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枕边睡》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划开天、魔、人、妖、地府五界,天指的是正面力量,也就是民间塑泥刻像的神明,为普罗大众的信仰,人们相信世上有神,庇护万物。 魔则是负面力量所衍生而出的邪恶之物,他们外表似人,却拥有比人更强的能量,能腐蚀人心,瞬间消灭以善为基础的理念,魔以强者为尊,最强者才能统领黑暗世界。 人看似最没用,实则最为强大,但人类往往不自知,总是以为自己脆弱的不堪一击,却忽略了一件神、魔皆惧的事实—人是五界中数量最庞大的族群,以及拥有源源不绝的繁衍力。 妖则是由天地灵气幻化而成,可以是活物,譬如飞禽走兽,树木花卉,也能是死物,如石头,如烟雾,如千年岩洞中的钟乳石,或是附着在山壁间的露珠,经日月精华淬炼而成,在日积月累下有了灵性。 地府是鬼魂归化的去处,亦有天国之说,但终究殊途同归,是人死之后才能去的地方,生人止步。 西方由死神收魂,在东方则由黑白无常拘魄,不过由于渐渐西化的缘故,加上东方人口暴增,活人多,死人也跟着增加,收魂取魄的「业务」年年成长,在人手方面已经不敷调用,地府阎君只好向西方借人,以因应天灾人祸所造成的拥塞。 「灵异事务所」探究的是所有非自然现象,包括外星人也在探索的范围内,不过他们最常接触的还是鬼魂,社里的成员也大都有极敏锐的灵异体质。 夏春秋,儿少复健师,二十七岁,同时也是一名通灵师,怕鬼却打小就能见鬼、能与灵界朋友进行沟通,因此她算是社里的台柱,负责和另一世界的灵体打交道。 台客钟璧,顶级律师,三十岁,又名打手,五月初五正午出生,阳气旺得鬼见到他都要退避三舍,就怕被阳火灼伤,打手之名是指打滞留在人间不肯离去,对人具有伤害性的鬼魂。他看不到鬼却感觉得到鬼的存在,不爱受拘束,有些痞痞的味道,不讲道理只说歪理。 弓藏一级生,三十二岁,丧葬业知名的礼仪师,生性孤傲寡言,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他在事务所里担任「送行者」的角色,举凡大体清洗、更衣、入敛、诵经、灵堂主祭、出棺等等都在他的服务范围内,伤心过度的家属在他专业的安抚下都能化悲痛为祝福,送往生者最后一程。 吉卜赛,别怀疑,她真的姓吉名卜赛,今年二十五,她的父亲是国宝级勘舆大师,本想培育能力卓绝的她成为传人,没想到她迷上西洋占星术,继而成为水晶球算命师。 别看一颗水晶球小小的,她从中窥到不少天机,得知不少别人不得而知的玄奥,并能用水晶球看透人性,推断吉凶,甚至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 不过他们几人合起来还抵不过一个小个子女人海丽,身高不及一百四十公分的海丽是超强能力者,她几乎无所不能,好像天底下没有她办不到的事,叫人怀疑她是披着人皮的火星人,智商之高无法预测,人面之广匪夷所思。 她是事务所社长,长年留着不变的妹妹头,戴着厚重的眼镜,穿着行动方便的三件式西装,个子虽小但存在感很强,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她可怕的威压。 啊!差点忘了个头更小的成员,身高六公分,中文名字童玉姬的妖精安姬,她的身体可大可小,尖耳绿眸,墨黑发色,为人敏感且神经兮兮,不喜人类世界的空污,自划一块净土,与花草植物为伍,同时她也是一名世界级的顶尖魔术师。 「安姬,安姬……」 一条青绿色的豌豆花茎如滑行的小蛇般由上而下垂落,似有生命的轻叩半开半阖的铁炮百合,拳头大的百合向上仰着,淡淡的粉紫带着点浅红。 被豌豆花茎轻敲了一下的百合花微微一颤,好像有什么在花瓣内翻了个身,很小很小的咕哝声像水珠滚动。 「安姬,该起床了,天亮了,别再睡懒觉了,快起来伸伸你的小懒腰……」很轻很柔的低语让人心头发软,只想沉醉其中。 「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好困……」甜软的声音很慵懒,有一丝丝不甘不愿的撒娇。 「不能再睡了,安姬,你今儿个还得上班,不可以偷懒,别忘了你昨晚临睡前一再叮嘱我要早点喊你起床。」蔓生的豌豆花爬满床头,花和豆荚交错,形成丰收的景象。 其实几十坪的房间内不只豌豆花,还密布着各式各样的植物,有当季的,非当季的,花团锦簇,满室花香,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宛如小型的热带雨林。 安姬住在事务所顶楼,三面为窗,屋顶开天窗的卧室里有着一张可躺四、五个人的大花床,夜晚仰躺在床上往上看,满天星斗近在眼前,不受光害的影响。 走出雨林一般的房间,屋外是露天搭凉棚的空中花园,这里是一座植物园,有不少罕见的树木,只靠一点点泥土和营养就能长到两、三层楼高,郁郁苍苍,空间不大却给人无边的错觉,恍若置身森林深处。 露台上也种果树和菜蔬,它们结实累累,菜叶青绿,说是有机蔬果园也不为过。 通常在植物密集生长的地方会有蚊蝇肆虐,尤其在果香的诱惑下,各种昆虫很难违背本能。 可是除了瓢虫,蜜蜂等益虫外,其余的蜘蛛、天牛、白蚁这些令人看了心烦的坏东西全部绝迹,原因无他,只因小型的园林之中有一只可怕的看守者,它身形丑陋,身躯庞大,专吃不受欢迎的虫子。 「安姬、安姬、安姬、安姬、安姬……」 「起床,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安姬是小懒虫,小懒虫……」 「不乖的妖精会被捉进黑森林,陪伴缺牙的老巫婆,她的手指如枯枝,发长拖地,长年不洗的身体满是油腻味,她驼着背,双目赤红,拿着人骨做的法杖……」 「够了,够了,别再念了,你们真是吵死人,我偶尔赖个床会怎样,谁规定我得天天早起?」睡眼惺忪的安姬有很大的起床气,她一脚踢开雪白的小被,用来当枕头的花蕊硬生生的被揉断几根,流出乳白色的汁液。 半阖的铁炮百合在转瞬间绽放,浅紫红色的花瓣如同受到晨曦的召唤,张开碗口大的花嘴儿。 灿灿阳光从天窗中射入,照在挺立的花朵上,隐隐约约从薄嫩的花朵中看见一道比手指大没多少的小小人影。 她的眼未睁开,半坐起身,用细白的小手揉着眼睛,身后是两对透明薄翼,正无精打采的耷垂着,毫无生气。 「若在妖精世界里,只怕此时大伙儿都醒了,一个个洒露送香去。」 仙滴花原本是一粒种子,被任性的安姬从妖精世界带出,它有着从种子传承下来的记忆,对未萌芽前的「小时候」还记得少许,喜欢全无污染的空间,四季如春。 可是在人类的世界里,它的种子散播不出去,空气太脏了,脆弱而娇气的子子孙孙适应不了,好在它住在温室一般的房间里,有众多的同伴相伴,这儿有熟悉的芬多精和干净的空气,勉强能生存。 但是和温暖多雨的妖精世界一比,这儿的居住环境真是糟透了,没有清晨的鸟鸣声,也无松鼠晃过枝桠的身影,听不到风在林间的低喃,也没法感受雨滴打在身上的温柔。 「哼!你说的那是晨曦精灵,才不是我们妖精,我们是世上最懒惰的族群,只做两件事,唱歌跳舞和玩耍。」 「所以快绝种了。」床头架子上的桔梗轻声的说着。 妖精的数量非常非常的稀少,不到一万五千只,而在这个珍稀的族群中又分黑羽、白羽、青羽、蓝羽、红羽五族,黑羽人数最少,不到一千只,属于黑魔法一族,千百年来住在不见天日的黑乌鸦森林,鲜少与其他族往来。 白羽妖精数量最多,约有七千之数,其他三族皆介于两千到三千之间,各有各的地界,分布在五大洲的森林秘境。 他们的族群很好分辨,依其发色辨明,黑羽族一律是黑发如瀑,白羽族则是银白色长发垂腰,青羽族是青色头发,有点卷度,蓝羽族是一头蓝发,长短不一,红羽族是蓬松的红发,性情也特别暴躁,容易冲动行事。 第二章 安姬是黑羽族和白羽族的混种,她的母亲是黑羽族的公主,父亲则是误入黑乌鸦森林的白羽族贵族,两人一见钟情,最后母亲离开黑羽族,跟着父亲到了白羽族,而后生下了她。 五大族当中,青、蓝、红、黑四族并不在意与其他族通婚,唯独白羽族例外,他们只跟族人结婚,因此全都是银白色长发,全族只有安姬和母亲两人是黑发。 可想而知,她们母女的处境并不乐观,安姬的母亲还好,有心爱男子如影随形的护着,别人欺负不到她头上,可安姬就倒霉了,明明拥有尊贵的血统却还是受尽歧视,往往被同龄的同伴排斥在外,喊她黑巫婆。 其实黑羽族并不如外界所想的那般邪恶,他们只是不喜欢和外界打交道而已,喜暗,不好劳动,习惯依赖魔法来进行生活上的事务,睡觉是他们最爱的活动之一,最长能睡上半个月,不吃不喝光打呼,脸颊不会消瘦或身体受到损害。 纪录保持人是黑羽族族长,安姬的外祖父。 「你说什么?」敏感的安姬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 他们懒了点又如何,妖精的世界很单纯,除了吃跟睡之外没什么事值得烦忧,妖精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不太用得到钱币这种玩意儿,想要什么就自个儿去弄来,森林里什么都有,不虞匮乏,顶多以物易物做为交换。 妖精很弱,弱小到别的种族都不想理他们,其他种族都晓得他们既懒又无责任心,自私自利还贪婪狡猾,因此连最不挑的魔族也看不上,唯恐这等微小生物拖累他们。 虽说天敌不多,可折损率却不低,每隔几年就有一名妖精死亡,因为妖精太爱玩了,对冒险非常感兴趣,别人说不能去的地方就非要去瞧上一瞧,然后把小命搞丢了。 至于妖精的出生率相当低,大部分的成年妖精都不愿意生孩子,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会耽误玩乐的时间。 妖精的孕期是三年,此外还有能够孕育生命的生命树,生命树每十年会开出一百朵纯白的花,再隔十年结果,果实中会孕育新的生命,若不被鸟啄虫蛀,约会在八十年后诞生,也就是说非母体产出的妖精要经历一百年的等待,他们以生命树为母,汲取它的力量,成长后比一般妖精强大。 这也是妖精们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之一,既然有生命树代劳,何必白遭一回罪,对妖精而言,生孩子也是生死关头,如无必要,何需拿命去玩。 瞧着安姬怒目横视的模样,美人蕉笑着一弯腰,将花叶上凝聚的一滴露珠送到她面前。「洗把脸吧!安姬,你快和普西一样丑了,乱糟糟的头发都能让蝴蝶妹妹在上面产卵。」 一想到蠕动的毛毛虫,安姬恶寒的打了个冷颤。「别吓我,我最怕长条状的虫子了。」 小手一掬,她捧了一把水往脸上一抹,又用齿梳把凌乱发丝梳平,拉过蜜汁外流的花蕊便吃起早餐。 花蜜、露水是妖精的主食,他们也吃花饼、蜜饼和果子,肉类则因个人习惯摄取,有些妖精不爱吃肉,偏好蜜汁。 「可你喜欢瓢虫和蝴蝶。」这两种和蜜蜂是唯三不会被她赶出露台的昆虫。 「因为它们色彩鲜艳呀!」安姬理直气壮的说着,妖精对鲜明的色彩有偏执的执拗。 百合花内探出一颗机伶的脑袋,一双用放大镜才看得清楚的小手攀捉着花瓣边缘,以十分轻盈的动作滑出,在半空中做了个翻转,轻巧的身子如羽毛般轻轻飘落,快落地时,透光的翼面一张,贴着地面滑行十公分左右,而后翅膀一拍往上飞。 「安姬,你又在跟你的植物说话呀。」嗯!还是这里的空气最清新,没有一丝的污染,纯净天然。 「小偷,你又来干什么?」安姬一脸防备的瞪着来者,她不可希望自己辛苦种的水果又不翼而飞。 「什么小偷,真难听,屋外的露台是共有的,有些果树还是我替你寻来的,你虽不是人,但也要懂得感激,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夏春秋边说边摘下一串果实大如五十圆硬币的葡萄,洗都没洗便往嘴里一塞。 这季节已经没有葡萄了,市面上用温室培育的葡萄少之又少,就算有质量也颇差,甜度也不高。 可是在安姬亲手照顾的园子里可没有四季之分,每一株花,每一棵树都生气勃勃,果子也颗颗饱满,鲜艳欲滴,汁多味美。 桃子、李子挂满枝头,蜜梨、苹果多到吃不完,青枣、红柿散发成熟的味道,西红柿、释迦、莲雾、草莓、石榴、甜玉米……俯身即可采,现摘的水果能由年头吃到年尾。 由于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几乎每一季都吃得上,所以多出来的果子便做成果酱、干果、蜜饯、果子酒、果子醋、花果茶等等,这一类的食品让事务所节省了不少开销,还是无污染、无毒性的健康食材。 安姬对植物很有一套,她听得懂植物的话,也能和它们沟通,进而了解植物的需要,予以浇灌和施肥,堆肥是她自己做的,在山里以腐烂的枯叶烂草为主,混着沉积多年的肥土,每隔一段时间她便让钟璧或弓藏一级生去扛回,细细撒在花树的根茎上头,促其生长。 「你是贼,不是我的好朋友!」她神经兮兮的飞上飞下,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夏春秋又摘了一颗枣子张口一啃。「贼要当得好也是本事,有谁像我登堂入室还不怕主人报警的。你人小器量也小,难怪怎么也长不高,小小一只……」 被她的话气着了,安姬的小身躯忽地拉长,与人类的身形一般大小,身上穿着花瓣裙,身后多了两对羽翅。「不要做人身攻击!我是正常的妖精尺寸,谁像你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每回嘴馋都来偷我的果子吃,赛巴斯克的城堡里不也有葡萄园和苹果树,你干么老来吃我的。」她又不是园丁,专为这些个馋鬼培育新品种蔬果,帮他们省钱。 一个个有钱得要命,还省这点小钱干什么。 一提到她的死神男友,夏春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别提了,我的三魂七魄被吓得快错置,除了他的管家是狼人,两名园丁是吸血鬼外,其他的仆人都是亡灵。」 一开始她没感觉到异样,只觉得这些人的神情太木然,全无笑容,天真的以为是因主人冷冰冰,底下人才没有温度。 去了几次后她才发现仆人们的行动异常快速,明明乍看慢吞吞地从远处走来,可是一眨眼人已到了眼前,被吓到的她这才惊觉不对—如果是人怎会没有脚步声,而且一靠近周围就阴气森森。 「而你最怕鬼了。」一位抱着水晶球的美丽女子走了进来,面上蒙着紫色面纱,身上穿着尼泊尔妇人的传统服饰,纯手工的刺绣栩栩如生,绣工精湛。 「吉卜赛,你也来凑热闹?」夏春秋顺手将一颗刚摘的蜜柑递过去,有福同享,不吃独食。 吉卜赛一点头,「闲着没事就上来逛逛,上面的空气好,能沉淀我一身的浊气,去芜存菁。」 「你的确该清一清脏东西,神棍当久了也会有业报。」她那张嘴说得太多了,该说不该说的全给说了。 吉卜赛笑了笑,「城堡里的鬼很古老,想必你的手脚都发软了吧?他们的阴气很重,你最好到庙里过过香火。」 夏春秋没好气的横了一眼,「西洋鬼和东方鬼能一样吗?我该到教堂取来圣水才是。」 「安姬,我帮你看看近日的运势。」 三个各有所长且容貌出众的美女聚在一起,细花枝编织的桌面上放了一杯花茶,两杯咖啡,一盘心型甜饼和巧克力蛋糕,悠哉悠哉的吃东西聊是非,从衣服、化妆品到感情世界,又从感情世界讲到男人,女人的话题肤浅而没营养,却又乐此不疲。 聊着聊着,聊到安姬眼眶下方的青影,她说她作了个恶梦,睡眠断断续续的,精神不济。 可问她作了什么梦,她又一脸迷茫的摇着头,不清楚梦的内容,只觉得有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朝她逼近,带给她莫名沉重的压力,压得她呼吸不顺畅,很想一掌将黑影拍扁,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不需要吧,我很好。」她是事务所里最闲的人,已经过上养老般的退休生活,平时与花草为伍,莳花弄草好不惬意。 第三章 「好就不会作恶梦了,肯定是有所警讯,预先示警。」妖精不同于人类,本能的会感觉到危险,如同天灾降临时,动物会比人更早一步察觉到异常。 「好吧!那你帮我瞧一瞧,我最近心口闷得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她已经尽量不出门了,还能有什么事。 结界外的汽车废气、严重的空污、威力强大的霾害,对纯净的妖精有一定的伤害,她种植植物一来绿化,二来净化,由植物表面吐出的氧气能保护净体的妖精,植物是最天然的滤净器,没有丝毫副作用。 安姬来到人类世界初期,曾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时间,她白天躲藏在阴暗的树洞里,直到夜晚来临才飞出树洞,到有钱人家的花园觅食,还得担心被这家的狗发现。 她换了很多地方,可惜都住不久,城市的绿地太少了,养花种菜的人也不多,果树更是看都看不到,最多是观赏用的小型盆栽,连让她藏个身都不行,只能在公园里躲躲藏藏。 她也想过飞到山里面,给自己盖间小树屋,可是山里很冷,食物来源更少,还有野猫和猫头鹰想吃掉她,她试了一回吓到了,只好又回到臭烘烘的城市。 如此过了五年,她遇到了海丽,海丽让她跟她回家,给了她一个安全的居所,由着她布置,并且接纳了她,教导她如何以人的形态生活,最后融入对她不友善的人类世界。 「把手放上来。」 「好。」 一只很美,细白修长的手掌往透黄的水晶球体上面一放,原本一片清澈的水晶球瞬间泛起雾气状的小漩涡。 吉卜赛的眼神变得迷蒙,她十指戴着大小不一的戒环,慎重的抚摸球体,「嗯!一个巨大的黑影……很沉,很重,它曾经伤害过你……不,不是肉体上的伤害,而是心灵层面上的,你非常痛恨这种感觉……」没有危险,但会带来改变。 「我哪有痛恨什么,都活了几百岁……」不以为然的安姬忽然怔住,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或人,因而皱起眉头。 「高龄」两百五十岁的安姬换算成人类的年纪约二十出头,最长寿的妖精能活到一千多岁,因此她还算是年轻,是妖精界的少女。 「你想到了是吧?」从她愀然一变的脸色来看,想必她不是非常高兴想起那段过去。 安姬表情嫌恶地变回六公分的身高,翅膀一拍飞到金雀花上面,荡秋千似的摇着屁股底下坐着的叶片。「那个人是我不死不休的天敌,是我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是那个害你回不去的男人?」夏春秋知道安姬曾和人类男子谈过感情,为了那人舍弃了父母和身分,越界来到人类世界,成了妖精界的叛徒。 但是那名男子虽然爱着貌美的安姬,却没有承担得起爱情重量的肩膀,相爱容易相处难,看着对人类世界全然无知的安姬,他最后选择放弃,走向另一个更适合他的女人,共组家庭。 深受打击的安姬伤心欲绝,做了个令男人后悔莫及的报复,她利用对植物的了解做出一品香,让男人和他的妻子闻了,从此两人再也生不出孩子。 负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没人可以伤了她之后便转身就走,全不当一回事。 妖精没有是非对错的观念,什么道德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她被背叛了,以妖精的守则,誓必要讨回来。 一报还一报,谁也不吃亏。 「他算什么,我早就忘记有这个人了。」安姬耸肩。 在当下,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爱那个人,可是在缘分尽了以后,她竟想不起他的长相、他的名字、她为什么爱他,死灰一般的爱情被风吹得一乾二净,连半点渣渣也不留下。 多年后再重逢,那家伙老得叫人惊讶,不复当年的俊挺还多了圆滚滚的啤酒肚,和她站在一起像她爸,让她一度不解为何当初会爱他爱得不顾一切。 因为太丢脸了,她没脸回去见把她当宝宠着的爸妈,更不想见到那些老是嘲笑她、看衰她的同伴,况且那里还有一个她怎么也忘不掉的仇人,那是她毕生的恶梦,也是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到的恶棍。 「那你……」难道还有更刻骨铭心的? 「别提了,我脱离苦海已久,不要让我再去回想,那片黑沼泽在另一个世界,不会再来烦我。」 安姬才挂上笑意,马上又因吉卜赛的一句话而凝住,面色蒙上一层阴霾凶光。 「那可说不定,水晶球不会说谎,我看到一张男人的面孔,他有一头银白色长发,在白雾中来势汹汹。」她难得看到这么清晰的景象,彷佛是故意显现。 「什么!」他也来到人类世界? 坐在花叶上的安姬差点往下掉,她摇晃了一下又坐正,花瓣裙下的双脚凌空一蹬,维持平衡。 「安姬,很近了。」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直冲而来,锐不可挡。 她一惊,「什……什么意思?」 「如果水晶球没出现误差的话,你的变动已经开始了。」她想说的是也许已到了,这是逃不开的宿命。 安姬面如金纸,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命运真狡猾,出奇不意的将人一军,防不胜防的潜伏在四周,在快意人生中抹上浓墨一笔。 「哟!三位美女真惬意,边喝咖啡边聊天,也不喊上一声,老看着海丽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我会减寿五年。」 嬉皮笑脸的钟璧从伽南树后探出一张脸,额头绑了一条用日文书写着「必胜」的方巾,笑得有几分痞气。 「少在那装潇洒了,你上来有什么事?」常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夏春秋对他了如指掌,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哎呀!就说我来看美女了,你还不知情识趣的来服侍我这位大老爷……」他一脸轻佻的抛媚眼。 「赛巴斯克。」吉卜赛冷不防一喊。 「啊!死神来了?」钟璧心惊的回头一看。 「没来。」恶人没胆。 「小赛赛,人吓人会吓死人,我就嘴巴上占点便宜,别心狠手辣地要我的命。」兼考验他的心脏强度。 「你不嘴贱就活不下去吗?再喊那不雅的外号,小心我请你吃屎。」让他在猪圈里过一夜,和他的「兄弟」团聚。 钟璧讪讪笑着摸摸后脑杓,摘下汁液饱满的蜜梨便大咬一口,「女孩子不要说脏话,文雅点。」 「说重点!」夏春秋用吃剩的果核扔他。 唉!男人真命苦,高涨的女性主义把男人的地位挤压到一落千丈。「社长要见安姬,商讨今年的魔术巡回表演,我刚好有空,她便支使我上楼叫人。」 「又到了一年一次的全球巡回表演啊……」真快,记得去年会场挤得水泄不通,差点连鞋都被踩掉,没想到时间走得比流水还快,转眼间,又要迎接另一波被魔法慑服的群众。 安姬的表演全无破绽,没人找得出破解的方式,以似真似假的手法蒙蔽世人的双目,大获好评。 「海丽让相关人员都到会议室集合,商量这一次的场次和场地,顺便配合小夏在海外接的工作,规划出衔接的路线,一路表演一路接活,两不耽误。」他的另一重身分是律师,负责出面接洽,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吉卜赛和弓藏留守,毕竟总要有人看家。 「不是吧……烧肉便当又要我去工作。」东方鬼都见不完了,还要挑战西洋鬼,她不吓个半死不放过她是吧! 夏春秋还是怕鬼,虽然胆子比以前大多了,一次两、三只怕得不厉害,可若五只以上她仍然想拔腿就跑,一刻也不愿多做停留。 「当人真辛苦,我们妖精就不用为钱烦心,我们只要开怀的玩乐和吃喝。」食物俯身可得,瓜果满树,河里是肥硕的大鱼,虾蟹多到吃不完,四季长春时时有花蜜可食,黄金、宝石处处可见,喜欢就能拿来打首饰。 妖精是世上最强的铸造师,他们随手就能打造出精美的器皿,不费吹灰之力,为其他种族所不能及。 「可你现在是人,不赚钱就没有衣食无缺的生活。」吉卜赛说的是实话,在人的世界就要遵循人的生存模式。 还想笑话人类很可怜的安姬蓦地一滞,眼神幽怨的瞟了吉卜赛一眼。 当人就要像人,于是她又回到人的模样,花瓣裙换成连身长裙,头上的花形发箍被两个镶钻的星形发夹取代,腕上多了一条几何图形的白金手炼,脚上穿着露趾高跟鞋。 第四章 「普西,要顾好家,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进来。」她的守门大将军威武、强壮得令人畏惧。 「嘓!嘓!嘓!」主人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蚊子蚊孙一只也休想逃得过我普西的飞天夺命卷。 嘓嘓的蛙叫声发自白瓷盆底,不细察根本没发现有只哈蜜瓜大小的蟾蜍蹲在两个花盆的中间,一粒粒突起的疙瘩如同没敲碎的泥块覆在身上,乍看之下会以为是造型独特的花纹石头。 不过别看它长得恶心,这可是只长寿蟾蜍,它是安姬的坐骑,活了八十几岁,把安姬从妖精界载到人界,跟着她吃苦受罪,颠沛流离。 而今它是最有本事的捕虫大将军,整层顶楼都是它的管辖区,只要有不受欢迎的入侵者,它动也不动的吐出长舌一卷,立即消灭在肚腹中,不容越雷池一步。 所以植满花卉的空中花园找不到一只苍蝇、蚊子,果子也没有虫咬的痕迹,全是普西的功劳。 一行人来到楼下的会议室,背对着门的海丽一脸沉思的看向窗外,听到推门声的她并未回头,仍以仰角四十五度的站姿看着灰扑扑的天空,一副「我被天下事压得愁云惨雾」的严肃样。 「不要故作神秘了,不过是例行的巡回表演,耗时一个月而已,你干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我们这一去就回不来似的。」夏春秋打趣地说着。 「的确是不寻常的一次,你得顺道到天马山庄探视曾主持三十七号计划的南希夫人。」海丽缓缓地转过身,神色凝重的拧着眉,两只绿豆眼眯得快看不到眼珠。 「三十七号计划?」夏春秋一呆。那是什么东西? 「非自然现象,一说闹鬼,一说是非人的生物体,三十七号计划是研究任何科学解释不出的怪异事件,包括外来的生物。」 海丽指的是外星人,她自个儿在佛罗里达州的私设机构里也有两具头大手长的不明物体,而且是活的,具有高智商和脑波控制力,她必须以声波隔离,研究人员才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你的打算是……」烧肉便当太瞧得起她了。 「你让赛巴斯克抽空陪你走一趟,有他保护你我比较安心。」毕竟是国外,她鞭长莫及,总要预防意外。 夏春秋一听,不太笑得出来,「他是死神,不是贴身保镖,他也有他的工作要做。」 「请假,或找人代班,他会乐意的。」说完,海丽不管她同不同意,便转向安姬。「还有你,你的表演太出色了,又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演出,大概是表现太好了,引起同行相忌,这个月我们收到五封死亡威胁信,以及上百条『你去死』的网络留言,他们要阻止你上台。」 「那要取消吗?」做那些表演很吃力,一场巡回下来她起码要休息三个月才恢复得过来。 「不用,我给你请了国内最知名的雷霆保全公司,它成立至今短短两年,但已闻名海内外,从未有过失手的纪录,专门保护世界级的顶尖人物,这一次由他们全程随行……刑主任,请出来一见。」 海丽低八度的声音一落下,会议室旁有个小门被推开,一位身形修长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他身着合身笔挺的黑西装,脚上是意大利进口小牛皮鞋,大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 他一出现就展现强大的气势,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什么都难不倒他,活腻的尽管找他试试,他乐意将人扭成麻花卷,塞入烟囱做熏烤人干,花椒和盐巴免费供应。 这是个不好惹的人。众人一致的想。 大家对此人感到好奇,可是凡事漫不经心的安姬却在此时发出一声惊呼,脸色发白地指向男人。 「克……克雷格……」 「安姬,你怎么了?」夏春秋看安姬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连忙上前搀扶,以防她支持不住。 「他为什么在这里?」安姬大吼。 被食指所指的刑清霆神情自若,嘴角弯弯往上扬,笑得温和而无杀伤力,以指轻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 「你认识他?」海丽问。这表情不对劲,好像面对杀父仇人。 「哼!他化成灰我都认得,我这辈子最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他是她人生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刑清霆镜片后的目光一闪。最最讨厌?她还真抬举自己。 「他也是你们那一族的?」不会吧,又一个妖精,还是男版的,帅气又充满男性魅力。 「他是白羽族的第一王子,我的劲敌。」明明年纪大她一大截,却每次都和她争学院考试排名。 「咳,你是我们安姬的族人?」眼露兴味的海丽特别亢奋,扫视眼前身材比例完美的男人。 刑清霆似笑非笑的扬唇,「我想这位小姐认错人了,我与她素不相识,初次见面,幸会了。」 「克雷格.多伦,你还是一样惹人嫌,别以为你改变了发色我就认不出来,你这人到死都这副死样子,目中无人的让人想一脚踩扁你。」安姬大发脾气,一把挥去他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俊美如「魔戒」中勒苟拉斯般全无瑕疵的美颜。 「哎呀!真是不长进,都几年了还这般暴躁,小安姬,看来黑魔血统仍掌控着你的意识,你应该回黑乌鸦森林,而不是自称白羽族族人,我不承认。」他们白羽族没有黑魔,她那头如缎的黑发污了圣洁银白。 明明是俊美翻天的鲜肉,却说出最残酷的字句,事务所的成员都一脸担忧的看着瞳孔一缩一缩的安姬,唯恐她承受不住这样伤人的言语。 同时,他们也有些不快,一个六尺以上的大男人,居然半点风度也无的欺负人,这人的心胸小得装不下半瓶醋,以为身为一族的王子就能全凭喜好刺人一刀吗? 果然是讨人厌的家伙,长相好,性格差。 「可惜你的不承认不算数,你只是王子而不是国王,何况白羽族有十位王子,没有我父亲的支持,你只能是王子,最后是亲王,王位与你无缘,你看着眼馋吧!」 得罪了她,她父亲、她两位兄长都不会放过他,他们有权决定王位的继任人选,是贵族中的领头羊,权力只在国王之下,相当于首相之位。 闻言,他轻笑,「你的确有个好出身。」 多年以前,在妖精学院,十岁的安姬斜背桑丝编制的书包,很是开心地骑着她的小喷火龙,一路哼着歌儿往学院去。 她是个热爱读书的小妖精,最喜欢学习白魔法,今年三年级。 蓦地,就在学院门口,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她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恶劣,居然在门口设结界,她完全不察的和坐骑一头撞了上去,从半空中翻落,一张小脸吓得泛白。 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拍动身后的薄翼,在落地前往上窜飞,这才没摔得鼻青脸肿,在众人面前出糗。 可是迎面撞上的小喷火龙却伤得不轻,它的左翼骨折了,身上也有伤,额头肿了个大包,呜呜呜地低鸣。 「克雷格.多伦,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卑劣,尽使出下流的手段,别以为身为王子就能随意欺侮人。」父亲叫她要忍,不与皇族作对,可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一名发色银白的少年从空中现身,他一身的服饰也与他的发色一致,充满尊贵气息。 但是他的嘴角却是邪气的勾起,眼神倨傲而不屑,斜眸睨视胆敢与他叫嚣的小人儿,好想揉碎她的骄傲。 「滚出学院,这里不欢迎你,黑羽族的小黑魔,你根本不配踏入学院一步。」她凭什么享受和他们一样的教育。 「学院又不是你家开的,有本事把它改成皇家学院呀!让国王亲自下令非皇室中人不得入学,我也好跟父亲说说,另建一所专收五族的学校,黑羽、青羽、蓝羽、红羽的孩子都能就读。」谁说白羽族就高人一等,不就仗着人多。 「你敢?」克雷格怒目瞪视。 「为什么不敢,你都敢仗着王子的身分胡作非为,我为何不能反击,你当别人都是坐以待毙的傻瓜呀!」她是自保,母亲说过,别人剐我一两肉,我就把他全身的肉都给剐了,还骨一尺,生死不论。 「嗯哼,小安姬,你倒是敢反抗,就像你那个妈一样,血管里流黑血,不把白羽族放在眼里,还敢怂恿我父王与黑羽族友好往来,她简直是痴心妄想!」两族交恶已久,不起战事是白羽族人仁善,不想同室操戈,祸及无辜。 第五章 「我母亲很好,美丽又有智慧,我们妖精逐年递减,越来越少,五族通婚才能增加数量,不至于有灭族之虞。」母亲很聪明,她说得都是对的,五族共存才是活路。 除了发色和瞳孔颜色不同外,白羽、黑羽、青羽、蓝羽、红羽源自同根,都是妖精,本该团结向内,一致抗外,不让异界魔族以食妖精为乐,动不动便越界捕猎,收为家宠或是嘴边肉。 可是天性自私的妖精一族看不见潜在的敌人,只着重眼前的利益,谁也不肯退一步扭成一条绳,只想着得到更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享用不尽的食物。 她妈说若是长久不管不顾的任五族崩裂,以后的孩子将不再有机会由母体出生,只能仰赖生命树的生长,到时他们真要灭族,一次不到百名的新生儿有几人能撑到百年后?薪火的传承又该由谁代代相传,传授下一代仅存的古老传统? 安姬不喜欢克雷格,他和所有的白羽族人一样自以为是,歧视能力与地位不及白羽族的其他族群,甚至挑弄各族的不合,让他们各自防备,不敢交心,以白羽族为首。 「什么通婚,异想天开!你问问白羽族男人,有谁想娶肮脏污秽的黑羽族女妖精,你母亲不过是运气好,蛊惑了你心地善良的父亲,你的出生象征他们的耻辱,瞧瞧你那头乌鸦羽毛般的黑发,多难看呀!你一个人拖累了你两个银白发色的哥哥。」她是污点,就该去除。 「你胡说,我爸妈爱我,我哥哥们也爱我,我不是耻辱,你只是嫉妒我有柔软如丝的黑色长发,而你想要有却不敢有,因为你是第一王子,你怕被指指点点。」气红眼的安姬声音越说越宏亮,把学院内正准备上课的学生引了过来。 「我会嫉妒你?你的脸皮还真厚,果然不愧是黑魔的后代,再无耻的话也说得出口。」他冷笑,下巴抬高。 「克雷格.多伦,我与你誓不两立。」从今尔后,他便是她不死不休的敌人,绝无握手言好的一天。 他目光冷冽,「我的名字岂是你能喊的,要称呼我王子殿下。」 「等你像个王子的时候再说,此时的你不值得我尊重。」她才不要向瞧不起她的人折腰。 「你……」 「安姬,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一名五官俊朗的青年飞了过来,眼露忧心和关心。 「大哥哥,我没事,可是汀奇伤得很重,你帮帮它。」看到自家哥哥,安姬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往下流。 「安姬乖,不哭,哥哥疼你。」安迪斯看了一眼想站起却又不支倒地的小喷火龙,挥手让随行而来的仆从进行救治,而后才看向毫无悔意的克雷格,「王子殿下若有何不满尽管冲着我们兄弟来,不要为难我家安姬。」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那头黑发太刺眼了,你们若不把她送返黑乌鸦森林,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将她丢进去。」他不能容许银白的族人当中有一抹黑,破坏白羽族的洁白。 安姬的父兄都是银白色长发,银白洁亮,散发圣洁的光辉,但她和她母亲都是黑发,面容轮廓又十分相似,清纯中带了一丝柔媚,眼中有着几分魔性的狡黠。 这也是克雷格无法容忍的,他是亲祖母一手带大的,受到她很深的影响,对具有魔性的女子相当痛恨,他的祖父便是爱上魔族女子而放弃王位,抛妻弃子与之离开,从此再也不曾返家,也没有传来只字词组。 祖父和魔族女子之后又生下多名子嗣,他们不怕人知晓的出双入对,定居在人界,做起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克雷格殿下,不要以为你会一直高高在上,只要你敢动我妹妹,我们兄弟俩会直接绑了你送给黑羽族,让你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另一名面容俊逸的少年也飞了过来,它沉着脸,不客气地与第一王子杠上。 「二哥哥。」安姬欢快的喊人。 安麦斯眼神柔和的揉揉妹妹的头。「别怕,哥哥保护你,谁敢伤害你,哥哥了结他。」 谁说皇位一定要第一王子继承,坦斯国王不缺继承人,三王子、六王子、九王子都是很好的继承人选。 「二哥哥你真好。」有哥哥撑腰,她谁也不怕。 「大哥哥不好?」安迪斯故作不快的一瞥。 安姬左挽一个,右拉一个,笑得好似夏夜里的玫瑰,娇俏动人。「大哥哥也好,两个哥哥都好,我是幸福的小安姬。」 做哥哥的都笑了,神情温柔的看着肖母的妹妹,在他们心目中,唯有母亲和妹妹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她们,让她们脸上永保笑容,不会有烦忧。 只是他们没想到,在许多许多年以后,用心保护的妹妹却伤了哥哥们的心,为了一个男人而与他们决裂。 「你们这副恶心的嘴脸是要做给谁看,不觉得太做作吗?」克雷格满脸嫌恶,对于他们的兄友妹恭,他越看越刺眼,忍不住要出言刺两下,不让其太开心。 「大哥哥,二哥哥,他又在嫉妒了,你们有安姬,他没有,他一个人孤伶伶没人要。」哼!叫她小黑魔,她哪里黑了,明明白得很,跟雪柳一样白皙无瑕。 安姬不知道她的童言童语有多切中事实,看似朋友很多的克雷格其实一直很孤独,因为和祖母很亲的缘故,他反而和其他兄弟不亲,连母亲也常常忽略他,认为他有祖母照顾着,不会有事。 可是祖母年岁已高,体力有些不济,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加上总喜欢回忆过去,对孙子的管教反倒不那么上心,整天不是骂着被魔女给勾走的前任国王,便是说着黑羽族的危险,硬是张冠李戴把黑羽族人当魔族看待,只因他们学的都是黑魔法,喜阴不喜阳。 长期在祖母这样的教导下,克雷格的性格越来越偏激,又缺乏同龄玩伴的引导,养成他阴暗偏执的心态。 「趁能笑时多笑一会儿,等哪天你落在我手中……」他要让她连笑都觉得奢侈,欲哭无泪。 「克雷格殿下,你是铁了心和我们班特家过不去吗?」当着他们兄弟的面也不遮掩,行径实在可恶。 「威胁一个比你小的小丫头,你很得意吗?」看来得多防着他一点了。 班特家的两位兄长一心护着妹妹,没法恐吓下去的克雷格冷哼一声,带着随从走人。 待他一走,安迪斯、安麦斯都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一人一边拍着妹妹的肩膀,唯恐她掉以轻心。 「安姬,以后你离他远一点,能不招惹就别招惹,那个人是头野兽。」不受控制。 「我没招惹他呀!每次都是他找上我,我自己都莫名其妙。」那人欺善怕恶,专挑柔弱可欺的。 「安姬,别和他正面冲突,一看见他就赶紧避开,我们不理他,看他如何闹腾。」一个人的独角戏是闹不起来的。 安姬乖巧的一点头,「可是我们要当没这回事放过他吗?他差点害死我,汀奇还受伤了。」 听着妹妹娇嫩的埋怨声两个哥哥都无奈苦笑,她这有仇必报的个性真像母亲。 「你还想怎么做?」 她甜甜一笑,「今天的事一定要告诉父亲,他的小女儿受委屈了,他可不能半声不吭的吃闷亏。」)意思是告黑状,让坦斯国王好好管管他的儿子。 「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要真的让王子殿下下不了台,日后他铁定变本加厉的针对她。 「不闹大他以为我怕了他,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大不了真被他扔进黑乌鸦森林,我到黑羽族找外祖父去。」等学完了白魔法,她也要学学黑魔法,比较优劣高下。 此时的安姬心很大,她想学习更多她不知道的事物,要为母亲争口气,给父亲争光,让哥哥们不用时时为她担心,她会变得很强很强的。 后来她真的去了黑羽族,在那边待了九年,成了黑羽族长最疼爱的外孙女,一度考虑要将族长之位传给她。 不过当她真的遇上魔族,才知道自己很弱很弱,她所学的黑魔法和魔族的黑魔法大不相同,魔族的黑魔法用的是活人和人血,以生命为代价加强魔力,这点她做不到。 「安姬,不许胡闹,要穿过黑乌鸦森林会遭遇不少魔物,以你的能力应付不了。」绝对还没到达黑羽族就先被吃掉。 「别跟人呕气,哥哥们就你一个妹妹,只盼着你好,不希望有一天失去你。」她还小,不懂事。 第六章 她面露温顺笑颜。「好,我听话,都听哥哥的,不闹事。」 但是她真的有听话吗? 从那天起,安姬和克雷格就势如水火,斗得如火如荼,他们就像水与火不兼容,一碰上面便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谁也不让谁,闹得坦斯国王不只一次将两人叫到面前好生的调解一番,要他们少争吵。 可是他们嘴上说好,安分了几个月,之后又故态复萌,即使高年级的克雷格先离校,也不时返回学校挑她毛病,施压学院的老师对她严格要求,未达标准便加重惩罚。而后两人都毕业了,还是有得吵,吵到把别人的宴席给毁了,被人请出去,往后的宴会变成拒绝往来户。 虽然不到大打出手的地步,但也差不多是死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闹越凶,什么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情,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见,根本是出世就为了要结仇的仇人。 