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腹黑相公的童养媳》 第一章 【第一章】 夏天天气热,一动就冒汗,吃过晚饭,人人都是一身汗。 林俊佑要帮忙收拾碗筷,却被洛钰婷推出厨房去。她笑道:「不用你,你去洗澡,看你后背都湿透了。」 林俊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我帮你会快一点。」他今日没作业,想着正好帮她做点事,天热,看书也看不进去。 林母在旁边搭腔,「你快去吧,这里有我呢。」看着两个孩子互相关心、互相体贴,她是最开心的。 当年夫君病亡,她又大病一场,且又遇上了连年旱灾,民间闹起了饥荒,死人是常有的事,卖儿卖女更是稀松平常。病中的林母只怕自己若是一病不起了,才没几岁的儿子怎么办? 于是她贱卖了一块地,原想买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好做苦力,养活她的儿子。可是,她是寡妇,买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回来,那算怎么一回事?且她又怕自己若是真的扛不过去了,儿子又小,万一奴大欺主可怎么好? 思来想去,最后林母挑中了一个出自落魄书香门第的小姑娘。原想着万一自个儿捱不过去了,就算儿子再怎么不懂得经营、家道中落,好歹还有这小姑娘在,儿子也不致于沦落到穷得娶不上媳妇儿。 就这样,那户人家听说林母要了自家的女孩子,不是拿去为婢、为妾、为戏子、为稚妓什么的,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当成童养媳养在林母的跟前,这才同意了。 于是,小小年纪的洛钰婷便来到了林家。原来林母还担心这孩子会吃不了苦,又恐自己的病捱不了许久,所以对待小姑娘格外亲热,一向对外称这姑娘是远亲姊姊的女儿,远亲姊姊一家人过世,留下小姑娘孤零零的没人要,她心软便领回来养了。 那时村里正闹饥荒,三天两头的就有人饿死,来投亲靠友的人也不少,领个孤女回家太正常了。 在那个时候,林母也害怕洛钰婷瘦瘦小小的,恐怕会成为负担,谁知这孩子特别懂事,又吃得了苦,家里、家外一把抓,小小年纪硬是靠着一股子百折不挠的韧劲把这个家给撑起来了。 儿子林俊佑也争气,不仅读书好,也没有书生的娇气,书读得,活计干得,村里哪个见了她不是一副羡慕的样子。有这两个好孩子,她这辈子也差不多满足了。 林俊佑见实在插不上手,便作罢,去浴房沐浴。 洛钰婷一边收拾一边对林母道:「娘,您也去歇会吧,厨房不透气,热得慌,您身子弱,一会受不住。西瓜泡在井里,一会让弟弟捞起来,咱们乘凉的时候吃。」 「行,那你麻利点,我们切好瓜等你。」 「晓得了。」洛钰婷脆生生地应道。 林俊佑洗完澡,把井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好、摆好。林母去洗澡了,洛钰婷还在厨房忙碌,他想了想,去洛钰婷房里,把他的书拿出来看会。她的房间比较背阴,冬天时候冷,夏天的时候却正好,他喜欢去她的房间看书。 洛钰婷的房间收拾得很乾净,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没有其他东西了。 桌子上摆着书,还有她的簸箩,转身的时候,他不小心带翻了簸箩,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他连忙放下书,蹲地上把东西捡回簸箩内。 簸箩里有给他做了一半的袜子,缝补、加厚的衣裳,还有一双新鞋?那是一双男人的鞋,鞋快要做好了,鞋底、鞋面缝了一半,针插在鞋面上。 林俊佑心头一喜,莫非她悄悄给他做新鞋了?他将鞋子拿起来翻看,发现这鞋有些偏大了,而且鞋底也比之前的厚了一层。鞋底越厚越难做,纳厚鞋底,手都不知道要起多少泡。他顿时有些心疼,想着一会跟她讲,鞋底不用多加一层,他走路不费鞋,四层鞋底足够穿了。 正想着,洛钰婷走了进来,林俊佑举着鞋子摇了摇,「姐姐,我脚不费鞋,鞋底不用多加一层。」 洛钰婷抿嘴一笑,脸颊两旁的小梨涡十分可爱,「那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做的啊?」林俊佑有点小失落。 「有成哥托我做的,他干活多,费鞋子,特意嘱咐要多加一层鞋底,为这个,他给了我五百文的酬劳,比往常高了一百文呢。」一百文可以买二十斤米,洛钰婷觉得非常划算。 林俊佑有些不高兴,「如今我去了学院里,家里的活计都落在你身上,自个儿都忙得脱不了身,何必还费这工夫?」 洛钰婷笑道:「知道啦。你怎么没外头去吃西瓜?屋子里这么热。」 林俊佑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是很热,走,吃瓜去。」 洛钰婷觉得还好,不过她不想让他担心,就推着他往外走,笑道:「我知道啦,做完这次不做了。快出去,我要沐浴。」 他马上要去参加乡试,将来还要去京城考试,这些都要花很多钱,娘年纪大了,做不了重活,她得替他打算,现在能攒一个钱,就攒一个钱儿,不能因为银两的问题让他去不了考场。 等洛钰婷洗好澡,换好衣裳出来,发现林俊佑躺在躺椅上看夜空发呆,林母在旁边唠唠叨叨,让他注意身体,好好读书、好好考试。说着说着又想起林父来,看着儿子越来越像他爹爹,既欣慰又心酸,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洛钰婷见状,忙笑着拿了块西瓜放林母的手里,「娘,吃块西瓜,卖西瓜的王婆婆说很甜的。」 林俊佑侧过脸看洛钰婷,只见她穿着半旧的棉裙,没有束腰,风吹过来,裙裾飘飘,颇有一股自然、飘逸的风流味道。青丝披垂,遮住大半脸颊,只余一管挺翘的鼻子和红润的唇,唇角微扬,笑意满满。 她细长、光润的脖颈上系着着一条红绳,绳上一只细细的、金色的耳环,那似乎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一直不离身地戴着,红绳有些旧了,颜色发白。 林俊佑想了想,明天书院全体去大一寺听大师讲经,到时候他去讨一条红绳回来给她。 林母抹了抹眼角,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叹了口气,「王婆啊,她哪次不说她的瓜甜了?买卖人全靠一张嘴吹牛皮,就是一堆破烂也能被他们吹出一朵花来。」她一边吃着瓜,一边发表着她对买卖人爱吹牛皮的不满,将思念林父这件事丢到了一边。 洛钰婷与林俊佑相视一笑。娘就是这样,喜欢唠唠叨叨,他们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吃着西瓜吹着凉风,闻着草木清香,听着蛙声阵阵,夏日的夜晚宁静而让人安心。 大概是昨晚睡得晚了,早上天都亮了好一会了,林俊佑还没起床,洛钰婷煮好饭,去敲门催,敲了好一会,屋子里才传来他慵懒、绵软的声音,「知道了,一会就起。」 洛钰婷有些不解,往常他从来没有这样赖床过,难道是吹了凉风,不舒服了吗?她不禁有些担心,「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屋内,林俊佑面红耳赤地看着自己的裤子,裤裆处湿了一片。 他昨晚梦见洛钰婷了,梦见了她挺立的胸、笔直的锁骨、柔软的腰肢。她朝他走来,腰肢缓摆,彷佛柳枝,摇曳生姿,脖颈上的红绳像他和同窗一起偷看过的春宫图里的情趣束缚,让人忍不住想对她这样那样。他忍了又忍,她却笑得越发娇媚,他小腹燥热、肿胀,难受得不行。 洛钰婷对他笑了,脸颊旁小小的梨涡好像装满了酒,酒香醉人,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彷佛在呼唤他。她的笑彷佛火星落在枯草丛中,瞬间燃烧起来。 林俊佑不想忍了,一把捞过她,亲了上去,她的甘甜让他的燥热得到缓解,他想要更多,于是将她压在身下,肆无忌惮地对她这样那样,而她则乖乖任他处置,只一张红唇微微张着,逸散出隐隐约约的娇喘声。 梦里,林俊佑觉得很舒服,可是醒来之后,他懵了,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她是他的姐姐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即使是在梦里也不应该啊。他真是个畜生啊,竟然对姐姐有了这么龌龊的慾念,他自觉没有脸见她了。 少年第一次动情,心慌意乱、茫然无措,心中莫名添了一个不可对人言的秘密,或者说是负担。于是,林俊佑迟迟不肯起床,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洛钰婷,他怕看到她就会忍不住想到梦里的旖旎情景。 林母喂完鸡鸭回来,见林俊佑还没起床,直接进了他的房间,「怎么还不起?要迟到了。」 第二章 林俊佑连忙将换下来的裤子往角落里踢,慌慌张张地说道:「娘,您下次能不能先敲门再进来?」 「你在做什么?」林母笑道。 「没什么。」林俊佑羞得面红耳赤,一副窘迫的样子。 林母眼尖,看到是他的裤子,笑道:「尿裤子了吗?」 「没有。」林俊佑快要哭了,他的母亲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喜欢问问题?年纪大了,好奇心还这么重。 「那你为什么要藏裤子?」林母忽然福至心灵,大致猜到了,她尴尬了一下,然后也不点破,只道:「男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你、你出去吧,我给你收拾。」若是他爹还在就好了,这种事情,她一个做母亲的也不方便说太多。 平时林俊佑的房间都是洛钰婷在收拾、整理,林母这么说,就是答应帮林俊佑隐瞒今早的糗事了。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红着脸嗯了一声,出去了。 见他出来,洛钰婷连忙把杨柳枝和盐水递给他,「快去洗漱,一会真来不及了。」 大概是忙了一早上,洛钰婷的皮肤整个泛着隐隐的红,像刚熟的水蜜桃,散发着青涩的甜味。林俊佑立刻想到了梦里的情景,他连忙垂下眼皮,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然而,垂下眼却一不注意又瞄到了她的腰。她束着腰,腰肢纤细得彷佛一把就能掐住。 林俊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不敢再看,接过漱口的东西,跑去了井边,舀了一大桶凉水起来,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冰凉的水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脑子里的绮念都消失了,他擡起头,抹掉脸上的水,开始漱口。 起床已经晚了,为了上书院不迟到,他得抓紧时间,于是洗漱好了便捧起碗闷头猛吃。 「你吃慢点,一会呛到。」洛钰婷关切地道:「明天记得不要赖床啊。」 林俊佑差点被噎住,擡起眼皮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钰婷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她好像没有说错什么吧? 林俊佑肚子饿得快,所以洛钰婷特意每天都给他准备些小零嘴,包好后,用布袋装好挂在腰带上,他饿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吃。今日他要去寺里,不方便带荤腥,于是她给他准备了绿豆糕等素点心。 洛钰婷心思细腻,做的点心比平常的要小很多,大约拇指头大小,一小块、一小块的,方便他随时想吃就吃,不会引人注目。 洛钰婷弯腰替他绑布袋,林俊佑看着她的侧颜和脖颈,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然后忽然回过神来,感觉指尖像被火烫到,他连忙心虚地看她的反应。 「好了。」洛钰婷起身笑道,对于他的小动作,她并未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林俊佑比洛钰婷小两岁,她来林家的时候,他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鼻涕虫。当时林母身体不好,林父又刚过世,小小年纪的他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心情也不会很好就是了。那时候洛钰婷的心情也不好,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发愁。 后来林俊佑不小心摔了一跤,逗笑了洛钰婷,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他起身拍拍灰尘,跟着她一起笑,两个人顿时从一片愁云惨雾中走出来,从此之后,互相扶持,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我走了。」林俊佑红着脸转身就走。 洛钰婷在后面跟了两步,嘱咐道:「今天是大暑,你晚上早点回来,我们要煮腊肉吃。」 「知道了。」林俊佑头也不回,举起手朝后面晃了晃,步履匆匆而去。 洛钰婷收拾完家务,要上山干活,林母给她装满水袋,嘱咐她务必早点回来,「中午太阳太毒,不要中暑了。」 洛钰婷笑道:「知道了,我走啦。」她戴上草帽,扛着锄头出了家门。 洛玉婷走到村东头,正巧遇见庄有成出来,两人互相点了下头。洛钰婷道:「鞋子还有两天就可以做好了。」 庄有成憨憨一笑,「没事,你得了闲再做也成,不急。」 洛钰婷嗯了一声,两人错身而过,各自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今天山上的活不多,洛钰婷很快便干完了。她早早回到家里,林母正在翻晒玉米。 「桌上的水不烫,你去喝一点,解解暑。」 洛钰婷一边放锄头,一边应道:「谢谢娘。」 洗完手和脸,洛钰婷去桌边盛了一碗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凉凉的水喝下去,身上的暑气得到了些许缓解。水里似乎放了薄荷和一点点冰糖,凉凉的、甜甜的很好喝,她又盛了一碗,坐下来慢慢喝完。 林母把玉米都翻了一遍,然后回到堂屋,继续给晒乾的玉米脱粒。 洛钰婷去洗了把脸后,去了堂屋,搬了小板凳坐下,和林母一起干活。 林母看着埋头苦干的洛钰婷,发现她长大了,与小时候纤弱的身板不同,如今的她浑身充满生气,像夏日的小树苗,正在迅速生长,鲜活得让人羡慕。想到自家儿子也大了,看样子还挺喜欢她的,两个人结婚的事情,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洛钰婷擡头,发现林母直勾勾地看着她,吓了一跳,「娘,您怎么了?」 林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没事,你、你去做饭吧,快到点了。」 「好。」洛钰婷扔掉手里的玉米芯,拍拍手,起身去厨房做饭。 厨房的屋梁上垂着一个铁钩,钩子上挂着几串腊肉,这些肉被竈膛的火燻得乾乾的,还冒着一层油,闻起来很香。 洛钰婷拿了一块半肥半瘦的腊肉下来,用清水洗乾净,然后切成薄片,丢锅里跟米一起煮。有腊肉和着煮的米饭非常香,再加点泡菜,她能吃两碗饭。 有了腊肉,就不用另外炒菜了。洛钰婷洗了手,去捞了点泡菜出来,切得碎碎的,加了点酱油和辣子拌好,另滴了几滴香油,中午的菜就算是搞定了。 米饭终于烧好了,洛钰婷将腊肉捡出来用碗装着,放碗柜里盖好。家里的肉一直以来都是给林俊佑吃的,他要长身体、要读书,体力消耗得大,便吃得多,她和林母一般就喝点肉汤解馋,都习惯了。 洛钰婷盛好米饭,去唤林母来吃饭。 午时天热,吃过饭,洛钰婷本想回到屋睡觉的,却突然想起来,今天看到庄有成没穿鞋,赤足在滚烫的地上走来走去,整个脚底都烫红了,便又叹了一口气,搬了簸箩出来,继续做鞋。 大一寺里讲经结束,林俊佑和同窗们去饭堂吃斋饭,吃完饭他便去了前殿,同窗徐海见了,也跟了过去。 「你做什么去?」徐海一把搂住林俊佑的肩膀,笑问道。 林俊佑笑道:「没什么,求条红绳罢了。」 「红绳啊,送给漂亮小姑娘的?」徐海笑道。他和林俊佑两个人是知交好友,坏事一起干,难事一起扛,好事一起笑的那种,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林俊佑赏他一个爆栗,「什么漂亮小姑娘,我给我姐姐求的,她的红绳旧了,正好今天来寺里,给她请一条回去换。」 徐海盯着林俊佑的脸,见他笑得很甜,忍不住噗嗤一笑,「瞧你那副色眯眯的样子,还姐姐呢,她不是你媳妇吗?」 嗯,没错,洛钰婷确实是他未过门的小媳妇,可是……林俊佑摸了摸脸,他有色眯眯吗? 徐海与林俊佑是好友,哪会不了解他,当下便笑道:「怎么没有?」见林俊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徐海眨眨眼,笑容有些猥琐了起来,「呃,你不会是……嗯?」 两人曾经一起悄悄看过夫子珍藏的春宫图,对男女那点事是有了解的。 林俊佑一把推开徐海,「去你大爷的,你才色眯眯!」可是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红了脸,徐海好像也没说错。 徐海重新搂了上来,笑嘻嘻道:「她不是你的童养媳吗?你想对她怎么样,都是应当的啊。」 「滚。」 「心虚了?」徐海道,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继续道:「你该不是会真的对她怎么样了吧?」 「没有。就算是想怎么样,难道不该等到明媒正娶以后吗?」 「你忍得住?」 林俊佑想了一下,「忍得住。对待妻子,当然要用妻子的态度,正大光明娶她,而不是偷偷摸摸,苟且、将就。」 