也清楚的感觉到,他对她,真的不同。 「不会有事的。」看出了她的后悔,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纨裤的最高境界就是大家都有事而我没事,你什么时候看我出过事儿?」 「不可能的,你……」她索性抓住他的手。「不然你到我家躲躲好了,有我祖父在,没人敢进来抓你的!」 屠家的孙子要躲到童家去,他不被两家祖父打死才怪!屠深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她抓着他的手,说道:「我和你打个赌,如果我能从这件事情全身而退,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你怎么讲不听!」童渺渺脚一跺。「好!你要赌我就跟你赌!如果你出事了,就要答应我躲起来!」 「成交!」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了,他若有深意的笑了。「小不点,我的客人被你赶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你五个哥哥应该早就回去了,万一他们在你祖父面前捅出今天这事是你搞出来的……」 「啊!」她马上中招,像是烫着似的放开他的手,急急忙忙的冲出客栈。「我得快走!千万不能让祖父发现了……」 她的声音仍回荡在耳边,却已看不见她的人,足见她跑得有多快。屠深收起了笑容,深思地看着人潮已去,显得有些空洞的客栈,她来得好不如来得巧,看来他今晚有得忙了。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当他想到她时,目光温柔了那么一瞬,接着他揉了揉方才被她抓住的手腕,俊脸因为吃痛而忍不住抽搐。「这小不点的手劲真大,少爷我的手差点被她折断,唉,要端个帅气的模样,原来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啊……」 一群男男女女光着屁股在京城大街上四散逃窜,而且许多还是官员子弟,这件事理所当然闹上了朝廷,文官抓着这个把柄大力抨击,慕成书在早朝上说得口沫横飞、气愤难平,连流放屠深、终生不得为官等等的言论都出来了。 不过被召来的屠大庆只是伸了一个懒腰,淡淡地道:「吾孙只是个平民,顶多是我管教无方,这是我屠家家事,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堵得百官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屠大庆还真占着理,人家的孙子去吃喝嫖赌,没有打架闹事,没有强盗杀人,更不是屠深本人脱光光在大街上露屁股,是要治屠深什么罪?治他不许办宴会吗?更何况,这次牵扯到的文武官员的子弟实在太多了,真要追究起来,大家都有事。 偏偏上书的那些文官大多置身事外,所以步步进逼,皇帝被逼得没办法,最后索性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别人。 李观澜,皇帝最小的弟弟,封地在离皇城不过三天路程的云城,大伙儿却鲜以封地称呼他为云王,都是昵称他小王爷,他的年纪只比屠深大了五、六岁,却是老成稳重,立场不会倾向文官也不会包庇武官,所以这件离谱的裸奔事件交给他处理再适当不过了。 李观澜接旨后,稍做整理便立即由云城出发回京,此时也差不多过了七天的时间。他面圣之后,直接来到屠府,一时一刻都不浪费。 他一到屠府,屠大庆已率众家仆在门口迎接,将人迎入屠府后,他一下子就进入了正题,「屠老将军,关于这阵子令孙举办百花宴那件事,只怕今日本王了解一番后,需要请令孙跟本王到宫里走一趟。」 这一趟去,没剥一层皮肯定回不来,不过屠大庆却是十分的合作,一点也没有要维护自己孙子的意思,老脸一板,重重的一拍椅把儿。「把那个混帐兔崽子给老夫带出来!他自己闯的祸,自己去向小王爷解释!」 如此决然的口气,也让李观澜内心稍定,想来这位老爷子应该不会包庇自己的孙儿了。 但其实屠大庆事前早就问过孙子,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屠深只告诉他这件事他会自己解决,绝对不会连累家族,屠大庆索性在李观澜来的这一天,把事情扔给了孙子。 不一会儿,屠深出来了,却是一脸病容憔悴,身子颤巍巍的还需要人搀扶,衣服后背还有隐约的血迹,看得李观澜满心纳闷,屠大庆更是心头一跳,这小伙子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日这副模样摆的是什么谱? 屠深出来后,在仆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就要跪下拜见祖父与小王爷,但他一副随时会随风而逝的虚弱模样,让李观澜也看得胆颤心惊,他今日是来问话的,万一屠深自己莫名其妙死掉了,他不把屠大庆得罪死才怪,于是他连忙道:「屠公子身体微恙,就免礼吧!」 屠深勉力一笑,辛苦的想在椅子上坐下,屁股才碰到那木椅,立刻龇牙咧嘴地倒抽了口气,仆人急忙在上头放了一个软垫,再小心的扶着他,才终于历尽艰难的坐了下来。 李观澜一脸不解,「屠公子,你这是……」 「小王爷,小子担不起你一声公子,你叫我屠深即可。这回我可真是被那些官员害惨了啊!」屠深叹了一口气,惨白的俊脸激动得都泛红了。「我不过办了个百花宴,想让京城里过得枯燥的少爷们一起同乐,那群官员却这般编排我!他们怎么不想想自己的管教方式害得子孙辈们有多么无聊,我是替他们排解啊!害我被老爷子狠揍了一顿,家法杖责一百,现在连椅子都坐不了,再加上整日伤怀忧虑,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了。」 第五章 屠大庆听了,老脸狠狠一抽,心忖老子什么时候揍你了?还家法杖责?孙子这副惨状,彷佛他对自己的孙子很凶残似的,不过这黑锅他也只能默默的背了,总不能在小王爷面前拆了孙子的台。 李观澜则是差点没翻个白眼,这么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不愧是京城第一纨裤,带坏别人家的孩子还不许人家说了? 「你真的受伤了?本王今日原是来带你入宫的,不过……」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屠深伤得很假,但要是这小子在入宫期间有了什么差池,他绝对相信屠大庆非把皇宫宫墙给拆了不可! 屠深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悲愤地道:「小王爷这是怀疑我?要不我裤子脱下让小王爷验一验?」 要本王验这小白脸的屁股?李观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敬谢不敏,「不必不必,你自个儿好好养伤吧!这入宫一事,暂且作罢。」他很快地转了个话题,「但你办这百花宴,确实让一群贵胄子女都出了大糗,更是伤风败俗,律法上或许拿你没办法,但道德上却有很大的瑕疵,如今一群官员都等着你给个交代,你怎么说?」 「冤枉啊小王爷!」屠深义愤填膺的道:「我只是办个宴会,是他们自己光溜溜的跑出去,这能怪我吗?我能挡一个,挡得了一百个吗?他们还有的输了钱就跑,我那宴会的损失,还没和他们算呢!」 「会有人在尽兴的时候没事自己跑出去?」李观澜面色一沉。「屠深,你言语不尽不实!有些官员甚至要求你赔偿,你想推卸责任吗?」 「我……」 屠深还想解释,这时候童渺渺居然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嚷嚷道:「屠深!听说小王爷今天要到你们家来……」 直到冲进花厅了,她才看到小王爷已然在座,屠大庆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有屠深眼睛一亮,满腹心思快速地转动起来。 「你是谁?」李观澜有些不悦,虽然这闯进来的丫头生得十分标致,但这里并不是她适合出现的场合。 「小王爷,她是对面童大将军的孙女童渺渺,那日百花宴她也在场。」屠深连忙道。 「你在场?你一个女孩子家,到那种不三不四的场合做什么?」李观澜厉声质问。 童渺渺吓了一跳,在小王爷面前她可不敢放肆,她呐呐地回道:「我去找我五个哥哥啊!」 在李观澜提问之前,屠深又插口道:「是了是了,那日百花宴中发生的事,渺渺全程目睹,她可以证明那场裸奔是个意外,真的不是我刻意造成的。」 「是啊,我是在那里,但那是……」 她原本就要把那天的事全盘说出,却被屠深打断了—— 「唉,渺渺,你应该还记得,那日不知是谁引起了骚动,结果大伙儿都往外冲,我们拚了命想留人不让他们出糗,但他们完全不理会我们的忠告,执意出去裸奔,不知那骚动是谁造成的,现在百官在朝攻击,一个应对不好,那人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啊!」屠深一脸难过地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应该也不可能有人会笨到出来承认的。」 人头落地?童渺渺吓了好大一跳,那件事她也有一半的责任,她可不想人头落地啊!而且……她更不希望屠深因此惹来杀身之祸,她终于明白自己也算是闯了大祸,而屠深现在似乎在替她隐瞒,替她扛起。 她感激地偷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打蛇随棍上,连忙对李观澜说道:「真的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是他们自己不穿衣服往外跑的,不干屠深的事,也不干我的事啊!」 屠大庆有意无意地看向了童渺渺,这丫头居然替孙子说话,这么反常的现象,让他肯定那场裸奔意外一定是孙子搞出来的,指不定还伙同童渺渺一起。 不过这话听在李观澜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感想,连童家的女娃儿都替屠深担保了,童涛山的人格及脾气出了名的刚硬正直,他倒是信了屠深可能是无辜的。 不过裸奔事件闹得这么大,实在无法就这么不了了之,于是李观澜摇了摇头,说道:「屠深,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但事情发生在你办的宴会上,你总得给个交代。」 说到这个,屠深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原本颓丧的表情一肃,坐直了身子道:「小王爷,这件事另有蹊跷,请容我细细禀明。来人啊!」 他唤来身旁的仆人,交代了几句,那仆人应命退下,不多时便抱着一堆衣服杂物前来,放在地上。 「小王爷,你看,这是那群官员之子来不及穿走的衣物。」屠深命人挑出了五、六件,在小王爷面前展开。「这几件衣物,有几个相同之处,不知王爷看出端倪了吗?」 李观澜仔细察看了这几件衣服,还有一些香囊、玉佩之类的小饰品,看着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这些衣物都是属于不同人的,怎么会都绣着仙鹤的图样?」 闻言,原本表现得事不关己的屠大庆,面容亦是一正,童渺渺则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仙鹤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几十年前肆虐京都的长生教,图腾就是一只仙鹤。他们被我父亲捣毁教坛后便消声匿迹,如今这仙鹤图腾重现世面,难道长生教要死灰复燃了?小子以为不可不重视!」屠深解释道。 这下童渺渺的嘴巴已经阖不起来了。长生教?那可是恶名昭彰的邪教啊!今日屠深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朝廷肯定不会再追究百花宴那件事,那、那她和他打的赌不就…… 「你怎么会发现这个?」李观澜虽也觉得事态严重,却也听出了其中漏洞。屠深即使命人收拾那些官员子孙遗落下来的衣物,除非是一件件察看,否则应该不太可能发现什么。 「我屠家与长生教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对此特别敏感。下人在收东西时,我无意先看到了小王爷手上的这只香囊,怀疑之余,便仔细的察看了每一件衣物,虽然不是件件都有,在数十人的东西之中,找出五、六件,这比例也不算低了。」屠深暗示道。 这种情形只怕代表着长生教不仅打算卷土重来,而且恐怕已经深入朝廷百官之中了。 李观澜重重的点头。「你说的有理。」 得到了小王爷的认同,屠深故作痛心疾首地长叹一声,「小王爷,请你替小子评评理,小子替朝廷查出了这么重大的事,结果还要被家法处置,打得满身伤,朝廷那些官员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我,害得我劳心劳力想解释,我是不是才应该向他们要求赔偿? 「还有,皇上竟然要我入宫向他解释,那我今天拚了这条小命也要去,我想问问苍天是否长眼!」 他这番控诉,简直是比窦娥还冤了。 「这……」黑的居然一下翻白了,李观澜当下说不出话来,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无语的还不只李观澜,童渺渺更是小脸僵硬,照这个情况看来,屠深好像真的要翻盘了,她若因此要无条件答应他一件事,万一他要对她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怎么办? 他要真敢使坏,她家老爷子一定气疯的,她该答应吗? 童渺渺简直快被自己的幻想为难死了,脸蛋儿忽白忽红,表情更说不上是娇羞还是难堪,此时屠深不着痕迹地朝她使了个眼色,惊得她默默倒退了三步,什么幻想都当下破灭,脚步还悄悄地、慢慢地往门口移去。 屠深没好气地偷瞪她一眼,才将注意力转回小王爷身上,故作大度地道:「不过赔偿小子也不要了,只要小王爷替小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小子能将功折罪就好。」 深深地看了屠深一眼,李观澜倒是真有些佩服这小子了,居然能把这件丑事扭转成对自己有利的好事,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好吧,虽是误打误撞,也不能说你没有功劳。这件事事态严重,牵连甚广,我会禀明皇上,好好调查一番,你身上有伤,也无须入宫了。」 「那就谢谢小王爷了!」屠深像是终于放松地道。 一场质问有了惊人的转折,李观澜也不久留了,命人收起那些证物,急着赶赴皇宫,屠大庆亲送小王爷离开,至于童渺渺,早就不知道在哪句话时就溜得不见人影,只剩表面上伤得严重的屠深被留在了厅里。 他那一脸的憔悴病痛,也在众人都离去之后,化为一抹好笑的神情,望向了童府的方向。 「那小不点倒是跑得挺快的,唉,本少爷也希望自己的计划用不上你,如果非得用上了,那就是最糟的结果了……」 第六章 隔日的早朝,众官员都在谈论屠深揪出长生教复苏的证据,跟这等大事相比,那桩裸奔案显得比绿豆芝麻还微不足道,毕竟这点小错根本无法掩盖那天大的功劳。 由于长生教这件事牵涉许多官员,皇帝命李观澜亲自着手调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参加百花宴的贵胄子弟都被盘问了一遍,而其家族也受到了彻底的调查,结果还真抓出了几个涉嫌与长生教勾结,甚至本身可能就是长生教余孽的官员,最高级别竟到了五品! 这些被抓的官员,有一半是当今丞相慕成书的门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风声,说当年长生教如此猖狂,只怕慕成书在其中的关系不小,这样的耳语到了最后成了流言,传入皇帝耳中,迫使皇帝不得不召来慕成书询问。 这不召见则已,一召见,整个京都就像炸了锅,显然这代表连皇帝都对丞相产生了怀疑,慕成书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慕成书自为官以来,洁身自爱,行事清廉,连相府都布置得简单朴素,代表着他不贪不污,两袖清风,如今被扣上了勾结长生教的大帽子,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虽然皇上也只是问一问,并没有就此认定他有罪,但清名有损,就足够让慕成书崩溃了。 慕成书为表清白,由皇宫回相府后便开始绝食,拒绝上朝,以证明他及他的门人与长生邪教没有任何关系。基于他门下众多,在朝中很有影响力,居然一夕之间舆论及朝廷风气便隐然有反过来责怪屠家的意思,似乎是屠深揭发了这件事,就是奠基于如今的文武乱斗,纯粹是为了打击慕丞相。 慕府中,慕成书绝食的第三天,已经是哭声连连,愁云惨雾了。 「老爷,您再不吃,这身子骨撑不住啊!」 「是啊,相爷,老夫人都哭昏好几次了,您别再为那些事置气,皇上一定会还您清白的,您就多少吃一点吧!」 「相爷,这府里就靠您啊!您若倒了,让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怎么办?」 不管是慕成书的夫人、家丁、奴仆,全都哀哀上求,希望慕成书能停止绝食。 然而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虚弱无力的慕成书,一双眼仍是精光烁烁,顽固地道:「今日朝廷毁我谤我,老夫若是就此屈服,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皇上已经派人来慰问过了啊!皇上相信你是无辜被牵连的……」慕老夫人边哭边说。 「只有皇上相信,又如何杜天下悠悠之口?只怜老夫一生清誉就这么毁了。」慕成书叹息道。 「老爷,他们不知道你,但老身知道,大不了咱们把您为官这几十年来,慕府的所有账册公诸于众,若是与邪教勾结,怎么还会这么穷呢?长生教当年可是席卷了京城数百大户的全部家产啊!咱们甚至可以敞开大门让官府进来搜查,随便他们怎么翻天了去。咱们清清白白,不曾贪过一个子儿,一件官服都是十年未换,箪食瓢饮,一尘不染,没有什么好怕的。」为了丈夫的清白,慕老夫人可说是豁出去了。「万一老爷就这么死了,众人的怀疑未消,你也是死不瞑目啊!」 慕成书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幽幽一叹。「夫人说的是,我慕成书为官,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若是这么死了,确实没有价值。唉,为官数十载,如梦一场啊……」 慕府之中,这般的哀哀之声不绝,却没有人发现屋内的场景,全落入了屋顶上一只漆黑如墨的眼瞳之中。 潜伏在相府屋顶上的黑衣人,慢慢的盖上了瓦片。 话说当年屠致远夫妇奉命剿灭长生教,最后与敌偕亡,虽然博得了美名,但关注这件事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要害死屠致远夫妇的阴谋,而那幕后主使者,必然与长生教有所勾结,或者甚至就是长生教背后的主子。 如果慕成书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者,那么这些年来他一直以反武官为名不断打击屠家,那就说得过去了,以至于现在以绝食抗议来反转针对质疑他的矛头,更是显得高招。 可是这几日相府的众人几乎都把注意力摆在静坐前厅绝食的慕成书身上,黑衣人早就趁机潜入相府搜了个遍,确实没有任何与长生教有关联的证据,更不用说在四下无人只有亲信之时,慕成书的言行依旧不变,如果说是装模作样,他再装下去可真的就要死了。 黑衣人此时能够确信慕成书与长生教没有关系,那么在朝廷中,比他更有权力、更有力量可以做些隐密之事的人,到底是谁?要知道长生教当年所向披靡之势,可不是凡夫俗子号令得动的。 看来,接下来有必要试探一下比慕成书更高一层的人物了…… 黑衣人悄悄离开了相府,在黑夜里隐入了暗巷之中。 不久之后,位在京城另一头的屠府,屠深房里的灯,默默亮了起来。 屠大少爷一身白衣,一点也不像才从床上起身的样子,他静立在窗边,看着漆黑的室外,连月光也没有的夜晚,显得有些怵目惊心,但他却觉得安心。 以他现在的心境,真的不是一个适合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第三章】 由于打赌输了,童渺渺根本不敢去见屠深,真怕他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万一他逼她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她究竟该不该答应……噢不是,究竟该不该揍他一顿呢? 她躲了几天,心想风头过去,他说不定就忘了这件事,但如果他真的忘了,不就表示她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那她可能会比被他找到更伤心…… 抱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她饭也不吃,成天闷在房里,身子骨都痩了一圈,搞得童家人鸡飞狗跳,最后童涛山召集了童渺渺以外的所有人,仔细讨论推敲究竟童渺渺是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变成这样。 最后,还是老总管想到了童渺渺最后一次出门,是到对面的屠家,之后回来就开始闷闷不乐。 童涛山一听,便知道又是屠深那个冤孽,气冲冲的派了五兄弟过去讨个交代,五兄弟只拿回一张信笺,表示屠深说只要拿给童渺渺,她马上就会恢复正常。 童涛山半信半疑,但又不好打开密封的信笺,思量了许久后,为了能让孙女的心情好起来,他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众人把信笺送去。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要是孙女的情况没有好转,他一定马上带人打到对面屠府去,不揍扁屠深那小子不罢休。 童渺渺拿到信笺,心中又惊又疑,一屋子的人也看到她的表情在短时间有了千万种变化,好像是收到了那封信之后心绪太过纷乱,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 最后童渺渺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屏气凝神下,打开了那封信云王事后,吾镇日忧郁,希汝与吾出游一日,吾之幸也。此后,赌约一事必不强求。 腊月十五,碧波桥畔。 简单来说,就是李观澜前来让屠深不爽了,所以他心情不好,想找个人陪他出去走走,童渺渺只要和他出去玩一天,赌约就可以不作数。 这……不是很像心有所属的男女出去交游吗? 想到那日可能出现的情况,童渺渺觉得耳根子慢慢热了起来,到最后她忍不住捧住自己的小脸,摇起头来。「唉呀、唉呀,我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就是答应他……」 「答应他什么?」童涛山忍不住问了。 童渺渺这才发现居然全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瞅着自己,但她方才看信时的模样,一定很像犯了花痴,想到这样的糗态居然大家都看到了,她没好气的娇嗔道:「你们怎么都在我房里啦!」她连忙把手中的信笺摺好收进腰带里,伸手推着众人。「你们出去啦!别想从我这里探听到什么!」 众人无奈,只得一个接一个离开,但房门才关上没多久,童渺渺又冒冒失失的打开,突然问道:「今儿个是腊月什么日子了?」 「今日十四了,明日就是皇城大祭,皇上会到碧波湖旁的大佛寺上香祭拜,会很热闹的,你想去吗?袓父带你去……」童涛山见孙女似乎心情转好,立刻毛遂自荐。 童渺渺尖叫了一声,冲出门去马上把母亲拉了回来,一边进房还一边嚷道:「怎么就十四了?这么快我根本没时间准备嘛!娘,我那件月白色的纱裙呢?还是穿绿色的好?粉色的怎么样……」 她紧张兮兮的声音消失在门缝之中,留下一群大老爷面面相觑。 最后只有童涛山像是明白了什么,幽幽长叹了一声,「唉,女大不中留啊!」 第七章 腊月十五,老天爷很赏脸的给了个好天气,刺骨的寒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大佛寺周围是满满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小贩聚集,却也只集中在碧波桥两旁,根本不能也不敢靠近大佛寺。 因为佛寺之中,皇帝正在祭拜,其余人等只能在外头看着,连太子也不例外。 屠深立在碧波桥畔,看着这一幕热闹景象,线香的香气阵阵传入鼻中,但他的思绪却神游方外,完全融入不了这节庆的喜悦之中。 他很清楚童渺渺的性子,她打赌输了之后很明显的在躲他,他若硬是要找她,她只会越藏越深,所以他换了一个方式,先按兵不动些时日,令她坐立不安,就算她还能忍,童家其他人也会受不了,果然,不多时童家五兄弟就找上门来了。 之后,他再示之以弱,送上一封忧闷交加的信笺,她看了必定同情心大发,自然会钻出她的乌龟壳。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忧闷,一点也不难过,随便几个字童渺渺就中招了,对付她这种心思单纯的人,他有种拿牛刀杀鸡的感觉,即便被其他人知道了,也会认为他就是想拐个小丫头和他一起出去玩,反正他屠大轨裤不玩,还能干么? 没有人会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这股心思埋得太深,深到自己都差点忽略了。 「屠深!」童渺渺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 来了!屠深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却在看到眼前的人儿时,狠狠的被震慑了。 今日的她,一身鹅黄色长裙、杏色披肩,衬着她穠纤合度的身材,脸上淡妆轻抹,原就精致的五官更显得动人,美目犹如闪亮的星辰,一眨一眨地看着他,若不是他定力惊人,说不定都会为她的美貌而沉醉了。 「你……穿成这样做什么?」他呆呆地问,他还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穿着裤装或女性的武服,想不到她竟盛装而来。 他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了她的美貌,但今日他才知道,小女孩早就长大,他看她的眼神,不该再是十年前那般肤浅了。 「因为……因为你约我啊!」童渺渺看出了他的惊艳,心中小小得意,但却也更娇羞了。「我想你心里闷,所以就打扮了一番,你觉得怎么样?看了心情是不是会好一点?」 她的模样原就有很大的欺骗性,楚楚可怜、云娇雨怯,如今精心打扮,简直就像蒙尘的钻石被精雕细琢后发出了光芒,让人的心思与眼神都不自觉被她牵动,他顿时有股冲动想拿个布装将她从头上套下去,不让别人见到她的美。 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不过他的确是深深的撼动了。 只因为他约她,她就换成了这种她平时嫌麻烦的装扮?因为他心情不好,她希望用自己最赏心悦目的那一面取悦他、让他开心?所有一切想利用她的心情,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愧疚反噬而来,他开始觉得自己骗她出来的手段有些卑鄙。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心情压了下去,比起他要办的大事,童渺渺对他造成的影响,只能算是涟漪。 「你今天很漂亮。」他由衷地道,心情已经调适过来,随之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逛逛吧!」 两人从小在荣华城长大,对每年一次的皇城大祭也算是熟悉,但是如此靠近的并肩逛着,彷佛有种暧昧在两人之间萦绕,因此即使熟门熟路的小径曲桥,也给了他们一种新鲜感。 今日的屠深并不轨裤,而且就童渺渺看来,还有种莫名的深度及神秘,举手投足都带着特别迷人的气质,让她的芳心也醉了。 当她经过糖葫芦的摊位时多看了两眼,他便趋前买了一支给她,她吃得很开心,但是当糖萌芦只剩最后一颗时,他突然凑过来一口吃掉,让她娇嗔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传得远远的。 盛隆王朝民风算是开放,但这样的亲密举止,连大街上已是恋人或夫妻的男女们都做不出来,屠深却自在非常,让童渺渺虽娇羞不已,却也没有阻止他,心头还带了点小小的雀跃。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刮得她小脸蛋儿通红,屠深竟又一头钻进了街旁的衣饰行,带了一件纯白貂毛所制的围领出来。 「你冷吧?」他虽是对着她说话,但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往旁边瞄了一下,表情变得更为深沉。「来,我帮你围上。」 当他的手轻轻檫过她的脸和脖子的肌肤时,她顿时浑身僵硬,被他碰到的地方都是一阵酥麻。 她揍他也不只一次、两次了,但是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原来当他刻意对她好的时候,她竟连他一个动作也招架不了。 童渺渺觉得自己快晕倒了,今日的他温柔体贴,几乎是她梦想中的样子,但他这样的反常,也让她有些不习惯,正想开口问,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问候,听来毫无感情,更像带着挑衅。 「屠深,光天化日之下,你的脏手在干什么?真当天子脚下无王法了?」出现的人,身着皇家的礼服,一件全黑夹着金毛的大氅,面如冠玉,显得玉树临风、气度非凡,正是陪同皇帝前来祭拜的太子,李莫然,不过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他远远就注意到了童渺渺,也为之惊艳不已,自然也看她身边的屠深很不顺眼,屠深吃掉她的糖葫芦、两人打情骂俏的画面,已然让他眼睛喷火,之后屠深亲手替她围上围领时,他的怒气瞬间爆发,再也受不了的走了过来。 童渺渺只能是他的,而且他知道父皇并未反对他娶童渺渺,只是现在他还未得到父皇的认同,所以无法有所动作,等父皇认同他的能力足以接下皇帝大位,他一定会立刻向童家提亲,谁都不许和他抢! 童渺渺听到李莫然的质问,马上双手叉腰,挺身而出想为屠深说话,却被屠深阻止了。 「你今日为我打扮得这么漂亮,要维持温柔端庄的模样,这等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听到他又称赞自己,她的心花都开了,眼中完全没有李莫然,罕见的对着屠深轻声细语道:「那就交给你了。」 她这番温柔,简直让李莫然恨不得当场把屠深大卸八块。「屠深,本宫限你立刻离开渺渺身旁,否则就算你袓父是屠大庆,本宫也会叫人好好教训你一番!」 「我做了什么吗?」屠深一脸无辜的滩了傩手。「我和渺渺一起出来玩,不知道犯了哪条王法?如果本朝律令不许男女一同出游,只怕这市集上有一半的人都要被你皇太子砍头啊!」 「哼!本宫说的话就是王法!」李莫然确实有资格嚣张,他身为太子,想要拿下一个人,随口一说都有千万人愿意替他做事,无异于言出法随,所以他这么说倒也没错。「你做的错事,就是不该轻薄渺渺!」 「唉呀,我好怕啊!」屠深翻了个白眼,故意伸手替童渺渺调整了一下围领,如此刻意让她差点笑出来。「太子爷,不知道我这个动作,又犯了哪条王法?」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来人啊!给我拿下他!」李莫然自然不敢当场对屠深动手,毕竟他对屠大庆确实忌讳,但是皇家的侍卫已经默默围着此处,也没人能够看到包围圈里的情况,若是能低调地带走这小子,在隐密之处教训他一顿,也算能稍微解解气。 他想的很美好,但事情只要发生在屠深身上,就一定不会照着正常的轨迹发展,只看屠深原本好好的,但在皇家侍卫就要出手制伏他时,他突然大叫道—— 「唉呀!太子爷要打人啦!太子爷滥杀无辜,皇上要替我作主啊!」 想不到屠深居然会来这么一招,李莫然都呆了,一下子接收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探询眼神,他气怒的吼道:「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要杀你了?」 「不是要杀我,你让这么多皇家侍卫围着我做什么?」屠深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因为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李莫然就是在仗势欺人。 「我只是告诫你……」 然而李莫然想解释的话还没说,就被屠深打断,「太子殿下,我明白了,近日我查到长生教复苏,与朝廷官员勾结的惊天大案,你一定是怕我功高震主,所以嫉妒我的才华,才想要拿下我,对不对?京城里每个人都知道我屠深手无缚鸡之力,殿下一口气带来这么多人想抓我,分明是不想给我活路了!」 李莫然很想大吼这根本是欲加之罪,偏偏他现在就是让侍卫围困住屠深,又被屠深用这么大的嗓门说出来,他确实百口莫辩。 第八章 而且屠深给李莫然的刺激还不只如此,他更坏心眼地又道:「还是说,那些査出来与邪教有勾结嫌疑的官员,都是太子殿下的亲信,你这次是要来斩草除根的?」 