直到美丽的安姬爱上误闯入妖精界的人类男子,这场解不开的仇恨才划下休止符,她的离开则是一个句点。 好笑的是,少了烟硝味十足的争吵,总嫌他们吵的妖精们反而不习惯了,每每露出怀念的神情。 白羽族的血统被导正了,不再有黑发妖精的出生,只剩一片的银白发色,以为会得意的克雷格却悄然沉寂了,看不到黑发如瀑的身影,他的心意外地感到空洞,凡事都提不起劲。 这就是结束吗?他不止一次自问。 可惜心里始终没有答案。 「你为什么要来?」 看到生平最大的宿敌,向来「文静」的安姬忍不住伸出母老虎的爪子,张牙舞爪的想往敌人的脸一挠。 她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真的不想看见这张令她憎恶的脸孔,他是她最不愿想起的人,若能挖个坑深埋,她绝对会不假他人之手,亲手挖坑,将他推入坑里,再覆上厚厚的一层土,堆放上千斤重的巨石,让他长眠地底。 可是这人怎么能这么讨厌,明明身处的世界不一样,他还能阴魂不散,恍若无事地在她面前晃荡,还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以为她真认不出他的死样吗? 安姬很火大,不希望唯一的宁静地又被破坏,她实在不想和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打交道。 「有人高薪聘请我就来,我干的是保全工作,别人付钱付得爽快,我何乐不为。」原本银发银眸的克雷格变更了发色和眸色,摇身一变成了雷霆保全的保全主任刑清霆。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为何来到人界,这里并不适合你。」快快回去当他高高在上的妖精王子吧。 「我在那边混不下去了,就出来了。」他半真半假的说着,取下墨镜的双瞳漆黑如夜。 安姬的尖耳朵一搧,不捧场地往后折。「你说的笑话不好玩,换一个更能说服我的借口。」 「无聊。」刑清霆耍帅地将墨镜勾在手指头上转动个几圈,指头忽地弹向镜架,墨镜往上翻飞又落在指间。 她头一点表示接受,「你的确是会因为无聊而做这种事的人,反正你脑子本来就有问题,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人界没有你想象的好玩,这里的空气很脏,食物有毒,你适应不了。」 「你认为我会听你的?」他挑起眉,露出惯常的嘲弄笑脸,似在嘲笑她的多此一举。 安姬气鼓鼓地把脸一撇,「你还是一样讨厌。」 「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有多讨人喜欢,当初爱得死去活来,非要跟人家走,结果落了个被抛弃的下场,你还真争气。」他以为她至少会过得好,和和美美的与所爱之人在一起。 过往的伤疤被残酷的揭开,她心头一痛,不遗余力的反击。「起码我爱过,知道爱人和被爱的滋味,虽然爱情不一定有完美的结局,但是比起有人不晓得爱是什么强多了,你爱过人吗?知晓爱情的酸甜苦辣?」 被一膈应,刑清霆微微一滞,面上闪过一丝不快,「被伤得体无完肤还能洋洋得意的炫耀,你确实比我强,我的脸皮是没你的厚,我还知道羞耻和自我反省。」 「克雷格.多伦,我忍你很久了。」在人界,他不是妖精王子,而她也非贵族之女,那她可以挠花他的脸吧! 安姬想这么做已久了,却一直苦无机会。 不受影响的刑清霆掏出一张名片,媲美花美男的俊颜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笑意,「这是我的名片,童小姐请别再叫错名字,那会造成我的困扰,感谢你的配合。」 童玉姬是安姬对外的名字,海丽为她弄来合法身分,每一回她要登台表演前便会戴上黑色隐形眼镜,好遮住她新芽似的宝石绿双眼,从里到外都像个东方人。 「东方明珠」是她在魔术界的称号,她人长得美,有股出尘的灵气,很少与同行交流,也不参加任何应酬,不论谁的邀请都一律拒绝,独来独往的行径是她的特色,故而又称「神秘的东方美人」。 安姬一把挥开他手中的烫金名片,看也不看一眼。「你装模作样的段数又进阶了,老是伪装自己不累吗?」 「想必你的真性情给你带来不少乐趣,野性奔放。」他嘲讽,表示她更适合四足行走。 对彼此太过了解的坏处是没有秘密,他们知道对方的底细是什么,最弱的点在哪里,纵使多年未见也无法和平相处,骨子里的好斗已成天性,一碰着了不咬上两口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他乡遇故知是什么?他们只晓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久别重逢的感动是坨屎,若能咬下对方的一块肉就称心了。 「……你跟海丽说,这个工作你接不了。」她干么没事放个仇人在身边,给自己找麻烦。 都是海丽,她坚决不让这家伙当保镖,海丽就要他们先到隔壁房间「沟通」一下,天晓得他们根本话不投机半句多。 刑清霆两手抱在胸前,露齿一笑。「我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一旦接下的委托便会全力以赴,即使是你。」 安姬轻嗤,「是全力以赴将我推到弹道前吧!看我胸口中弹溅出血花才是你所乐见的。」 「小安姬,你把话说重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伤你性命,身为保全公司的主管级人物,我有保护委托人的使命,这是干这一行的荣誉。」他没想她死,人活着才有意思。 闻言,安姬嗤之以鼻,「妖精有荣誉这东西吗?从我认识你至今,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要保护我?这个天大的笑话好不滑稽,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说不定第一个动手的人就是你。」 「我现在是人。」他特意强调。 从妖精界来到人界,即便身为妖精王子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妖精的生活虽然散漫,却也有必须遵守的法则,想离开原有的居住地得经由国王同意,然后开启通行的通道。 而刑清霆并未获得国王的允许,第一王子的身分阻碍了他,因此他另辟蹊径,改由穿过黑乌鸦森林再进入对他怀有敌意的黑羽族,藉由黑魔法撕裂空间才顺利来到人界,其中的重重险阻就不必道予外人知了。 在黑乌鸦森林,他不止一次遭受森林里的魔物攻击,它们长相奇丑,身形庞大,有的行动缓慢,有的动作快如狡狐,他难免挂彩,伤得有些狼狈。 到了黑羽族,他受到的不是列队欢迎,而是幸灾乐祸的白眼,他和安姬不和一事早已传遍整个黑羽族,而安姬一向深受黑羽族族人的喜爱,因此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外表是人也改变不了你内心的本质,连一个比你小的小女生都欺负,百般的刁难和羞辱,你说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服我,让我相信我的仇人不是第一个扣扳机的那个人?」 由过去的诸多经验来看,她不会再受骗了,狼披上人皮还是一头狼,即使它用双脚走路,仍渴望血淋淋的生肉。 「我无须说服你,我只要有合约书在手即可。」他眼中银光一闪。 看着厚厚的一迭契约书,安姬恼怒的咬唇。「大不了解除合约,找另一家保全公司。」 「要付违约金。」明文载明,保障双方权益。 「我付得起。」几次的巡回表演为她赚进大笔财富,但她很少动用,一半存在银行里,一半由海丽进行投资。 她的钱只多不少,不过一个无聊的数字游戏罢了。 故作佩服的刑清霆吹了个响哨。「财大气粗呀!有了钱之后果然就胆大了,会用钱压人。」 第七章 长进了,把人类的习性学得微妙微肖,连他都差点骗过去了,这个高明的骗子,狡猾又充满挑战性。 「你想干什么?」一见他满面春风的笑意,安姬的身体本能发出警讯,她对他从未放下戒心。 这人的卑劣行径多不胜数,从不是善良之辈,稍有疏忽,他便有如附骨的蛆虫,钻入骨子里吸食骨髓,让人由内而外死透。 她有亲身经验,他大半的肮脏手段都是用在她身上。 刑清霆戴上名牌墨镜,嘴角扬高的角度令人憎恶,就像一个正要施展诡计好让人一败不起的恶棍。「你的魔术很精彩,花招百出,真实度很高,可是……」 「克雷格……不,刑先生,你想破坏我的表演吗?」如果他想,只要稍微动动手脚,她的演出就不会成功。 其实安姬并不在乎舞台上的表现,魔术师也不是她挑选的职业,可有可无,她无所谓。 拾到她的海丽有一回见她唤出一朵乌云,连自来水也不用,直接用雨水浇花,可大可小的细雨给了海丽灵感,她试着在国内办了个小型的魔术表演,以她的人脉邀请了很多的大人物前来。 谁也没料到竟会一炮而红,有人以手机全程录制传至网站,十天内的点播率破亿,国外的邀请函纷纷而至。 只是因为这项表演太耗精神力,让妖精的力量减弱,经过一番琢磨的海丽最后做了决定,以巡回表演的方式在各大城市演出,以观众的踊跃程度来决定停留几天和场次,通常一天最多两场,下午场和晚上场,除非有突发状况才会加演一场,每个城市顶多停留三天,总表演天数以一个月为限。 安姬的表演用的是魔法和幻术交错,如真似幻,看得底下观众如痴如醉,大获好评,一再要求加场。 可惜她的体力有限,无法满足众多邀约,因此票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奠定她在魔术界的地位,同时也财源广进,扣去给事务所的分成,她一个月的收入是普通上班族三辈子加起来的薪资,即便不再表演,她名下的资产也够她享用不尽了,不用再流离失所,居无定处。 前提是她的身分不被揭穿。 不过有海丽为她把关,又有众多同伴相护,刑清霆要暗中动手脚也不容易,事务所还有个神出鬼没,实力强大的死神大人,收拾一只小妖精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只要他亲亲女友开口。 「那要看你如何表现,虽然我乐于揭穿你拙劣的手法,但是我也是很好商量的人,公司刚成立不久,也需要打响名号和赚钱。」这是互利行为,谁也不吃亏,各取所需。 「……你别忘了我们是仇人。」忿然的安姬一脸不情愿,表情很臭的提醒他两人的交恶。 他低忖了一下,「为了眼前的利益我可以稍做忍耐,暂时把你当成一块石头。」 石头……她眼皮一抽,「但我不想忍耐,这是我的舞台,我为什么要忍受一个我讨厌的家伙在我四周出没,还得防着他在我背后出招?把狼放进羊群里的傻事我不做。」 「如果我保证绝对不伤害你呢?」刑清霆抿着唇,对她的不信任感到无比头痛和不耐烦。 「我不相信你。」她直接了当的戳人心窝。 「可惜你没有决定权,那个矮小女人才有资格做主。」他只需要和她谈,签订的合作关系不容更改。 「海丽会尊重我。」 「但你却不尊重她,要维持一整栋楼房的开销很吃力吧?尤其是位于热门地区,想必有不少财团看中这块地皮。你想她能承受多久的压力,商人的无情可不是我们的小打小闹,他们是来真的。」他挑明了症结,要她考虑清楚。 没人知道海丽有多富有,以目前的市价来说,「灵异事务所」这栋建筑物没有十亿台币是拿不下的,的确有人在询问,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钱购买,想将旧屋拆了改建商业大楼,三十几楼的高楼大厦租售出去不用三年便能回本,接下来就全是赚了。 不过海丽尚无出售意愿,全都予以回绝,钱在她眼中不算一回事,她光卖一个专利就获利匪浅,只是这样她就得罪人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善荏,即使她人脉再广,几条地头蛇一再骚扰也防不胜防。 「你能不能停止对我的恫吓。」海丽对她很好,她不想给海丽带来困扰,但是和这家伙日夜相处,她真的浑身不舒服,怕半夜爬起来给他一刀。 刑清霆肩一耸,表示他从无恐吓举动。「实话难免难以入耳,你做你的表演,我做我的保全,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要你近身保护,换个人。」他太危险了,她宁可单独面对威胁她的人也不愿和他同处一室。 他双眸一眯,迸出凌厉锐光。「你该清楚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百分之百的保障你不受伤害。」 安姬反唇一讥。「如果是你,你会背蛇过河吗?」 双唇抿紧,他冷冷的瞪她。「你在找死。」 「跟你在一起我死得更快!」她回瞪。 两只斗鸡互相瞪视,比谁眼睛大。 「孩子们,你们商量好了吗?」目露睿智的海丽走了进来,眼波一扫两个面色不善的男女。 「没有。」谁要跟他合作。 「好了。」她没有选择余地。 两人再一次互瞪,看得海丽莞尔不已。 不死不休的……冤家。 「看你们吵了老半天怎么还是吵不出结果。真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不要心存芥蒂,就趁这一次机会好好琢磨琢磨,再敌对下去究竟有什么好处?」两个傻孩子。 「海丽,我讨厌你。」安姬咚地又恢复妖精尺寸,背后多了薄翼,心有不甘地飞到海丽肩头。讨厌,都是海丽找来了这个讨厌鬼。 听出她的潜台词,海丽呵呵笑得意味深长。「没人要你喜欢他,他只是一道影子,你可以完全无视他,只要你肯,他便不存在,有谁会在意身后的影子呢……」 无视他? 这句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异常困难,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就跟在身侧,想视而不见谈何容易,她走一步他跟一步,简直跟背后灵差不多,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在。 而且说是随身保镖倒不如说是发光体,凭借着过人的外貌,他倒是收获了不少女人的芳心,明明她就在一旁,偏偏受他吸引而来的女人全然不当一回事,一波一波的涌上,反而将她这个正主儿挤到旁边。 不过看到这种情形的安姬不但不恼怒,还非常愉快的走向候机楼另一头的夏春秋,把「不尽责」的保镖撇下—未善尽保护之责,依照合约内容他必须自动退场,换人上场。 「安姬,你笑得太明显了,要收敛。」什么深仇大恨呀!一个人受罪,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喜看热闹。 今年依行程排定了九十场演出,台湾是首站,表演了三场,而后是香港,仅一场,一下了台便急着赶飞机飞往日本,然后到印度、马来西亚、美国等各大城市。 而他们此时就在香港机场等候搭机,连续演出四场没得休息,天生懒性子的安姬直接将身体往夏春秋一靠,半阖上眼补眼,恢复体力。 「你哪只眼看到我在笑,明明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在我的人身安全遭受威胁之际,重金礼聘的帅气保镖却离开岗位,大秀特秀他的男性魅力,我心里难过呀!」她终于有借口把人赶走了,人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过。 「少装了,你乐得都露牙了,有谁看不出你和他仇恨结多深,想方设法地要将他驱离。」多养眼的画面,人要多看美好的事物才会心情愉快,安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到美丽的生物,夏春秋都想移情别恋了,要不是她的死神情人太霸道了,她真想水性杨花一回,这么美的零瑕疵品谁都想染指一下,摸摸他的脸是否q滑有弹性。 再回头看了一眼睫毛卷翘的安姬,夏春秋不得不惊叹造物者的奇妙,妖精一族都很美,美得不像真的,小小的脸蛋不及巴掌大,珍珠白的双颊透着光,晕出淡淡的粉酡,唇色似樱花花瓣,粉嫩有光泽。 男妖精、女妖精都十分出色,先不论他们的品性如何,光是无瑕的外貌便是满分,占尽便宜。 「哼!那家伙可坏了,以前不知道把我欺负得有多惨,我哥哥们叫我离他远一点,我倒是想躲,他却像是多长了一双雷达眼似的,我躲到哪里他都找得到,还反过来嘲笑我没用、胆小怕事。」所以后来她索性不躲了,直接硬碰硬和他杠上。 第八章 「有没有可能他喜欢你?你知道的,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小男生总爱捉弄小女生好引起她的注意力……」呃,她说错什么了吗?安姬反应怎么出人意料的大,要不要替她叫救护车? 一般的故事情节都是这般发展,青春期的男孩太别扭了,爱在心里口难开,刻意捉弄某个小女生,把她弄哭,而且只准自己欺负她,别人只要循他轨迹做同样的事便会大发雷霆,把人痛殴一顿,警告被揍之人不准出手,那是他的私有猎物。 虐恋故事不都是这么开始的?男主角霸气,女主角逆来顺受,一个施压,一个小做反抗,相爱相杀到结局。 脑补了很多精采画面的夏春秋很快就破功了,看到脸色吓到发白的安姬,她忍笑忍到脸快抽筋了。 「你……你想害死我呀!」闻言的安姬大受惊吓,滑溜地从候机椅跌落,双手抱住夏春秋的大腿才不致跌得四脚朝天,被这话吓得全身发软,差点要现出原身逃走。 「安姬,你真没想过为什么他单单挑上你?你母亲也是黑羽族的,一开始就赶走她也不会有你的出生,她才是源头……」 「停,别再说了,我觉得很恶心!他找上我是因为我比他弱,欺负起来毫不费力,而他只要敢在我妈面前说一句不敬的话,不用我妈动手,爱妻心切的父亲会先灭了他。」管他是不是王子,整个白羽族都晓得父亲有多爱母亲,为了她不惜开战。 再说了,黑羽族的公主可是真正的能力者,她的黑魔法在妖精界无人可及,即使坦斯国王也要对她礼遇三分,何况是毛没长齐的第一王子,他要敢找麻烦那不是找死,而是根本不想活了。 夏春秋歪头,听起来真像自欺欺人,吵吵闹闹无数年,却不曾血溅当场,说是仇人,却更像是闹着玩。「那你怎么不叫你父亲为你出面,压制其恶行?」 「我有呀!他被国王陛下关进黑屋子好几回,白羽族崇尚光明,不喜黑暗,但他一出来顶多萎靡个几天,没多久又死性不改,新仇旧怨一并算清。」 她越是告状,他越是常来找她「聊天」,每次光用言语便能把她气哭,她哭了,他就满意地走了,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次数一多,她也不哭了,觉得太窝囊了,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后来他见她不哭了,只憋着一张涨红的小脸瞪他,自觉无趣才少找她麻烦,改在课业上刁难她。 好在她成绩一向很好,没被他难倒,熬着熬着也熬到毕业,只要她待在家里不外出,他碰到她的机会也相对减少。 「看来你过得很辛苦,有座大山一直在压迫你。」被关都不怕,这家伙的意志很强大。 虽然很不厚道,但夏春秋真的很想笑,听到安姬自述的悲惨过往,她只看见两只狗在抢一根狗骨头,它们都想吃,紧咬不放,你咬一头,他咬一头,谁也吃不着的僵持着。 安姬和她的青梅竹马便是这种情形,为了奇怪的理由拉锯着,谁都有谁的原则,却又薄弱的可笑,你不退,我不让,咱们就耗着吧!耗到谁先精疲力尽了就能收场。 听到体谅的话,安姬感动地眼泛水光。「还是你懂我,看到儿时的恶梦,任谁都想逃得远远的,海丽太坏了,非要他来保护我,我看要我命的人就是他……」 一对十来岁的兄弟正在登机口外踢足球,两人以脚互踢地传来传去,电光石火之际,小的那个用力过猛踢歪了,球直直朝安姬的头飞去,所有人都惊呆地忘了动作,以为会正中门面,幸好一只大手挡住了旋转的球,顺势往上一托,以头顶回去。 全场爆出热烈的掌声,那位英雄躬身行礼。 「你一天不摆弄你的死样子会死吗?走开,挡光了。」她宁可被球打中鼻子也不愿被他救。 「儿时恶梦?」刑清霆帅气的浓眉一挑。 「难道不是?若有一个人整天跟在身后,不断的赶人、嘲笑,说她是不该出生的恶瘤,换成是你会笑着说多谢指教不成。」幸好她心性坚强,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不然准会被他逼到心态扭曲,心性大变。 「我救了你,难道不该说声谢谢吗?」真是太不可爱了,爱计较又小心眼,还老爱翻旧帐。 安姬横眉一瞟。「我付钱了。你是我花钱请来的保镖,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来讨谢就本末倒置了,我早说过你的人品有问题,不值得信任,海丽偏偏挑中你……」 「……是我多言了,童小姐,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语气很生硬的刑清霆冷着一张脸,眼底透着寒意。 「很好,希望你能认清本分,不要老是逾越分际,你是我雇用的随行人员,请不要放着正事不做,让我的钱白花了。」安姬神情倨傲的抬高下巴,做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其实她原本也没想过要拿乔,直到弓藏一级生拿出合约书提醒她,不论他们是什么种族,身在人界就要遵行人界的规矩,合约上她是雇主,便能指使被聘雇者为她做事。 那她还犹豫什么,理直气壮的抬头挺胸,把领她钱的人压下去。 「安姬,你这态度就对了,在这里,你们是平等的,他没资格赶你,也不能仗着王族的身分对你颐指气使,他在妖……呃,那界的优势全不见了,再强势也只是普通人。」夏春秋还是偏向相处多年的安姬,帮她撑腰。 「对,没错,我被他欺压得太过了,都忘了我们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他还能赶我到哪里去?克雷格……不对,是刑先生,请记得你的身分是保全,我雇用了你便是你的上司,往后不要再招蜂引蝶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值得卖弄皮相勾引吗?啧啧,都堕落了……」安姬十分得意的睨了一眼,把他当年的鄙夷还给他。 神色一沉,刑清霆眸泛银光,手心握拳又松开。「小人得志……」 「你又多高,两寸半而已。」只比她高一点五公分。她指的是妖精的尺寸,他们都是小人。 刑清霆被她气笑了,妖精的身高能和人类相比吗?「比你高就好,你到哪儿都是小矮子。」 「哼!再高能高上天吗?」跟她比高算什么,男人、女人的体型本来就不一样,她长得像参天大树能看吗? 「嫉妒的嘴脸真丑。」她分明羡慕他腿长。 「哈!哈!哈!你可以再不要脸一点,我用手机留存为证,哪天回去放给其他朋友听。」堂堂王子也有大婶性格,说出叫人可笑的话。 「你还要回去?」他眉头一蹙。 「怎样,又想赶我?」她声音略扬,一副不惜和他再吵一架的架势,人憋久了会爆发的。 「在一片银白发色中,你不觉得自己的一头黑发很突兀?」一群白天鹅中出现一只黑天鹅,它还悠然自得,毫不自觉它的黑有多显眼,多么格格不入。 「呿!井底之蛙,等你到了纽约看看,各色人种都有,也没人在意头发是什么颜色,还有人故意染得五颜六色,色彩缤纷,老头子才满头银丝。」她嘲笑他老了。 「你……」他们又不是你! 安姬的父亲是白羽族第一个与外族通婚的男人,虽然没有强制规定不得混淆血统,可数千年来白羽族一直遵循传统,是妖精五族中唯一只与族人婚嫁的。 虽说黑羽族鲜少与其他族往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若彼此看对眼了还是会在一起,也就是说黑羽族、红羽族、青羽族、蓝羽族根本不在意发色的不同,只要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繁衍妖精的数量即可,五族妖精加起来不到一万五,都濒临绝种了,谁还在乎血统纯不纯正。 可唯有数目最多的白羽族不把族人逐年减少当一回事,依然故我的秉持传统,坚持全面净化,不让杂色染了银白。 可是他们的坚决被安姬的父亲打破了,虽然坦斯国王并未怪罪于他,但其他族人却不这么想,只是白羽族并无不能私娶外族的条文,因此大家也没辙,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盼着将来生下的孩子全是银白色头发。 前两个未出变故,大家安心了,可安姬一出世,整个白羽族就沸腾了,有的提议要把孩子杀了,以免血统造成混乱,有的不忍心杀生,便建议丢进黑乌鸦森林,她的死活由上天决定。 第九章 安姬的父亲当然不同意,她母亲更出手狠戾的折了扬言要杀她孩子的那人的羽翼,夫妻俩连手护女,这才抢救下安姬的生命,只是也不免因此得罪了族中的当权大老。 「这位先生,你们在吵架吗?」一位长相明艳,身材凹凸有致的空姐走了过来,她双眼紧盯着容貌俊美的刑清霆,开得很低的领口少扣两颗钮扣,邀请意味浓厚。 很开放的新时代女性,她摆明了说:我看上你了,要不要当我的床伴,我在床上的表现热情地让你欲罢不能喔。 这让两名来自奔放自由国度的妖精都被她的大胆行径吓着了,妖精虽然很随便,见着喜欢的便在一起,没什么约不约束,合则来,不合则去,可当众挑逗却太露骨了,他们接受不了,妖精的示爱是很含蓄的,偷偷摸摸地进行。 「不,我们在沟通,只是有点意见不合罢了。」一闻到人工香水味,刑清霆眉头一皱,往后避开。 他还是不习惯人界浓呛的香料,化学合成剂对一向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妖精有害。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不过相识便是有缘,我刚下飞机,正好有空喝杯咖啡,你不会拒绝我吧?」美丽的空姐相当主动,说着说着就要挽上他的手,以美貌和惹火的身段征服男人。 她从未失利过,向来是人生胜利组,她想要的就会到手,而眼前帅到令人发痴的男人正是她所要的。 「不了,我们正要上飞机。」他客套而疏离的婉拒,不着痕迹地后退,让她想挽的手落空。 「还有一点时间,不赶在一时……」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不能将他勾引到手,没有男人不好色。 「我们连一点时间也没有,请让让,你挡到路了。」这气味……真难闻,像腐臭的兰花。 美丽大方的空姐身上喷的是一瓶两万五台币的香水,她特地飞到法国巴黎买的,全球限量一百瓶,她靠关系才抢来一瓶,闻过的人都说物超所值。 可是对刑清霆而言,再天然也不够纯粹,他们妖精的居住环境就是一片纯净的花香,那香水味太浓烈了,一下就能闻出添加物,虽香却走味了,臭。 空姐的表情有些难看,「我姓谢,叫谢明君,住东区,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e-mail,我随时等着你……」 「安姬,小秋,该上飞机了,登机手续我办好了,其他工作人员搭前一班飞机先走了,我们一到就能正式开始演出……」被海关刁难了一会的钟璧急出一身汗,谁叫他穿了花衬衫、夏威夷短裤就要闯关,海关以为他是来闹场的台湾流氓,非常紧张的派人盯场。 「嗯,那就走吧。再不上飞机,我们下面的行程都耽搁了。」安姬挑衅的回头一瞟。「刑先生,莫负美人恩,若是你有事要忙尽管去,少了你一人没多大关系,还有其他保全人员。」 想把我丢下?你未免太天真了。「童小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请容许我护送你登机。」 刑清霆一说完,拎小鸡似的捉起她的后领,送货一般的拎着她走,其他旅客错愕的目光他全然无视。 「你……你放我下来!我有脚,自己会走……」可恶,千防万防,没防到他会使出阴招。 面容惬意的男人面带得体的微笑。「为了预防万一,还是由保全人员带着你,雷霆保全会负责你一路上的安全。」 「你是故意的,克……姓刑的,你别让我逮到机会,今日的仇必报……」啊—太丢脸了! 「我拭目以待。」他优雅地将人拎进通道,脸上始终是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笑容,完美而充满贵族气息。 「他们还在闹?」走在后头的钟璧小声的问。 夏春秋好笑的一耸肩,「你有看到他们不闹的时候吗?幸好到了下一站我们就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不然真要受池鱼之殃,正版的妖精打架,咱们不宜介入,由着他们发挥吧!换个地方或许会吵出感情。」 「你看好他们?」明明是一场灾难。 「安姬很寂寞,需要同类陪她。」凡事顺其自然。 他失笑,「也对,看她近日有活力多了。」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谁也没注意到身后被遗忘的谢明君满脸忿色,弯腰拾起被丢弃在地,写有她连络方式的纸条。 樱花,粉粉小小的,象征少女的心。 从初恋到两心相许,又从两心相许到携手同行,粉红色的花瓣在旋转着,宛若那爱恋的羞怯,不敢快,不敢慢,我守着你,你守着我,守出永恒的美丽爱情。 樱花树下,一名老妪梳着疏落的白发,仰望开满樱花的樱花树,她满足的笑了,缓缓的阖上眼。 忽地,灯光一暗。 一会儿,灯光再起,老妇不见了,只有一位穿着白无垢的清灵女子裸着雪白玉足,一步一步踩着六角冰花而来,冰花缓缓化成一朵白莲花,铺在女子脚下。 树上的樱花开了,由一小点慢慢结成花苞,然后花苞似有生命般离枝,在半空中跳跃,接着一朵朵盛开,如花雨般飘落。 令人称奇的是,花飘得很慢,像是浮在空中,它们飘到清灵女子肩膀的高度时,忽然一片、两片、三片的凋零,花瓣雨围绕女子身侧,幻化出美又神秘的一幕,彷佛神之女在花中诞生。 而那么美、那么真实的樱花居然在落地前消失了,隐约还闻得到樱花的香气,若有似无。 「这真的是魔术吗?」一个配合拉景的日方工作人员难以置信的低喃,双眼离不开正在表演的魔术师。 当然不是魔术,而是白魔法,利用触手可及的事物造成幻象,使人分不清是现实或梦境,渐渐地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看它是真的,又似虚拟的空灵幻境。 女人是存在的,但樱花在千里之外,此时有树无花,那栩栩如生的花瓣是春天花季的留影,以魔法结合,塑造出另一次生命,给人莫名的感动和感伤,悲怜花的凋落。 看着舞台上表演的黑发女子,一旁观看的刑清霆被她脸上的认真震撼住,久久移不开视线。 这时的她很美,美得圣洁,犹如白羽族的圣花,洁白无垢,黑缎般的长发衬托出她绝美的雪颜,莹莹翠绿在她眼底遮不住,一如破土而出的小幼苗,正要展现惊人的生命力。 她很适合日本的白无垢,一头乌亮的发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整个人显得耀眼而充满光彩。 「咦?不会吧!水居然像有生命般往两旁散开,一滴也没淋到她身上,这是怎么办到的……」这已经不是魔术了吧! 看得如痴如醉的日方工作人员忘我的用日语说着,还因为太入迷差点忘了拉幕,不知是谁在他肩上一点才猛地回神,赶紧使劲拉扯手中的绳子,衔接上一幕布景。 如果他回头看的话,肯定会吓一跳,因为他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株蔓生的植物,约有一公尺高。 而此时的安姬正在舞台上表演雨舞,换下白无垢的她穿上艺伎的和服,手里拿着一把绘满木槿花的油纸伞,脚上是原木色的夹趾木屐,她在雨中漫行,旋转着油纸伞。 但跳舞的不是她,而是不停下着的雨,不论她往哪边走,雨都会自动的避开,形成女子曲线的雨帘。 她将手伸出伞面,想一试伞外的雨滴,可是淅沥哗啦的雨却内凹成ㄈ字型,当她手一缩回,雨就继续直线的下,地面的雨水汇集成一条小河,但它违反自然的从低处往高处流,舞台上有座人造假山,水流到假山上便往下倾泻,形成一道瀑布,瀑布下的小潭很快就注满水。 光这两项表演就耗去一个小时,接着安姬又使出她最拿手的催眠术,前三排的观众不知不觉中被她集体催眠,平常不敢做,不会做的动作全在无意识中做了出来…… 没有水中脱逃术,不用铁链缠身,更不做人体切割术,但她的魔术依然引得满堂彩,独树一格的表演不给人提心吊胆的惊悚感,只有唯美、浪漫,让人想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日本的演出很成功,如雷的掌声便是对她的赞美,她是顶级的魔术师,无人可以取代,持续不断的欢呼声便是最好的奖励。 「小心!」 不习惯穿和服的安姬走到帘幕后,心情一放松就大意了,一脚踩在曳地和服裙摆上,一个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歪向一旁— 第十章 幸好,一只力气不小的胳臂及时伸出,将她一歪的身体拉正,没站稳的她先是前倾而后向后仰,脑袋瓜子结结实实地撞上身后的硬物,她伸手一摸,竟是男人的胸膛。 「多谢你拉我一把,不然……咦!怎么会是你?」一句谢刚出口,看到化成灰都认得的面孔,安姬就懊恼地想咬掉舌头,面对讨厌的家伙,她实在没法心平气和。 「不谢,职责所在。」咧出八颗白牙的刑清霆中规中矩地将她扶正,随即一板一眼的立于她身侧。 「我谢错了,是你分内之事,要是我跌倒了,你也有过失。」真是晦气,为什么救她的是他。 雷霆保全公司一共派出十二位拥有段数的保全人员随行,由保全主任带领,分三班近身保护安姬,每结束一个地方的演出,便会有一班保全先到下一个演出场所和下榻饭店进行安全检查,确定无误她才进驻,然后一班休息,另一班便随身保护,前后各两人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如此严密的守护,安姬有些缺德的想着,那个寄威胁信函的幕后黑手看到这阵仗,还有机会下手吗?肯定呕到捶墙壁,咬着小花棉被暗自垂泪,大叹想当坏人也不容易。 「童小姐说得对,的确不该居功,你的安全攸关我们公司的信誉,在你完成全球巡回演出前,我们会尽全力护你周全。」刑清霆背脊挺直,表现得就像一个称职的保全人员。 他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若是一般寻常人倒是没什么好意外,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第一王子,太过平和的语气反而显得诡异,和他以往的性情迥异,实在是……不得不防。 「你吃错药了?」居然没有尖酸刻薄的嘲讽,真不像他。 「我身强体壮,不用吃药。」倒是人界的空气脏得让他有点受不了,他得不时往植物茂密处走一走。 「那是撞到头了?被普西的毒液喷到?还是走路没看路掉到施工中的水沟?你正常得让我寒毛直竖。」 他眼角一挑。「这不是你要的吗?」 「几时野生的狼也会被驯化?你越是正经八百我越是不敢相信,肯定在设陷阱给我跳。」不是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而是受过太多次的教训。 「多心是你刚养成的毛病吗?」刑清霆一路目光冷厉的观察四周动静,护送她返回贵宾休息室。 所谓的贵宾休息室附有更衣室和梳化间,以及卫浴设备,附设一台储放冷饮的小冰箱,以及一台研磨咖啡机,十几种顶级咖啡豆整齐划一的排放在柜子上,以透明玻璃罐装放,每一个罐子用中、英、日三种文字标示种类和产地,以及烘焙日期。 「只要是你,我就不敢掉以轻心,你给我的阴影太深太深了。」深到她一想起就想啃他的肉,饮他的血。 「不要忘了,你还要仰赖我的保护,有个人正躲在暗处想要你的命。」 她也不遑多让,以前他出门前总要检查坐骑和鞋垫,她有次在他鞋里放火荆棘,让他脚底烫得起水泡,七天没法下地,有次用烈焰玫瑰的刺扎进他身下的坐骑,痛到发疯的坐骑直接将他往下摔,好在他及时飞起逃过一劫。 安姬不以为然的轻哼,一走进休息室便进入更衣室换下重达十二公斤的和服。「我的白魔法只比你差一点点,自保绰绰有余。」 海丽太大惊小怪了,她一个可以自行变大变小,还能与植物交谈的妖精,会败在人类手上? 威胁信一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为了让海丽社长放心,她还特意从房中搬出十株最具灵性的植物,安放在饭店和她的表演场地,以此充做眼线,有可疑人物出现立即通报。 这比监视器还管用,植物虽在盆栽里不能任意走动,但它们的根、茎、叶是能四下伸展的,在一定的范围内探听他人的动向,没人会防备它们,畅所欲言的大谈特谈。 「明面上的暗算你防得了,但是不动声色暗下毒手你不见得躲得过,人模拟我们想象中聪明多了。」刑清霆往柔软的沙发一坐,跷起二郎腿,十指交迭往膝盖一放。 「我从来不敢低估人类的智慧,我们事务所的成员就没一个笨人,尤其是海丽,她简直是人界的神,几乎无所不能。」海丽没有办不到的事,个子虽小但能力超强。 「难得看见你这么推崇一个『人』,以前在妖精学院,最常被你挂在嘴上的是艾翠丝夫人。」也就是她的母亲。 有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艾翠丝夫人相当杰出,她是他见过最具统御力的女妖精,同时兼具美貌与聪慧。 一听到母亲,安姬的声音微带哽咽,「当初我离家的举动一定让她很伤心。」 「我那时第一次看见她哭。」那么强悍的女妖精居然也有感性的一面,不断自责没多关心女儿一点。 安姬一听,抱着换下的和服红了眼眶。「我妈很爱我,她……她为我承受了很多外面的攻讦。」 「原来你知道,黑发绿眸在白羽族是不被允许的禁忌……咦!你在哭吗?」听起来像捂着嘴抽噎。 黑发绿眸是魔女的标志,当年带走前一任国王的魔族女子便是黑发绿眸,老一辈的长老记忆犹新。 「谁在哭,我鼻塞。」她倔强的否认,穿上舒适的便服就走出更衣室,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楚楚可怜,有如十六、七岁少女纯真又可怜。 「鼻头都哭红了。」本想嘲讽两句的刑清霆一看她两眼泛红,话到嘴边有些不忍,改口取笑。 「别想拐我,我哭的时候才不会红鼻子……啊!我怎么自己说出来。」他太阴险了,在她难过时还套话。 「果然我没猜错,你真的哭过。」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里有股酸涩,不喜她背着他哭。 「那又怎样,我不能哭吗?」流过泪后的安姬口有点干,她拿起放在桌上自备的花茶,扭开瓶盖就要就口。 花茶的气味很清香,盖子一打开,淡淡的桂花香溢了出来,但是隐约中多出一味,鼻子堵塞的她却没闻到。 「等一下!」 「不能喝!」 两道声音同时扬起,一是刑清霆,一是雏菊盆栽,前者急促而低沉,后者细如童音,轻轻柔柔。 「茶有问题?」真糟糕,她闻不出来。 妖精一族对和植物有关的事物都十分敏锐,长期浸淫在花香中,轻而易举地就能分辨出花的种类,连种在哪里,花开几日,土壤和温度如何,有没有被蜂蝶采过蜜,统统知道。 身为妖精王子,刑清霆这方面的感应更为灵敏,茶香刚一飘出,他立即捕捉到空气中的气味不太对劲,连忙出声阻止。 「味道不对。」有股杏仁味。 「小菊你说,是不是有人进来过?」她看向无风摇得欢快的重瓣蟹爪形黄色染紫红小雏菊。 「安姬,你出去不久后,有个打扫的家政妇进来擦桌拭椅、倒垃圾,然后把你的水瓶拿出去,一会儿又拿回来,她的动作好奇怪,一直在擦瓶盖上白白的粉末,还低头闻。」 「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她没叫人来打扫,工作人员没她的吩咐也不会自作主张,魔术师的休息室是很私密的地方。 「我没看清楚,她用一块花巾包住头和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但是她的背有些驼,肩膀很宽,不是很高但手掌很大,她一直看着地下,眉毛很粗,有一双大脚……」 「会不会是男人假扮的?」听得懂植物语的刑清霆这般猜测。 「那你就去查呀!还号称万无一失的保全公司,有人悄悄潜入居然毫无所觉。」这么多人盯场还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过。 他面色一肃,按下挂在耳朵的耳麦让全员出动,彻查可疑分子,「看来真的有人要和你过不去。」 「少说风凉话,我也不过是赚点房租的魔术师,我碍到谁了?竟然要下此毒手。」安姬一气,鼻子就通了,她嗅了嗅瓶内,很快分辨出被下了什么粉末。 是一种消化药草制作的,不会致命,少少一些能帮助肠胃蠕动,但分量过多会上吐下泻,喉头发肿,大半个月说不出话来,严重时会喉道堵塞,氧气无法进入人体,窒息而亡。 「我先送你回饭店,里里外外三十多个监视器,不可能逮不到人,除非那人会飞天遁地。」刑清霆说完,转身出去了。 第十一章 刑清霆的话言犹在耳,但事实上,人真的溜了,还大大方方的从门口走出去,由大婶变成痩小的小老头,一顶遮头遮面的帽子拉得很低,叫人无从看清是何种长相,是男是女。 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擅长装扮,而且扮得维妙维肖,不是有这方面的专业,就是常接触这类人,久而久之便无师自通,信手拈来便能改变样貌。 在雷霆的保全正大肆搜捕之际,那人正叼着烟,大摇大摆的离开,等调阅监视器的纪录——比对,人已经走了老远,沿着河道进入下水道,至此失去了踪迹。 这件事成了所有人心中的重石,压得每个人快喘不过气。 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对从未出过差错的保全人员是一大打击,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他们之中还有几个和那名家政妇打过招呼,帮她拿垃圾袋,两个和小老头擦身而过却无视。 那人肯定在笑这群保全人员又傻又好骗吧,关键人物不只一次从眼前走过,他们不仅察觉不出异状,还成了帮凶助其逃脱。 