林俊佑想,他喜欢洛钰婷,原以为这种喜欢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但是自从作了昨晚的梦以后,他才恍然大悟,他对她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他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做那些夫妻之间的事情,想和她生孩子,想和她白头偕老。 第三章 困扰了林俊佑半天的问题,此刻豁然开朗,他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他主动搂住徐海,温柔地笑道:「很快,你就有嫂子了。」 徐海道:「你可要想清楚,夫子都说,日后你前途无量,可她却什么都没有。」 林俊佑奇道:「她怎会什么都没有?她有我啊。」 下午,洛钰婷去河里洗蚊帐,河边人不多,于是她脱掉鞋子,卷起裤脚,往河里走了几步。河水潺潺,十分清凉,几尾小鱼绕着她的小腿游来游去,她弯腰,隔着河水静静地看着小鱼,嘴角浮起浅淡的笑意,小鱼落在她的脚背上,开始用小嘴吸她的脚背,尾巴轻轻摇摆,十分有趣。 看了好一会,洛钰婷才尽兴,动了动脚,小鱼受惊,呼啦一下全游走了。她把蚊帐放在水里打湿,然后捞起来,放在岸上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用棒槌敲打出脏水,再放进水里漂洗,再捶打。如是三番,一顶蚊帐才算洗乾净。 蚊帐很重,打湿之后更重,搬来搬去,加上不停地用力捶打,洛钰婷已是满头是汗,额角的碎发汗湿,胡乱地贴在额头上。 拧乾蚊帐是个力气活,洛钰婷放下棒槌,让蚊帐在河水里泡着,她拉着一角歇歇。歇得差不多了,她把蚊帐捞起来,一点一点地拧乾,两只手掌用力得快要抽筋了。 今天河边也是很奇怪,一个来洗衣服的人都没有,她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她正想着,一双手伸了过来,抓着另一头,帮她拧。 洛钰婷擡头,原来是林俊佑回来了。她眼睛一亮,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俊佑蹲在岸上,一边拧一边应道:「大师被太阳晒到中暑,院长便让我们先回来了。」 洛钰婷吃了一惊,「你们在大太阳底下听的吗?」有了他的帮忙,她只需要握紧蚊帐不动就行了,林俊佑力气大,负责拧。水哗啦哗啦往外流,溅了些在她的身上,薄薄的衣裳顿时湿了,贴到皮肤上,凉凉的很舒服。 林俊佑的双手用力一拧,「院长说这样可以锻链心性,其实我觉得有点傻。」 洛钰婷认同他的话,「大热天的,猫猫狗狗都知道要往阴凉的地方钻呢,人反而不知道。」 「好了。」林俊佑最后用力拧了拧,再也拧不出水,蚊帐便算是拧好了。 闻言,洛钰婷松手。他将蚊帐放进木盆里,道:「走,回家。」 林俊佑见洛钰婷走上岸,等太阳晒乾脚,穿了鞋。大约是她不爱赤脚的原因,她的脚很白,脚趾头均匀圆润、小巧可爱,跟糯米团子似的。 林俊佑看得入了神,洛钰婷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你看什么呢。」 林俊佑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走了一路,脚好像出汗了,我也洗一下脚。」说罢,快速脱掉鞋袜,拎着裤脚,把脚伸进水里晃了晃,然后跟洛钰婷站在一起,靠着她的脚比大小。他的脚比洛钰婷的大了许多,明明也不怎么脱鞋晒太阳,却远远不如她肌肤胜雪。 林俊佑忍不住用大脚趾去踩她的小脚丫,洛钰婷被逗得咯咯笑,不让他踩,快速躲开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反踩回去。这是儿时他们洗脚的时候爱玩的把戏,许久不玩,这一玩,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洛钰婷一脚踩到林俊佑的脚上,得意地笑道:「你输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洛钰婷的头顶刚刚好到林俊佑的下巴,她仰着头看着他笑,她的脚碰着他的脚。 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抱在怀里这样那样。林俊佑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方面有些心神激荡,一方面却又觉得他的想法很龌龊,于是神情变得严肃,心中也极纠结。 洛钰婷见他似乎不开心,忙松开他,「好了、好了,不玩了,该回家了。」 林俊佑嗯了一声,弯腰穿好鞋子,端起木盆,「回家。」 洛钰婷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想了想,难道她把他踩痛了?可她没用力呀,这家夥怎么忽然变小气了? 【第二章】 回到家里,林俊佑帮洛钰婷把蚊帐晾好,然后回到房间,拿出书本复习。但是书上的字他一个都看不进去,那些字似乎全变成了洛钰婷的脚趾头,像一颗一颗可爱又漂亮的莹白珍珠,在他的脑海里滚来滚去。 洛钰婷想了想,去把厨房的冰糖薄荷水盛了一碗端去给他,「刚才是不是踩痛你了?给你喝水,算我道歉,不要生气了,好吗?」 林俊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生气吗?」 洛钰婷点点头,「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还挺吓人的。」 林俊佑无奈地道:「没有生气,就是、就是忽然想起先生交代的功课很难写,一下子就没了玩的兴趣。」他随口扯了个谎解释。 但凡与林俊佑的学业有关的事,洛钰婷一向很看重,连忙说道:「那你好生做功课,一会饭好了,我会来叫你。」 「等一下。」林俊佑忽然想起来为她请回来的红绳了,他叫住她,然后从荷包里拿出红绳,递给她,「给你的。」 洛钰婷拿起红绳的一头仔细看,不解地道:「这是什么?」 林俊佑道:「请方丈开过光的绳子,给你换的,我看你脖子上的那条太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到时候弄丢了耳环。」 洛钰婷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耳环是她母亲的遗物,是她的宝贝,不能丢。而林俊佑不仅懂得她的心思,还特地去请了一条新的红绳回来,这份用心让她很是感动,「谢谢你。」 「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林俊佑忍不住笑弯了嘴。不过是条红绳罢了,这算什么?将来等他考上举人,有了功名,他还要送她很多东西呢。首饰、头面、绫罗绸缎就不用说了,日后他还要雇了佣人来照顾她,再不让她如此操劳。 「来,摘下来换掉吧。」他低声说道。 洛钰婷乖乖地摘掉脖子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将金耳环摘下来,穿到了新的红绳上。林俊佑帮她戴上,顺手打了个结,再拉紧。只是看到鲜艳的大红色细绳松松地系在她修长、雪白的颈子上,林俊佑的眼珠子又移不开了。 「好了吗?」她等得有些不耐了。 他如梦初醒般愣了愣,道:「啊?哦,好了、好了。」 闻言,洛钰婷急急地往外赶,心想,欸,要赶紧去做饭,娘的胃不好,不能饿着,晚吃饭了会胃疼。 直到她出去了,林俊佑才拿着洛钰婷换下来的红绳翻来覆去地看,然后仔细地团成小团,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中午的米饭剩下很多,洛钰婷想了想,去菜地里摘了两把青菜回来,洗乾净了,准备煮菜粥。她把青菜清洗乾净,沥乾水分,然后切细,跟米饭和在一起,再将中午煮熟的腊肉一片一片铺在上面,盖上锅盖开始煮。 一股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林俊佑闻到了香味,放下书,从房间里出来,一头钻进了厨房,看着洛钰婷,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啊,闻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洛钰婷笑道:「你去外头摆桌子,喊娘出来,我添粥。」 他想了想,道:「你去摆桌子,我来盛粥。」 「好吧。」洛钰婷有些意外,却也没多想,便脱下了围裙擦了手,去外面院子里收拾桌子去了。收完桌子,她又去请了林母出来,果然见到林俊佑已经将饭菜都摆在了桌上。 吃饭时,林母一个劲地往儿子碗里挟肉,洛钰婷则捧着菜粥,就着中午的泡菜吃着。她吃到一半,忽然发现碗底有肉,她吃了一惊,擡头,发现林俊佑正冲她眨眼笑着。 洛钰婷连忙垂下眼皮,担心被林母发现。 林俊佑挟了块肉放进林母碗里,「娘,吃肉。」 「我不喜欢吃,你吃吧。」 母子俩你推我让,无暇顾及洛钰婷。 洛钰婷抿着嘴笑了笑,将腊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肉的味道确实比肉汤泡饭的味道更好,越嚼越香、越有滋味。 吃过饭,等林母和林俊佑都洗漱好了,洛钰婷才去沐浴。 院子里,林母和林俊佑在乘凉,一人一把竹扇搧风、搧蚊子。 林母看着儿子叹了口气,问道:「你又偷偷给她吃肉了?」 林俊佑没吭声。 林母继续道:「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肉。女子吃点肉汤泡饭就行了。」穷人家的女人们都不吃肉,肉要留给家里的男人吃。以前林父在世的时候,她也不吃,现在也应该一样。 第四章 林俊佑道:「女子也是人啊,一家人吃什么,应该都一起吃。娘,将来等儿子考取了功名,咱们就顿顿煮肉吃,好不好?」 「她只是我们林家买来干活的,连正经人都算不上,你……没必要对她那么好。」林母始终觉得洛钰婷只是个外人。 林俊佑擡头看她,「娘,她是我的媳妇啊。」对她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听了他的话,林母撇了撇嘴,「现在还不是呢,等真行过礼了,再心疼她也不迟。」 两个人还要再讨论,耳朵里听到房门门轴摩擦的嘎嘎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洛钰婷推门进来,跟林母打了声招呼,说要去送鞋给庄有成。见时候还早,天还没黑,林母便允了,又教她回来的时候去菜园子里摘几个胡瓜回来,夜里用香油、香醋拌好了,明日一早和粥吃。 洛钰婷应了一声,出了门。 林俊佑知道她要去送鞋后,却有些不乐意了。他想,大晚上的,她要送鞋去给庄有成?这怎么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吧,虽然现在天还没黑,算不得大晚上,可、可是……哎,反正他就是觉得不好,很不好。再说了,洛钰婷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能让她独自走夜路呢? 这么一想,林俊佑坐不住了,站起身对林母说了一声:「娘,晚饭吃多了有点撑,我去外头走走,消消食啊。」 急急地从家里出来,等林俊佑追上洛钰婷时,洛钰婷都已经站在庄有成的家门口了。只是她也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庄有成的院子门口和他说话。 也不知怎么的,林俊佑突然觉得,健美、苗条的洛钰婷与身材高壮的庄有成站在一块,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且女的娇俏、男的英气,似乎还挺登对的。 这样的认知让林俊佑莫名火大,看着洛钰婷将手里的鞋递给庄有成,庄有成也拿了什么东西递给洛钰婷,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似乎还有些拉拉扯扯的。林俊佑更不高兴,正准备大喊一声时,却见到洛钰婷突然转身就走。 庄有成似乎有些着急,甚至还往前跑了几步想要追上洛钰婷,只是也不知洛钰婷回头又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便不追了,只是笑嘻嘻地停了下来,然后不住地拿着洛钰婷递给他的鞋翻来覆去地看。 看到这一幕,一把莫名的火在林俊佑的心里熊熊燃烧。 洛钰婷从庄有成那边跑了出来,才转了个弯,猛地看到了林俊佑,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做什么?」洛钰婷拍了拍胸脯,平复刚才的惊吓。 林俊佑黑了脸,「你和他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洛钰婷叹了一口气,一边拉着他往自家方向走,一边说道:「你不知道这几天咱家事也多,有成哥托我做鞋子,晚了这几日给才他,大约是这几日没有鞋穿,方才我看到他的脚都磨出了血,索性少收他一百文,他也是个孤儿,生活也挺不容易的。」 庄有成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两年他长大了,能干活了,才能挣得起饭吃。可一个大男人,种地、打猎他在行,唯独不会浆洗、缝补,做衣、做鞋少不得要花钱请村里的媳妇们帮忙。 曾经同样都是孤身一人,洛钰婷很同情庄有成,但她现在还好,至少有林母和林俊佑,且都待她极好,一家子互相扶持着,也从那段最苦的日子里走了过来。可这个庄有成却始终只有一个人,病了、饿了或是怎么样了,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所以她觉得他很不容易。 林俊佑本来一肚子的气。可一听到她说到最后一句,便知她是怜惜庄有成的身世,也感怀她的身世,胸腔之中的那把无名之火顿时熄灭了。 「少收一百文就少收一百文,有什么大不了的。」见洛钰婷仍是一副秀眉深蹙的模样,林俊佑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双亡,父母屍骨未寒之时便被亲叔叔、婶婶卖掉的事,不由得转移话题道:「城里新开了一家汤包铺,唤作阿蛮汤包,下回我买了给你吃,可好?」 「阿蛮汤包?」洛钰婷有些诧异,「怎么叫这个名儿?」 林俊佑逗她开心,「是啊,据说吃了汤包的人,个个都力大无比,比波斯胡国的红发蛮子还厉害,故此叫作阿蛮汤包。」说着,他还做了个怪动作。 洛钰婷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点,「胡说八道。」 二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中,洛钰婷去菜园子里摘了两个胡瓜,又将钱全部给林母。 林母数了数,皱眉问道:「怎么少了一百文?」 林俊佑连忙说道:「我拿了一百文,放在身上零用。」 林母不疑有他,将四百文收下。 洛钰婷偷偷地看着林俊佑笑,吐了吐舌头,拿着胡瓜去了厨房。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林俊佑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了。 过了一日,林俊佑去学院读书,洛钰婷去山上干活,林母独自一人在家,突然听到有人来敲门。林母开门一看,却是庄有成,手里还拎了只兔子。 林母有些诧异,「有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有成道:「林伯母好,我打到一窝兔子,一个人吃不完,送一只给你们。」 「不用、不用,你自己带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林母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巴巴地送一只兔子来。 「林伯母,上回我托钰婷做了双鞋,她少收了我一百文,我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好在今日猎了一窝兔子,所以伯母您一定要收下。」庄有成客气地说道。 闻言,林母愣住了。 两个人推让了好半天,最终林母还是收下了。 等洛钰婷做完山上的活,回到家里时,就见林母已经把兔子杀好,内脏、皮毛也都已经处理乾净了。洛钰婷问了林母,知道兔子是庄有成送来的,她也没多想,庄有成这个人是很懂得感恩的,平时得了多的猎物,分与当年分饭给他吃的人家,这种事多了去了。 林母也不点破,只是告诉洛钰婷,让她把兔子肉处理好,腌一半,吃一半,晚上烧一道麻辣兔丁,自家儿子爱吃这个。 到了晚上,林俊佑果然就着麻辣兔丁吃了两大碗米饭。他摸着肚子问林母,「娘今天怎么想起来买兔子吃?」他记得兔子又贵又肉少,娘一向节俭,哪里舍得花钱买兔子肉。 洛钰婷也很好奇,今天娘主动给她挟肉吃,她有点受宠若惊。 林母看了洛钰婷一眼,笑道:「有成送的,说是多谢你姐姐帮他做鞋。」 闻言,林俊佑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又不是白给他做,银货两讫,还谢什么谢。」他觉得庄有成这个人挺烦的,没事送什么兔子啊?肯定别有居心,早知道是庄有成送的,他就不吃了。林俊佑的心里很不舒服,他把碗一推,起身,「我吃饱了。」 洛钰婷与林母面面相觑。 「来,你多吃点。」林母将麻辣兔丁往洛钰婷那边推了推。 书院要放十天农忙假,只有少量功课,中午一下学,林俊佑便收拾书包往家赶,徐海追上他,气喘吁吁地问他干嘛跑那么快。 「我要去一趟镇上,买个东西。」 「那你干嘛不等我一起啊?」徐海的家就在镇上。 「很赶,去晚了就没得买了。」 「什么东西?我明天可以帮你买好,你到时候来拿就可以了。」 林俊佑健步如飞,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阿蛮汤包,得趁热买、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汤包,明天早上去买也行啊。」 林俊佑摇头,「前几天答应过钰婷,要买阿蛮汤包给她吃,今日就让她吃上。」 徐海道:「怎么不叫姐姐了?」 林俊佑笑,「现在开始不叫姐姐了,以后也不叫。」