这句话几乎是在指控太子与长生教有瓜葛了,否则为何要胁迫屠深,还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李莫然怒发冲冠,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即宰了这个满口胡言的王八蛋,然而现在几乎所有官员百姓都看着他如何处理这件事,要是真动了屠深,只怕他这太子的名声会马上掉入十八层地狱,父皇一怒之下,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都有可能。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压抑怒气道:「屠深,你误会本宫了,本宫知道你揭发长生教立了大功,特来嘉勉于你,本来想送上这块宝玉给你,然而宝玉价值连城,怕他人看了眼红,才叫人围住你。既然你心有忌惮,那么本宫就公开把东西颁给你,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本宫给你的,也不会起贪念了。」 李莫然当真解下腰上的宝玉佩饰,忍痛交给了屠深,他暗自咬牙,脸上硬是挤出和善的笑意。 「这块宝玉能够趋吉避凶,还能够克制毒蛇蚊虫瘴疠,再过三个月就是本朝的春猎大会了,希望你能藉着这块宝玉,博得一个好成绩,屠老将军也会很高兴的。届时我们春猎再见。」 屠深一副惊喜的模样收下宝玉。「那就谢谢太子爷了!想不到与渺渺出游一趟,居然还能得到这等好东西,渺渺,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童渺渺一听,也得意了起来,她微扬起精巧的下巴,模样看起来俏皮又娇憨。「可不是嘛!」 李莫然怕自己下一个眨眼就会忍不住出手宰了屠深,便托词飞快的离去,临走前他狠狠瞪了屠深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这笔帐,春猎时他必大力回报! 然而,屠深哪会在意这么一记眼神呢?太子若真不再计较这件事,他还要烦恼呢!于是他云淡风轻地一笑,正要带着童渺渺离开,想不到她却是不动,原本笑意盈盈的小脸变得严肃。 「屠深,刚才太子临走前的那个眼神你看到了吗?」想不到童渺渺看似单纯,但身为旁观者的她,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他一定恨上你了,春猎你千万不能去!」 「我不去,不就代表我怕了他?」屠深无所谓地道:「兵来将挡,他难道真敢宰了我?届时我袓父发怒,咱们盛隆王朝的天,只怕要垮一半。」 「但是……」但是太子有太多可以让他死得不知不觉的方法啊!童渺渺难掩焦急,又见屠深那副吊儿郎当、不以为意的样子,最后她把心一横,撂下话道:「到时候我和你一道去好了,不管他要施什么诡计,都由我来替你挡回去!」 闻言,他的心狠狠一震,表面上那股纨裤气息收敛了许多,正色的凝视着她。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要替自己抵抗来自太子的压力?要知道那可不只是痛打一顿或羞辱教训这么简单,太子很有可能要取他小命啊! 她的义气、她的情操,还有一些他也说不上来的微妙情感,都险些破了他的防御,让他将自己蓄积十数年来的计划告诉她,幸好在话就要出口的瞬间,他用了十倍以上的力气把蠢蠢欲动的感动压抑下来,一手还得摸着太子给的宝玉,在在提醒自己必须超然。 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她知道了并无好处,只有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的帮助才是最大的。 「既然你想和我一道,那就一道吧,看来年年猎物成绩挂零的我,有了你的帮忙,终于能有所进展了。」 过了一个没有下雪的年,家家户户的生活从鞭炮及年夜饭的团圆喜庆,回到了常态,期许新年的丰收,秧苗也开始下了田。 很快的,就来到盛隆王朝一年一度的春猎。 春猎算是王朝权贵的一项竞技活动,所有高官贵胄子弟,甚至是贵为太子的李莫然,都要到京都附近的山中进行狩猎比赛,以猎物的数量及品种做为评分依据,得到第一名的,自然会有丰厚的赏赐,若是入得天子眼,更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所以众家子弟莫不摩拳檫掌,希望博得一个好成绩,一方面出出风头,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藉此机会光耀门楣。 唯独一个家伙反其道而行,这个人便是恶名昭彰的屠深。 几乎京都的每个人都知道,屠深完全没有继承到袓父屠大庆的高强武功,成天放荡不羁不说,每回春猎成绩总是挂零,好像他就是骑马进山绕了一圈又出来似的,要不是看在屠大庆的面子上,屠深早就被众人嫌弃的口水给淹死了。 因此屠大庆从不参加春獾,藉口通常就是那是年轻人的玩意,他老人家不参与,但明眼人都知道,屠大庆应该是觉得屠深年年挂零,怕丢脸。 今年的春猎,不知怎地办得特别浩大,皇帝更允诺许以拿到首位的贵胄子弟侯爷之位,还能有封地,因此所有参加者都跃跃欲试,希望能拿下这份殊荣。 在一串冗长的仪式之后,春猎于午时正式开始,进行一天一夜,隔日的午时,众家子弟必须回到原点,清点猎物数量,以排出名次。 在屠深与童渺渺双骑相偕进入深山后,殿后的李莫然眼底闪过一丝厉光,他朝着不远处的几名手下点了点头,亲眼看他们追着两人而去后,才施施然骑马进山。 屠深与童渺渺这一组人,一进山里就直直深入,中途遇到猎物连看都不看,走了一个时辰,来到绿荫蔽日的森林之中才停下来。 这个计划是童渺渺提的,因为她一个人要猎两个人的猎物,要是待在山的外围,一些兔子山羌的根本不值多少分,也遇不到几只,最后两个人都会成为笑柄,所以一开始就要到难度高的地方,猎取一些猛兽,不仅分数高,就算没能夺得什么好名次,两个人扛头熊或老虎回来,也算挣得面子。 比起她小心翼翼的策马前进,屠深显得很自在,彷佛真是来看风景的,突然间,他懒洋洋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西北方向,草丛后大石之上,一头花豹。」 闻言,童渺渺也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立刻举手张弓,指向他说的地方射出一箭,待箭穿入草丛后,果然听到一声悲鸣,接着便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连忙下马走了过去,拨开草丛,赫然发现自己真的一箭射穿了花豹,那只花豹一时未能断气,还龇牙咧嘴地挣扎着。 正在她惊异于屠深的目力时,又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刚打了个呵欠般,散漫地道:「你的左后七步距离那棵树上,金毛猿一只。」 他的声音方落,反应极快的童渺渺又朝他说的方向射出一箭,她根本连他说的什么金毛猿都还没看到,但那支箭确确实实从树上带了一头猎物落了下来。 她又跑了过去,看到被一箭暴头的金毛猿,呆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抬起头,傻愣愣的问道:「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猎物的?」 屠深早就下了马,一屁股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纳凉,闲适地回道:「嘿!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对这些野生动物很敏感,我老早就知道牠们会躲在哪里。」 这其实只是个藉口,他是凭着对山林的认识,由一些蛛丝马迹判断猎物的去处,但这样睿智的形象及渊博的知识,哪里可能是他这样的纨裤会有的,平时他自然不可能展现出来。 单纯如童渺渺,自然全信了他的话,不解的又问:「那你每次春猎时怎么会一只都没猎到?」 屠深一滩手。「看得到是一回事,猎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明白了,美目眨巴了一下,突然亮晶晶地闪了起来。「那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如果配合得好,就能够有源源不绝的猎物喽?」 「理论上是这么说没错。」他搔了搔下巴。「但只怕有人不会让我们这么好过……」 童渺渺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间他们所在的这片林子内,踏入了五名大汉,全都一脸不怀好意的诡笑。 「唉呀!老王,有没有看到那只豹子?那可是好东西。」 「那女人脚下还有个大家伙呢!看那金黄毛色也知道是珍贵猎物,咱们这一次要发了!」 「是啊!咱们手上这些野兔雉鸡,还比不上那花豹一条腿呢,哈哈哈……」 听到这些人想抢夺他们的猎物,童渺渺气呼呼地道:「喂!你们是谁?那花豹与金毛猿都是我们猎的,干你们什么事?」 第九章 闻言,其中一名大汉笑道:「你们猎的和我们猎的又有什么差别?反正最后都是我们的。」 「春猎大会有规定不会爸抢夺别人的猎物!」 童渺渺气势满点,但她那娇柔可爱的外表实在没什么威吓力,反倒把一群大汉都给逗笑了。 「我们敢抢,自然就不怕你们说出去,谁会相信一个小妞和轨裤可以猎到这些珍贵的猎物。」 「你们童渺渺还想说什么,屠深却走了过来,好整以暇地伸出手制止她,「渺渺,不必和他们啰嗦,这几个人身穿贵族服饰,照理说应该是某大家的子弟,但这京城里的年轻子弟我们都认识大半了,如今冒出这么多生脸孔,代表他们早有准备混进春猎。要知道外头可是有皇城军在场,他们能混进来必然有人接应,这些猎物能值几个钱?只怕抢猎物只是藉口,纯粹是冲着我们来的。」 屠深的分析一针见血,原本还像戏弄小虫子那般戏弄两人的五名大汉,慢慢收起了戏谵的表情。 其中一人阴沉着脸道:「看来你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窝囊,还有点小聪明嘛!」 屠深无所谓地耸耸肩,从袖里拿出太子送他的那一块宝玉。「我天生就这么聪明,我也没办法,看来你们是靠着这块玉上的味道追踪而来的吧?宫里这种手段可不少,本少爷用鼻孔想都能猜出是谁派你们来的,不就是咱们尊贵的太……」 五名大汉不让他把话说完,互视一眼,亮出刀直接扑向他。 屠深或许手无缚鸡之力,但从小缠着袓父舞刀弄枪的童渺渺可是真正的高手,她见屠深有危险,二话不说持着长弓上前格挡,勉强阻止那群大汉。 可是以弓箭做近身格斗的武器,毕竟是情急之下的反应,再加上弓没有锋刃,只能挡无法攻,且对方个个武功高强,要不是那群人只想杀死屠深,对童渺渺没有杀意,她根本不可能一次挡住这么多人。 忽然间,一名大汉使了一记虚招,骗得童渺渺身子一让,他便趁着这个机会冲过她,刀光直劈向屠深。 童渺渺惊叫一声,也不管自己还面对着好几把刀,一个回身居然朝屠深扑了过去,试图替他挡下这一刀。 屠深原本沉着的看着这一切,对于自己面临的危机,心中有数,想不到童渺渺居然来了这么一招乳燕归林,那种义无反顾的气势,令他当下失了冷静,他第一次深刻的感觉到她对他怀着多么深的情感,而他又是如何卑劣的利用着她。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几乎是本能反应,抱住童渺渺顺势往后一倒,朝着旁边滚去。 大汉一刀劈空,又转了方向劈来第二刀。 有了缓气的时候,屠深就不会让他为所欲为了,他掷出手中的宝玉,匡的一声将刀锋打歪,接着抱着童渺渺借势站起,与那持着断刀的大汉面照面。 此时,其他四名大汉全都围拢过来,却都齐齐顿了一下,因为屠深的表情太深沉,他们都被他那股可怖又慑人的气势给震住了。 哼了一声,屠深突然冷笑起来,他抓起刚好落在身旁的金毛猿屍体,朝几名大汉扔去。「想要我们的猎物,就送你们吧!只可惜你们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说完,他抱着惊魂未定的童渺渺闪入草丛之中。 五名大汉不明所以,接住了金毛猿的屍体,这才想起应该追上去,不过屠深最后留的这一手,已经让他们来不及了。 林子里的树上,突然由四面八方涌来了许多金毛猿,领头的那一只,体型甚至与大汉们不相上下,看到他们手里的屍体,金毛猿愤怒吱叫,开始往树下扔石子、树枝,有的比较健壮的,甚至直接飞扑而下,用利爪疯狂的抓那群大汉。 「啊——救命啊——我不要死在这里」」 躲在草丛里的屠深与童渺渺只听到那几名大汉的哀号,虽然时有利刃劈砍的声音,但显然寡不敌众。 许久许久,童渺渺才回过神来,此时的她还坐在屠深的怀里,只是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呆呆地看着他,那眼神彷佛很迷惑,又很陌生,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嗯?什么意思?」屠深装傻。 「我虽然单纯,但可不是笨蛋。」她回想着方才入林后的情况,又道:「你明知道太子的宝玉会被人追踪,你还带在身上,不就代表你是故意引他们过来的吗?而我们只有两个人,要抵抗那么多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你却早就想好了反击的方式,才会让我杀死那只金毛猿,对不对?金毛猿本就是群聚的动物吧,死了一只,其他只必然会来报仇!」 他深深地看着她,这一次居然没有否认。「没错,我不喜欢算计别人,但别人要算计我,我也不会乖乖的等死,反正我也杀不了太子,拿他身旁的人出出气也好。」 他虽是这么说,但方才他的一举一动及凌人气势,都在在表示他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不过面对他的反差,童渺渺没有多想,反正她一向信任他,他是不可能会害她的,所以她很自然地抓住他的手说道:「屠深,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大事?」 她凭直觉问出来的问题,又再一次令他惊讶,不过他更惊疑的是她竟然没有追问,只是很理所当然地道——「如果你要做什么大事,记得找我一起,这么刺激的事情,可别忘了我,知道吗?」 说完,她放开了他的手,离开了他的怀抱,此时林子里的声音早已平静下来,她爬到一边,小心的拨开草丛察看情况。 她骤然离开他怀中的那种空虚感,竟让屠深打了一记寒噤,感觉心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她可以不理他的,却奋不顾身扑过来救他;她待在他怀中也该是羞怯的,却表现得无比自然,彷佛她原就该在那儿一样……他第一次觉得,他其实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懂她,而且在她面前,他的意志力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刚强。 他已经不只一次被她无意识的反应给牵动心情,在她单纯心思之下,偶尔展现出来的聪慧,也往往令他眼睛一亮,他的决心,已经开始会为了她而动摇。 这不是一件好事啊……他暗自苦笑,却发现心思缜密的自己,在面对单纯的她时,竟有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在他自我检讨之际,童渺渺突然转过脸来,兴奋地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美又灿烂的笑容。「屠深,我们发财了!」 「一、二、三、四……七!总共七只金毛猿死在这里,屠深,我们这下赚死了!」童渺渺开心地数着地上金毛猿的屍体,再加上一头花豹,这样的战绩就算只有一半,也足够在春猎上大放异彩了。 至于那五名战死的大汉,她则是视而不见。虽说她是个姑娘家,不过袓父可是镇南大将军,死人她可不是没有看过,战场上的情况她也见过几次,所以就算这几名大汉血淋淋的死在那里,她也习以为常。 屠深听她这么一说,跨出了草丛,见到满目疮痍,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原只是想引来金毛猿替他杀敌,没想到鸥蚌相争,他这渔翁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既然老天都帮我们,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了,全都带回去!」他微微一笑。有什么比夺得春猎首位,更能让太子气到吐血的呢? 屠深与童渺渺砍了几棵树,做成简易的拖筏,再把金毛猿及花豹的屍体放上去,让两头马儿替他们拖回去,也幸得他们骑的马都是皇宫里的宝马,身强体壮力气大,才能拖得动这堆猎物。 出了深山,原来春猎已到尾声,他们是最后一组回来的。 太子猎到一头熊与几只獐子,已经是本次春猎的第一了,但当他们那一车子的金毛猿及花豹出现后,太子当场就被比了下去。 皇帝见到这个情况,情绪也有些复杂,太子一直没有杰出的政绩,所以压制不了百官,他把精英手下都派给了太子,就是想让太子在这次春猎时夺得第一,在群臣面前露露脸,想不到屠深居然拖了一车的金毛猿回来,让他连想作弊都没办法。 无奈之余,皇帝也只能宣布,「不愧是镇北大将军屠大庆之孙,居然猎得了本朝有史以来最丰盛的收获,象徵着本朝未来必定欣欣向荣。在此,朕将此次的首位颁发给屠深……」 「等一下!」李莫然狠得牙痒痒的,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喊了出来,「儿臣不服!」 皇帝不自觉皱起眉头。「如何不服?」 第十章 「我怀疑这几头金毛猿根本不是屠深一个人猎的!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屠深是京城第一大纨裤,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猎得如此多的猎物?」李莫然咬牙指控道。 「屠深,你怎么说?」皇帝的目光转向屠深,却意外看到屠深十分平静地立在那里,彷佛太子的指控对他没有任何杀伤力。 屠深先朝皇上一拜,才淡淡地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这就失言了,草民先请问殿下,殿下所猎到的那头大熊,还有那几只獐子,都是你一个人猎的吗?我看那头熊身上插的箭,与殿下侍卫箭筒里的箭相同,却与殿下携带的皇室用箭不同啊!」 李莫然冷哼一声,「本宫的属下猎得的猎物,自然要算本宫的!」 就等你这句话!屠深微微一笑。「那我这些金毛猿,便是我与镇南大将军童老将军的孙女童渺渺一同猎得,渺渺可以为我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童渺渺,只见她忙不迭地点头。「呃……对对对,这些猎物是我们一起猎的,这次我只是充当他的……呃,属下!所以也可以替他打猎。」 童渺渺的武艺及怪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气的,所以只要运气好一点,她要猎得如此多的猎物不无可能。 她的回答比屠深想像的还要好,他笑得更张狂了,犀利的目光直视太子,又道:「所以,我的属下打的猎物,如何不能算我的?难道只有太子才允许别人帮忙,其他人就不行?那每年春猎首位直接颁给殿下就好了,也不用浪费大家的时间精力。」 「你——」 李莫然还想辩解,但皇帝却是摇了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够了,太子你退下。」 李莫然像是挨了一道重击,却无从反击,只能摔律然的退下。 皇帝微眯起眼看向屠深,这小子仍是一副痞态,一点也不稳重,还屡屡狡辩得逞,足见这家伙有些小聪明,却难登大雅之堂,不过为了皇室的威严,为了太子未来的路,即使是一小块凸起的石子,他也会将它抹去。 对于屠深的处置,皇帝心中已有定计,他向百官宣布道:「本次春猎第一,屠深!屠深此后受封逍遥侯,封地为林西北州及林西南州两州之地,屠深,你可有意见?」 闻言,李莫然突然不生气了,还阴沉地笑了起来,其他官员也像看热闹一样,露出了几丝讥讽。谁不知道那两州虽然土地丰沃,但两州之间那块密林,可是山匪盘据之地,数年来没有人能够成功剿匪,导致两州完全发展不起来,算是贫困之地。 不过屠深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还笑嘻嘻地谢恩,把这个逍遥侯的位置先拿到手。 「林西北州和林西南州很好啊,我家老头……噢不,我袓父老说我没出息,也不会去拿个功名,现在还有个逍遥侯的名号,草民……噢不,微臣已经很满足了,谢主隆恩。」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屠深居然就成了个官,虽然没什么实权,更像是个笑话,但至少在场的许多小官已经不能与他相提并论了。 但那逍遥侯的地位不过是个引子,皇帝清了清喉咙,又道:「屠深,如今你贵为王侯,也该有些建树,才对得起盛隆王朝对你的栽培,既然你夺得春猎第一,代表你有本事,近日云王调查长生教一事遇到了瓶颈,朕便派你接手,由云王协助,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勿枉勿纵!若能成功剿灭长生教,朕另有赏赐。」 听到这个命令,屠深心头一沉,脸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谢皇上!微臣会努力办成的!」 皇上很明显因为太子的关系,对他有了芥蒂,哪里有可能又给了他一份会立功的差事?可想而知,剿灭长生教绝不是一份优差,更可能是一条黄泉路,但皇上又如何有把握他必会死在剿灭长生教一役之中?除非他有控制长生教的手段…… 屠深越想,一股寒意渗透了全身,长生教必然与皇家有关!那他父母的死就更是蹊跷了……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童渺渺,突然跪了下来,对着皇上说道:「民女斗胆,请求皇上让民女与屠……与逍遥侯一起剿灭长生教!」 「小不点,你……」屠深心一惊,没想到她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童渺渺知道屠深并不能决定什么,她依旧坚定地望着皇上。「皇上,逍遥侯此次能猎到这么多猎物,大多是靠他的……呃,聪明才智,但真正出手的还是民女,能夺得春猎第一,民女与有荣焉,更证明了民女与逍遥侯的搭配天衣无缝,希望皇上能答应民女的要求。」 皇帝精得跟鬼似的,一看到屠深因为童渺渺的话,第一次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他反而定下了心,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朕就答应你,你定要好好协助逍遥侯。」 【第四章】 春猎结束后没几日,屠深便带着圣旨找上了李观澜。 李观澜已经调查了这么久,要他交出权力自然不愿,但屠深用他过世的父母与邪教不共戴天的大义,唬得李观澜一愣一愣的,自动交出了主导权。 除此之外,李观澜还大义凛然的将自己这阵子的发现告诉了屠深,许多涉案的人都去过京城里的通天观,李观澜己多次试探通天观,但一无所获,但越正常就越古怪,他害怕长生教又开始利用通天观暗中吸纳教徒,因此他建议屠深可以从通天观开始调查。 屠深不置可否,反正剿灭的军权已经在他手上,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于是三日的阅兵后,他消失了几天,之后再出现,他立刻下了一道命令——全体出征。然而在出征的前一日,却来了一个令屠深感到意外,却又意料中的人。 「屠深!屠深!你终于出现了!」童渺渺进到屠府,就像逛大街似的,直直来到屠深的房门外,但可能因为太过激动,她敲门时力道没有拿捏好,居然一掌把门板给劈飞,然后她就与门内的屠深面面相觑,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呐呐的道:「呃……我不是故意的。」她快速收回手,葱白的指头可怜兮兮的在胸前绞着,看上去我见犹怜,连钢铁都要被她化为绕指柔。 屠深清俊的脸抽搐了两下,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你怎么来了?」 听到他不追究门的问题,她马上目光一亮,进门后就是劈里啪啦的抱怨,「你都不知道,你消失了好几天,我都快被小王爷烦死了!他天天问你剿邪教的进展,问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嘛!我也很想找你啊……」 「我这几日只是为了出征做准备。」他轻描淡写的解释。 「我就知道!我也跟小王爷说你这一回是要干大事,行事自然秘密些。」童渺渺点了点头,接着突然一脸娇羞地望着他。「所以待你回来,下令要出征时,我就第一时间赶来了,你千万不要拒绝我!」 「我拒绝你什么……」她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屠深一头雾水,他正想细问,却看到她居然开始解自己的外衣,一个衣扣接一个衣扣,看得他胆颤心惊。「你……你想干什么?」随着她的衣襟越来越敞开,他越是浮想联翩。 这小不点该不会认为此次征途万难,她要前来献身吧? 前不久他才在春猎时抱过她,对她窈窕的身段可是记忆犹新,她身上还有一股暖香,不时刺激着他,让他心猿意马,意志动摇。 她再解开一颗扣子,会不会就看到她的肚兜了?不知道是什么颜色?肚兜底下的春光,又将会是如何的一番美景?凝脂白玉般的肌肤,水润丰盈的酥胸,不盈一握的细他平时将真实情绪藏得极深,可如今她只是解几颗扣子,就完全瓦解了他的理智,让他,向的冷静都成了一团烂泥。 原来自己面对她居然这么没有自制力,以往他那些青楼妓院真是白去了。 就在他呆呆的看着她时,童渺渺突然停下动作,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就是这个,你看到了吗?」 屠深吞了口口水,有些艰涩的回道;「看不到。」 「怎么会看不到呢?」她又解开几个扣子,殊不知这个动作都快让他流鼻血了,她又指着自己的胸口问道:「看到了吗?」 「你再解开几颗扣子,我就能看到了。」他煞有其事地直点头,渴望的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唉哟,我直接脱下来给你看好了。」童渺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居然开始解自己穿在里头的那件「衣服」。 第十一章 「脱……脱下来?小不点你要斟酌,咱们现在房间可是没有门啊……」屠深相信此刻是自己这一辈子心跳得最快的时候,他很期待接下来能看到什么,但理智也告诉他,他若是真敢看,对门的童涛山不拿把关刀砍死他,他那亲袓父也绝对不会饶过他。 但这小不点是自己送上门的,不吃不是太可惜了吗?可是吃了,又违背他的心意,他对她的好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一阵几乎让理智错乱的自我质疑之中,童渺渺已经将里头的「衣服」解下了,她又把扣子一颗颗扣回来,屠深的情绪也慢慢沉淀下来,对她突然的收手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待整理好衣裳,她举起方才脱下的东西,说道:「就是这个!天蚕丝内甲!此去征途危机重重,你又不谙武艺,这天蚕丝内甲是我袓父在我及笄时送我的,现在借给你穿,危急的时候可以救你一命。」 他一呆。「天……天蚕丝内甲?你方才解扣子,是为了脱这玩意儿?」 「是啊!」童渺渺认真地点点头。 「你不是来我这里……献……献那个什么……」 「是啊!」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又让他呼吸一室,可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整个人都虚了,「我来献宝啊!天蚕丝内甲,有钱都求不到呢!你袓父应该没有给过你吧?你快点穿上吧!」 献宝……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误会了,身为男人的可悲天性啊…… 屠深突然觉得自己被她耍了一遭,有点想哭又觉得好笑,简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他拿过内甲端详,上头除了她的体温,还传来阵阵幽香,他感觉到体内的情慾又开始蠢蠢欲动,更是无言以对。 「放心,只是借你,我袓父不会说什么的!」童渺渺见他有所迟疑,又从手上解下了一个手环。「是不是觉得不够?这个也借你好了,里头装着血见封喉的毒针,拿来偷袭敌人,百发百中!对了对了,还有这个!」她这次在鞋子上剥了几下,居然取出一块鞋底,上头放着一把隐密的匕首。「这个可以装在你的鞋子下,用力一踩,匕首就会出现,保证让敌人防不胜防……你怎么不说话?这些装备你觉得不够吗?我还有……」 她还想再把自己身上的宝贝拿出来,却被屠深阻止了。 「看来你过去对我还真是手下留情了,要是以前你揍我的时候,这些暗器全出,我哪还能看得到今天的太阳啊!」他啼笑皆非地道:「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容易死吗?」 「你不会武功,自然容易死,上回春猎你就差点被宰了,而且引来金毛猿那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万一这次又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该怎么办?」童渺渺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皇上答应我和你一起办案,所以这次出征我也会去,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你……」屠深手里拿着她的内甲和其他暗器,心中的激荡难以言喻。 小不点一心一意为了他着想,但是他不但没有为她设想,还把她卷入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危险之中,相较之下,他真不是个男人。 「这些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屠深坦然收下,因为这是她的心意,他太了解她了,若是不拿,只怕她也不会收回去。 「那就这样了。明日你寅时就要出发,对吧?我会准时到的!」童渺渺朝他挥了挥手,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然而她留给屠深的,不仅仅是那些暗器内甲,还有满满的感怀,他看着她背影的目光也更加幽深了,他轻声低喃道:「小不点,我也会保护你的。」 本以为屠深三日的阅兵,大规模的出兵,是要直接去剿了通天观,李观澜虽讶异他的大胆,却也钦佩他的大刀阔斧,然而当大队兵马越过了通天观,直直出了荣华城,到最后不知所踪,李观澜的脸都绿了。 他连忙又派出私兵追踪屠深的行踪,毕竟百人裸奔的回忆历历在目,天知道这个纨裤手上有了兵权,会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他虽然奉旨将兵权交出去,但他仍有监督的责任,而且他身为盛隆王朝的小王爷,也不允许屠深乱搞。 三日后,李观澜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书云屠深带着兵马到了他的领地林西南州,接着一路向北,进入林西南北两州中间那块密林了。 李观澜心一凉,这家伙该不会公器私用,拿着欲剿灭长生教的兵马,去剿山匪了吧? 越想越坐不住,李观澜立刻备好马匹行囊,带着一队私兵直奔林西南州。 此时天气已渐渐入夏,稍动一下就让人满身大汗,极不舒服,由于林西南北两州算是边陲之地,官道并不相连,还得走些小路,因此越行人声越少,到最后还得穿过茂密的丛林,林内潮湿气闷,耳边只闻虫鸣鸟叫,扰得人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进了林西南州,李观澜至侯爷府问明了屠深的去向,果真是带兵上山剿匪了,气得他顾不得军情,领着私兵直奔山匪所在的密林而去。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听到兵器相接、厮杀之声,他选了一个制高点远远望去,看到的景象让他真不知该难过还是高兴。 过去盛隆王朝不是没有派兵来剿匪,但山匪了解山势,行踪飘忽,朝廷的军队不仅追不上,还屡屡被偷袭,无功而返,如今李观澜却看到山匪几乎倾巢而出与朝廷兵马战斗,那群乌合之众自然比不上正规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他不需要问屠深是怎么让山匪聚在一起的,因为他已经看到黑了一半的山头,除了用火攻,逼得山匪往朝廷兵马的方向撤退,还会有其他的办法吗?以前朝廷带兵的将领不敢用这个方法,怕山火一起便收不住,屠深倒是好胆色。 而且一眼望去,山匪败迹己定,杀得最起劲的队伍,领头的似乎是个女人……不就是童渺渺那个怪力女吗?但见她一刀挥去,必定至少有四、五个山匪被打下马,她玉腿随便一踹,比她还大两倍的大汉便飞到了树干上,撞得生死不知。 不过即使成功剿了匪,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李观澜最后终于看到屠深,他穿着一身戎服,有模有样的指挥着兵马,他便由战场周边小心的过去,终于与屠深碰上面。 当屠深看到一脸铁青的李观澜,却像是看到老朋友似的,居然咧开笑脸,打起招呼来,「小王爷你也来啦!我就说今早喜鹊啼个不停,必然有喜事发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李观澜一听差点没吐血,这旁边还在打仗,屠深居然像跟街坊邻居寒暄一般跟他聊天!他表情声音一沉,问道:「屠深,你为何没有去调查通天观?」 「为什么我要去调查通天观?」屠深一脸迷糊地抓了抓鼻子。「我觉得通天观没问题啊!」 