「还没找到吗??」 唉,老想着谁要害她,睡都睡不香了,一向沾床就睡的安姬居然失眠了,在雪白床铺上翻来覆去,她的眼睛难得出现黑眼圈,可见这件事对她的影响甚大。 「那个人太会藏了,一直蛰伏着,未有太过明显的动静。」他的人手不足,只能被动的等待。 事情发生后,刑清霆另外从公司调来五名怀有特殊异能的专员,替换掉表现较差的员工,也就是和寄恐吓信的人接触过却未发现有异的那几个,他们的训练还不足,要回炉再造。 雷霆保全成立不过短短两年,由负责人马天雷和只肯担任保全主任的刑清霆共同创立,公司成员九十八名。 换言之,刑清霆来到人界最少两年,在适应了人类的步调后,他决定自组公司,以保全为主,并在短期内收了不少身手不凡的专业人才,加以编队和职前训练,所接委托都能圆满达成,在业界的声望一夕飙高。 但是在名气渐高的同时,也有人得意忘形,自以为是的疏于防范,才会栽了个大跟头,把累积两年的名声毁于一旦,而且还差点让被保护人出了事。 难辞其咎的刑清霆从此更是形影不离的跟着,昔日水火不容的仇人变成同行的伙伴,最不能适应的当属胃口不好的安姬,她都少吃了好几碗饭,两颊消痩了几分。 别人看着是秀色可餐,她看着那张祸水脸却是益发的食不知味,想想过去每次遭罪都是他所为,那仇恨之火便会窜高,烧得她心头像烟囱似的闷烧,无处排解。 「你们也太没用了吧!找个人也找不到,难道要等他杀到我面前才围起人墙,大喊‘保护、保护’?」那就太掉价了,十几个大男人防不住一个变态狂。 听着她不耐烦的讽剌,刑清霆发现他的修养变好了,「我们是保全,并非警务人员,保障你的人身安全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捉犯人是警察的责任。」 只要她不受伤害,全须全尾的安全返抵国门,这一次的委托便算顺利圆满的完成,未负所托。 闻言,她莹绿水眸一眯,「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保全人员不负责捉人,只在于防范,被动地等人找上门?」 他头一颔,神情愉快,「没错,本公司的重点在于保护,使人或物不遭受损害,但我们无权执行警察的勤务,除了加强巡防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在法律的限制中还是有些事不能做。」 「你……你居然跟我讲法律,这对你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天书吧!你老实说,你来人界几年了,不会我前脚一走,你后脚也跟着来吧?」目露狐疑的安姬冷视着他。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谁预料得准,他性情本来就叫人捉摸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她都不意外。 「三年,我先是去了一个叫‘法国’的国家,落脚半年,在那里认识了来自台湾的马天雷,他是我的合伙人,也是狼人。」具有东方血统的狼人他还是第一次听闻,同是属于人界的异类,因此走得近,结交成友。 「狼人?」居然没灭绝。 一听到异种生物,被勾起好奇心的安姬眼中闪着星星光采,她比他早来好几年,却没见过化身为兽的人种。 「狼人,豹人,犬族,鹰族,他们的体质与常人不同,若是控制不住容易现出原形,有感他们在人界生存不易,因此我才决定网罗他们,以保全公司为名义提供他们工作的机会。」而他们也未令他失望,个个表现优异。 狼人凶狼,善追踪:豹人速度快,动作敏捷;犬族忠心,守门户,负责收集资料,鹰族双目锐利,能空中侦查。 虽然数量不多,但非常得用,只需给他们发挥长才的场地,每一个都出人意外的优秀,为公司招揽不少委托。 她讶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豹人,犬族,鹰族还在?教科书上不是写着他们在一百年前就绝种了,和冰河时期的恐龙一样,在差不多的时期全体灭亡。」 中古世纪,因宗教信仰的不同大肆扑杀异教徒,当时受火刑而死的魔女不计其数,其中也包括一半是人一半是兽的兽人,狂热的宗教分子打着驱魔的口号诛杀异族。 她在妖精学院上课时,帕米尔老师就不只一次感慨的提起,若非那几年的大屠杀,人马族不会大量死亡,至少今日他们还能见着——人马族的族长以前到过妖精界做客,听说打算从袓居地迁徙过来,可惜还没开始行动便被大举扑杀,连刚出生的小人马也不放过,以致灭族。 「教科书?」他轻哼了一声,「我们都几年没到外面走走了,书上写的都是老掉牙的旧闻,日子过得太安逸让族人们都怠惰了,没想过要更新,据我所知,起码有数百只散居在世界各地,我能找得着的约一百个藏匿在人类之中。」 亚洲的表演已经告一段落,安姬等人来到美洲,从纽约开始,旧金山、华盛顿、西雅图、渥太华……一共十个城市,一天一个城市各表演两场,然后再转到欧洲各国。 目前他们就住在能看见自由女神的大饭店,远眺湛蓝的海面,一艘艘的快艇、游轮停在码头边,让人感觉到美国人的自由与热情,以及广纳各色人种的包容力,一个熔炉似的大苹果,挤满了想出人头地的追梦者。 「哼!还不是坚持纯种害了他们,担心血液混杂生不出正统,结果呢?数量越来越少,若能像人类那般不分种族的融合,濒临绝种的物种也能旺盛。」她看了他一眼,示威意味浓厚。 看吧,前车之鉴,不到数百个的遗族多形单影只,不但不能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大声宣告自个的族群,还得躲躲藏藏的隐其身,活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见光便人人喊打。 「你不用意有所指,我至今仍认为不该跟其他族通婚,咱们的生存空间有限,本来就不应该在数量上增加,维持现今的数目才能长长久久的保存。」 虽然他们还没有粮食短缺现象,可是人界的温室效应所造成的气候变迁已有些影响到五界的平衡,妖精界的蜜蜂变少了,蜜源地的花卉少了蜜蜂散播花粉,很多花就只开花不窭,一年生、两年生的植物一旦开完花便枯死。 没有种子就不会有新的植物发芽长叶,少了蓬勃生长的花草,他们的食物来源便会不足,族人越多,食物的耗损越快,若有一天真的吃完了,他们就只有挨饿的分。 「谬论,偏见!哪一个族群不是量制胜,我们妖精小小的一只,哪里都可待,一棵十公尺高的大树就能盖妖精学院,容纳上千名学生,我们在树上筑屋,睡在花苞里,拥有一片蜜源不断的花园,我不知道你在忧心什么。」众多的族人一只又一只穿梭花丛树叶中,看了才开心。 「再小也要吃,即便我们的体形不大,但是耐不住量多,若再无节制的繁殖,一、两百年后,我们的居住地便会住不下,到时粮食的供应也会出现问题,由小看大,我的主张才是未雨绸缪。」妖精虽然善于照顾植物,但是要他们辛勤育花,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天生的习性难以改变,妖精们喜欢玩乐,成天无所事事地飞来飞去,不是睡觉就是在吃,不像蜜蜂辛苦地囤积过冬的食物,今天有风便飞行,一遇到下雨便躲进树洞里清理薄翅。 第十二章 妖精没有固定的房舍,除了皇宫和少数的贵族有自己的居所外,其他都是随遇而安,几株草便能编成圆形的草窝,一家人住在里头,草枯了再换一个地方,不停地更换。 也有的比较精明会在枝桠间盖屋,三角状、蘑菇状、斜角屋顶、云形屋……各式各样的屋子筑满一树,这种房子能住得久,也不用担心草枯了要再移窝,换个新窝。 但是,妖精的天性是懒惰,他们肯为住的地方费点心,可不见得会为了吃而去开垦,眼前就有吃不完的花蜜和果实,谁肯流一身汗做傻事,等没得吃的时候再说。 安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人类的数量是我们的好几千倍,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只看到富裕的一面,在很多贫穷国家的人类连吃都没得吃,年年饿死不少人,他们是我们的借镜。」控制数目是必须的,确保蜜源地的食物足以供给整族人,身为王子的责任便是让族人吃得饱。 「克雷格,你又要跟我吵吗?」她挽高袖子,一副要和他大车拚,舌战三天三夜的样子。刑清霆银、黑两色的瞳色交替,忽暗忽明,「安姬,我们休战了,记得吗?不要再任性的挑起战火。」他容忍她,一时。 「我还是会回去的,那里有我的爸妈和兄弟。」她美丽的双眼睁得很大,似在挑衅。 他一顿,慢条斯理的摩娑下颚。「我阻止不了你,但我希望你别挑动族人的反叛心,让他们以为你才是对的。」 她有不少追随者对异族通婚十分热切,只是不够勇敢,不敢踏出那一步,止于观望而不行动。 「我本来就是对的,是你因噎废食,人界的果子和花卉种类多到数不清楚,若能带些种子回去撒在土地上,几年以后,你担心的事将不复存在。」她才不信有肥沃的土地种不出甜美的果实,他们那边没有西瓜和哈密瓜,那么大颗的瓜足够吃上好几天,种上一个能够养活数百张口。 安姬想着还有一种叫南瓜的植物,有一种品种大到可以在里面盖房子,保存得久又不容易坏,若是地里有个几颗,一整年就不用愁了,光煮南瓜汤、南瓜粥、做南瓜饼就饿不着。 刑清霆眼中微闪一抹亮光,「不是不可行,但族人肯不肯配合?他们习惯随兴而为,若骤然改变怕是适应不了,而且这里的种子能不能在那里发芽犹未可知,两边的土壤毕竟不同。」 「也没你想得那样难,我养的植物都长得很好,给它们充分的养分、阳光、水,就成长得朝气勃勃。」乐天派的安姬从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镇日与花草为伍她就开心了。 他眸光一闪,「也许我该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她想都不想的拒绝,「休想,本小姐的香闺不开放参观。」 「安姬,我是想就近取经,看看你为何能如鱼得水在人界住得乐不思蜀,把他乡当做故乡般乐在其中。」他来了三年还是受不了此地的脏乱和废气,还处处是剌耳的吵杂声。 「知道网络吧?上面有很多教学,你可以从中学习,你和我的个性大不相同,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让敌人进入我的地盘太不智,你不会认为我有这么愚蠢吧。」她不会给他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的机会,让他摸清她的底好反过来对付她。 即使形影不离的相处十数日,阴影太深的安姬还是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心,时时刻刻的提防。 仇结狠了,想解开不是容易的事。 「敌人?」他失笑。 安姬哼了声,不想再跟他吵下去。「纽约的空气真脏,一下飞机就坐车也没接触到外界,怎么就一身难闻的气味,懒得跟你说了,我去洗个澡,你不许偷看,一会儿我躺一下补补眠,不许吵我……」 大苹果人口多,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女人的化妆品,男人的古龙水,小孩的痱子粉,汽车的废气,热狗、洋葱、大蒜之类的食物味,以及地下道的污水,发臭的死老鼠…… 城市在进步,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法改善,看似站在流行尖端的纽约市也有腐败的一面,穿着邋遢的游民翻着垃圾桶找东西吃,野狗一般四处流浪,走到哪睡到哪。 爱干净的安姬闻到的便是这个城市的腐臭,她敏锐的鼻子因无形的异味而难受,急着去冲洗。 她拿着换洗衣物走进设备豪华的浴室,哗啦啦的把水开到最大,裸着身子站在水量充沛的莲蓬头底下,任由热水冲洗身体,眼微闭地感受水滑过肌肤的舒奭。 水声很大,几乎听不见其他异声——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用着自制的洗发精洗发时,安姬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倏地用身体去感受空气中的波动。咦!有什么在爬行……等等,爬行? 她忽地一颤,猛地拉开浴帘,只见昂起身躯前半部的蛇和她的视线对个正着,黄褐色的眼是圆的,吐着分岔的舌。「啊——」 正在检查门窗的刑清霆听见浴室那边传来凄厉叫声,悚然一惊,顿时三步并作两步撞开上锁的门。 「安姬,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咦!为什么饭店里有蛇?」差点遭蛇吻的他连忙缩腿。 一条手臂粗的眼镜王蛇先竖起它的身体,扩张颈部做威吓状,带着毒液的牙往外翻,凶相外露,像是被激怒了,滑行得相当快速,见到移动的事物就扭动身躯奋力一扑,张口就咬。 险象环生的刑清霆好几次差点被咬,原本只想驱蛇的他在眼镜王蛇不断地进攻下,心一横,手一出,捉蛇七寸,对着蛇颈一扭,放手,还在蠕动的蛇身慢慢失去动静,在确定它不会再有任何伤害人的能力后,他跨过蛇尸走向半扯落的浴帘前,刷地拉开帘子。 里面空无一物。 安姬到哪里去了,难道会平空消失? 「安姬?」他轻声唤着。 「我……我在。」嗫嚅的声音很轻很细,微带抖音。 循声一瞧,在水雾弥漫的莲蓬头上方,一道轻颤的小影子正贴着瓷砖,六公分高的安姬蜷着身,双手抱膝,可怜兮兮地勾着瓷砖的缝隙,防止自己滑落,被打湿的双翼非常狼狈地黏在后背。 「你怎么会在那里?」也弹得太高了,快接近天花板。 「蛇……有蛇……它突然出现,我吓了一跳就变小,奋力往上飞……」好在她逃得快,不然就被蛇吞了。 余悸犹存的安姬仍抖个不停,脸白得毫无血色,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底下的刑清霆张开大手,做出准备接住的动作,两手靠拢。「我……我没穿衣服。」她声如蚊鸣,一副死也不让人看的样子,羞愤而气恼地咬着下唇,殊不知她的背部曲线被瞧得清清楚楚,小而圆润的翘臀一览无遗,春光无限。 一具比例完美的芭比娃娃,活的。 眼泛笑意的刑清霆肆无忌惮的欣赏眼前美景,「我视力不好,看不到,全是水雾。」 「哼!当我傻吗?你的眼睛能看见好几里外的核桃,当年我的眼力测试便是败给你。」 第二名。 他嘴角一勾,扯来一条素色浴巾。「跳到这里面总成吧?我马上把你包起来,一寸肌肤也不外露。」 「这……」离好远,她会不会摔死?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想趁机闷死我好报仇,早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一心要除之而后快,终于让你逮到机会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四下静寂无声,是杀人毁尸好时机……」 妖精的尺寸标准值在一寸七到两寸半之间,若变化成人类的身高是一百五十五公分到一百九十八公分左右。 不管是妖精尺寸还是人类的身高,当不到巴掌大的东西跳到手上柔软的浴巾里,「巨大的」那一个本能包住,以浴巾揉擦浑身湿淋淋的小东西,保持她的温暖和干奭。 可是六公分高的安姬实在太小了,没控制力道的刑清霆差点把她给揉碎,薄薄的浴巾对妖精尺寸的她而言是厚重的布幔,往身上一压就快动弹不得了,更别提被使劲的擦拭,差一点就被犯了错的刑清霆给弄死。 还好她的求生本能让她一口气憋着往前爬,当她的头终于探出浴巾时,她狠狠地吸了口气,脸色发紫地骂了几句后便晕了过去。 第十三章 「尚子,你不是说检查了三遍,怎么还会出现眼镜王蛇?在五星级饭店的二十五层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你给我一个不苛责你的理由。」太可笑了,层层防备下居然还是有漏洞,让人无声无息的潜入。 身形健硕的男人惭愧的低下头,「事前的确检查了好几回,里里外外查了又查,确定无危险性才通知雇主入住。」 「那蛇从哪里来?」他不接受搪塞之词。 「我在浴室查看过了,发现马桶上方的贴磁有一小块融蜡,红色的蜡经热水的温度一蒸便融化了,混在蜡中的引蛇香便飘散在空气中。」 「引蛇香?」他眉头一颦。 「我以前在印度待过,弄蛇人在引蛇出笼时,会点上引蛇香让蛇头探出蛇笼,再以音乐引导它们摇头摆首,扭动蛇躯,像在跳舞一般。」一根狼爪不小心露了出来,叫尚子的年轻男子悄悄把爪子收回。 尚子全名叫尚子渊,二十六岁,尚子是绰号,他是中德混血的狼人,黑发棕眸,外形偏东方人。 「引蛇香会驱使蛇群攻击人?」他记得那种香的香气很温和,能稳定蛇性,避免躁动。「一般来说是不会,弄蛇人养的蛇一向很温驯、亲人,除非被激怒,否则不会主动攻击人。」有些蛇软绵绵地像根绳子,任人赏玩,被人放在脖子上攀缠也不发怒。 「不过发情期的公蛇不同,为了能和母蛇交配,它会变得凶狠无比,以锋利的毒牙咬死任何阻拦它的生物,以确定它的下一代会出生。」这是蛇的竞争性。 「它从哪儿爬上来的?」不可能事先搁放,他的人他放心,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物品。尚子指着浴室,「从马桶的排水孔,那里的孔道大小正好和蛇身的粗细差不多,蛇对气味很敏感,一闻到引蛇香便钻入孔道内,循香而来。」那是它抗拒不了的气味。 「查过楼下的住客吗?」连这种招式也使得出来,叫人不得不佩服,此人既聪明又狡猾。「上下三层都查过了,有两间没住人,其他四间的住客都核实过身分,有观光客,有洽公的,一对夫妇是来度蜜月,另一间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意思是都没问题。 「也就是说空的房间被人闯入,把蛇放在房里便离开?」的确高明,这样便无须负咬死人的责任。 「门没有被撬开的痕迹,用的应该是饭店的钥匙,会不会是服务人员所为?」被人收买了。 刑清霆思付了一下,双瞳忽地一闪,「快!让人赶紧去查,空房左右和对面的房间有没有住人,他有可能还在,只要佯称拿错了钥匙,柜台就会给他换一把……」 他太大意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直线思考是错的,聪明的人会藏在旁边的房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也料不到凶手近在咫尺。 「是,我马上让小组人员去查。」被点出盲点的尚子快步往外走,手背上浓黑的毛发忽长忽短。 等尚子渊出去后,眉头微拢的刑清霆走向地中海蓝的大床,他的视线落在枕头上两条鲸鱼图形的中间,小小凹陷的地方睡着缩小版的光裸美女,身上盖着方形手帕。 看了一会儿,他以一手连人带帕的往下移,平放在床铺的正中央,确定遮得严实了,一指轻放她额头,指腹像通电似的泛出细碎的银白光点,一点一点钻入安姬的身体。 当指腹的光点消失,安姬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她的手,她的脚,她的躯干在抽长、变大,由人偶似的小小一只变成曲线玲珑的美丽女子,莹白色的肌肤如抹了牛奶一般清润。「原来她也长大了……」 看着颇具诱惑性的娇美身躯,刑清霆喉头一干,顿时感觉下腹一紧,他不疾不徐地拉上被子为裸身美女盖上,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嫩白的双乳,纤细的腰身,修长的美腿,以及神秘的三角地带。 有点可惜,应该趁她睡得沉的时候多看几眼的。 不认为自己是君子的刑清霆又想偷看,好色是人的本性,他做的是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无关对错。 不过他错过了好时机,正当他想掀被一饱眼福时,昏厥的美丽妖精有苏醒迹象,长而卷的羽睫扇呀扇地似要掀开,口中嘤咛一声,似咕哝,似梦呓,欲醒不醒的娇嗔柔媚可爱。 「你也该醒了。」他语气轻快,带着他所不知的宠溺。 「谁在吵我?让我多睡一会儿……」 「你的魔术秀时间快到了,再不起来就赶不上开场了。」瞧她一脸困意,他真不忍心唤醒她。 不忍心?刑清霆一怔,面上多了惊色。 他不会是对她……不,不可能,是他想多了,那黑如鸦羽的头发是罪恶的象征,不能沉沦,也不该沉沦在那魔魅的引诱中。 刑清霆心里抗拒着,骨节分明的长指却情不自禁的抚上乌黑亮泽的发,上瘾似的让发由指缝间滑过。 「什么魔术秀……不玩了,我不缺钱。」睡觉是妖精的最爱,软软的床,轻柔的棉被,太舒服了。 见她赖床,刑清霆笑意极浓的俯在她耳畔,突地放声一喊,「蛇来了,蛇来了,它咬到你了!」 「啊!有蛇,快把它赶走,我最怕蛇了——」 睡沉了的安姬本能地弹起,昏睡前遇到蛇的画面一下子跳到眼前,她不自觉的尖叫,反射性的捉起盖在身上的棉被往床下跳,她神智尚未完全清楚,有点慌不择路了。 直到浑厚的笑声传入耳中,她脸上惊恐的神色慢慢消退,头一抬,目光看向双手抱胸的男人。 「原来你怕蛇呀!当年我应该送一条蛇当你的毕业礼物才是。」那就有趣多了,被蛇追着跑的惊慌少女。 「原来那只把我家屋顶啃掉一半的大老鼠是你的杰作?」找到凶手了,果然又是他,那一夜她以为要葬送鼠口。 「杰克奥里呀……它还好吧?我跟女巫魔拉借的,十分乖巧又听话。」她的肩膀有那么美吗?雪嫩匀白。 太暴殄天物了,她平日都包太紧了。 其实不是安姬穿太多衣服,而是当时的感觉和此时不同,不再针锋相对的敌视后,他看她顺眼多了,自然觉得没有那么可恨,有叫人耳目一新的可爱处,他对她少了尖锐,多了柔软以及包容。 「哼!它成了我家的马铃薯炖肉,烟熏排肉,盐烤腌肉,家里连喝七天的鼠肉清汤,还有它的皮被我妈拿来做地毯,我们每人也多了一双新皮靴。」物尽其用,送上门的肉不吃对不起自己,母亲说的。 刑清霆恍然大悟,「难怪魔拉后来每次看到我都拉长着一张脸,半句话也不说地掉头就走,原由在此。」他还挺喜欢那只老鼠,肥得雄壮威武,一只前足有他的大腿粗,可却胆小地见风就跑。 「你还敢说,我们被你扰得一夜无眠,整个高丽菜厨房被啃得惨不忍睹,满屋子的鼠毛清都清不完,一踩就扎出个血窟窿,你……啊!我’我的衣服呢?」她为什么一件衣服也没穿,赤身裸体。 安姬因饭店的空调往背后一吹,觉得冷想拉高上衣,手一伸却摸了个空,只摸到自己的裸背,再仔细一看身上居然一丝不挂,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她慌张的拉着棉被不放手,从脚到肩膀包得密不透风,脸颊涨红——是气的。 「你忘了吗?」他面带微笑。 「忘了什么!」她大吼。 他好心的提点。「蛇。」 「蛇?」一提到爬虫类动物,安姬的双肩往后一缩,明显露出害怕的表情,她和普西一样都很怕蛇。 她很不想去回想,但仍慢慢地想起来了,那足以将她吞食的大蛇不知从哪冒出来,猛地朝她一扑,她一慌就缩回原身,让张开血盆大口的毒蛇扑了个空,而她振翅往上飞,攀着瓷砖不敢往下瞧。 然后他来了,叫她往下跳,而她…… 「想起了没?要不要我补充说明。」为女士服务他还不致小气的拒绝,她有权知道真相。 安姬咬牙的一瞪眼,「不必,我不过是遇上仇人了,他想害死我未果,又使着坏心想看我出丑,他才好如愿以偿地嘲笑。」 在她心中,刑清霆就不是个好的,从头坏到脚了,生脓长疮没一块好肉,只有一张皮唬唬人。 不对号入座的刑清霆指指他腕上的表,「我是不介意你裸身对瞢我,但是有十万观众在等着你。」 第十四章 怒气冲冲的小脸很是不快地鼓起腮帮子,「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看都看过了……」大的小的一览无遗。「你说什么?」她拉着棉被的手一紧。 他眉头一挑,笑得有几分玩笑,「你就不担心再窜出几条蛇?有公蛇就有母蛇,母蛇生小蛇,一窝蛇向你打招呼……」 「克雷格·多伦——」她气得手发抖,一口牙咬得喀喀作响,牙床发酸。「好了,不逗你了,快穿上表演服,纽约市民等着看你把自由女神变不见。」她生气的样子真有活力。 「把自由女神变不见的是戴维,不是我。」她不拾人牙慧,虽然她也办得到,以幻象遮目即可。 妖精最擅长的是幻术,让人相信眼前的事物是真的,其实安姬的白魔法学得不算好,那么大一座自由女神她移动不了,只能动点小把戏让她看起来是活的,有自己意识。 所以打她出道以来,都是幻术和催眠术交换着用,有时才使出一、两招召唤魔法,以配合当时的情景。 「那你还有什么好表演的,赶紧退票免得嘘声不断。」刑清霆刻意打击她,好忘却裸身相对的不自在。 「我是称职的魔术师,不受你三言两语扇动。」见他背过身,安姬二话不说放开棉被,赤足踩下床,从行李箱中取出备用的服饰,飞快的穿了起来。 「好了没?」他脑海中闪过一具秣纤合度的莹润娇胴,下身的某一点突然发胀,有点……蠢蠢欲动。 浑然不知他变化的安姬拉拉纯白的衣袍,腰上扣了一条纯银腰练。「催什么催,还有时间。」 嘴上说还有时间,其实差点赶不上的安姬一到了现场便以哑剧的方式表演,她的穿着打扮和自由女神相似,只是星芒头冠改成蔷薇花冠,她从容优雅的走上搭在女神座旁的舞台,高举起右手火炬。 正值夏日的夜,她所在的三十坪舞台上方忽然有雪花飘落,现场一片讶异,不相信是真的,纷纷靠近舞台四周伸手去接,觉得夏天不可能有雪,一定是假的,可是入手的冰凉又不像作假,融化的雪花从指缝中滴出来,真实到令人犹在冬日。 此时,身着兔女郎服饰的长腿美女拿着火把上台,她绕场走了一圈,将手中的火把左右各往上抛了三抛,而后原地绕圈,一脚抬高用脚趾夹住火把,侧身一弯用火把点燃安姬手里的火炬。 轰地一燃,安姬的火炬和身侧自由女神的火炬同时被点燃,冒出艳红的火光,照亮黑暗。 全场惊呼。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纽约市民为之瞠目,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见安姬头一低,平视港口的自由女神也跟着低头,她用手翻书,女神像也似在阅读般翻过书页,认真而沉静地浸淫书香中,神情温柔…… 「这是怎么办到的?自由女神居然在微笑……明明是一件死物,为什么此时却像是活过来似的,还会拉起裙子向观众行礼?不可能……不可能……」 人群中,有一道痩小的身影立于灯柱的阴影下,那人穿着连帽上衣,宽大的帽沿遮住整张脸,看不清长相。 这人手骨粗大、胸部微隆,双手迭放置于胸前,好像很冷的缩着身体,双肩往内缩,声音是略带粗哑的烟酒嗓,低沉又沙哑,无法分辨男女。 他和成千上万的观众一样,十分专注地看着安姬的魔术表演,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这不是真的」,却又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舞台上的人。 一定是错觉,这是魔术,由人去设计布置,因此总会有破解方式的,不会完美的找不出破绽,任何一个魔术都有迹可循,只要他看仔细了并破解,很快就会成为昨日黄花,不再受观众青睐,到时童玉姬的魔术师生涯就会结束了。 就快了、就快了,他会看出其中的蹊跷,把剽窃他创意,夺走他名声的那个人从神坛上拉下来! 只是表演就要到尾声了,为何他还看不出哪里做假呢? 微笑的自由女神又高高举起手中的火炬,脸上的笑容消失,失神的双目望向灯火闪烁的港口,恢复成一动也不动的石像,表演也宣告结束。 不,他不信!这不是真的,没有人能不用任何道具就能完成这项壮举,肯定有庞大的团队为她出力,才能让雕像和人的动作如出等等,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关键,其实自由女神根本没动,动的是台上的人,只是不知用什么方式投影出来,让自由女神看起来和她行动一致? 兴奋的光芒染红了阴暗的双眼,他觉得自己在沸腾,在经过多日的盯场后,终于捕捉到一点端倪了。 殊不知他只猜中了一半,这魔术的确和投影有关,但不是用幻灯片或计算机投射,将自由女神真人化,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而是安姬使用魔法灵化自身,分出幻相投形在自由女神身上。 观众看到的女神微笑其实是她在笑,也是她在翻书、拉裙行礼,自由女神从头到尾都没动过,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面部表情,切切实实是一座巨大的雕像,没有生命。 「童小姐,你的表演真是太棒了!我都看傻眼了,以为自由女神真的在笑,还激动的回她一笑,双手挥得快断了,希望她能看得见我。」简直是精采绝伦的演出,前所未有的逼真,让有过各种绝妙奇遇的她叹为观止。 安姬会依照各个地方的风土民情选定表演主题,像是在北京的表演用的是富贵大气的牡丹,以君临天下的武则天造型在天安门前举起坦克车悬挂飘浮,到了上海则是以人间四月天为主题,徐志摩与陆小曼两人穿越时空来到现代,再次演绎他们的爱情故事。 但很快的,爱情慢慢凋零,适应不了现代步调的徐志摩在花树中消失,陆小曼则成了赌后,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赢过所有人,猜牌、听骰无一不精,彷佛有透视眼。 当然,这也是魔术的一种,跟请观众上台抽牌,由魔术师去猜是一样的方法,只不过用戏剧的方式演出,更增加张力。 在亚洲的几场她都看过了,每一次都看到舍不得眨眼,表演者的技巧太高超了,她都忘了这只是魔术,是虚幻的。 「你是……」面对过度热情的魔术迷,安姬的表情一顿,没法装出同等的热切。 「她是新来的翻译,叫杨桃,巴西人,精通中、法、德、意大利、西班牙语,接下来的欧洲行程会用到她。」刑清霆大致介绍了一下,神情漠然地移到一旁当人柱。 「杨桃?」是吃的那一种? 也许是面部肌肉不协调表达出安姬内心未言之语,上围壮观的巴西女孩性格爽朗地解决她的疑惑。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杨桃,我在台湾念了四年大学,特别爱吃你们的杨桃,所以我的中文名字才叫杨桃,请童小姐多多指教,不要嫌我太聒噪,我们巴西人很爱讲话,从早讲到晚都不会累。」她大方的展现爱交朋友的一面。 安姬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心里腹诽刑清霆居然找个话多的来轰炸她,这一招的确够阴险——「杨桃很好吃。」 「是呀是呀!真的很好吃,酸酸甜甜又多汁,沾糖也好吃,加奶油也好吃,用盐水泡过更好吃,切成片一片片叉来吃真是太好吃了!你们台湾人真幸福……」 没等她说完,安姬将某个作壁上观的男人拉到一旁,声音带点火气的朝他开炮,「为什么平白无故多了个翻译,还是个拿话当饭吃的话痩,你故意整我是不是?好让我一路上不得安宁。」她最怕吵了,周遭一有奇怪的声响便会心情躁动,猫爪挠心似的不舒畅。 「她是吸血鬼。」不是人。 安姬怔住。 「她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平日只做内勤工作,我特意将她调来是让你多一层保障,吸血鬼是不死之身,若有危险她可以替你挡子弹,甚至被车撞。」多给她几袋血便能自愈。 听到被车撞,安姬曈孔缩了一下。「没到那么惨的地步吧,我好歹会两种魔法,人类想对我出手并不容易。」 意思是不用太当一回事,人类不是她的对手,她略施魔法就能将人倒吊,不需要人肉盾牌。 他冷嘲,「就你那半吊子魔法?是谁差点喝下加料的花茶,又是谁被蛇吓个半死?」 「那是意外……」是人类太狡猾了。 第十五章 「一次意外就足以要了你的命,而且还是两次,事实证明你根本无法应付突发状况。」她从不上心,把恐吓信当成恶作剧。 「我……我……」安姬发现她反驳不了,确实每一次都是她太过疏忽,以为不会有人真的要害她。 只是她真的不明白,她只是一个魔术师而已,既不与人结仇,也没抢了人家的家产,为何要特别针对她,把她当成必除的对象? 「我让杨桃跟着你是在我有事走开时,她能顶替我的位置保护你,况且有些地方我不方便进去,像更衣室、浴室,有她陪着也安心。」至少要做到零死角,盯紧她。 「什么,连我蹲马桶也要跟?」她眉头一蹙。 「照跟。」不然要杨桃干什么,他自个儿就行。 「不太好吧,很臭……」有人盯着她哪拉得出来。 虽然都是女人,两人身上的「零件」一模一样,可是让人当猴子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你不怕马桶里再爬出一条蛇?」那人的想法无从猜测,谁晓得同样的手法会不会用两次。 「这……」一说到蛇,安姬微露惧意,她真的很讨厌蛇那种生物,浑身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其实妖精都怕蛇、鼠一类,他们是蛇鼠爱吃的食物,每年有不少妖精便是丧生蛇口鼠腹中,这两种动物是巨大的威胁,可怕的存在。 不过只要在居住地外围种植防蛇驱鼠的草便能有效驱逐,那草味道辛辣,汁液甚苦,有股令嗅觉失灵的臭味,为蛇鼠所不喜。 「前两天又收到威胁信,是快递送到饭店柜台,由柜台人员转交的,上面写着:你有一双迷人的眸子,美得让我想把它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里,日日与之相望。」忽地闪银的眸子倏地一沉,透出一丝丝冰封三千里的寒意。 刑清霆不喜欢这样的威胁,好像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觊觎,那双美丽的绿眸还是安安稳稳地留在原来的位置,他虽和眼阵的主人不合多年,可是他从未想过对她施暴。 安姬一听,心口抽了一下。「他……他要挖出我的……眼睛……呀!好残忍……」 她第一个想法是痛,没往失明那方面去想,身为两百多岁的妖精,她果然还是天真过了头。 不过也怪不得她,她原本的世界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妖精们最大的纷争是抢同一株花,为吃小打小闹,闹过吵过后又雨过天青,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当然,她和刑清霆是例外,他们是天生的仇人,前世结仇,今生生怨,仇恨比海深、比山高,难以弭平。 到了人界,是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没错,但她一向昼伏夜出,与人又没有什么交集,所以真正的坏人也没见识过,最多不过是抛弃她的那个男人。 而后遇到海丽,那个妹妹头的女人很护短,把她当自己人护在羽翼下,免受外面的风风雨雨,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跟植物说话的安姬还是很单纯,她心里充满光明,对人世的险恶所知不多。 「不是残忍,是根本要你死,他在信末附上一句: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坟墓吗?他的意思是等你死后再挖出你的眼睛。」如此光明正大的下战帖倒是头一回遇到,让刑清霆的血都热起来了。 胆敢出此狂言,就等着被他撕成碎片!刑清霆眼神凌厉,像把锋利的刀。 「坟……坟墓?」她倒抽了一口气。 死于非命的妖精才会葬在土里,与天地同化,寿终正寝的妖精会化为一缕轻烟,重入生命树的花苞,等待一百年后的诞生,但若花未开先被外力击落,也就失去重生的机会,从此如被蒸发的露珠,消失在空气中。 妖精没有灵魂,因此不会轮回转世,他们在百年的沉寂中宛如新生,个性、喜好都会有所不同,以前的记忆全盘洗清,成为新的妖精,连原本的容貌也会改变。 「知道怕了?」看她还敢不敢掉以轻心。 点头如捣蒜的安姬捏住他袖口一角。「你会保护我吧?」 面对她「天真」的问法,他真想仰天长啸,「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干什么,当人形广告牌吗?」他身上挂有写了「雷霆保全」四个字的证件,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见,出动那么多人只为保护她一个人的安全。 她没好气的翻白眼。「当然是来寻仇的,换成是我,一定想办法将你踩进泥里,让你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你……安姬·班特,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搅烂的脑汁吗?」也不想想打他接下她这个委托后,他有再说过一句重话吗? 只有一视同仁的尽心。 不,不只尽心,他对她还多了一份挂念,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看顾,非要自己出马瞻前顾后,凡事先为她设想,处处安排妥当,就怕她笨得磕破脑袋摔断腿,到时他对雇主没法交代。 可她老是惦记着他们之间那点私人恩怨,对他所做的无一处满意,事事防备,时时挑剌,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 「好过你装的是狐狸尿,会保护我跟保护我是两回事,谁晓得你会不会临阵抽腿,嘴里说着保护我,一转身就把我往前推,你和我从来不是朋友,我防着你有错吗?」他看她的黑头发不顺眼已久,不知道有没有密谋一劳永逸让她消失。 他是她永远也不会把背后交付过去的仇人,说不定背上插的就有他的一刀呢。 刑清霆被她的话气到眼珠子的颜色都恢获白。「没错,你说得都对,惠你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我。」 「克雷格,你的黑眸不见了。」他的眼眸很漂亮,像日光照射下湖泊的颜色,可惜品性太糟糕。 他眼球一转,浅银被浓墨盖住。「在演出结束前,我是你的守护者,这段期间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你发誓?」他实在不稳妥。 他冷瞪了她一眼。 「好吧!我勉强……」呋,哪有强迫人相信的道理。 「嗯——」不情不愿? 为了小命着想,安姬很牵强的露齿一笑。「刑先生,以后请你多关照,让我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皮笑肉不笑。」他挑剔。 「别要求太多,我还不太乐意呢!」瞧他一脸死人脸,她不禁觉得破坏了他俊美的外表。明明是一见面就恶语相向的仇家,干么客客气气的装友好,他不别扭她都忸怩了,真虚伪。 安姬有些故意地将披肩长发一甩,甩向他笔挺的西装,眉开眼笑地在他眼前划过一道黑亮发波。 「你们说完了吗?」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协调,杨桃凑上前左看看右看看,打算撮合撮合。 「无话可说。」安姬头一撇。 「言语乏味。」刑清霆面色冷肃。 「哎呀!你们都不说就换我来说,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到底什么关系,该不会是闹翻的情侣吧?谁先甩了谁,是移情别恋还是缘尽了,或是本来感情很好,为了一件小事吵着吵着就分手了……」 「杨桃。」 「杨桃——」 一个声音很冷,一个扬高分贝。 没听出话中警告的杨桃依然自说自话,「我知道我叫杨桃,你们不用喊那么多次提醒我,我刚说到哪了?咱们继续往下说,情深缘浅那叫错过,情浅缘深是造孽,情深缘深怕留不住,情浅缘浅是好聚好散,情在不知处则是……」 「闭嘴!」 两人同时大吼。 杨桃一惊,呃,这两人的默契真好,中气十足。 不过她有如他们所愿闭嘴吗?想当然耳是没有。 诚如她自己所言,爱讲话是天性,憋着不开口会难受,既然不想让自己难受,那就只能让别人难受了。 「童小姐,你的头发真好看,又黑又亮,柔顺得像黑锻,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皮肤好得有如玫瑰花瓣,柔软有光泽,你十七了吗?你们东方人真会保养,我永远也猜不出你们的实际年龄……」 好吵。很想往耳内塞棉花的安姬极力忍耐着杨桃的咕噪。 「刑主任,你近看更俊美了,你长得这么美不会感到困扰吗?是不是有很多漂亮性感的美女搭讪你?你交过几任女朋友?吃不吃窝边草?正宫加红粉知已有几位?以你的条件肯定是桃花朵朵开,到处都吃得开,女人如潮水般涌来……」 涌你的杨桃汁!早知道她是八卦电台,他会考虑换个人来,符善善虽然为人冷冰冰,起码话不多。 第十六章 刑清霆后悔了,为决策上的错误感到懊恼,公司里有十一位女保全,他却挑了最不合用的那一个。 「不过呀,我看来看去还是你们两个最相衬了,若是以前没有天雷勾动地火,不妨从此时开始交往,我看人最准了,快点相爱吧!幸福的天堂等着你们!」男的俊女的美,多美好的画面,叫人看了开心。 看着莫名搭在一起的两只手,安姬和刑清霆都一脸难看,想把手抽出,却被杨桃的手强行按住。 杨桃的手很、有、力。 「别害羞了,我看得出你们有情,才会三不五时眉来眼去的,与其私底下暧昧着,不如摆明了态度,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杨桃还有个不为人所知的癖好,她喜欢作媒,只要男未婚女未嫁,她就会想把两人凑在一块,大过媒人瘾。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有情,我们是仇人,百年仇人,眉来眼去传的不是情,而是互丢眼刀——很无言的两只妖精互看对方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情,这一刻,他们还真是心意相通,想着怎么逃出生天。 仇人怎么变亲家?杨桃的脑子坏了。 「真的不要?」 「不要。」 「不去试试?」 「不试。」 「会很有趣,让你从此如踩在云雾里,乐而忘忧。」