他得让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洛钰婷可不是他的姐姐,她是他的未婚妻! 徐海有点受不了他这副傻笑的样子,一拳捶在他肩上,「那就快走,去晚了真的会没了。」 林俊佑匆匆忙忙地买了汤包,怕途中汤包凉了,还特地去找徐海家要了块小包布包回来。当他快到家的时候,他还特意很小心地伸手进去摸了摸用来装汤包的油纸袋。嗯,很好,还是热的。 可谁知道,当林俊佑兴冲冲地跑进家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家母亲和洛钰婷正在吃汤包,庄有成还陪在一旁笑呵呵的。 第五章 「林兄弟回来啦,快来一起吃吃看阿蛮汤包,我听人说味道很不错。」庄有成热情地向林俊佑打招呼,好像他是才这家的男主人一般。 林俊佑抱着小包布走到桌子旁边,洛钰婷起身让他坐,林母给他拿筷子。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汤包,然后嘴角慢慢浮现笑意。 「你买的啊?」林俊佑看着庄有成,笑得一点都不真诚。 庄有成点头,「我去城里办事,然后看到很多人在排队买,想着味道应该不错,便多买了几个,给大家嚐嚐鲜。」 林俊佑点点头,「谢谢你费心了,不过,汤包要买大的,然后趁热更好吃,不如你嚐嚐我买的吧?来来来,不要客气。钰婷啊,你去厨房拿几个碗和筷子来。」 洛钰婷不知道林俊佑想干什么,不过他既然叫她了,她便听话地去拿了碗筷来。 钰婷?林俊佑不是一向叫钰婷姐姐的吗,怎么今天改叫她的名字了?再看看林俊佑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庄有成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林俊佑将他买的汤包拿了出来。从表面上看,他买回来的汤包和庄有成买的汤包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庄有成买的是小号的汤包,而他买的是大号的汤包而已。 待洛钰婷拿了碗筷过来,林俊佑便教她将大汤包装了,捧了一碗给林母,一碗给庄有成,一碗放在他面前,还有一碗给了洛钰婷。 接下来,林俊佑假借天热,拿着他宽大的衣袖,不住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搧着风。最重要的是,他偷偷对着他面前装着大汤包的那个碗搧风,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说起了这汤包的故事,又细细解释到底要怎么吃,才能将这汤包的美味悉数体现。 林氏家规以男儿为上,林母更是严格奉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贤妇守则。所以只要林俊佑没有开动,林母便不肯动筷子,洛钰婷就是再想吃也不敢动。更别提庄有成了,他毕竟是客人,哪有主人不动筷,客人先动的道理?奈何那汤包的香气一个劲地往他鼻孔里钻,馋得他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林俊佑说了一段时间,袖子便搧了一段时间,估计着他面前的那个大汤包应该差不多半凉了,这才朝庄有成说了一声:「庄兄请。」 庄有成早就已经等不得了,一口咬住了大汤包。没想到,滚烫的汁水溅了他一嘴,口腔里彷佛进了火炭,他忙不叠地吐掉。这么烫?舌头大概要起泡了。 「庄兄,难道你不爱吃这大汤包?」林俊佑在心里闷笑,面上却关切地说道。 「不不不。」庄有成被烫得不行,想说不是的,不是他不爱吃,只是这汤也太烫了些。 林俊佑恍然大悟,「既然庄兄不爱吃,那……钰婷,快把这汤包撤了,再去切盘西瓜来给庄兄用。」 洛钰婷依言撤去了庄有成面前的汤包,去厨房切西瓜了。 林俊佑见母亲也正准备吃汤包,唯恐母亲的嘴也被烫坏了,他连忙又说道:「娘,烦您拿块帕子给庄兄擦擦脸。」 林母一看,果真见庄有成的两颊上都是淋漓的汤汁,看起来有些狼狈,便也起了身去寻乾净帕子去了。 林俊佑低下头,咬了一小口的包子皮,吸吮着温热适中、极度鲜美的汤汁,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闻到了从对面飘来了鲜香气,庄有成忍不住地吞了一口口水。 林母与洛钰婷回来,分别拿了帕子和西瓜给庄有成,然后便各自坐下,开始品嚐汤包。 见众人都有汤包吃,他却只能吃西瓜。庄有成又吞了一口口水,心想林俊佑买的大汤包味道确实很好,但是他还是觉得他买的小汤包更方便入口,一口一个,还不会烫嘴。 洛钰婷吸了一口大汤包里的汤汁,果然觉得比小汤包更美味啊,于是问林俊佑,「你怎么也买汤包了?」 林俊佑立刻笑得很甜蜜,「那天你不是说想吃?所以趁今日例休,就特地跑去买回来与你吃。」 洛钰婷本来只是顺口一提,谁知道他就真的去买了。 「来,你再吃一个。」林俊佑见她的碗里空了,马上又挟了一个给她。 洛钰婷见状连忙说道:「你也吃。嗯,这阿蛮汤包确实挺好吃的。」 林俊佑看着她,笑得甜蜜蜜。 坐在他们对面的林母觉得老大没有意思的,见庄有成也有一丝丝尴尬,于是又劝他吃西瓜。 人家吃着香喷喷的汤包,偏庄有成吃着自家种的,每天都能吃到的西瓜。虽然西瓜也很甜啦,但总觉得不是滋味。闷闷地坐了一会,庄有成告辞离开。 洛钰婷看着庄有成买来的小汤包还有剩,便问林母,「娘,如今天热,汤包只恐过了夜就不新鲜,不如我去把有成哥送来的汤包用井水冰镇好了,明日给我当早饭吃,至于弟弟嘛,明早我煮面给他吃。」 林俊佑连忙说道:「别动,就放这里,我还没吃饱,给我吃吧。」哼,他可不能让洛钰婷吃庄有成买的东西,她只能吃他买的。 【第三章】 天气很热,屋子里没法睡觉,林俊佑干脆把席子搬出来,一家人躺在院子里乘凉。 聊到庄有成,林母啧啧两声,「我觉得那孩子不错,虽然笨了点,但吃苦耐劳又勤快,一个人小小年纪就自己攒钱建了新房,将来谁嫁给他谁享福。」 林俊佑笑,「蛮力是有一把子的,就是不爱动脑子,还怕不能体会女人的心,嫁他的女人大约会少许多夫妻之间的恩爱、甜蜜。」 这一点林母是有体会的,林父温和、体贴,在世时对她非常好,夫妻之间一直蜜里调油,这也是林父忽然去世之后她病重的原因,他过世了,她也不愿独活啊。 林母不再发话,陷入了思念夫君的情绪里。她年纪大了,地上太硬,睡了一会觉得不舒服,又心情不太好,便起身回了房间。 洛钰婷也要起身回房间睡觉,被林俊佑一翻身,压住了双腿。 「你干什么?」洛钰婷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道。 林俊佑侧身看着她,「不干什么,乘凉啊。 」黑暗里,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那你放开,我要回房间睡觉。」洛钰婷觉得林俊佑不太正常,他对庄有成的敌意太大了,似乎处处在针对他,她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往常他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爱争、爱出锋头的个性。 林俊佑顿了顿,笑着问道:「娘觉得庄有成不错,你觉得呢?」问完之后,他忽然有了一丝丝紧张,担心她说出他不愿意听到的话来。 林俊佑的腿又沉又重,压得洛钰婷动弹不得,她挪动双腿,想挣脱掉他。林俊佑见状,加重了力气压住她,将头靠近她的脸侧,「随便说说看嘛。」 「娘说得对。」洛钰婷做了那么多年的活,深知做活的苦楚。她成天忙来忙去,也不过是将林家从赤贫撑到刚够温饱而已。 而庄有成确实厉害,他爹娘什么都没留给他,全靠他自己的一双手和一把子力气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把破萆房推倒重建了新房。这样的男人虽然不懂情趣,却是安稳过日子的好归宿。 林俊佑屏息问道:「可是他傻傻的,很多事情都不懂耶。」 洛钰婷转头看着他,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顿了顿,道:「我觉得他挺懂的,吃百家饭长大的,什么人没见过,察言观色,体察人心,我觉得他可能比谁都要厉害,只不过他不爱说出来而已。我相信谁嫁给他,谁会幸福。」 「是吗?」 「是的。」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连蛙鸣声都听不见了,两个人在黑暗里靠得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洛钰婷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她有些慌张地想起身。 林俊佑的长臂一伸,将她搂到怀里,压低声音求她,「还很热,再乘一会凉吧。」 「我、我觉得不热了。」洛钰婷的脸一烫,浑身不自在,去推他的胳膊。 林俊佑干脆翻身将她压在席子上,「热,热得难受。」他嗅着她身上清甜的香味,一股冲动呼之欲出,浑身燥热难耐。 洛钰婷被他死死地压在地上,他很沉、很重,她挣扎了几下,忽然感觉到了腿上的异常,「你……」她是未经世事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不敢动。 第六章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像要跳出胸腔一般。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再、再陪我乘会凉。」林俊佑声音低哑地恳求道。 洛钰婷挣脱不开,又听他说得可怜,便乖乖不动了。 林俊佑的呼吸很重,体内的欲望着叫嚣,而理智却劝阻他不许动。心里有两股火在纠缠、战斗,想要,不能要;想放,不舍得。他浑身冒出了汗水,整个人烫得像火炭。 洛钰婷忽然有些担心林俊佑是不是生病了?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你生病了?」 「我没有。」 「是不是烧糊涂了?」难怪她觉得林俊佑今天都不正常,原来是病了。洛钰婷顿时觉得懊侮,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心里对于她误会他,很是愧疚,「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 「我没病。」他只是想亲她、抱她,把她这样那样,他什么药都不需要。 「那、那你放开我,我去打点水来给你擦擦汗吧,满身汗的话,吹凉风容易受凉。」洛钰婷试图推开他。 她这一动可害苦了林俊佑,下身被碰到,顿时胀得要爆炸了一般,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紧紧抱着她,「别、别动啊。」 洛钰婷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林母出门走亲戚去了,两个人也是在院子里乘凉睡着了,一醒来时,天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林俊佑以为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她将他抱到怀里,安慰他许久,他才安静下来。两个人互相抱着睡了一夜,结果第二天起来就鼻塞、头痛,受凉了。 洛钰婷拍了拍他的后背,放菜了声音, 「好,我不动。」 林俊佑将头埋在她的青丝里,用力吸着她的味道,心里在大声呐喊着她的名字,钰婷、钰婷、钰婷! 洛钰婷拍拍他的后背,摸摸他的后脑,企图安抚他的情绪,林俊佑忽然浑身一僵,一动也不动,然后她感觉到腿上有一点烫,然后他像脱力了似的,软软地趴在她的身上。 「钰婷。」 「嗯。」 他叫她一次,她便应一次,他的心头逐渐安稳下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俊佑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身上也不那么烫了,洛钰婷放了心,困倦来袭,眼皮沉得再也睁不开。 等洛钰婷醒了,发现她好好地躺在床上,昨晚的事情像是一场奇异的梦,飘飘渺渺,不真实。她揉了揉太阳穴,提酲自己今天还有一堆活要干,没时间胡思乱想。 有人敲门,她应了一声。林俊佑推门而入,笑咪咪地道:「起床,吃饭。」 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几乎可以说是神采飞扬了,哪里还有一丝生病的样子。洛钰婷越发觉得昨晚可能真是她作了个梦,一个奇奇怪怪的梦,「知道了。」 吃过饭,洛钰婷去背了竹筐,拿了绳子、扁担、镜刀等物,准备上山。 「娘,我上山去。」洛钰婷对林母说道。 林俊佑道:「我也去。」 洛钰婷连忙道:「难得放个假,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山上的活计有我就够了。」 林母也点头,道:「一会有成会去帮你姐姐的,用不着你。」 一听庄有成也要去,林俊佑觉得他是非去不可了。于是他不顾劝阻,去拿了竹筐和扁担,催着洛钰婷快走。 「先生说了,放完假要检查我们的手,看看有没有认真帮家里僻事。」这纯粹是他信口胡诌的。 林母和洛钰婷面面相觑,既然是先生的交代,那她们还能说什么? 林俊佑和洛钰婷两人背着竹筐上了山,果然才走到山下,林俊佑就看到庄有成正坐在大石上,旁边也放着扁担、镰刀、竹筐什么的。 三人相互打了招呼。庄有成见了林俊佑,有些诧异,问道:「俊佑今日不上学堂?」 林俊佑淡淡地嗯了一声,「放农忙假。」 庄有成道:「你不用在家温书吗?」 「要先把山上的活计干完。」 「其实你在家温书也没关细。」 林俊佑觉得庄有成似乎殷勤得有些过分,他温不温书跟庄有成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想与庄有成多聊。 走到半山腰,林俊佑停下来歇息,一回头,发现庄有成还跟在他和洛钰婷的身后,他忍不住低声问洛钰婷道:「他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洛钰婷奇怪地说道:「他的地也在这山上,跟咱家的地捱在一块啊。」林俊佑想了一下,好像是的,他们两家有块地确实是靠在一起的,真讨厌。 等到了地里,林俊佑发现洛钰婷居然放下了竹筐,直接拿着小锄头去了隔壁庄有成家的地里挖红薯,再看看庄有成,他居然就坐在田埂旁休息、纳凉? 林俊佑顿时觉得火大,忍不住提醒她,「钰婷,这边这块地才是我们家的。」 洛钰婷看了林俊佑一眼,微微一笑,「你只管坐着,好生在心里默读你的功课和文章,我一个人能行。」 林俊佑看了一眼庄有成,有些生气。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于是林俊佑只好气呼呼地去帮着洛钰婷挖红薯。 别看洛钰婷身材纤细,动作可比林俊佑利落多了,很快就挖了好些红薯出来。庄有成见差不多了,连忙将洛钰婷挖出来的红薯装进了筐里,和二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先用扁担和萝筐担了一担下山。 待庄有成去得远了,洛钰婷才轻声解转道:「咱家的地和有成哥的地挨在一块,说起来还是咱家占了便宜,你瞧瞧,这挖红薯的话计多轻松,虽是要收两块地的红薯,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半日的工夫。可若是让我只送咱家自己的红薯下山,至少也得折腾整整一天。 所以我帮有成哥收红薯,他帮我把红薯送下山,我和他一块做活,都只需要花费半日工夫便做得一日话,现在你懂了吗?」洛钰婷嘴里解释着,手里的动作也不停,片刻便收了小半块地的红薯出来。 林俊佑不服气地说道:「你就不怕他在半路上偷偷昧掉了咱家的红薯?」 洛钰婷摇摇头,「有成哥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绝不是这种人。」 听到洛钰婷这样替庄有成说话,林俊佑顿时有些气恼。 而庄有成的脚程速度也快,不过是一会的工夫,他就送完了一趟红薯回来,然后又捡起洛钰婷挖好的红薯,再一次送下山。 林俊佑没作声,咬牙加快了挖红薯的动作,只是他到底不如洛钰婷的动作快速。 果然如洛钰婷所说,有了庄有成的帮忙,不过只费了半日的工夫,三人便收完了山上的红薯地。最后一趟的时候,庄有成去摘了几个熟透了的野果回来,三人坐在田埂边吃果子时,洛钰婷便与庄有成约好了,等过几日花生熟了,也要一块去收花生。 下山后,庄有成婉拒了洛钰婷的留饭,自个回家去了。而洛钰婷与林俊佑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堆成小山一般的红薯,瞧着就明显比林家自产的红薯多。 洛钰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瞧瞧这些红薯,明显就比咱家地里种的多。有成哥是觉得咱家人多,他只有一个人,所以把他的那一份也拨了些过来。」说完,她就去做饭了。 午饭时分,林俊佑一反常态,没说话,低着头,只默默地端着碗吃饭。 吃完饭,他又坐在院子里,撵着下巴,隔着厨房的窗户,看到洛钰婷忙来忙去。幽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得见她纤弱的背影轮廓。 林俊佑忽然发现,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洛钰婷这些年的不容易。那些他读书的日子,她是怎样将那些繁重的话计一点一点地做完的? 她似乎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也从来没有喊过一声,无论多辛苦,她总是默默地独自承受着,而他虽然知道她辛苦,却从未像今日一样有切身的体会。 林俊佑舍不得再让洛钰婷吃苦,庄有成虽好,但庄有成给不了她真正的好生活。只有他林俊佑才能给她最好的日子,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地做夫人。 