「本王和你说过,那些涉案官员几乎都去过通天观……」 「王爷,你去过通天观吗?」屠深反问。 「那是当然!」李观澜冷哼一声,他可是很认真在调查。 「那你是不是也涉案了?」 「我……岂有此理!本王的清白岂是你可以诬蔑……」 「那不就得了?通天观香火鼎盛,要是去过的都有嫌疑,我要查到何年何月?」屠深不以为意的又把眼光放到了战场上。「喂喂喂,那个谁,叫左翼的军队可以突破了,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右翼的将领叫什么去了……王副将还李副将,让他带人往中间挤嘛,不敢进去是怕弄脏把衣服吗?」 李观澜见屠深居然不把自己当一回事,顿时怒火高炽,不过他硬生生忍住了,换了个话题又问:「屠深,本王再问你,你凭什么用朝廷拨给我们剿灭邪教的军队,拿来剿灭你领地的山匪?这不是以公谋私吗?」 屠深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我怀疑山匪与长生教有勾结,不行吗?」 「你可有山匪与邪教勾结的证据?」李观澜进一步质问。 「你可有山匪与邪教没有勾结的证据?」屠深反问。 「我怀疑他们勾结,所以我剿匪,这不需要证据,反正剿匪也是大快人心的事,一石二鸟!倒是小王爷你一心想阻止,难道你是他们的同夥?」屠深四两拨千斤的把问题丢回到李观澜头上。 他这般无赖的模样,气得李观澜脸红脖子粗。「你、你……强词夺理!」李观澜指着他,却连话都说不好。 幸躬这个小王爷还年轻,只到而立之年,要是换了个知天命的老头,只怕会被屠深当场气死。 第十二章 「我有理,所以可以夺。小王爷,现在剿匪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你再继续和我这个主帅罗哩啰嗦的,万一延误了军情,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喔!」屠深仍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战场。「我看,小王爷你就和我一起拚他娘的,说不定能立个功呢!」 李观澜气得浑身发抖,死瞪着他,却无从辩驳。 的确,依王朝律例,贻误军机者,杀无赦,而且剿匪即使名不正言不顺,却也是大事。 就在这时,天外突然飞来一样东西,直直落入李观澜怀中,他本能的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断肢处仍流着血,手指甚至还会一下一下的抽动。 平时养尊处优的王爷,即使看过血腥的杀戮场面,却也没有直接碰到过,他惨叫一声,把断手往地上一扔,便连滚带爬的逃得离战场老远,扶着树干去吐了。 屠深有些傻眼的看着天外飞来的断手,只觉得巧合得荒谬,倒也不感到害怕。不多时,童渺渺从旁边走了过来,露出可爱的得逞笑意。「屠深,我算得很准吧,我看你和小王爷交谈,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了,只好就这么手起刀落——」她比了一个切菜的手势。 「就替你赶走啰嗦的小王爷啦!嘿嘿嘿……」 原来她是故意的!屠深哭笑不得地道:「是很准,不过你这方法也太……」 「太客气了,对吧?我本来是想送给小王爷一颗人头的,不过情况紧急,对方的角度又不配合,只能切断对方的一只手,真可惜啊……」 他的笑容都僵了,你要砍人家的头,还要人家配合你的角度,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这次战役她的确帮了大忙,她坚持要上场剿匪,他心知拗不过她,便将武功高强的将领都安排在她身旁接应她,但到了后来,她接应、帮忙别人的次数还多得多,甚至屡次救下了濒危的兵士。 她比他以为的更为栗焊、勇猛,而且更机智。 其实他本来不想带她来的,但如今他却发现,少了她不行。 「小不点,你做得很好!」屠深望着她,眼光不由自主地放柔,杀敌杀得一身狼狈的她,在他眼中,比那日淡妆华服出现,更加美丽夺目。 「哈!我就说嘛!好了,这场剿匪也快到尾声了,是时候去清点收获了,我去也!」 童渺渺像是没有一刻静得下来,又兴冲冲地提着刀回到战场上去了。 屠深温柔的目光,也随着她的离去,变得沉静,甚至有些阴翳。「小不点,等你知道我做这一切真正的目的,你还会如此不顾一切的支持我吗……」 一场成功的剿匪,让李观澜吃了一个大闷亏,他只能坚持屠深必须把朝廷的大军带回京都,不可留在林西南北两州,否则万一屠深又拿这些兵马想打谁就打谁,只要戴上一顶邪教的大帽子,不成了屠深这逍遥侯的私兵? 屠深也很干脆,剿完匪后,到了自己的逍遥侯府交代了一些事,便和童渺渺领军,跟着李观澜回京都,由于李观澜全程监视着,屠深及童渺渺也出奇的乖,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了荣华城。 只不过李观澜还来不及与屠深讨论接下来该如何查探长生教的情况,屠深又搞出了一件大事。 才回到京都没两天,屠深又像是故态复萌,开始流连烟花赌坊,更夸张的是,这一次他锁定了暗巷里规模庞大、布置富丽堂皇的天马赌场,身边居然还带着童渺渺。 天马赌场的门面并不起眼,但熟门熟路的人都知道,在京都想赌,若不去天马赌场等于没赌过,天马赌场不仅仅赌的花招包罗万象,有钱的客人甚至可以自己发明指定赌博的方式,不让尽兴不给回,而且保证童叟无欺不威逼,赌累了还有包厢可以休息,有美貌的婢女替赌客按摩,有免费的美食可以吃,就算饱暖思淫慾,赌场也会为客人叫来恰红院的各色红牌。 这样的地方,自然让京都内稍微有点钱又爱赌的纨裤子弟们趋之若鹜,而且听说天马赌场背后还有皇家的人支持,所以从没出过乱子,大夥儿也就放心的来玩。 屠深为京城纨裤之首,天马赌场当然没少来过,但他今天带着童渺渺,那就很稀奇了。 他大马金刀的一进门,立刻像个暴发户般,掏出满怀的银票,塞到童渺渺手中,接着豪气地大声道:「渺渺,你随便玩,今天都算本侯爷的!」 童渺渺乐得眼儿都眯了,那副娇模样让赌场里的男客心都少跳了一拍。「好好好,我从来没有赌过呢!袓父不让我来这儿,说都是骗人的,我偏要试试看!」 赌场的总管看到了大肥羊,马上笑吟吟地迎了过来。「屠侯爷、童姑娘,今儿个是吹什么风,将两位贵客吹来发财了呀?」 「嘿嘿,刘总管,今儿个我带渺渺来开开眼界,你带她四处溜溜,她是个生手,你可别坑了她。」屠深斜睨了刘总管一眼。 「那当然那当然,新手第一次赌,通常都是大杀四方的!见童姑娘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必然也是赢钱的分。」刘总管搓着手,逢迎讨好的笑道。 「那渺渺就交给你了,刘总管,你可别忘了她的袓父是谁,你得好好伺候着,这位姑奶奶可不好惹,万一让她不开心,你们就……嘿嘿……」屠深语带深意地道。 刘总管一边连声应好,一边领着童渺渺离开了,屠深则是大摇大摆的在赌场里晃悠了起来,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他不知道晃到哪儿去了。 童渺渺环视赌场一圏,只觉得眼花撩乱,她随意走向一个赌大小的地方,指着桌面道:「就赌这个了,怎么玩?」 刘总管眉开眼笑地替她仔细介绍,话都还没说到一半,便被她不耐烦地打断,「我明白了,不就压注嘛!你说得那么复杂做什么。」她白了他一眼,便把专注力全放在赌桌上。 刘总管早已替她把银票换成筹码,她随手取了几个,算起来价值也要上千两的筹码,待庄家摇完骰盅,二话不说就押在豹子上。 「这……」刘总管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通常遇到新手,他们赌场习惯先让对方赢几场,等对方有了信心,再来宰肥羊,但这童渺渺显然不按牌理出牌。「童姑娘,要不赌得保守点?」 「这个赌率最大,不是吗?如果中了,一次就赚大了!」童渺渺却自有自己的一套。 待赌盅一开,却开出了二、三、五,童渺渺一眨眼就输了几千两,让她娇俏的面容一沉。「不玩这个了,一点都不好玩!你们赌坊怎么专臝别人的钱?该不会骗人的吧?玩别的!」她哼了一声,抱着筹码往其他赌桌走去。 刘总管苦笑着连忙跟上,天知道他多么想让她赢,但她根本不听别人说话啊! 这一回,童渺渺来到赌天九牌的地方,这次她根本不等刘总管介绍,直接把筹码扔了出去,待到牌发到她面前,滩开见真章的时候,只见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啊!我臝了! 我比较多点数!快赔钱!快!」 刘总管陪着笑脸道:「童姑娘,这不是比点数多的呀!其实你输了,你这副牌是最小的……」 童渺渺勃然大怒。「什么?我又输了?你们该不会是欺我不懂,故意想赢我的钱吧?」 刘总管的冷汗再也克制不住流了下来。「不敢不敢,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乍心么可能故意赢童姑娘的钱呢,只是……唉,童姑娘确实输了啊。」 童渺渺表情阴沉地望着他,脾气似乎在爆发的边缘,不过她终究是忍住了,一言不发的到了第三个赌场。 这个赌场赌的倒是特别,是斗総蟀。在小小的斗场里,其中一只浑身金黄,脚带黑缘,看起来神勇非常;另一只体型较大,浑身翠绿,张牙舞爪。 「哼!这还用看吗,肯定是大的赢!」童渺渺这次索性把数十万两的筹码全押在那只翠绿色的蟋蟀上。「我全下了,一次把你赢回来,要是再输,肯定就是你们赌场骗人!」 刘总管这下子哭的心情都有了。「童……童姑娘,你不再多考虑考虑吗?」 他一眼就看出那只翠绿色的蟋蟀根本只是中看不中用,但她一副下决定心死不回头的样子,他也只能求神佛保佑,让那大蟋蟀发威一次,否则童姑奶奶看来娇弱,但谁不知道她使起性子来,那天生怪力谁挡得住啊?更别说她背后的靠山可是镇南大将军,若再加上屠深的靠山,南北大将军一起来,只怕天马赌场背后那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啊! 第十三章 在赌场里当总管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希望赌场大输特输,拜托老天爷让童姑奶奶臝那么一次吧! 两只蟋摔开打没多久,那只翠绿色的大蟋蟀便兵败如山倒,没三两下就翻过了身,还被咬断了脚,动都不动,刘总管根本不敢看童渺渺的表情,因为不必看也知道,肯定全黑了。 童渺渺望着金黄色的蟋蟀兀自跳着,像是在耀武扬威似的,她怒哼了一声,居然伸出手来,把放在桌上的斗场打翻,发出砰然巨响,吓得人声鼎沸的赌场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光都看向这里来。 「童姑娘,你……」刘总管倒抽了口气。 童渺渺才不管他要说什么,她甩着手直往赌场外走去,经过一桌就掀一桌,连赌场里的保镳都来不及阻拦……正确来说,就算来得及挡在她面前的,也被她轻轻松松一掌劈飞,根本没有人是她的对手,眨眼间赌场里已是一片混乱。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闹场——」刘总管这时候也顾不得童渺渺的靠山是谁了,大声嚷嚷起来。毕竟这赌场里贵客不少,要是得罪了,卖了他全家他也赔不起啊! 听到刘总管的叫嚷,果然很快的赌场就被人围了起来,但刘总管定睛一看,围场的全都是官兵,带头的还是屠深,而保护赌场的人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屠深威风凛凛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童渺渺今天来就是刻意来捣乱的,所以她也正气凛然地回道:「这间赌场骗人!我亲眼所见!」 「好,既然如此,那就抄了!」屠深手一挥,官兵们二话不说,上前逮人的逮人,收取证物的收取证物,整个赌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屠侯爷,这会不会太过分了?」刘总管被押住,方才那毕恭毕敬的模样也消失了,老脸阴沉着。「你可要知道,我们天马赌场背后的主子是谁……」 「是谁?你叫他出来啊!」屠深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 「你……」刘总管顿时哑了声,他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吗? 这根本是个众所皆知的秘密,天马赌场背后的主子,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啊,但是太子身分尊贵又敏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来赌的人大多也心照不宣,反而因为有太子爷镇着,在这天马赌场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许多污秽肮脏的事儿也藉此管道交流,如今被屠深这么一抄,刘总管简直有苦说不出。 「说不出来,那就抄了。」屠深不在乎地转头,对着童渺渺道:「渺渺,我拿下这间天马赌坊,以后你想来就来,只要你来赌,包准你赢,好不好?」 「太好了!」童渺渺虽然「奉命捣乱」,但他对她的宠溺,也在这句话中不经意的表露出来,令她心花怒放,忘情地上前搂住他,往他脸颊亲了一下。 就这么蜻蜓点水的一吻,让屠深彻底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童渺渺这也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一下子面泛霞光,不知所措。 刚才那样的亲密接触,两人都感受到一种像是胸口瞬间爆开的威力,到现在心都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着,未能平息下来。 「那个……我高兴的时候……都这么亲我袓父的嘛……」童渺渺忸怩地别过身去,根本不敢看他。 屠深本能的摸了摸方才被她亲的地方,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若仔细分辨,不难看出其中掺杂着一丝柔情。 很快的,赌场里该抓的抓、该放的放、该封的封,一切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毕,可李观澜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天马赌场的大门外,脸色一片阴霾,比上回快马冲到林西南北州还凝重。 「屠深!你又在乱搞什么?」李观澜听到大军又被调动,而且还是去抄赌场,当下差点没把自己正在读的书给撕了,果然他赶来一看,赌场早就被抄得乱七八糟了。 「欸,小王爷,你有所不知,这赌场骗人的啊,我怀疑它与长生教有关,用赌债控制人心,连忙前来抄拿。」屠深摆出一副劳心又劳力的表情,还用手捶了捶肩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啊!」 童渺渺也在旁边搭腔道:「对啊,小王爷,这家赌场真的会骗人,骗了我几十万两呢!」 「你、你们……」输钱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哪里有输了就抄人赌场的事?李观澜咬牙切齿道:「你们根本就是自肥!屠深,你太无耻了!童渺渺,你为何又要助村为虐?你这么做,将镇南大将军的颜面置于何地?」 光说她也就罢了,说到她袓父,小姑娘全身的刺都张了开来。「小王爷,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奉圣旨协助逍遥侯办案,自然要鼎力相助,你到底有没有带过兵啊?难道不知道军中一切都以主帅说的为主?逍遥侯认为天马赌场有疑,难道我们属下可以怀疑不去做? 如果人人都来质疑主帅的权威,那此军必败,还打个屁啊!」 屠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不点真有急智,不愧他如此疼爱她啊!他本能的想着,却忽略了从小被她揍到大,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疼宠她的心思。 这番话可不是屠深教她的,而是童涛山教导她的,用在这个地方根本不伦不类,却有效地打得李观澜欲辩无言。的确,是他亲手将兵权交给了屠深,屠深就是主帅,若主帅说的话他也不遵,军令无法上行下效,只有败途,而这失败的因素,就是他这个小王爷! 可是……可是问题是,屠深从接下兵权到目前为止做的每一件事,他没有一件认同的啊! 他索性把心一横,快刀斩乱麻地道:「辩歪理,我说不过你们,但最近这几次出兵都太荒谬了,我会请求皇上让我把剿灭长生教的军权给收回来!」 屠深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想收回?」 「没错!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李观澜坚决地道。 倒是个正直的人啊……屠深深沉一笑,滩了傩手,扔给李观澜一个东西。「拿去,这是兵符,你要收回去就收回去吧!」 什么?这么容易?李观澜难以置信地望着屠深,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手里的兵符有些烫手,难道其中有诈? 「既然权力交还给你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听你的,不听我的。渺渺,我们走。」屠深笑嘻嘻地带着童渺渺离开。 「屠深,你把权力交回去了,那以后我就不能大闹了,这次闹赌场真好玩!」 「小不点,跟着本侯爷呢,随时有你好玩的……」 听到这样的对话,李观澜的脸都青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那两个道德败坏的富三代,然而待他注意力回到赌场后,却发现军队在他得回兵符后,整齐地立在他前面,方才抓的人、收缴的东西等等,全数不见。 「你们……你们刚刚不是还在查抄天马赌场,怎么全列队了?」李观澜困惑地问。 一名副将站了出来,雄纠纠气昂昂地道:「启禀小王爷,屠侯爷先前已经吩咐过,若有一天他被迫交出兵符,他所下的命令即刻失效,所以我们立刻停止查抄的工作,听候小王爷安排。」 李观澜的俊脸抽动了起来。「那天马赌场的东西呢?」 副将一板一眼的回道:「启禀小王爷,属下不、知、道!」 这字字句句像是狠狠的几棒槌打在李观澜头上,让他头痛得差点没晕过去。 【第五章】 天马赌场在一夕之间被抄了,关门大吉,可是过了半个月,原址又出现一间新的「逍遥赌场」,玩乐的方式和以前天马赌场没什么差别,甚至更敢玩、更方便,私下还与京都里吃喝玩乐有关的几大店家联合起来,除了赌博本业,要吃什么美食、要抱什么美女,只要上一趟逍遥赌场,就能满足所有需求。 虽然这等高档赌场重新开业的消息只在富贵人家之间传开,但很快的生意变得火红,不过幕后老板不知是谁,更替新的逍遥赌场添了一股神秘气息。 然而有人喜,便有人怒,原本天马赌场背后的东家李莫然,听到自己的赌场被抄了,原是不以为意地让内侍去吩咐,自以为随手便可解决这件事,可是不久后听说是屠深带人抄的,还冠上了与邪教勾结的大帽子,他反而不好出面了。 屠深这个人不可以以常理论断,他怕自己硬要插手,很有可能会被屠深诬赖,更别说屠深抓准了皇家爱面子的特点,他根本不可能明着出来承认天马赌场是他出资的,否则堂堂太子开赌场,传出来笑掉别人的大牙,何况父皇原就对他不太满意,如果他再不谨言慎行,只怕丢了这东宫之位都有可能。 第十四章 被屠深摆了这么一道,即使他气得差点把整座东宫砸烂、差点把服侍他的宫女掐死,他也只能把这口怨气硬生生给吞下去。 很好、很好,屠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真当他没有办法治他?一个小小的逍遥侯,他还没看在眼里! 于是,当晚几名黑衣人默默潜入屠府,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在清晨太阳出来前,只听到屠深的一声惨叫,接着便是屠大庆震怒的声音。 屠深被行刺了! 如果屠深只是个普通百姓,被刺也就被刺了,但他袓父可是国之支柱镇北大将军,他本身也有逍遥侯的爵位,这下在京都重地被刺,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屠大庆表示孙子在剿灭邪教一事上不遗余力,如今只怕引来了长生教余孽的报复,气得他早朝无限期告假,打算亲自出手捉捕嫌犯。 皇帝自然也下令撤查,包含京军统领、京都知府等失职将官严重惩处,一时之间京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只是不管这天下人对于屠深被行刺一事有什么反应,没有人的紧张及惊吓能大得过童渺渺! 得到消息的那一天,她便急急忙忙赶到屠府要去看看屠深,想不到因为屠大庆震怒,封锁了整个屠府,连一只苍蝇都不得进入,因此以往进屠府像进自己厨房的她,也第一次吃了闭门羹。 不过她岂是一扇门就挡得住的人?等了超过十天,她再也受不了,偷偷潜入屠府。 「少爷又不见了,你们说他跑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逍遥赌场啦!其实少爷根本没有外头说得那么严重,只是拿这个当藉口天天去赌场玩,所以老将军才会那么生气啊……」 听到这段对话,童渺渺脸都绿了,原来这阵子对屠深的担心都是白费力气,他老兄早就跑到赌场里头逍遥,而且还不告诉她。 她一直以为两人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他无论做什么都会带着她,但现在看来,显然只是她自作多情。 不知道是伤心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童渺渺的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最后她一咬牙,身子又翻出了屠府,直直往逍遥赌场奔去。 她一定要问清楚她在屠深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难道他不知道她会替他担心、替他难过?难道他真的不顾她的心情,自顾自的玩乐,明知道她在找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他是这么薄情的人,因为不管以前他再怎么混帐、再怎么轨裤,却从没伤害过她,她总是窃喜的认为自己在他心中地位不同,然而今日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好像……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带着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童渺渺来到了逍遥赌场。自从天马赌场被抄没后,她没有再来过,如今她真有种如梦一场的感觉,眼前的人来人往,彷佛都是梦里的一个场景,好不真实。 「嗅?这不是童姑娘吗?」刘总管眼明手快的走了过来,或许是新东家看他机伶,将人留了下来。 他不明白这姑奶奶怎么这时候找上门来,不过他仍硬着头皮上来挡,侯爷可是正在做重要的事情啊! 「我要找屠深!」童渺渺直接说明来意。 「侯爷他……呃……他不在……」 「我知道他在这里,你不必说谎。他不愿意见我,是想瞒我什么?」她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找。」 说完,她也懒得理会刘总管了,自顾自的在赌场里找起来,而且专往人多的地方去,一下子弄得鸡飞狗跳,让刘总管一边要圆事,一边还要拦她,忙得不可开交。 刘总管实在没法子了,只好请来赌场的保镳暂时挡一下这位姑奶奶,他连忙进去通报。 想不到童渺渺没两下就将人放倒,接着往赌场的深处找去,最后在一间密闭的房间外,她玲住了刘总管的领子,瞬间制住了他,接着,她听到屠深的声音自房间里头传来「没办法,五位童将军,愿赌要服输啊!今日又不是我屠深拜托你们赌,也不是我拿自己的妹妹当赌注,若是你们想赖帐,我只能跟童老将军讨钱去了……」 「不行啊!你把这件事告诉袓父,不等于要我们死吗?」 「要是袓父知道我们把小妹都输掉了,一定会宰了我们!」 「屠深,好歹我们也当邻居这么多年了,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童渺渺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五个哥哥居然也来赌?!而且听他们这么说,似乎他们赌输了,赌注还是……她! 「想把小不点的卖身契赎回去也行。」屠深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只要你们把三百五十万两黄金的赌债还清了,这张卖身契就二话不说还给你们,我还能保证不说出去。」 「三百五十万两黄金……怎么可能付得出来?要是白银我们还能想想办法……这下死定了……」 砰!童渺渺不知怎么松开了手,刘总管一屁股落到地上,摔得头昏眼花,他摸着脖子挣扎着站起身,想不到自己居然跟着她一起听到了这天大的秘辛,不由得胆颤心惊,小心翼翼地往她看了一眼。 这不看则已,一看,却发现她竟是一脸哀戚,眼眶儿渐渐泛红,与刚才打人时的气势完全相反,连他这老人家看了都忍不住感到心疼。 屠侯爷这次……真的做得过分了啊!此时,房内的屠深下了最后通牒,「既然黄金还不出来,那就送客了,等哪天你们凑出钱来,小不点的卖身契就还给你们。呵呵呵,想不到想不到,连小不点都让本侯爷臝了过来,你们说,我要拿她做什么好呢?」这番话说得很坏、很下流、很无耻,似乎完全不怕伤了谁的心。 房门随着话声被打开来,童家五兄弟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无预警地看到妹妹就站在门口,全吓得不知所措。 而最后出来的屠深则是不满他们高头大马的还堵在前面,出声赶人道:「让让、让让,你们见鬼了吗?全堵在这里做什么……小不点!」 他的表情变化更是精彩,原本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却在看到童渺渺时完全僵硬,最后化为凝重,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看到她哭了。 从她长大懂事之后,不管她再怎么被童涛山操练,不管她再怎么与人打架受伤,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现在她却是面容恍惚,挂着满脸的泪水。 不用问也知道,她什么都听到了,她被自己的哥哥当成了赌注,输给了屠深,而依照她对屠深的了解,这一定是屠深设的局,就是为了让她五个傻乎乎的哥哥中计,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她不想追究,她只知道,自己只是他的赌注之一。 原来她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屠深怔愣地望着她,平时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彷佛上了锁,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说,她的突然出现真的吓到他了,让他难得的手足无措起来。 「渺渺,你怎么会在这里?」好不容易,他硬是挤出这几个字。 童渺渺只是沉默不语,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那空洞的表情彷佛失了灵魂般,让屠深益发的紧张起来。 「我、我可以解释的……」他绕到了她面前,顾不得在场还有旁人在,「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然而童渺渺却是动也不动,甚至连哭泣都不发出一点声音,屠深从没看过这样的她,她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甚至连她的人,碰一下,他都觉得有罪恶感。 旁边的童家五兄弟更不用说,光是童渺渺哭了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们以死谢罪。 童必知小心翼翼地道:「渺渺,别哭,哥哥是被这家伙陷害,我们会解决的,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童必勇也帮腔道:「对对对,我们回家,明天就过去屠府和他绝交!」 他话说完,童必乎的手就拉上了童渺渺的手臂,像是硬要把人带走。 然而屠深怎么可能让她如此离去?他上前一步拦住,不知用什么手段居然让童必乎放了手。 「你们都离开,我有话和渺渺说。」 刘掌柜的一听,聪明地先溜走了,但童家五兄弟可没这么好说话,一个个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还不都是你!怎么?你欠打吗?我们欠你钱可不代表不能打你!」童必近一个拳头在屠深面前挥呀挥的威吓。 第十五章 屠深的心情与本事一向掩埋得很深,表现在外人面前的大多是假象,但今天他不想掩饰了,森然地瞪着童家五兄弟,冷冷地道:「滚!」 说完,他一手抓一个,居然轻而易举地把人丢了出去,童家兄弟甚至来不及反应。直到五个人都飞离了房间,只见房门一关,他们再也听不到小房间里的动静。 童家五兄弟全傻眼了。这是屠深?他竟然有如此凛然的气势与高深的功夫,让他五人毫不挣扎的就被扔出来?那他以前被他们兄弟围殴,难道全都是装的? 而房内的童渺渺却是心头微震,终于正眼看向屠深。 此时的屠深背对着她,浑身紧绷,双手握拳,像在极度忍耐着什么。他看起来很压抑、很痛苦、很深沉,光是那彷佛背负着全天下重担的狼狈模样,居然让她有一瞬间的迷惘。 待屠深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眼光又是那般的温柔,好像刚才他的发缬只是一场骤雨,在她面前,他永远不会失控。 因为他亏欠她、愧对她,但同时也爱护她,所以伤了她的心,他绝对不会好受,即使这是计划中必要的一环,他永远比她更痛。 只是他没有人可以诉说。 现在屋子里只有屠深及童渺渺两人。 童渺渺的脑中一片混乱,但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只是屠深的一个赌注,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她,让她放不开手,迳自站在原地钻牛角尖。 他应该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家是多么大的侮辱与轻蔑,更应该知道对她这外表柔弱、性格刚强的人来说,绝对没有办法接受,然而他却在她背后做了这样的事,说明了他根本不把她的情绪当一回事。 她从小到大对他的一片痴心,是否都枉费了眼泪的滑落是不受控制的,她觉得流泪很丑,但在他面前仍如雨般无法停止。自从开始习武那一日,袓父看她扭伤了手也没有一丝怜意时,她就知道哭泣这招根本不管用,哭不会让她不痛,也不会让她不受伤。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受不了,完全没有办法控制眼泪。 看着她哀痛的神情,屠深突然觉得心如刀割。当他在设计她、利用她时,他并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他早就知道瞒不住她,原本猜测她会气怒的痛打他一顿,或者是十天半个月不和他说话,但她却是一句话也不吭,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流泪。 这是痛彻心腑了,所以无话可说吗? 他一开始的计划是这样的,童家五兄弟回府必然不敢声张,等童涛山等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已经过一阵子了,他要的就是这空白的一阵子,他唯一希望知道这项消息的人,就是李莫然,他抢了李莫然的赌场,成功的激怒了他,最后这一步要利用李莫然对童渺渺的关心设一个局,用来确认皇家涉入长生教的程度有多深。 是的,对付长生教的事,他已经掌握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看究竟长生教与皇家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他才能决定用多大的力道,毕竟他也是盛隆王朝的人,即使是要报父仇,他也知道这件事轻忽不得,一个不小心王朝伤筋动骨,那他屠家便成了亡国罪人,这可是被视为王朝支柱的屠大庆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默默的调查,默默的布线,甚至对他意义最大的女人童渺渺,他都能够拿来利用,可是他真的不希望伤她这么深,只要藉由李莫然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消息时,他便会想办法让童渺渺被哥哥输给赌场这件事变得无足轻重,像个笑话一样被世人遗忘,对她和童家的伤害也会降到最低。 但是,他的计划才刚开始,都还没收到成效,居然就被她听到了,他该怎么做?他该为了她放弃接下来的行动吗? 屠深着实苦恼,他真的有这么一瞬间被她的眼泪打动了,家仇与感情的扞格在他心中不断拉扯,让他也和她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渺渺,是我错了。」终于,他一脸沉重地开口,「但我不得不错,你说我该怎么办?」 童渺渺无语,她能看出来他在这一刻的无助与旁徨,但她帮不了他,因为她连自己都帮不了。 「你为什么会来呢?你不来,我的计划就能成功的进行,然后什么事都没有,你继续过你的快乐日子,我继续当我的轨裤少爷,为什么你要来?