整个人飘飘然,欲罢不能「我站在山边就云雾围绕了,不需要太开心而忘了正事。」哪里有趣,分明是如履薄冰,一没踩稳便掉进冰冷深水,人一死就无忧了。 「孩子,你还太年轻,不晓得爱情是一种回春药,能让人返老还童,重返十八岁。」杨桃说。想她那一年还在读女子学院,遇到她毕生难忘的初恋男孩,他们共谱一段旖旎的夏日恋曲,那时她以为他们会相爱到永恒。 她是永恒了,而他……唉!往事不堪回首。 「孩子?」脸皮一抽,安姬避开她伸过来,如长辈般关爱抚发的手,心里暗啐不知是谁年长于谁呢! 「别不好意思,我外表看起来不足二十岁,其实我的心已有一百多岁了,当你的曾祖母绰绰有余,你有什么不好对旁人说的话大可向我倾吐,我有一双聆听的耳朵。」杨桃又自以为是的化身心灵导师,仗着比别人多活几十年便以为是无所不知的智者,能为人开释解愁,化开心结。 她长着一张很西方的脸孔,短发俏丽,五官立体,有东欧人的深邃眼窝,鼻梁上有几颗明显的俏皮雀斑,外观看来就是十八、九岁的西方女孩,胸大腰细,热情开朗。 她是十九岁那一年因失恋而独自去旅行,搭着火车准备行遍整个欧洲,算是早期的背包客,以打工方式换取食宿,一个城市走过一个城市,直到落脚在一座古老城堡。 她的岁月便停在入住的第三天夜晚,一个很黑很黑的晚上,没有星星,只记得在睡梦中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她惊恐万分的瞪大双眼,来不及尖叫,她脖子一疼,血被吸干,她死了。 又过了几日,她重重地喘气,活了过来,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铺着天鹅绒的华丽棺木里,棺盖是掀开的,从此她成了吸血鬼,彻头彻尾的以吸食人血为主。 有一段时期她非常沉迷人血的甜美,但后来她发现当吸血鬼的坏处——不能进教堂、怕日晒,受不了蒜头的味道,被圣水泼到的皮肤会像遭火焚烧般灼伤,表皮脱落,肌肉坏死,发出阵阵的腐尸味。 她由一开始的兴奋到渐渐不喜欢吸血鬼的身分,她的父母,周遭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离她远去,她越来越寂寞,也越来越孤独,话变少了,人也萎靡不振。 她不想要不死之身,可是她抛却不了。 幸好日新月异的科技中,吸血鬼也在进步,他们成立自己的私人医院,拥有源源不绝的血源,还开设独立的研究中心,专门研究吸血鬼的体质,企图改变他们不能见光的特质。 经过半世纪的努力,医疗团队终于成功了,除了饮血这点还要改善外,他们不怕阳光不怕大蒜,也能进教堂,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找工作养活自己,过更好的日子。 只是太阳太烈时还是要避一避,他们开发出来的药剂阻止不了强光,仍然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灼伤,虽不致命,但好得慢,要喝最新鲜的人血才能压抑伤口的坏死,否则它会溃烂,留下丑陋的疤痕。 不过活了一百多岁的杨桃并不知道眼前的安姬比她更高龄,安姬是妖精的事刑清霆并未告诉她,他不想太多人知晓这个秘密,包括他自己是妖精王子一事,知情者也甚少。 在雷霆保全的员工眼中,他是有点神秘的另一个老板,不是狼人也不是吸血鬼,但肯定非常人。 「杨桃,你是不是太闲了?」看来翻译的工作太轻松了,让她有时间胡思乱想。 真的闲到发慌的杨桃一见她搭话了,喜得见牙不见眼。「花一般的年纪就要好好谈一场恋爱,别像深冬老树一样沉寂,你要是不好开口我替你出面,包管办得圆圆满满,皆大欢喜,人不勇敢哪来甜美的果实……」 真像大婶的口吻。安姬想着。 「杨桃,你该吃药了,按时吃药才会身体健康,人畜平安。」 中文造诣没那么好的杨桃不晓得「人畜平安」是骂人的话,只听到平安二字就高兴了,如遇知已般握着安姬的手不放。「你怎么知道我要固定吃药,难道你也是?」 同类呀!杨桃两眼放光。 「也是什么?」安姬一时没想到杨桃是吸血鬼,她对吸血鬼的历史也所知不多,不知晓他们「进步」到什么程度。 狼人、吸血鬼对她而言是课本上的文字,她学过,但没见过,也不感兴趣,更以为他没机会遇上。 倒是刑清霆对这类的话题特别好奇,还特意请皇家老师去教授,他的毕业论文便是「论狼人与吸血鬼的变迁和演化」,一度扬言有机会要见识见识,没想到他的所学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将这些不被接纳的边缘人种聚在一起,发挥他们特有的专才。 「也是吸……呃!也许你不是,我搞错了。」一见她满眼不解的神情,杨桃到口的话收了回去,干笑。 在没确定对方是不是同类前,她不敢随意「认亲」,在过去几次不太好的经验中,她吃了不少膀,学到了一个教讯,人与人之间不能太坦白,有些事要捂死了,不能浮出水面。 一个「吸」让安姬了然的睨了她一眼。「看到单身男女就觉得他们适合凑对的妄想症要吃药控制,你是来工作,不是来管闲事的。」 杨桃一听此药非彼药,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满血复活。「怎么会是闲事呢?你们站在一起多相配呀!连有些空灵的气质都十分相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闻到狂热的荷尔蒙气息。」意思是发情中。 安姬干笑的想着,他们气质相近是因为他们同是妖精一族。「你口渴了吧?喝杯水,别被口水噎着了。」 「你要去哪里?」一见安姬起身,杨桃紧张的跟前跟后,她身兼翻译和保镖二职,疏忽不得。 「帮你倒水。」安姬面无表情的说着,但心底快要崩溃,再一次认定是她的大仇人变着法子整她。 「哎呀!不要那么客气,我自己来就好,有手有脚还怕喝不到一口水吗?我以前的家附近有一条河流,水清见底,直接捧起水就喝,可甘甜了,还有巴掌大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她边说边倒着走路,抢着要倒水。 有鱼在水里……安姬反胃作呕,想到的是鱼不拉屎吗?它们在水中排泄秽物,这水谁还喝得下去。 「杨桃。」 猛地撞上一堵肉墙,杨桃讶然的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美得叫人叹息的美颜,她当下陶醉的发起花痴。 「刑主任,你越来越有男性魅力,我爱死你了,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吧!」她张开手臂想抱住雄伟的胸膛,她停止的是岁月,不是对肉体的渴望。 刑清霆如风掠过般闪开,杨桃扑了个空,但她不失望的笑了笑,在他和安姬之间暧昧地看了几眼,便识趣的走开。 小两口需要独处,她懂她懂。 「哼!你得逞了。」安姬闷头一句恼嗔。 刑清霆一头雾水,「得逞什么??」 第十七章 「还装蒜,再装就不像了,找了个整天嘴巴停不下来的大奶妈轰炸我,我耳膜不爆掉也会精神衰竭,你要折磨我的目的达到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让他感受一下被噪音骚扰的滋味。 「大奶妈?」 安姬在胸口比划一个大胸脯,再指指杨桃离开的方向。「乳牛尺寸还不大吗?开口闭口就灌输我生活的和谐之处在于爱情,是人都避不开爱情,要敞开胸怀去接纳。」 看得出她快要挠墙壁了,他忍俊不已,清了清喉咙掩住往上冲的笑意。「当她在练高音,听过就算了,你再容忍她也没几天了,说不定之后你还会怀念她在耳边叨叨念念。」 杨桃在公司的确很活跃,人缘也不错,他知道她是有些大婶的性格,逮到人便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一整天,让人又爱又怕,不过她在处理文书上相当快,别人要花一、两小时才能把数据建文件,她十分钟就搞定了,还很凉地帮同事打书面报告。 能力强,有行动力,凡事主动又勤快,力气大得不输男人,一个人能抵好几人用,这样的员工哪个老板不当宝供着,就算话多一点有什么关系,能办事就好。 好在主管办公室跟员工不在同一楼层,他幸免于难。 安姬不快的叉腰怒视,「你在开玩笑吧,我会怀念她?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居然异想天开地想把你和我凑成对。」她有那么不挑吗? 她喜欢的是肌肉男,最好还有一双深情的眼睛和朴实的个性,会温柔的对她,以强壮的身体保护她。 而他,她承认是很帅没错,模特儿的身材和长相很惹眼,但是美得太甚反而是一种缺憾,跟这种人在一起容易产生不安全感,与其整天提心吊胆怕他被哪个美女勾搭走,不如一开始就别去招惹。 「你和我?」他诧异。 「对,就是我和你,她也不知哪来的灵感硬说我和你很合,还说错过你将是我今生的遗憾,要我把握住天赐的良机扑倒你。」 呋!比吉卜赛的水晶球更不可靠。 与此同时在台湾,正在用水晶球替人看运势的吉卜赛忽地打了个嚏嚏,她擤了擤鼻子,看看窗外风和日丽的天气,困惑地皱眉。 「扑倒我?」这倒是有趣了,她那小小身躯想扑倒他大概很难,反而还有可能弹出去,若换成是他……摸了摸下巴,刑清霆眼神复杂。 「哈!她根本莫名其妙,我们怎么可能合得来,你不踩死我,我不咬死你已经是万幸了,把两头互争地盘的凶猛狮子关在同个铁笼子里,它们不互咬到死才有鬼。」安姬嘲笑着杨桃的异想天开,这么可笑的事只能博君一笑,没有人当真。 「如果是一公一母呢?」公狮驯服母狮,母狮只能臣服在公狮脚下。 安姬一怔,被他含有深意的话惊着了。「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你没被驴子踢中脑袋吧?」 「我们虽然不合那么多年,但也许在某面很合,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刑清霆顺势靠近,摸了摸她柔软的乌丝,一掌贴着墙,将她困在自己与墙之间。 口水一噎,她有些不安的想逃,「克雷格,你又想捉弄我吗?别以为你稍稍放下身段,我就会以为狼不吃肉。」 「你倒是一块上等好肉。」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以指滑过细嫩娇颜。 她笑不出来,只想哭,「再好的肉你也吃不着,别忘了国王陛下为你择定了一门婚事,是白羽族最美的克蕾儿。」 克蕾儿.华特,坦斯国王早逝姊姊的继女,贵族出身,号称妖精界第一美女,肤白胜雪,长发如银瀑,眼若星辰般灿烂,有如银白色星河尽在她眼底,美丽无双。 「克蕾儿??」她长得美吗? 刑清霆几乎记不住那位第一美女的长相,他出来前曾听父王提过,但那时他没回答,只说过段时间再说。 没有他的同意,父王不会擅自定下婚约,在自由开放的妖精国度,他们能顺从已意选择终身伴侣。 「我当你脑子被门板夹到,一时神经错乱了,我不会考虑,你也不要去想,就此打住。」和仇人握手言和?她想都没想过,太惊悚了。 他在她耳边低笑,笑声浑厚。「安姬,你太胆小了,连试都不敢试,你不想试着征服我,让我沦为你的裙下之臣吗?」 感觉有点痒的安姬动了动耳朵,把尖耳压回去,「和你交手我一向胜少输多,我有自知之明。」她玩不过他。 「你怕爱上我?」她的头发有风铃花的味道。 离开妖精界,刑清霆觉得她顺眼多了,看不到银白色中一抹黑的突兀,在人类世界,黑发不算什么,反而显得美丽、高贵而神秘。 安姬恼怒的握起粉拳,「不要轻贱别人的感情,爱一个人是发自内心,不是建立在随口一说的玩笑上!」 我要得到你了,神秘的东方美人,把你美丽的眼睛献给我,让我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日日夜夜看着你,感受你的魔性,这一次我一定会得手,你逃不掉了。 鼓动着翅膀的蝴蝶呀!别再做垂死的挣扎了,我要亲手摘掉你的羽翼,让你掉落在最污秽的泥淖里,满身是泥的爬行,慢慢地被泥沙掩过口鼻,噎下在人世的最后一口气。 我才是世上最厉害的魔术师,我操控着另一个魔术师的生死,我要用她的血来见证我的技法是如何的高明,到时我将扬名立万,站在高高的云端俯视众生…… 就快了,就快了,幸福的钟声将要扬起。 「安姬,离开那盆插花,里面有炸弹——」 这一天,他们在西雅图表演,在这里全场只有一个人知道天才魔术师童玉姬的本名,那就是她本人,她听到惊恐的急吼声时微微一怔,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愕然地看着朝她飞奔而来的男人,在生死交关之际,她居然看到他额头流下了一滴汗。 蓦地,离她一公尺远的扇状插花像慢动作播放般在她眼前爆开,她眼中的黑色隐形眼镜镜片无声地迸裂成两半,弹射而出,翠绿的双瞳清楚看见爆裂物的碎片朝她缓缓射来。 在其他人看来,她离爆炸点那么近,就算不死也炸废了,绝对逃不开,可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奋不顾身的身影朝表演中的女子扑去,速度之快叫人咋舌,而且背后好像有着薄薄蝉翼,助长了速度,飞一般的赶在碎片射中她前瞬间扑在安姬身上。 「咦?我是不是看错了,他好像变小又变大……」人群中一个穿着宽大帽t的人无比震惊,因眼前的一幕忘了动作,狐疑又惊惧地想着自己有没有看走眼。 他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哪有什么小小的妖精,分明是重伤在地的男子,被炸弹威力波及的西装焦黑一片,破碎成条状,露出血流不止的伤口,那男子还有余力抬起上身,手指着……他? 「尚子,捉住他,他是主谋……」 咦!为什么知道是他? 藏在帽t下的脸惊慌失措,拔腿想逃,但是他的脚才刚抬起,就看到一个身影扑向他,用力将他压制在地,力道凶猛得就像一头野兽,重压之下让他背疼得厉害,骨头都快散了。 那人抬头一看,这才知道为何自己会暴露行踪,因为爆炸声一起,所有人都慌得逃命,只有他待在原地,彷佛知道不会被波及。 「啊!是个女的……」 帽t被扯落,露出一张女性的脸孔,眉修得细长,涂上浅紫色眼影,戴上撒着亮粉的假睫毛,嘴上涂着唇膏,不能说美,但也不丑,是一般街头看得到的打扮,虽然上了浓妆看不出实际年纪,但最少三十岁出头。 「看好她,不要让她逃了。」伤得很重的刑清霆试着要起身,但一动,背上的灼痛感便让他起不了身。 「是。」尚子和另外两位保全人员将人押走,他们不让犯人开口,直接用塑料花塞住她的嘴。 他们会依法把犯人交给警察,但在这之前,不妨碍他们好好「玩一玩」,验不出伤的手法多到不胜枚举。 「你没……没事吧?」安姬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如果没有她,白羽族的血统就干净了。 一滴泪滴到手背,感觉烫手的刑清霆心口一紧,面色紧绷,知道她在问什么,他勉强挤出一丝声音。「职……职责所在,干保全的不都得全力以赴。」 第十八章 「你这话骗别人还成,在我面前糊弄得过去吗?」她根本不想要他救,他凭什么自作主张。 「不然呢!因为你长得漂亮而不愿意看你被炸成碎片?」他苦笑着,为自己想都不想的举动感到荒谬。 为什么要救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察觉到迫切的危险时,他脑海中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那个敢于和他对抗的女子,她黑亮的发,湖水般的眼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未经大脑去思考,他顺应本能做了他想做的事。 事后他不但不觉得后悔,反而有些庆幸,这世上若少了一个她,那该有多寂寞呀!她不该消失。 「你流血了……」看着被血染红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安姬只觉两耳嗡嗡的叫,听不到其他声响。 「不成。」他伸手握住她泛出红光的指尖,大手包覆莹润小手,阻止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魔法。 「可是你血流得很多,不止住不行。」她不要欠他人情,他们之间只许有仇,不该有恩。 「你想让人发现你的身分?」若真是这样,她如日中天的事业将毁于一旦,还有可能被人放在解剖台上解剖。 「但是……」他的血越流越多,会不会死掉? 「没有但是,安姬,你必须……沉住气,我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还撑得住……」豆大的汗珠滴落,此刻他全凭意志力在支撑,却还要睁眼说瞎话,稳住心绪大乱的安姬。 她吸着鼻子,小心的扶起他,让他靠着她,「那我让伤口少流点血吧,我讨厌红色。」悄悄地,她凝聚魔力,将会场中一株能止血的植物轻轻炼化,取其叶,使其枯萎,快速烘干辗成粉末,白细的手宛如撒花似的将细末撒在伤口上,狰狞的伤口顿时不再有血汨汩往外流。 其实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俩的互动,好几万个观众急着逃命,保全人员尽责的疏散人潮,避免有第二次的爆炸。 可是他们还是会担心被人发觉异常,因此不敢直接施法治伤,只能暂时止血,不让伤势恶化。 背没那么痛了,还有心思说笑的刑清霆轻声一笑。「红羽族听见会很伤心的,他们以红为骄傲。」 红象征火焰,象征无上的力量,崇拜火光的红羽族自称是火神的后裔,他们在集会的广场中央建立一座高台,中间大火不断,一整年不熄灭,有固定的人添油,认为火一灭就会带来灾害。 「哼!我又不是你,容不下不同发色的混种,红羽族的石榴很好吃,我常去做客。」她闷声的说着,声讨他的同时也强调各族融合,不能因个人的偏见而造成分裂。 「安姬,我受伤了。」她的身上很香,有一股自然清甜,似花香,似果香,又似新绿的嫩草。 「所以呢?」她都亲自照顾他了,他还想怎么样,不补刀已经很厚道了。 「别在我耳边叨念,让我安静一会儿,你的声音让人头痛。」虽然不再出血,刑清霆仍虚弱地要人搀扶。 他不是现场唯一受伤的人,靠近插花的数十人分别受到轻重伤,有工作人员也有观众,现场乱成一片,救人的、被救的挤成一团,而他是伤势较重的几位。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先做检伤再送上救护车,分轻、中、重三处摆放伤员,警方姗姗来迟,正在勘察现场。 闻言,她一瞪眼,牙磨了又磨。「有本事你自己站起来,不要靠着我,我的声音又碍着你什么了?」 他俯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她当下脸红的一啐,看向他两腿间的鼓起。 「别让这边的医护人员把我带走,我的伤他们治不了。」妖精的血和人类不同,他们只是外观像,本质差之千里。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此时医生走了过来,测了刑清霆血压和心跳数,看了看灼伤的程度做检伤分类,刑清霆腕上系的是「急」的记号。 医生一走开去查看其他伤员,安姬很快地将他的急症牌码和另一个中级患者交换。 「你还能走吗?」总不能一直待在原地,外头有很多细菌,容易造成感染。 「我试试……」他吸了口气,努力在她的帮助下站起身,但是这一动又扯痛了伤口,他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不行?」血不流了,倒是汗水不要钱的往下滴,看得她心头一紧。 脸白得像张纸的刑清霆大口呼吸,他不知道身上流的是血还是汗,只知道衣服都湿透了。「让我先喘口气……」 「老大,我来。」 一个熊样的壮汉走了过来,粗得像树干的手臂一把将他扛起就走。 「嘿!你要把人带去哪里?」一名医生挥着手阻止。 「我们有私人的随队医生,你们尽量抢救其他伤者,不必为我担心。」全程用英语交谈的刑清霆看似若无其事,但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最多再几分钟就会晕厥。 「是吗?」医生有些怀疑。 「是的,我们就不浪费你们的时间了,请尽快医治其他需要救助的人,不要因为我个人的因素而耽误了。」 他说得十分诚恳,令人信服,再看看忙不过来的同事,医生最终同意放行。 「好的,希望你没事,若是你伤势起了变化,请到我们医院。」一说完,他赶着救治旁人。 下榻的饭店离表演地有一段距离,粗壮的男人扛着刑清霆走进饭店时还引起一阵骚动,差点让饭店经理报警处理,经安姬一番解说下才稍微理解。 此时的刑清霆已经有些半昏迷,他能听得见周遭的声音却睁不开,电梯上楼,出电梯,插入房卡,开门……他的感官比往日更敏锐,可是若无行动力。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功夫不见,人就变成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熊大,他平时对你最严厉,你终于找到机会偷袭他啦?」啧!可真是惨不忍睹,没一块好的皮肤。 本来也要到表演会场的杨桃因有东西忘了拿而折返,她前脚离开不到十五分钟,后脚就发生爆炸,她在路上有感觉到微微震动了一下,但她在位于地震带的台湾住了几年,这点小小的摇晃根本不当一回事,只当是哪里的地下水管爆裂,和她没多大关系。 谁知拿了东西刚要出门,门先她一步打开,一个血人儿被扛了进来,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好在她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很快就恢复正常,连忙把床上的棉被取走,让扛人的熊大把人放平。 「不……不是我,我没有……」涨红脸的熊大直摇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他外表看来凶恶无比,个性却有如小白兔,温驯而善良,是挺有趣的反差。 「他受伤了。」看不惯杨桃的慢吞吞,想自己动手的安姬急着赶人。 「我看到了。」伤得不轻。 杨桃走到浴室刷手,又用酒精消毒双手和手臂,拿出手术工具。 「看到了就出去,我要替他治疗。」虽然白魔法中没有复原术,但能减轻疼痛,防止伤口发炎。 至于发烧是必然的,只要熬过去了,后续医疗便不成问题。 闻言,杨桃失笑的一扬手,「刑主任没提过我以前在医院工作吗?我是具有外科医师资格的家庭医师,我们保全公司有五位医师,平时执行内勤,做些文书工作,若有人身子不适便能派上用场,我们算是全能者。」 「那你快帮他呀!没看他都晕过去了。」她的话能不能少讲一些,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聊天。 头一次看到刑清霆血色全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虚软无力的任人摆脱,安姬心里有些抽疼难受,她不喜欢看见这样的他,感觉像是她害了他。 「别急,他的血已经不流了,只要把扎进身体内的物体取出再缝合,上点药就成了,我们保全公司的员工出任务常受伤,我治疗过好几个,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事,我很快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心上人。」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沉不住气,一点小事也哭得泪眼汪汪。 心思专注在床上男子的安姬没注意杨桃唠唠叨叨说什么,只当她和平常一样犯了话痨,她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 只是那一句「心上人」由耳边滑过,令她耳朵动了一下,又倒带回去过滤完,当下恼怒的想大吼。 「他不是我的心上人,你别老把他和我绑在一块,鱼和飞鸟是食物链,不能共存!」 第十九章 杨桃拿了一把手术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吃吃地笑着,「好啦,知道你脸皮薄就不取笑你了,男女感情刚萌芽时总有几分羞怯,等情火正炽之际,想拉都拉不开,哭闹着要在一起……」 「杨桃,留心你的刀,不要当它是锅铲挥来挥去。」她就不能专心做好手边的事吗?「没事,我耍惯了,伤不了人,你来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因疼痛而乱动,熊大,按着刑主任的腿,不要踢到我,要不然我刀一歪切错了地方可不太好……」她边说边笑,还表演飞刀技术,把清醒的两个人吓出一身冷汗。 看着亮晃晃的刀,安姬不敢开口。 而熊大原本就不善言语,因此什么话也不说。 两人一言不发的合力按住刑清霆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杨桃手中锋利的刀片一划下去,原本已止住的血又冒出来,她不疾不徐地挑出七公分长的瓷片,用生理食盐水清洗伤口,检査里面确认没有碎片后缝合。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碎片也越堆越多,大大小小共十七片,每一片都沾满了血。 处理过程中刑清霆并未打麻醉针,他是痛醒的,有好几回痛到差点要跳起来,可是他还是忍着,咬着毛巾让杨桃在背上下刀、缝合、上药,真要忍不下去了就看看安姬,秀色犹可餐,美色能镇痛。 谁也没发现他们的手一直交握着,包括他们自己,几个人的心思都在伤口上,盼着勿生变。 「好了,碎片都挑出来了,接下来没我的事了,我先去休息,你们看谁要看护他,晚一点他会发烧,很麻烦的,要想办法让他降温。」杨桃说这话时看着安姬,眼中含笑。 「我来好了,谁叫他是因我而受伤。」安姬硬着头皮出声,她明白这里三个人就她最合适。 「好,就交给你了,我们也安心,小两口别再闹口角了,要好好相处,人活一世不容易,要更懂得珍惜,别轻易挥霍上天给的缘分……」就说她看人不会错,多好的一对。 「杨桃,你手上有血,去洗洗吧!」再让她说下去准是没完没了,她到底哪来那么多话可讲。 「哎,这味道,我得赶紧洗一洗,你……好,我不说了,瞧你眼睛瞪得那么大,半夜不睡捉老鼠呀!最近的孩子真不懂事……」 波涛汹涌的大胸一晃,杨桃扭着腰走向相连的卧室,口中还以老人的口气念个没完。 杨桃一走,熊大也离开了,安姬迫不及待的施展白魔法,把一束银白光束缓缓注入刑清霆的后背。 倏地,焦黑的背肉似在褪皮,竟是好了不少。 痛…… 果然还是不行,连翻个身都疼痛无比,皮肉犹如被生生的撕扯开来,不能左翻不能右躺,只能背朝天趴着。 刑清霆感觉缝合的伤口隐隐有股搔痒感,又痒又痛,真是奇怪,痒应该是代表伤口结痂了,问题是不可能那么快呀,才短短几天就能迅速复原,就算使用了白魔法也只能减轻症状,不能完全治愈。 那他这发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股痒劲又上来的刑清霆伸手往背后一抓,感觉有层薄薄的膜卡在指缝间,他睁目想瞧个仔细,结果一睁开眼,瞧见的是趴睡在床边的白净小脸,长长的睫毛垂落,盖住眼睛,形成一道帘幕般的细影,明暗交错的是一根根睫毛的小缝。 睡着的她看起来很脆弱,像他满两百岁时,父王送他的水晶龙,晶莹剔透,光影熠熠,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美丽,折射出变化万千的色彩,使人迷眩,爱不释手。 她的头发一直都这么美吗?为什么他没发现,如最纯粹的黑玉,没有一丝杂质。 刑清霆心头一动忍不住伸出手,以指轻勾柔亮发丝,他很轻很轻的任头发从指上滑过,不惊醒沉睡的人儿,微扬的嘴角似乎很愉快,连背后的痛都快被他遗忘了。 「嗯……谁拉我的头发……」安姬人未醒,轻软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从喉间发出,有着困意的声音像在撒娇。 不知不觉,刑清霆露出宠溺的笑意。 他头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安姬,没有一身防备的尖剌,像初生婴儿般纯净,在他这个「仇人」身边睡得香甜,染了花汁似的唇瓣微微一噘。 若是每日清晨醒来能看见如此清妍的睡容,想必一天的心情会变很好吧!再无烦忧。也许是他盯人的眼神太热烈,本来上身趴在床头,睡得不舒服的人儿就半梦半醒,那种被人盯着的热度她感应到了,眼皮颤了颤,似睁未睁地动了几下,而后才有如千斤重地抬起眼睫。 入目的是一张如花美颜,安姬怔了怔,尚未回神。 过了一会儿,她才蓦然啊了一声,像受惊小鹿般迅速连人带椅往后一滑,水色潋滩的阵子睁得老大。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居然睡着了,还离他那么近,她的警觉性几时变低了。 「刚醒不久。」声音有着沙哑,可见他好些天没开口说话了。 「喔!那你……呃,渴不渴,要不要喝点花蜜水,是我半夜偷出去采集的花蜜。」标榜纯天然的花蜜都不纯,难喝,自己采最好了。「你出去过?」他喝口花蜜水滋润喉咙,目光如炬地看向那有点心虚的小脸。 「那个……没人瞧见,我有很小心的隐匿身形。」她来回了好几趟才收集到足够的花蜜。 「用你原形?」他的声音沉得有几分阴郁。「……附近的花房种了很多的花,蜜水丰甜,我从通风孔进入,以妖精语唤醒沉睡的花朵,它们一个个欢迎地展开阖上的花瓣,任我采撷。」她避重就轻地说。「安姬,你有没有想过花房会设有云端监控器,你的身形再小也有可能被捕捉到。」他说得很轻很柔,彷佛在哄着孩子入睡,但熟知他的人都晓得他正在发怒边缘。她一听,惊慌地失了血色,「我……我打电话给海丽,让她去处理,她很厉害的,无所不能……」 看她都语无伦次了,指望着不知飞到哪个国家的矮小女人,想气却气不起来的刑清霆扶着发疼的额头,「把我搁在矮柜上的计算机取来。」 「你要干什么?」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错,安姬十分乖巧的照办,把银色面板的手提电脑放在离刑清霆最近的床头柜上。 她只有做错事时才会像一只全无脾气的绵羊,企图以温顺掩饰掉所犯的过错,想把此页揭过。 他睨了她一眼,银眸透着无奈。「一会儿你就晓得。」 屏幕被打开,与卫星讯号联机,他点出西雅图的地图,放大的街景一幕幕扫过,路上的行人都清清楚楚的展现。 「咦!这是我们住的饭店。」好逼真,好像真能看得一清二楚,连她放在阳台边的植物也…… 啊!这是空拍照,由上而下实景入镜。 「你说的花房在哪个区域?」她不是在人界住得比他久吗,居然不会使用人类的计算机设备。 安姬表情古怪的一指,「你怎么会用这个怪箱子,它笨重又不好玩,老是跑出一堆怪符号,看得我眼花撩乱。」 「蠢人不会了解尖端科技的有趣,它简单又容易上手,鼠标点几下就能找出你要的东西。」他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摸清了它的里外构造和功能,灵活运用。 「哼!一点也不像老鼠,凭什么叫鼠标。」安姬迁怒。 「它像不像是一回事,重点是你懂不懂得驾驭它,让它像老鼠一样挖掘出每个家庭不为人知的秘密,像这样。」他示范地轻轻一点,屏幕上出现花房的外观。 拉近,放大,花房外有一头大狗躺在躺椅旁晒太阳。 画面再一转,直接切入花房内的云端硬盘,刑清霆找到那一晚的数据,他查了查,发现这家的主人尚未去查看,于是便骇入硬盘中,找出当晚拍到的画面,他很用心的——捜寻,找到几个令人生疑的地方,做删除动作。 之后他又觉得不妥当,万一对方是高手,将删除的画面全部还原,那不是反而曝露了安姬的行踪? 于是他把前一晚的景象复制了一份,从云端取走当夜的记录,再把复制的那一份贴上,大功告成。 「你自个看看你到底犯了多少错。」他把取来的影像播放出来,特意以箭头指出她被拍到的画面。 一、二、三、四、五……天哪!足足有二十个,她怎么这般不小心,不是露脚便是露手,都没有隐匿好全身。 第二十章 其实想法简单的安姬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在花房安装监视器,她来的那一年计算机还不普及,也没有所谓的网络,崇尚自然的她对电器用品又全不感兴趣,也毫无学习意愿,认为与植物相处有趣多了。 「来到人类世界就好好的做人,不要随意现出原形,我不晓得有多少同类来到人界,但你的行为会为害到他们,甚至你自己也会有危险,疯狂科学家、宗教狂热分子等,这些人会以狩猎你为乐。」他叮嘱。 「我正正经经的做人,为了赚取生活费还特意扮成魔术师,以白魔法来换取观众的掌声,可我一点也不想表演,只想睡在花床上,听着风的摇篮曲。」她的懒病又发作了。 听着她委屈兮兮的埋怨,刑清霆既好气又好笑,她的孩子气还真重。「那你就该待在妖精界,不应离开。」 安姬气不足但理壮的反驳。「是谁一见到我就说要把我丢进黑乌鸦森林?虽然我外袓父住在黑乌鸦森林,但要到黑羽族起码要飞上一天一夜,里面的魔物又多又可怕,我被你吓着就出走了。」 她绝口不提和人类男子私奔一事,那是她毕生做过最大的错事,她至今仍深深地后悔着。 「我是有不对,不该吓喊你,可你似乎不是为了这件事离开。」他语带嘲笑,当年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安姬眼神闪烁的转移话题。「你也会承认自己做错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在自圆其说吗?」好减轻自己的过失。 「我……我也不是有意的,你那时候一直在低烧,吃了药也不退,所以我才想去采些花蜜调制花蜜水,每回我生病时,我妈就让我喝花蜜水,我很快就好起来了。」她忘不了妈妈喂她喝花蜜水的滋味,甜甜地,好入喉。 听到她语气中对母亲的思念,刑清霆有些心疼。「等我伤好一些就带你回去瞧瞧。」 「我能回去?」她讶然。 如果是别人说出口,她会欣喜的感谢,二话不说带着礼物回家,可是出自他的口,她真的有些难以置信,白羽族里最不欢迎她的就是他了,他怎会违背本心送她返家。 看到她脸上的惊讶,他面上微露不自在。「你是班特先生的女儿,不回白羽族要去哪里?」 「可我头发的颜色更像黑羽族。」他致力于物种纯化,容不得一丝瑕疵,对血统纯正要求极高。 「我想通了,黑羽、白羽都是妖精一族,在人界,人类不管我们的发色如何,一律称我们为妖精,在他们眼中我们是无差别的。」混居的人种让他深刻地体会到,有些事情禁不了,族人总有一天会依本能行事,与他们喜欢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 闻言,安姬露出惊恐的神情,「你……你真是克雷格·多伦,不是你兄弟假扮的?」真正的克雷格·多伦才不会说出这种话,他一定会一再强调黑羽、白羽是不同的,不可混淆。 刑清霆懒得再跟她抬杠,盾一拧,食指一勾,「你瞧瞧我背上的伤是真是假?正痒着,过来挠两把。」 「不能挠,你在褪皮。」果然还是一样恶劣,之前的和颜悦色全是错觉,稍微好一点就想指使她。 「褪皮?」他成了蛇? 「因为你的背有很多地方被烧伤了,医治烫伤的药我不会做,医药学上到那一课时我生病了,没学到,所以我施了新皮再生的魔法,你原本焦黑的旧皮会被新长的皮汰换,所以会有很多皮屑脱落。」 她讲得很清楚,他听得脸很黑,他伤在皮肉,她竟然只顾外皮长得好不好,要知道里面伤口如果没有好,焦皮再生也不管用,治标不治本。 这……她到底是笨还是聪明? 不过看她为了照顾他都痩了许多,他也就不再苛责,起码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让他少受点罪。 「我饿了,有没有吃的。」趴着的刑淸霆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一动背就痛,最多动动手指头。 「有,杨桃从中华餐馆买了一碗皮蛋痩肉粥,她说你一醒就给你吃,还温热着。」用保温袋装着,能放上两、三个小时,随时想吃都行。 安姬取出碗装的粥品,递向床上的男人。 「你认为我自己吃得了?」他斜睨她一眼。 她眉头一皱,「难道要我喂?」 「我醒来之前是如何进食??」他彷佛感觉到有液状食物入口,他只需吞咽即可。 「用灌的。」拿根粗的吸管一口一口喂,每回都要喂上半小时,每隔四小时喂一次,她都严重睡眠不足。 「安姬,不要忘了我是为谁受的伤。」他讨恩来了。 真是讨厌,她根本用不着他救,可是…… 安姬心不甘、情不愿拿起汤匙,舀了一口送到他嘴边,要侍候她最讨厌的人,心里真想扎小人,「张嘴。」 「掉了。」 「你嘴巴张得不够大要怪谁,我三岁就会自己吃饭了。」她用嫌弃的口气说着,一手擦着他嘴边的粥。 「那是因为你的背没受伤,喂的角度不对,要是你只能趴着,你会像长颈鹿一样一直仰着脖子吗?」噙着笑的刑清霆十分享受将她使唤来,使唤去的乐趣,颇有几分恶趣味。 「你……好,我体谅你身上带伤,等你伤好了再好好算账。」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爬上床,让他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这样微高的颈部就不会仰得很辛苦。 「哎呀,这姿势真不错。」唉,身为受益人,他实在是……爽啊。 「吃。」她火气很大的喂食。 他微笑,「这碗粥加了糖,很甜。」 「少啰嗦。」 「安姬,你性情变温驯了。」可以嫁了。 她一瞪,「你要见识我凶残的一面吗?」 「你……」 「童小姐,你有没有空,那个不男不女的要见你……喔!吃饭呀,小两口感情真好,我来得真不是时候,没打扰你们吧?继续继续,当没瞧见我,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这画面真美好,浓情密意的。 「杨桃,回来。」话说一半想急死人呀! 「有事?」她难得话短得只有两个字。 「什么不男不女的,谁要见我?」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杨桃不会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连敲门都省了。 「喔!就那个安置炸弹的变态啊,她一直喃喃自语说什么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直到今天一早才突破她的心防,指明要见你一面。」 说是变态其实不然,犯人是日本人,叫佐藤一朗,今年三十五岁,父亲不详,母亲是京都艺伎,她自幼在流花坞长大,学了一手化妆的好技术。 流花坞是一间艺伎馆,早年还颇受欢迎,但随着艺伎文化逐渐没落,生意也一落千丈,因此在十年前关门了。 佐藤一朗一出生就有两种性别,意即阴阳人,幼时男性器官较明显,因此母亲把她当男孩子养,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可她一直更喜欢跟女孩子玩,喜欢一般人觉得女孩子才喜欢的事物,有时候会在家偷偷穿母亲的衣服。 十四岁那年,初经来了,佐藤一朗一开始有些惊慌失措,想着自己是不是生了怪病快要死了,赶紧跑去检查,才被告知说同时拥有男生与女生的性征。 从那一年起,她的胸部慢慢地隆起,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只能穿束胸遮掩、换体育服也是去别的地方换,但她一直很不满,想要以女人形象面对大众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她决定做变性手术。 于是她开始打工存钱,也顺利切掉了碍眼的东西,她安排着未来,做了一长串的计划,在她三十岁以前都照着她的计划发展,一帆风顺得有如神助,她以佐藤一子之名成为了知名的魔术师。 一切的改变在她三十一岁那年。 自视甚高的佐藤一朗有点狂妄,她不相信东方人之中还有手法高于她的女性魔术师,所以她信心满满的想去踢馆…… 「你是魔术师?」一直在一旁听的安姬插口。 怎么一点气势也没有,卸了妆的肤色腊黄腊黄的,再穿得邋遢些便像个拾荒妇,往人群里一放就是个路人甲,平淡的毫无特别之处。 这样的人居然谋划了一连串夺命计划,先在荼水里下药,又懂得用引蛇香将毒蛇引进屋里,甚至想到把一枚小型的定时炸弹埋在花盆里,时间一到就会爆开。 第二十一章 这一次的爆炸并未造成太惨烈的伤亡,被波及的伤员因抢救得宜而保住性命,配合复健终能痊愈,不幸的是仍有一名老妇因心脏病发而死亡。 也因为这次的事件,安姬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取消,就等刑清霆的伤势稳定便要搭机返台。「呵呵……在你出现之前,我是全亚洲最优秀的表演型魔术师,以舞台式的魔术得到观众的喜爱,樱花凋谢的方式我不知用了几次,观众每次都能感动地泪流满面,他们说这不是魔术,而是精采绝伦的舞台剧,可是你一出现……」马上如旋风似的夺走所有人的心,底下的观众都看直了眼,直呼这才是绝无仅有的魔术,他们闻得到樱花香气,感觉得到迎面而来的悲伤和冷冽气息。 尽管如此,因为童玉姬的演出一年只有一次,而且只在日本表演三场,因此她的魔术表演依旧能照常举行,甚至受了童玉姬的影响,她的舞台式魔术反而受到热烈的欢迎,只不过两极化的评论也随之而来。 明明是她先开始在表演中加入樱花的场景,却被批评为模仿,还被说仿得不伦不类,樱花是死的,没有灵气,也不够唯美,缺乏故事张力。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成为别人的踏脚石,还招来恶意的攻讦,童玉姬过人的美貌也成了话题,也常被拿来和她做比较,而她总是被嘲笑的那个,甚至有人说她丑得像男人。 拥有两种性别是她愿意的吗?