第二日,洛钰婷在家中忙碌,大部分的红薯要存入地审之中保存,一部分要洗净、削皮、切块再晒干,红薯干可以当零嘴吃,也能研磨成粉做成红薯粉,也是极美味的。 还有一部分则放在厨房里就好,在这几天里,可以用红薯来做红薯饼、红薯粥和红薯糖水什么的。 洛钰婷在家里忙得团团转,林俊佑也忙得团团转。 第七章 林母有些好奇,见儿子去了柴房把找了几块厚方木出来,然后又去了一趟镇上,买回了一堆旧物件,最后居然用这些厚方木和旧物件给弄了个独轮车出来。 「这、这能走吗?这一个轮子的?」林母年纪长,听说过独轮车,却没有亲眼见过。眼下自家儿子捣鼓出这玩意,也不知能不能用。 林俊佑对自家母亲道:「能。」 林俊佑在院子里试着推了几圈,感觉还可以,于是叫了洛钰婷过来试试。 洛钰婷甚是好奇,绕着独轮车走了一圈,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能用吗?一个轮子,站都站不稳。」 林俊佑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他先将独轮车的柄塞到洛钰婷的手里,然去搬了一筐装满了红薯的竹筐,架到了独轮车上。摆好位置,用绳子固定好,然后他接过车柄,试着推了几步。 感觉有一点晃,他就调整竹筐的位置,再试,感觉差不多了,对洛钰婷笑道:「我先试试看,一会试好了教你,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费力了。」 林俊佑和洛钰婷两人稀罕这新奇物件,便嗫嗫着要推出门去试试,林母见了,也笑着摇了摇头,捡了几个红薯去了厨房,准备烤几个红薯给这对小儿女吃。 过了两日,到了洛钰婷与庄有成约定的收花生的时候了。 林俊佑雄纠纠、气昂昂地推了独轮车出来,跟在洛钰婷身后,一块去了林家的花生田。 庄有成已经先到了,而且已经开始收起了花生。 收花生和收红薯的工序是完全不一样的,收红薯,运输是个大问题,但收花生,釆集是个大问题。 三个人弯着腰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夜幂降临时,才将两家地里的花生收得差不多了。走的时候,林俊佑将绝大部分的花生用独轮装好了,剩下的让庄有成挑了一担,林俊佑则自个挑了一担,让洛钰婷推独轮车。 庄有成一直盯着那独轮车,见洛钰婷初时有些怕怕的,所以速度也慢,不由得暗中摇头,觉得他们这样太费事了,速度又太慢,还不如他挑得快。于是他先一步,心想着不如先挑回去一担,再回来帮他们。 林俊佑见洛钰婷害怕,便卸下了担子,亲自教她。他教她用手握着车柄,他的手则握着她的手,教她怎样使劲、怎样控制平衡、怎样让车停下来。两人齐力练习了一番,独轮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一圈后,渐渐地稳定下来。 「我学会了。」洛钰婷开心地叫道,「弟弟,我会推独轮车了。」 「再不许叫我弟弟了。」林俊佑不悦地说道:「我已经大了,比你还高,你怎能还叫我弟弟?」他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还用下巴轻轻地摩娑着她的头顶。 此时洛钰婷才发现林俊佑是真的长大了,他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在他怀里显得十分娇小。他的气息是熟悉的,可这种浓厚的侵略感却是陌生的,这让她有些不自在,便推了推他。 感觉到她的抗拒,林俊佑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看着她推着车往家里走。他笑了笑,担起了担子追上她。走了一段路,洛钰婷推车也推得熟练了,速度变得非常快,她的长辫子在后背上跳来跳去,一如她轻快、愉悦的心情。 回到家中,林母已经做好了饭菜,林俊佑的情绪明显低落,吃的时候不怎么吭声。 一家三口用完饭,林母体恤他两个累了一整天,便争着去洗碗,还切了一盘子西瓜教他两个先吃。 洛钰婷一边吃西瓜,一边打量着他,喊了一声:「弟弟。」见林俊佑朝她怒目以视,她连忙改口,「俊佑?」 他的面色稍稍缓和。 「你怎么了?」她犹豫了一会,说道: 「你要是不喜欢做活,以后地里的活计就都由我来做,你只管好生温书,将来……」 「我哪有不喜欢做活了?我只是觉得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想想,那就样两块不大的花生地,咱们三个人居然一天都做不完,至少明日还得再去一次。」林俊佑不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 闻言,洛钰婷瞪大了眼睛,「欸,你这人书读多了,说话也酸了呢,那么大的两块花生地,咱们三人做两天就能做完活你还想怎么样?往年我和有成哥要足足忙上三五日才能全部收完。反倒是这回是有了你,还有了你做的车子,所以才缩短了至少一半以上的时间呢。」 林俊佑愣了一下,惊喜道:「真的?真因为我,你少做了许多活?」 洛钰婷笑着点点头,「真的呢。」 这回林俊佑是真高兴了,咧着嘴笑了半天,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那我是不是比庄有成厉害?谁嫁我谁享福?」 洛钰婷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他怎么这样啊。 「读书人要谦虚一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和他怎么一样呢?你是读书人,他是庄稼人。弟弟,呃,俊佑,你怎么了?」 见林俊佑一副可怜巴巴、强忍痛楚的模样,洛钰婷顿时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了?是哪里疼了?肩膀吗?」 洛钰婷连忙解开林俊佑的衣裳,一看,吓了好大一跳,他古铜色的肩膀上竟然青紫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十分吓人。这是硬生生被重物压出来的痕迹,洛钰婷一看就明白了。 他一定很疼,她知道这种滋味,当年她刚到林家时,几乎年年农忙时做活都会这样,直到后来肩膀上磨出老茧,加上她后来找到了挑重担省力的窍门才好了些。 而林俊佑忙着上学,山上的活做得少,养得细皮嫩肉的,可今日他护着她,偏不让她担担子,一个人挑着那么重的花生走了那么远的路,不受伤才怪。 林俊佑看着她为他担心、为他心疼,他的肩膀虽疼,心里却跟抹了蜜似的甜。 洛钰婷很心疼,用手指头轻轻碰了碰林俊佑紫得发黑的皮肤,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见她的眼眶湿湿的,他连忙宽慰她,「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你不要担心。」林俊佑见她露出难过的神情,忽然有些舍不得,忙装作没事人一样笑着安慰她,一边抬手想将肩膀遮起来。 洛钰婷心里越发难受得不行,「等一会,我用热水洗毛巾让你敷一敷。」 「嗯,我等你啊。还有,不要让娘知道。」 「好。」洛钰婷不想让他看到她难过到哭的样子,她起身出去了。 林俊佑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总算觉得他今天这罪没白受。 洛钰婷去厨房拎了热水过来,试着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将林俊佑的衣裳脱下,扶他坐起来,然后将毛巾拧到半干,展开后趁热贴到他肩上。 热气刺激得皮肤生疼,林俊佑疼得龇牙咧嘴。洛钰婷一边帮他敷,一边抱怨,「不知道顾惜自己,这会受罪了吧。」 林俊佑忍着痛,笑咪咪地看着她,「嗯。」她的眉眼真漂亮。 「你一个读书人,何必跟个庄稼汉子抢活计干?」 林俊佑依笑咪咪地看着她,「嗯。」她的声音真好听。 「以后不要这样了。」 「嗯。」 「明天开始不许去山上,就在家里乖乖读书。」 「嗯。」 洛钰婷又换了一盆热水,「明天给你煮鸡蛋吃。」 「嗯。」 「你怎么尽嗯嗯嗯的啊。」 林俊佑想也不想地道:「嗯。」 洛钰婷发现他不时眨巴眨巴着眼睛,像是困得不行了。她拧干了毛巾给他擦身,擦完后扶着他躺下,「好好休息。」 林俊佑忽然捉住她的手,「藤。」 洛钰婷没办法,继续替他敷肩膀。 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肩膀上,减缓了疼痛,林俊佑非常疲倦,一会便沉沉睡去。 洛钰婷无奈地摇头,心想还是这么孩子气。她拿起竹扇驱赶蚊帐里的蚊子,然后将蚊帐放下来,把边卷到席子下面压好,然后吹灭油灯,走出去,关好门。 有了独轮车的帮忙,林家和庄有成的活都提前完成了,庄有成便不用再帮林家干活了,改去帮村里人收庄稼赚点贴补。为此, 林俊佑终于放下了心,农忙假还剩三四天,他要好好复习一下书本了。 洛钰婷在家的时间多了些,闲暇之余,她便做些绣品攒着,等有时间就拿到镇上卖掉。 为了节省灯油,晚上的时候她会去林俊佑的房间,跟他共享一盏油灯,他学习,她刺绣。 第八章 这天晚上,两人又凑在一个屋里,洛钰婷刚绣完一朵花,便抬起头活动活动脖子,然后发现林俊佑正趴在小桌子上发呆,她忍不住屈起指头敲敲桌子。 林俊佑抬起眼皮,「怎么了?」 洛钰婷道:「在发什么呆?」 「我在想,这近十年,你太辛苦了,我若是考上举人,有了坊名,就给你请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让她们伺候你,到时候你光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林俊佑看着烛火,目光悠远。 洛钰婷被他逗笑,「还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呢,你先想想怎么考过举人吧,这都多少天没好好看过书了。」 林俊佑道:「今天不想看,明天再看。」忙了许多天,忽然闲下来,积攒了许久的疲倦席卷而来,浑身软绵绵的。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洛钰婷笑着调侃他。 林俊佑点点道:「你说得对,可我现在浑身没劲,要不你读书给我听?小时候我睡不着,你都会读书给我听的,好久没听过你读书了。」 洛钰婷心里直翻白眼,后悔自己话多了。 「钰婷……」林俊佑摇了摇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我真的很累,又疲倦又犯困就是睡不着,又看不进书,难受着呢。」 「你自己看嘛,我还要绣花呢。」 林俊佑没办法,撑着坐起来,拿起书来读。 洛钰婷继续低头绣花,然而,绣了几针,她发现油灯的光线似乎有些晃。 林俊佑拿着书认真地看和背,洛钰婷发现他的双手微微在抖,这是用力过度,脱力的症状。她想起这些天他忽然干了那么多活,她一下子就心软了。 「书给我,我来读。」洛钰婷从他的手里拿过书,问道:「要背哪一段?」 林俊佑趴在小方桌上,笑咪咪地道:「二十五页到五十页。」 「这么多?」 林俊佑道:「是啊,如果用整个农忙假的时间来背,其实不算多。」 洛钰婷心想,也是,只不过他的假期都用来帮她干活了。 一盏灯火如豆,两人隔着油灯,一个轻声细语读,一个含笑侧耳听,虽身处陋室,内心却是平宁的、喜悦的。 洛钰婷读着读着便开始犯困,林俊佑悄悄移开油灯,让她躺在床上,看着她入睡。他悄悄起身,把小方桌搬开,用竹扇赶走蚊子,把蚊帐的边边压在席子底下,然后走了出去,在厢房睡了一夜。 第二天林母起床后去林俊佑的房间,看到他的门窗都开着,便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洛钰婷睡在他的床上,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两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待走进去一看,发现洛钰婷的衣裳、头发都整整齐齐的,便又悄悄退了出来。 林母刚出来便差点撞到林俊佑,她拍拍胸脯,小声斥道:「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 林俊佑笑,「娘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我都在门口站了一会了。」 林母将他拉到旁边,指指屋内,又郑重地问儿子:「你们两个……」 林俊佑连忙道:「钰婷教我背书,之后困了,我便让她睡了我的床,我自己去厢房睡了一夜。」 闻言,林母越发心事重重。 洛钰婷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睡在林俊佑的房间,她担心林母骂她,赶紧起床。出门的时候,看到林母正端着青草和鸡食准备去喂鸡。 「娘,我去喂吧。」洛钰婷起晚了,这是头一回她比林母起得晩,心里有些紧张,担心林母责怪她。 林母未置可否,直接道:「你去做饭吧。」 【第四章】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林俊佑的农忙假结束,他收拾好书包,回书院读书。 洛钰婷绣完了一张帕子,暂时不想再绣,她看天气不错,便将家里的棉被、棉袄都抱出来晾晒,然后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重新收拾了一遍。她把散落在角落里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归拢,用簸箩装好,然后慢慢分门别类,再规整放好。估摸着林俊佑快要回来了,她便去厨房煮晚饭。 洛钰婷才走逬厨房,便听到屋子外面一阵喧闹声,仿佛是冲着这边来了。她将灶膛掩住,走了出去。 「请问有人在家吗?」门外有个蓝衣少年正在伸头张望。 洛钰婷瞧着那人怪眼熟的。以前林母也曾经让她送过几次东西去书院拿给林俊佑,所以她认得这个人,他好像是林俊佑的好友,名叫徐海。 洛钰婷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徐海往后招了招手,洛钰婷走到门口,正瞧见林俊佑被人搀扶着。见到她,林俊佑推了推旁边的少年们,冲洛钰婷笑了笑,又 向大家介绍她,「这是钰婷,她是我的未婚妻。」 洛钰婷一怔,以往林俊佑都对人说,她是他姐姐,怎么今天突然改口? 看着众人惊诧的眼神,她刷地一下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徐海笑道:「过来扶一扶俊佑。」 林俊佑道:「我到家了,你们都回去吧,走吧、走吧,一会先生要着急了。」说罢,抬脚往家走,才走了一步,便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洛钰婷这才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林俊佑,「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俊佑强颜欢笑,做一副没事的样子。 徐海道:「俊佑和我们去帮先生抬东西砸了脚,先生便让我们送他回来了。」 「好了,我已经到家,你们回去吧。」 「那你好好养伤,过两日我再来看你。」徐海朝洛钰婷看了两眼,又冲林俊佑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林俊佑瞪他,小声道:「快滚。」 徐海大笑着万开。 洛钰婷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说话间,林母也出来了,见儿子受了伤,心疼得眼泪花花的,帮着洛钰婷将他扶了回去。 洛钰婷将林俊佑的裤脚卷起来,发现整个脚都肿了,布鞋绷得紧紧的,她将他的鞋子脱掉,袜子上有血迹。 林母见儿子如此,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林俊佑心疼得不行。 洛钰婷见状,忙回自己屋子里找药来。 林俊佑笑着宽慰母亲,「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娘,您别担心啦。」 林母抱怨道:「你们先生也是奇怪,你们是去读书的,还是去帮他搬东西的?」 林俊佑一直笑,一直安慰她没事,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出去。 洛钰婷搬了小凳子坐在林俊佑旁边,将他的脚放在她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脱掉袜子。 他的脚背肿得老高,大拇指被砸破了一块,伤口的皮肉翻卷,看起来很严重。 洛钰婷看得很是心疼,「怎么砸得这么严重的?伤了骨头怎么办?」 林俊佑道:「没有伤到骨头,书院的大夫看过了,只要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你等着,我去拿酒来。」伤口要用酒消毒才能上药,伤口上撒酒跟撒盐的效果一样。 洛钰婷拿酒过来,帮林俊佑清洗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洛钰婷眼眶红红的,很心疼。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这该多疼啊。 帮林俊佑清洗好伤口,上了药,洛钰婷用棉布将他的大脚趾包了起来,免得碰到脏东西。 林俊佑见她难过,笑着安慰她,「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怕什么啊,跟蚂蚁咬一下一样。」 「为什么忽然要去讨好先生?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林俊佑想想,故意皱眉叹气道:「马上要参加春试,但我不懂的地方太多,想着讨好一下先生,让先生给我补一下课。