为什么?」说到这里,屠深几乎是咬牙切齿,但他却不是恨她怪她,而是怪自己,怪命运。 他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一直以为一切操之在我的自信,今天居然因为她的突然其来而面临崩溃。他很难接受这种感觉,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会在事情提前揭穿之时让他几乎像被掐住了脖子般,慢慢室息在一切内疚与沉重之中。 「渺渺,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她的沉默对他是一种惩罚,他觉得自己快受不住了。 「你和我说句话好吗?就算骂我也好,揍我也好,我……」 他对这种猜不到她心情的情况,很是心慌。 童渺渺终于有了反应,但不表示她展现了对他的感情,反而被她压抑在心湖最深处。 「从小,袓父就叫我不要和你太靠近,因为你们屠家的水太深,不是我可以触碰的,但我不懂他的意思,我只觉得和你一起玩很有趣,明明是个男人,却任我揍任我骂,也从来不会向我袓父告状,没有让我受过一次伤。」 她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没有起伏,面无表情,只有认识她的人才知道,她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看着他,目光很复杂,但显然以往那澎湃的爱意已经化成了失望与遗憾。 「所以我选择相信自己、相信你,不顾袓父的阻止也要来找你。我知道太子很喜欢我,但我宁可他生气不高兴,也要向着你。」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种感觉,自己被他一再玩弄,是因为他要对付的目标就是太子吧? 要是他大大方方的告诉她,无论如何她都会配合的,偏偏他却选择了隐瞒她、利用她,那么她就成了他的一枚棋子,他对她的心,不管初衷如何,现在看来也全都是虚情假意了。 「太子陷害你,在春猎时要取你性命,我拚了命的救你,即使后来知道你早有准备,我也不怪你;之后你被皇上指派剿灭长生教,我也不顾一切的站在你这边,即使你后来接管了小王爷的兵权,打着剿灭邪教的旗号,却尽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也全心全意的帮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害我,我也很高兴能够帮到你……」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一顿,心再次揪痛。「结果,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没有害我,你只是出卖了我。」 他出卖了她对他的真心,出卖了她对他的信任。 童渺渺深深地望着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不经意的落下,但她平淡的表情却没有变,只是声音不受控制的哽咽起来,听起来让人更不舍、更揪心。 「你知道吗,你买给我的糖葫芦,棍子我都还留着,还有那件围领,我舍不得用,我把它装在盒子里,收在床头,日日夜夜的看,只要看着就觉得心甜……」 屠深的身躯狠狠一震,难以置信地瞅着她。他一直知道她对他有感情,但本以为只是小丫头的迷恋,然而光是这样的迷恋,就让利用她的他自责、迟疑了好久,想不到这份感情不仅仅是他想的那么肤浅。 这是真真切切的爱恋,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心,她为他不顾一切的付出,明知道他别有企图、心怀不轨,也坚定地帮他,但支持着她付出的,却只是他不经意时施舍的一点小惠,他不以为意的东西,她视若珍宝。 现在明白了她的心意,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切切实实的混帐,他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她这么纯真无瑕的爱,他是个浑身充满缺点、下流无耻又不择手段的人,压根配不上她的美好。 他一手摧毁了可能是此生能得到最纯洁的感情。 「你要我说,那我就问你,现在我发现你的手段了,你会为了我,停止你的计划吗?」童渺渺幽幽地问。 屠深不语,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的计划已来到最后一步,他的对手是个狡猾无比的人,要是在这里停下来,很容易打草惊蛇,那他过去几年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她不晓得,从她在外头听到他的手段开始,这个想法就在他脑中徘徊不去,只差在一个决心。 第十六章 他只能狼狈又无措地抓着自己的头,痛苦的闭上眼,回避这一切。 他这下真的混帐到底了,即将失去她的心痛是这么真实,和失去父母时不相上下。他曾立誓他绝不再让自己受这种痛,但最后他仍然遭受了同样的苦果,他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却掌握不了人性。 他的沉默让童渺渺沉痛的闭上了双眼,她不再多说什么,再次睁开眼的同时,她旋转脚跟,离开了小房间,毫不留恋。 她走了,带着她的爱情走了,直到完全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屠深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充满了悲愤及伤痛,却无法发泄他心中郁闷的万一。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终于失控了,他打翻了房内的桌子,还留在桌面上的一些黄金及筹码散落一地。他砸了柜子,砸了花瓶,劈断了椅子,整个房间可说是一片狼藉。他不断的用这种手段试图减轻内心的痛苦,即使被外头的人——尤其是刘掌柜听到了可能会影响他的计划,但他受不了,只要想到她临走前那失望又哀怨的眼神,他就无法自持。 这么破坏,手会痛,却痛不过他的心。 「老天爷,祢一定要这样玩我吗?」他难受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声名,现在又…………到底还要我失去多少东西?」 他哭不出来,因为眼泪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流干了,他只能用着嘶哑的声音问,虽然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但今天的意外,却让他有了沉重到快走不下去的感觉。 可惜,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门外突然传来了细小的敲门声。 「侯爷……你没事吧?」自外面传来刘掌柜关心的探询。 屠深突然像是醒了过来,敲门声如冰水淋在他头顶上,那疯狂的意志在这瞬间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不能回头了,即使童渺渺险些令他失控,他也回不了头了。 「没事,只是刚才和童家兄弟干了一架。」他敞开了门,让刘掌柜看到里头的一片混乱,以及自己身上的狼狈。 刘掌柜面有难色地问道:「今天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咱们要先关起门休息一天吗?」 「为什么要关门?咱们这可是赌场,要知道关门一天,损失的银两卖了你这老头都补不回来。」屠深莫测高深地撇了撇唇,状似自然地走了出去,脸上的表情竟没有一丝异状。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这几步路,却是他有生以来,最难走的一段。 一切就如屠深所料,童家五兄弟回府后根本不敢说把妹妹输掉了,只是一个个默默交代好了家里的事,然后想尽办法告假的告假、逃走的逃走、归队的归队,在三天内跑得不见踪影。 然而纸包不住火,童渺渺被当成赌注输给逍遥赌场的事,最终还是被李莫然知道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逍遥赌场的前身天马赌场是他的事业,里头一些赌客及夥计都与皇室有所关联,更别说总管都还是原本那个刘总管,他更知道逍遥赌场背后的老板就是逍遥侯屠深,取这个名字显然根本不怕他的报复。 至于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屠深刻意的安排,无从可知,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平白抓住了屠深的一个把柄,可以在朝中大书特书,不仅打击敌人,同时若能解决这事,也可以讨好美人,增添童渺渺对他的好感。 过去屠深只是一个平民,不能用治官的方法治他,现在屠深可是结结实实的侯爷,一举一动都要受朝廷监督,他迫不及待的命谋士起草奏摺,准备将屠深往死里打! 隔日一上朝,皇帝的脸色就非常难看,一种诡谲的气氛在整个大殿弥漫着,许多大臣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唯独一向置身事外的屠大庆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还闭目养神。 一连串繁琐的仪式过去后,早朝开始,皇帝的嗓音犹如金石坠地,铿锵有力,「朕听闻逍遥侯屠深上任后无所作为,屡屡扰乱京城秩序,最近更是恃宠而骄,闯下了天大祸事。 「昨日朕接获密奏,逍遥侯于京城中开设逍遥赌场,诱骗童大将军之孙,也就是荣华城外城的五个将领童必知、童必尺、童必近、童必乎、童必勇五兄弟入内聚赌,一夜之间输了数百万两黄金,别无他法,以其妹童渺渺为筹,最后竟将妹妹也输了,签下了卖身契。身为国之重臣,竟设计了此事,太过分、太荒谬了,谁能来向朕解释一下?」 殿堂上所有官员面面相觑,或许是同时关系到童、屠两家,随便出来一个谁也得罪不起,所以并没有人敢说什么,连太子的党羽也不例外。 皇帝不太高兴,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侵犯了,索性把目光放在屠大庆与童涛山身上。 「屠老将军、童老将军,你们怎么说?」 屠大庆张开眼睛,这才像是醒过来一样,懒洋洋的作了个揖。「禀皇上,屠深那小子早早就回封地去了,老臣不知道此事。」 这个回答却是让童涛山不爽了,他老人家跳了出来,指着屠大庆的鼻头叫嚷道:「屠老头,你想包庇你家小子??!骗我家五兄弟签下渺渺的卖身契,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屠大庆皱起眉头,一点也不理弱气虚,反而大声地反驳回去,「我包庇?好吧,童老头,咱们就来说说理,皇上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认为我孙子设局,我就想问了,在场文武百官,谁知道他是设了什么局?用了什么方法骗了童家知尺近乎勇五兄弟? 此一质疑话语一出,在场官员又是一阵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屠深与童家五兄弟的赌局十分隐密,天知道那五个笨蛋是怎么输的,连自己妹妹都输掉了! 抓着这个把柄,屠大庆哼了一声,气势一下子拉高了起来。「大家应该都知道,童家那五兄弟个个像头熊似的,我家屠深从小被他们欺负到大,若非那五兄弟自愿,他有办法强迫他们去赌吗?」 这次,换屠大庆指着童涛山的鼻头。「既然你们童家五兄弟是自愿去赌的,愿赌就要服输!听皇上说,他们输了我孙儿数百万两黄金,是吧?童老头,我也不和你扯什么渺渺的卖身契,你只要付三百万两黄金,我立刻替你解决这件事!」 「屠老头,我哪里来的三百万黄金付给你?」童涛山急得跳脚。 「所以你们童家是想要赖帐喽?皇上,你可要为老夫主持公道!童家五兄弟自己赌输了,现在想赖帐,就利用皇上的威胁来压迫我们屠家,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以后童家人每个都出去赌,臝了算他们的,输了就赖帐,何愁家业不兴啊?」屠大庆口中虽然嚷着皇上作主,但他始终鄙夷地瞪着童涛山,根本没有看向皇上。 童涛山也好似忘了这里是金銮殿,朝着屠大庆卷起了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屠老头,你血口喷人!你口口声声败坏我童家名声,老子跟你拚了!」 「拚了就拚了,我还怕你不成。」屠大庆也不甘示弱,架势都摆出来了。 「够了!大殿之上,打打闹闹成何体统!」皇帝一声怒斥,勉强将两个老头的气焰压了下去。「这件事就交给御史去调查,你们都给朕闭嘴!」 屠大庆与童涛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各自站向一边,划清界线似的。 但皇帝很清楚,这两个老头绝不是怕了他,只不过是尊重盛隆王朝的殿堂罢了,而这个想法,令他益发感到不舒服。 皇帝的视线转向御史一方,想不到御史大夫此时站了出来,像是极为挣扎,面色为难地道:「禀皇上,微臣等莫不希望肝脑涂地为皇上办事,只是查这逍遥侯……只怕微臣等人职级太低,查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浪费时间啊!」 闻言,皇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虽然他知道这件事背后站着两位老将军,地位不够确实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但照理来说,言官应当不怕艰难、不畏职级,然御史大夫却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推辞这个任务,除了这事儿当真难办,更可能的是他们不想得罪屠家,无疑默默的选择站在屠家那方。 一旁的李莫然也想通了这一点,虽然他一时还不明白屠家的势力是如何渗透到御史之中,但他气愤得咬牙切齿。他堂堂一个太子,居然动不了一个小小的逍遥侯? 「那就由翰林院……」 「启禀皇上,翰林院只是一群读书人,怕难担此重任。」 第十七章 「刑部呢?李尚书你……」 「皇上,微臣与屠老将军私交甚笃,举世皆知,须有利益之回避啊!」 「哼!你们一个个食君之禄,却不能担君之忧,要你们何用!」皇帝发现朝廷里的官员居然有大半都不愿意与屠大庆作对,甚至有一些直言他们是站在屠大庆那方的,使得他勃然大怒。 什么时候屠家的势力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当年的打压还不够? 至于李莫然更是白了脸色,不知是气白的还是吓白的,他直直的望着父皇,眼神隐有求助之色。毕竟屠大庆是他检举的,有这么多人站在屠大庆那一边,万一屠大庆事后知道是他搞的鬼,找他报复怎么办? 皇帝自然知道太子在怕什么,但碍于场面,无法当场教训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太子,只能暗恨在心里。看来这个屠家真的必须收拾,否则太子如今已吓到失了胆色,若不给他一颗定心丸,只怕以后为人君畏畏缩缩的,李家的皇朝也别想长久了。 最后,皇帝沉住了气,把目光放到慕成书身上。「慕丞相,只怕此事又要劳烦你了。」 慕成书原就与武官不和,他确实也见不惯一群大臣如此推托逃避责任,便向前一步恭敬道:「臣领旨!」 终于有一个比较听话的,皇帝心中好过一点了。这一次,无论调查的结果如何,绝不能再让屠家有翻身的机会,盛隆王朝的皇室姓李,也只能姓李,所有威胁到皇权的力量,都不允许存在! 既然如此……他突然灵光一闪,沉凝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似乎这是个好时机,同时可以把屠家的气焰掐熄,更可以一举提拔起太子的名声。 「太子,此事交给慕丞相处理,你便从旁协助,顺便好好学习一下吧!」 【第六章】 皇帝私下召见了几名臣子,又试探了六部的反应之后,终于明白大夥儿都站在屠家一方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这些大臣本身,或者他们的子孙,都去过逍遥赌场,或者是怡红院、悦来酒楼等京城中吃喝嫖赌的享乐之地,他们在这些地方花了不少银两,有的欠下了大笔债务,有的行事荒诞被人捉住了小辫子,抑或与妓院里的红牌产生了情感,甚至多有娶回家做小妾的,如此一来,等于这群官员都有了把柄在别人手上。 他们怕自己的丑事被揭上台面,更怕对方来催帐弄得丢官家毁,所以对于对方的要求,无不小心翼翼的奉行,比接了圣旨还乖巧。 皇帝再派密探深入追查,赫然发现荣华城中这些吃喝嫖赌的行业背后,居然都有着屠家的影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插了一手的,难怪在早朝上,这些官员宁愿冒着顶撞圣颜的风险,也要支持屠家,就不知道这一切是屠家的谁所主持,其心思之缜密、计划之长远,简直令人惊叹。 他相信耿直的屠大庆没有这种心机,那么就只有那个人了。可是依照他不学无术的样子,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吗?还是是屠家其他什么亲戚分支的人?若不是对屠家忌惮甚深,他都要忍不住去屠家把这人挖出来,问他愿不愿意为皇家效力。 只不过屠家这步棋显然已经踩到了皇帝的痛脚,而且他们敢在早朝显露势力,代表他们认为自己大势已成,已不需要介意皇家的威胁,这对皇帝可是极大的挑衅。 因此,一日之内,皇帝发出了多道密旨,领旨的人,没有人知道是谁,甚至连皇后都不知道原来皇家居然还掌握着一股地下势力,也只有李莫然稍微明白一点,毕竟这是他以后要继承的一切,只不过也是似懂非懂。 这股势力得到的指示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摧毁屠家的生意。 于是京城里一股暗流汹涌澎湃了起来,诸多赌场、妓院,甚至是歌楼酒馆,其东家或掌柜的被击伤或暗杀,同时更多出了许多竞争对手,被同业联合起来排挤,要不就是不时的有人来砸场闹事,骚扰客人,一下子这些被打压的行业都清淡了许多。 而这些事情背后,都有很鲜明的长生教的影子,顿时客人压根不敢上门。 同时政治上,慕成书因为调查童渺渺卖身契一案,发现许多官员都欠了逍遥赌场的钱,被屠家箝制着。于是他各方面的施压排挤那些亲近屠家的官员势力,一时之间官场像掀起了一股「灭屠」风潮,每个与屠家稍有交情的,连家门都不敢打开,深怕下一个被查抄的就是自己。 京城里唯独一家置身事外的,那就是童家了。童渺渺是这次的受害人,童家五兄弟更有可能是被阴谋陷害的,更别说童涛山跟屠大庆一直都是死对头,两人若在早朝时杠上,没有一次不是打架收场,所以这次的风波,倒是没有延烧到童家。 短短一个月内,屠家明面上的势力几乎都被拔除了,但屠家却一直静静地没有反抗,因为屠深等的就是这一连串来自皇室的反击,他想知道最终下令的到底是谁,动用的又是哪一股势力。 答案是屠深最不希望的那一个,偏偏又在意料之中,这次下令大规模打压屠家之人,便是当今圣上李天威,而台面下用来暗杀或排挤屠家势力的,果然就是长生教。 经过这么长久的试探,一切都明白了,长生教根本就是皇家的势力,或许应该说是皇帝一个人的势力,屠家的忠勇爱国人尽皆知,为盛隆王朝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皇帝却视而不见,他在意的只有皇权,于是兔死狗烹,屠家的功绩成了家破人亡的原罪,皇帝利用长生教,害死了他父母。 原本的揣测终于能够确定了,屠深却是心寒不己,他算计童家五兄弟赌输妹妹一事,果然成功地钓出大鱼,得到了他要的结果,但是,也失去了他的最爱。 所以早该反击的他一直没有动静,事情都到了最后一步,他该做出最后一击了,但心中的那个难关,让他始终保持沉默。 那一个难关,便是情关。 又是入秋的日子,不知是京城的肃杀气息,或是气候的萧索所致,屠府内外一片寥落,有些较投机的下人,早就找了个理由不干了,留下来的都是忠诚又老资格的人,所以即使院子里落叶处处,也没有足够的人力来扫。 屠大庆走向孙子的书房,应该是条石子小路,脚却不时踩在落叶上,发出烦人的窓窣声响,有几片落叶甚至从树上落到了他的肩头,但他却不以为意,因为他心如明镜,这样的景象,或许才是屠深想让外人看到的景象。 来到书房外,他敲了敲门,不待里头的人有所回应便迳自推门进去,一抬头,便看到孙子呆坐在椅子上,眉头深锁,不像是在苦思,更像是在烦忧。 屠大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后,开口道:「到了这一步了,你仍裹足不前,是为了对面那个女娃儿吧?」 屠深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袓父。 屠大庆抿了抿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袓父都不知道吗?当年致远与阿敏的死,我也知道是个阴谋,我同样怀疑过皇家,但是我却不愿相信,他们也隐瞒得很深,我只要动手去查,就会有更多的屠家人死去,为了保护你们,我只好罢手,做个闲散将军。你这些年的纨裤子弟倒是装得好,居然让那些人对你没了防备,才能暗中做那么多布置。 「不过你的才能倒是出乎袓父意料,居然能深入京城到这种程度,袓父相信,你已经知道背后主使者是谁了吧?」 他也是经由孙子玩了这么一手,才知道当年杀死他屠家多名中坚的主使者,竟然是皇上。 皇上当年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却对他诸多礼遇,遇之称侄而不称君,想不到背后竟是那么可怕的算计,皇上成功的让他以为皇室只是看准了长生教之乱的时机,趁机让屠致远与苏敏去送死,而背后操纵的大手可能是皇家一些老不死的老狐狸,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一手主导,长生教根本就是皇上的人马。 屠大庆叹息道:「我花了数十年为盛隆王朝征战北方,保护王朝的领土,吓阻了敌人不敢再犯,最后得到的却是皇家的反噬,既然他们都这么对待我了,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事袓父顶着!」 第十八章 「袓父……」屠深意外地看着袓父,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隐密,只不过这阵子为了钓出幕后黑手,动作大了点,想不到袓父从头到尾都是个明白人。 「不过你的手段却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屠大庆深深地看着他。「你现在按兵不动,就是怕这伤害更深吧?但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渺渺被她哥哥输给你的事,已经弄得人尽皆知,你现在就给我到对面去找渺渺说清楚,她会不会原谅你不知道,但袓父告诉你,这天下谁都会害我们屠家,就只有童家不会,你可以不爱她,但不能对不起她。」 对于袓父的一番话,屠深简直是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事,但其实他知道的都只是片面,最厉害的还是袓父,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对一切了然于胸。 「屠深,渺渺这丫头喜欢你很多年了,对你可说是一往情深,都不知道她看上你哪一点。」屠大庆摇了摇头,连他都觉得童渺渺喜欢自家孙子简直是冤孽,如果角色对调,今天换作他是童涛山,一定老早就上门来捏死屠深这个害他孙女伤心难过的家伙。「你若不喜欢她,就不要给她希望,这丫头很死心眼的,早早让她死了心,去寻找她的缘分,嫁一个好人家,我也好对童涛山那个老家伙有个交代……」 「袓父!」屠深突然开口打断了袓父的话,「我……我觉得很矛盾,渺渺对我的感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却不能给她承诺。」 屠大庆扬高了眉头,倒是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我也爱她,而且程度绝对不亚于她爱我。」屠深坚决地道:「可是你也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危险,现在的我自身都难保了,只要踏错一步就永无翻身之日,再继续把她拖下水,那我就真的太对不起她了。」 上回在赌场她失望而去时,屠深便沉寂了下来,因为她难得显露出的脆弱,让他裹足不前。这期间他不是不想找她,只是一找她就得做出决断,而这个决断却有可能再伤害她一次…… 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也不想再利用她了!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桩难事。」屠大庆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也是看着童渺渺长大的,自然不希望她被人欺负,但孙子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确实进退两难,不管是遗憾了自己孙子,还是害了童家的女娃,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屠深苦笑道:「或许是我太晚才看清楚这一点,但我始终都知道那小不点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不凡的,否则我何须为了顾忌她,到了报家仇的关键时刻仍踌躇不前?」 屠大庆皱眉思忖了一阵,末了额间一松,感慨地微笑道:「你去找她吧,感情上的事总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沉淀了这些时日,她应该也有些想法了。听听她怎么想,或许我们都小看了这个女娃儿了也说不定。」 童家的大门果然打得大开,屠深进去时,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挡,直到他要进到童渺渺的内院前,童家五兄弟像五棵大树般立在那儿,一脸的咬牙切齿,什么刀剑棍戟叉全拿在手上等着他,一副要将他吞吃入腹的模样。 「混帐!害得我们家渺渺伤心难过,居然还敢踏入我们童家,真当我们童家没人了。」许久没在屠深面前嚣张了,童必知这句话喊起来特别爽快。 五兄弟交换一个眼神后,持着武器就朝着屠深冲去,五马分屍是不可能,但痛打一顿绝对免不了。 然而就在那些兵器险险要碰到屠深的前一瞬间,他淡淡开口道:「三百五十万两黄金……」 此话一出,童必知正打算往他头顶招呼的那支长棍,硬生生转向打在了地上,而童必尺的刀背也从他身侧划过,劈在树干上;童必近的剑是带鞘刺过来的,居然与童必乎的叉缠在一起;最后童必勇的长戟才冲过来,却是往地面狠狠一插,发出一声巨响,接着他老兄便站在原地不动,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标准的雷声大雨点小。 屠深摇摇头,再继续前进,但童必近及童必乎又挡在了他前头,打不了,总不至于挡不了吧。 「渺渺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儿。」 这句冷冷的话,又让童家五兄弟缩起了尾巴,什么招式全收了回来,只能无奈地看着屠深走过去。他早就掌握了这五兄弟的把柄,让他们来挡人,无疑是羊入虎口。 然而当屠深走到童渺渺的房门前时,最后一关却是一脸不善的童涛山,他右手拿了把关刀在背后,刀锋指地,左手抓着胡子,气势惊人地瞪着屠深,一时之间让屠深都差点以为自己看到关公再世了。 只是这一关他避不了,无论如何是他欺负了人家的宝贝孙女,于是他凛着脸上前一揖,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哼!屠深小子,敢欺负我心爱的孙女,你就拿命来抵吧!」说完,童涛山把胡子往襟里一塞,背后的关刀往地上一插,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藤条,毫不留情的往屠深身上抽去。 真要拿关刀砍这小子,他还嫌重,万一少了胳膊少了手,怕对面屠大庆不冲过来和他拼命! 咻咻咻!藤条抽到肉的声音响亮明确,屠深咬着牙不吭一声。这是他该受的苦,比起童渺渺承受的心碎,他这还算是轻微的。 只是他不叫,就显不出责罚的严重,童涛山心忖这小子叫几声也就罢了,但他居然硬生生的挺住,身上都被打出血来了,让童涛山更加气愤,忍不住加大了手劲,最后居然啪的一声,把藤条都给打断了。 「你这小子,叫几声示弱不会吗?非得惹得我老人家生气不可。」童涛山用断了一半的藤条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屠深全身是热辣辣的痛,想挤出苦笑都没办法,调整呼息好一会儿,才有办法开口,「这是我该承受的,我欠渺渺、欠童家的,岂只这些……」 童涛山无语了,原来这小子这么硬气,看来他当真错看他很多年,只不过他也有他的用意,只得放低了音量,皱着老脸咬牙道:「你这小子惨叫几声,渺渺听着可怜不就出来了吗?你不知道她在房里躲了好几天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童渺渺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来,痩了一圈的她立于门前,因为带着愁容,让她本就我见犹怜的气质更加突出,看上去是那么水灵灵、怯生生,彷佛手一碰就会如水般化了,呼吸大力点就会将她吹散了,所以每个人都是不由自主屏息地看着她。 但见她幽幽一叹,眸光复杂地看了眼满身伤痕的屠深后,眉头几不可见地微拢一下。 「袓父,让他进来吧。」说完,她转身走入房间。 屠深还陷在看见她时的撼动,并没有移动脚步,她的愁思,比童涛山的藤条还大力地抽在他的身上,让他疼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他记得以前只要看见她,她就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脸上只有笑容,尤其使坏的时候,笑得更是灿烂,灿烂到都可以勾走他的心。 但是他,亲手剥夺了她的笑。 童涛山见屠深迟迟没有动作,心中一急,一脚将他踹进房里,还顺手替小俩口将门一关,随即他长叹了一口气,无语地望向天上,希望上天保佑,屠深来这一回之后,他的小孙女能回复以前活泼可爱的模样。 童渺渺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屠深进来了,她是正眼看向了他,但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屠深来到她身旁坐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那是她的床,终于让她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只要她有反应,就值得他庆幸了,至少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他无动于衷,她只是封闭了自己的心。 屋子里是一片沉默,渐渐地都起了一丝凉意,让气氛显得更为沉重。 屠深整理了一下心情,幽幽的道:「十几年前,我父母在剿灭长生教时身亡,那日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悲痛,但我袓父却是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了句‘将士就是要死在沙场之上」。直到丧事结束,牌位入宗祠那个夜晚,我看到袓父偷偷的拭泪,我才知道他不是不难过,而是因为他是屠大庆,盛隆王朝的支柱,所以他的脆弱,不能让别人看到。 「从那一刻起,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查出害死我父母的凶手,我要亲手报仇!」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具有穿透力,终于让童渺渺有了些情绪,却是带了些难以置信。 第十九章 因为那一年屠深好像才十岁,这么小就背负了这么大的仇恨,要有多惊人的意志才能支撑到现在? 屠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音调起伏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所说的都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经历,「在京城,别人看我是一个纨裤,却不知道我因为这个身分,暗自收购了许多京城的吃喝玩乐事业,让这些事业成为我的眼睛,观察着京城,也取得了不少官员的把柄。 「当我确定长生教并没有完全消灭,反倒与那些官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我便故意与连创交好,因为我知道他袓父连仲英就是第一个上书朝廷,请求我屠家剿灭邪教的人,我不相信连家与长生教没有瓜葛。果然,我打进了连创的人际圈子后,搞出了那个裸奔的案子,引出许多与长生教有关的人,再故意放话说我查到了长生教复出的铁证,欲由此逼出长生教的幕后主使者。」 