你已经尽量改变错误,不眠不休的打工赚钱,切除男性象征全心当个女人,她还化妆、穿女装,打扮得像个女人,言行举止也与女子如出一辙,一上了妆根本难分雌雄。 只是一开口说话,粗哑的嗓音就会泄露了过往的曾经,她扮得再像也掩藏不了一半的男人身分。 「我没看过你的表演,但我的演出应该不会抢了你的饭碗,我一年只办一次巡回表演,为期一个月,日本最多停留三天,你有十一个月的时间大赚日币,我和你应该没有冲突。」 为何她还会心生不满呢? 安姬无法理解这个人的心态,同样是魔术表演,她并未造成她的利益损失,说不定因为她的因素还能大赚一票,既是得利者又怎么能满心怨慰,怪罪她抢了她的锋头。 赚钱是各凭本事,佐藤一朗用的是道具辅佐,她是真的拿命去拚,要使出魔法得消耗不少灵力,而她累积的能量只够用一个月,过后就会精疲力尽,要好久才能养回来,因此她大赚各国钞票是她应得的报酬,谁也眼红不了。 「并不冲突?」佐藤一朗声音低哑的桀桀怪笑,两眼如淬了毒般死命盯着眼前容貌娇美的女子。 「难道我挡了你的财路?」对旁人的事漠不关心的安姬只在意她培育的植物,对人性了解不够透澈,若非发生了这件差点要命的事,她根本不晓得世上有佐藤一朗这个人。 「财路?」她又怪笑几声,被缚住的双手左右挥动,「你毁掉的是我的一生,一生呀!你怎么还能像无事人一般的嘲笑我,用最肤浅的金钱来羞辱我的——」 「我毁了你的一生?」她以前根本没见过她,如何毁? 长发披肩的佐藤一朗抬头,露出似男又似女的面孔。「还记得那一年的东京铁塔吗?你窜起的第二年,穿着女忍者的衣服从天而降,随手甩出一排的流星镖……」她像陷在回忆中,表情时而怀念,时而狰狞。 「我的流星镖射到你?」不可能啊,事后工作人员有回收,特制的三角流星镖并未丢失。 「闭嘴!我还没说完你打什么岔,没教养。」佐藤一朗突然上身往前一冲,做出威吓神情。 「好,你请说。」安姬从善如流的摆手,她知道佐藤一朗伤不了她,因为她们之间多了一道铁栏。 没错,佐藤一朗在拘留室,不是市立警察局,而是在西雅图郊区的一间小小分局,全部的警察加起来不到五人,其中一名是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像忘了刮胡子的狼人。 佐藤一朗又退回角落坐下,「那年是烟火节,在表演末了,你说要带给观众一份礼物,然后将几万名观众集体催眠,用着柔美的声音,让我们回想此生经历过最美好的一件事……」想了一下,安姬点头。「我记得有这件事,当时所有人都在笑,眼中的喜悦骗不了人,他们喜欢我的礼物。」 「是的,我也喜欢,等你说‘醒来,烟火结束了’之后,我晕陶陶的清醒,旁边的人兴奋地说他梦到了什么,接着问我刚才作了什么好梦,我因为太过放松,竟不小心透露出我以前是个男人的事实……」 那一刻,她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刚巧那人认得她,当下虽然没说什么,事后却把这段话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从那天起,每个人都把她当最奇特的景象看,还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心怀偏见的口出恶言,骂她是人妖,很恶心。 更甚者,她走在路上还有人会一脸蔑视地朝她吐口水,用脚踹她,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让她的自尊心遍体鳞伤。 不论她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看她,在她背后眼神轻蔑的窃窃私语,街头出现羞辱她的涂鸦,她的家门口时常被摆放不明秽物,还有死猫、死狗、死老鼠。 她不敢再出门,整天锁在屋里,经纪人来也不开,她彻底把自己孤立起来。 几年后,她收到友人寄来的童玉姬现场表演的光盘,那时已消痩得不成人样的她看着影片中依旧光采四射的童玉姬,心中的恨意油然而生,她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是童玉姬害的,她要报复——「啊,那真糟糕。」安姬点点头,换成是她肯定也会躲起来。 「是很糟糕,我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他们避开我、厌恶我,把我当细菌一样的嫌弃,你说我的一生是不是被你毁了??」佐藤一朗此时的语气很正常,像在和友人聊天。 安姬托着腮,眼露沉思,「虽然变性人遭遇歧视的事情还需要很多努力才能消除,但各国都有表现杰出的变性艺人,他们坦然接受外界异样的眼光,从无数的打击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肯定自己。 「所以你的话我并不认同,你的一生不是毁在我手中,而是你自己毁了自己,因为你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完美,便把无法弥补的缺憾投射在别人身上,怪别人比坦诚面对容易,你在找一个替死鬼,把对自己的怨恨全丢给他,这样你才能得到救赎。」自个儿承受不住从云端跌落的境遇,才要找到出口倾倒愤怒,她不过是倒霉被挑上。 「胡说!胡说!你怎么不去死?因为有你的存在,我的人生全毁了,全毁了……你是魔鬼——」突然发狂的佐藤一朗一次又一次用身体撞向铁栏杆。 安姬走上前,与她距离不到十公分,语气平静地说:「不,我不是魔鬼,是妖精,专门捉弄人的妖精,你看我的耳朵,是尖的,还会前后扇呀扇。」 说着,她那对人类的耳朵忽地拉长,左搨右搨的玩耍了一会,又缩回原来的样子。 「你……你不是人……」佐藤一朗惊恐的瞪大眼,慌忙的往后退,整个人蜷缩成虾子状窝在角落。 「对,我不是人,但那又如何?我依然是万千欢呼中的焦点人物,一个你永远也跟不上的顶级魔术师。」安姬冷笑。她从来不是善荏,谁想伤害她,她便全力反击,绝不畏战。 「你……你敢挑衅我?我要杀了你,挖出你的眼睛,抽干你的血做成人形标本,你把我失去的一切还给我!还给我……不许夺走……」她又哭又笑地以头捶墙,两眼红得快滴出血。看佐藤一朗已届疯癫,安姬摇摇头走出阴暗的拘留室,迎面而来的光线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说完了?」刑清霆问。他们在里面待得挺久的。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问她行凶的动机和原因,她一时的心理不平衡害了那么多人,她怎么还能觉得理所当然?」她偶尔也想使坏,但绝不会伤害人命。 「她是日本人,肯定要引渡回日本受刑,不过你也知道,每个国家每天都有人离奇失踪,多她一人也不意外,以她这种状况回到日本也是轻判,法律对精神病患很是宽容。」 「不然埋尸沙漠?」绝不能让她这么快活。 「好地点。」地广人稀,他底下有不少办这类事的好手。 第二十二章 「我挑的当然是好地点,像她这种一出了事就逃避,见不得别人好的人渣就该用沙子灌入她嘴里,让她的肚子装满泥沙,然后丢进湖里,沉到湖底。」不到变成一堆白骨浮不起来。 脸色还有点苍白的刑清霆吃力的拄着手杖,避免扯痛背上的伤口。「安姬,你是妖精,不是杀人魔。」 她嗤哼一笑。「我也是这么跟里面那个人说,她一听表情全变了,好像我突然化身成吃人的妖兽。」 「你太胡来了。万一她把你的身分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等他说完,安姬哈的一声,「你想有人会信她吗?瞧她疯癫的样子,听的人准当她说的是疯话,我的形象太正面了,谁会相信那样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 他低声一沉。「别得意忘形。」 「哇!除了我们,谁会信世上真有妖精这种生物?我们活在传说中、故事书里,就算我把耳朵露出来,人类也会笑着说好可爱,跟真的一样。」真耳成了假耳,盲目的群众说不定还会争相仿效。 「安姬,总有一、两个例外,不要掉以轻心。」她总是漫不经心,得过且过,忽略了周遭的警讯。 刑清霆觉得任重而道远,要教化凡事都少根筋的小妖精,实在是备感艰辛,她永远在状况外。 安姬不耐烦的一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一直反复在我耳边念,我听得都会背了,在白羽族你是王子,没人敢不听你的,可在人界我是前辈,我比你早来了好些年,人类是什么德性我比你清楚。」 「早来不代表一定比较厉害,我问你,你有真正走入过人群吗?」她被那个叫海丽的女人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对外面的世界一劳不通。 安姬一怔,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我……我不是来交朋友的,对于寿命短促的族群无须付出太多的关注。」 「那你来干什么?」他问。 「我……」她回答不出来。 妖精喜欢玩乐,不重思考,他的问题超过她能想到的范围,一开始是为了轰轰烈烈的爱情,她以为那是她所追求的幸福,所以义无反顾的追爱而来。 可是时隔多年再问她同样的话,她脑子里却出现无数的问号,她也在自问为什么,这里的人很坏,空气很脏,花草树木都快死光了,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蓦地,一张张熟悉的脸浮现。 夏春秋、吉卜赛、钟璧、弓藏一级生、海丽,连巷口那摊卖臭豆腐的老王她都觉得异常亲切,他们让她看见人可以很简单,做自已喜欢的事,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的不认同有什么关系,生活是自己在过的,开心就好。 「安姬,你果然是个笨的。」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晓得。 被人说笨,任谁都不高兴,安姬气呼呼的嘟嘴,「你不要做人身攻击,要不是你受伤了,我一定用冰冻术将你结冻,用宅急便配送回去。」 「知道我受伤了还不来扶我,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挂上铃铛装糜鹿吗?」手杖一收,刑清霆等人来扶,他姿态高贵的冷着脸,眼底却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此时的心情很憋屈,想找人吵架却只能硬生生忍住。「我忍……」 「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准没好话。 她一哼,幼稚的用食指把鼻头往上推,做了个猪鼻子的鬼脸。「又没人请你来,本来是杨桃要陪我,你偏要和她抢事做。」 刑清霆眸一眯。「拿钱办事,我本就是你的保镖,保护你是我职责所在,你的安全是雷霆保全的责任。」 自从安姬用这一句挖苦过他后,他便转而挂在嘴边,用来把她的话顶回去,现在都成口头禅了。 忿忿不平的安姬贡献出她单薄的肩膀,因为身材的悬殊,她只能用肩去顶,颈肩卡在他的胳肢窝处。 「要人扶的保镖,你架子可真大,若是我真遇到危险你跑得动吗?说不定反过来要我救你。」他好重。 「不能跑不会用飞的啊?这次的爆炸我便是振翅一飞。」双翅一挥增加助力,短暂恢复原形的他如炮弹般射出,在扑向她前又回到人类模样,若是原身只怕禁不住炸弹的威力。 她一惊,听前而知后。「你学会隐翅术了?」 他点头。 「骗人!那么难的魔法,我学了好几年都只能隐去一翅。」她不信自己的天分比他差,一定是凑巧学会的。 刑清霆一手绕过她的腰,轻搂。「勤奋就不难。」 「你这句话是在挖苦我吗?」她不满的一嗔。 她就是不勤奋的代表,喜欢不劳而获,最好不用练就能学成,像黑魔法只需熟背咒语就行。 「有自知之明,还有救。」他调侃。 「克雷格·多伦,你激怒我了!」她气鼓鼓的说。 刑清霆安抚小孩似的摸摸她的头。「你的脾气还是一样暴躁,乖,要收敛,等你学到我的三分修养就能断奶了。」 「克雷格,我断你的奶……」头。 突地,一声惨叫,要人扶着的刑清霆往旁边跳开,一手按着左边胸口像在保护什么,口里大喊着,「凶残!」 「原来你早就好了。」安姬眯眸。 早知道她就掐重点—— 可恶,居然骗她!害她以为他伤得多重,却忘了妖精的复原力强,昏睡便是在自我疗愈,身体不断的低烧是在抵抗病菌,把不好的东西排出体外,只留能量。 在人类的世界待久了,她都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模式,因此也把他当成人类,心里想着他伤得那么重,几时会好,要不要打个抗生素或是什么之类的。 结果她白担心一场,错付了一把眼泪,他的伤口痛归痛却没想象中严重,去掉焦皮,也只剰下几个较深的伤口需要时间调理,其他地方已经收口结痂了。 她做了一次傻瓜,被万恶小人给耍了。 不过还好就要分道扬镳了,一等下了飞机,出了通关口,便要各走各的路了,她终于能摆脱他。 越想越开心,安姬笑得嘴儿都阖不拢,用耳机边听歌边跟着哼,浑然没发觉其他人脸上想笑不敢笑的诡异神情。 波音七四七班机抵达国门,旅客一个个下机,走的时候有人作伴,回来时形单影只……唉,怎么突然感到寂寞呢? 安姬甩去脑子里低落的情绪,拎着个小包包走出机场,她的行李自会送到她住处,因此她什么也不用带,迎着剌目的阳光到候车处等候,会有人来载她。 「童小姐,要不要搭个便车?我们公司的小巴宽敞又舒适,附设卡拉ok和吧台,想唱歌就唱歌,调酒无限畅饮,巧克力、咖啡、果汁,还有刚出炉的小蛋糕……」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安姬摇了摇头。「不了,我们事务所会派车来。」 「人多才热闹嘛!说说笑笑多有趣,你一个人太冷清了,闻着空气都不香……咳咳!是谁排放黑烟,真缺德,一定要把他塞进烟囱里,日日夜夜闻着烟味。」太没公德心了。 「杨桃,我先走了,以后没什么机会碰面,你多保重。」她视线往后一瞟,不知在找什么。 性格开朗的杨桃大笑着往她肩上一拍,「怎么没机会,过两天我去找你,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喝咖啡,我们每次完成任务会有五到十日的休假,你别乱跑,等着我。」 安姬一听,表情微变,心想:不要吧,我讨厌逛街,看电影、喝咖啡,拜托你千万别出现,我怕了你的话多。 「呃……我很累,要休息,恐怕没时间陪你。」 杨桃一脸了解的眨眨眼,「我知,我知,你要陪刑主任嘛!小别胜新婚啊!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虾米就只能往边边站,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呀,我会识趣的不去打扰。」 「哪里有小别胜新婚,你不要老是乱配对,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什么跟什么呀!哪来的小别,二十四小时前还见过面,她还被气得暴走,差点用吼声震碎机场玻璃。 杨桃一副知心好姊妹的样子搂她肩头。「你刚才东瞄西瞄不就是在找你的情人吗?咱们是女人,我了解你的心情。」 什么鬼心情,她一张嘴就没消停的时候吗?「我只是觉得奇怪,所有人都下机了,为什么少了一个。」 他明明先她一步被人用轮椅推上飞机,怎么她到了,他却平空消失,太离奇了。 第二十三章 「哎呀!小妹妹,刑主任坐的是医疗专机,不用排队过关,会直接护送他去指定的地点,他跟我们不是同一路,你开始想他了是不是?」真可爱,都脸红了。 杨桃想差了,安姬的两颊涨红是给气的,刑清霆根本没告诉她他坐的是医疗专机,还语带暧昧地说了句「机上见」,让她以为他们坐的是同班飞机,她一路不敢睡,就怕他又来捉弄她。 不料她睁眼防备了十几个小时,把眼睛都熬红了,那人却舒舒服服地坐在另一架飞机上,说不定睡得不想下机。 「是想他了。」想把他揍得一根根骨头透体而出,彷佛刺猬。 杨桃乐了,笑得更大声。「果然被我说中了,你们就是一对的,我这双眼从没看错过,一百多年来,我……呃,我是说若能活一百多岁,看人肯定更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刑主任是最适合你的人,你们会百年好合,和和美美……」 听她没完没了的一堆溢美词,安姬耳朵一捂拔腿就跑,充耳不闻身后的高呼声,跑得可快了。 此时一辆火鸟跑车停在她身边,她看也不看驾驶是谁就拉开车门往上跳,还不时往后看,看杨桃有没有追来。 「快开车。」 爽朗的笑声一扬,油门一踩往前飙飞。「安姬,你在逃命吗?是狗要咬你还是蜜蜂要叮你?」 「咦!钟璧是你?」好意外。 穿着很台的钟璧故作帅气的撩发。「不然你以为是谁,香车美人,得有我这样的帅哥才配得上。」 「我以为是一级生。」吉卜赛那女人比她还懒,不可能在热死人的天气出门载她,在台湾的只剩下一级生。 海丽去了海地,也不知回来了没,原本海丽要陪她参加这一次的巡回表演,临出门前却被一通越洋电话叫走了,因此她才被迫和姓刑的那家伙日夜相处,每天和他大眼瞪小眼。 「一级生哪会开这么拉风的跑车。」他提出抗议。 「也许他车坏了。」才借钟璧的车。 「呋!最好七、八辆车全坏了,那人的车可不比我少,每年都有人从日本送他一台车。」真好,每季的名牌限量车,让他眼红地想叫弓藏一声干爹。 「你们怎么回来这么快?我原本预估还要几天。」若她的欧洲行未取消,他们应该差不多时间返国。 「别提了,差点没命,那个天马山庄的什么夫人根本居心叵测,她那个十六岁的女儿罕就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殡尸,一开始她女儿上了妆又喷上香水掩盖尸臭味,外观看来一点也不像死人,我们还很认真的和她女儿交谈,想找出小姑娘不吃饭的症结。 「结果隔天,那什么夫人说她女儿又闹着不肯吃饭,要我们去劝劝,谁知才刚带我们到地下室就关上门,打算把我们当成食物送给她女儿吃,要不是赛巴斯克及时出现,用地狱之火把她女儿烧成灰,我和小秋就回不来了,身为母亲呀,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发现女儿变成一堆灰,早就中了尸毒的南希夫人居然悲愤地要咬他们,他们只好把南菌夫人反锁在地下室,任由她嘶吼尖叫,等她平静下来后再放她出来,顺便想办法解她的尸毒。 死里逃生的钟璧故作惊险的一抹虚汗,「听说你那边也不遑多让,真有人想杀你?」 「解决了,一个想不开的过气魔术师而已。」 「都平安,都平安,岁岁平安人如意,没事就好,过两天我去庙里拜拜,要不要替你求个平安符?」反正平安符不用钱,投张小红就能拎回十几串。 安姬一下子变小,飞到他面前。「你忘了我是什么吗?」哪用得着平安符,她可是妖精。「快变回去,变回去,要是我来个紧急煞车,你那么小一只撞上挡风玻璃就死定了。」呼!他真流汗了。 小尺寸又变大,她咯咯直笑,「你不是对自己的开车技术很有自信,夸口说从南台湾飙到北台湾只要一个小时。」 他干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我虽是金牌保证的安全驾驶,可耐不住别人蛇行、酒驾,还有那些车大不让道,以及存心挑衅的人,马路如虎口,意外随时在。」 「一级生的车很稳。」坐他的车很平稳,不会忽快忽慢。 钟璧小小的不满了一下,弓藏开车太中规中矩了,像在开灵车。 「到了,请安姬小姐下车。」 「到了?这么快。」不是刚上车。 他得意的甩发,亲切有礼的为女士开车门。「希望你旅途愉快,下一回再搭乘灵异车行客车。」 「吓!别说灵异,怪吓人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搭的是灵界出租车。 安姬也不是个客气的,跳下车后就真当钟璧是司机将他甩在身后,快步朝有熟悉植物气味的事务所而去。 回家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很安心,好像她天生属于这里,来到这里就有回到家的感受。「安姬,回来了。」 涂着紫色蔻丹,穿着黑色长袍的吉卜赛迎面走来,她怀里捧着水晶球,脚边跟一只看起来像玩具的黑色小猫。 「嗯,又可以游手好闲十一个月了,我要尽情的睡觉,痛快的吃喝,把流失的灵力补回来。」安姬捋起小胳膊,立下没志气的宏愿。 「你可以再没出息一点,除了吃和睡外你就没其他事好做吗?」夏春秋噗哧轻笑,端着冲泡的热可可喝了一口。 她想了一下,轻盈的往桌上一跳,美丽娇俏的魔术师瞬间变成两寸高的小妖精,她身上的衣服、高跟鞋、配饰掉了一地,换上熟悉的花瓣裙。「那就多种些水果吧!我们事务所里的小偷很多,果子刚成熟就被偷光了。」 闻言,「小偷们」都笑了,的确是令人期待的壮举。 安姬细心照顾的蔬果比市售的迩甜,绝无农药残留,蔬菜叶大翠绿,水果大又甜,水分又足,吃过就爱上了,因此事务所的成员便把她住的顶楼当成二十四小时不打详的超级市场,想吃就上楼摘。 也幸好安姬不小气,由着他们去,她享受着培植的过程,让植物长得更有朝气,在净化的空气中她无比幸福。 「好在没有外人,要不然你一下变得这么小,肯定吓晕不少人。」夏春秋用羽毛轻挠,小小的人儿咯咯笑着四下逃窜,躲到笔筒后头。 「你怎么没吓晕,还尽在欺负人。」张翅一飞,安姬站在灯架的吊坠上,手捉着坠炼左摆右荡。 夏春秋说了句老实话,「你太小了,起不了威胁性。」 「呋!欺负我人小,坏人。」她撇过头,不理人。 「是,我是坏人,你最爱的葡萄被我吃光了。」太甜太好吃了,她吃着吃着就忘了留两串。 「什么?我那葡萄是准备酿酒、做果酱的!夏春秋,我恨你,以后不许你上楼!」她凌空跺脚,迅速地往顶楼飞去,缤纷的小点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许久,爆出大笑声,确定安姬不会再折返,几个人开盘聚赌。「赌她半小时会发现。」 「最多十五分钟。」 「我赌她会先去看她的葡萄树,哀悼没吃到的葡萄五分钟。」 「我看一看我的水晶球……十分钟。」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屏气凝神的赌徒们竖直耳朵,等待那美妙的尖叫声到来。 「啊一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笑了,弓藏一级生收走赌金。 顶楼花屋里。 「你要问问杨桃,是她让熊大和尚子送我过来,还说让我好好休养,有美女作伴好得更快。」他只是没反对而已。 「杨、桃!」难怪她下飞机时没瞧见那两个人,还以为他们走在最后头运送行李。 「你这里的风景不错,植物养得很好。」没有混浊的空气,只有大自然的清奭,清香宜人。 「我不欢迎你,给我走!」安姬像飞到他鼻前,挥舞着拳头,企图赶走不速之客。趴着难受的刑清霆改为侧躺。「你的床真柔软,躺起来真舒服,我就不客气的借用了。」 「克雷格·多伦——」她气愤地往前冲。 太多的爱情故事从巧合开始,安姬冲得太快煞不住脚,一下子贴在刑清霆唇上,她轰地全身发烫,没法控制的恢复人类身形,与他唇贴唇。 更令人尴尬的是,变大的安姬没有穿衣服,一丝不挂的抱着满眼含笑的男人,一脚还跨在他腰上。 第二十四章 充满绮思的静默。 「我……我不是故意的……」背后的薄翼透出射入屋内的阳光,让她赤裸的身子染上金色光芒。 她要起身,一只大手突地按向她后腰,不让她起来。 「我是故意的。」刑清霆伸出另一只手按下她的头,深深吻住带着果香的艳色唇瓣。 「叛徒!」 多严重的指控,居然用上这两个字,莫非是谁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导致怨气冲天,直通云霄? 「我家信观音的。」阿弥陀佛。 行善最乐,为人处事要心存善念,诸恶莫做,多行善事,为人开方便门,善哉善哉。 「你没义气!」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众生平等。 「你居心不良!」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番苦心谁人知啊。「夏春秋,你再装傻试试看,他们都说人是你放进来的,海丽不在你是最资深员工,你点头自然等于放行。」其他人慑于「淫威」只好勉强同流合污,放进表里不一的大恶狼。 「他们是谁?」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横批——飞来横祸。 夏春秋看了看四片薄翅,觉得自己的注解下得真好,这不就是飞过来的祸水,小小的一只事真多。 「钟璧,吉卜赛,弓藏一级生。」她去逼供,他们看在同事情谊上坦白招认,直指主嫌。「哎,你是照着名字字数多寡排列呀? 挺顺口的。」改天她也试试。 啪地一声,两寸高的安姬将一粒饭粒踢出去,准确无误的黏在某人鼻头。「不要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当初说好了顶楼是我的地盘,你们可以上去,但是不能做未经我允许的干预,那是我的私人空间。」是她很珍惜的一片天地。 夏春秋装迷糊的一眨眼,「有吗?我不知道有这一回事,你是跟海丽说的吧?她忘了转云。」 「你还装你还装,我踢死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被死神带坏了,我要踢醒你……你别闪,我有一大碗……」站在海碗上的安姬使出连环踢,把一粒粒香q的白米踢向同一个人,动作勇猛而凶残。 「哎呀!安姬,小心你的牙签腿,踢断了可接不回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愤怒,巴不得把我鼻子拧下来扔在地上踩,我了,我都了,斗牛看到挥动的红巾都嘛会往前冲……」她懂她的火冒三丈。 「你、离、题、了——」居然还毁谤她,明明是白玉美腿,哪来的牙签,有这么美的牙签吗? 「好,我说主题,误交损友是人生三不幸之一,我认了。安姬,你真是太单纯了,钟璧、吉卜赛、弓藏一级生……唉,连一级生这个老实人也变坏了,事实的真相是……」她要讲另一个版本。 要陷害谁不会,看谁编得高明。 「我当初正陪着赛巴斯克漫步在英国的城堡,人送来时是钟璧开的门,吉卜赛用水晶球算了一下,说可以留,弓藏一级生一锤敲定留人,等我从通道走回来,那人已经躺在你床上了,看他伤势颇重,我也不好赶人。」 她说得半真半假,却很有说服力,在她的房间的确有一条通道直通她死神男友在英国的城堡,她常跑到那边骑马,顺便约会、养养胆量。 原因无他,赛巴斯克是死神,他城堡内的仆佣当然无一生人,全是家族「世仆」,也就是死灵,他们与生前的容貌无异,只是少了表情和温度,脸色青中带白。 而身为通灵师的夏春秋生平只怕一物,那就是鬼。 西洋的死灵等同于东方的鬼魂,所以她怕得要命,却也不得不试着正视他们。 「你说的是真的?」安姬有些怀疑。 钟璧、吉卜赛、弓藏一级生,是你们先不仁,休怪我不义,「你看他们口径一致,是不是太可疑了?如果不是事先套好,话怎会说得一模一样,他们便是看我和你交情最好,想着推到我头上你不会见怪。」 「卑鄙。」居然没有朋友情。 夏春秋赞同的点头,「是很卑鄙,明明是他们造的孽却要我承担,你说我冤不冤?想想这种行为有多卑劣,要是哪天他们用在你身上,你真是满口冤枉也洗不清。」 好像被说服的安姬往尖饭山一坐,双手环胸地生着闷气。「你说我该怎么做,那是我的房间。」如今却被人占了。 「你就这么大一只,随便拉朵花就能当睡铺,他是人类,你是妖精,体型差距是大山与小松树,他动不了你。」夏春秋这话有语病,像是在当某人的帮凶,想先哄住心思单纯的小妖精。 刑清霆是人,但也是妖精,他现在是以人的模样出现,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一朝缩成两寸半,对错信朋友的小安姬起色心,这个那个一番。 「为什么我听了你的话之后更加不安呢?」安姬祌情沮丧的双手捧腮,嘴边叼着一粒米饭猛吃。 「那是你有被害妄想症,以前被欺负得太惨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人家要害你,你呀,是自己吓自己。」天上众神明,信女不是有意要骗人,而是点化顽石太困难,只好采迂回战术。 「是呀!当年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影响我对人的判断力。」像在对自己生气,安姬往下重重一拍,白白的米饭被她拍出了十余粒。「你去把他赶走,用拖的、拉的、踢的都行,让他尽快离开。」 「我?」夏春秋错愕。 「我们是不是朋友?」安姬瞪大眼。 「呃,我能不能考虑一下……」点头还是摇头,真是两难的抉择。 「还考虑?」气得跳脚的安姬虎着一张脸。 看她小脸鼓如蒸糕,夏春秋好笑的用小指头一戳。「安姬,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在逃避、在害怕。」 「我在逃避?我在害怕?」 「因为上一段的感情让你受伤很深,你害怕再一次成为被抛开的那一个,错一次是勇敢,错两次便是愚蠢,你不想再同一件事上跌两次跤,所以把心房封起来,认为不去爱就不会受到伤害。」她好歹当过复健师,修过心理学,安姬的畏怯她多少了解一点,怕爱错人是她最大的心结。 「我真是这样吗?」安姬自问。 夏春秋很肯定的点头。「从你认识我至今,我有害过你吗?」 安姬想了想,摇头,「你一直对我很好,给我做小衣服、小鞋子,还有我的小衣柜、小壁橱。」 「去吧!安姬,他没什么好怕的,充其量不过两寸半,你一根指头就能把他辗扁,你怕他,他便要欺负你,你不怕他,他反而怕你,釜底抽薪的绝招是让他爱上你。」 其实夏春秋很心虚,她做小衣服、小鞋子之类的小东西,纯粹是个人嗜好,她把安姬当成小时候玩过的洋娃娃,不断地更换新衣,不是因为安姬有需要才替她做。 唉!她有罪,请各路神明宽恕她。 「爱上我?」安姬的表情有点呆萌。 「男人一旦爱上女人就会百依百顺,你看赛巴斯克以前对我多凶,现在又对我多好,看看我,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安姬,你不需要勇敢,只需要去接受。」她太寂寞了,应该有个人来爱她。 「接受……」捧着饭,安姬若有所思的飞走了。 当她一走,松了口气的夏春秋一抹额头,竟然都是汗,可见亏心事不能做,太虐心了。 「我对你百依百顺?」 空无一物的虚空裂开一条细缝,两只骨节微突的手将裂缝撕开,一个全身黑,披着黑斗篷的男子大步跨入。 「难道我不值得你对我好?」男人不能宠,一宠就无法无天,把女人当成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奴隶。 黑眸幽深的赛巴斯克一把拉过自己的女人,狂肆的深吻。「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再有下一次……嗯哼!」 「又要折磨得我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男人都只会用这一套,在床上征服女人,殊不知女人征服的是他们的心。 「你的挑衅我接下了,回头我请上半年的长假,你会知道男人折磨女人的手法有多凶残。」他冷笑着,但眼底满是温柔,看着情人的眼神充满爱意。 「半年?」她惊呼。 那会死人吧!三天两头的折腾她就快招架不住了,若花半年的时间在床上,她很快就往生了。 「太短?」要喂饱自己的女人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夏春秋垮着一张脸,苦不堪言。「我怕会过劳死。」 第二十五章 「哼!我是死神,谁敢收割你的魂魄。」他是死神界第一人,他护着的人谁敢动手,他先收了对方。 说得也是,她庸人自扰了。 不过,凡事要节制,过度了总是不好,她可怜的腰呀! 「小秋,人生三大不幸是什么,我们怎么也在其中?」偷听壁角的钟璧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他笑得很有诚意的虚心求教,非常好奇那三不幸。 「爱上渣男,错生孽子,再加上误交损友,爱情、亲情、友情都毁了,实在太不幸了。」 无望的未来。 「我们是损友?」弓藏一级生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有男友当靠山,胆气十足的夏春秋横眉一睇。「推朋友跳火坑不算阴损?别看安姬不到巴掌大,人家是有真材实料的,她随便刮起一阵雪,在高温三十八度的夏天也会冻死人,我绝对不敢小看她。」妖精操控自然界,能改变四季的变化。 人家是会魔法的妖精,身形虽小但力量巨大无比,而他们只是血肉之躯,虽高却脆弱不已,比不过啦。 「我们是在帮助安姬自己的心。」吉卜赛平时抚着水晶球的手此刻轻抚小猫的黑毛,从上往下顺毛。 「那你自己告诉她,干么透过我?你们三人太让人寒心了,有友如此,此生不幸。」当初她没擦亮眼,误把匪类当知已,这下好了,惨遭山贼入村烧杀掳掠,寸草不留的搜括一空。 「嘿嘿,谁教你应付过医院中最难缠的病人,我们相信你会轻易摆平所有的难事。」舍她其谁。 「钟璧——」夏春秋哭笑不得,他们居然看中她善于揣测人心的能力。 「能者多劳。」向来不苟言笑的弓藏一级生笑了。 「助人为快乐之本。」吉卜赛点点头,偶尔积点阴德也不错。 多可佩的向心力,实在令人动容,但是…… 「说吧,你们收了什么好处?」这些人不会做对已身无益的事,他们从来就不是善心分子。 钟璧笑嘻嘻的取出贿赂物,「妖精打造的匕首,你知道我对魔法世界十分着迷,哈利波特系列看了n遍。」 「我的是一副银制卡牌,上面雕刻着各种怪物,外袓父的生辰快到了,我想他会喜欢。」弓藏一级生是孝顺的外孙。 「呵!我比较肤浅,是一根人高腰粗的柱形黄水晶,黄水晶里的能量能让我用上一百年。」免不了沦陷的吉卜赛羞愧地说着,柱形黄水晶太合她心意了,抱着好入眠。 刑清霆根本是有备而来。 「那为什么独独漏了我?」夏春秋眯眼,真不该多管闲事。 钟璧等三人同时看向从后面搂着她的赛巴斯克,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春秋不是蠹人,一看到他们的眼神立即了悟在心,头往上仰。「赛巴斯克,我的东西呢?」 「丢了。」他语气毫无平仄起伏。 「丢了?」她扬高八度音。 他冷哼,俯身低咬她耳廓,语气深沉而充满威胁性,「你以为我会让你收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大醋桶。」她无力的软了身子。 「不过是一块手掌大的袓母绿翡翠而已。」都黑了,不值钱,他曾曾曾袓母留下的首饰才价值连城,媲美英国女王皇冠。 「什么,袓母绿!」她惊得身体一直,转过身睁大眼。 手、手掌大的袓母绿翡翠,那得值多少钱呀!现今玉石市场已经找不到玉质顶级的袓母绿翡翠了,她上回看到一只玉扳指要价七百五十万,而有手掌大……没有三、五千万是出不了手的。 赛巴斯克不快地把她惊掉的下巴闼上,「都绿到发黑的石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丢到路边都没人捡。」 「绿到发黑……」天哪!她要晕倒了。 旁边的一阵抽气声让不以为然的死神大人眉头微皱,难道那真是宝物? 「那恐怕是最高等级的翡翠,绿色翡翠越绿越好,绿色浓郁、有暗的感觉为极品,一千年也不见得能见到一块。」即使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弓藏一级生也瞠目不已,不敢相信刑清霆一出手就这么大方,简直是不惜重本。 其实不只是他,大家都误会了,在妖精界,这样的石头满地都是,妖精们拿来铺路、砌墙,当花圔里的点缀,刑清霆只是觉得石头好看才拿来送人,认为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事物,他看到的是石头的美而非价值。 倒是他还比较看重匕首和卡牌,因为用来打造的白银很稀少,在妖精界只有贵族才用得起。 简单来说,刑清霆和赛巴斯克一样不识货,他们对人类了解得不够透澈。 「你这个败家子、吃钱猫!你把玉丢到哪了,快找回来,那是我的,我的!有那么一块我就几辈子吃喝不完了。」她的钱呐,竟然在她眼前和她错身而过,她心肝都疼呀! 被捉着衣服摇晃的赛巴斯克脸色黑如木炭,「那玩意儿比我重要?」 「当然……」一瞧见他黑了一张脸,夏春秋聪明地把话止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死神,尤其他还是她亲亲男友,「当然不是,谁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那是唯一的特别席。」男人很好哄,死神也一样,赛巴斯克阴沉的神色略微转晴,可是不知见好就收的女人又添上几句—— 「不过有好东西谁不要呢,那全是钱呀!你又不能用赚来的冥币养我,那么有人送钱为什么不收,傻子才会往外推。」她心疼呐,男人的嫉妒心真坏事,平白少了一笔财富。 「好,很好,你说得真好。」敢嫌弃他,她真够胆。 以为他在赞美她的夏春秋胆子更大了,「所以你到底把翡翠丢哪里了,我们快去拾回来……啊!赛巴斯克,你要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我怕高……」 一把将人扛起的死神大人往她臀部重拍一下。「太久没教训都蹬上天了,我的冥币不能用,我让你饿着了吗?」 「赛巴斯克……」她头晕。 「各位,先失陪了,我们有点家事要处理处理,不奉陪了。」女人,你的名字叫得寸进尺。 大家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目送他扛人上楼。 「呃,你们有谁看见赛巴斯克把翡翠丢哪儿了?」钟璧清了清喉咙,做吞咽动作。 弓藏一级生看了他一眼,「我想我外袓父更喜欢玉石,一会儿我去找找,别被猫给叼了。」 养了一只猫的吉卜赛摇摇她的莲花指。「都不许跟我抢,女士优先,男人要让女人……」没等她说完,两个男人转身就走,开始寻宝游戏。 「你终于肯来了,我当你临脱逃了,不过一个吻而已,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敢骑着小喷火龙和我冲撞的妖精少女到哪去了,难道是腐败的人类世界磨去你的锐角……」 一提到她的小喷火龙,原本裹足不前的安姬顿时像披上铁甲的女战士,忿忿地飞上前,用她没吃完的饭粒扔他。 刑清霆毫不掩饰的银眸清亮如狼目,正用包容和谅解的眼神凝视着空中的一小点,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会爱上曾誓死与之为敌的小妖精,由心底所产生的柔情快要淹没他。 「你还敢说汀奇,要不是你突然设下屏障,它也不会撞上去,导致脑袋撞破一个洞,从此平衡感极差,老是斜着飞,害我不得不换坐骑。」她多喜欢她的小喷火龙,以前每天骑着它到处飞,给它吃最好吃的野味,还用红浆果汁洗去它全身的异味。 「可我把它送回了龙族的栖息地,和它的族群在一起,你那时没瞧它多欢喜,飞上飞下地跟着一头母龙,连回头瞧你一眼也没有,想必那是它的母亲。」幸好他当初做了那件事,不然她不知还要怨他多久。 他也不是有心伤害她,只是看她无忧无虑的笑着,没什么烦恼的样子,心中升起名为嫉妒的情绪。他从早到晚都要忙着学习当一个王子,为什么她只要吃喝玩乐,就能欢欢喜喜的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 因此只要她一笑他就想摧毁,一直看到她哭了心里才平衡,好一段时日不再找她,直到又听见她剌耳的如小鸟笑声,他才又烦躁地想找她麻烦。 小时候,他是真的厌恶她,她拥有太多他没有的,父母的爱,哥哥们的袒护,黑羽族长真心的疼爱,还有很多乐于亲近她的表兄弟姊妹,一群黑羽族的亲族来找她玩是他最痛恨的事,他看到的是一颗颗令人烦心的黑色头颅。 第二十六章 而他的母后生太多孩子了,即使关心他也力有未逮,她一半的时间放在他父王身上,而后是整理她心爱的花园,与侍女们聊天,喝下午茶,最后剩余的那一些再平均分给他和兄弟们。 他没和父王、母后以及王弟们吃过一顿家人之间的饭,平时都各过各的,互不干涉,除了国宴,否则很少全员到齐,见了面也无话可说,只有点头示意,各自入座。 所以他特别亲近袓母,因为在她身边他是她的亲孙子,而非第一王子,他能得到少许的亲情。 「那是我父亲进宫向国王要求公平审判,王子做错事也要接受惩罚,不能放任你欺压臣子,你是迫于无奈才对汀奇好一点。」她不能否认那样的安置对小喷火龙最好,她一直想放走它。 龙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变,除非老死了,不然终身都会陪伴在主人身边,但安姬不喜欢这样,她认为龙也有自已的意识,它想要自由,不想被束缚,和龙群在一起才是它想要的。 只是她始终下不了决心,舍不得放开,当小喷火龙还是一颗蛋时便是由她亲自照顾的,她天天跟它说话,说故事给它听,不间断的陪了三年它才从蛋中破壳而出。 她和小喷火龙的感情很深很深,说是亲人也不为过,因此看到它受伤她会伤心,会难过,会愤怒,会恨伤害它的人。 「倘若我不照做你也没辙,身为王国的第一继承人,父王的惩罚不会很重,顶多轻轻带过,罚我帮母后的花园捉虫除草罢了,他哪里忍心对他心爱的儿子下重罚。」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特权。 知道他说得对的安姬抿着唇,忿忿然的瞪他,「我还是很讨厌你,我的成长过程中你是邪恶的象征。」 刑清霆轻笑地朝她伸出手,「我很喜欢你,安姬,你说要怎么办呢?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看到她笑,他会跟着欢喜,见到她哭,他会心疼,一有悲伤不快,他只想拥她入怀,哄她开心。 