正好先生要搬东西,我便自告奋勇去帮忙,谁知道手上没劲,才走了一小段路,胳膊便抖个不停,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洛钰婷想起林俊佑大概是身体还没缓过来,说起来也是因为她才受的伤,一时之间很是愧疚,却又怨他爱逞强,「身体还没恢复,就不要逞强嘛。」 林俊佑笑道:「没办法,为了考上举人,什么招都得使。」 洛钰婷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怎么现在他连正常上课都去不了,更别说请先生补课了。 林俊佑也是一副很苦恼的模样,「是啊,怎么办?要是考不上举人,还得再等三年,我可不想三年又三年,一直考到头发花白。」 「不,你一定会考上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洛钰婷不愿意看到他颓废的样子,替他加油。 林俊佑越发愁眉苦脸,「我真没信心。要不,你给我一点信心吧?」 「好。」洛钰婷连忙答应,「怎么给?你说。」夸他很厉害还是…… 第九章 「我想想啊。」林俊佑皱眉苦思,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你写个承诺书给我,里面就写如果我考上了,你就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我现在都可以做。」洛钰婷心想,这么简单的话,她现在就可以满足他啊,不用等到考完试。 林俊佑笑道:「我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你先签个名,按个手印,这样我就安心了。」 洛钰婷略感觉奇怪,「为什么要签名、按手印?」 「你不愿意吗?」 洛钰婷有一丝犹豫,「口头答应的不行吗?」 林俊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呀。我若是没信心了,看到你的签名和手印,就会马上信心百倍。」 洛钰婷觉得他在说歪理,但是她又不能拒绝,万一真影响到他考试,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来吧、来吧,来给我信心。」林俊佑一面说,一面拿了张白纸出来,让洛钰婷签字。 洛钰婷拿着毛笔犹豫不决,她总觉得这事很怪异,好像在签卖身契一样。 林俊佑连声催她,「快点嘛,一会还得读书呢。」 「真的只是一件事?」洛钰婷犹豫地道。 林俊佑十分坚决地点头,举手发誓,「只有一件事,你若不信,那我来发誓好了,若是多于一件我就……」 「好了、好了,我签就是啦,不要乱发誓,不好。」洛钰婷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连忙拿了毛笔在纸张的左边签了她的名字。林俊佑看了又看,似乎并不满意,「手印呢?」 洛钰婷没法子,只得又乖乖地按了手印,「可以了吧?」 林俊佑仔细端详了半天,「勉勉强强,这字写得不怎么好。」 洛钰婷闻言,有点想打他了。 林俊佑在家里养伤,还得学习,房间里太热,他看不进书,于是洛钰婷将躺椅、小方桌、茶点、书本、纸笔等都搬到了竹林里,让他在竹林里看书学习,竹林里凉快些。 「好了,这里凉快,晚一点我来扶你回去。」 「你要去哪里?」 「我存了一批绣品,准备要拿去镇上卖掉,正好有人要去,就一起去。」 林俊佑顿时警觉起来,「谁要去?」 「很多人,有成哥租了辆骡车驮东西去镇上,大伙便约好一起坐他的车去。」 林俊佑立刻道:「天气这么热,专门跑一趟太麻烦,明天徐海要过来看我,到时候请他带去卖掉就是了。」 「这样不好吧?」她其实是想去镇上逛一下,许久没去过了。 林俊佑道:「没事,他是我的好友,他带去还能多卖几个钱。这里蚊子好多,你帮我赶赶蚊子,不然咬得我没法专心读书。」 洛钰婷道:「喔,那我去跟娘说一声。」 林俊佑躺在躺椅上看书,渴了喝荼,饿了吃点心,过得不要太惬意。大概是太过舒适,他才看了一会便昏昏欲睡。 林俊佑睡着了,洛钰婷将他手里的书拿下来,放好。回头见他脖颈上汗律律的,便用毛巾轻轻帮他擦去。 林俊佑长大了,脸部轮廓便得硬朗,下颔骨的线条明显而性感,而他睡着了的眉眼变得平顺、温和,整个人带着单纯的稚气,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唇角上扬。 洛钰婷发现平日里见惯了他没觉得如何,如今细细看去,方发现他生得十分英俊,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英俊许多,忽然,那夜乘凉的情景不期然地撞进她的脑海,她一时之间竟觉得害羞起来。 林母煮好了午饭,来叫二人回去吃饭。 「起来,吃饭了。」洛钰婷摇醒林俊佑。 林俊佑睁开眼看了眼她,「懒得走,钰婷帮我端来。」 洛钰婷没办法,只得把饭菜端去竹林里给他吃,吃完又再收拾回去,然后她自己才开始吃饭。她吃完了,便去河边洗衣服,然后回来帮林母收拾院子里的东西。等全部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了。 洛钰婷今天没歇午觉,一坐下来便有些昏昏欲睡。林俊佑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坐你的凳子,我们换一下。」 洛钰婷蹙眉,「坐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她好困啊,好想睡一会。 「躺够了,不想躺了,快来扶我。」 洛钰婷没有办法,只得跟他换了凳子,她躺在躺椅上给他搨风,搧着搧着便睡着了。 扇子从她的手里悠悠落下,林俊佑一伸手,拿过来握在手里,看着她,笑着揺了摇头,放下书给她搧风。 大概是最近太劳累了,洛钰婷一觉睡到太阳西落才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林俊佑伸手朝她脸上摸来,她吓了一跳,拍开他的手坐起来,「你在干什么?」 林俊佑叹道:「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了,你不知道那只蚊子多可恶,绕着你的脸飞了好久,赶都赶不走,我差点就要打死牠了,可惜被你吓跑了。」 洛钰婷迷迷糊糊的,看看天色不早,起身开始收拾,准备回家。林母早做好了饭,见二人回来,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正准备用饭,外头有人喊门,洛钰婷去开门,发现是徐海。 徐海见着她,笑着想要打招呼,可一张开嘴,却忽然发现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她,于是含糊了过去,「我来看看俊佑。」 林俊佑见到他,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 徐海同林母打了声招呼,客气了几句,然后道:「我这不是着急嘛,先生布置了一道论题,明日要交上去,我帮你抄了一份。」说着,他递了一张纸过来。 林俊佑接过来,看了一眼,「怎么这么急,明天就要?」 徐海点头:「鹿山书院的钟先生来了,先生想趁机请他点评一下我们的水准。」鹿山书院是京城第一书院,而钟先生则曾经三任主考官,有了他的点评,能否过乡试便有底了,所以这篇文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 徐海又道:「你抓紧时间,我明日一早来取。」 林俊佑诚恳地看着徐海,道:「多谢你。」也只有徐海有心,专门跑来通知他。 徐海抖了抖,「别别别,别用这么肉麻兮兮的眼神看我。好了,我走了。」 「等一下。」林俊佑忽然想起来,「你帮我带个东西去镇上的福绣坊寄卖,钰婷,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吧。」 洛钰婷连忙去把包好的绣品拿来,速给徐海,「麻烦你了。」 「不麻烦,福绣坊就在我家对面,又不远。」,徐海将那包东西随手塞在怀里,说道:「那我走了。」 林母硬塞了一包炒得香喷喷的山核桃和包好的绿豆糕给徐海,他推不掉,只好收了。 送走了徐海,林俊佑马上回去房间赶着要写文章。林母虽不知道钟先生是谁,但见儿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知道此事一定非常重要,于是让洛钰婷去他房间看看,看需要什么,她好帮忙递一下。 洛钰婷应声过去了。 林俊佑让她掌灯,又铺开纸笔,还让她帮着研了墨,然后就望着徐海带来的题目沉思。 洛钰婷忙碌了一阵子,又怕他屋里一盏灯不够亮,于是把她房间的灯也搬了过来点上,这下屋子里亮堂多了。她不敢吵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等。 林俊佑想了许久,然后点点头,伸手去拿毛笔,又冥思苦想了许久,突然提笔,开始写文章。他写了很久,洛钰婷都有些困了,却强撑着不睡,拿着扇子轻轻帮他驱赶蚊子。 第二日,林俊佑将写好的文章装好,洛钰婷拿着去门口等徐海。 徐海来得挺快,洛钰婷将文章给他,「徐兄,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我走啦,让林兄好生歇着,早日养好身子。」 林俊佑的脚要换药,洛钰婷去打了清水过来,蹲在他的脚边,要帮他洗脚。 「我自己来。」林俊佑连忙将脚从她的手里挣开,死活不让洛钰婷帮他洗。 洛钰婷没办法,只得让他自己洗。 林俊佑的双肩酸痛,胳膊都抬不起来,弯着腰洗伤口十分费力,然而他不吭声,咬着牙坚持自己洗好、擦干、上好药,再喊洛钰婷进来帮忙倒一下水。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林俊佑红着脸道:「闷了一天一夜,有味道。」 好吧,这个理由她接受了。洛钰婷重新为他上药,然后包扎好。 「今天读哪一本?」 「算学。」 第十章 于是洛钰婷去拿了九章算术过来,她读题,林俊佑心算,然后报答案和解说计算过程。 洛钰婷对算学学得不多,只学了最简单的,那些题目她基本上都不会解,林俊佑便详细地一步一步将镔算法讲给她听。 「那这一题呢?」洛钰婷指着书上问道。 林俊佑看了一下,题目为,已知栗米之法,栗米五十、粝米三十、稗米二十七……问,今有粟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 「这个简单,你看……」没拿毛笔,林俊佑直接握着她的手指在小方桌上比划。两个人很自然地靠得很近,一如小时候那样,只不过换了一下角色,由她教他变成了他来教她。 两个人完全沉浸在解题的乐趣中,林母来看了好几趟他们都没发现。 一直到吃午饭,两个人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书,彼此相视一笑,心中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好像攻破了城池一样,很开心。 洛钰婷扶着林俊佑去堂屋吃饭,一边吃一边又情不自禁地聊起来。林母听不懂,不过见两个人不过是讨论学问,便不做声。 下午歇完中觉起来,洛钰婷照旧去林俊佑的房间想陪他读书,走到半路被林母叫住了,「我在利屠夫家订了猪脚,你去镇上拿回来吧。」 「好的。」 猪脚是给林俊佑补身用的,他流了那么多血,要吃很多肉才能补得回来。家里有现成的山药,洛钰婷在厨房忙碌着,大热天的,厨房里热得跟蒸笼似的,汗流不停。 徐海放学回来,特意绕到林家来,把先生批过的文章带回来。林母从外面回来,正好遇见他,于是他便将文章交给她。 林母不识字,于是问徐海,先生是怎么说的。 徐海笑道:「先生说俊佑颖悟绝伦、囊锥露颖,考上举人肯定不成问题。」 林母心中大喜,前几日她无意间听到儿子和洛钰婷说他没信心、考不上,她一直担心着呢。 「先生真是谬赞了,这才一篇文章,哪里就能看得出一定没问题。」林母谦虚地应道,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肚子饿了吧?进来吃饭吧。」 徐海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不用,一会天要黑了,我先回去了。」 「那我给你拿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徐海见她一副「他不要就不放他走」的架势,笑道:「伯母昨日给我的绿豆糕味道很好,连我妹妹都喜欢。」 林母笑道:「绿豆糕是钰婷现做的,昨天吃完了。要不你尝尝看我做的桃酥?」 「啊,那就先谢谢伯母了,我妹妹水仙最喜欢桃酥了。」 徐海拿了桃酥离开,林母进屋,看见林俊佑正在房间里用坊读书。昔日瘦弱的小孩如今已长成挺拔、英俊的少年,若是再考上举人,她也算没有辜负她夫君临终的嘱托了。 林母甚至想着,考上举人之后,自家儿子便可以成亲,然后可以安心准备考进士,她帮他看好媳妇和孩子,等他金榜题名。否则等她年纪再大点,便看不住了。 洛钰婷这孩子虽说一直本本分分,对他们母子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但是说到底是买来的,配不上她儿子。 虽说林家不靠岳家,但家世清白,门当户对这一点至少是要的,是选一个孤女做娘子好,还是选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做娘子好,结果不言而喻。 「娘,猪蹄炖得差不多了,您试试味道可以不?」洛钰婷用小碗盛了块猪脚和山药出来,笑着递给林母。 林母回过神来,见洛钰婷发丝散乱,满脸是汗,左颊上还沾了一块黑灰,粗布衣裳都湿透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很是狼狈。 洛钰婷虽好,可是自家儿子却前途无量,这……林母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娘?」洛钰婷见林母发呆,忍不住又唤了她一声。 「盐淡一点就可以了,你……」林母上下看了洛钰婷一眼,「先去洗洗澡,换身衣裳吧。」 「好。」 林俊佑的脚终于好了,他回书院去读书,洛钰婷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日洛钰婷从山上做完活回来,正准备去做午饭,却被林母叫到了房里,说有话想同她讲。 洛钰婷有些紧张,除了她刚来林家的第一天,林母还从没这样郑重其事过。她战战兢兢地走进林母的房间,喊了一声:「娘。」 林母招呼她坐下,仔细打量她,然后开口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洛钰婷道:「娘?」她不明白林母怎么又提起过往了,说实话,那些辛苦的过去,她不想去回味,磨破的肩膀、磨出老茧的双手,风吹雨淋、摸爬滚打,这些她不想回忆,太苦了,比吃了黄连还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林母拉着她的手,叹了叹气。 洛钰婷迟疑地看着林母,「我没有什么打算,全凭娘作主。」 林母点点头,道:「你大了,该议亲了。」 洛钰婷浑身一震,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您说什么?」 「你大了,该议亲了。所以我想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之后你看你要回乡,还是要留在林家。若是要留在林家,我便领你去里正那里上户籍,以后你就是我的闺女,林家就是你的娘家。」 洛钰婷心神大乱,「娘这是在赶我走吗?」眼泪迅速蓄满眼眶,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洛钰婷自父母亲死后,不得不投靠了叔叔、婶婶,可那对狠心人竟然转手把她给卖了。 后来她到了林家,林母虽说对她很严格,但是至少给了她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可以不饿肚子,可以有单独卧房的家。 她在这个家里住了快十年,早把林家当成了她的家,她以为她会一直在林家待到老死,结果现在她却要被赶出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能到哪里去? 林母未料到洛钰婷会如此眷恋林家,回头想想这些年,若非她辛苦付出,林家早完了。只是她人虽好,却不适合做林家的媳妇儿,自家儿子值得更好的姑娘。 见她哭得可怜,林母心一软,「那你就做我的闺女吧,你还住在家里,跟之前一样,等到你想嫁人了,我一定帮你寻个可靠的人家,风风光光地让你出嫁,可好?」 事情已无可挽回,洛钰婷伤心又难过,又怕惹恼林母,哭了一阵,强自收了哭声,只是眼泪依旧扑簌簌地往下掉,瞧着十分可怜。 林母捉了一只大肥鹅,带着洛钰婷一块去了里正家,求里正带了她和洛钰婷一块去了趟县衙,替洛钰婷消了奴籍,又求里正将一些事瞒下。 回到家中,林母关上了房门,从床底的木箱中翻出一纸泛黄的契约。当年闹饥荒,洛家人口多,不得已要卖洛钰婷,却担心洛钰婷以后的处境,林母便写了一纸童婚契约,言明将来等两个孩子大了,就让他们成亲、圆房。 可如今自家儿子出息了,再配洛钰婷,那就真不合适了。林母点了灯,将那纸契约放在灯烛上烧成了灰烬,这才放下了大半颗的心。 虽说这不成文的童婚契约共有两份,但这么多年了,洛家距离林家村不远,却从来也没上门看望过洛钰婷,想来早就生分了,应该不打紧。 林母松了口气,吹了灯又出了屋,却看到洛钰婷正站在井旁用袖子擦眼泪,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林母过去劝了洛钰婷几句,最后又应允洛钰婷,他日待林俊佑考上了举人,开祠堂祭祖的时候,就把洛钰婷添上族谱,将她记为女儿。 「俊佑要准备考试,这件事先不要让他知道,等他考完再说。」林母嘱咐她道。 洛钰婷委委屈屈地同意了,她不能影响到林俊佑的大事,可她的眼睛都哭胀了,为了不让林俊佑看出来,她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洛钰婷平静了一些,只是一想到以后要离开林家去一个陌生的家里,她就难受。