那一阵子,也是屠深与童渺渺走得最近的时候,过去他们只能说是玩伴,到那时才真正算是夥伴,想到曾一起出生入死,童渺渺的防心似乎没那么重了,屠深锐利的目光也缓和了下来。 她没有开口问他,因为他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屠深娓娓续道:「我原本怀疑过慕成书可能会是幕后黑手,毕竟他有那个势力,而且一向针对武官,然而经我亲自查证,发现慕成书的清廉是真的,于是能够影响长生教的,权力必然在慕成书之上,所以我便把目光转向了皇室,也就是那时候……我利用了你,因为太子在乎你。」他终于正眼看她,愧疚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睛。 他深邃的眸光好似要将她吸进去,刻印在心上那样,强烈地撼动着她冰封的心。 她不希望情绪再受到他的影响而有所波动,但当他在她眼前慢慢揭晓真相时,她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他的话证明了一件事,他并不是恶意利用她,他的目的,比起利用她还沉重得多。 甚至仔细想想,即使他利用了她,在这个过程里,他依旧没有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所有的恶名都他背了,还被她袓父狠狠教训了一顿。 屠深不明白她的心情转变,仍沉浸在自己幽深的思绪之中。「春猎时得了个逍遥侯的爵位,算是意外收获,我从小王爷那儿接手剿灭邪教的兵权后,会马上出兵剿灭山匪,就是要将那些山匪收拢训练,如今他们全成了逍遥侯的私军;后来我抄了天马赌场,除了嚼心太子一把,更是为了我建军的金钱来源。 「在我认为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我便设计你的五个哥哥把你输给我那件事,好引太子插手,迂回让皇室知道我屠家的势力已经默默扩张到了什么地步,果然逼得皇上动手,动用长生教的势力打压我屠家。」 至此,他深吸了一口气,口气终于带了一点额外的情绪,那是恨。 「至此,我终于弄清楚了,有办法命令长生教全面打压一个世家,当政的官府居然还暗中配合,代表长生教不仅仅是与朝廷勾结,那根本就是皇上的暗中势力,什么邪教乱政都是幌子,为了掩饰皇上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甚至更可说明当年的长生教之乱,根本就是皇上一手主导的,目的只怕是为了吸引我屠家的人回京剿灭邪教,最后却是我父母中计牺牲了。」 童渺渺听得张口结舌,最后这一段话,不管是屠深的私军、私银,还有他调查出来的真相,都是真真正正足以动摇国本的机密了,他却一点也不隐瞒的告诉她,除了对她完全的信任,已找不出任何理由,毕竟他最后的反攻还没开始,只要她稍微泄露一点,他就是万劫不复之势,不仅他这十几年的努力化为乌有,他屠家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她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无论他的计划再周详、目的再伟大,都无法抹灭她在他的计划中只是一枚棋子的事实。 「所以渺渺,我要向你道歉。」屠深抓着她的肩头,入手的单薄令他差一点克制不住将娇弱的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我错在不该利用你,或许没有更好的办法,但利用一个女孩子纯真的心,是最卑劣的行为,不管我的动机多正当,出发点却是自私的,我自以为不会伤害你,却不知道这种自以为是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渺渺……我很抱歉。」 他道歉了,所以她就该原谅吗?他报父仇很重要,她的心碎就不凄惨了?这两种情绪在她心中纠结着、冲突着,最终她还是过不了自尊那一关,她偷偷喜欢他实在太久太久了,想不到结局是他给她一记重击,粉碎了她的少女情怀,他告诉她他的计划,只是因为信任她,却不是因为他对她的感情。 童渺渺觉得胸口一阵闷疼,她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忍不住脱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帮你的,不是吗?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想知道,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对我动心过,即使只是一点点?」 问出这个问题,代表她已经把所有矜持都抛开了,就在今天,她要将自己的情感做个决断,而结果如何,取决于眼前这个男人能给她多少回应。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屠深的眼神有瞬间的慌乱,但随即恢复过来。这个问题他早就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她答案,可是现在时机不对,他若给了她答案,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好像说出了什么,就要向她告别了,他心痛地伸出手,想摸摸她娇俏的小脸,却在要碰触到她的前一瞬,他硬生生停了下来,唯一让她的脸热烫起来的,是他炽热的目光。 「小不点,我只能说,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没有别的女人能够取代你的地位,但是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所以我从不碰你,因为我负不起那个责任。」 他深深地看着她,就像要将她娇俏的影子刻在心上一样。 「接下来,我要对皇上展开反击了,以前长生教藏得隐密,现在我逼得皇上使出了长生教所有的力量,我便要让整个长生教灰飞湮灭,让皇上得到应得的教训,我赌上的是整个屠家,若是我失败了,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我屠深这个人,你明白吗?」 童渺渺明白了,他不能爱她,所以逃避了爱她这个问题。 其实她听出他的心意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十数年来的爱恋,像在一夕之间化为了黑暗,沉淀在她的心湖里,不管最后与她有结果的男人是谁,只要不是他,那个少女爱恋所化成的阴影,就会永远存在。 她猛地一抬头,突然捧住他的脸,凑上前吻住他的唇。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技巧,也不懂如何调情,但她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一个仪式,证明了她的爱恋,这也是他欠她的,因为她的少女情怀缺了一块,即使是这样都补不全。 屠深只觉一阵幽香袭来,自己就被她偷袭了,他吓了一跳,原想推开她,但她的笨拙却软化了他,而他口中嚐到的那湿湿咸咸的滋味,彷佛诉说着她奉献给他的纯洁与心痛,他爱怜的承受了这个吻,双手轻轻的搂住她,用他最温柔、最珍惜的方式,回吻回去。 于是一个从两小无猜、年少暗恋开始成长的情感,在这一刻成熟了、浓郁了,童渺渺忘情地将自己少女的纯真都表现在这个吻上,屠深也控制不了自己,引领她步入男女之间的另一个境界。 这个时候两人之间什么芥蒂都没有了,什么心结都不存在,只有男人与女人,只有及。 可是这样的爱,却令人心痛。 许久,两人慢慢分开来,待激情冷却之后,他们都知道,这个吻不会再发生了,它将会是两人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童渺渺退离了他的怀抱,茫然的表情渐渐变得坚定,对他的依恋也像眼泪一般被她抹去,她在这一瞬间长大了。 「屠深,你可以走了,欠我的就当你还了,以后我不会再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依你的意愿行事,我要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找到我自己的价值!」 朝廷结合长生教打压屠家的产业,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不好了!不好了!」逍遥赌场的刘总管一脸惊慌,匆匆忙忙地来到屠府,在门房的带路下见到了屠深,劈头便带来极为震撼的消息,「侯爷,官府来查抄逍遥赌场了!带头的还是太子殿下,他们查到咱们的赌客之中有长生教的人,便将赌场整个包围起来,所有宾客都不能离开,赌具什么的也被扣押,太子还说要见主事的人!」 第二十章 讵料,屠深却是一脸平淡,先将刘总管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才淡淡的道:「刘总管,你是我从天马赌场沿用的人,这一阵子虽然你换了东家,但我自信没有亏待你。」 刘总管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连忙应道:「是、是,侯爷待属下不薄。」 「如果按照我当初在赌场里布置的做,在官府的人马来之前,我们赌场就应该收到消息,而在他们来之时,赌场的所有宾客早就该散了,赌具什么的也该已经收好,现在却像是毫不设防的就让人包围抄场了,若没有内应,实在很难说服我。」屠深平心静气地道。 他的目光淡漠,刘总管不敢直视,只能唯唯诺诺的回道:「属下……属下不是……」 「你不必解释了,如果不是要留个人跟太子密报,你认为我会继续用天马赌场的人吗?」屠深若有深意地道:「上次童家五兄弟将妹妹赌输给我的消息,会那么快传进宫里,也是你的功劳吧?这次太子决定要将我屠家的底给抄光,也是你居中牵线的吧?现在你奉了太子的命要将我引到兵马包围的逍遥赌场,你果真忠心不二啊!」 所有的事情被这么一揭露,刘总管那小心翼翼的态度慢慢收敛了起来,老脸显出了一丝阴狠。「既然你知道了,那就麻烦你走一趟了。」 「你放心,我会去的,这不就是你今天的目的吗?只不过我去了,你却是去不了了。」屠深在刘总管忌惮的眼神中,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屠府。 而房里的刘总管却突地被一堆人包围起来,便如屠深所说,他或许再也离不开屠府了。 不到半个时辰,屠深来到逍遥赌场外,他一个人大剌剌地来,朝着赌场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虽然四周看不到包围的人,虽然门口没有宾客出出入入很是奇怪,但他却表现得很自然,好像平日在巡视产业一样。 不出意外的,太子已经坐在大厅主位,一边喝着茶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但令屠深意外的是,太子身旁坐着的那个人,居然是童渺渺,而且她像个贵客般被伺候得好好的,不像是被强迫而来。 「小不点?」屠深看都没看太子一眼,质疑的目光直直对着童渺渺。 童渺渺的小脸上,漠然的表情没有变,她冷冷地答道:「殿下约我前来看一场好戏,说是与我有关,所以我就来了。」 她的态度一点也不热络,顶多比和陌生人说话好一点,李莫然怀疑地看了看两人的互动,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屠深把童渺渺当成赌注一事,彻底激怒了她,让她与他恩断义绝,如今一看确实如此……越想,李莫然心中越是得意。 不过屠深对他的漠视,令他有些恼火,他冷哼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来。 「屠深,本宫奉圣上旨意,查明你设计童家五兄弟诈赌一案,渺渺是受害人,本宫就是带她来,让她看着你怎么伏法的!」李莫然冷笑道,这阵子对屠家的打压,顺利到让他都有些得意忘形了,只觉屠深的生死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命属下带出了两个人,此两人皆是平民装束,但所带之钱囊,竟都有仙鹤绣花。 「这两个人是你逍遥赌场的赌客,经本宫调查,皆是长生教徒,因此本宫怀疑你与长生教有关,故而今日带官府前来查抄赌场,而负责人……送官究办!」 屠深只是冷冷地看了那两人一眼。「殿下只凭着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就认定我与长生教有关,是否太过儿戏?」 「本宫也只是有样学样啊!当初不就是你认为天马赌场骗人,是在为长生教募集资金,说抄就抄。」李莫然说到这件事,仍是恨得牙痒痒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今我用一样的藉口,也抄了你的逍遥赌场,你无话可说了吧?」 「就算你怀疑我,那跟渺渺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屠深送了他一记大白眼,连殿下的尊称都懒得叫了。 「你既与长生教有关,此赌场必也是诈赌募款,所以当初你赢了童家五兄弟,本宫怀疑你使用了诈术,这些事,只要随便问几个赌客,就可以确定了,既然是诈赌,童家五兄弟的赌债自可一笔勾销,今日你需得将渺渺的卖身契交出来!」他与屠深对上屡屡吃瘪,难得可以这么大张旗鼓地威胁回去,他越说越兴奋。 「你这是在用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威胁我?」屠深一脸认真地反问。 「威胁你又如何?本宫要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李莫然见屠深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气恼的大喝一声,试图以气势压人。 屠深用一副看笨蛋的模样看着他,让他嚣张的气焰不由得熄了不少,甚至自我怀疑起来是否哪里计划不周详。 连坐在一旁的童渺渺都感到好奇,屠深究竟还有什么手段翻盘? 「咳咳!」屠深清咳了两声,大义凛然地道:「殿下,你应该还记得,去年春猎之后,皇上曾交付我与小王爷剿灭长生教的重任吧?」 「自然记得!你胡搞瞎搞了一阵,逼得我王叔将兵权收回,查了一年多都没有结果,你居然还敢提这件事?」李莫然冷声道,自以为倒打了一耙。 「那就对了,用赌场吸引长生教徒前来赌博,就是我的诱敌之计啊!只是想不到殿下居然打草惊蛇,把长生教徒抓了起来,这样我如何引蛇出洞呢?」屠深一副功亏一篑的遗憾模样。 「你说什么?这两个人明明、明明是……」是什么,李莫然却说不出来了,他总不能承认这两个人是他安排来栽赃屠深的。 屠深突然走到了门外,李莫然警觉了一下,才站起身,没多久屠深又踅了回来,而他一同带进来的人,赫然是小王爷李观澜。 「王叔?」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李莫然的控制,他惊疑地叫了起来。 「屠深说,官府在他的赌场里查到了长生教徒,特地叫我前来提人,人呢?」李观澜公事公办地说道。 他不会因为太子是他的侄子就有所偏袒,也不会因为屠深是个纨裤就加以漠视,既然剿灭邪教的责任还在他身上,任何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 而这种公平公正,就是屠深要的,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小王爷,就是他们,我辛辛苦苦布了局要引长生教出来,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把人给抓了,打草惊蛇不说,还害我背了个大黑锅,殿下险些把我的赌场给抄了呢!」 「什么险些,明明就是……」李莫然跳了起来想反驳。 屠深摇摇头,打断道:「当年我查抄天马赌场,是因为荷官使诈,荷官可是赌场的人,所以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天马赌场诈赌敛财,而什么地方会需要这么多银两?自然是不法之地了,此又唯长生教莫属。这件事渺渺也在,她亲眼看到的。」 他指了指童渺渺。「我继续经营赌场,也是确信长生教不会放弃这个金库,我布了个局让长生教徒前来,好事却被殿下破坏了,这冤我又要向谁去说?不过听说殿下把所有赌客全抓了,那就麻烦殿下或是小王爷一个个盘查,可务必要查出个所以然,还我一个清白啊!」他撇得一干二净,好似这些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反倒是李莫然麻烦了,他抓了赌客就是要威胁屠深,想不到屠深说得事不关己,要知道那些赌客有的可是当官的,背景深厚的也不少,他即使贵为太子,也不敢全都得罪啊! 但小王爷在此,李莫然难道能明说他就是故意要害屠深?故意要抄赌场把赌场的经营权拿回来? 这下想诬赖别人,却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至于太子殿下你说的渺渺的卖身契嘛……」屠深突然由怀里掏出一张纸,二话不说的亮开。「这也是吸引长生教的手段之一,毕竟这张可是价值三百五十万两黄金,谁拿到就可以去童家要人要钱的,想不到引起轩然大波,委屈了渺渺,现在我就把它撕了!」 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下,屠深居然真的将卖身契撕成碎片,过程之中,他若有深意地看着童渺渺,像是藉由这个动作,可以稍稍弥补她的伤痕,同时,也刺激了太子,让他想施恩童家、讨好童渺渺的心思完全落空。 他带着童渺渺一同前来,就是他最大的错,他或许以为可以在美人面前耍威风,但是在屠深面前,只有吃瘪的分。 第二十一章 童渺渺百感交集,这张卖身契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方才听到太子的种种布置,也以为屠深这次栽定了,想不到他几句话就挽回了局势,甚至早就准备了小王爷这一手,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更倒打了太子一耙。 他的手段、他的心计,她真的万万比不上啊!难怪过去她会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银票,可是现在的她,心境已经不同了,她隐隐抗拒着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那么太子殿下,我这赌场,还能继续开吧?」屠深没好气地问,语气充分的表明了他的不爽。 李莫然像只斗败的公鸡,只能颓丧的点点头。难道他还能说不吗? 「那这两个人,我带走了。」李观澜此时突然插口道:「还有殿下你抓的那些赌客,也全交给本王处理,我会一个个问清楚。」 「不行!」李莫然的脸不自然地抽搐着,这两个长生教徒可是他栽赃的,至于那群赌客,肯定也是没有问题,他当然不可能把人交给李观澜,万一这件事被揭出来,届时他,定会死得很难看。「王叔,此事繁琐,我来盘查就可以,如果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再请王叔主持大局。」 李观澜想了想,自己最j丘也是忙了点,索性点了点头。「好,太子愿意负责,就交给你吧,本王先离开了。」 莫名其妙被屠深给找来,李观澜隐约看出了几个年轻人的暗潮汹涌,而且太子似乎还是吃瘪的那一方,看来他以前看屠深都太肤浅了。 「我跟小王爷一起离开吧。」屠深再看向童渺渺,真心诚意的问道:「渺渺,一起回去?」 保住了赌场,他深知这次把太子得罪得狠了,虽然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会把童渺渺给扯了进来,依照他原来的计划,她被五个哥哥输了之后,就应该完全退出这场政治阴谋的博奕了啊! 他不希望她涉入更深,因为接下来局势只会越来越危险。 童渺渺坚决地摇摇头,更令屠深意外的是她的回答「既然是殿下邀请我来的,我同你离去就太失礼了,殿下的人会送我回去的。」言下之意,就是她选择站在太子那一边。 原本有些丧气的李莫然一听到她这么说,整张脸瞬间亮了起来。 屠深却像是挨了一记闷棍,脸色有些难看地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童渺渺深吸了口气。「是。」 屠深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总之是前所未有的糟,他一直以为童渺渺的行事会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美好,她早就不愿意只当一个听话的女人了。 所以,又是他男人的自以为是犯了?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屠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说完,他便转身与李观澜离开,留下来的童渺渺及李莫然,看着他的背影,心思各异。 【第七章】 「你这个蠢才!」 御书房里,皇上气得随手将一份奏摺甩在太子脸上,而后者被打得脸上红了一块,态度更加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他对屠深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到了父皇面前全缩了起来,弓背垂首,像只猥琐的老鼠,让皇上看了更烦躁。 「你带了那么多人查抄逍遥赌场,还刻意布局栽赃,花了那么多时间与人力,居然让屠深几句话就把你压得死死的?究竟你是太子还他是太子?」 连权势的运用都不会,亏他还细心调教,栽培太子那么多年,结果这小子仍是不成材,别人几句话就能吓得他发抖,他深感自己花费在太子身上的财力与精力,跟扔到了大海里没两样。 要不是其他皇子不是年纪太小就是资质更糟,他也不会选择李莫然立储,这时候他真的羡慕起屠大庆,一家子后代都那么杰出,先不说被他害死的屠致远,那个剩下来的独苗屠深,当了那么多年的纨裤,一朝使起心计来竟然就能翻云覆雨,天知道这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天赋异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皇上已下了决断,他阴恻恻地瞪着太子。「不用再打压屠家了,屠家看似风雨飘摇,却怎么压都压不垮,这一次就正面迎击,用最直接的方法让他死!」 李莫然听得眼睛一亮。「父皇,你的意思是……」 「你应该没忘记屠致远夫妇是怎么死的吧?这样的把戏既然证明了有用,便代表着还能再用第二次!」皇帝眯起了眼,彷佛看到了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只不过这次死的,就是屠深了。」 「父皇,杀死屠深,万一屠大庆反扑怎么办?那我们皇家还怎么掌握住军权?」李莫然虽然笨,但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屠大庆对于北疆的异族余威犹存,且对于王朝军队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万一逼得屠大庆反了,那对王朝及皇家来说绝对是个大麻烦。 「朕会派人看住忠于屠大庆的势力。以前朕还顾忌他,现在屠家的家业被长生教打压,屠家的势力也被排挤,料想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北疆的异族安分了十几年,即使没有了屠大庆,只要我们展现军力的旺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最近不是与童家那个小丫头交好?既然你喜欢她,就想办法拿下她,童涛山与屠大庆一向不和,只要我们得到童涛山的支持,除去屠大庆后,还是勉强能稳住军权。」皇帝早就想好如何收尾了,当然这个部分最重要的是童家的配合。 听到父皇支持自己追求童渺渺,李莫然的心都快飞了起来,马上拍胸脯保证道:「父皇,你放心,童渺渺我一定会到手的!」 目前童渺渺就在他的别院里作客,等会儿他就去和她好好联络感情,藉由她得到童家的支持,这一次他一定要人财两得! 他可是亲眼看到童渺渺因为她兄长的赌注一事与屠深交恶,甚至在抄查逍遥赌场那日,还在屠深面前选择了他这个太子爷,所以他有自信,她的心已经向着自己了。 「屠深若是好好当个纨裤,还不至于步上他父母的后尘,现在他既然敢展现出他的能力,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皇帝冷绝地道,完全没有想过屠家过去对盛隆王朝的贡献。 也或许他一直知道,但是天子无情,只要威胁到皇权霸业,灭一个屠家又算什么? 「父皇,那我该怎么做?」李莫然摩拳檫掌,他也想在这件事情上插上一手,好好发泄一下他对屠深的怨恨。 皇帝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确打算让太子领军,因为这一次是他亲手策划的阴谋,没有失败的可能,交给太子执行只是顺水推舟,挽回一点太子屡次被屠深挫败的自信心。 「这次除了长生教的力量,朕还会出动其他的兵力,这个部分就由你来带领,朕决定这么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定不能让屠深再有看到太阳的机会!」皇帝的声音越见低沉。 李莫然越听越兴奋,可是当他了解了整个计划后,不由得背脊凉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道:「父皇,这不等于把王叔也牵扯进去了?而且依父皇的计划,只怕杀死了屠深,王叔也不能幸免啊……」 皇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毫不留情地回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观澜王叔的个性太过刚正,若是他知道朕对付屠家的手段,只怕事情过后他也会来找朕的麻烦,不如一起解决了,一劳永逸。」 李莫然想了想,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决。「父皇说的是!」 于是这,个早上,一桩天大的阴谋就此成型,慢慢的席卷向屠府、童府,甚至是李观澜的云王府。 不过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尚未可知。 李莫然那日栽赃逍遥赌场不成,不敢让小王爷把所谓的「长生教徒」给带走,只能无奈地把所有拘留下来的人全带到官府。由于其中有不少达官贵人,逼得李莫然软硬兼施,花了不少人力财力,才摆平了这些无端受到波及的赌客。 不过这也给了李莫然一个设计屠深的好藉口,十日后,他正式奏请皇上,表示调查长生教的事有了重大突破,那日从逍遥赌场带走的人,有几个确实是长生教徒,而且经过他日夜讯问,某个教徒供出了长生教新的教坛,竟是在荣华城西南方百里处一座渺无人迹的山头,而长生教新的教主,还有一干重要干部都躲在山里,只有奉命行事的教众混入京城的一般百姓之中,吸纳信徒,欲藉机起事。 第二十二章 如此看来,长生教的老巢兵力并不强,而且都是重要的人,若是能一网打尽,相信对根绝长生教是一大利多。 皇帝看完太子的奏摺后,龙颜大悦,下令李观澜及屠深带着大军入山去剿灭长生教的老巢。 于是,大军一日之内集结完毕,欲于明日开拔。 这一次李观澜严正警告屠深,要他在军中安分守己一些,甚至怕他捣搞,明明是在京城之内,大军集结后,李观澜却要求一干重要将领全集中在一处客栈之中,休整一晚等待出发。 屠深十分听话的在他的厢房里等待,即使他知道这一次剿灭长生教实在有太多可疑之处,但却反过来抓住了这个时机,他深信这一次便是决战的时候了,而他蓄积的力量终于要搬上台面。 只不过他无法提醒李观澜,因为他掌握的秘密实在太惊人,说会动摇国本都不为过,李观澜只怕无法接受,更会怀疑他的居心,只有让李观澜眼见为凭,他才会知道自己信任的皇兄是多么阴险的一个人,而整个盛隆王朝的繁华,又是建立在什么镜花水月之上。 屠深在厢房中反覆思索着,确认这一次出征长生教究竟没有什么缺漏的事,他虽然自认为做了万全准备,但心中总觉得不踏实,彷佛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突然间,他的窗被悄悄打开来,跃入了一个黑衣人,他机警地站了起来,正想叫人,但一看到那被紧身黑衣包裹的窈窕曲线,他猛然一愣。 这个黑衣人似乎不太习惯当贼,进来时的声响弄得有点大,引起了外头卫兵的注意,他们很快的冲向屠深的厢房,一边跑还一边喊,「侯爷,是否有人阆入?」屠深当机立断地将呆立当场的黑衣人往床上一推,接着自己也扑了上去,同时将床帐拉了下来,然后对着外头叫道:「没有没有,没什么事。」 卫兵们坚信自己听到疑似有人阆入的声响,这里虽是一般客栈,但现在可是被召作军营使用,属于军机重地,于是他们想都不想,来到屠深的门前便用力一撞——砰!门被撞得大大敞开来,几名卫兵持刀冲进房内,却是看到床上那密合的床帐,带头的卫兵不由得一愣。「侯……侯爷,你这是……」 屠深撩开了一点床帐,探出头去,没好气地道:「你觉得本侯还能干什么?这行军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身边都是一些大男人,我看了都难过啊!总是要让我泄泄火,你说是吧?」 卫兵的目光只敢定在屠深脸上,但余光仍是看到了一小截雪白香嫩的小臂伸在了棉被外,足见床上真的有个女人。 孤男寡女挤在床上,还能干什么?卫兵放下了刀,支支吾吾地说道:「可……可是侯爷的房里怎么会多了个女人……」 屠深翻了个白脸,一脸不悦。「这女人的事你们就别多问了,我保证她在我们出兵前就会消失,你们没事可别去和小王爷嚼什么舌根,知道吗?」 卫兵们有些为难,但料想一个女人也坏不了什么事,而且他们的工作只是要保证这些大官们的安全,所以便默默地退下了,临走前还不忘替屠深将门关好,并且保证他们会看好门,不让下一个二愣子再随便闯进来破坏侯爷的好事。 赶走了那些卫兵,屠深终于可以做正事了,他仍暧昧地将刚闯进来的黑衣美人压在身下,两人四目相交,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肢体接触而激越的心跳,好一会儿才能勉强平息一些。 他吸了口气,才道:「你来做什么?」 被迫与他同床而且姿势暧昧的黑衣美人,自然就是童渺渺了,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你先起来,这样……这样我没办法说话。」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屠深倒是有点享受起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他不仅没起来,还搂住了她的腰,让两人的身子贴得更紧了些。「不抱紧一点,我怕你就要投奔太子爷了,听说你到他的别院作客,还住了几天,好玩吗?」 她自然听出他是在讽刺她,但更令她讶异的是,他的话听起来竟有种酸溜溜的味道。 「好玩个头!」她挣不开他,索性放松了身子,然而这一放松,她却发现待在他怀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或许是这几日她将自己逼得太紧,处在一个身不由己的地方,扮演着不像自己的人,所以一回到他的怀抱,才会觉得熟悉、觉得亲切,不想离开。 「若不是我在他的别院待了几天,还不知道你和小王爷这一趟出征,根本是个天大的阴谋!」她先白了他一眼,接着担忧地道:「皇上下令要你们去剿灭长生教,太子却早在三日前就离开京城了,我知道他这趟去肯定跟你们有关,太子……太子为了笼络我,隐约向我提到这一次得罪过我的人……绝无幸免,他说的就是你啊!你……」她抓住了他的领口,用力地摇了两下。「你别去了吧?你会死的!」 「你放心,我早就知道他们会对我不利,我不会没有准备。」屠深安抚道:「而且有小王爷跟着,不是吗?他们就算要对我不利,也要考虑到小王爷,下手必有个分寸,这就是我的机会!」 「可是……」他是说的没错,但童渺渺就是觉得不安,事情绝没那么简单。 「渺渺,你知道我这趟去是要报家仇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收手。」他深深地望着她。 她沉默了,他已经被逼到了临界点,若在此停下来,皇上随便一个阵前抗命的理由就可以斩了他,根本不需要什么阴谋了,更别说他已经布置准备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说停就停。 望着她那焦急又懊恼的神情,屠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这小不点虽然之前一副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模样,但终究是担心他的,还犯险特地来找他,这份情谊他如何不感动? 他觉得心头有些甜、有些痒、有些蠢动,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动作如此亲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他抓住了她的心,而她也抓住他的,在两颗心相交的时候,那种情感的悸动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倒是你……我早就觉得你不可能站在太子那一边,但你现在像个小奸细似的在他身边打探消息,然后跑来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也会担心吗?」屠深低下头,亲昵地用鼻头檫了她的鼻头一下。 