「你……又想骗人。」她倏地心跳得很快,却仍满脸别扭,不相信堂堂的王子会看上毫无长处的她。 「不骗人,你来摸摸我的心,它正为你跳动。」他不再逃避了,只想遵从心的意愿,想爱就去爱,敞开胸怀接纳,做真实的自己很快乐。 「谁的心不跳……」听着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安姬不知不觉的飞到他手上,任由他送到胸口,听到规律的砰砰砰,她的心似乎也裂开了一条小缝。 「安姬,我真心喜欢你,绝无虚言,我以白羽族王室荣誉立誓。」她让他想好好疼她,捧在手心宠爱。 「你……你语气不要这么温柔,我会很迷惑。」她快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无意间释放的幻象了。 他低笑,「就要迷惑你,让你眼儿朦胧的投向我怀抱,当我乖巧、听话的情人,从此只为我动情。」 「不许笑,你笑得我心慌意乱,脑子里一片乱糟糟……」她的心好慌,莫名的感到一阵乱。 蓦地,刑清霆的手掌发出淡淡的银光,将小巧可爱的安姬包覆在银光中,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变大,粉色带紫红的花瓣装碎成一小片一小片,四散飘落。 雪白的背,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一双令男人血脉贲张的匀称美腿,雪嫩似珍珠的脚趾圆润讨喜,那浑圆的诱人山峰正贴着他的胸,软得不可思议。 身体本能让刑清霆起了反应,速度快到令他讶异,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要是她,他的身体便会发出讯息,叫嚣着想要占据她的全部。 「越乱越好,我才有机可乘,放弃抵抗吧,安姬,你是赢家,赢走了我的心。」他的心是囚笼,只想囚住她。 「我赢了……」她目光茫然。 「是的,你赢了,在我们不断的争吵中,你是高扬胜利旗帜的那一个。」在她面前,他愿意认输。 「可我没有赢的感觉……」好像在作梦一样,捉不到真实感,只有淡淡的怅然。「那是你生性豁达,对胜败输赢一向不放在心上,谁赢谁输对你来说都比不上为植物授粉来得重要。」刑清霆的手悄悄摸上比牛奶还滑手的细腰,不敢太重的轻轻抚摸。 她想了想,他好像说对了,她真的不在乎玩乐以外的事,只要吃饱了,她便觉得天空是一片湛蓝,「我不喜欢赢,但是你老不让我,我才想跟你争……咦!你怎么变小了?」 正对一双含笑的银眸,怔了怔的安姬还没发现自身的变化,还一脸讶异地睁着双目,迟顿得叫人感到好笑。,「是你变大了。」他笑着在她唇上一啄。 「胡说,我又没有施法……啊——又是你,是你动的手脚?」 「是我,是我,都是我,别气呼呼的嘟着嘴,那会让我更想吻你。」她红艳艳的小嘴看起来比樱桃好吃。 「放……放开我,不要抱着我,我要起来穿衣服。」她忸怩的扭动身躯,不习惯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其实安姬一向裸睡,她讨厌睡觉时有东西磨着她的细嫩肌肤,可是自从他来了之后,她只好穿上衣服。 「不放,光光滑滑的很好摸,柔软得好似刚出生的羔羊,全无糙皮。」一下、两下……他越摸越上瘾。 「克雷格·多伦!」她气恼地一喊。 刑清霆爽朗的笑出声。「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多喊几遍,听得我心头麻酥酥的,酒未饮,人先醉。」 「你……无聊!」她双手贴在他胸口,用力一撑,可努力了大半天也只让双峰更挺起,他一饱眼福。 「别动,我在克制着,不要逼我要了你。」他按住她凹下去的腰沟,让她确切感受到身下的硬挺。 「你……你这是什么,硬硬的……」像根棍子……棍子! 明白那是何物的安姬倏地双颊染红,羞恼地低下头,不敢与他笑意满溢的双眼对上,她看过人类版的妖精打架。 「安姬,你要我解释吗?它会放进你的身体里面,然后我们会有孩子……」想到和她一样可爱的女儿,刑清霆的眼眸更深了,浅银色转为深浓。 「住口,住口,不许说!我才不会让它放进去,你休想得逞!」呜,好丢脸,她居然光着身子和他讨论妖精的生理构造,她会被同伴笑上一百年。 闻言,他大笑,分了一半的羊毛毯盖在她身上。「我说喜欢你不是假的,我们会在一起。」 「可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他一定会把她欺负到死。 「你想。」他很肯定地搂紧她,让她的身体完全与他贴合。 安姬不满的咕哝。「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想不想。」 「因为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当了你一百多年的仇人,你说有谁比我更能看透你?」她光是打了个喷嗦他就能明了发生什么事,她在他眼里没有秘密,比宝石还透澈,清澈地一眼就能看透。 一提到仇人,她沮丧地想哭。「我说过和你誓不两立,你不能害我打破誓言,我明明很讨厌你……」 刑清霆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誓言是说着玩的,谁会当真,何况你也不是真的讨厌我,只是我对你不好,你要是不讨厌我就会对不起自己,所以想以此为借口厌恶我。」 他没哄过人,但哄起人来得心应手,彷佛是游戏花丛的情场高手,随意一个眼神便能令人安静下来。 但事实上他从未爱过,也没和任何一个妖精或人类女子交往过,妖精是一夫一妻制,一方没死亡前,另一方不会另娶,是对婚姻忠贞的物种,终其一生只可能有一名伴侣。 「……你肯定在唬我,我怎会连自个儿的感觉都不晓得。」她还是讨厌他,可是又有一点点喜欢他。 他闷笑,手指勾起她黑亮发丝耍玩。「过去的事谁也不要再提,我们重新开始,你好,我叫刑清霆,是雷霆保全的保全主任,很高兴认识你,我可以追求你吗?美丽的小姐。」 他用人类的方式拉近两人的距离,逗得她忍不住笑开。「我姓童,童玉姬,小名安姬,是个想退休的魔术师。」 经过佐藤一朗的事件后,萌生倦意的安姬不想再赶场似的密集表演,每天睡不到七小时,老是在飞机上醒来,时间紧迫地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不得放松的在一个月内完成演出,把她的精神和体力都消耗殆尽。 第二十七章 其实她更想跟植物在一起,跟它们聊天、说心事,她想开一间花坊,教别人如何种花,和植物说话。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有多懒,耐性不足,不喜欢同样的话重复好几遍,除了少数的人类外,她和其他人处不来,因此想归想并未付诸行动,她还是喜欢什么都不做,躺在花瓣上晒太阳的生活。 「你看,这样不是很好,我们只是刑先生和童小姐,而非克雷格和安姬。」在人类世界他们没有结仇。 感觉他的气息在鼻间萦绕,安姬有些迷蒙,闻着他特有的气味,竟想不出有什么不好。 「你会一直对我好?」 「一直。」直到他的心不再跳动。 「你……你的……呃,卡到我了,能不能把它移开。」 「不行,我受伤了,你记得吗?我一动就会痛。」刑清霆不忘提醒她,他背上的伤是为谁而受。 她不平的嘀咕,「可你抱着我就不会痛?我还压到你的伤口,我就不信你现在一点也不痛。」 他表现得太正常,毫无痛色,她都忘了他背后是有伤的,其中几个伤口较严重,缝了几十针。 「是痛,但只要你在我怀里,这点痛就微不足道了。」美人在怀中,无忧也忘愁,他身上的痛可以忍受。 「可我不舒服……」她似乎起了奇怪的变化,身体热热的。 看她眼儿迷蒙,双颊泛起玫瑰色泽,他将她的下身往肿胀处按。「因为你长大了,想要当个女人,我能帮你,身心灵的结合会你更快乐,忘记世上一切不快。」 「我……」 突然,一只比巴掌还大的青灰色蟾蜍突然伸出长长的舌头,冷不防朝刑清霆脸上一卷,邀功似的叫了声。 嗯?虫子的味道怎么有点奇怪,像米饭般甜软甜软的…… 刑清霆脸色铁青,「……你的新坐骑?」它居然、居然敢用它恶心的舌头舔他!女巫魔拉不知道需不需要一只毒蟾蜍炖汤,这一只够肥,他乐意转送给她当餐桌上的菜肴。 「它是普西,我的小乖,普西,他是刑先生,不是害虫,你不用急着扑杀他。」它肯定是把他鼻梁上的饭粒看成蚜虫了。 「扑杀我?」他在笑,眼底却毫无温度。 「普西是植物管理员,我赋予它的任务是除虫,任何会危及植物生长的害虫都会被它吃掉。」 「我是害虫?」刑清霆声音极冷,冷到叫人心儿打颤。 安姬的房间很简单,一眼望去就一张大床,大床旁是高低柜,放置一些衣物和杂物,高低柜上面是缩小尺寸的高低柜,一张方桌,一张躺椅,一张小榻,一个小圆凳,四张胖乎乎的猫眯坐垫,以她的妖精尺寸打造,一个房间内有两种尺寸的家具,大小适用。 当然还有一间浴室是她变大时使用,有浴缸和马桶,和装有大镜子的贝壳状洗手台,安姬很爱漂亮,最喜欢照镜子了。 不过她很少用到浴缸,她直接把身体变小,把洗手台装满热水,她泡在里面边洗澡边游泳,当小型的游泳池。 除此之外,房间里看到的全是绿色植物,有花有草有树木,不管爬藤的、蔓生的、垂生的……应有尽有,还有随手可摘的果实,她把食物种在屋里,方便她采摘、觅食。 可见她有多懒……呃,随兴,把居住环境布置得宛如原始森林,她还在两棵藤蔓间弄了张吊床,兴致一来就上去躺一躺,随着植物的呼吸轻轻晃动,彷佛秋千似的。 是夜,万籁俱寂,所有的花草树木都睡着了,就连夜间出没的巡守员普西也阖上眼,蜷缩在花盆底下打呼,鼻子还吹出一个小水泡。 月光从落地的大窗户照进来,照看着安睡的小东西。 蓦地,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 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没发现,继续沉浸在美梦中。 那声音很细微,连最警觉的普西也没注意到,不断发出打呼声。 突然间,怪异的现象发生了。 大型高低柜最下面的那一层,在无人使用的情况下很慢很慢地往外滑开,好像有人从里面使劲的推着,好不容易,抽屉打开了五公分的宽度。 「是这里吗?」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说着。 「应该是,如果魔拉的计算没出错的话。」细碎的女声宛若被敲击的水晶杯,清脆优雅。「可是为什么这么暗,天黑了吗?」早知道就带火把来,省得什么也看不清楚。 「笨,你不晓得两界的时间不同吗?你以为我们过来的时候是白天,这里也是不成。」安迪斯巴向弟弟的头。叫他读书不读书,成天只追着蝴蝶、蜜蜂玩,难怪脑袋空空。 「你不要仗着比我早出生二十年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你再动手打我,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打回去。」当他是石头打不痛吗?还使劲往他脑袋巴下去,痛死他了。 「我是在教你,希望你聪明点,有个笨弟弟我也很丢脸好不好,都几百岁了还这么不长进,我们班特家的将来只能靠我了。」 唉,身为长子的他责任重大,得看顾底下这些只知玩乐的弟弟妹妹。 「哼!我够聪明了,你才是能顾好自己就是万幸了,是谁跑到百花谷掏花蜜,结果被一条无毒的花蛇追回来?」要不是他及时用枣仁把蛇砸晕,安迪斯肯定逃得更狼狈。 安迪斯急忙解释,「是你说妹妹喜欢吃花蜜饼,我才去采柑橘花的花蜜,谁知道花蛇在树上睡觉,我一脚下去就把它踩醒了。」 他一急就赶紧飞走,忘了自身有魔法能够击退花蛇,硬生生被追了好几里远。 后来那条蛇被徽成蛇汤、蛇羹,炸蛇肉’烤蛇排、蛇肉干和腌蛇肉,一家人吃了七天,蛇皮拿来做鞋子,人人都有两双蛇皮靴,把其他同类羡慕得口水直淌。 安麦斯嗤了声,「喜欢吃就能现做吗?也不想想你要拿到哪里给她,妹妹没吃到先被你吃光了,贪吃鬼。」自己爱吃还牵拖别人。 「难道你就没吃?」他吃得最多,还不要脸地说自己正在发育中,吃多了才能长高,泡到更多的女妖精。 「我……」他是在帮忙消灭「厨余」,母亲总忘记家里少了一个成员,每次做饭都多做一份。 「嘘!小声点,别吵醒你妹妹。」艾翠丝轻斥。 这两个孩子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嘴,也不看看情况。 「是,母亲,我们错了。」妹妹没睡饱会很可怕,她的起床气大得吓人,没人敢去吵她。 「知道错了就要改,自家兄弟不可伤了感情……嗯,这墙挺高的,得找个东西垫脚。」这里的空间太小,堆满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翅膀一张开就东碰西撞,很容易受伤。 「母亲,这里有圆型的山,你踩上去看看,我……哎哟!什么东西绊着我的脚了,咦?这玩意长得像纱帐,可是三角形的纱帐能罩什么,两边还有缺口。」真奇怪,是要玩钻山洞吗? 看半天也看不懂是什么,安迪斯随手一扔,小心谨慎地走在处处是陷阱的「山谷」里。「啊,好软,还会弹呢。老大,你站上来一下,我踩着你的肩膀向外瞧一瞧,若没有危险我们再出去。」他们对人类的世界不了解,不能掉以轻心,任何比他们大的生物都有可能危及他们的生命。 「好,母亲你踩好,这半圆形的东西虽软却不会塌下去,你站稳了,看到外边了没?」上面好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别晃,我快捉到边边了,就差一点……」忽地,艾翠丝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啯!」 因为窸窣声真的太大了,吵醒了普西,它一蹦一跳地来到高低柜前朝内一探。 她眼睛一亮,「普西,你是普西对不对?你又大了许多,看来你被养得很好。」很好,他们没有走错,就是这里。 「啯!」我吃得很饱。 「你还认得我是吧?那好,把舌头伸出来,轻轻卷住我,拉我出去。」艾翠丝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 「啯!」好,卷起来…… 可艾翠丝忘了一点,身为蟾蜍的普西再有灵性,它舌头卷住东西后仍会本能地往肚子里吞,更别说最近虫子变少了,它夜里容易饿。 结果就是艾翠丝直接被卷进普西的嘴巴里,要不是卡在喉咙吞不进去,反被普西吐出来,小命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二十八章 「笨……笨普西,你差点吞了我,你不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吃吗?」一身黏液的艾翠丝嫌弃地甩着黏糊糊的液体,一边甩一边弄干净背后的薄翅,并张开来晾干。 一脸无辜的普西低垂着大脑袋,像是在乞求原谅,它啯了一声后卷了朵小花下来,当做赔礼。 「这花很漂亮,我很喜欢,不过我的儿子们还在里面,麻烦你把他们弄出来。」嗯,空气很新鲜,没有汽车废气的味道。 很多年以前她来过一次人界,差一点呼吸困难,城市里的花草树木都蔫蔫的,没有一点生气,到处都是难闻的臭味。 「啯!」得到原谅很高兴的普西抬起它的大脑袋,前足趴在抽屉外边,朝内又吐了吐舌。 这一次它没卷入口中,一卷出来后就马上放开,先出来的是安迪斯,他唉呀一声又赶紧捂住嘴,找了片大叶子把自己遮住,再从叶子后面探出头,打量身处的环境。 接着,安麦斯也滚了出来,大概是落地的时候稍微撞到头,反应略显迟顿,四下东张西望后才想到要藏起来,谁也不知道幽暗的夜里有多少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须臾,四周静悄悄,没有动静。 就着淡淡的月光,母子三人稍微能看清周遭的景象,他们发现自己在一间大屋子里,有花有草还有树,树藤间有张吊床,一切物体对他们来说都很巨大,花了好一番功夫才适应,分辨出床和柜子。 「要往高处看才看得清楚,我的翅膀湿了飞不动,你们一人一边捉着我的手往上头飞,居高临下才找得到你们妹妹。」艾翠丝试着拍动双翼,可是沉重的很,一直把她想飞上去的身体往下拖。 「是的,母亲。」 两兄弟把艾翠丝的手臂搭到肩上,扶着她的腰飞上高处,停在高低柜的上面,旁边就是缩小版的高低柜。 当看到符合他们身高的桌椅,母子三人都笑了,一人找了一张座垫坐下,先喘口气再说,毕竟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 略微休息后,他们才走到柜子的边缘往下看,但是月光不够亮,看来看去之看到大床上侧躺着一个男人,他的怀里似乎抱着一团什么,他的背挡住了身侧的东西,造成阴影。 「母亲,这张脸长得好像克雷格王子,他在人界有双胞胎兄弟吗?」真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不是像,就是他,他也来到人界了。」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安迪斯把头探出去,伸长了脖子。「母亲,难道我们走错了,女巫魔拉所指示的方向有误?」 艾翠斯思忖了下,再看看生长茂密的植物。「也许没错,只不过出了点差错,我们再等等。」 「等什么?」 「等天亮。」该来的总会来。 「喔。」 他们真的乖乖坐着等,可是等着等着就饿了。 这时安麦斯发现柜子旁有一盒饼干,封口已经打开,一小包一小包的分装饼干躺在塑料盒子里面,他兴高采烈的和哥哥合力抬出一小包,用刀片划开包装,整片拖出来往桌子一放,正好占满,兄弟俩一人坐一边分食饼干。 一开始他们还很秀气,等尝到美味的滋味后便狼吞虎咽,死命的塞呀塞,用力的嚼呀嚼,渴了往植物的茎一划,便有汁液流出,他们边吃边喝把肚子吃撑,倒在地上直喘气,像翻肚的青蛙。 一旁的艾翠丝则掰了一小块,小口的咀嚼着,入口的乳香味让她双眼一亮,心想下一次也试着做做看。 吃饱喝足了,睡意就来了,其实也不需要床和被子,三人各自钻入半阖的花朵里,花蕊当枕,花瓣为被。 而他们努力吃着的饼干还剰下一半,像被老鼠啃过。 风从没关紧的窗户钻进来,吹动睡着访客的花枝,摇摇晃晃。 天一亮,安姬从睡梦中醒来,她伸了伸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才缓缓睁开水波潋瀵的双眼。.虽然偶尔会赖床,可是当她睡饱了,便怎么也睡不着,精神饱满地和植物们打招呼。 「茱萸早安,石榴早安,毛茛早安,芝樱早安,菖蒲早安……」嗯,看起来都睡得很好,一大早叶脉舒开,叶和花的颜色都非常鲜艳。 有了一夜的好眠,相信它们会长得更好,有几棵幼苗要移盆,枝叶太浓密也得修一修,再为花儿授粉,给果树疏果,再把土松一松施点肥,拔掉杂草……今天会很忙。 「你是不是忘了谁?」慵懒的男声带了点笑意,把安姬拦腰一抱,拉回怀中。 以养伤为名的刑清霆一住就是半个月,他的伤早就好了大半,该拆的线已经拆了,差不多愈合的伤口也结了深色的痂,复原情形良好的他在入住第三天就能下床行走,到了第五日就把嘴边的肉给吃了,还欲罢不能,每天不折腾上几回不罢休。 他还可耻的把每次完成委托后的五到十天的休假,以及因公受伤的伤假十五天,加上他自己的年假,一共请了三个月的长假,准备好好「进厂维修」他的老身体。 其实这全是借口,他只是不想上班想「吃到饱」而已,每日守着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小女人,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他得有更多的时间——去剔除,让她心中全无芥蒂的接受他,不再却步。 忽地被猛力一拉,吓了一跳的安姬不满的回过头。「你吓到我了,要不是我胆子够大,准被你吓死。」 「早安,安姬。」他快速地印上一吻,觉得不够又多吻了一会儿,舌头探入口腔内攫取津液。 「我还没刷牙……」他没闻到异味吗? 「错,不是这一句。」他又吻。 被吻得嘴巴有点肿的安姬双手抵在他胸口,阻止他再犯规。「早安,克雷格,你满意了吗?」 「如果你喊我为自己取的名字,我会更满意。」那让他更像一个人,而非来自妖精界的王子。 她表情讪讪,喊不出来。「不习惯……」 他明明是克雷格·多伦,干么要叫刑清霆,她印象中的第一王子只有一个名字。「来,跟着我的唇形,清、霆。」当妖精王子太累了,他想换个身分做做,感受不用被责任强压在身的滋味。 长期被王族的责任心束缚住,刑清霆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也想要跟所有族人一样只知玩乐和放纵,不需时时担心种族的灭亡以及可能来临的粮食危机。 「清……清……不行,太难,看着你的脸,我的脑子只能想到‘克雷格」三个字。」她对他太熟悉了,熟到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他的五官,清楚知道他的嘴往哪扬。「是清霆,不是清清,你不也有另一个名字。」 在人类世界生活很麻烦,要捏造一个假身分做为证明,幸好马天雷是这方面的高手,他替不少非人类制作了相关的证件和数据,更改计算机上的数据重新设定,一个崭新的身分便诞生了。 她不在乎的一甩头。「童玉姬嘛!可是我很少用,要是有人在背后喊我童玉姬,我是绝对不会回头的,我很喜欢母亲为我取的名字,安姬,一个公主。」 当安姬说她喜欢母亲为她取的名字时,一朵姬百合悄悄绽放,无风轻晃了一下,发出幽远的轻叹。 「我也喜欢你的名字,我的小安姬,我为你的美丽倾倒。」他饱含欲望的双眼浏览她宛如白玉的娇胴,未完全消褪的吻痕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 「安姬就安姬,加个小做什么,我可没那么小。」她指的是妖精尺寸。 但很显然,他的意思和她不一样,「是不小,我的手量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让我欲火焚身,想把你连皮带骨吞下肚。」她太可口了,停不了嘴。 安姬羞恼地把他袭上来的手拍开。「别再来了,你要得还不够吗?你放手,我要下床了。」她要给植物浇水,不能陪他瞎胡闹。 「不够,再来一回,你都睡饱了,应该有体力应付我,来吧!小安姬,贡献出你的肉体给我……」他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唇手并进的肆虐眼前的美景。 「啊!克雷格,你……你不要乱摸……别……不行,我的植物……」呜!他好坏,又欺负她,只不过换了另一种方式,让她抗拒不了,只想沉论。 「管他的植物,先喂饱我再说……噢!疼,你用什么扔我?」她也真敢下手,也不怕伤了他。 第二十九章 安姬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我的手都在这里,你要我怎么扔你,该不会是你坏事做多遭到报应了吧。」 看她两只手抱着她自己,他顿时神色一厉扫向四周,眼角瞄到一颗放在盆栽内做为装饰的雨花石从枕头边滚落。「你把衣服穿好。」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表情好严肃。 安姬的穿着很简单,一件胸罩,一件蕾丝内裤,一身连身长裙,就放在床头,她一下子就穿好了,再回头一看,裸着上身的刑清霆只着一件休闲长裤,赤裸着双足。 「出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你在跟谁说话,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人,我们事务所有结界的。」一旦启动防护,外人便无法进入。 「不,我闻到同类的味道。」他一手揽住她,身体向前微倾,做出一有危险便挡在她身前的姿态。 「同类?」怎么可能,妖精能随意出入人界吗?「不愧是克雷格王子,感觉还是那么敏锐。」果然王族的血统很强大。 咦?这声音,这声音……安姬捂着唇,不敢相信地望着从姬百,合飞出的影子,忍不住泪流满面。 「哭什么,从小到大没浥你这么爱哭,你想用眼泪把以亲淹死呀!真是不孝!白生了。」 眼眶微红的艾翠丝拍着女儿的背,安抚着,她和儿子们已经打扮成人类的模样,她穿上女儿的衣服,一头乌溜溜的长发披在肩上,从外观看来像三十岁的成熟女性,美得优雅而知性。 这孩子总是让人操心,平时性子温和,一倔起来十只天牛也拉不住,就像当初说要走,自己怎么也阻止不了,只好由着她去追求她所谓的幸福。 女儿走的那一天,她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夜,默默流泪,想着这一分别得到几时才能再见面,她是多么舍不得打小当宝宠着的小女儿。 安姬走得义无反顾,头也不回,但是身为母亲的她了解,她是怕一回头就不想走,放弃她向往的爱情。 安迪斯、安麦斯分别穿着钟璧和弓藏一级生的衣服,不过挺令人困惑的是,生性沉稳的安迪斯居然喜欢夏威夷衬衫和很花的海滩裤,再配上夹脚拖,而一向跳脱的弟弟安麦斯却偏好三件式黑西装,他还特意网购了一双合脚的意大利进口小牛皮鞋,用高级鞋油刷得油亮油亮。 当然,网购的钱由那个胆敢自称是妹妹……男友的家伙支付,刚来的他没有人类世界的纸钞。 「你怎么会来,我以为要好久好久以后才能见到你,我很想你……」每次想到家人,她的胸口就会痛。 「我也想你,宝贝。」她怀女儿的时候怀相不好,必须坐床安胎,为了女儿她吃了不少苦,可惜生下来仍是小小一只,连丈夫都怀疑女儿养不活。 不过没有一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她也一样,除了乳汁的哺喂,她还让女儿泡增强灵力的灵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直到女儿长到能脸颊红润地跑向她,她才终于放心。 可是一转眼女儿就长大了,她有更多的事要烦心,学校、课业,克雷格王子,一件件都操透了心,最后女儿还双眼发亮地说她恋爱了,爱上了一个误入妖精界的人类男子。 那时候她就知道糟了,单纯的女儿被爱情冲昏了头,肯定会出大事,女人一旦遇到爱情,从来都不理智。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母亲……」安姬抱着母亲不放手,鼻头一抽一抽的。 「好了,别撒娇,都不是孩子了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母亲,你怎会和你的仇人克雷格王子成为一对的,是他威逼你吗?」 艾翠丝脸上带着一丝冷意,谁敢伤害她心爱的女儿,她便让那人后悔活过一回。 身为黑羽族公主,她一向霸气外漏,以出手狼绝着称,不论在白羽族或黑羽族,谁也不敢小观她。 「什么威逼,我有那么不济吗?是我看他好像没那么讨厌了,他又承诺要对我好,我就想着试试也好。」安姬说到男友的时候,神情有着几分甜蜜,眉间眼底都是淡淡的欢喜。 看女儿面上并无丝毫愁苦,只有被娇惯着的娇色,艾翠丝心头一安,面露微笑。 「你是心甘情愿就好了,母亲也不好说什么,鸟儿大了总要离巢,做母亲的只能在一旁看着你一步步的成长。」也许她会跌倒,也许她会受伤,但这些苦难最终会让她更坚强。 「母亲,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来,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们来了不会有事吗?」父亲很可怜,要稳住族里的情形,一个性格强悍的妻子,一个任性的女儿,两个不听管教的儿子,他这一家之主当得很辛苦。 「一次一个问题,不急,我都会回答……」艾翠丝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二儿子抢白。「我们是从碧波湖的水镜瞧见你在这边出了点事,每年碧波湖都会对外开放一次五界的讯息,母亲每一年都去,就为了确定你的安危,而这一次我们凑巧看到你遇到危险。」因此一家人都很着急,想办法要来探视。 「那你们也看到了我和……他的事?」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当年的初恋情人。 「看见了,我们都很高兴。」安麦斯眉飞色舞的说着。 「高兴?」安姬表情很怪异,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居然是欢喜,那时她可是伤心的想把这世界毁掉。 「因为我们以为只要没有那个人,你很快就会回家了,母亲把你的房间重新布置过,还让我和大哥去森林里找蜂蜜,说等你一回来就你做最喜欢的蜂蜜蛋糕。」那时他们每天都在等待,等到门前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可是她没回去,只想躲起来蔬拭伤口。安姬又想哭了,喉咙充满着又酸又涩的味道。「是我没做好……」 「嘘!都过去了,我们也不追究谁对谁错,只要你觉得开心,家人都会支持你。」艾翠丝抚着女儿黑亮的发,对女儿的溺爱一如往常。 「母亲,还是你最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嗯哼。哥哥们不好?」安麦斯挑眉。 安姬空出一手拉拉二哥哥的手。「一样好,有你们才有安姬,我是你们宠出来的,最是无法无天。」 他满意地一点头,「这才象话,也不枉费了我和大哥去求了女巫魔拉三天,送了她一串宝石手炼,又帮她打扫堆满尸体、臭气熏天的房子,她才勉为其难为我们开启通道,引导我们找到你的所在。」 尸体指的是动物尸体,女巫将其用来炼药,淬取力量,但她只会用到部分器官和骨骼,其余便丢弃不用。 「那你们如何回去?」这里可没有女巫。 艾翠丝面色温柔的拍拍女儿的手。「母亲还有一点本事,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就好。」 「妹妹呀!就不问我好不好,你看我想你想得都想痩了。」安麦斯两手往内压脸,压出个痩子脸型。 睁眼说瞎话,明明都胖了,少了她在一旁争食,二哥哥肯定连她那一份都吃了。 「对了,大哥哥呢?」 「他呀!」安麦斯不屑的撇嘴,「他迷上你们这边的计算机产品,逼着克雷格王子带他去买。」大哥不久前看到克雷格王子的计算机,眼睛都亮了,连妹妹也不顾,直接拖着克雷格王子出门。 「可是又不能带回去,再说那边也没网络。」 「他打算把所有数据存入你们称做硬盘的东西,等回去后慢慢研究。」妖精可是很聪明的,他们只是懒了些,不愿把时间花在工作上,不然什么东西看过一眼就能做得出来,是世上最厉害的工匠。 才说着某人,某人就出现了,他两手、背后背包满是搜括而来的战利品,脸上得意的神色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又在说我什么坏话了?你那张嘴巴除了吃以外,就属说人是非是大师等级,风刮一刮就能搜出一箩筐。」 信步走来的安迪斯帅气十足,满是自信的眼神让他更具男性魅力,举手投足间散发豪门贵公子的自信优雅——前提是撇除他身上的夏威夷风情打扮。 「哼!你有好话能让人挂在嘴边吗?没把你嫌得一无是处就不错了,瞧瞧你那土财主似的模样,见什么就买,也不怕背不回去。」他们才几只手,能扛栋房子回去吗? 随着安迪斯身后走入的刑清霆,安麦斯是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当他不存在,反正他从没喜欢过这家伙。 第三十章 「我有你呀!兄弟,需要你出力了,另一半就交由你负责。」安迪斯一掌拍向弟弟的背,眼露得色。 顶楼的住处住安姬一人绰绰有余,还有不少空间任由她摆放各种植物,可是一下子挤进三个体形健壮的男人,又多了含笑纵容的艾翠丝,就显得有点狭窄。 原本他们是可以把身形变小,恢复妖精的模样,来再多也不怕,叶上、花朵上、枝桠上皆可坐人。 不过他们想难得来到人界一趟,就要用人的形态生活,因此无一个愿意变回原身,宁愿辛劳点用双腿走路。 刑清霆见被忽视了,王族的自尊心被挑了起来,他背脊挺得更直,浑身散发着「我才是主人」的气势。 当然,班特家的人不怎么鸟他,在妖精界他是王子,他们多少要给些尊重,可在这里他只是和他们抢女儿(妹妹)的臭小子,没胖揍他一顿是家风严谨,不是他长得俊美叫人下不了狠手。 「嘿!你轻点,想把我的脊椎骨拍断,你好当班特家的‘独子’是吧,你别想得逞,我会活得比你长寿。」安麦斯大声吼回去,表示不当无酬挑夫,他有威武不能屈的骨气,谁也不能强迫他。 可他的骨气没能永远持续下去,多日后的某一天,在兄长的淫威下,他还是双目含泪的当起跑腿小弟,哀恸地想着自己就是比人晚生二十年,要认命。 「那最好,老背着家族责任也很累人,要是有人乐于分担我一定双手奉上,你不要怨我心太狠。」安迪斯再乐意不过了,有个傻子自投罗网,他不用岂不是更傻。 「喂!我可是不工作的,管着家里的农庄才是我的兴趣所在。」一看到大哥笑得令人头皮发麻,还没接下重担的安麦斯就想逃了,盯着人采收是非常惬意的差事,但若让他亲自下地摘玉米采麦子,他肯定第一个叫苦。 「由得着你吗?」安迪斯挑眉。 安麦斯发出悲痛的呻吟声,他不要当过劳死的妖精啦! 这一边吵吵闹闹的,充分的表现出手足情深,另一边的艾翠丝放下女儿,走向宛若外人的刑清霆。 「出去谈谈。」 想跟的安姬被母亲温和的眼神制止,心中忐忑不安地看着母亲和情人走向屋外的露台。「我女儿把这儿布置得不错吧?我猛一瞧真是吓着了,她居然把日子过得这么好,连我都羡慕了,想从花香满园的妖精国度搬到这里。」她顺手摘下成熟的杨桃,大口一咬。 没料到她开口第一句话不是责备,而是闲话家常,让已经做好挨训准备的刑清霆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她有这方面的天分,也很喜欢做这些。」 「我的母亲也擅长照顾植物,她在黑羽族负责粮食的供需,虽然黑羽族数量远不及白羽族,又偏好修习黑魔法,但他们一向自给自足,从不骚扰其他族群,在我眼中,能养活自己就值得嘉许,你认为呢?」她的女儿跟族人都不容他人轻蔑,受到不平等待遇。 面对她锋利的言语,虽未有指责却句句剌人心窝,刑清霆额头冒出一滴冷汗。「我了解。」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儿女虽然大了,她还是不得不操心。 他支吾着,但很快地摇头。 「克蕾儿你认得吧,妖精界第一美女,国王看中她有貌又有才,想让她当第一王子妃,我来之前他让我问你同不同意、打算何时回去、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哼!什么第一美女,不过是一个木头美人,比不上她女儿灵动俏皮。 艾翠丝最瞧不起白羽族贵族女子的装模作样,克蕾儿更是其中之最,成天把架子端得高高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任何身分比她低的人,因此她特别不待见克蕾儿,每次见面总是视若无睹的走过去。 「见过,但不熟,从以前到现在,我眼中只有安姬一个,想必您是明了的,不论为仇或是为情,她是我唯一正视过的女人。」他的人生几乎是绕着她转,他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重要,能时时牵动他的心。 她了然的一点头,露出深思的神情,「那你让我如何转达国王陛下,他在某方面也是很固执的。」 闻言,刑清霆低声笑了,「相信夫人有办法压过父王的王权,他连袓母都不怕就只畏惧您,可见您在他心中的地位难以撼动。」 艾翠丝也笑了,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你是指我焊名在外?」 「是景仰夫人。」 他正色道:「不论克蕾儿或是其他女人,我都从未把他们放在心上,盘据我心底的人儿唯有安姬,麻烦夫人转告父王,我还没有回去的打算,至于结婚对象也不劳费心,克蕾儿不是我想要的。」 艾翠丝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遇到你,不知道是我女儿的幸还是不幸,我只有一点要叮嘱你——我不希望再看到她落泪。」慈母心都一样,愿儿女安顺喜乐。 「我不能跟您保证我和安姬能永远在一起,毕竟将来的事谁也不能预料,但只要我的心意不变,我就会竭尽所能的照顾她,不会委屈她一分一毫,让她随时拥有此时的快乐。」妖精的寿命很长,长到必须承受无数的风险,在长时间的相处中若不能同心,难免走上分离一途。 「很好,有你这番话我也少操几分心,不过也说不定会是我女儿先离开你,她向来很有主见,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谁也阻止不了。」她语带消造的眨一眨眼睛。面对情人母亲的调侃,刑清霆有些哭笑不得。 一群化做人形的妖精行动力超强,前头刚有人开口提议,后面马上附议声连连,大家都对人类世界十分好奇,难得出来一趟就要多走多看,顺便买点伴手礼。 原本钟璧自告奋勇要当司机兼导游,带他们游历一番北台湾,毕竟他从未一下子看到五只妖精,简直是大开眼界了,他兴奋地带上他的手机准备秀一秀他的全球定位功能,来个全方位导览。 问题是人家准女婿都没开口,他抢什么锋头呀,于是直接被人一脚踹到角落里种草菇画圈圈,当个被遗忘的边缘人。 虽然才来三年,但刑清霆已经比人类更像人类,就连风土民情也了如指掌完全一副在地人的模样,同行的有安姬、艾翠丝和安麦斯,本来想跟的钟璧被抛弃了,理由是坐不下,害他捶胸顿足的差点泪奔而去。 至于安迪斯,他迷上了平板计算机,中邪似的不肯离开,表示要利用有限的时间搞定这玩意,面对与家人的出游反倒兴趣缺缺,连最爱的妹妹都叫不动他,如今和所有游戏迷一样,成天关在屋里「练功」。 这让好动的安麦斯很抓狂,他就是无法理解那四四方方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一按下键就跑出无数的字,看得他眼花撩乱,要不就是出现穿着怪异的角色,你打我打大家打,在里头大杀四方。 可闻不到浓烈的血腥味有什么意思? 他个人偏好打实战,喜欢一刀戳进肉体的剌激感,黑乌鸦森林的魔物多到杀不完,他时不时会进去闯上一闯,杀上几只魔兽提升战斗力,家里的餐桌上也能多点菜色,他可是无肉不欢。 众人来到台北市的地标,刑清霆介绍道:「这是一〇—大楼,九十一楼有个戸外观景台,从那里看出去的景色美不胜收,夜景更有不同风貌,我先前参观过一次,至今仍难忘那震撼人心的景象……」 安麦斯打断他,「等等,克雷格,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那边那两个眼睛狂眨的女人究竟是在干什么,眼皮抽筋吗?」 忍俊不禁的刑清霆以清痰声掩饰笑意。「那叫抛媚眼,表示她对你有高度兴趣,若你愿意就多了个挽你户的伴。」 「你是说她在柄我?」安麦斯大为吃惊。 「在这边的说法是搭讪,这还是比较含蓄的,有的还会直接了当的说:我看上你了,跟我走。」完全是女王性格的豪放女。 安麦斯咋舌,「她们这般热情,简直太合我心意了,我们那边的都太骄傲了,仰着鼻子睨人,一问三不理,谁有空闲捧臭脚。」 这里根本就是男妖精的天堂,他都想搬来人界住了。 「合心意也要小心恐怖情人,不要钱的往往最贵,不是每个人都跟你讲求好聚好散,不要永恒只要快乐,有的会像水蛭一样缠上你,缠到你无法呼吸,不论你到哪里都会尾随而至。」刑清霆提出警告,避免他走入桃色陷阱。 第三十一章 「有没有你说得那么吓人,她们看起来很正常,甜美俏丽。」他一脸狐疑,悄悄地上下打量她们。 「再正常的人心中也有阴暗的一面,不然你以为怎么会有人在演出场所安置炸弹,想炸死鲜少与人交恶的安姬。」他以西雅图爆炸事件做为例子,重申人性的复杂。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屠杀满门的罪犯也有可能是街头巷尾称赞的孝子,一手持刀,一手用汤勺侍亲。 人有很多面,有的明显,有的隐藏得很好,未展露出来前谁也不知其全部心性,只能由平时的相处去做判断。 一说到妹妹的安危,看似散漫的安麦斯目光一凛。「那个人呢?」 「头朝下埋在沙漠的某处。」他亲手将人拍入沙中的。 「活着?」 「埋进去的时候是还活着,但挣扎不到两分钟。」用活人生祭才是妖精的复仇,他不会让那家伙活着接受审判。 「很好,本来我还想尝尝人肉沙西米的滋味。」一片一片切下来,让那胆敢伤害他妹妹的人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们的谈话并不大声,因此其他人眼中只见两名外貌出众的男人笑意满点,帅气满分,是百分之百吸睛的焦点人物,一举一动宛如舞台上的明星,浑身上下散发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性感与魅力,一个个走过身边的人无不回过头再三惊叹,看得目不转睛,还频频拿起手机拍照,上传脸书,表示东区发现二帅,欲见者从速。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没有你们带路,我们两个弱女子哪知道到哪一层楼逛。」艾翠丝催促,想着人类盖这么高的楼房不怕倒塌啊,白羽族的天塔也只有九十九层,再上去便是登天。 弱女子? 两个男人互视一眼,可不敢苟同这种说法,拥有黑魔法的母女俩剽悍无比,能一剑砍下恶龙的首级,这是很多妖精战士都做不到的事,她们要是属于弱势族群,整个妖精族就没有强者了。 但是没人敢反驳她,那可是连坦斯国王都敬重三分的艾翠丝夫人,谁没事会和她唱反调。 「是,就来了,夫人。」安麦斯像个调皮的孩子,向着自己的母亲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 「以你们的喜好到精品店合适,首饰那一区就别逛了,这里的宝石远没有我们那边的漂亮,更缺乏做工精湛的铸造师,世上最好的工匠都在我们那一边。」