她不喜欢搬来搬去的日子,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山上的庄稼地里要除草,洛钰婷吃过早饭,便背着竹框和镰刀去了地里。 除完草,她坐在地边休息,坐着坐着,便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又忍不住想哭。周边没人,于是她屈起膝盖,将头藏起来,然后默默流泪。 第十一章 庄有成从山上回来,瞧见林家地边有一个人,仔细看了一下,彷佛是洛钰婷。见她一动也不动地蜷着,好像睡着了一样,她的旁边是蓄水的小池塘,近日刚下过大雨,池水很深,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可就不得了了。 庄有成有些担心,便走过去想叫醒她。不料,他才走到洛钰婷的面前,她却被他的脚步声给惊住了。她茫然抬起头看他,眼圈红红的,眼眶胀得像桃子,泪眼迷蒙地看着他。 庄有成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你坐远一点,这个水池很深,掉下去可爬不起来。」 他的眼神很真诚,他是在关心她。洛钰婷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庄有成顿时手足无措,又不敢走,只好站在她的身边,等着她哭完。 洛钰婷哭得差不多了,想掏帕子擦脸,一摸身上,竟没带帕子。 庄有成从怀里掏了块帕子速给她,「才买的,新的,没用过。」 洛钰婷道了声谢谢,先把脸擦干净,然后又去小池塘洗干净了帕子,然后展开,搭在竹框边上晾着,等晾干了好还给他。 庄有成问她刚才哭什么,洛钰婷犹豫了一会,便将林母对她的处置告诉了他,又说道:「我来这里久了,大伙都待我好,我、我不想走,不想离开林家,去陌生的地方。」 庄有成点头,「日久生情,故土难万,人都是一样的。」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洛钰婷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把晾干的帕子拿下来,准备还给庄有成,帕子的花纹很眼熟,她仔细摸了摸,这不是她绣的吗? 洛钰婷问帕子哪里买的,庄有成说在镇上买的。她发现果然是她绣好交给徐海拿去镇上卖的那一批。不过这也太巧了吧?她忽然有些尴尬,忽然觉得手里的帕子有些烫手,还与不还都尴尬。 不过这是人家花钱买回来的,不还说不过去,于是洛钰婷将帕子还给了庄有成,背起竹框回家去。 庄有成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原本对她就有好感,此刻知道她的事情后,对她多了几分同情。这么能干又漂亮的姑娘,竟然还会被嫌弃,真是太可惜了。 【第五章】 自从知道了洛钰婷的事情之后,庄有成便对她上了心,时常帮她一把。 林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庄有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如果他跟洛钰婷能成,她以后也不用担心洛钰婷过得不好了。 这日,林母和洛钰婷从镇上回来,看见庄有成在门口徘徊,手里拎着两条七八斤重的大鱼。见两人回来,他的眼睛一亮,笑着迎了过来。 「伯母好。」庄有成一面同林母打招呼,一面去看洛钰婷,见她气色尚好,便放下心来。 林母笑道:「这么大的鱼,是要做腌鱼吗?」乡下有做腌鱼过年的习俗,所以她这样讲。 庄有成道:「正是想做腌鱼,不过我不会做,特地来请教伯母。」 「这样啊。」林母看了眼洛钰婷,笑道: 「我有点累,钰婷也会做,让她去教你吧。」 庄有成看了眼洛钰婷,「好啊。」 于是洛钰婷跟着庄有成去他家里教他腌鱼,庄有成的家在桔子林后面,此时桔子林早已硕果累累,黄澄澄的桔子挂满枝头,像一盏盏小灯笼,看着便喜气洋洋。 「吃桔子。」庄有成挑了颗成熟的桔子递给洛钰婷。 「谢谢。」洛钰婷看着满林的果子,十分羡慕。这么多果子,能卖不少钱吧。 庄有成的父母亲死得早,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幸他自己勤快又踏实,日日忙来忙去,总算攒下钱,将快要垮掉的房子重新 建好,然后又编了竹篱笆,围了个院子出来,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的一角圈起来,里面养着十几只鸡,院子的另一角立着两个大的竹架,竹架上搁着竹筛,竹筛里摆着各种药材。 正房的墙边堆着柴草,一层层摆得整整齐齐,屋担上拴着一排排风干的野鸡、野鸭、野兔子肉,还有各种动物的皮。 洛钰婷一边看一边算,他这些东西如果全卖了,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她不禁想起了她自己,她辛苦了许久,还是没有他挣得多。还是男人好,有力气,能做许多事,攒许多钱。 「你先坐坐。」 庄有成将鱼放井边的桶里,然后去厨房拿了碗,给她倒了一杯桔子酒来,「这是我自己酿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洛钰婷接过来先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桔子香气中带着淡淡的酒味,她喝了一口,有点点苦涩,之后口中回甘,满是桔子的香甜味。 「好喝。」 庄有成咧嘴而笑,「一会我给你装一壶回去。」 洛钰婷想着林俊佑可能会喜欢,便点点头,「那先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还没谢你教我腌鱼呢。」 「嗯,那开始腌鱼吧。」洛钰婷将碗里的桔子酒喝掉,卷起袖子,教庄有成腌鱼。 她教得很仔细,声音糯糯甜甜的,庄有成侧头看她,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脸带着红晕,像三月的桃瓣,娇艳无比。她生得可真好看,庄有成心道。可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洛钰婷有一点醉,帮庄有成腌好一条鱼之后,便告辞回家。 庄有成去装了一壶桔子酒,一直将她送回林家。 回到林家门口,庄有成和洛钰婷遇见了下学归来的林俊佑。 洛钰婷一看到林俊佑,便笑了起来,「俊佑,你、你回来啦?你看。」她将酒壶举到面前,笑咪咪地看着他,「有成哥酿的桔子酒,极好喝的。」 林俊佑看见庄有成,眉头皱了皱,他将洛钰婷拉到自己怀里,防备地看着庄有成,「你给她喝酒?」 庄有成尴尬地摸了摸后脑杓,道:「家里没烧开水,所以请她尝尝我自己酿的桔子酒。」 洛钰婷靠在林俊佑的怀里,嗤嗤低笑道: 「对,桔子酒很好喝,谢、谢谢你啊,有成哥。」 「我回去了,谢谢你今天教我腌鱼。」庄有成看了一眼洛钰婷,转身走了。 「庄兄,以后无事不要再来找她了。」林俊佑看着怀里的洛钰婷,眉眼之间酝酿着风云,脸色沉得可怕。 庄有成回头,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地道:「这件事你恐怕管不了。」 林俊佑道:「她是我媳妇,你说我管得了还是管不了?」 庄有成冷笑,没有答话。他答应过洛钰婷不说,那就不说。 第二日早上,洛钰婷醒来,发现林俊佑正在她的床边坐着,面色严肃。 「你怎么在这里?」洛钰婷揉揉眼睛,懵懵懂懂地坐起来。 林俊佑道:「你不准再去找庄有成。」 洛钰婷愣了愣,想想林母的交代,洛钰婷哦了一声,「知道了。」 临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为了能考好,林俊佑要提前两个月去省城,于是刚过完年,他就和徐海一道去了省城备考。 林母和洛钰婷在家里紧张地等着林俊佑的消息。 客栈里,林俊佑埋首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徐海担心他读傻了,强拉他出去透透气。 路过首饰店,林俊佑停下来,然后走逬去,选了一支金簪和两支银篦子,托徐海家的仆人带回老家去。 林母将金簪和银篦子都收了起来,锁在她的小首饰柜里。儿子托人送了东西回来,还说金簪是给媳妇的,可他的媳妇还没找着,她便先替他收着吧。 这天,洛钰婷去喂鸡,被人叫住了。 「钰婷。」庄有成穿着半旧的布鞋,从村口走来,头上戴着一顶风雪帽。 「哦,是有成哥啊。这么冷的天,你从哪里回来?」洛钰婷有些好奇地问道。她发现他穿的是她给他做的那双鞋,这么冷的天,他居然穿单鞋,也不怕冷。 庄有成走到她的面前,咧嘴而笑,将手伸到她的面前,张开紧握的手,「送你的。」 一对耳钉躺在他大大的手掌心上,圆圆的耳钉看起来小巧、可爱。 洛钰婷的心跳忽然加快,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她语无伦次地道:「为什么忽然送我东西?」不知为何,定情信物四个字从脑海里跳了出来。这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想过。 庄有成笑道:「今天去镇上卖野猪皮的时候看见这对耳钉,觉得跟你挺相配的,就买回来了,你试试看,若是不喜欢,明天我去换别的。」 「钰婷,你在跟谁说话。」林母出门倒垃圾,看见她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便问一声。 第十二章 洛钰婷被吓了一跳,「是有成哥。」 林母哦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庄有成含笑看着她,「喜欢吗?」 这是洛钰婷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礼物,她有些紧张。 庄有成一直伸着手,他的手掌宽厚、有力,两枚耳钉卧在他的手心上,小巧、可爱。 不能嫁给林俊佑,嫁给庄有成也不错吧?至少万林家近。洛钰婷想了想,接过了他的耳钉,「谢谢,我、我要回家了。」说完,她红着脸转身跑开。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受男人的礼物呢。 庄有成留恋地目送她走开,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家去。 快到家门口,洛钰婷停下来,将耳钉悄悄地揣在腰间的荷包里,然后走进了家门。 回到家里,洛钰婷先同林母打了声招呼,然后再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荷包里的耳钉拿出来,仔细端详。 耳钉的主体是银质,花托里面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材料一般,但制作精巧,珍珠在花托里面可以滚动,随着人的走动会在花托里面滚来滚去,十分有趣。 洛钰婷细细地把玩了一会,然后放到首饰盒里,起身去厨房煮饭。 林母问她,庄有成找她做什么。 洛钰婷害羞地道:「没什么,聊了会天。」 林母不再问,想着也许好事将近了吧。 没过几日,庄有成果然找人上门来试探,林母透露出想要嫁女的意思,那人便回去了。 再过得几日,庄有成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但这种事情,身为女方家,这第一次自然是要拿乔的,林母便没答应。等过了几日那媒人再上门时,林母松了口,说要先找人算一下八字是否匹配。 于是庄有成亲自来求亲,并委托媒人帮忙下了彩礼,林母将洛钰婷的八字给了媒人,由媒人带去庙里合八字看两人是否适合。 合八字这种事情一般都不会有问题,果然没过几日,媒人便来回复,八字相合,天作之合。 庄有成那边要来下聘,林母想了一下, 觉得还是等林俊佑考试结果出来再说比较好,一则考上了算双喜临门,二则万一考不上,也可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再者之前她并未考虑过嫁女儿的事情,时间太匆促,嫁妆都没准备,正好趁此期间将嫁妆都准备起来。 这个决定代表林家对这门婚事的看重,庄有成也是满意的。 十日后,林俊佑和官府的报喜队伍一块回来了。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这可是村里出的第一位举人,是全村的骄傲和希望啊! 林家热闹非凡,林母和洛钰婷早一天得到消息,连夜准备好了红包、点心等东西,等人一来,便开始分发。 庄有成摘了满满几竹框黄澄澄的桔子送给林家,任大家随便吃。 在闹闹嚷嚷中,里正与林母商量如何庆祝,最后决定三日后,请全村人吃饭,共同庆贺村上第一位举人老爷的诞生。 众人散去,林家总算清静下来,洛钰婷拿起扫帚打扫满地的花生、瓜子、桔子皮,林母拉着林俊佑去山上给林父上香汇报喜讯后,便在房中讨论其它事宜。庄有成帮洛钰婷把桌子和板凳归拢、摆好。 「三日后,我请人来下聘礼。」 洛钰婷害羞地点点头,「嗯。」 庄有成看着她耳垂上戴着他送的耳环,笑道:「很好看。」 洛钰婷摸了摸耳钉,「第一次戴。」 「下次送你一整套金头面,你喜欢什么花样?我请人去做。」 洛钰婷心里甜丝丝的,笑道:「现在这个就很好。」虽说他对她很好,但是她也不能太挑剔了,专门找人订做花样是要另外花钱的,不如就买现成的划算。 庄有成明白她的心思,对她的体贴很满意,「好。」 林俊佑在母亲房里,透过窗子往外看。见庄洛二人一副郎有情,妹有意的模样,他双手握拳,脑门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俊佑,你快过来帮娘看看,这天青配松花可成?如今你中了举,怎么也要多做几身好衣裳才成……」林母念念叨叨地说道。 林母看林俊佑看得很紧,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洛钰婷说话,憋到半夜林母睡着了,他才翻身起床,摸黑去敲钰婷的房门。 「我睡了。」洛钰婷不肯开门,但被他吵得不行,只得开口。 林俊佑早上就发现她耳朵上戴的耳钉了,是他从未见过的,加上阴魂不散的庄有成和态度暧眛的林母,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必须要问清楚。 林俊佑不停地敲门,洛钰婷担心惊动林母或者邻居,不得不起床开门。刚拉开一条缝隙,林俊佑便硬挤了进来,在黑暗中准确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钰婷。」林俊佑搂得很紧,就算隔着衣裳,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怦怦地跳着,快速而有力。 洛钰婷挣扎了一下,忽然心房痛,喉咙哽住,鼻头发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两个多月没有见面,这是两人分最长的一次分别,一开始不适应,后来以为适应了,一旦见面才知道根本就不可能适应,思念的种子在等待中发芽,在见面时疯长,此时此刻几乎要将两人掩埋。 「你回来了。」过了许久许久,洛钰婷才哽咽着应了一声。 「嗯。」林俊佑终于舍得松开她,牵着她走到门外的台阶上坐下。 天虽冷,两个人的心却是暖。 「金簪怎么没戴?」林俊佑以为她会戴着他送她的金簪迎接他的归来呢。 洛钰婷不解,「什么金簪?」 林俊佑顿了顿,道:「我买了金簪托人带回来给你,大概是娘收起来了吧,回头我去找她要,对了,你的耳钉哪里来的?」 「是有成哥送的,现在你回来了,我和他就要订亲了。」洛钰婷语气淡淡的,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亲事一样。 一道晴天霹雳劈头而下,林俊佑呆了半 晌之后,十分生气,「洛钰婷,你是我的媳妇, 你嫁他试试。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嫁我一个,我绝不会让他娶你的!」林俊佑十分坚定地说,彷佛胸有成竹。 洛钰婷沉默了好一会,低声劝道:「你别胡闹。」她和庄有成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差明面上公布了,她不希望他掺和进来,到时候闹得大家没脸。 林俊佑忽然抬手将她的耳钉摘下,握在手心,「你不用管这么多,我会处理好一切。」 「俊佑……」 洛钰婷想劝劝林俊佑,刚开口,便被他堵住了双唇,他霸道地撬开她的牙齿,钻进她的口中,与她抵死缠绵。 洛钰婷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浑身发软、发热,像要燃烧起来。 林俊佑喘着粗气放开她,「不许劝,一个字都不许,你安安心心地等着我娶你进门。」 「我……」洛钰婷刚张口,又被林俊佑亲得快要窒息。 「不许劝。」 「好。」洛钰婷深怕再不答应他,他会将她吃了。今晚的他很可怕,霸道凶悍、独断专行,不允许她有一丝的反抗,这是她没见过的他。她知道他真的长大了,这让她既欣慰又感动,当年的小萝卜丁终于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洛钰婷浑身发软,走路都走不动,差点摔跤,被林俊佑一把抱起,直接抱进卧房,放在床上。她羞得悄脸发烫,心如鹿撞,又不安得很。 「晚安。」林俊佑说完便出去了。 他要怎么处理此事?洛钰婷在床上转辗反侧,无法入眠。 【第六章】 第二日,林母早起,一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林俊佑坐在门槛上,脸色十分苍白。大约是一夜未睡,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青色的胡渣冒了出来,整个人憔悴而疲惫。 林母的心忽然一痛,她只顾沉浸在他带给她的荣耀和骄傲里,差点忘了在这荣耀背后他付出的努力和辛苦。 自林父死后,儿子似乎在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原本贪玩的他乖乖地拿起了书本,安安静静地读书,有不懂的地方便跑去问洛钰婷,为了上书院,他足足付出了半年的时间,没日没夜地读书习字、锻链身体,硬是靠着自己和洛钰婷的帮忙考上了童生。 