他如此勾引撩拨,童渺渺这个小雏儿怎么受得了,只能怔怔地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难掩对情感的期待与懵懂。 「唉……」屠深吻住了她,他明知道不该这样做的,吃吃豆腐也就算了,绝不能再让她投注更深的感情,但他真的控制不住,真的无法抵抗她对他的吸引。 她是个绝顶漂亮的女人,楚楚可怜的诱人风韵是她天生的武器,深情款款的无私付出,是她降伏他的秘诀,而他一直认为自己看透了她的天真与单纯,但她后来的表现又显露了她多变又抓不住的那一面,让他有些雾里看花,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对她的感情像点燃的烟花,轰然炸开,一瞬间的情动几乎逼着他吞噬她。 可是他忍住了想要了她的冲动,只是用一记柔情的吻,略微发泄他对她的喜爱与动容,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顾不了了,他只能控制自己不要越过最后一道防线,因为他不想她以后后悔。 这个吻有些梦幻,又带着一些激情,让童渺渺从脚趾尖酥麻到了头顶。他的吻,已经从她的唇,移到了她的耳廓,又移到了她的颈项,最后都快深入她的前襟了,让她差点要忘了,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知怎地,她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他,而她这个怪力女力道一下子没控制好,就看到可怜的逍遥侯半飞了起来,后脑杓还砰的一声撞上了床柱,疼得他头昏眼花。 「你做什么?我们不行!」童渺渺连忙将衣服穿戴整齐,一个翻身下床,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屠深甩了甩头,等晕眩感平息,他才无奈地道:「小不点,是你自己跑来我的房间,我们的动作又那么暧昧,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让我动心的女人,你要我怎么控制?」 让他动心的女人……她差点被他说动了,但想想他这个臭纨裤死色胚刚才险些吃了她,让她提防地又退了一步。 第二十三章 「总之……我希望你能找个藉口退出剿灭长生教的事,不管你装病装死装疯都好,我不知道皇上的命令是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太子这次必定要杀了你,如果他得到了皇上的同意才去的,那……」童渺渺光想像那结果就不寒而棵。 只怕太子不是得到同意才来杀他,而是皇上主动下令要太子不择手段的杀了他吧?屠深苦笑起来。「长生教的情况,根据我这几年的调查,也明白得七七八八了,渺渺,我必须告诉你,长生教只是我必须除去的一个绊脚石,真正害死我父母的凶手还在后头,所以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你乖乖等着我与小王爷大胜归来,好吗?」他望着她,柔声道。 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吞了下去,因为这场仗,双方都太有把握,究竟是谁会臝,她也说不准,唯一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那就是现在的她可不是只会等待的笨女人了。 「我……我才不等你呢!」童渺渺走向窗边,轻巧地打开窗扉,直到与他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她突然丢下了一句话,而后无声跃出,消失无踪。你有你的信念,我管不着;但我也有我的做法,保护我的信念! 大军开拔,由李观澜领军,屠深担任副将,直往京城西南方挺进。 根据太子调查的结果,长生教的老巢里都是重要人物,包含神秘莫测的教主,但兵力却是不强,再加上他们占领的小山头占地不大,只是胜在隐密,带个万人左右的兵马,应当就可以歼灭长生教的主力。 李观澜的兴致十分高昂,虽然前一晚屠深在客栈房里玩女人的事,让他着实恼火了一阵,不过事后也没闹出什么动静,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观澜在他那一代是年纪最小的皇子,继承王朝大统这等大事一开始就没他的分,当今皇上已经在学太子之仪时,李观澜还在喝奶呢!然而因为他正直仁义的个性,使得他一直想为王朝做点事,但顶着个小王爷的头衔,父兄都将他保护得好好的,朝廷百官对他恭敬却不怎么在意,毕竟他并不亲近任何党派,手上也没有实权。 现在他知道手掌兵权是什么感觉了,更令他踌躇满志,心忖一定要剿灭长生教,让皇上及其他皇族也能对他刮目相看。 相形于李观澜的自得,屠深却是显得意兴阑珊,他懒洋洋的坐在马背上打量四周风景,也不搭理任何人,似乎这行军的枯燥乏味让他感到相当无聊,其他人也不会自讨没趣,全离他有一段距离。 终于,万人大军入了那杳无人迹的小山头,李观澜心知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被察觉,便要众人提高警觉。 进山两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座山谷,山谷的一面是悬崖,另一面就是屠深他们所站的高处,将整个谷地围了起来。放眼望去,谷中房舍错落,还有薄雾林海,很是隐密,显然应该就是长生教的老巢了。 只不过这个地方静谧得异常,令屠深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太不对劲了。 李观澜虽然也觉得怪怪的,但兵行至此,也已经打草惊蛇,总不可能再退回去,何况眼下也没有退回去的理由,他便依原定计划,让万人大军形成一个扇形的队伍,呈包围之势由山腰向山谷冲杀而去。 「哗——杀——」军令一下,万人大军大喝出声,齐齐往山谷冲,那形成的威势,彷佛让整座山都跟着震动了,也让将士们更有信心。 待大军到了山下,他们破开房舍,砍翻围篱,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李观澜与屠深对视一眼,后者突然心头一惊,伸手将李观澜拉下马,接着两个人翻身一滚,躲到一旁的草丛里。 「屠深,你做什么……」李观澜被摔得眼冒金星,正想骂人,却听到咻咻咻的几道利箭破空之声,接着又听到自己的坐骑一阵嘶鸣,随即轰然倒地,而一旁的亲兵虽是很快的拿起刀格挡,然而乱箭齐发,也中了几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观澜被屠深拉了起来,藉着盾兵的合围阻挡,他才看到了四周情势居然在眨眼间有了大变化。 方才大军停驻远眺山谷的高处,突然冒出许多人马,个个都是身绣仙鹤的长生教徒,他们有的挂在树头,有的躲在林间石后,有的趴在草丛,都是手持弓箭,指着山谷下的朝廷大军。 「中计了!」李观澜再笨、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自己只怕中了埋伏,只不过他出兵之事很隐密,整兵时间也很短,除非这群长生教徒老早就知道他的布置,事先做了准备,否则怎么可能这么精准的坑杀他? 「只怕我们被出卖了。」屠深在他身旁沉声道。 李观澜心头一沉,很快明白过来,除了朝廷里有内奸,没有别的可能,而知道整个行军日程及布置的,在朝廷里不过寥寥数人,会是谁出卖了他? 长生教一名老者立于小山上,穿着一身绣着仙鹤的道袍,形容清臞却是仙风道骨,倒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他对着山下的李观澜及屠深淡然说道:「不必负隅顽抗了,竟敢对我仙教不利,今日你们全都要死!」 李观澜冷笑道:「长生贼道,竟敢大言不惭,我们虽然中了你们的埋伏,仍有万人之巨,而你们小小的长生教顶多只有我们一半的人马,我们就算拚死杀出去,谁输谁臝还不知道!」 「是吗?」老道狞笑起来,声音尖厉,「那你也太小看我们了,早知道你们会来,我仙教会只有这点准备吗?」 说完,他一声长啸,山谷四周同时响起了隆隆之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兵马,约有李观澜的兵力两倍之多,瞬间将山谷包围起来。 「这下你们死定了,说不出话来了吧?」老道张狂地大笑,丝毫不将李观澜看在眼里。 李观澜恨得咬牙切齿,几乎就想下令突围了,然而一直默不吭声的屠深突然伸手止住了他下令的动作,反而抬起头,远远的看着那名老道。「这里根本不是你们长生教的教坛吧?我见这些房舍废弃已久,只是外观稍微整理过像是有人住似的,明显只是为了吸引我们大军围攻。朝廷里口口声声说查出长生教老巢的是太子,所以这一切是太子布置的?」 老道没有回话,表情微微一变,瞪着屠深的目光更加敌视。 至于李观澜,听到了屠深的猜测,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不过他稍微细思,就知道屠深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反而该死的相当有可能。 「不否认就是默认了?你认为我们必死,所以也不想说些违心之论骗我们吧?这些兵马,大多不是你们长生教的,据我所知,太子还没有能力调动这么多人,能够在太子背后指点江山,策动兵力之人,我看唯一的可能便是当今皇上了。京城近郊,一下子要聚集数万兵马可不容易,京军扞卫皇城又动不得,一动天下皆知,既是天子行事,恐怕他们只可能是皇上的禁军了,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屠深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李观澜却是整个人都僵硬了,因为他发现他的确无法反驳。 上头的兵马整齐肃然,足见军纪严明,八成就是禁军。禁军设置的目的就是维护皇权,只要是皇上认为有害皇权之事,禁军就可以出马消灭,其过程与理由都不重要。 皇兄为了布这个局,居然要牺牲这么多人,甚至……甚至连他这个皇弟都被算计进去了? 李观澜不敢相信,他一直那么敬重皇兄啊!老道深深地望着屠深,良久后才点点头,目光露出了些许欣赏。「你很聪明,只可惜聪明的人都活不长久,怪只怪你锋芒太露,若你继续当个纨裤也就罢了,既然你展露了可能威胁王朝的才能,那你就得死!谁教你要姓屠呢?」 屠深深沉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李观澜一眼。「皇上为了针对我屠家,真是耗费心思,居然要连小王爷一起坑了。」 他到现在都还能这么镇定,有很大原因是李观澜也在,他即使将皇上的心性推测得极为卑劣,也不认为皇上会杀死自己的弟弟,而这便是他翻盘的机会。 「如果你能自刎于此,老夫自然不至于杀死小王爷。」老道突然正色道。 自然,皇上的命令是杀死屠深以及他们带领的万人大军,但李观澜却是很特别的存在,如果能保存他的性命那就留下,若是不能…… 第二十四章 屠深讥讽的冷笑化为阴寒。「要我自刎?你认为我与皇室暗蓄的长生教对抗这么久,会轻易自刎?你认为太子那家伙的情报我会这么轻易相信?就算我自刎了,你们把小王爷带回去,他知道皇上的一切阴谋,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他吗?贼老道,面对你们这群卑劣的小人,我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拿出了一管烟花,往天际一抛,烟花炸开,冲上了天,在天际划出了五彩的颜色。 很快的,又有隆隆的兵马之声,这次却是出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人的悬崖那头,同样有万人之数,这批兵马穿着林西北州亲兵的服饰,个个匪气十足,栗焊勇猛,而且持的都是重弓巨弩,在山林间很是矫健,显然就是为了这山谷的作战而早有准备。 老道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想起了屠深逍遥侯的名号,「屠深,你什么时候有亲兵了?」 「我有亲兵还要通知你吗?需不需要飞鸽传书?」屠深白了他一眼,那纨裤的癌气又不经意泄露了出来。 这些亲兵自然就是他刚接下逍遥侯时,剿灭林西南北两州的山匪而来,这些山匪原就熟悉山林作战,体格又强健,经过他长久的军事训练,恩威并施,现在已经不下一般的精兵了。 屠深那一副鄙视的模样,激怒了老道。「好,是你逼我的!这最后的手段我本来不想拿出来,但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完,他回头吩咐了一声。 禁军那方起了些动静,接着屠深等人便看到山坡上约七、八门亮晃晃的大炮被推了上来。 这是朝廷专用的雷霆炮,整个盛隆王朝也不过只有数十门,大多架在北方边境抵御外敌,剩下十几门则是收藏在皇宫里,以防万一真的有敌人打到荣华城,用以自保。这种大炮一轰,可以轰死百人以上的军队,其火焰更是难以熄灭,放着不管可以延烧一天一夜,尤其在这种山谷里作战,人员密集,造成的死伤自是不同凡响。 然而动用这种重型武器,又是在这等地方,只怕他们长生教及禁军的联军也会死伤惨重,足见皇上要置屠深于死地,已经下了重本。 「贼老道,你真要玉石倶焚?」皇上的狠心震慑了屠深,想不到皇上不仅不甚在乎李观澜的死活,连他自己的兵马都可以用来牺牲。 只为了灭他一人,只为了灭他屠家。 「我说过,只要你自刎,就没有问题了。」老道表情浄狞地道。 此时,所有人静了下来,只有那炮管不时闪过一抹乌光,像是在用它的狠厉警告着世人,山谷飘浮着薄薄的雾气,呈现出气死沉沉的凝重感。 屠深心寒了,清俊的脸庞覆盖着严肃,微风将他的发丝吹到脸上,似乎真像在思索着以自身一死救所有人,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他正想说些什么,李观澜突然拉住他,咬牙切齿地道:「不能投降!不要自刎!反正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放了我们,皇上对我们不仁不义,咱们就拚他娘的,反正也立不了功了!」 想不到李观澜居然会说粗话,而且显然是被自己影响了,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屠深突然有股想笑的冲动。「好,咱们就拚他娘的!动手!」 屠深一个手势,所有属于他的大军都鼓噪了起来,却是很快的分散,与长生教及禁军纠缠在一起,更令人意外的是,屠深居然也拿起刀,杀向了敌军,而且他出手俐落,招式精妙,凡走过之处必留下几具屍体,简直就像杀鸡屠狗般轻松。 「好啊,屠深,想不到你也是深藏不露!今日我们就杀个过瘾,就算死了也不赔本了!」李观澜朗声一笑,同样持刀杀得昏天暗地。 他的武功受过皇室正统训练,只是他自己又多下了苦功,所以在敌阵之中也丝毫不落下风。 老道失了先机,紧握着拳头,似乎在挣扎是不是要下令放炮,尤其他错估了屠深的英勇,让己方的军队有节节败退的危机,最后他狠下了心,大喊一声,「放炮——」 然而这个时候,几管水柱从天而降,淋得他一头一脑的水,等他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就看到禁军后头又出现不知哪里来的军队,只有几千人,是一队水龙军,专门用来灭火的。 这水柱不只冲在士兵身上,更是集中水力冲向几门雷霆炮,所以七、八门的炮只有两门击发,其他的不是哑火就是炸膛,甚至那两门击发的因为事出突然,失了准头,炸死自己人还多过敌人。 只是大火也因此燃了起来,在密林之中快速延烧开来,很快的便听到了哀号惨叫,但无法分辨是哪方人马。 老道气疯了,大喊道:「这又是哪里来的军队?」 「是你姑奶奶我的军队!」随着这声娇喝,一道娇小窈窕的身影飞身而来,一刀准确地劈向了老道。 老道想不到居然能让敌人欺得这么近,狼狈阻挡,但手臂还是被划了一刀,吃痛地滚向一边。 情势的变化快得令人目不暇给,当屠深看到那方美丽的身影时,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欠了她一辈子。 不愧是他爱上的女人,在最紧要的时刻,给了他最大的惊喜。 「小不点!」屠深格开一刀,朝着她的方向大喊,「我欠你一次!」 「你欠我的可多了!」童渺渺一个旋身踢开一名长生教徒,又去追杀那老道。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会武功了,我怎么不知道?」 屠深哈哈一笑,劈翻了一个敌人。「你又没问我。」 「屠深,你要向我解释的,多了!」她和老道战成了一团,幸亏方才她暗算了他一记,现在才能隐隐占了上风,否则这仗还有得打,因此她无暇再与屠深耍嘴皮子,把精力全放在眼前的战斗上。 她阻不了屠深,便决定来助他,靠着向太子套话,她隐然猜到他是要动用雷霆炮来对付屠深,于是她立刻向袓父借了五千水龙军,想不到她原以为自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能借到的兵,袓父一得知她的用途后,竟是二话不说拨给了她,甚至还教了她克制雷霆炮的绝招,所以她的水龙军才会一来就对着几门大炮猛喷水,而其他的水便是洒在屠深、李观澜等人及己方的军队身上,至少在雷霆炮的火焰延烧时,能最大程度保下性命。 有了她的相助,屠深一方的军队很快控制了情势,在水龙军的相助下,他们的伤亡几乎都是被杀死,而少有被烧死的。反观长生教及禁军那边,不仅轰死了不少自己人,甚至延烧开来的大火也卷入了不少他们的性命,可说是自作自受。 一天的杀戮,天色由亮到暗,又由暗到亮,在晨曦出来的那一刻,这场战事终于结束,大火将整座山谷烧得面目全非,幸而在最后关头屠深领着众人边打边退,才保全了大部分的人。 如今一眼望去满目疮痍,鼻子里闻到的尽是烧焦的气味,万人剿灭长生教的大军,加上万人的林西南北两州兵马,如今剩下不到一半,只有那五千水龙军因为是后援,大概留下了四千余人,然而长生教及禁军那方,却是只剩下不到千人,而且不是躺在地上哀号,就是断了手少了脚的。 以结果来看,屠深这方算是大胜,但这种惨胜,也令人欷吁不已。 童渺渺终于有机会好好与屠深说话了,她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一脸坚定地道:「我拦不住你,所以就来救你了。这次,是我自己的决定!」 屠深定定地望着她,她的小脸上还沾着黑炭,看起来像只小花猫,但在他的眼中,却是惊人的美丽,即使他几乎认识了她一辈子,仍免不了被这样的她所惊灵。「小不点,你是对的,是我错了。」 她忍不住笑开来,像朵花儿般娇美动人,她得意地觑着他。「所以你少不了我吧!」 他也笑了,突然紧紧搂住了她,将她的美丽埋在了他怀里。「我一辈子都少不了你!渺渺,我终于明白,即使我现在仍是危机重重,很有可能明天又会被皇上用什么阴招给宰了,但我绝不会再放开你!如果我不能在短暂的生命里拥有你,那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童渺渺由他的怀里探出头,美目中满是感动,但小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骄傲。 「那你得先击败众多竞争者,而且别以为你说几句感动人的话,就可以打动我的心!」「我以为我已经拔得头筹了。」屠深又摆出一个纨裤的痞笑,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第二十五章 她被他吓了一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压根忘了要挣扎。 直到他过足了瘾,才微微放开她,手指轻触着她被他粗鲁吻得泛红的唇。「这样,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了。」 「你!」童渺渺娇嗔着捶了他一记,一时间却忘了自己的怪力,他闷哼一声,弹了开来,直直撞上不远处的李观澜。 李观澜已经叫自己非礼勿视了,想不到还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他与屠深撞成一团,好不容易站定,他忍不住笑着抱怨道:「我已经默许你们在清点战场时谈情说爱,但你偏要调戏人家小姑娘,以后能不能站远一点?」 「小王爷,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童渺渺缩了缩肩,可爱地吐了吐香舌,之后娇气地瞪了屠深一眼。「这一记,就算你隐瞒我你会武功的惩罚!」 屠深无辜地一耸肩。「我从没说过我不会啊!」 明明是扮猪吃老虎,却说得好像别人的错一样,她虽然没好气的瞪着他,但芳心却是一阵甜暖,他的武功在她看来并不下于她,但她揍了他那么多年,他却从来没有还手过,这就是他对她的疼爱吧? 「罢了罢了,和这无耻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童姑娘,本王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本王这次大概死定了。」李观澜哑然失笑,倒是有些像要帮屠深解围般,转移了话题。 听到这话,在场三个人想到了这场战争的缘由,不由齐齐苦笑了起来,这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屠深望着原本青翠如今却变得焦黑处处的山谷,突然眉头一挑。「小王爷,我们的危机还没结束呢!」 李观澜随即意会过来,叹息道:「是啊,打赢这一仗又如何?我们已经手段尽出,只怕下一次,我们就非死不可了。」 他与屠深经此一役,命运已经绑在一起,即使战胜了回去,他们也不可能指控皇上动用禁军杀他们,而且他已经知道皇上与长生教的关系,以及所有的阴谋,之后皇上一定有接二连三的计划置他们于死地。 但他跟屠深还是不熟,依旧小觑了屠深的韧性及城府,即使在这种境地,屠深仍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那眼神中没有一丝退缩。 「小王爷,或许我有办法让我们都不用死……」 「什么办法?」李观澜眼睛一亮。 童渺渺也是精神一振。 然而,屠深的下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听完,差点没吐血三升—— 「可能要请小王爷你先死一下了。」 【第八章】 出人意外的……或许只是对某些人来说是意外,剿灭长生教的军队居然胜利而归,屠深带伤而回,但小王爷却不幸烧死在山谷之中,屍骨无存。 在皇宫为此表示哀伤,全京缟素三日之时,屠家的声势反而如日中天。屠深可说立了大功,先前被打压的生意,因为长生教的覆灭,又回到了屠家的掌控之中,而京中原本一些不亲屠家的官员派系,也选择了中立,甚或渐渐倾向于屠家那方。 慕成书前阵子配合皇室打压屠家的动作,至此看来有如笑话一场,朝中及舆论开始有些针对相爷不公、作风偏颇,甚至有人暗示慕成书与长生教的种种暧昧关系,气得慕成书大病三天不上朝。 不管是什么手段,他都是一心为国,问心无愧,想不到默默的成为别人的棋子,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银票。 而童渺渺与屠深的恋情也被传了出来,李莫然气得几乎把东宫砸了,却也无能为力,皇帝把这件天衣无缝、绝不可能失败的事情交给他,想不到他居然还有办法办砸了,不仅屠深安然无恙回来,还赔上了一个李观澜,皇帝狠狠责骂了他后,暗示他若是再出差错,太子可能就要换人当了! 所以李莫然沉寂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皇室就不再对屠深出招了。 太子的失败给了皇帝极大的警惕,他最隐密、最庞大的地下势力,在京郊山谷一役全然被屠深歼灭了,连明面上的禁军都损失不少,看来这次他必须亲自出手,而且要用迅速且高压的手段,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屠深,不能再给予他反应过来的机会。 于是全京三天致哀结束后,皇帝马上召见了屠深。 御书房中,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只届中年的他,威严的脸却已见老态,眼角的皱纹显露了他为国事操劳的程度。 屠深垂手肃立,这不是他第一次面见皇上,却是第一次与皇上单独相处,当然,不算皇上背后的护卫的话。 皇帝没有说话,一种皇室高贵的威压隐隐压制着屠深,或许这也是种心理战术,要让屠深在开口前就失了胆气。 可是屠深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人,虽然他见皇上的态度是有了,但却摆出一副「老子好无聊」的表情,彷佛皇上再不开口说话,他就要托词离去,他可是身为京城第一纨裤,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奇怪。 皇帝也看出他的打算,终于幽幽开口道:「屠深,你屠家在我盛隆王朝也算得上有头有脸,要富贵有富贵,要权势有权势,须知皇家待你们不薄啊!」 屠深点了点头,一副十分认同的模样回道:「是啊,要不是我袓父那么能打,我爹娘还打到自己小命都没了,保下了盛隆王朝的兴盛,也拿不到皇家那么多赏赐。」 皇帝眼眸一眯,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看来他已经知道了父母是如何被算计而死,更知道了长生教背后的主子是谁,皇帝虽然猜得到屠深在京郊一役凯旋归来后,必然已猜到了事实,却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胆,居然反过来用这件事试探他。 想想屠深可是京城第一纨裤,居然表现得这么聪明,或许他早就察觉一直有股暗中的势力在对付屠家,所以他才会装成那种无害的形象。 而在那种形象之下,他花了许多年默默的把京城里所有吃喝嫖赌的娱乐生意掌握在手中,在羽翼终成时,一再调查试探,最后还真让他找出了答案。如今他面对的可是他这个皇帝,他可说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仍是不急不躁,还是那副轻浮无知的模样,这小子果然比他想像的更为深沉,更有心计。 皇帝用手指敲了敲紫檀木桌面,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当年屠将军及苏副将灭教身殡的事,朕也深感遗憾,如今你立下大功,长生教也灰飞湮灭了,朕可以答应替屠将军及苏副将立坊,并封屠老将军为护国公,保你屠家世代富贵,至于你,朕打算将李兰公主许配给你,你认为如何?」 改封镇北大将军为护国公,等于拔除屠大庆所有的军衔及军权,护国公只是个虚职,没有实权也没有兵力,以后屠大庆在京城就是一个名望很高又有钱的老头而已,这无疑是变相的要取走屠家所有的权力。 同时,李兰公主是他不太重视的女儿,在京里没什么名声,屠深若是当了她的驸马,要出头是无望了,他的一举一动还会在皇室的控制之下,再也无法翻身,甚至他对屠深要杀要剐也更容易。 这便是他对屠深的试探,如果屠深答应了,等于屠家已经放弃了一切前途,屠深也不再执着于父仇,他说不定不会这么急着杀他,也不会赶着灭掉屠家,毕竟屠大庆在盛隆王朝的威望仍重,屠深也才刚立下大功,他仍是考量着世人对皇室以及他这个皇帝的观感,只看屠深是否识相。 皇上提出的封赏听起来是给他屠家的殊荣,但事实上却是剥夺他屠家的一切,只留下虚无的富贵,屠深如何听不明白?而他今天敢站在皇上面前,可不是来听这些狗屁条件的。 他撇了撇嘴,皱起眉头。「李兰公主?没有听过。敢问皇上,不知道李兰公主长得什么样子?」 皇帝皱了皱眉。「朕的女儿……总不会埋没了你。」 他说得还真含蓄。屠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真的生得漂亮的公主,早就被皇上用来和亲了,剩下的一定长得忠勇爱国,根本销不出去,所以才会塞给他这个碍眼的家伙。 「关于皇上的封赏,有关于我袓父的,只怕皇上要亲自去和我袓父说,我是晚辈,无法在此事上置喙。」屠深很干脆的把这麻烦事推到袓父头上,他相信那只老狐狸能解决好这个问题的。「至于李兰公主……」他叹了口气。「皇上应该知道,微臣最近才与童家的童渺渺定情,恐怕微臣没有那个福分了。」 「婚姻大事,岂是你们儿孙辈说了算?」皇帝的面色不变,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二十六章 「童渺渺此女天姿国色,朕打算将她许配给太子,现在已经在和童涛山谈了,所以童渺渺不会是你与李兰公主间的问题。」 他知道童渺渺带了五千兵力去救屠深,但他认为这是她与屠深的私情,而私自调兵一事,童涛山已向他解释他已教训过童渺渺,他索性加快了脚步,让太子娶了童渺渺,他便可利用童涛山在军中的影响力,进而快速控制忠于屠大庆的军队。 「皇上,我与李兰公主之间没有问题啊。」屠深一脸无辜。「微臣根本没打算要娶她,当然什么问题也没有。」 至于将童渺渺许配给太子……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太了解童渺渺了,她不可能给太子任何机会,然而皇上却会为了断了他的妄想,直接一道圣旨压下来,强力促成。 看来他的手脚必须加快了,他不会再眼睁睁看着童渺渺因为这件事情,在名声上有任何损害。 皇帝的表情再也扛不住,沉了下来。「屠深,你这是要拒婚?」 「不是微臣要拒婚,皇上也知道我号称京城第一纨裤,吃喝嫖赌无所不来,名声臭到八百里外都闻得到,我是怕耽误了公主啊!」屠深把自己贬到了极点,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想来李兰公主也看不上微臣,就请皇上收回成命,免得害了公主一生。」 「好!好!好!」皇帝连说了三个好,气得都笑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既不愿意娶公主,朕也不逼你,不过这次你立的功,奖赏可是你自己推了,以后可别来怨朕没有封赏。」 屠深长吁了口气。「微臣不敢。」 「朕倒是想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冷冷一笑,也懒得再戴着那伪善的面具了。「你屠家得罪的人也不少,你拒绝了公主,朕也要考虑她的心情,所以以后也不能为你说话了,少了我皇室的恩典,只怕屠家未来路不长久,屠深啊屠深,你可要有这个觉悟……」 皇上的警告言犹在耳,所以屠深乖乖的在家里躲了几天,怕一出门就被皇上暗中派的人给宰了。 砰! 屠深的房间被人一脚踢开,接着童渺渺便板着小脸,怒气冲冲地在屠深面前坐了下来。「刚刚太子才从我家离开,说皇上不日便会下旨,将我许配给太子。我大为光火,狠狠骂了他一顿。」 屠深的眉头紧紧皱起,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气愤的骂声打断「我说李莫然你这家伙这么弱,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娶姑奶奶?先打臝我再说吧!结果他不服气,我就一拳揍翻他,在他飞过去砸坏我袓父的花瓶后,他的侍卫居然对我动手!气得我拿出我们童家的压箱底绝招,直接打挂了他们二十五名侍卫。」 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怎么听都是太子和他的人马被揍得惨兮兮,怎么这个小不点还气成这样? 童渺渺黑着小脸,接下来的话就有解答了,「后来我袓父出来,居然视而不见一屋子人东倒西歪,还客客气气的送走太子,我当然不服气啊,没想到袓父居然很凶的骂了我一顿!」 原来是被童涛山骂了……屠深心一松,温言劝道:「童爷爷也是为了你好,现阶段的确不适合与太子撕破脸……」 「才不是呢!我袓父骂我应该把太子往窗外打飞,怎么在屋里揍他,害他的花瓶都破了!」她越想越不服气。「他们有二十五个,加上太子就是二十六个人耶!打架哪能瞄那么准,都往窗口扔?袓父简直强人所难嘛!」 他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敢情他方才想的全都错了,童家这爷孙俩简直绝了。 他看着她好半晌,越想越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荒谬,忍不住大笑出声。「原本我还以为你是恼火太子那家伙要娶你,圣旨不可违,想不到居然是对你袓父发起脾气来了。」 「哼!要求圣旨替我们指婚这件事,太子从我还没及笄就已经讲过上百次了,我才懒得理他。」童渺渺没好气地道。 屠深的表情却是慢慢地严肃起来。「渺渺,只怕这次会是真的,而且圣旨很快就会下来了。」 「什么?!」她惊愕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马上挪到他身边。「怎么可能?」 「很简单,因为皇上想利用童爷爷在军中的影响力,制衡我袓父,足见他马上就要对我动手了。」屠深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居然还轻轻的笑了。「皇上除了要把你许配给太子,甚至还想把一个叫李兰的公主指婚给我呢!」 「那怎么办?我才不要嫁给太子,我也不要你娶什么李兰公主!」童渺渺气得小脸都鼓了起来。「早知道我就直接宰了太子,再杀进宫里宰了那个叫李兰的!」 这次换他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的手。「小不点,千万别冲动!」 「你放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她白了他一眼。 屠深又是一阵无语。 见他这么紧张,童渺渺忍不住噗哧一笑。「哈!我好像慢慢知道要怎么跟你这只小狐狸周旋了,我才不会真的宰了他们呢,我现在早就改行当一个有脑袋的女人,哪里会给皇上有理由动我袓父,我不会随便破坏朝廷势力的平衡的!」 他挑了挑眉,哭笑不得地道:「想不到你真的变聪明了。」 「那是当然!」她得意的微扬起小脸。 