妖精擅长工艺,所打造出的器皿精美绝伦,足以传世。 「哎哟,第一王子这话说得真动听,连我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听得晕陶陶,难怪我那一条筋的女儿被你哄得晕头转向。」艾翠丝果然不简单,话中有话,让人时时得提着心应对。 刑清霆狂汗,这位夫人真的很难侍候。「我没必要为了讨好您而尽挑好话说,我也是妖精族的人,自然会全力维护本族的传统技艺,夫人您的感动在于对族群的认同,认为我所言极是。」 「嗯,口才真好,听了你的话我都要爱上你了,你真是太会说话了,你的语言老师是帕玛尔吧?改天也让他来给我儿子们上几堂课。」本事不嫌多,精益求精。 不会吧!没瞧见我已经闪得这么远了吗,怎么还会被流弹波及到啦!安麦斯在心里喊苦。 「好的,夫人,我会转告帕玛尔老师,他一定乐于替两位班特先生上课,相信您对他的称许会让他高兴的跳起来。」可怜的帕玛尔老师,你受苦了。 「母亲,出来逛街要开开心心,保持欢喜的心情去看待这个美好的社会,你干么话里有话,绵里藏针,搞得大家都很严肃。」 瞧!场面搞得多僵,一个个像正襟危坐的学生,挨个低头听训话。 好,说得太好了!妹妹,哥哥支持你,也只有你敢对母亲不敬而不怕母亲对你施以极刑,真是太勇敢了。在心里加油打气的安麦斯升起小小的加油旗,小做鼓励。 「你喔!女大不中留,母亲才说他几句就心疼了。」她这辈子的克星也就心性最像她的女儿了。 天生丽质的安姬不需上妆,两颊自然染上一抹红晕,与看向她的刑清霆对视一眼。「谁心疼他了,我是舍不得母亲你累着,都出来了还不能放开手来玩,还老惦记着芝麻绿豆的小事,你得多累呀!」 「哼!小淘气,就知道跟母亲玩心眼,我这么累是为了谁?不知感激的小叛徒。」女儿都说话了,她也只好偃旗息鼓,不在小两口的感情路上挖坑,竖起障碍旗。 她觉得自己像不讨喜的刻薄丈母娘,处处刁难女婿。 「哎呀!母亲,你这话就说得剜心了,我哪有不把你放在第一位,今天女儿孝心大放送,你看上什么就买什么,我送给你。」她银行的存款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她要大花特花,当个败家、散财的女富豪! 其实安姬也不晓得自己有多少身家,她把赚来的钱全交给海丽运用,一向用少存多的她只有一张刷卡金额无上限的黑卡。 「你买单?」艾翠丝笑容和煦。 「我买单。」 「我买单。」 安姬和刑清霆异口同声,一个气势如虹,如要上战场杀敌的女战士,一个眼含宠溺,目光始终不离心爱女子,看得好笑的艾翠丝一睨满脸幸福的女儿,摇了摇头,也罢,她开心就够了。 至于两人偷拉小手的小动作,她就权当没瞧见,反正架上烤肉,滴下来的全是油,她能禁止油烧炭火吗? 「不管谁买单都要做好准备,我可是扫货能手,看上眼的东西就直接扫扫扫,我们这里有两个男生可以帮我扛东西,你们最好不要在我兴致正旺时说:很抱歉,钱不够。」那条羊毛围巾似乎不错,颜色很适合丈夫,就给他带个十条八条。 被点名的安麦斯发出抗议,「母亲,我不是挑夫,我也有想带的东西,你不要跟大哥一样把我当成你们的专用奴隶!虽然我的双臂强壮有力,能拖得山一般的巨龙。」他想要的是零食,很多的零食,多到拖不动的零食,还有各式各样的巧克力。 他爱人类!他们真是太棒了,是天生的点心师傅,光用糖、面粉、鸡蛋、奶油等就能做出好吃到不行的甜食,他爱死了。 「嗯……安麦斯,我好像听见不甚美妙的声音,是你在唯哮吗?」好的教养要从小培养起,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母亲……」他顿时气弱的缩缩肩。 「学习要趁早,免得出去后人家嫌我没教好你,等回去后多加一堂礼仪课,你几时学会用嘴巴说话,我几时放你出去。」管教孩子不能只给糖吃,同时也要用鞭子,必要的时候痛上几回就乖了。 「不用嘴巴说话要用哪里说话……我耳朵有声带吗?」安麦斯咕哝。 「屁……」安姬才说一个字就被制止。 「安姬,你也要一起受罚吗?」果然这污浊的世界让她乖巧的小女儿也受到影响,不再那般天真无邪了。 安姬垂下头,伸向背后的手勾住妖精男友的手指头,轻轻在他手心一挠。「母亲,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就会在我面前装乖,你就吃定我会心软是不是?」这魔星简直在钻她的心,让她又爱又恨。 她撒娇地往母亲怀里一蹭。「谁叫你爱我嘛!我是母亲的小蜜糖。」 「是呀!吃多了牙会坏掉,我得赶快戒掉,去去去,别黏着我,看你爱黏谁黏谁去,这般黏糊糊地谁受得了。」蜜糖是招蜂引蝶的食物,瞧,这不是引来第一王子这只采蜜的大蜂吗? 艾翠丝假意的推女儿一下,让她站不稳差点往后摔,见状的英勇骑士赶快上前一扶,顺势将人搂到怀中。 「克雷格,我母亲在呢!」他就不能收敛一点吗?借扶的动作往她腰上一揉,一路往下滑。 刑清霆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想你了。」 「我们都天天见面了还想什么想,我母亲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就会用这张嘴哄人,把我哄得晕头转向。」才会不知不觉放下心防,不自觉地让他走入心里,占据了最重要的那块位置。 「这里也想你。」他靠近她,用下身一顶。 「克雷格!」她倏地脸红。太下流了。 「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艾翠丝夫人在上头盯着,你那两个哥哥成日虎视眈眈地想在我身上挖洞,夜夜抱着你什么事也不能做,实在很伤身体。」他憋了好多天,都快憋出火了。 第三十二章 安姬的房间只有一张床,算上妖精尺寸那也只有两张,根本不够五个人睡,因此和她交好的夏春秋送来一间娃娃屋,走欧式风,上下三层楼共有五间房间两厅三卫浴,还有书房、健身房、杂物间、阳台等。 这娃娃屋的东西全都可以使用,床和毯子及桌椅都是真的,纯手工制造,屋顶有备用水塔,能淋浴和冲洗马桶,小虽小却五脏倶全,而且造价不菲,夏春秋买来以后根本舍不得用。 这次她会忍痛割爱,是因为安姬的家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来见她,身为好友的她便尽尽地主之谊,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有个象样的栖身之所,而不是睡在叶子上、花朵里。 所以那间娃娃屋正放在安姬房里高低柜的矮柜上,大门正对着床的方向,床上一有小小的动作,娃娃屋内的三只妖精便能瞧得一清二楚,让人不敢有任何动静。 本来每天晚上都是火热的销魂夜,肉体交缠的极致快感令人浑然忘我,如今是美人在怀却不能吃,让刑清霆想得身体都痛了。 「你也喂喂我,别让我饿着,再忍下去我都要拆房子了。」他指的是拆娃娃屋赶人,嫌不速之客住得太久。 但他忘了自己也是不速之客,借着养病之由才强行入住,如今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也能做激烈运动,那他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救人于危急之中的恩惠没那么大吧! 安姬微恼地拍开他的手。「我好几年没见到母亲了,留她多住几日又如何,等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要到何时。」 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她心里难受,眼眶微微泛红,要说她不想家人是骗人的,可是她只能把心事藏起来,假装一点也不在意,日日夜夜与植物相处,聊慰思乡的惆怅。 这些年来母亲不曾怪过她,但她知道母亲就如她想家般想念她,这才不惜耗费灵力来见她,只为看她好不好。 母爱大过天,她深深的感受到了。 「我不是答应你要带你回去看他们吗?瞧你这副委屈模样,被你母亲瞧见了又要说我欺负你。」那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白白背了黑锅。艾翠丝夫人的护女之心相当强大,谁也招架不了。 「我怎么晓得你是不是真的办得到,我多年来想回去都找不到路。」回家好难,她寻不到出来时的那条裂缝。 分隔人界与妖精界的屏障非常薄弱,常常会因为过薄而裂开,当初她的人类情人便是不意滚入裂缝中,为她所救,在照顾他的同时两人产生感情,继而相恋,最后她决定跟着他回人类世界生活。 他们由裂缝回到人界,等经历情伤、在人界定居后,有一回她想家了,打算利用原通道回去偷偷看望家人,却发现找不到,可能是巡守的妖精发现结界又破了,因此进行了修补,于是她所知道的返家路也就消失了。 「我有龙铃草。」刑清霆不得不说出藏在心中的秘密。「什么!你有龙铃……」 大掌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小声点。」 她把他的手拿开,声如蚊呐。「你是说能往返三界的龙铃草在你手中?」 龙铃草十分珍贵,一千年才有一株,生在极寒的洞穴里,重点是洞里有凶残的六爪魔蟹守护,一旦有人想拿取,便会猛烈攻击。 至于三界指的是妖精界,人界,魔界,天界和地府他们去不得,那也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我是无意间发现的,便将它种在我身上,以我的血滋养,如今它已融入我的骨血之中,赋予我来去自如的能力。」他没说拿取龙铃草时遭遇过多少危险,甚至差一点被六爪魔蟹砸碎胸口。 龙铃草长得似雪花,飘浮在阴湿的地洞里,遇血则融,化为转换时空的力量。 「那你真的能带我回家?」安姬喜出望外。 他宠溺地在她唇上一吻。「一年一次如何?」 「克雷格,你真好。」她喜孜孜地挽着他的手。 「那你知道该怎么回报我了吧?」他挑起眉,意有所指地道。 安姬羞恼的一瞪眼。「尽想着那回事。」 「我就不信你不想,让我检查看看……」他假装要伸手往她双峰探去,替她量量蜜桃长大了没。 「你……」她连忙护胸。 「闹够了没,还不跟上来,磨磨蹭蹭地做什么,我可没钱,就等着你们表孝心。」艾翠丝喊道。 真是,一个错眼他们就闹上了。 「就来了。」两人相视一笑,大方的牵起手。 女人的购买能力有多强?看看艾翠丝就知晓。 上下两层精品店,逛了一个半小时而已,她脚侧就堆了三十几个精品纸袋,有包包,有皮带,有衣服,有鞋子,有围巾,有帽子,以及大概够她用十年的精油、香皂、沐浴乳、天然浴盐和无数天然保养品。 难怪说女人的钱最好赚,看她下手不手软就晓得了,精品店一间逛过一间,买东西果决不犹豫,一看上眼就直接买下,绝对没有第二句话,买完就继续往下一间前进。 她从不付账,有个已经刷爆三张卡的男人会替她善后。 很快地,整个楼层都知道有这号人物,柜姐们争相走告,盼着她能入店消费,背地里暗暗替她取了「快刷手」的外号。 等到第四张卡也刷爆时,安姬忧心的取出自己的黑卡,小声的问:「花了不少钱吧,要不要用我的?」 刑清霆好笑地把她的黑卡推回去,抽出皮夹一排十几张不同的信用卡。「你知道你这次的巡回演出,你们事务所付了我们保全公司多少委托费吗?」 「多少?」 「两千五百七十万。」她收入的一成。 听起来好像很多,但安姬对金钱数字全无概念,若问她植物的开花率、结果期,也许她就能侃侃而谈。 「而我个人独得六百万报酬,其中还不包括你们事务所补贴的差旅费、餐费、机票钱和平安旅游险、意外险等等。」社长海丽很敢花钱,一切采高规格标准,务求旅途平安。 其实他们一行人人众多,可以有团体优惠,所以住宿、餐饮、机票能省下不少,就是各项保险不能少。 瞧!这次不就用上了,不但不用付医药费,还能实领住院金、术后疗养金、紧急医疗转诊金、出院疗养金等,他连休三个月不工作也有钱可领,保障多多。 「所以你放心,我的钱够艾翠丝夫人挥霍了,她总不能把所有精品店的货都搬回去吧!」 「可是你刷爆了好几张卡……」 王子在人界也是很辛苦的,得爆肝拚命,不像她做魔术表演轻而易举,真像去骗钱的,观众看得目不转睛,如痴如醉,她却有些心虚。 刑清霆失笑地以指点住她唇心。「我有收集信用卡的嗜好,每一张卡片的图形不尽相同,我一看到中意的就办卡,金额上限为一百万,艾翠丝夫人目前为止也不过花了四百万而已。」 四百万还而已?他一次的委托费用就决花光了耶。 而对每个月才赚几万的柜姐而言,艾翠丝等同她们的财神爷一般,个个引颈期盼,一见她气势十足的走来,还未到店门口楼管就率众迎接了。 目前是四百万,但她还在刷新中,快要飙破五百万大关,再买下去有可能上千万,面对这样出手大方的贵妇,她们巴不得她天天上门光顾,把年终存货一扫而空。 而这般大的动静难免引起其他顾客侧目,纷纷问起是怎么回事,若是熟一点的柜姐自是会聊上两句。 此时有一群身材高躭,容貌亮丽的女人正站在一间珠宝店门口,对着橱窗内摆设的昂贵珠宝发出惊叹,一个个脸都快贴到玻璃橱窗上了,对着少说要七、八十万才能买到的珠宝垂涎不已。 她们不是没钱,而是舍不得自己掏钱,整日想着能有个阔少买来相送,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盯着自己想要的首饰,想着该拐哪一个傻子来付账,钱多人傻的男人可不少。 所谓物以类聚,她们是人们口中的拜金女,但是都有一份令人称羡的职业——月领最少六万的空姐。 「明君,你在看什么?」 妆容艳丽的谢明君故作娇媚的一笑。「我看见一位熟人,过去打个招呼,你们有事就先走,不用等我。」 一听到她带有暗示的话,众人了然的一笑,没阻碍她钓大鱼的机会。 第三十三章 对男人,明君一向无往不利,手到擒来,很少有人会拒绝,是她们这群人中的佼佼者,次次满载而归。 不用等她的意思就是她不回家过夜了,有「新朋友」相陪。 果然,只见她缓缓地走向一名正在抽信用卡的男人,一见那人俊美无比的容貌,几个女人都猛地抽口气,双眼都看直了,直呼她运气真好,这种帅气又多金的美男子居然被她捷足先登! 「真有缘呀,刑先生,能在这里遇见你,你还记得我吗?我姓谢,谢明君,前不久我们在机场碰过面,那时你急着赶飞机没能多聊,没想到还能和你不期而遇。」谢明君摆出诱人的四十五度仰角,樱桃红的唇微微向上一噘。 「我和你不熟。」刑清霆看也不看她,利落地签下账单。 她用眼角余光瞄了签账单一眼,看到上面的金额,原本微笑着的脸笑得更欢快了。「一回生,二回熟,朋友都是从素不相识开始,不如你请我喝杯咖啡,我们好好聊聊。」 「为什么我得请你喝咖啡,你喝不起吗?」他一副「我不是冤大头」的神情,拒绝和她多聊。 面子有点挂不住,谢明君僵着脸,「你是男人嘛,这点小钱也计较,我是给你机会认识我,也许我们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你说是不是?」「没必要。」他沉下声音。 谢明君暗啐一声:顽固的石头。 她改弦易辙,挤出笑说:「要不,我请你喝咖啡,我知道有一间咖啡店气氛很棒,装潢更是有情调……」 「没空。」 没等她说完,神色已经不耐烦的刑清霆避开她欲攀上他臂膀的手,明白表示「我对你不感兴趣」。 可是谢明君仍旧不死心,她不相信有男人面对她这样的性感尤物会不动心,不偷腥就不是男人,除非是个gay。 于是她又抛媚眼又发嗲的卖弄风情,不停搔首弄姿,决定即使是颗石头,今天她也要把他焐热了! 「别不理人嘛,像你这样好看的男人没人陪多寂寞,我就犠牲一点时间陪陪你,你可要对我好一些……」这样的男人就该配她,帅气的五官,锐利而冷酷的气质,冷冷的眼神一扫,她浑身就热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他很有钱。 从他一踏入这层楼起,她就注意到他了,那张美得离谱的俊颜叫人一见就忘不了,她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看着他走进一间又一间精品店,二话不说拿卡就刷,期间没见他皱过一次眉询问价目。 大方的男人她最喜欢了,衣柜里的过季时装也该换了,她想,他应该不会吝啬帮她添几件。 「谁说我没人陪?」他冷然地与她擦肩而过。 谢明君面上一怔,见他要走又赶紧追上去,一双三寸高跟鞋踩得地砖叩叩作响。「你是陪长辈买礼物吗?那你找我就对了,我有这方面的眼光,也很有长辈缘,长辈们一见到我都呵呵直笑。」 「长辈缘?」刑清霆勾起的唇角带了一丝讥诮。 艾翠丝夫人不见得对她多有好感,恐怕一对到眼就能看出她的本性,直接剃光她的头发当见面礼。 「是的,我可以帮你挑礼物,挑完礼物我们再一起用晚餐,有间饭店的夜景极具特色,我们小做休息,做点有趣的事。」她故意把v字领的领口拉低,露出雪白丰腴的北半球。 被她缠得烦透了,刑清霆往后一退,闪过她往前倾的身体。「你一直想把我往床上带,是有这么缺男人吗?」 谢明君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搞清楚,被我看上是你的荣幸,不是每个男人我都乐意和他们有肉体交流。」 「那是因为他们缺了一样。」这个女人的目的太明显了。 「缺什么?」男人在床上的功用都差不多,她不觉得有少了什么,顶多是强度和持久度差别。 「钱。」他直白的说。 谢明君表情一变,干笑地抱紧手上的名牌皮包。「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我的收入也不少,凭我的容貌和身材,多的是商场大户追求,他们是自愿送我珠宝和豪宅,只求和我共进晚餐。」 「是呀!用完餐再直接上床,用身体换取金钱,你这样就跟酒店的公主一样,只要出价高就能买下你。」她跟高级交际花有什么两样,全是仗着一张脸从男人身上挖钱。 「你……」他凭什么把她说得那么贱,各取所需罢了,有人得到感情的慰藉,而她获得物质的馈赠。 「蜻蜓,你在跟谁说话,这位小姐是你朋友吗?」就说男人不能长得太好看,往花园一站,蜂蝶自然涌过来。 一听到故意含糊的「蜻蜓」两字,没想到谐音如此相近的刑清霆眼皮一抽。「夫人,我和她不相识。」 「不相识还会找上你,你的脸面还真大。」瞧瞧这张脸,还真是惊心动魄,男人长成这样叫女人怎么活。 「夫人该在意的不是我的脸面大不大,而是她的脸皮厚度,想必以您的睿智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待宰的羔羊。」正确说法是肥羊,一刀切下去油流满地。 谢明君的确脸皮很厚,本来一见到容貌看似三十出头的艾翠丝,她以为这人是情敌,立即竖起尖剌做攻击姿态,打算用自己的年轻貌美击败对手。 但是一听到刑清霆尊称她为夫人,态度还十分恭敬,她连忙又把尖剌收起来,换上最甜美的笑容走上前。 没交情找交情,有交情攀交情,机会是自己找的,没踏出第一步,怎么能攀住贵人,命好也要努力来辅。 「夫人,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和刑先生认识好一段时日了,他人很好,很会照顾人,对人亲切又热情,我们正打算交往。」 她颠倒是非黑白的话说得流利,职业性的送上自己的名片。 空姐的名头很吃香,为她带来不少便利。 艾翠丝并未接过名片,她把手心往上一摊,名片飘在离手心一公分处。「你说你们打算交往?」 谢明君没注意到,点点头,「是的。」 胆子倒挺大的。艾翠丝眯起眼,「蜻蜓,告诉她我是谁。」 「艾翠丝夫人。」刑清霆躬身行礼。 笑意在他唇畔漾开。「我女人的母亲。」 谢明君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是刑清霆女朋友的母亲,这下毁了。 「她说她和你正准备交往,我听着很剌耳呢。」她的威名还没在人界传开,难怪有人胆敢冒犯她。 看着从艾翠丝身后探出一颗头,安姬朝他吐舌又扮鬼脸,刑清霆会心一笑。「夫人,这是误会,她是妄想症发作。」 「喔!原来如此。」她空手一握,飘浮的名片瞬间裂成碎片。 「你……你是……」是人吗?谢明君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震慑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艾翠丝笑着一扬手,地上的纸屑无风飞走。「你没看过魔术吗?我女儿可是顶尖的魔术师。」 咦,这是魔术?未免太高明了,完全看不到破绽。 「我的魔术是我母亲教的,她才是真正的魔术大师。」安姬搂着母亲的手,笑嘻嘻地眯起碧绿色眸子。 「童小姐?」 一看到世界知名魔术师童玉姬,谢明君心底对刚刚那画面的疑虑彻底消失,只是眼前的童玉姬跟她印象中有点不一样,她的眼睛颜色……不同了。 再看看一旁年轻得不象话的童妈妈,两人站在一起犹如是一对姊妹,不像母女,而被两对如出一辙的宝石绿眼眸盯着,她莫名心惊。 「你说我男朋友要和你交往,那是准备把我往哪搁呀?」安姬似笑非笑地说。「呃……我是开玩笑的,不过我上次见你们在机场的相处情形很不和睦,我还以为你们是……仇人。」 她猜得没错,那时他们确实是形同水火,不过经过朝夕相处,又加上刑清霆肯放下王子的身段与安姬讲和,两人之间起了变化,情愫渐生,仇恨日淡。 两人都没想到吵着吵着也能吵出情丝缱绻,其实情根早就种下,只是萌芽慢了些,过了好久好久才催发,一发芽便如野草疯长,停也停不下来,紧紧将这对小情侣缠紧。 「我不喜欢开玩笑,这个玩笑也不好笑。」她的东西居然有人敢来抢,这是在蔑视她的意思吗? 此时,刑清霆走到安姬身后,温柔而深情的拥住她,她仰头一笑,两人互相凝望,画面美得彷佛时间在这一刻凝结。 第三十四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明君却感觉全身发冷,好似刚从冰冷的水牢里被捞出,由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令她瑟瑟发抖,慌张地转身离开。 刚才说要去厠所的安麦斯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我错过什么好戏吗?」该不会下戏了吧,他迟来了一步,真是可惜。 艾翠丝没好气的睨他一眼。「你跑哪拉屎去了,西伯利亚吗?」 安麦斯惊恐的抚着胸,「母亲,你……你这般高贵的夫人竟然也会说屎,太惊吓儿子我了。你不知道啊,这上下几层楼的厠所都人满为患,我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我,听说某间餐厅的海鲜不新鲜,好多人上吐下泻……」 「你们事务所捉鬼吗?」 是的,他们确实提供捉鬼这项服务,事务所内确实有个怕鬼的通灵师,一个满身阳气的打手,以及对女友占有欲太强的兼差死神。 只是你哪位,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一名形迹诡异的女人曲身低头走入「灵异事务所」,明明是大热天她却反常地穿着一件羊毛绒长版衣,全身上下包得紧紧的,脸上戴着宽大墨镜,大大的口罩遮住嘴巴,让人瞧不见她的长相。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人认出她是谁,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让人直觉性认为内情一定不单纯。 身高不足一百四十公分,留着妹妹头的海丽十分镇静,一点也不以为意,见惯大场面的她神色自若,娇小如十一岁小女孩的身躯陷在足以容纳三个她的超大型鳄鱼皮单人座沙发里,脸上露出严肃神情,显露专业的感觉。 一有客户上门,她一向表现得十分冷静、端肃,且有权威性,让人一见到她就能感觉到强大的气场,以至于忽视她的身材。 「我们事务所的业务包罗万象,只要与灵异有关的事都有涉猎,不论是屋子发出怪声,看见白影晃动,听见不明呜咽声,以及人莫名其妙变了一种个性,行为异常,六亲不认等,若怀疑有幽浮我们也接。」海丽细心的解释各种营业项目,好让访客更了解「灵异事务所」是何种性质。 「不……不要跟我说这么多,我只想知道你们捉不捉鬼。」女子看起来颇为紧张,她坐立不安,两脚不断的交互交迭,眼神飘忽,不时东张西望,彷佛下一秒便会有什么跳出来掐住她的脖子。 「捉。」她肯定的点头。 女子抖着手拿出一张支票。「好,那我要委托你们帮我捉一只鬼,务必要把她捉到,不能让她再害人。」 「地点?」 女子不耐烦的一挥手,语气不太好。「我哪知道,她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我能知道鬼住在哪里吗?」 「那你给我鬼魂时常出没的地方,方便我们守株待兔。」若会害人就不能留,得早早除去。 人死后灵魂不灭,有些不去该去的地方却在人间逗留,他们便会想办法化解心结,解除疑惑,或是助其了无遗憾的离开,重入轮回。 「我家。」说到「家」这个字,女子包得密不透风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双腿不知该往哪搁般挪来挪去。「你家?」 看到海丽这么平静,好似漠不关心的模样,精神状态已经紧绷到极限的女子猛地站起来,桌子被撞得发出砰一声,情绪濒临崩溃。 「你那是什么表情,怀疑我在说谎是吗?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几乎无所不在,让我不能工作,不能睡觉,整日像疯了似的疑神疑鬼。」她快受不了了,她的人生开始走霉运,进入了低潮。 「冷静、冷静,要不要喝杯咖啡镇定心神?」海丽走下她的专属沙发走向咖啡机,以她的高度要垫张小凳子才构得到。 「见鬼的冷静!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冷静,还有,不要再让我闻到咖啡的味道,我快疯了你知不知道!」 不甘心啊,她明明貌美如花,明明身材惹火,姣好的面貌配上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段,理所当然是男人捧在手心的娇客,他们爱慕她,如看到肉的野狗般想扑倒她,她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 可没想到她也有踢到铁板的一天,那块铁板还那么硬,让她那么痛、让她差点活不下去,无法理解怎会有男人不受她美色所惑,还反过来嘲讽她是低级的女人,把她向来高傲无比的自信心打击得一滴不剩。 「好好好,不要咖啡,咱们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一谈,你别激动,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海丽要按咖啡机的粗短小指头忽地一顿,赶忙回到沙发上,轻柔地出声安抚,稳定委托人的情绪。 她看过太多被灵异现象纠缠的例子,有的愤怒,有的伤心,有的心神不宁,有的萎靡不振,更有的直接昏迷不醒,却查不出病因。 这位女客症状还算轻微,她只是有点受到惊吓而已,口齿尚且流利,条理分明,并未被影响到失去行为能力。 女子喃喃自语地发出得意笑声。「是呀!解决,我就是来找你们摆平这件事的,我不想再被动的任其骚扰我的生活,于是我上网搜寻到你们的网站,决定来试试。」会平安无事的,她相信。 海丽赞许地给她一杯温热的水果茶,镇定下她的心神,热饮能使人心情平静。「你的做法是正确的,遇到这种事绝不能姑息,一定要有效的遏止,使其坐归坐,土归土,回归永眠之地。」 女子一吓,好像找到了知音似得高兴起来,「没错,我要她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敢阻碍我的人……或是鬼都不该存在,灭了她,连一丝魂魄也不能留下!」话到后头又变得狠戾。 听她满嘴的赶尽杀绝,海丽不自觉蹙眉,觉得眼前的客人不是被无辜缠上的受害者,倒像是被冤鬼索命,「在查明原由前,我们事务所不枉造杀孽,若是那鬼不肯悔改,执意纠缠,我们才会用我们的方法将他请走,让鬼魂飞魄散毕竟有损阴德。」万物皆有存在的意义,除非必要,不然他们不会任意剥夺他们存在的可能。 「我不管什么阴德不阴德,我要她彻底消失,不论是鬼或是活人,通通魂飞魄散!」女子说得极恨,尾音拉得很高。 「你刚才说……活人?」 「是的,她是活人,却是一个被鬼附身的女人,她……很恐怖,很不正常,你赶紧把她捉起来,一辈子关住她,绝不能让她再见天日。」 听起来事情有变化,不太好处理。海丽再问:「到底是鬼还是人,麻烦你说清楚,我们对此有两种不同的处理方式。」 女人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吼。「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既是鬼也是人,白天她以人的样子出现,一到晚上就变成鬼来骚扰我,她就是这么可怕的存在!所以我才会给你钱,让你把她消灭。」 海丽端正脸色,义正词严地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若对方不是鬼魂,纯粹只是人为侵扰,那就不在我们事务所的服务范围内,你应该要去找警察,寻求法律上的帮助。」 「都跟你说了是鬼你听不懂呀!你这个脑子灌水的矮女人,我要你们彻彻底底杀了她,这世上有我就没有她,我要她死——」死了便不会再作祟,她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生不如死了。 「我们是灵异事务所,不是杀人组织,你找错地方了,但如果真是活人被附身……」他们或许该先看是否有双魂,如果有就将寄住的那一位请走。 不待她说完,蒙面女子发疯似的扯掉面上的口罩、墨镜,把包得严实的衣服扯开,露出完整的脸和颈子。 那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想将刑清霆抢过来的谢明君,但现在的她脸上、颈子以及手臂,密密麻麻都是红色斑点和紫红色手印,情形非常严重。’还有,她有很深的黑眼圈。 「你看看我,我这样子能出门见人吗?现在别人一看到我就尖叫,指着我大喊有鬼,这样我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我要她跟我一样悲惨!」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呃……你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的确很恐怖,明显非人为因素。 「七天前。」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耻辱。 当时她灰头土脸地离开刑清霆等人后,越想越是气愤,等逛了一圈打算离开时,遇到了两位帅哥正在大肆消费,当下又燃起了希望,想着要证明是刑清霆那蠢男人不懂得欣赏,而不是她没有魅力。 第三十五章 可当她上前搭讪这两个长得同样好看的帅哥后,她却很快发现自己一个也得不到,他们不只没有为她所倾倒,反而语出奚落,而且一个比一个恶毒,把她说得比妓女还不如,让她无地自容,最后被逼得落慌而逃。 但是更加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还在后头,一走出一〇—大楼,她的衣服便像雪花似的一片片散开,连内衣、底裤也是同样情况,未着寸缕的身体顿时暴露在人来人往的街边,任人指指点点。 很快的,她就被带进警局,却说不出衣物为何会瞬间破碎,蓦地,她想起离开前童玉姬的手曾往她肩上一拍,那时她的笑容很诡异,像是有什么阴谋…… 她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请他们去调查,警察却用看疯子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她清楚他们是认为她想象力太丰富,又不是武侠小说,哪有可能只是轻轻一拍就以内力震碎衣物。 最后裁定她交保候传,她回家却遇上怪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明君愤恨的咬牙切齿,「是那个装清纯的女人,还有她年轻的不象话的母亲,她们母女俩连手害我。」 「母女?」海丽眼皮一跳。 怪了,她怎会想到安姬和艾翠丝夫人呢? 「对,母女,女儿很有名,是国际有名的魔术师童玉姬。」谢明君眯起眼,忿忿不平地说。 海丽一怔,苦笑着喃喃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你在说什么?」 海丽把支票收下,起身欠身。「很抱歉,你的委托我们不能接,请你见谅。」谢明君一听,慌了,「为什么不能?你已经收下我的钱——」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反过来说不能解决她的事情。 「这是咨询费,我们自然安心收下,不过请你放心,以后类似的事不会再有,我会约束其行为。」唉,安姬玩得太过火了。 「是不是钱的问题?这可以再商量,我有一些朋友,她们可以帮着凑……」不除了那妖物,她寝食难安。 海丽摇头。「我们是灵异事务所,只与鬼魂打交道,旁的事帮不上忙,真的很遗憾,你请回吧。」 「那我晚上作恶梦……」她一想到睡觉就害怕。 「那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心理现象罢了,我建议你尽快去精神科寻求专业治疗。」看来她得去告诫那几个顽皮的小人儿,别把事情闹得太大,否则她本事再大也不好收拾。 看着被收走的支票,谢明君犹不放弃,继续哀求。「不能为我破例吗?那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她还把我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 「很抱歉,我们不能对活人下手,那会触犯刑法。」海丽给予令谢明君沮丧万分的答案,她无法通融。 闻言,谢明君沉下脸,忿然离开,临走前不忘重新把自己包得像中东女人,口罩一戴,墨镜挂上,鬼鬼祟祟的走出去。 留在原地的海丽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地打了通电话到五楼去,「安姬,麻烦你下来一趟。」 须臾,四只妖精飞了下来。 海丽请的是一只,却来了一家人,至于伤势恢复得差不多的刑清霆被保全公司打来的电话叫走,所以缺席。 「海丽,你找我有什么事?」显得很开心的安姬坐在灯罩上头,手心握成拳撑住下巴,模样可爱又讨喜。 看着一旁的艾翠丝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海丽拣字十分用心。「听说你对人类出手,可有此事?」 「我?」安姬迷茫地眨着美丽大眼。 「好好地想一想,有没有这回事,大约在六、七天前。」她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不可能想不起来。 但是安姬就像是得了健忘症一样,一问三不知,倒是她的哥哥们和母亲露出了然的神情,弯唇一笑。 「你是指那个姓谢的女人吗?」开口的是艾翠丝。 看了一下支票上的名字,海丽点头。「是的,美丽的艾翠丝夫人,你睿智的双眼总能看透一切。」 「什么看不看透的,我会知道是因为我也参与了。」艾翠丝面露笑容。 一怔,海丽哭笑不得。「夫人,你怎么跟她一起胡闹,你这样会把她宠坏的。」还以为她只是没阻止女儿恶作剧,没想到根本就是共犯。 「还有我。」 「我也有一份。」 安迪斯、安麦斯分别坐在横放笔筒的铅笔上,一上一下玩着翘翘板,笑着说自己也有参与。 谢明君之后碰到的帅哥就是安迪斯兄弟俩,安麦斯从母亲那边得知有人敢觊觎妹妹的男朋友,哪可能忍得下这口气,马上打电话回去让哥哥过来帮忙,而安迪斯一听说妹妹被欺负了,二话不说就把计算机丢下。 「海丽小姐,你不用担心,我的孩子们都是好孩子,而且我只有安姬一个女儿,宠坏她也无妨,我们有能力护着她。」艾翠丝神色温和且坚定,带着不容质疑的气势。 「已经好久没人叫我海丽小姐了,听起来真温暖。」海丽呵呵的一笑,微露一丝怀念的神色。 她还在工研院工作时,是有不少人叫她海丽小姐,她也谈了几场小恋爱,倒是离职以后就少听见这个称呼了。 「我们的妹妹有我们护着,只要我们还在,就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性急的安麦斯拍拍胸脯保证。 「是的,依照班特家在妖精界的实力,岂会连一个家人也护不住,只要安姬快乐,她做什么都可以。」安迪斯感性的说着。 望着一双懂事的儿子,艾翠丝欣慰的笑了。 孩子就是要从小教导,总算没白费她的心思。 「你们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责备,而是提醒,你们毕竟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在做事时要更谨慎,现代人对居家环境没安全感,常在住家装监视器,越有钱的人装得越多,我忧心你们一不留心就曝光了……」 若是妖精的存在被公诸于世,他们将寸步难行。 「你说的是这事呀。海丽放心,蜻蜓用他的计算机侵入保全系统,我们进去的画面用的是早已录好的前一个小时画面,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身影。」安姬欢快的飞到她肩头一坐,亲昵地蹭了下她的脸颊。 「你怎么也叫他蜻蜓?」海丽失笑。 「好叫又好记嘛!我很喜欢蜻蜓,常和它们一起追逐被风吹着跑的蒲公英。」那很好玩,她可以玩上一整天。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要是有人受到影响呢?要是他们起了报复心,想对你不利呢?还有艾翠丝夫人,不是我要小觑你们,人类的邪恶你们并未完全见到,他们不一定会直接攻击你们,但是会更想别的办法来伤害你们。」防不胜防。 闻言,艾翠丝柔美的面庞闪过一抹深思。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捉了一只梦魔放入她的梦中,让她夜夜作着被魔物追的恶梦。」安麦斯解释,常常做这类恶作剧的他早已习以为常,他喜欢看人在睡梦中惊醒,那会让他抚掌笑得前俯后仰。 「那满脸红斑和手印呢?」总不会平白出现吧。 安迪斯跳出来解释,「那是跳蚤咬的,我们捉「几只丢到她床上,没想到她有过敏体质,红斑一长便不可收拾,不过月余便会消退,至于手印是她自己捉出来的,她作梦太害怕便会胡捉乱攀。」 「是的,是的,我看见了,她捉得好用力喔,差点把自己给掐死,我们还飞下去把她的手指掰开,她才能喘气。」安姬手足情深的帮着哥哥们讲话,小小的手摸着海丽的脸,要她别生气。 海丽好笑的弯起眼。「我没有不相信,只是怕你们没控制好惹祸上身,这里不是妖精界,由不得你们胡来。」 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关心,妖精兄妹重重地点头。 「其实我们也来了一段时日,早就想告诉你一声,我们要回去了。」从未和丈夫分开这么久,艾翠丝很想他。 「艾翠丝夫人,你们要走了?」海丽惊讶。 「是的,也该离开了,出来太久会有麻烦,何况我也不放心家里,早走晚走都得走。」她嫁人了,该把重心放在家庭。 「安姬也要一起走吗?」少了安姬她会很寂寞,再也吃不到无毒的甘甜蔬菜和四季都有的水果了。 「不,我要留下。」她喜欢这群同伴,还不想走。 海丽松了口气。 「请海丽小姐帮我照顾安姬,她有不妥当的地方请纠正她,我和她的父亲会在遥远的国度祝福你。」艾翠丝真诚地说。 第三十六章 她可以往黑乌鸦森林的深处弄些长生果,让她延长寿命。 「这是我一直在做的事,请放心。」安姬是最不让她操心的一个,有植物就够她乐上一整天了。 艾翠丝笑着的面容多了一抹阴狼。「那个姓谢的女人你不必太当一回事,我会让她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 于是在不久之后,一名被解雇的空姐坐在飞机起降的围墙边,眼神茫然的看着飞机飞起又降落,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住在什么地方,心智降到只有七岁左右,不断哭着说要找妈妈。 后来有一个自称她阿嬷的老妇人来带走她,从此不知去向。 不过听说有人在东港附近的渔货市场看过她,她已经结婚,挺着大肚子,丈夫是四十出头的渔夫,她帮着捡渔货。 拜金的谢明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情天真的小妇人。 「克雷格王子住在这里吧?」 一日午后,太阳正艳,艾翠丝带着儿子们刚走不到一个星期,灵异事务所走进一名身形高姚的冷艳女子。 她像一座冰雕,没有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宛若一个会行走的冰人,浑身上下透着丝丝寒气。 她身后拖着标准型的行李箱,身上穿的是巴黎最流行的时尚洋装,她很高,脚上那双缀碎钻水晶高跟鞋让她显得更高,俨然就是一副国际模特儿的身段。 但就算神色再冷也不能掩盖她很美的事实,这让她随便往哪边一站就很惹眼,走在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会注意到她,想多看几眼,回头率超高。 海丽很辛苦,她得仰着脖子往上瞧,都快酸死了,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实——她的视线再怎么样努力也只到人家的胸口,最多看到脖子位置,再上去就只能看到两个鼻孔了。 在气势上不愿输人,她干脆往后一站,这才看清访客的长相。 「你说你要找谁?」女生长这么高还真是少见,整个事务所大概只有死神大人的身高足以和她一拚。 