一个从未上过私塾、请过先生的小孩子能考过童生,这事情震惊了整个县城,书院的先生亲自将他收入门下,对他悉心教导,倾囊相授。而他也不负众望,终于考上了举人。 第十三章 林母扪心自问,自从夫君死后,她大多数时候都活在悲伤的情绪里,日常最多的是沉浸在对夫君的思念和回忆,以及对命运的不甘和委屈里,反而对他的关注很少。 儿子的学习和生活基本上都是洛钰婷在管,此时此刻,林母回过头去想,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给予他的少之又少,她真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俊佑啊,怎么坐在这里?外面怪冷的,快进来烤烤火。」林母吸了吸鼻子,将眼眶里的湿意悄悄掩藏,伸手去拉他。 大概是保持这个坐的姿势太久,林俊佑双腿发麻,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好几步,若不是林母扶着他,他能直接捽地上趴着。 林母怕冷,房间里放着火盆,红艳艳的炭火散发着热能,将整个房间烤得暧暧的,与外面的寒冷完全不一样。 林俊佑的鼻子有点不适应冷热的骤然改变,打了两个晌亮的喷嚏。林母连忙拿了帕子帮他擦拭,问他为何不回房睡觉,要在门口坐着。林俊佑拉着林母的双手,双膝一软,跪在了她的面前,喊了一声:「娘。」 林母吓了一大跳,连忙扯着他的双臂,要将他拉起来。 「儿子有事求娘。」林俊佑让母亲坐下。 林母心中一跳,不安地看着他,「有什么事,你说,地上太凉,别跪着了。」 林俊佑仰起脸看着林母,问道:「娘是否要把钰婷嫁出去?」他大约是受了凉,说话鼻音很重,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很是可伶。 林母躲着他的目光,吞吞吐吐地道: 「她始终要嫁人的。」 「娘,她不能与嫁旁人,我要娶她。」 「你说什么?」林母震惊地瞪大了幌,不敢置信地问道。 林俊佑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地道:「我说我要娶她,我林俊佑要堂堂正正地娶洛钰婷为妻,一生一世疼她、爱她、宠她,请娘答应。」 「我不同意。」林母摇头,「如今你考上了举人,前程似锦,将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而她不过是个买来的丫头,她配不上你。」 林俊佑道:「可儿子就是爱她,想娶她。 七八年的相处,她和我就像骨和肉,早已纠缠生长在一起,分不开彼此,若是要强行分开,就如用钝刀割肉一般。」 林母连连摇头,「以后你会见到更多更好的姑娘,等你见惯了各种美好的姑娘,你便不会这么觉得了。」 林俊佑道:「娘,其它人或许比她优秀、比她好,可那都只是其它人而已,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是儿子唯一喜欢的那一个。娘,儿子非她不娶,请娘成全。」 林母着恼,抖着手指着他,「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世上,喜欢两字最不值钱,能给你助力的才是实实在在的。钰婷虽好,可她却没有任何身家背景,她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她好,什么人什么命,强求来的始终不好。」 「那父亲呢?」林俊佑淡淡地问道。 林母一滞,心中大震。夫君过世时,她还算年轻,若肯再嫁,日子断不会如此难过,而她却没有这样做,她为的也不过就是那点喜欢。 见林母似有动摇的意思,林俊佑继续道: 「儿子与娘一样,喜欢一个人,一生便只喜欢她一个,无论生死祸福,无论贫穷贵贱。至于前途,若是要依靠别人才能成就前途,那必会处处受制于人,做任何事情都得看人脸色行事,娘是想让儿子过那种日子吗?」 犹豫了许久,林母长长地叹气,「晚了,庄有成那边彩礼已下,问名已过,过几日,他便会来下聘。」 林俊佑眼神一亮,「只要母亲同意,其它的事情由儿子来处理,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有成那边……」 「娘放心,儿子会说服他的。」心头大石落地,林俊佑笑得十分开心,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顿时长了起来。 林母叹气,「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林俊佑灿烂一笑,「不后悔。」 洛钰婷一早起来烧饭,见林母的房间门开着,便去问候一声,见林俊佑也在里面,脸顿时一红,匆匆问了声早安,便去了厨房烧饭。 林母将林俊佑赶了出去,说要清静清静。 林俊佑浑身轻松,笑咪咪地去了厨房,帮洛钰婷烧火。他坐在小凳子上,亮晶晶的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影,嘴角含着满满的笑意,朝她招手道:「过来,陪我坐坐,说说话。」 洛钰婷缓缓摇头,「有什么话,你说吧。」她揭开油罐,用锅铲挖了一小块凝固的猪油,放到锅里融化了好炒菜。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猪油很快从奶白化成透明,油香味飘出来。 「娘答应了。」林俊佑笑道。 洛钰婷的呼吸顿时一滞。娘答应了,这怎么可能?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对庄有成和对林俊佑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林俊佑是她的弟弟,她习惯照顾他,习惯跟他在一起,笑也好,哭也罢,总有他和她在一处,从来没有分开过。而庄有成则像位沉稳的兄长,永远只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但理智告诉洛钰婷,母亲的打算是对的,林俊佑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所以从今以后,他和她就不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了,他将来有可能出仕,且前途无量。而她说到底,与庄有成才是般配的一对农夫、农妇。哎,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可为什么听了林俊佑的话以后,她的心却狂跳了起来呢? 林俊佑见洛钰婷不答话,便抿着嘴,帮着她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又问道:「怎么,不开心吗?」 她看起来不开心吗?怎么会?她自然是开心的。洛钰婷侧头,失神地看向他,却一脸的不可置信。娘真的答应了?可、可是她与庄有成都已经过了问名之礼呀。 洛钰婷才浦上心头的狂喜,像被泼了水的蜡烛似的,一下子就冰得透透的。她与庄有成的事情虽未大肆宣扬,但村子就这么一点小,谁家发生一点事,很快就会弄得尽人皆知。 像她这样,许了庄有成又反侮的,纵然将来她能嫁林俊佑,可庄有成却会因为被退婚而被人戠脊梁骨,以后他还怎么说媳妇呢? 「我、我开心的。」洛钰婷口中说着开心,眉宇间却酝酿着愁云。 林俊佑估计她是在担心庄有成那边,于是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堂堂正正地嫁进林家,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 林俊佑起身走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郑重地道:「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他握得很用力。 洛钰婷担心被林母看见,连忙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我知道了。」 吃过饭,林俊佑便拿着耳钉和彩礼,去找庄有成。 庄有成见了他,很是奇怪却又有些高兴,毕竟是未来的小舅子上门,可不能亏待了。所以庄有成笨拙地让林俊佑进来,又张罗着倒茶水与他吃。 「庄兄,我来是向你道歉的。」林俊佑不与他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庄有成不解,「道什么歉?」 「钰婷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纵使她要嫁人,也只能嫁我一个。」林俊佑简洁地说道。 庄有成一脸震惊,「你是她弟弟,你怎能娶她?你们这、这简直就是……」乱伦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林俊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的未婚妻。」 庄有成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他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全村谁不知道你们是姐弟?林兄弟,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难道是读书读傻了?你赶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话我就当没听到,你也不要再说了,给人听见了,你们还怎么做人?」 「实话跟你说了吧,钰婷本是我娘给我买回来的童养媳,是我娘可怜她,担心她被人瞧不起,才让我们以姐弟相称。原本等我大了,便要跟她完婚的。」 庄有成一愣,终于想起洛钰婷她姓洛,林俊佑他姓林,若他们真是姐弟,哪有可能姐弟俩是异姓的?再想想之前林俊佑与洛钰婷之间奇怪的相处方式,这下子,庄有成真是什么都明白了。钰婷那样的好姑娘,明明就快要成为他的妻,结果却…… 庄有成忍不住怒从中来,气呼呼地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我喊了媒婆上你家去提亲,你娘还应了?」 第十四章 林俊佑叹气,道:「我娘她误会我不喜欢钰婷,所以才会想着将她另嫁他人,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一场误会。」真正的原因他不好说,也不能说。 庄有成虽是庄稼人,却也不是傻的,当下便道:「即便是误会,但钰婷与我已经正式开始谈婚论嫁,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我可不听你胡说,你快回去。且放心,我会堂堂正正地将你姐姐娶进门,好好疼爱她的。」 庄有成不可能凭林俊佑的几句话就放弃洛钰婷的,太儿戏了。他相信他是过了明路,是正大光明的,至于林俊佑,他大度地当林俊佑是舍不得姐姐出嫁,所以做事欠妥,他不跟林俊佑计较。 林俊佑见他不信,只得将手里的东西先放在一旁,然后从怀里擭出了一张折好的纸,小心地打开了,说道:「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庄有成打量了一番那张纸。 嗯?满纸都是方块字,有画押,还有手印,以及……其中还有洛钰婷的名字?庄有成不认识字,但是有悄悄去找人教过他的名字和洛钰婷的名字怎么写,眼下这份泛了黄的旧纸上,为何会有洛钰婷的名字?以及那画押和手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和钰婷的婚书。」林俊佑道。 庄有成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俊佑道:「婚书一早就有了的,所以实话说与你听,钰婷是我的童养媳,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原本等我和她大了就要拜堂的。」 其实林俊佑一直都知道母亲一共收着两份契约,一份是洛钰婷的卖身契,一份是他和洛钰婷的童婚契约。 母亲替洛钰婷办了消奴籍,此事倒是正中他的下怀,但当他问起母亲那份童婚契约在哪里的时候,母亲总是支支吾吾的。 后来林俊佑曾经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可翻遍了全家也不见那份童婚契约。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洛钰婷的叔叔、婶婶那里应该还保留了一份。 为此,林俊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取得了洛家叔叔、婶婶的信任,最后终于拿到了这份童婚契约。 庄有成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林俊佑与钰婷连婚书都有了?既然如此,为何林母又暗示他去求亲?林家这样做,太不厚道了!他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我不相信,钰婷不会骗我的,我要当面问她。」 林俊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纸婚书,诚恳地道:「庄兄,这事是我林家对不起你,将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钰婷她也觉得很抱歉,但是这件事与她无关,你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此事是林家对不起庄有成,欠他人情的也是林家,林俊佑不希望庄有成去找洛钰婷的麻烦,所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说着,林俊佑叹了口气,将一件东西塞进庄有成的手里,「你送给钰婷的东西和彩礼,我都拿来了,实在抱歉。」 庄有成定睛一看,竟是他送给洛钰婷的那一对耳钉。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直觉事情有变,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林俊佑的话,太离奇了,他不信。 从庄有成家出来,林俊佑下山去了镇子上。这次书院里唯他与徐海考上了举人,所以两个人相约着在镇上置办了一桌席面,以当作谢师宴。 谢师宴上,林俊佑喝得有点多,离开的时候脚步踉踉跄跄,走路不稳,徐海更是醉得不像话,最后二人被徐家的家丁给一块送回了徐府。 林俊佑一直没回来,林母担心得不得了,便走到村口去等。可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林俊佑的身影,便跟洛钰婷讲了一声,索性去镇上接儿子。 林母先去了酒楼,酒楼的小二说他们酒席早散了,又提点林母,说两位举人似是喝醉了,最后被徐举人的家丁给扶了回去。 林母谢过了小二,连忙赶到了镇东头的徐家。 徐家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子,黑瓦、白墙、镂空窗格,门柱上贴着新的对联,门楣两边挂着两只大大的红灯笼,看起来豪华又气派。 门房听说了林母的来意,连忙进去禀报。不多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过来,请林母进去。 一个穿着鹅黄色锦裙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庭院里等着,见了林母,上前和气地问道:「您是林家伯母?」 林母瞧见这位姑娘生得漂亮,且端庄又 有气质,第一眼便很喜欢,又听她间话,连忙笑道:「正是,请问你是……」 「家兄徐海,与林家哥哥是好友,伯母您唤我水仙就是。」说着,徐水仙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挽住了林母的胳膊,笑道:「他们两个贪快活,吃多了两杯酒。林家哥哥还好,就是有些走不稳路,我哥哥素性已经睡熟了去,任谁喊也不醒。 伯母莫要生气,这本是您我两家的喜事,林家哥哥一向稳重,若不是这回太高兴,也不会醉成这样。对了,上回我哥哥去伯母家,带了伯母亲手做的桃酥回来,哎哟哟,伯母您的手艺怎么就那么好?」 徐水仙的热情与善解人意让林母如沐春风,两人携着手,亲亲热热地绕过一道瑞鹤图影壁,先进了大院,然后又沿着大院东边的走廊进入中院。 先前那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小姐,林公子与咱家公子还醉着呢,怎么喊也喊不醒,怎么办?」 徐水仙见林母面含忧色,便吩咐小丫鬟道:「你让厨房去准备一盅醒酒汤,用先前我买的玫瑰糖当成凉果,服侍林家公子饮下吧。」 小丫鬟领命而去,徐水仙又带着林母去了客房。 林母见林俊佑果然躺在客房里的一张榻上,喊他他会应,就是迷迷糊糊的,她放下了一颗心,却又有些隐隐担心。 小丫鬟端了醒酒驰玫瑰糖过来,徐水仙亲自接过,又递给了林母,让林母喂儿子饮下。醉得迷迷糊糊的林俊佑被灌下了苦苦的醒酒汤,老大不乐意的。 徐水仙见林母捧着汤碗,小丫鬟又正好走出了屋子,再顾不得许多,翘着兰花指拈了一块玫瑰糖,塞进了林俊佑的嘴里。 吃到了玫瑰糖的林俊佑,表情终于变得放松,闭着眼睛说:「甜,钰婷爱吃,再来一份,我、我拿回去给她吃。」 林母顿时挺不好意思的,徐水仙却捂着嘴儿笑,转头吩咐正好一脚跨进屋里的小丫鬟,赶去准备玫瑰糖,待会让林俊佑走的时候好捎回去。 徐水仙又对林母笑道:「林家哥哥就是要醒酒,恐怕也得要一会的工夫,伯母,不如我们到花厅坐坐?」 醉了的人,一时之间是叫不醒的,林母从善如流,跟着徐水仙到了旁边的花厅。 「伯母应该多来镇上玩一玩的,我哥哥和林家哥哥是好友,咱们两家理应多多走动才是。」徐水仙又笑着说道。 