「那么你该知道……如果皇上真的指婚了,为了你们童家,你只能接受。」屠深还以为要花费力气劝她,想不到她竟真的长大了、成熟了,还会反过来开他玩笑。 说到这个,童渺渺不说话了,表情出现了极度的挣扎,好半晌才皱着小脸,不甘心地道:「我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真让太子娶你的,我甚至连圣旨指婚的机会都不会给他!」瞧她不快,他轻捏了下她的小脸,安抚道。 在两人感情确定后,偶尔他会对她做出一些亲密的小动作,但从来没有更进一步。 以前当轨裤,玩女人是障眼法,现在她是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女人,所以他反而君子了起来。 不过童渺渺才不甘愿只亲近这么一下,她索性身子一挪,大摇大摆的坐到他的大腿上。 屠深表情微变,却没有推开她,既然这小不点想玩,他就陪她玩,横竖真正占便宜的是他啊,他只是不随便对她动手,可不是不想对她动手。 「那你也要答应娶李兰公主喽?」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亲了他一口。 「我们一个要许给太子,一个要娶公主,现在居然抱在一起,好像有什么奸情,好刺激!」 闻言,他差点没摔下椅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都说得出来,不过明白她玩心仍重,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苦笑。「渺渺,其实我拒绝了皇上的指婚。」 「什么?」童渺渺抓住他的衣襟,瞪大了眼。「你拒绝了?!」 「我拒绝了。」他回答得很自然。 「你为什么拒绝?」 「因为你。」屠深朝着她温柔地笑了。「我曾经让你伤心过一次,所以我不会再让你伤心,即使是假的,也不行。」 童渺渺娇躯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居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让她安心?但是……但是这不是她要的啊!她要的是他安全,要的是他能平平安安的陪伴她,而不是为了对她的承诺,拿命去跟皇上杠上啊! 她的心,很快的被澎湃的感情充满了,那种感动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可是她有多感动,心就有多不安。 「可是……这不是等于逼皇上对你动手?」童渺渺真的急了。 「我就怕他不速战速决,因为他要将你许配给太子,这件事我等不起,他对我动手,我才有反击的机会。」屠深深情的凝视着她。「我虽然曾经让你失望,但我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静观其变,不要冲她深深地回视着他,同样发自内心地道:「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你……」屠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童渺渺突然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道:「你听我说,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我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涉险却不闻不问。我说过,我不是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转,我也有我的信念要保护,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我不会搞砸你的计划,但我也绝对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去搏命。这件事,已经不仅仅关系到你屠家,也关系到我童家了啊!」 第二十七章 他再一次被她的决心震撼,一直以来他都太小看她了,事实证明,她不是那种需要躲在他身后被保护的小女人,她的聪慧、她的能力,早就足以独当一面。 两人深情相视,所有默契尽在不言中,不知道是谁先靠近了谁,两唇慢慢的贴合,这一次不是她强吻他,也不是他强吻她,而是一种男女之间由衷的吸引,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然而就在两人吻得火热之际,却忘了那扇薄薄的门板早就被童渺渺一脚踹开,外头的人只要靠近,就可以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于是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就这么划过两人之间,让他们不得不分开来——「该死的逍遥侯!你背着本公主在做什么?」 相拥的屠深及童渺渺听到了这道陌生的嗓音,身子分开来,齐齐往敞开的门外看去。 那里站着一名华服女子,身材微胖,皮肤白皙,不能说其貌不扬,却是平凡无奇,只是浑身的华丽饰品显得她贵气逼人,身后的几名侍卫更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站在她身旁的是屠大庆,他自然也看到了刚才房里的两个小辈在干什么好事,不过他只是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好笑地道:「屠深,这位便是李兰公主,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老夫可不管。」说完,他很干脆的离去,即使身边站的是位公主,他也没有多安抚什么,凭他的地位,陪同李兰公主来已经算是很尊重她了。 李兰自然不敢对屠大庆说什么,即使她心中也气屠大庆居然没有留下来主持公道,不过她的目的不是那个老头,而是屋里的屠深,于是她睥睨地看了房中一眼,不悦的道:「你便是父皇要指给本公主的驸马?居然在房中行如此苟且之事,而且见到本公主,还不出来下跪迎接?」 屠深与童渺渺同时以一种看着白痴的表情看着她。 「我已经拒绝指婚了,皇上没跟你说吗?」屠深挥了挥手,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 「而且我身为逍遥侯,品级也不比你低,真要说下跪,方才你见到镇北大将军时跪了吗?」 李兰一时语室,她身为尊贵的公主,除了父皇,还真没跪过谁,朝中大官即使贵为慕成书,看到她也是相当客气尊重,哪里想到有一天会遇到屠深这种无赖,而且一开口就用无法反驳的道理压她,但她的任性跋扈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不会这样就被他唬住。 「父皇已经告诉我你拒婚的事,本公主这回就是特地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抗旨。」从来只有她拒绝别人,没有别人拒绝她的!李兰自得地想着,伸出肥短的手指着房里的童渺渺。「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你拒绝成为本公主的驸马吧?」 李兰这才正眼看向童渺渺,即使同为女人,她也不由得被童渺渺的清丽柔弱给惊艳了一把,然而接踵而来的,却是排山倒海的嫉妒。 「哼!也不据据自己的斤两,你比得上本公主吗?」居然敢和本公主抢男人?李兰自恃身分尊贵,那女人再漂亮又如何?她一只手指就能捻死她。 屠深看了看李兰,再看看童渺渺,认同地直点头。「确实确实,要比斤两,渺渺哪能比得上公主。」 「那是一定的。」李兰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得意地微抬起头。 他接着说道:「依公主的体型,大概可以抵上三个渺渺,皇宫就是伙食好啊,养出的公主都比牛还壮,这一点渺渺自然是比不上的。」 童渺渺一听,再也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这屠深真够狠,居然挑女孩子最在意的地方猛攻,看来公主要气死了。 果然,李兰气得沉身发抖。「该死!该死!你们给本公主滚出来!」 「我真的很怀疑你是皇上亲生的吗,怎么忘了生脑子给你?我刚刚才说我们品级差不多,你凭什么叫本侯滚出去,怎么不是你滚进来?」屠深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哼!本公主才不会走入这个肮脏的地方。」李兰强自压抑了怒火,对着身的侍卫道:「你们进去,将那个女人给本公主掌嘴!」 两名侍卫听令,大摇大摆的走进屠深的房里,朝着童渺渺就要掌嘴。 说真的,要对这么一个娇怯怯的美姑娘下手,他们也有些不忍心,只不过公主的命令不可违,也只好打了…… 可惜他们没有事先打听童渺渺是谁,可能与太子的护卫交情也不太好,不知道她一出手就放倒了二十几个人,所以注定了他们悲剧的下场。 侍卫的手都还没伸到童渺渺的脸旁,她已经出手了,侍卫们根本没看清楚她的动作,就感觉脸上一阵剧痛,紧接着人就飞了出去,一个直直朝着大门而去,差点撞到李兰,另一个比较倒楣,先撞到了门楣,在飞出门外时还喷出了几颗牙。 「你居然敢动手?」李兰错愕又气恼的道。眼前柔弱的女人竟身怀武功,而且还敢在她的面前打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李兰,你恐怕还不知道她是谁,下次建议你打人之前先打听一下,免得铸成大错。」屠深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地望着李兰。「镇南大将军童涛山的孙女童渺渺,听过吧?」 童渺渺……李兰先是皴了皱眉,接着不是很确定地问道:「你是我大皇兄要娶的那个女人?」 「我只是镇南大将军的孙女,跟你大皇兄没什么关系!」童渺渺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想承认自己会嫁给太子呢! 李兰很快的在心中评估了情势,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父皇就要把你指婚给太子了,你居然在这里和别的男人胡来,要是让皇兄知道了,有你苦头吃的!」有了底气,她这下倒是忘了自己曾说过不走进这个肮脏地方的话,居然踏步走了进去,来到童渺渺面前。「我这是替皇兄先教训你一番,免得你以后不守妇道,丢我们皇室的脸!」才说完,她伸出手就要甩童渺渺一巴掌。 她自认就算童渺渺敢对她的侍卫动手,一定不敢动她这个公主,而且就算打了童渺渺,她也自信能够说服太子不责怪她,因此这巴掌她打得毫无心理负担。然而这一次不待童渺渺动手,屠深眼明手快地扣住了李兰的手。「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李兰反唇相讥。「难道你敢打我?」 「我不打女人。」屠深沉下了脸。 李兰得意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但童渺渺却极度不快地插话道「啰嗦什么,你不打女人,我打!」说完,她真的又一掌挥出去。 屠深在同一时间松开手,李兰用和侍卫同样的轨迹飞出了门外,重重的砸在还没爬起来的侍卫身上,让后者痛叫一声差点没昏死过去。 见状,屠深忍不住为之感到同情,也再一次体会到童渺渺从小到大每次对他动手,果然都留有几分情面。 当然,童渺渺可是控制好了力道与角度,能让李兰吃痛狼狈,却不会真的受伤。 只是那娇贵的身子还是吃足了苦头,李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侍卫的协助下坐起身,头发都乱了,看起来像个疯婆子,痛得边呻吟边骂道:「你居然真的敢对本公主动手?你们死定了!你们死定了……」但她着实不敢再待下去了,马上命令侍卫护送,头也不回地狼狈离开。 屠深与童渺渺简直无法无天了! 直到李兰走了,童渺渺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一脸惭愧地说道:「屠深,我居然打了公主一巴掌,我真后悔……」 屠深见她愧疚的模样,配上那我见犹怜的容貌,让他的心都快化了,连忙安慰道:「李兰的出现,看来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这桩阴谋本来就是针对我而来,你不必担心。」 「是啊,我真后悔怎么没有多打她几巴掌,她那嚣张的模样真令人讨厌啊!」童渺渺认真地道。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声朗笑。「你放心吧,李兰以后的结局,会比现在凄惨得多了。」 「那我们是不是继续?」童渺渺突然腼覜地问道,小脸蛋泛起微红,就不知道是害羞导致,还是兴奋导致。 「继续刚才的事啊!」她一跺脚,像是怨他不解风情,然后自顾自地闭上了眼,把小巧的樱唇凑了过去。 屠深好气又好笑,但她这副娇俏的模样,确实很令人动心,他情不自禁捧住她的小脸,就要吻下去…… 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第二十八章 「我说,你们要亲热,这门板也得先修好,都已经飞出来三个人了,是要刺激我这老头子到什么时候啊?」 【第九章】 在李兰公主拜访镇北大将军府的隔日,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李兰公主重伤不治,香消玉殒,终年一十八岁。 再隔天,大将军府就被京军包围起来,屠深被士兵押走,经皇宫调查,屠深想非礼公主,公主极力反抗,他便对公主施暴,导致公主回宫后重伤而死。此事有太医监定,也有诸多侍卫证明,因为连侍卫都被打伤了,所以屠深罪证确凿,死罪难逃。 然而,只要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知道,李兰公主长得是什么德性,还有她那刁蛮跋扈的个性,着实令人敬谢不敏,屠深玩遍花丛,见过的美女无数,传闻最近与他关系匪浅的童渺渺更是国色天香,他哪里可能看得上李兰,进而对其非礼? 至于施暴致死就更蹊跷了,那些侍卫都没死,却是公主死了?而且李兰离开大将军府那日,有不少人亲眼看到她是活蹦乱跳的走掉的,回皇宫后还发了一顿脾气,把几个宫女打得半死,怎么转眼公主说死就死了? 这些疑点无非让人怀疑屠深根本是得罪了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是当然没有人敢过问这件事情的真伪。 果然,在屠深入狱的第二天,皇上很迅速的判了他斩立决,还要在百姓面前处决,由皇上亲自监斩。 此消息一出,全国譁然,屠深是犯了多大的罪,居然要由皇上监斩?而且行刑之日就在十天之后,迅速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童渺渺知道这件事之后,惊得差点没把家里那张梨花木桌给劈了。她一路直冲出门,冲到了对面屠府,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了大厅,便遇到了正要外出的屠大庆。 「屠爷爷!」她神情慌乱,梨花带雨地道:「屠深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兰明明是我打的啊,为什么入狱的是他?不行,我一定要去救他出来……」 「丫头,你冷静点。」屠大庆的表情虽然凝重,却没有太过担忧之情。 「可是……可是屠深要被斩了啊!」童渺渺真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皇宫大牢劫狱,就算要大开杀戒她也不管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那浑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他沉定的态度终是影响到了童渺渺,而她也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心智确实坚韧,她哽咽了几声后,檫去泪水,声音虽然还是带着忧虑,但也渐渐平稳下来,「屠爷爷,屠深告诉过我要我相信他不会有事,但我控制不了啊!这次他被关进天牢,十天后就要问斩了,我想不到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脱身,所以我一定得帮他!」此时一阵风微微吹过,吹起了一阵风沙,她连眼睛眨都没眨,更显得坚定有力。 屠大庆老眼微微一眯,像是试探,却又像是打击她的信心一般,点出了残酷的现实,「丫头,这一次所有和屠深扯上关系的人,只怕都是九死一生,你确定你要腾这浑水?」 「当然!」童渺渺的一双美目定定的望向屠大庆。「屠爷爷,其实……其实我从小就喜欢屠深了,即使他顽劣不堪,我也没有放弃过,因为我一直知道他一定不是大家想的那样糟,虽然他曾经利用我,却也保护着我,不曾让我因为他的手段而受到伤害,现在,该换我保护他了。」 她的回答很简单,却很诚挚,深深打动了屠大庆,在这个愁云惨雾的时机,他也难得地在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屠深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到你的青睐。」 他昂起头,往目」」走了几步,面对的方向是屠深的房间,他的目光去p像是透出了房舍,直穿到了数十年前那黄沙滚滚、屍横遍野的沙场上。 「为了盛隆王朝的安定,老夫即使知道我儿子和媳妇的死因有疑,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加以调查,后来老夫察觉到屠深在暗中调查他父母的事,老夫并没有阻止,因为这是他身为人子的责任,老夫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纨裤子弟的面具下,替他挡住来自朝廷的压力,但老夫很清楚,这十几年来,屠深并不好过。」他喃喃地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心境。 童渺渺乖巧地听着,她知道自己能听到这些,代表他已经视她为屠家人了。 「如今屠深查出了眉目,今日这一劫迟早会来,只不过老夫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我想屠深急着逼皇上对他出手,个中原因就是为了你,所以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他一直在保护着你。」屠大庆对她慈祥一笑。「屠深希望这件事能在皇上把你指婚给太子之前有个结果,毕竟圣旨一下,你就算皇室的人了,以后即使你再讨厌排斥他们,也不能对皇室动手,否则对你名声有碍。但是我看你这丫头应该很难忍住不动手揍太子,而屠深那个浑小子,是不可能让你的名声受到任何损害的。」 她低下头来,也猜想到这个可能,所以她才会这么激动,屠深一心为她着想,却没有问过她希不希望他这么为她付出。 但她以前不也一直为他付出,而不求回报吗?如此比起来,她更深刻明白他有多爱她,而且爱得并不少于她。 瞧她那动容的模样,屠大庆点了点头,忽地挺起胸膛,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老夫暂时也不知道屠深做了什么准备,所以老夫不会妄动,但也不会就只让屠深一个人去牺牲,老夫蛰伏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生锈不能动了,我有我的办法,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老夫也不怕与皇上撕破脸了。」 「屠爷爷!」童渺渺抬起头,坚定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会去做我的准备……屠深为了我,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我也不怕与皇上杠上。」她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相信我袓父也会支持我的!」 当初袓父二话不说就让她带着五千水龙兵前去救援屠深,虽然袓父与屠爷爷一向不和,但经过这么多事,她也隐约明白袓父在这件事情上站的是什么立场了。 他朗声一笑。「很好、很好!屠深选择你,没有选错。你屠爷爷我可是早就认定你这个孙媳妇了,就是屠深没屁用,这么久才得到你的心。」 「那么,我们就分头行事吧,屠深虽然现在被关了起来,但他可不会永远被关着的!」 屠大庆与童渺渺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前一后离开了屠府。 童渺渺自然是回到自个儿府里,屠大庆却是在京城里瞎逛起来,逛得后头远远监视他的人都昏了头,一个不注意,一下子失去了他的行踪。 没有人想得到,屠大庆居然转往了丞相府的方向…… 十日后,京城西门旁的大广场聚集了许多百姓,城卫围出了一块空地,凶神恶煞地瞪着四周百姓,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然而照理说,死了一个轨裤,百姓应该额手称庆才是,但众人的脸色都是哀戚伤感,屠大庆在民间的威望甚隆,他的儿子媳妇已经为国捐躯了,今日他的孙子又因为一个疑点重重的罪名要被砍头,百姓们的心里自然不好受,更不用说屠深不久前才又领军剿灭了复苏的长生教呢! 场中央摆了一座刀架,架上一把大刀,刀磨得闪闪发亮,刀尾缀着红布,这把便是专门用来砍文武百官的鬼头刀,光是看那寒沁入骨的幽光,就令人胆寒。 广场四周搭起了棚架,坐满了前来观刑的文武百官,其中最华丽的一座,正中央坐着皇上,旁边是太子,再旁边居然是童渺渺。 「渺渺,今日就要让你亲眼看看屠深是怎么死的,以后你就乖乖的做本宫的太子妃,不要再有其他心思了。」李莫然笑着朝童渺渺说道。 被用半强迫的手段「邀请」来,童渺渺本就气恨在心,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要不是她心中有其他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早就一掌把他轰走了。 突然间,场上的太监大喊道:「时辰到——带犯人屠深!」 屠深由刑官带着,慢慢的走入了广场,他一身白色犯服都脏成了灰色,头发纠结杂乱,身上伤痕处处,足见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头,可他的脸色却是一派平和,双眼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一个下一刻就要死去的人犯。 走到刑场正中央时,刑官要他跪下,他却挺直了身躯,矗立当场,朗声道:「我没罪!为何要跪?」 第二十九章 「大胆屠深,你罪证确凿,恶贯满盈,见了皇上居然不跪,足见丧心病狂、道德沦丧,今日你便要授首于此,你跪是不跪?」刑官见他硬气,让一旁的护卫拿出长棍,就要打到他跪下。 然而第一棍都还没挥下,旁观的童渺渺已经受不了了,她突然站起身大喊道:「不准打!」 皇上严厉的目光望了过来。 李莫然也是脸色一沉,连忙朝着她低喝道:「渺渺,你坐下!咆哮刑场是多大的罪,你知道吗?」 「罪?你们硬把李兰的死栽在屠深身上,他就有罪了,什么罪还不是你们皇室说了算?」童渺渺豁出去一般,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渺渺,你今日大错特错了……」 「错究竟在谁身上,自有公评,你以为你们躲在皇宫里,做一些颠倒是非的事,百姓就看不到了吗?」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果然窃窃私语起来,而且还纷纷点头,貌似颇为认同她的言论。 「大胆!」在李莫然辩骏之前,皇帝蓦然大喝。 皇上开口果然不同,全场顿时寂静下来。 皇帝不悦的瞪了太子一眼,这太子果然烂泥扶不上墙,居然还和童渺渺啰嗦那么多,让她在众人面前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他当机立断地道:「把童渺渺给朕带下去!」 「是!」旁边的护卫涌了上来,就要抓住童渺渺。 童渺渺突然手一抖,由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在李莫然的脖子上。「全都给我退开!谁敢动我和屠深,我就宰了太子!」 皇帝重重地一拍桌子。「童渺渺,你这是想造反了吗?难道你要让整个童家陪屠深一起送死?」 童渺渺一把抓起李莫然,慢慢的退出棚架,这才冷漠地看向皇上。「我爱屠深,我愿意为他冒险,这是我个人行为,与童家无关,若是皇上迁怒我童家,便是皇上昏庸无道!」 这无疑是劫法场了,皇帝一脸铁青,李莫然则是吓得动弹不得,四周的众人都是惊吓无比,但暗自在心中叫好的也不少。 只有场上的屠深始终平静,但他看向童渺渺的眼神却温柔至极。这妮子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了,虽然他不需要她这么做,但她的勇气却是狠狠的震撼了他。 他的确为自己挑了一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准娘子,她单纯且勇敢、善良却坚毅,她有倾国倾城的美丽,却从来不拿美丽当武器,她征服他的,是她那颗始终如一、胆大无畏的心。 不愧是他从小保护到大的渺渺啊!也许在他十岁那一年第一眼看见她,两人就注定要纠缠一辈子了吧。 童渺渺虽然有太子做人质,但她单枪匹马,很快的就被护卫团团包围,光是这样的威压感就足以让人崩溃,幸好她上过战场,心理承受能力极强,才能还紧握着匕首站着。 「渺渺!老夫来助你!」群众之外,突然传来一道威严洪亮的声音,接着百姓让开了一条路,居然是童涛山,领着知尺近乎勇五兄弟,加上一队兵马,直闯法场而来。 「童涛山,你也想造反了不成?」皇帝再也沉不住气,站了起来。 「这不是造反!如果造反,老夫这军队就直接冲进皇宫了。」童涛山面对皇上的权威毫不畏惧退缩。「老夫是来救自己的孙女,救屠深这个无辜的浑小子,免得又有无辜之人死在不明的冤屈之中!」 「你竟帮着屠深?」皇帝虎目一睁。「多年来,你在朝堂上一直表现得与屠大庆不和,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童涛山一拢胡子,好笑的道:「谁说不和就不能帮他?就像皇上一直说李莫然难担大任,还不是让他当了太子?」 「说得好!」另一方也传来一道洪钟般的嗓音。 那个方向的百姓也纷纷退让,而且比起童涛山出场,百姓们的脸上更多了些兴奋与崇拜的表情。 果然,屠大庆带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令人惊讶的是,与他同行的并不是什么千军万马,而是文官之首,丞相慕成书。 慕成书一身朴素,手里捧着他的乌纱帽,来到了法场之中,环视在场百官一眼,直接将乌纱帽扔在地上,一脸悲愤地对皇上说道:「今日我慕成书辞去盛隆王朝的丞相之位! 我不愿再为一个背信弃义、寡廉鲜耻的皇帝治理国家!」 皇帝的两眼迸射出愤怒的锐芒。「慕成书,竟然连你也倒向屠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如何不知?」今日就算送了这条老命,慕成书也不怕,他直指着皇上,悲愤的又道:「我一心为国,一生清廉,却因为皇上要打击屠家,将我推到了屠家的对立面,使得天下众人都认为我与长生教联合起来打击屠家,甚至多有谣言谓我慕成书便是长生教的幕后主使者!当年长生教可是屠杀了天下数十万百姓,此不忠不义不仁之罪,我慕成书不背!」 对他来说,名节重于一切,皇上却让他不得不背上与长生教有关的黑锅,也因此失去了他的忠诚,何况他也不是笨蛋,所有曾经被皇上利用过的人,比如屠致远夫妇,比如李观澜,甚至是李兰,全都被皇上舍弃牺牲了,所以到最后,他也会是那些屍体之中的其中一具,这样死得一点价值也没有。 所以,当屠深来找他,向他点明皇帝李天威的手段时,晚节不保的失望与愤恨,让他也豁出去了。 接着他当着在场百姓的面,严厉指控道:「皇上,其实长生教就是你的人马,对不对?这几十年来,有关长生教的种种作为,都是你在暗中扶持指使的!」 「一派胡言!」皇帝自然严正否认,他不认为自己会被抓到什么证据。「慕成书,你与屠大庆、童涛山等人联合叛变,想要毁我李室江山,既然你们自己露出马脚,今日正好让朕一次拔除你们这些毒瘤!」 「哈哈哈——」屠深突然放声大笑。「李天威,到底谁才是盛隆王朝的毒瘤?你以为你做的事,都没有留下把柄吗?」不待他有所反应,屠深朝着某个方向大喊一声,「大军何在?」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远方传来了马蹄声,不需要有经验的将领,寻常百姓都能听出来兵马绝对不少。 不一会儿,军队便把整个法场团团包围起来,带兵的将领一露面,更是让所有人差点没吓掉了眼珠子,一阵譁然。 来人居然是应该已经被烧死在京郊山谷的小王爷李观澜! 「皇弟!」皇帝表情震惊,一时失言道:「你……你居然还活着?」 李观澜失望至极地望着这个昔日他极为崇敬的兄长,嘲讽道:「皇兄,我还活着,你很遗憾吧?」 皇帝眯起了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竟然诈死……皇弟,你也要和屠家、童家一起谋反吗?」 李观澜摇摇头。「皇兄,不是我要谋反,我也姓李,也是盛隆王朝的一分子,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社稷,可是皇兄却是为了一己之私,设计陷害许多忠于盛隆王朝的官员及百姓,我若不站出来,这满朝忠良都要被你杀光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皇帝打死不认。「你指控的可是一国之君,就凭你这几句话,朕就可以拿下你!」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恰好今日黎民百姓、朝廷百官为证,就让大家看看事实吧!」 李观澜抬起手,命令道:「把人带出来。」 他的军队很快的押着十几个人上前,皇帝见状,脸色都黑了。 「这些人都是我当初围剿的长生教徒军队的成员。」李观澜抓住其中一个人的头发一扯,让那人抬起头来。「谁认识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棚架里有名官员站了起来,那是吏部侍郎,平时也以正直清廉着称,他的话很有代表性。「这个人是禁军统领啊!怎么会被当成长生教徒抓起来?」 屠深朝着吏部侍郎点点头,解释道:「当初我与小王爷入山围剿长生教,长生教却以数倍的人马反过来包围我们,这个人就是带队之人。」 「既然他是禁军统领,禁军可是由皇上才能直接派令的人马,为什么会混在长生教徒里面?难道长生教就是皇上控制的势力?」 不知何人此话一出,全场都骚动了起来,当年长生教之乱,京城可是死了好几万人,如果长生教是皇上的势力,那不代表着皇上害死了自己的百姓? 棚架中许多官员都坐不住了,因为他们看出那名禁军统领的颓丧不像是伪装,更认出被押出来的那些教众,有许多和他们还有几面之缘,的确都是禁军啊! 第三十章 「屠深,你这个阶下之囚,为了替自己脱罪,什么名目编派不出来?」皇帝心慌了,却硬是压抑着这股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能乱,一乱,就什么都泄露了。 「我自然不会平白无辜指控你,我又不是皇帝,可以随口一句话就定人死罪。」屠深反讽回去,「这群长生教众,平时混在禁军之中,勾结诸多官员,替皇室大行排除异己、大杀功臣之事,比如说……」 他望向靠近皇帝的那几个棚架,眸光变得锐利。 「工部侍郎李寒藉着长生教众杀害漕帮三百零三人,霸占漕帮船只两百一十五艘,接管其房舍生意,以此为长生教谋利;詹事刘子达,借禁军李强等人之力,暗杀政敌文渊阁大学士孟菲于,只因他的上书暗示了皇上的治理无方;都御史李方奇,以莫须有的罪名株连国子监祭酒赵文儒一家十八口,只因其不愿依皇上之意,通融数名皇上指名的学子录取科举……」 他一口气点名了十几个官员,最后用犀利的目光紧锁着皇帝,想看看他眼中是否有一丝的心虚、一丝的后悔。 「这些冤案,都是官员勾结长生教,大肆打压反皇上的声浪,而一切事情的主使者,都是你这个皇帝!因为你,容不得任何反对你的声音!」 「就算有官员勾结长生教,也是那些官员自作主张,朕今日知道了,必不轻饶,纵使朕有督导不周之咎,又怎能说是朕主使的?」这些事证的确一查就清楚了,皇帝也躲不过,索性一句话推得一干二净,这也是他的习惯,被他利用过的棋子,最后都只有被舍弃的命。 「是吗?」屠深看向那些被点名的官员,只见他们全都一脸惶恐,有的甚至用害怕且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望着皇上。「你们就这么甘心成为被皇上利用的牺牲品?如果你们不站出来,过了今日,就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你们的家族都会被牵连。咱们的皇上行事手段之狠绝,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想想李兰公主只是去了一趟我们屠家,现在是什么结果?」他加重了语气,铿锵有力的声音重重的击在那些官员的心上,让他们一下子都慌了心神。 李方奇终于受不了,跳出来了。「我承认,斩杀国子监祭酒赵文儒一家十八口,是皇上暗地让我做的,皇上想从新一代学子培植自己的势力,但赵文儒却认为不该埋没有才能的人,应该让学子公平竞争,保持科举的公平性……皇上让长生教那些人,先暗中制伏赵文儒一家,如此才能成功斩杀,而我……皇上答应我所抄没的赵家家产,都可以收为自有……」 听完他的指控,其余官员也受不了,一个接一个说出实情,皇上是如何要他们协助打击异己,其手段之狠毒,波及之广泛,都让百姓们听得张口结舌,惊讶不已。 