啧,那双长腿直接与她的胸口齐高,多叫人羡慕呀!她一直希望有一双又直又长的腿,自己看了心情也好。 「克雷格王子。」冷艳女语气冰冷如机器,一板一眼地说。 思忖了一下,海丽回答。「这里没这个人,我们是崇尚法治的民主国家,并不是君王统治,因此没有王子。」这当然是装傻,她很清楚刑清霆的本名和真正身分,看来这是从妖精界来的麻烦。 「他不是人……」 「我们这里连鬼也没有,非常干净。」这是哪来的富家千金? 海丽小小的绿豆眼一扫,就能估算出女子的身家,造型别致的银手炼,蓝钻项链,向日葵耳环上镶的是成片的黄玉,还是最顶级的那一种,发上饰炼上垂挂的吊坠是十五克拉的鸽子血,左右各一颗,前头还有一颗更大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女子身上的行头总价值约一亿五千万。 试问这世上谁会把一艘游轮戴在身上,出门不怕被抢吗? 一身的贵气看得出家世不错,是富豪家的女儿,可是却好像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似的,看得海丽脸颊直抽,心想要不要替她打电话叫警察,好帮她保护那选一歹徒绝对会很心动很心动的财产。 「不,我确定他在这里,你叫他出来,他认识我。」她查过了,他最近的行踪很固定,没去其他地方。 「你的确定不代表我的同意,你不能一上门就指名道姓要找谁,那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海丽不认同的教她规矩,打她开设「灵异事务所」后,还没人敢对她如此无礼。 冷叇美女头一偏,似是很困惑地说:「我找人,你把人交出来给我,这很难吗?」 「问题是,你有没有问过你想找的人愿不愿意见你?」人不是动物,可以随意指使来,指使去。 她更加不解世事的弯下腰,和一百四十公分高的海丽对视。「他当然会见我,我们很熟很熟。」 「熟是你自个儿说的,未求证过一律不算数。」才刚摆平一个谢明君,她可不想再旁生枝节。 在海丽心中,没有什么比被她护在羽翼下的孩子更为重要,她会不计一切代价护他们周全。 「那你把克雷格王子叫出来,他会证实我的身分。」她从没被阻止过,她的一张脸众所皆知,谁看了她都恭恭敬敬的。 「我说过这里没有克雷格王子……」海丽继续强调。 「不就是蜻蜓嘛!干么跟她啰哩八嗦的扯上一堆。」办公室里的三人沙发上,一个鸟窝头的男人抓抓耳朵,打着哈欠坐起来,脚上的夹脚拖一只吊在脚指头上,一只掷茭似的倒扣在地上。 「吃里扒外。」亏他还时常吃安姬种的蔬菜水果,居然不帮着把人挡掉,钟壁这家伙真的是没救了。 「咦?海丽,你说什么,要吃饭了吗?刚好,我饿了。」忙了一整天,他连一杯水也没得喝。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饭桶呀!怎么也学着喊蜻蜓了?」好好的名字被糟蹋了,都成了昆虫。 「我去庙里帮忙维持秩序,像门神一样一直站着,能不饿吗?」肚子咕噜噜,钟璧挠着头埋怨。 中元普渡是阴气最重的时刻,需用阳气来镇邪,而他只要随便往供品旁一站,原本争先抢后的孤魂野鬼就会规规矩矩的排好队,领取他们那一份供品,不会发生往年抢食的情形,还把供桌都掀翻了。 以上是通灵师夏春秋的转述。 「去去去,去问人家见不见,蔚房里还有一锅白饭,自己炒饭来吃。」厨师请假,三餐自理。 「为什么是我?」钟壁不满的抗议。 他累得半死,才躺下一会儿就被吵醒,饿着肚子还要上楼,不是有对讲机和手机吗?干么多此一举。 「不是你难道要劳动我这双小短腿啊,你于心何忍。」海丽失望的叹息,小老太婆似的背箸手,走回她大大的皮质沙发一坐,娇小的身体陷进去,画面很滑稽。 「好好好,你别发火,我不是在走了嘛!哪敢让腿短的你一阶一阶爬上去。」他边说边跑,放声大笑。 钟璧消失在楼梯间,只是也不知发生什么事,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足足等了半小时,等到海丽都想要送客了,楼上才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沉稳。 即使有电梯,事务所里这些人还是习惯走楼梯,一来健身,消脂去油,二来节约能源,为地球的环保尽一分心力。 「谁找我?」刑清霆冷冷地说。 火气……呃,有点大。海丽觉得不妙,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对欲求不满的男人而言,无论何时的打扰都能让正在兴头上的他们非常火大,尤其是在全力冲剌的时候。 本想着碍事的家伙终于都走了,可以尽情地放肆一回,谁知心爱的女人没碰着却先杀来一通紧急电话,说狼人尚子渊在执行任务时神秘失踪,马天雷电召他即刻救援,找出下落不明的员工。 好不容易在中东的一座废弃矿坑中把人找到,那时的尚子渊已被揍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他和同组组员将人后送,确定尚子渊没生命危险才回家。 因为太累了,他狠狠睡了一天一夜的长觉,才终于补足了精神,醒来后痛快地洗了个澡后便想进行「床上娱乐」。 偏偏这时候又有人来吵,他没把那人宰了是他修养好,打开门看到一张同样疲惫的脸,他勉强不动手,让钟壁回去睡,自己跑去冲了好一会冷水才心情郁闷地下楼来。 「克雷格王子,近来可好?」 克雷格……王子?这称呼让刑清霆脚步一顿,看向那醒目的身影,讶然的低喊,「克蕾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啊!你干么突然停住不走,害我一头撞上去,撞得我的鼻子都疼了。」讨厌,不知道有没有歪掉。 「安姬·班特。」 嗅?在这里怎会有人叫她的全名?? 揉着鼻头的安姬趴在宽厚的背上,伸出头朝声音来源处一瞧,她立刻睁大眼,差点往旁边滑开。 「你……你为什么也来了?」几时人界、妖精界的通道大开放,想来就能来,无须申请报备。 「我来找我的未婚夫。」克蕾儿的表情在这时终于略有波动,目光深沉地看向一脸阴沉的刑清霆。 「未婚夫?」安姬的神情有些呆滞,一时没想起她口中的未婚夫是谁。 第三十七章 她被妖精界第一美女的到来给惊着了,一方面惊讶她肌肤胜雪的美丽,一方面不解她是怎么来的,哪那么容易砰地一声就出现,要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苦苦寻不着回家之路,在外流浪了这么久。 「我从来没和你订过婚,何来未婚夫之说,简直荒谬。」刑清霆冷着脸扶着身边的小迷糊,对着克蕾儿很不客气地说。 啊!对呀,她说的未婚夫是……安姬懊恼地捉住刑清霆的大手,好像捉紧了就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口头约定也是婚约,我自小就知道我会是你的妻子。」他们的婚事早就决定,不容变更。 「我不同意,而且也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了。」他相信艾翠丝夫人会正确的传话回去,让他父王知情。 「你的不同意未经我的允许,解除婚约是双方的事,一方不点头便不算成立。」所以他们还是未婚夫妻。 闻言,刑清霆眉头一蹙。「什么时候我们妖精有这项规矩了?你未免太可笑,竟想用此束缚我。」 克蕾儿冰冷的表情龟裂,现出一丝不快。「规矩是人定出来的,我不能自设一条吗?以我王子妃的身分……」 「你不是王子妃,除非你嫁给我的兄弟。」太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她以为她是谁,敢自称王家媳妇。 克蕾儿很固执地坚持道:「我是,你不能否认,以我的出身和容貌,你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伴侣。」 喂!喂!这是什么话,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克蕾儿是没瞧见她的存在吗?在白羽族,班特家才是第一贵族,华特家还得靠后呢!他们家不过是孩子生得多,同一辈的堂兄弟姊妹足足有五十六个。 安姬气呼呼地想冲上前和克蕾儿理论,刑清霆轻轻一捏她软乎乎的手心要她稍安勿躁,一切交由他出面,他承诺过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伤。 「但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也是妖精们最重视的。 「什么事?」她的声音毫无起伏,但意外的清亮好听。 「我不爱你。」 克蕾儿呼吸一滞,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这一句「我不爱你」对她来说打击很大,身体不由得晃了晃。 她一直深爱着他,虽然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来,但是第一王子克雷格打小就是她暗恋的对象,她也很怒力想成为他的好苍户。 「我不爱你,也不可能娶你,你的异想天开该停止了,我不管别人对你说了什么,未曾正式行礼的婚约根本不存在,你休想再胡搅蛮缠。」和她这种人生活一辈子,他宁可跳入火山,烧成一抹轻烟。 冷冰冰地没什么情趣,连笑也不会,成天板着一张脸,怎么敲也没有反应,美则美矣却缺乏生命力。 他需要的是一具能温暖他的躯体,而非冻醒他的尸体。 克蕾儿咬紧下唇,挣扎着再开口,「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我们长期相处,我会让你爱上我。」 闻言,只觉得好笑的刑清霆摇了摇头。「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只因你拥有第一美女的封号吗?」 「这还不够吗?」有多少男妖精见到她都看直了眼,连路也顾不得看,她是他们心目中的梦幻女神。 「你以为你是艾翠丝夫人吗?有令妖精们慑服的能力。」艾翠丝夫人的实力有目共睹,不然不会连父王都倚重她。 「我虽然没有她的能力,但我能辅佐你当个好国王,一起治理我们的王国。」她想象着自己是众人高呼的王后,曳着长长的礼服走上高台,接受子民们的欢呼和爱戴,心中涌起激动的情绪。 那画面好美…… 「你凭什么自以为是,认为我身边的那个人会是你?如果当国王的附加条件是娶你,这个国王不当也罢,还有,王国属于多伦家,你没资格称‘我们的’,否则有谋逆之嫌。」以前他或许会乐意接下王位,现在则不然。 在经历过真正的自由后,他不想被束缚在一个位置上,每日重复做着枯躁乏味的事,几百年来没有自己,有的只是不断为子民们绞尽脑汁的疲惫。 「你……」克蕾儿彷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不敢相信他居然不当国王,如果他不继承王位,她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等于是笑话吗? 「回去吧!克蕾儿,这里不欢迎你。」她的出现令他心情很不好,想到只会埋怨别人的袓母。 刑清霆已经有些知晓袓父当年的感受了,面对整天不苟言笑的妻子,任谁都会被清亮的笑声吸引,忍不住加入其中。 他看向安姬的眼神充满感情,十分庆幸没错过她。 克蕾儿倔强地昂起颈子,挺直腰。「我不回去,除非你陪我回去。」 「作梦。」 「那我们就耗着,看是你先妥协,还是我先退让。」她不能让自己变成一则笑话,再难也要守下去。 「喂!你们不问一问我的意见吗?你们自顾自的决定一切,是把我摆在什么地方。」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安姬不满地出声。 看到她脸上幸福的娇色,克蕾儿心生不满,口吻也带了些火气。「你抢了我的未婚夫,有什么资格说话?」 「结婚?」安姬傻眼。 有必要这么冲动吗?她都还没享受够恋爱的滋味,就要直接加入黄脸婆的行列啦。 「我不想再这么煎熬了,办个事也像做贼般偷偷摸摸的来,不能有太大的动静,不能发出声音,还得轻手轻脚的怕被听见,我快受不了了。」刑清霆郁闷地说。搞得好像他们在偷情一样。 男未婚,女未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为什么他们不能淋漓尽致的享受男欢女爱呢!还要压抑着,把自己弄得浑身不自在,夜里的活动几乎是静悄悄,宛若死城,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你受不了也得受,谁叫你当初没明确的说不,人家克蕾儿才会一年一年的空等,以为你心里有她。」她才倒霉好不好,平白遭牵连,还被说成夺人未婚夫的小三。 克蕾儿的固执超乎众人想象,她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还态度强硬地要住下来,谁来赶都不肯离开。 更甚者,她还说要和刑清霆睡在同一张床上,认为安姬既然可以,她为什么不行,她才是克雷格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但是安姬很直接的告诉克蕾儿,房间是她的,未经她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在人类世界,这属于私人财产,克蕾儿擅自闯入便是犯罪,身为主人的她有权将其驱逐。 被隔绝在外的克蕾儿只能整日整夜的站在落地窗前,摇摇晃晃的摆动身体,口中吟唱着妖精的歌谣,眼神怨恨的盯着屋内的两人,还不时以额头顶敲玻璃窗,发出叩叩声。 刑清霆和安姬烦不胜烦,索性将先前艾翠丝及安迪斯、安麦斯用过的娃娃屋拿出来,安姬把它扔在雨水打不到的凉棚底下,充做克蕾儿的临时住所,她才没有再继续重复令人气结的奇怪举动。 即便如此,克蕾儿仍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影响到他们心情的机会,不是在他们想要亲热时突然敲窗问他们睡了没,要不是坐在门口玩着自制的沙包,沙沙沙一上一下的扔着,还时常打破安姬心爱的盆栽,再辩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虽小却叫人非常厌烦,忍过一次又一次,忍到刑清霆朝克蕾儿怒吼,扬言要将她人道毁灭,她才语气阴森的说起她是他祖母送来的,不怕他祖母生气的话尽管灭了她,她五十六个兄弟姊妹自会向国王讨回公道。 换言之,刑清霆的袓母不喜欢安姬,许是安姬太像带走他袓父的魔族女子,他袓母绝不允许拥有魔性的孙媳妇进入皇室。 所以她把克蕾儿送来人界,用意很简单,就是想凭借克蕾儿惊人的美貌捉住他的心,尽快抛弃流着黑羽污血的不净女,白羽族的纯正血统不能混淆。 有了这座大靠山,谁也拿克蕾儿没辙,只能任由她一日又一日地来打扰,做着令人不喜的举动。 「安姬,你在吃醋吗?我怎么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听她酸溜溜的酸言酸语,刑清霆心中的气消了一大半,双手轻搂着未着寸缕的纤腰,眉眼染笑的俯身轻吻。 「谁……谁吃醋了,我只是不喜欢克蕾儿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抢了她什么。」有一些些心虚的安姬闪避他凝望的视线,一头栽进他怀中不肯见人。 第三十八章 「抢了就抢了,难道你还要还给她?我不是物品,随手就能给人,我喜欢你,就要跟你在一起,旁人管不着。」他在她雪嫩的香肩轻咬一口,见她白皙肌肤出现一点红,他满意地欣赏,以指腹轻柔抚摸。 安姬听了他的告白,心里喜孜孜的,「我也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克蕾儿算哪根葱哪颗蒜呀!她前儿个还把我心爱的蛇皮果盆栽砸烂了,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她真的是太可恶了。」说到后来猛皱鼻子。 克蕾儿肯定是故意的,好把他们引出去,不让他们独处,居然还摘了她的椰子叶编起窗帘,太讨厌了。 克蕾儿甚至还趁邢清霆不在时对她说过以下的话——「我有多贤惠就不用说了,整个妖精界都知道,我什么都会做,任何一个稍有脑子的都会挑我为贤内助,而不是跟只会和植物聊天的女妖精厮混,我为展现出来的才艺多到某人无颜见人。」 这某人指的便是安姬,态度语气很是蔑视。 「是可恶,你别理她,越理她越得寸进尺,我们自在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做些有趣的事。」身一覆,他双手上下游离,摸着自己最爱的小平腹,一路下滑。 「你不怕她又敲我们的窗户,问我们要不要吃烤肉。」安姬小小的不满,她被打断太多次了,已经有写麻木了。 娃娃屋的前头架起小火堆,变回妖精原形的克蕾儿翻动断架上的肉片,她挥动薄翅吗,以魔法将生肉片翻到另一面,指挥着酱罐内的刷子轻轻地往肉片上一刷,酱香味立出。 她所有的食材都取自事务所的厨房,丝毫不把当自己外人,一副人家就该供着她的样子,问也不问就自取。 好在海利不是小气的人,克蕾儿拇指大一只,应该吃不了多少,就当喂了老鼠吧! 邢清霆正在发烫的身体有如被浇了一桶冷水,瞬间降温,他低咒了一声,握拳往床上一锤,「安姬,我们结婚吧!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出现,看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 釜底抽薪之计,彻底断了克蕾儿的痴念。 前后听他说了两次「我们结婚吧」,安姬不得不重视他话中的认真性。「我们还不到结婚的地步,而且你袓母不赞成,你要考虑清楚喔!不要喂了一时的冲动而仓促决定。」 「这……」是草率了些,还得估计袓母的感受,她一向刚烈又决绝,会做出什么无人能预料。 第一次提起结婚时,邢清霆是在非常沮丧的情况下随口说出,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说过就算了,不太在意。 当再一次脱口而出时,他心底有着不小的悸动,心想着就这样也不错,他的妻子如果是她,他会每天笑醒吧,她的欢颜,她的笑声,她有如绿湖的眸子,她的全部都清晰地映在脑海里。 很多人说结不结婚不重要,只要心里有彼此,何必在乎一个空泛的仪式。 可是少了那个仪式,她便不算真正的属于他,在他人的眼中,他们还能追求各自的幸福,是两个不像联系的灵魂。 「为结婚而结婚不太理智了,我们才刚在一起不久,你真确定你想要的是我们吗?还是因为我在你身边才选择我,不论好与坏都要想得透彻,你忘了我有时也很任性,给你找了不少麻烦……」结婚有什么好的,这辈子都要跟同一个人绑在一块。 「……安姬,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邢清霆的银眸转暗,暗到仿佛会有无数的魔物跳出来。 啊!被他看出来了。 安姬俏皮的一吐舌,赶紧往他的雄腰一搂,彻底否认。「没有的事,谁谈恋爱不是为了更长久的未来,我既然接纳了你就不会想着退出,那太对不起自己了。」「安姬,你说谎的时候还是很可爱,别担心。」他轻笑。 她一僵,娇嗔地朝他胸口一捶。「你知不知道我编得很辛苦,你还一下子就戳破,让我得意一会儿又怎样。」 他实在太厉害了,什么也瞒不过他。 「我说过最了解你的便是你的仇人,我们当了那么多年仇人,你那一点小心思我会看不透吗?」那就枉他多年的观察,一直以来,她的一举一动都难逃他双目。 安姬一听,捂着嘴儿吃吃一笑。「那时我最想做的是砍掉你一块肉,腌成肉干晒在我家的屋檐下,每天用栗子壳弹一百下,把你弹到肉疼,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他一哂,真觉得肉疼,他当年真的对她很不好,老想着这头黑发很碍眼,但现在他看她怎么都觉可爱,「调皮。」 「哼!那是恨呐,你不晓得当时我有多恨你,光是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还不解恨,一定要生生看你受苦了,我才认为大仇得报。」其实想想也实在幼稚,不理他不就成了,干么呕气。 「那现在呢?」刑清霆钳子般的双臂紧扣着她,语带威胁。 「不说。」她很有骨气的撇头。「真不说?」他语气十分危险。 「就不说。」她才不要被他笑话。 「再不说就要搔你痒了。」她就在他怀里,跑也跑不掉,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肉。「不许不许……哈哈哈……哎哟,我最怕痒了……」坏人,又欺负人。 「那你说不说?」他伸出一指做逼供姿势。 怕痒的安姬连忙求铙。「不恨了,母亲说过想要赢过你的仇人就让他爱上你,在爱情面前人人是输家,甘于臣服。」 「艾翠丝夫人真是睿智。」他口中发苦,有个那么厉害的丈母娘,他的苦日子才正要开始。 她得意地仰起下巴,以母亲为傲。「当然喽,我母亲是当代杰出的智者,她说的话准没错。」 「那你认输了吗?」他再次将她压在身下,眼神温柔如水,描绘她精致的眉眼,诱人的嫩唇。 「呃!这……」她眼神飘忽地不看他。 「小坏蛋,你还没全心全意爱上我是吧?」她就像只在林间觅食的小松鼠,谨慎得叫人恨。 「一半。」 闻言,他松了口气。「一半也好,至少你心里有我。」 安姬忽地可怜兮兮的瞅着他瞧。「爱情很可怕的,像狂风暴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要留一半爱自己。」 这世上最不可靠的是爱情,也叫人最为痴迷,明知道有毒也要接近,把它当成生命中最灿烂的花朵。 「你说的是那个弃你而去的人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是得到证实了吗?刑清霆心头微酸的想着。 「其实我已经忘了他的长相,也不记得为什么爱他,只是顿失所依的感觉还在,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她只觉得她的世界空了,只剩下灰白色。 「安姬,有我在。」他晓得他为何离开妖精界了,只为了寻她,没见到她,眼中便不再有色彩。 顿感安心的安姬把头埋在他怀里蹭呀蹭。「蜻蜓,你人真好,我以前错怪你了,你那时候虽然讨人厌,但本质还是不错的,看现在待我的模样就知道了。」把她捧在手心呵护,好似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蜻蜓?」俊脸一黑。 「啊!那个……很有趣嘛,看到你就想到我们小时候骑在蜻蜓背上飞来飞去的情形,曾经我们也天真无邪过……」哎呀!她怎么说溜嘴了,说太溜就出事了。 「你这话一点也说服不了我,我从未骑过蜻蜓。」他的坐骑是鹰隼。 她笑得很虚地撑住他的胸。「冷静,冷静,你是第一王子嘛,成长过程和我们不同……啊!不许摸那里,君子不趁人之危……」 「我不是君子。」刚熄灭的欲望之火又熊熊燃起,这次他再也不管了,要定她。「轻……轻点,压到我的小腿肚了,好疼,你就不能别表现得太急躁吗?又不是没吃过肉的幼鹰……」噢,他居然捏她,嫌她话太多……呜,这家伙果然是她的仇人。 「不急不行,想想我多久没吃饱了……」半饱半饥反而饿得慌,更想吃到肚撑。 没来由地,两人同时想到露台上的克蕾儿,想着她几时又会冒出来,这人专挑好时机打断他们的好事。 不过有些人禁不起叨念,这念头刚一起,那边立刻就有动静了,匡当的破裂声响清楚传来。 「你们要玩纸牌吗?」克蕾儿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 纸牌?那东西谁给她的,她又会玩吗? 俯在安姬上头的刑清霆大口喘着气,大颗的汗水往下滴落,他的脸充血涨红,炽烈的欲火快压抑不住。 第三十九章 躺在底下的安姬眼神迷蒙,桃腮晕红,她小口地呼着气,浑身热烫,刑清霆温热的汗水滴在她身上,顺着斜度滑下雪乳,暧昧的水痕引人欲火更炽。 「要继续吗?」她无声的问。 「为什么要停?」他回道。 「可是她不会放弃,堪比打不死的小强。」 「你叫大声点吓跑她?」脸皮再厚也是女人。 「为什么不是你叫?」她才不要丢脸。 四目相望的情人同时一笑,未消退的情欲中带了点莫可奈何,为何他们要迁就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又是一声盆栽破裂声,安姬的花又受罪了。「你们要玩纸牌吗?」 两人的衣服刚穿上身,算得分毫不差的平板声音又来了,清清冷冷地,如竹笛在深夜里吹响。 「玩什么?」 一听到屋里有人回话,一副纸牌飞到窗外,克蕾儿也随后飞了过来,就站在外头与他们对视。 「玩抽鬼牌,最输的人到露台睡。」 「不玩。」一旦最输就得走到露台,让另一个进屋,他是傻了才和她玩这种赢了也是输的游戏。 刑清霆最输的话,克蕾儿进屋,两个不对盘的女人同在屋里,谁知道谁会先出手,恶斗一番。 若是安姬最输,她出去,克蕾儿进来,等于和刑清霆独处一室,有机会和心爱的男人相处她会放过吗?屋外的安姬肯定妒火中烧,三人的战争终要开打。 也就是说,克蕾儿不管有没有赢都一样,她本来的据点就在露台,她赢了,就能破坏两人的感情,反之,也不过就是停在原点。 所以说她是很聪明的,有美貌也有智慧,会捉住每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时机,钻对方的漏洞,她相信只要她有耐心,胜利的果实终会落入她手中,她不会就此放弃,灰心丧志,反而会越挫越勇。 「那你要玩什么?」真可惜,王子果然心细如发。「比大小。」 「比大小?」 「每人五张牌,看谁的点数合起来最大。」他欺她没玩过,随口糊弄。 「好,你来发牌。」她让刑清霆当庄家。 于是一副纸牌慢慢地从未关紧的窗缝滑进屋,刑清霆发牌,先是他和安姬一人一张,再发一张面向外头,是克蕾儿的,然后继续发牌,直到每人手上各有五张牌。 「输赢要怎么算?」她刚忘了问。 「输了就脱一件衣服吧!」刑清霆说话时看了安姬一眼,两人彼此眼神交会,各自心里有数。 「……可以。」克蕾儿的声音有些不稳,也不知是不是想到王子的裸体。 一开始,她没察觉有异,只觉得是新手的运气,把把都赢,屋内床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扔,堆成小山。 直到后来她才惊觉不对,为什么他们轮流在输,说是巧合,这机率未免也太高了,简直就是作弊。 「你们到底玩不玩,故意输有什么意思?」入秋了,外边气温不高,风刮着她的皮肤,微疼。 屋内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我们不想看你脱衣服!」 「你、你们……」她气结。 居然戏弄她! 安姬撇嘴,「现在你知道你有多讨人厌了吧?我们根本不想理你,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们的容忍度,你长得是很美没错,但美得没有灵气,谁会娶一个木头美人当妻子,你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克雷格不喜欢冰块。」夏天消暑,冬天找死。 一旁的刑清霆闷声轻笑。 「安姬·班特——」克蕾儿牙根紧咬。 「请你记住,你是寄宿者,不是我们之间的一分子,我们允许你暂住是不想你饿死街头,给我招来麻烦,而非因为你那一点也不重要的身分,这里是人界不是妖精界,华特家族算什么,没人认识,你充其量是无处可去的流浪妖精。」 一口气说太多话,安姬觉得口渴,一颗熟透的枣子适时送到她手边,她笑看着她的亲亲爱人,轻咬一口,好甜。 「你……」他们一定要在她面前眉来眼去,好将她千疮百孔的心伤得更重吗? 看到两人眼中的情意,克蕾儿的心在滴血,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别说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就算他是又如何,我抢了就抢了,还会认为自己对不起你吗?妖精不讲究这个的,而且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无须愧疚,他就是爱我,你抢得回去吗?」安姬得意地双手叉腰。 「抢不回去,我爱安姬。」刑清霆配合地附和。 她一听,动容地大喊。「我爱克雷格!」 情人的眼波总是无时无刻的胶着,再一次四目相视,谁也移不开目光,彷佛对方才是唯一。 「安姬……」他动容。她终于说出口了。 「我们结婚吧!」这是换安姬开口。 刑清霆先是一怔,而后欣喜若狂的手一扬,窗帘拉上,室内灯光骤地一亮,令人脸红的呻吟声随之响起。 窗外,纸牌散落一地,克蕾儿气得浑身发抖,展翅飞走。 妖精的婚礼是什么形式? 其实和人类差不多,有双方亲属观礼,年高德劭的长者当主婚人,找最会闹场的好朋友当司仪,花童十二名,男女各半,一人提着一篮花瓣,飞在新人的前头,边飞边撒,漫天是红的、粉的、紫的、黄的花瓣雨。 妖精的屋子多半随意建造,贵族的大多都筑在树上,看树的大小和身分高低,搭建十到一百间房舍,整齐划一的排开。 虽是树屋也能盖得有如在平地,有花园,有草坪,有菜圃,还能把树种种进树洞里,长出新树,宛若人类的庭园。 安姬的家就在高十丈的大树上,这棵树上只住了班特家族,他们是白羽族中的第一贵族,享有高规格礼遇,因此屋子盖得像城堡,一层一层地迭上去,乍看之下像一座偌大的庄园,依山建筑,家族中的分支各有各的住所。 妖精学院在三里外的白桦木上,那棵树已经很老很老了,有上千岁了吧,外皮剥落,树叶稀疏,枯枝树干杂生,但它虽呈现颓象却依旧吃立不摇,守护着来读书的学生们。 「哎呀!我都要哭了,太感动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参加妖精的婚礼,瞧!我背后都有两对薄翅了。」海丽搨了两下,居然飞得起来,她欣喜地试着飞行,飞得不错。 「海丽,你还是别飞了,像是头上有两根触角的蟑螂,还有,你那眼泪就别流了,省得招来恶运。」长得又短又拙,哭了能看吗? 「赛巴斯克,你的毒舌还没死透呀!就算是蟑螂我也是活得比你开心的蟑螂,瞧你那一身黑真是触霉头,你就不能穿得喜庆点吗?那件黑斗篷几百年没洗过,都发出霉味了。」我飞,我飞,我尽情的飞。 海丽飞得歪歪斜斜,笑得绿豆眼都不见了,前面的浏海被风往后吹,露出过于苍白的额头。 海丽算是领队,带领着人类亲友团来参加安姬的婚礼,钟璧、吉卜赛、夏春秋、弓藏一级生都来了,以及摆着一张臭脸,硬被女友拖来的死神大人,一共六名。 除了赛巴斯克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外,其他五人由五大长老赐予两对薄翼,只要他们来到妖精界便能使用,身形也会变得跟妖精一般大小,一寸半到两寸半左右。 不过回到人类世界就消失了,找不到曾经有过的痕迹。 而为了配合女友,伟大而骄傲的死神大人也缩成妖精尺寸,他一直不满这样的高度,脸拉得比谁都长。 至于有惧高症的夏春秋尽量待在地面,不像钟璧到处飞去串门子,和人家妖精打成一片,浑然是他们自己人,谁也认不出他的原身是人类。 弓藏一级生和吉卜赛倒是节制多了,他们很本分的和人打招呼,聊家常,该飞就飞,不该飞就安静的站着,表现得中规中矩。 收到邀请函的「灵异事务所」成员无一缺席,全员到场,对于社里第一个躺入坟墓……是步入礼堂的社员,他们抱着虔诚祝福的心而来,盼着她从此顺心,再不寂寞。 脸黑一半的赛巴斯克冷视嘴上缺德的海丽。「小心风大掉下来,到时我会用我发霉的斗篷兜住你。」 嫌他一身黑?没瞧见旁边上百名的黑衣人吗?来自什么黑乌鸦森林的黑羽族,是小妖精外袓那一族。 队伍壮观的亲友团,光是安姬那边的亲朋好友就不下数百名,好在宫殿够宽敞,占了满满的一棵大树,一眼望去就能看见弧形屋顶,有点像回教的清真寺,但建筑物外观有六分神似白金汉宫,巨大的玫瑰花墙把皇宫围在里头。 第四十章 此时纯银做的镂空大门缓缓打开,三十六只金龟子拉着南瓜马车缓缓飞出,后面跟着两列银甲战士,骑着鹰隼在后的克雷格准备到班特家亲迎。 「赛巴斯克,你这迠在嫉妒,真难看一原本只有你会飞的优势消失,高高在上的死神大人变成平凡的小妖精,我真是替你惋惜。」海丽低空一飞掠过他的头顶,温润的笑声也随之轻扬。 「你……」脾气不好的赛巴斯克正打算取出他的大镰刀,用刀背把可恶的海蟑螂敲昏,但是一只柔滑的手按住他。 「忍一忍,别和烧肉便当计较,她那性子到死也改不了,你越是生气她越要逗你,咱们安静的参加婚礼,让安姬顺顺利利的完成她的婚礼。」别中途出了状况。 夏春秋眉头微蹙地看向皇宫外临时搭建的观礼台,所有的妖精都欢天喜地的迎接第一王子的喜事,个个眉开眼笑,笑得特别开心,唯有以克蕾儿为首的华特家族一脸杀气腾腾,个个目露凶光,好似很想跟人干一架,袖口都卷到手肘了。 看到女友柔美,泛着光辉的脸庞,如沙漠一般冷寂的黑眸转为柔和。「放心,有我在,场面乱不起来。」 谁敢让他的女人不舒坦,他就拿谁开刀。 「赛巴斯克,我爱你。」爱要及时说出口,她不想留下遗憾。 他一顿,笑意加深,大斗篷一张开将两人包在里头。「我也爱你,女人,我们也结婚,好吗?」 他会给她一个比这场更盛大的婚礼,在他的城堡里。 夏春秋回给他一个愕然的神情。「你脑子灌泥浆了?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能以死祌的模样出席吗?还要一桌一桌的敬酒,我们乡下的办桌文化你肯定接受不了,人家敢灌你」酒,你铁定抽出大镰刀翻桌,把客人全吓跑。」 她已经能想象到那种画面,威风凛凛的死神大人恼羞成怒的现出原形,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宾客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拿出平安符或十字架驱魔。 「你不愿意嫁给我?」声音很沉的赛巴斯克非常危险。 「谈这些都太早了,至少得等你控制好脾气再说。」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在结婚这一天,她可不想搞成灾难片现场。 「你不羡慕?」他指着载着新娘回来的大南瓜。 当然很羡慕,但…… 「我有你在身边就满足了,你比我长寿,我希望有一天能死在你怀中。」 她怕死,但时候到了总要走,有心爱的人送自己一程,死了也能含笑阖目。 「女人,我会亲自接你。」他在她唇上落下深深一吻。 这边正上演着深情款款,爱浓如火,那边高高的树木飞出身着银丝编织孔雀尾礼服的新娘,长长的裙摆有如孔雀的羽毛长垂在地,点缀着万千小粉钻,闪耀着七彩光华。 在场的每一位都被华丽的光芒闪得睁不开眼,用手遮目,哇地一声发出惊叹,如雷的掌声顿然扬起。 「你就要嫁给我了,高兴吗?」克馉格执起关得宛如天上彩虹般的新娘的手,亲吻她的小手。 高兴?她紧张得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克蕾儿的脸色不太好,她会不会闹场?我们的婚礼能进行吧?」 她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一时脑热主动求婚,而且还真的穿上嫁衣把自己嫁出去,她一定是疯了。 有点婚前恐惧症的安姬很想逃婚,要不是有太多的人为她的婚礼付出不少心力,她真想一走了之。 他失笑。「你还有心思注意到别人?你的全部注意力都应该放在我身上,我才是今天的主角。」 这番话逗笑了也是主角的安姬,她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今天过后,我就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 「不,我很满意,我的新娘。」他牵起她的手,走进布满各色浆果的会场,礼乐悠扬响起。 但是他们在入场前被人拦住,一名名正言顺的强盗从新郎手中抢走新娘,没有异议的新郎两手一摊,做出投降的姿势,独自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父亲……」他还是一样的英俊,笑容和煦。 「嘘!宝贝,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让眼泪弄花了你美丽的妆容。」他爱撒娇的小甜、心长大了。 「我忍不住嘛……」安姬低头想拭泪,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比她早一步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 「这是父亲最后一次为你擦眼泪了,你以后就是人家的妻子了,父亲要让你知道,你永远是班特家的小女儿,不论将来如何,我们都是你背后的支柱。」感性的查尔斯?班特先生红了眼眶,频频以手指抹去眼中的泪花。 他舍不得呀!舍不得把他的宝贝嫁人。 安姬动容地一点头,忍住不落泪。「父亲,我爱你,好爱你,你是我眼中最最最好看的男人!」 查尔斯好笑地拍拍女儿的手背,挽起她的手,在音乐中走向正在等候的美男子。「你把克雷格放哪里了,他才是公认的第一美男,父亲差多了,只能认第二。」 闻言,她噗哧一笑。「父亲,哥哥们会抗议。」 查尔斯挑挑眉。「敢调皮就揍,皮厚了就要磨一磨,对男孩子要严格点。」 「父亲……」她娇嗔的一睇目。 看到女儿娇俏的面容,他的鼻头又酸了。「至于我的宝贝,尽管去胡闹妄为,父亲给你当靠山,你也不用管那个老女人的想法,她不喜欢你是她的事,但她若胆敢刁难你,你母亲会去找她聊聊。」 一向温和的查尔斯难得展现他强硬的一面,只为了女儿。 「老女人?」 他正经八百的眼尾一瞟。「克雷格王子的袓母。」 唉,这条路太短了,怎么一下子就到了。 父亲也太大胆了,敢批评王室最尊贵的女人。 安姬为父亲捏了一把冷汗。「父亲放心,她为难不到我,我们只停留一个月就要回人界了,她鞭长莫及。 「还要回去?」他露出不舍的神情。 「父亲也别太累了,有空到那边走走,人界比我们这边有趣多了。」安姬安慰略带失望的父亲。 「嗯!」他哽咽的一点头,把女儿的手交给朝他们伸出手的克雷格。 查尔斯退场,走到妻子身边,艾翠丝轻握住他的手,延续他手心未散的温度。 架高的礼台庄严肃穆,国王、皇后坐在正中央,接受新人的行礼,同时给予祝福,五位长老分别送上福袋,为他俩贺喜,祝祷师敲响铜锣。 仪式开始。 「我族王子克雷格今娶班特家安姬小姐为妻,与她分享喜乐,共体时艰,有食时她先食,有难时你来挡,护妻爱家,从此你的羽翼护她一生,永结同心。」 「是。」克雷格低下头,让圣师以月桂水点额。 「安姬·班特,今日你嫁入皇室为媳,当以身为皇家媳妇为荣,敬老惜幼,体恤子民,辅佐丈夫,不可懈怠,不可敷衍,从今尔后,尊夫一人。」 「是。」 百花露水轻洒安姬头上,表示花开百朵多生子,早日为皇室繁衍血脉,开枝散叶。礼成。 「安姬,你是我的妻子了。」难掩喜色的克雷格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让她感受他心底的欢喜。 「仇人变枕边人,好大的转变,我爱你,克雷格,从此我们一起生活吧!」 「我也爱你。」他低头吻住她。 此时,艾翠丝手指悄悄地往天空一划,鲜明的彩虹立现,安姬的美丽礼服也起了变化,长曳在地的裙摆有如扇子般张开,开出七彩绚烂的花朵。 四周顿时惊叹声不断,每个人都看傻眼了。 很多很多年之后,目睹此景的妖精们也没忘记他们的国王、皇后,也就是今日的第一王子和王子妃是如何的美丽夺目。 在观礼台的一角,克蕾儿暗自垂泪,她的花帕子都湿透了,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赢了。」 一道银白的影子慢慢凝实,是第七王子哈尔。「你来嘲笑我的失败吗?」她忿然抬头。 「不,我来接收我的战利品。」她要当他一年的女奴。 「你……」他居然把她一时的玩笑话当真。 「我早说过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你偏要去试,现在知道了吧?爱不是求来的,而是……」他忽然吻住她,狠狠肆虐。 另一段感情又要起飞了。 ※欲知夏春秋与死祌赛巴斯克间跨越人祌之隔的爱情故事,请看寄秋《出包灵媒妻》。 后记 【后记 老鼠 寄秋】 大家好,我是寄秋。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秋家的老鼠真多,多到都杀不完,一波又一波,真烦,它们怎么一直来呀!真是死不怕。 也许家里的储粮太多,所以老鼠特别,喜欢来秋家,可是秋真的不想杀它们呀!于心不忍,好歹是一条生命。 只是它们实在太吵了,常在客厅的天花板上跑来跑去,在厨房的冰箱下出没,只是跑动秋还能忍受,问题是它们居然还打架,老是吱吱吱地从排水孔传出声音。 因为数量太多,不好用老鼠笼,秋只好使用最直接又残忍的老鼠药,洒在它们吵得最凶的角落。 根据以前的经验,老鼠,很聪明,不太吃毒饵,要等到一个月后才传出尸臭味,然家全员大出动寻找鼠尸,顺便常能扫出老鼠咬到沙发底下的鱼剌,肉骨头等杂物。 可这一次的结果却令秋意外,毒饵才放下不到三天,就有老鼠喝醉酒似的跑出来,动作非常缓慢,慢到可以用脚踩住尾巴,它们一被踩住尾巴就倒地不起,死了。 一只,两只,三只……一个星期有七、八只,除了几只在沙发底下找到,其他都是自己跑出来死,让秋省了不少麻烦。 不过可恨的是竟然有「余孽」跑到三楼安家,大半夜的在秋的床边翻滚,一吵就是两个小时,让被吵得受不了的秋终于祭出终极法宝——老鼠笼。 当晚逮到一只,以为已经没了,隔日又发现体型大一倍的老鼠王,这是什么世界呀!哼!老鼠,秋一定会逮到你们,彻底消灭鼠辈!……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