尤其慕成书差点没吐出口血来,这些死去官员里,有不少是他的门生,原来他们都是冤死的!当时他们出事时,因为在皇上的掩盖及协助下,彷佛他们真的犯了罪,他还十分痛心自己教导无方,因此更尽心尽力的为皇上治理国政,想不到这一切都是阴谋! 更甚者,那些替皇上施展打压手段的,也有不少与他交情匪浅,更有的是他一手拉拔上来的,最后却全成了皇上斗争的工具,这让他情何以堪! 「你们一个个……都要反了吗?」皇帝阴沉着脸,冷声道:「就凭你们几句不实指控,就想威胁我这个皇帝?」 「不实指控?」屠深冷笑一声。「当初朝廷声称长生教被我父母剿灭后随即解散,但据我所知,那些解散的人很多都加入了皇上的禁卫军,眼下跪在这里的禁卫统领,还不能证明吗?」 屠深提出来的一项项证据都直指着自己,让他无所遁形,皇帝索性也不躲了,抬出他皇帝的权威,直言道:「那又如何?盛隆王朝是朕的天下,朕要做什么,还要跟你们交代吗?」 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一切,百姓及官员原本只是私语谈论,如今一听皇上大言不惭的话,全都感到义愤填膺。 「盛隆王朝,是所有人替你打下的天下!北疆的异族,是我屠家为盛隆王朝打退,更是我袓父威震北方,才保京城安定至今;南方的蛮夷,也是童家力抗,才没有让他们趁虚而入;而盛隆王朝的政局稳定,是慕丞相夙夜匪懈治理国政、领导百官而来;而后的剿灭长生教余孽,小王爷更是兢兢业业,身先士卒! 「而你,你做了什么?你在众人为了王朝的进步努力不懈的时候,却躲在后头算计栋梁,挞伐功臣,只怕对方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成为你巩固皇权的障碍!但是我刚才提到的每个人,有哪个又真的起过异心?全都是你的想像、你的心虚、你的害怕!」屠深说得义正辞严,引起了更大的共鸣。 屠大庆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家孙子,他身着囚服,却比那一身尊贵龙袍的皇上更加气势非凡,果然是他屠家的子孙! 童渺渺完全沉迷于屠深的气度,她目不转睛,迷恋地望着他,只差没在眼睛里开起小花,她手上的匕首,都差点忘情的刺进李莫然的喉头。 李莫然吓得直翻白眼,趁她出神之际,他慢慢地移动脚步,躲到父皇身旁。 「哼!都是朕做的又如何?长生教的确是朕的人马,你说的也都没错,朕全认了。」 被逼到了绝路,皇帝也懒得隐瞒了,但即使他成了众矢之的,也不见他有一丝惭愧之意。 「朕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全是我的臣子,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然而屠深的指控可不只如此,他调查这一切,为的是替父母的死找出真凶,而那真凶,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就算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趁着群情激愤的时候,屠深又道:「当年我袓父凯旋归来,他的声望比你这个差点让盛隆王朝亡国的皇帝还要受人尊重及敬畏,让你感受到了威胁,因此你设计了一个局,利用暗中的势力组成长生教,引起长生教之乱,屠杀天下百姓数十万人,再藉由连仲英上书,召回我父母协助平乱,你一封秘信给了我爹,让他深信不疑朝廷查到了长生教的据点,引诱我爹娘被围攻烧死,藉此打压我屠家,让我袓父心灰意冷,像你这样的皇帝,到底有什么值得我们效忠的?」 「想不到你居然查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这下子真的被屠深的能力吓到了。 「屠家的声望竟敢胜过皇家,就是该死!朕只恨没有把你这小子早些斩杀,让你有了崛起的机会!」 「所以对你而言,没有利用价值的就要杀?」屠深目光深沉地望着皇上。「那日李兰公主来屠府,是你要她来的吧?好制造理由来诬陷我,所以等她回去,你就杀了她嫁祸给我,反正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你不仅不是一个好皇帝,连当父亲都不够资格!」 说到李兰,皇帝的心虚及惶恐就掩饰不住了,他猛地退了一步,脸色忽青忽白。 「还有你!」屠深蓦地指向太子。「你以为皇上是真心想要栽培你吗?你失败太多次了,在皇上眼中,早就是可有可无,现在渺渺的心向着我,你连联姻童家都失败,等于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再留着你,只是让皇室蒙羞,替皇上制造麻烦……李莫然啊李莫然,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李莫然一听,面色倏地刷白,颤抖着大叫道:「不会的、不会的……父皇不会杀我的!」 「你确定?你那个无辜的妹妹什么都没做就死了,而你呢,可是做了很多错事,刚才甚至还被渺渺挟持,导致皇上优势全失,让我有了反攻的机会,将皇上的阴谋全说出来……李莫然,你认为你还有侍免的余地吗?」 「不会的!」屠深的话让李莫然崩溃了,他原就是意志不坚、贪生怕死之辈,如今更是完全迷失了心志,他恶狠狠的瞪向父皇。「你要杀我吗?你会杀我吗?我是太子啊!只有我能当太子,继承大统,你怎么可以杀我?」 皇帝见太子都敢直视着他质问,狠甩了他一巴掌。「孽子!瞧瞧你是什么样子!你再这样下去,朕……朕废了你太子之位!」 「你不能废了我!」李莫然猛地瞪大双眼,眼珠上都浮现了红丝,状似疯狂,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掐住皇帝的脖子。「你敢废了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杀了你之后,我就是盛隆王朝的天子了……」 第三十一章 「孽子……孽子……」太子正处在疯狂状态,力道之大,皇帝根本抵挡不了。在皇帝失去意识之前,他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呼风唤雨的权力,很快的在他脑海中流转了一遍,但他并没有好好享受他的人生,反而让自己一直深陷在阴谋算计之中,最后深印在他意识之中的,是李莫然失控疯狂弑父的表情…… 他当皇帝的这一生,算是完全失败了! 「护驾、护驾……」周围的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救人,但已经太迟了,皇帝早已奄奄一息。 李莫然被压制在地上,仍兀自疯狂大笑大叫着,「我是天子了!我是天子了!你们不能抓我,我是皇帝,你们都要听我号令啊……」 法场上的众人,看着李莫然的疯狂,李天威的生死不知,都倍感欷吁。算计一生又如何?巩固了君权又如何?还不是一眨眼就成了一场空?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屠深,众人只能说钦佩到了极点,居然靠一张嘴,就把皇帝给说死了,而且他隐忍数年,一朝崭露头角,才让人知道他原来如此心思缜密、手段高明。 这的的确确是一场造反,但却是屠深以一人之力,让整个盛隆王朝的百姓及官员联合起来反李天威,个人。 现在,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屠深身上,屠深此时示意身旁的刑官解开他的手铐脚镜,对方居然二话不说替他解开,还展现了一脸敬意。 看来揭开了李天威的假面具后,人人都有了一种觉悟盛隆王朝,真的变天了。 屠深站在法场中央,远远的看着童渺渺,突然朝她伸出双手,而她像只花蝴蝶般飞奔扑进了他怀里,他为了稳住她,搂着她转了好几个圈,雪白的衣裙飞舞,才子佳人,好一幅美丽的画面。 他们的爱情,在此时此刻,受到了全天下的祝福。 童涛山走到屠大庆身边,感叹道:「屠老头,你这孙子真不简单。」 屠大庆得意地瞥了他一眼。「你孙女也不错,咱们什么时候谈谈婚事啊?」「呸!就你家那浑小子想娶我孙女?」童涛山一提到童渺渺,全身的刺又竖了起来。 「你孙女都被我孙子抱着了,不嫁他嫁谁?」屠大庆也挽起了袖子,一脸怒容。「棒打鸳鸯多煞风景,你这老家伙是否讨打?」 「我还怕跟你打吗?来啊!」童涛山也把胡子一把塞进襟里,比了个起手式。慕成书看到这一幕,严肃如他都忍不住翻了记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吵,这两个老头究竟是感情好还是感情差,实在教人雾里看花啊…… 【第十章】 皇帝被救下后,只剩下一口气,不到三天就驾崩了。一代君皇算计一世,最后却死在亲生儿子手上,惹人欷吁。 至于李莫然,照理说他该成为天子,但是他杀了父皇,直接被关进天牢,死罪是难逃了,且他的疯癫之症有日益加重的倾向,成天幻想自己已经是皇帝了,关在天牢里天天像唱大戏一样,所以早日了结生命,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盛隆王朝的皇帝死了,太子也被判刑,其余的皇子不是太小就是软弱,与李天威同辈的王爷们又大多年事已高,王朝一下子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窘境。然而朝廷的中坚骨干都还存在,在屠大庆、童涛山及慕成书等人支持之下,李观澜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李观澜这一辈子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一直安分守己,不忮不求,当个闲散王爷时没有抱怨,被重用时全力以赴,个性正直不偏不倚,当上皇帝后,可以期待他会是个明君。 李观澜登基那日,屠深私底下将林西南北两州的私军,也就是那群大多是山寨匪徒组成的标悍军队,拱手送给了新帝当禁军,弥补先帝死后禁军四分五裂的空缺。 李观澜自然感动不已,几次一起出生入死,他早已视屠深为兄弟一般,而朝野也对屠深的气度赞赏有加,让屠大庆得意了一番。 「所以你把军权都交出去了?现在你什么权力都没有,就不怕人家欺你屠家?」童渺渺与屠深漫步在大街上,感受着李天威死后的清明气氛,她始终笑容不断,满心甜蜜。 屠深挑了挑眉,无所谓地道:「我本来就是个纨裤,交出军权,是让皇上安心,虽然我相信皇上的德性,但一旦掌权后人都是会变的,我不想又因我屠家锋芒太露而招致忌惮,何况……」 他突然邪气地笑了一下。「本侯可是掌握了王朝八成的地下事业,什么吃喝嫖赌的地方都有本侯的影子,交出军权算什么?若有人敢动我屠家,结局就是王朝都城的经济一夕崩溃,等皇上发现这件事以后,他不仅不能~待我们,还得极力维护着,谁教他倒楣姓李呢?这是李家皇室欠我们屠家的!」 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接着咯咯笑了起来。「你真是奸诈!就我所知,依皇上的正直不阿,你赠他军队,他不可能没有赏赐的,你是不是还跟他大敲了一笔?」 说到这个,他可不同意了。「我哪里敲诈他了呢?我只是顺口提了一下,希望皇上赐婚本侯与镇南大将军的孙女童渺渺,替我们主持一场隆重的婚礼罢了,皇上是欣然应允,还强调场面要多大就有多大,让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喔?」童渺渺粲笑着,眼神中透出一股狡黯。「你与我成亲后,那京城第一轨裤的名字可要易主了呢!」 屠深却是不以为然,故意逗着她玩。「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城里的轨裤子弟们少了我,会很寂寞的啊……」 「你大可以试试。」平时他这么说,她总会娇嗔不已,但这次她却显得气定神闲。 「我未来可是屠家的媳妇,让你到外头稍微花天酒地,这点气度还是有的。」「真的?」 他心头诧异,这可不像她会说的话,以前两人还没定情时,他去了花街柳巷,总是被她一阵追打呢! 恰好,两人来到风化巷的巷子口,童渺渺居然定住了脚步,一副请君入瓮的表情,屠深与她大眼瞪小眼半晌,见她真的没有阻止的念头,他便转身入了巷,直达怡红院的门进门前,他还远远看了眼站在巷口的童渺渺,确认她真的没有生气,他才满心狐疑地踏了进去。 「唉呀!这不是逍遥侯爷吗?」鸨母如往常般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屠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心头的那点疑惑挥之不去,而且他还真的没有玩女人的念头,他只是想试探童渺渺的自信究竟所为何来。 正当他要踏入大厅时,鸨母突然拦住他,一脸为难地道:「侯爷,你真要进去?」 「怎么,我不能进?」他皱起眉头。 鸨母勉强挤出干笑。「侯爷要进自然是可以,可是那个……这个……唉呀,那侯爷你就进去吧。」说完,她也不拦着他了,但也没有积极的招呼他,就是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去。 在怡红院里,屠深可是熟识了许多当红花魁,有的是他的眼线,有的是他用来迷惑他人的工具,对他都应该很热情才是,然而当他遇到牡丹姑娘时,她居然拒绝了他。 「侯爷啊,这……我今儿个被王侍郎府的公子包场了呢,真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说完,她跑得比飞得还快,搞得屠深一头雾水。 当他遇到柳莺姑娘时,柳莺的反应与牡丹没什么两样。 「侯爷,柳莺今儿个早就答应官府的陈大人了,恕柳莺告退了。」 看着柳莺逃难似的背影,屠深似乎有了种明悟,当他遇到白素心姑娘时,不待对方开口,他直接没好气地道:「你今天该不会也要陪什么张公子许公子赵公子的吧?」 白素心掩嘴一笑。「不,奴家今日要陪的是周公子呢!」说完,她也如蝴蝶般翩然而去。 屠深感到好气又好笑,只得踅回门口。 鸨母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着朝他挥手道别。「侯爷就要和童姑娘成亲了,这烟花之地,可不要再来啊!」 屠深差点没当场跌倒。「你身为一个鸨母,居然赶客人?」 「这是劝告,怎么是赶客人呢,侯爷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是揭发先皇阴谋的大英雄,在京城里人人称道,来此等地方本就有损名誉,何况侯爷未来的妻子,那可是率大军千里救夫、挟持当朝太子劫法场的奇女子啊!你要来这等地方,岂不是伤了她的心?难得我们女子也出了一个可以与男子比肩的巾帼英雄,我们自然要大力支持她,所以侯爷才会被大家拒绝啊。」 第三十二章 鸨母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自然也是知道他脾气好,才敢什么话都说。「而且童姑娘很受京城的女人推崇,接待你等于抢了她的男人,所以不管侯爷以后到哪一家烟花场所,在大夥儿互相监视的情况下,只怕都是这种结果呢!」 屠深哭笑不得,这些烟花场所有些还是他出资的呢,居然连老板的生意都不照顾了。 不过这些女子也是因为支持自己的未来妻子,他倒不会为此责怪她们,虽说他若硬要求她们相陪,她们也是拿他没办法的,但他可没有强迫人的习惯,而且说实话,为了掩饰自身才能当了十几年的轨裤,他也倦了,并没有想再进这些烟花之地的念头。 默默的从风化巷走了出来,来到童渺渺面前,只见她好整以暇地扬了扬那漂亮的小脸蛋。「结束了?那可以回家了。」 屠深没好气地瞄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蓦地朗声大笑。「真有你的,这次我甘拜下风了。」 一次小小的试验,却完全没有在两人之间产生任何芥蒂,因为他们已经太了解彼此了。 屠深与童渺渺有说有笑,肩并肩慢慢走回家,路人见状,纷纷侧目,一看到是他们,都露出会心一笑。 两人曲折又感人的爱情,在京城里现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有谁不会投以祝福的眼光呢? 屠深与童渺渺的大婚,由皇上亲自筹办,果然如皇上所说保证的,场面要多大有多大。 屠深一身大红新郎袍,衬得他唇红齿白,体型比他大了三倍以上的媒婆见状,笑得阖不拢嘴,连忙将他赶上了马儿,准备去迎亲。 说到这个马儿,却令屠深十分无言,皇宫准备的居然是拉货物用的挽马,体型几乎是一般马儿的两倍,大腿都快比屠深的腰还粗,令他怀疑自己是骑了头大象,更别说迎亲仪仗之盛大,抬新娘的轿子居然需要三十六名壮汉,让他忍不住想等会儿童渺渺是不是要爬着进轿;还有礼乐仪队的人数也是往常的一倍,那鼓乐一奏起来,身在其中的他都觉得自己快聋了。 如果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李观澜等人整了,那他就真的傻了。 谁教他为了调查父仇,算计了一干人等,李观澜虽然得到了好处,但也是被他利用的人之一,甚至还要诈死一阵子,有这个机会好好整回来,他自然是与屠大庆、童涛山等人联手起来,玩他个昏天暗地。 对于这等大阵仗,皇宫的确也是下了大手笔准备的,屠深即使知道自己被整,也不好说什么。 在京城百姓夹道欢迎撒花下,花轿辛辛苦苦地来到童府门口,屠深倒是很意外他竟没受到什么刁难,很轻易地便接到了童渺渺。童渺渺的盖头只是特制的珠帘,让她轻易地看到了那三十六人大花轿,果然也是一阵傻眼,接着居然噗哺一声笑了出来。 还以为她要爬进去了,想不到她一个旋身,居然轻飘飘地没入了花轿,那姿态之优雅,令屠深自叹不如。 这场婚礼,最后整到的仍是只有他一人,他不由得苦笑想着,他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啊? 终于,迎亲仪队回到了皇宫,却不是入到大殿,而是转了好几个弯,把屠深迎到了皇宫的军校场上。 媒婆牵着童渺渺来到屠深身边,两人孤伶伶地站在军校场正中央,皇帝及屠大庆、童涛山都坐在远处的主位上,众亲友也都离了好一段距离在旁观礼,估计屠深走向皇帝都要一刻钟的时间,让他好气又好笑。 在即将要拜堂的重要时刻,屠深大喊道:「皇上,你搞了这么大一个场地,我们夫妻俩连天地高堂的脸都看不清楚了,这是要怎么拜堂啊?」 皇帝朗笑回道:「这是朕答应你的,场面要多大有多大,这军校场应该够大了吧?」 「太大了。」屠深一脸郁闷,却又好笑地道:「我可不想送入洞房之前,还要先走一个时辰啊!皇上、老爷子们,你们就饶了我吧!」 此话一出,全场哄堂大笑,这的确是屠深这轨裤说得出来的话,连成亲大典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例外,无怪乎他被身旁的童渺渺狠捏了一记,让他有苦说不出。 皇帝、屠大庆及童涛山等主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自然听出了屠深已经明白自己之前搞得天怒人怨,现在被整了,不过对他们而言,这是屠深的大日子,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大日子呢?玩到这个阶段也该收手了,童渺渺可是无辜的啊! 且皇帝表面上是在整屠深,事实上他真的准备了一份大礼要送给屠深。 「逍遥侯,朕可是真心诚意替你筹办这个大场面的婚礼,不信你看!」 随着他一声令下,军校场外传来极大的动静,在屠深及童渺渺不解地对视时,四面八方居然涌入了大量的人,不多时便将整个军校场塞得满满的,皇帝、屠大庆和童涛山等人,也一起被抬到了校场正中央,就在屠深及童渺渺两人面前几步的地方。 皇帝笑道:「屠深,怎么样?这次朕做得够地道吧?」 屠深环视了这些刚进来的人群,有些是他以前在林西南北两州带出的人马,还有袓父驰骋北疆时的老夥伴、父亲的同袍、母亲娘家的亲戚等。 屠深不自觉看向袓父,后者静静地不说话,神情难掩动容,看来他也不知道皇上的这个安排,袓孙俩交换了一记会心的眼神。 以前屠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直以为屠家就是他们袓孙两人相依为命,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的亲朋好友在关心着他们。 童渺渺默默地牵起屠深的手,两人深情对视,都明白他们的手可是要牵到老的。 屠深突然觉得鼻头有点酸,他朝皇上行了最恭敬、最正式的一礼,「谢皇上。」 皇帝知道,自己己然得到屠深的支持,未来就算盛隆王朝风雨飘摇,屠深所在的屠家,都会坚决的站在自己身后。 一场婚礼,终于在如此热烈、盛大而隆重的气氛下,欢欢喜喜的结束了。 在婚宴上,皇帝还特地褪下龙袍,穿上了便礼服,代表他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屠深的挚交好友,这副打扮一来,是要和他拚酒呢! 「屠深,干了这一杯,祝你们夫妻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好!干了这一杯,也祝我们盛隆王朝国运昌隆!」 两人一杯饮尽,喜宴的气氛更加热烈,屠深对于前来敬酒的全都来者不拒,连慕成书他都一起喝了一杯,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屠深,拚酒怎么可以少了我们五兄弟!」 随着这句话,童必知、童必尺、童必近、童必乎及童必勇五兄弟,一人端着一大海碗的酒,一脸坏笑地出现在屠深面前。 童必知笑道:「屠深,你现在可要叫我们大舅子、二舅子……一直到五舅子了,先叫一声来听听吧!」 「你们先喝赢我再说吧!」屠深大笑,豪气万千地同样举起了一海碗的酒。 在他们要开喝之际,一声娇喝由屠深身后传来,「等一下!」 屠深身子一僵,表情古怪的回头,果然看到童渺渺一身喜服,同样捧着一海碗的酒,硬是挤到了他身边。 「拚酒也要算我一份啊!」童渺渺朝屠深嘻嘻一笑。「我说过以后我绝对不要再站在你身后,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不叫我呢?」 新娘子自己取下盖头从喜房里跑了出来,这大概是全天下独一位了,然而屠深哭笑不得之余,却也不介意,屠家身为武将之家,本就不拘小节,依她好玩的性子,大夥儿都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把她一个关在喜房也太不人道了。 「那就喝吧!」屠深一揽她的腰,把她拉到身边来。「今晚,就看我们夫妻喝遍天下无敌手!」 「对!喝遍天下无敌手!」童渺渺不意看到一旁又开始蠢蠢欲动命人倒酒的皇帝,开心的笑道:「我们喝他娘的!」 皇帝听了,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摸了摸鼻子后想想也好笑,便大笑着过来拚酒了。 「屠老头,瞧瞧你孙子,把我孙女儿都带坏了!」童涛山也听到了孙女说的粗话,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 「那句话明明是你孙女儿说的,你想赖我孙子?」屠大庆可不满了。 「我孙女儿难道不是你孙媳妇?说一句又怎样?」 「我孙子难道不是你孙女婿?教坏你孙女又怎样?」 「你这臭老头,不服的话咱们来拚酒!」 「拚酒就拚酒,难道我还怕你吗?」 第三十三章 于是,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也自顾自的拚起酒来,甚至把一旁的慕成书都拉了进来,原来慕成书也只是当个评判,但后来听到这两个大老粗一人一句粗话,觉得有辱斯文,最后三个人吵了起来,变成三个人一起拚酒。 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婚礼,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欢腾了一整个晚上,没有人想得到,原本是由一场报父仇开始的阴谋算计,演变到后来,却成了如此圆满和乐的局面。 我是男孩子,不需要嫁出去,我全家只剩我袓父,他更不需要嫁出去,女孩子才要。 像你这么凶,长得也不是很漂亮,以后嫁不出去可别赖我…… 我才不凶!袓父说我很漂亮!我就是要赖你!就是要赖你——喂,你这样子,不会是讲输了就要哭吧……好好好,你嫁不出去我给你赖,好不好? 你可别哭…… 好多年前一段童稚的对话,还有那大雪纷飞的场景,突然在屠深的心中浮现,一股温馨甜蜜充斥全身,原来他与她的缘分,早在这么久之前就订下来了。 在一群醉鬼之中,他默默地朝天举起了酒杯,童渺渺注意到了,心领神会,朝他甜甜一笑,头靠在他的肩上,一同向天举杯。 爹、娘,孩儿终于替你们报了仇,也找到了此生的幸福,你们看到了吗? 盛隆王朝在新帝李观澜的带领下,迎来了新一波的盛世。 一年之后,童渺渺替屠家添了三胞胎,由屠大庆命名为屠则武、屠则军、屠则将,三个名字都饱含他对三个曾孙的期待,也就是练得一身好武艺,成为统领大军的将领。 原本只有屠大庆及屠深两个主人的偌大府邸,现在突然间热闹了起来,别说对门的童家人一天到晚往屠府跑,甚至有时就赖着不回去了,连皇上都常微服偷跑出来玩小孩,找屠深谈天说地呢! 转眼间,三个孩子也三岁大了,正是成天跑来跑去顽皮的时候,而这几年屠深将他在京城的事业又扩大了好几倍,延伸到盛隆王朝之外,也替王朝带来许多贸易的利润以及外国的新玩意儿,忙得他不亦乐乎,以前那些轨裤游乐,他倒是好久没碰了。 「臭小鬼!你们居然在老子的契约上乱画!那可是几百万两的生意啊——」屠家的书房里传出了屠深的怒吼,接着就看到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精致可爱的小童从书房里奔了出来,咚咚咚咚的直往外头跑去。 屠深自然是追了出去,不过屠家三胞胎的鬼灵精怪可不是盖的,他们没有傻到在府里与父亲玩躲猫猫,这里可是父亲的地盘,所以他们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对面的外公家,在门房都还来不及问话时,就咻的一声往内间冲。 「三位小公子……」门房不解地看着三个小孩小小的背影,接着又看到屠深气冲冲地跑进门。「姑爷?你怎么来了?刚才三位小公子……」 「我揍人来了!」屠深无暇多解释,便朝着三个小鬼追去,也很快的消失在童家深处。 门房傻眼地看了半晌,突然一脸恍然,像是想通了什么,接着在心里默数,十、九、八、七……二、二、一!在他默数到一时,果然看到屠深由里头跑了出来,接着是童家大老爷童涛山持着棍子气冲冲地追了出来。 「屠深,你竟敢欺负我三个宝贝曾外孙?看我不宰了你——」 童涛山身后便是知尺近乎勇五兄弟,他们也抱着三个小鬼,一同追了出去。 「则武、则军、则将,不用怕,舅舅们替你们报仇!」 于是,一群人又啪啪啪地冲过门房面前,越过大街跑进了对面的屠府。 这么大的动静,屠府里的人自然听到了,正在午睡的童渺渺被吵醒,出房门一看自家相公被袓父追着跑,后头居然还有哥哥们抱着那三个小鬼,一下子也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童涛山面前。 她头一歪,倒是没有针对童涛山,探出的美目反而瞪向三个小鬼头。「你们三个又闯什么祸了,对不对?」 三个小鬼你看我、我看你,摆出了一脸无辜样,这时候屠深终于有时间替自己说句公道话,「娘子啊,这三个小鬼居然在我与罗刹国签订的合同上乱画,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打?」 「当然该打!」童渺渺这才终于与自家袓父对上视线。「袓父!你不能这么宠他们三个,做错了事就要教训,你看看他们都被你宠坏了!」 「反正我宠坏的又不只一个!」童涛山可理直气壮了。 童渺渺瞪大了眼,被这一句指桑骂槐堵得说不出话来。 屠深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但下一瞬他就接收到童涛山及童渺渺不善的目光。 「我教训我孙女很好笑吗?」童涛山指着屠深。 「我教训我爷爷很好笑吗?」童渺渺也伸手指着他。 屠深一下子感受到什么叫千夫所指,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他们的指控实在太好笑,让他的笑意怎么样也收不住,可是白痴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笑,这种想笑又不能笑的痛苦,让他憋得俊脸不断抽搐,整张脸都红了。 「不……不……不……不好笑!」他硬是挤出这几个字来。 童渺渺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想想也真是好笑,装出来的严肃表情不禁有些崩坏,笑意浮上眼角。 然而,这方风波还没结束,屠家又杀出了一个人,是屠大庆也被吵了出来,见一群人围着屠深,便沉着老脸喝道.?「你们童家人一天到晚跑来我们屠府做什么?居然还敢围着我的孙子?」 「屠老头,你孙子敢欺负我的曾外孙,我当然要替他们教训一下这小子!」童涛山大言不惭地道。 「童老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三个小鬼头一天到晚装可怜,皮到天上去了,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坏事!」 有屠大庆仗义执言,屠深心中好过了许多,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又让屠深哭笑不得一「虽然我这孙子也不长进,但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干你什么事?」 「那爷爷教训孙儿也是天经地义,屠深是我的孙女婿,算是半孙,让我教训一下又怎地?」 「谁敢动我孙子,老子和他拚命!」 「又不是没拚过!来啊!」 最后这一场混乱,又在两个老爷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中,被莫名其妙的转移了焦点。 屠深与童渺渺当然知道这两个老头疼三个小毛头都是疼进骨子里的,现在这一出大戏也不过想让这粧事情混过去。 「好了,现在你们自己承认,是谁先乱画的?」童渺渺终于有空管小孩。 「娘,是则军先涂的!」其中一个小鬼说道,指着另一个小鬼。 没有被指到的那个小鬼频频点头。「就是屠则军先涂的。」 被指着的小鬼瞪了过来,接着指着那个指着自己的人。「屠则将你骗人!他才是屠则军!」 「我不是屠则军,我是屠则武——」 三张一模一样的脸互相指控,看得周围大人眼花撩乱。 童渺渺哭笑不得地朝着童必勇说道:「小哥,你把则军给我。」 抱着一个小鬼的童必勇却没有把孩子给她,反而一脸为难地苦笑道:「渺渺,我哪里分得清他们三个谁是谁啊,我连我们五兄弟有时候都分不清楚了。」 屠深好整以暇地指着童必勇手里抱着的小鬼。「这个是则军,大哥怀里的那个是则将,二哥抱着的是则武。」 「哪里是你说了算?」童必知反而抱紧了怀里的小鬼。「等我们五兄弟研究研究,弄清了他们三个谁是谁,再把孩子还给你们。」 说完,五兄弟就这么把三胞胎带走了……不,是救走了,边走五个人还边为三个小鬼谁是谁而吵个不休。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小鬼怕舅舅们真的出卖他们,居然逃了,接着又是五兄弟追赶三兄弟的戏码,绕着两个正在过招的老头跑来跑去,一时之间,屠府里过招的过招、吵架的吵架、追逐的追逐,整个鸡飞狗跳,荒谬无比。 看着这一幕的屠深及童渺渺,相视大笑,过去有皇帝忌惮打压,两府的气氛难免都有些压抑,现在这样热热闹闹、欢笑喜乐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后记 【后记 像是堆积木 风光】 大家好,我是风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福妻拐进门》这个故事,题材有点沉重,所以风光尽量让故事里的气氛轻松,人物写得轻巧,免得读者们看完,心中像是留了块阴影似的。 所以男主角屠深原本该是个愤青般的性格,到最后成了个纨裤,女主角也应该是单蠢又粗鲁,也让风光设计成寻找自我个性的勇敢女性。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是一同作战的夥伴,真正的爱情是在并肩作战时慢慢滋生的。 风光很喜欢这种两人一起前进、一起冒险的感觉,虽然本书的男主角是站在利用女主角的立场,但他们确实是一起经历了重重难关,一起破解了各种谜题。而且风光很注重的一点,就是即使男主角不得不对女主角使心机,但他可是从来没有让她受伤喔! 嘿嘿,在风光的书中可能很难看到真正故意伤害女主角、或是用残酷手段对付女主角的男主角,因为这种人连风光自己都不喜欢了,当然不可能写出来让读者跟着一起讨厌啊! 另外这本书要特别拉出来讲的,就是配角群了。无论是屠家的老爷,童家的老爷和五兄弟,皇帝及太子,还有那位云王爷,都各有各的个性,喜怒哀乐明显,风光觉得每个角色不论正反派都好可爱,写到他们的时候特别起劲啊!(就是有点对不起女主角的父母,他们的戏分少得可怜,没办法,因为字数限制塞不下啊……)最后风光想说,写这种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的故事,最伤脑力了。风光自己的脑袋平时其实也不太好使,所以动笔时真是痛苦万分,简直绞尽了脑汁,希望让故事能保留悬疑,又要符合逻辑,男女之间的爱情还得够深重。 风光想给读者的感觉,有点像是在堆积木,一点一点的堆高起来,如同书中情节一点一点的累积,直到来到一处高点,「哗」的一声所有的积木全倒了下来,那种痛快淋漓的舒畅感,能让人长吁一口气。 不知道,大家感受到了吗?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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