林母深以为然,忍不住又朝她看去,见这孩子热情又懂礼貌,还很会说话,人也长得端庄,林母越看越觉得喜欢。 徐水仙命人上了荼点,亲自给林母斟茶。林母受宠若惊,连连推让,二人聊得十分投机。 等林俊佑醒了酒,小丫鬟连忙去向徐水仙和林母报了信。过了好一会,林俊佑才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庭院里。 「娘,您怎么来了?」林俊佑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林母的身旁坐下,问道。 徐水仙起身笑道:「伯母担心你,所以来我家问问。林家哥哥,你先坐着,我让人上盘水果过来,你吃些瓜果润润嗓子。」 「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徐姑娘了。」林母忙道,她想着找到儿子就马上回去。 林俊佑看着她笑道:「那就多谢徐家妹妹了。」 徐水仙抿嘴而笑。 林母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见两人似乎颇为熟悉,心里头不禁百味陈杂,要说这徐姑娘的容貌与身段与洛钰婷不相上下,可徐姑娘家中却殷实多了,且徐姑娘的舅舅好像还是个什么官,若是儿子能……可一想到儿子曾经那样坚决地跪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定要娶洛钰婷为妻时,林母的心头涌起了一丝遗憾。 在徐家吃了些瓜果,林家母子告辞。 回到家,林俊佑却直嚷着头疼,林母一边给他洗脸,一边絮絮叨叨。 「娘啊,我头好疼,好想睡觉。」林俊佑怕了她的唠叨,于是捧着脑袋撒娇。 林母见他难受,不好再说什么,让洛钰婷看着点,便出去了。 洛钰婷帮林俊佑盖好被子,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便打算也跟着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第十五章 不料林俊佑从被子里伸出手,拉着她不放,还皱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头疼,帮我揉揉。」他皮肤白,一喝酒,脸就红通通的,像家里的红布。 洛钰婷有些担心,便依言坐在床头,将他的脑袋搬到她的腿上,用大拇指帮他按摩额头和太阳穴。洛钰婷的手小而有力,将他脑袋里闷胀的感觉慢慢挤掉,他渐渐觉得脑袋松快了些,闭着眼睛乖乖地躺着,不一会便传出鼾声,睡着了。 洛钰婷叹了叹气,将林俊佑轻轻放回枕头上,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他这样一喝酒就难受,将来若是有应酬怎么办?总这样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洛钰婷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一只很旧 的木柜,那是父母亲留给她的一些书,她当宝贝一样护着,没被叔叔、婶婶卖掉。 洛钰婷蹲在柜子旁边,开始翻找那些书。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有一种丸药吃了可以缓解喝酒后不适的症状。 【第七章】 林俊佑中了举,这可是林家村无上的光荣,所以村民们商量好了,准备在祠堂里办流水席,宴请全村。 这天一大早,林母便将洛钰婷和林俊佑叫醒,吩咐他们去准备食材,林俊佑去镇上买肉菜和酒,洛钰婷去山上摘菜,林母则去各家借桌椅、板凳以及碗筷等家什。 不多时,前来办法的村里人都聚在祠堂门口,洛钰婷和她们打过了招呼,跟着大伙卷起袖子开始各司其职,切菜的切菜、炒菜的炒菜,院子里不时发出锅碗碰撞的声音,油烟味飘得老远,引得人流口水。 林母将家里的小竹篮子拿出来,放上花生、瓜子、糖果,一张桌子摆一小盘。 身为今天宴席的主人翁林俊佑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想动手办法却被妇人们笑着赶走,她们笑他,哪有举人老爷动手做家务的,快出去玩去吧。 林俊佑无奈,他抬头看了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出了家门,往村口走去。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农活,村里人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柯堂这里,或是帮忙,或是闲聊,热闹极了。 洛钰婷忙来忙去的,热出了一身的汗,越发衬得脸上皮肤白里透红,瞧着漂亮又喜气。几个妇人一边干活计一边打趣她,她害羞,低着头不说话,忙来忙去,化解尴尬。 时间差不多了,林俊佑却一直没回来,洛钰婷去门口张望,却不经意看到庄有成站在围墙的角落处踟蹰不前。 「有成哥,你来了?」洛钰婷因着前两天林俊佑对她说的那些话,此刻再见到庄有成,不由得让她有些尴尬。 庄有成犹豫了片刻,抬腿走了过来,勉强笑了一下,道:「我进去了。」 洛钰婷连忙点头。 也不知怎么的,两人竟有些生分了。 众人入座,里正要宣布宴会开始,可是找不到林俊佑,主人翁不在,这宴肯定不能开。林母和洛钰婷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林俊佑去了哪里。 庄有成起身道:「我去找找。」 林母很不好意思,「那麻烦你了。」她和洛钰婷都不能走开,要留下来招呼客人,庄有成去是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刚走到门口,庄有成便听到了林俊佑的声音。很快,林俊佑便领着几个人出现在门口,还含笑对众人说着什么。庄有成努力认了一下,那几个人很陌生,他从未见过,想来不是这附近的人。 林俊佑见到庄有成,先是小小地吃了一惊,但见庄有成坦然、关切的模样,他很快便淡定下来,与庄有成打了声招呼。 「林兄弟,这几位是……」庄有成忍不住问道。 林俊佑笑道:「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是钰婷的叔叔、婶婶,这位是洛家村的里正。」 庄有成不解,为什么这些人要来这里? 「一会再向庄兄解释。」林俊佑招呼众人进门。 洛钰婷陡然见到数年不见,略显老态的叔叔、婶婶,顿时震惊了。她立刻想起了当时她被卖掉时候的事情,脸色沉了下来。为什么他们会来林家?他们来林家做什么? 村里人也不认识这三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了三人身上。 这时林母从厨房出来,一看到洛家夫妇,也是脸色突变。 林俊佑将三人带到祠堂旁的杂物间里,然后又请了里正、林母以及洛钰婷进去。 林母僵着脸,按压住心中的怒火,先请庄有成代为招呼客人,然后也转身进了祠堂旁的杂物间里。庄有成招呼大家吃花生、瓜果,一面忍不住回头去看。 激动万分的洛家叔叔、婶婶先是抱着神情麻木的洛钰婷大哭了一场,然后在林俊佑的劝说下,洛家叔叔、婶婶才安静下来。 洛家婶婶哭着将当年不得已卖了洛钰婷的缘由讲了一遍,道:「婷婷啊,当年之事实属无奈,当时家里揭不开锅又遇上灾年,家里没有一粒粮食,眼看着全家就要饿死,所以才不得不……」洛钰婷的婶婶大哭了起来。 洛家叔叔不擅言辞,坐在一旁红了眼圈。 「而今咱们家已挺了过来,你堂弟他们现今都在书院里读书,家里的日子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了。本来很早之前我们就想来接你回去,可瞧着这边家里也是非你不可,我们哪里开得了口?直到俊佑来找我们,我们才有脸来见你啊。」洛家婶婶继续抹眼泪边说道。 林俊佑补充道:「其实,婶婶几乎年年都有来看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总捡到吃的带回家里来吗?那些哪里是我捡的,分明就是婶婶放心不下你,特意送了吃的来,又怕你记恨她,不肯吃,才交与我的。」 直到这时,洛钰婷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天他一直在忙这个啊。可是洛家婶婶这种说法莫说洛钰婷无法接受,就是林母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当初卖她的时候,她和叔叔、婶婶之间所谓的亲情就已经没有了,这会子,林家把她养大了,他们又回来认她? 一时间,屋里十分尴尬。 这时,林俊佑突然朝洛钰婷走了过来,他握住了她的手,有力而坚决。洛钰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里清澈,却透着不解。 林俊佑朝她笑了笑,然后又看了看林母,又是一笑,另一只手扶住了母亲的胳膊。洛钰婷与林母被他带着,一块走出了杂物间,来到了吃喜宴的村民们跟前。 「各位,今日要多谢各位乡亲来捧场贺我林俊佑中举之喜,我先与各位同饮一杯,也祝各位能够心想事成。」说着,林俊佑举杯, 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乡亲们都笑眯了眼。是啊、是啊,得了举人老爷的祝福,今日得饮了这杯酒,指不定就心想事成了,改日家里也能出个秀才或者举人呢。 林俊佑饮完酒,放下空酒杯,然后又拿起另一杯盛满了酒水的林子,朝身边的母亲深深作了一揖,说道:「这第二杯酒,一定要敬我娘,这些年若不是我娘苦撑着,也没有现在的我,请大家同敬我娘一杯。」 林母有些吃惊,一下子就红了眼圈。但见儿子这么懂事,她真是觉得这些年受的苦值了,真的都值了。 众乡亲们也朝着林母举杯庆贺,「林婶子,恭喜你熬出头来啦,生养了一个这么争气又懂事的儿子,下半辈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林母含着泪,高兴地接过了洛钰婷递过来的酒杯,与儿子对饮了一杯。 接下来,林俊佑再次举杯,「各位,这第三杯酒。」 说着,他似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面红地说道:「都说人生有双喜,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这金榜题名不敢当,侥幸中举已属幸事,但今日还是趁着这个大喜的日子,我亦有一事要公之与众。」 也不知怎么的,洛钰婷突然紧张起来,他要说什么?还没等她多想,就听到林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我请大伙坐在这里吃酒,不仅仅只是为了中举一事,更为了要让大伙知道我和钰婷的婚事将近,到时候可要请大伙都来喝杯水酒啊。」 他、他居然当众提亲!洛钰婷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来赴宴的人端着酒杯,既震惊又不敢相信,纷纷将目光落在庄有成的身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洛钰婷不是林俊佑的姐姐吗?她不是和庄有成正在议亲吗?不是说了这几天就要下聘,林家闹这一出是想悔婚吗?怎么可以这样? 众人小声议论,目光在林家三口和庄有成的身上转来转去。 第十六章 庄有成握着酒杯慢吞吞地喝着酒,他似乎听不到周围人的议论,镇定地喝着酒。 林母如芒刺在背,隐忍着怒气看着儿子和洛钰婷,不知道要如何跟乡亲们解释。 洛钰婷跟庄有成议亲的事情虽没大张旗鼓,但村子就这么大一点,谁家有什么事情全村都清清楚楚。林母原本以为林俊佑就是说说而已,至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谁知道……林母愤怒地盯着洛钰婷,恨不得将她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看看她惹的这是什么事! 「钰婷。」林母叫了一声。 听到林母的声音,洛钰婷一惊,回过神来,不安地看着林母。林母朝她使眼色,让她赶紧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洛钰婷顶着巨大的压力,对林俊佑道: 「弟弟,你不能喝酒就不要喝了,一喝就醉,醉了就乱说话。乖,别喝了。」说着就要去拿掉他手里的酒杯。 林俊佑捉住她的手,道:「我没醉,还有不要再叫我弟弟了,我不是你的弟弟,我是你自小订下亲事的夫君。」 「俊佑,不要胡闹!」林母大声阻止他。 林俊佑看了她一眼,去将洛家人等全请了出来,众人越发觉得蹊跷,讨论得更大声了。 「请大家静一静,关于这件事情,我有话说。」 林俊佑将三人介绍了一遍,然后洛家婶婶含着眼泪,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众人听。 原来洛钰婷并非林俊佑的姐姐,而是他的童养媳。 在座的人大多数都经历过那个饥荒年代,村里人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事有,趁着人命轻贱买个丫头回来当童养媳的也有很多,不单只有林家一家。只是这终究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情,林家瞒着此事,对外让两人以姐弟相称,也可以理解。 不过理解归理解,洛钰婷既然是林家的童养媳,又为何要跟庄有成议亲?难道说是因为林俊佑考了举人,林母便觉得洛钰婷这个童养媳配不上她家儿子,所以着急要在考试结果出来之前就把洛钰婷嫁出去? 众人心中几乎是一样的想法,彼此相视一眼,对林母的做法很是不屑。 林母打断洛家婶婶的话,道:「当初买她是权宜之计,钰婷这孩子很好,为林家付出了许多,我一直对她视如己出,俊佑也与她形同亲姐弟。」 形同亲姐弟的意思很清楚了,亲姐弟不能成婚,所以林俊佑的成亲一说她是不同意的,与庄有成议亲的事情才是她认可的。 洛家叔叔、婶婶看着林俊佑,很是尴尬,希望他赶紧出来解面释。 林俊佑也是懵了,母亲明明同意了的,现在又当众反悔,他要怎么解释?他总不能直指母亲贪慕虚荣,不肯让他娶贫苦出身的洛钰婷吧? 众人的眼神已经变了,身处矛盾中心的几个人很是煎熬。尤其是洛钰婷,她快被林母和众人的眼神烧成灰烬了,这一切彷佛都是她的错,所有人都在等她的解释。 洛钰婷眼眶泛红,不知如何解释,一女许两家这种丑事,会被指指点点到死的。 「我想大家可能有点误会。」一道声音从闹闹嚷嚷的现场清晰地传入众人耳里,众人循声望去,是本次矛盾的另一关键人物庄有成。 庄有成将酒杯放在桌上,起身淡淡地道:「议亲之事,纯属一场误会。而且自始至终,钰婷并不知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庄有成的身上。 庄有成看着洛钰婷,缓缓地道:「先前是我不知实情,后来林兄弟已经和我解释开了,所以我与钰婷之间实在没有什么。林兄弟,希望你善待钰婷。」 林俊佑郑重地点头。 洛家村的里正连忙出来打圆场,「原来竟是一场误会,还好发现得早,真是万幸,误会既然已经解开,那便是大好事,来来来,喝酒、喝酒。」 众人略一回味,议亲确实是最近个把月的时间,而林俊佑回来就这两三天,整件事情确实有可能是一场误会。 如今误会解除,皆大欢喜。只是众人仍然觉得惋惜,一是怜惜孤儿庄有成,好不容易有了份家业,想娶个妻子却是有婚约的,论倒霉也只有他了吧。另一个则是惋惜林俊佑,眼瞅着前程似锦,却非要娶个什么都没有的童养媳,比起娶个有钱有势的妻子要辛苦多了。 不过这都是人家的家事,旁人也不便置喙,还是好吃好喝,热热闹闹一回罢了吧。于是纷纷起身去给林俊佑敬酒说恭喜,气氛又热闹、欢快起来。 洛钰婷怔怔地看着庄有成,满脸歉意和感激,若非他站出来,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庄有成遥遥地冲她举起酒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谢谢。」洛钰婷陪饮了一杯,心中五味杂陈。有尘埃落定的安心,有被林俊佑吓到的惊心,也有被林母推出去挡刀的伤心,更有被庄有成解救的感动。 林俊佑走过来,牵起洛钰婷的手,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钰婷,我们去敬酒吧。」他领着她去族老面前敬酒,宣誓她的身分。 洛钰婷挣了挣,目登着他,表迖着她的不满,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逼迫她,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林俊佑祈求似的看着她,悄悄道:「别生气好不好?一会我跟你解释。」 洛钰婷甩开他的手,低头眼在他身后。敬完酒,她又一个人回到厨房里忙碌了起来,不再出去。 送完所有人离开,洛钰婷开始收拾,林俊佑拉了她到房间里,关上了门。洛钰婷转身想开门出去,林俊佑从背后伸手按住她的手,将她圈在怀里不放。 「你放开。」洛钰婷心中憋着一股气。 林俊佑知道她恼了,软语道:「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但是我只是想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我们要成亲了。」 「你、你就不能缓着些来吗?」非要这么急匆匆又霸道地宣布?若不是今天庄有成站出来帮着说话,要怎么收场?她以后又要如何见人? 「我等不得了,我怕你被人娶走,那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林俊佑叹气,他这样确实是做得不太厚道,但是唯有如此,才能快刀斩乱麻,快速将此事落定。 难为他为了娶自己还花了这么多心思,洛钰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林俊佑低头靠近她耳边,道:「嫁给我,好吗?」声音里满是期盼。 「他们是怎么回事?」洛钰婷对自家叔叔、婶婶还是有芥蒂,她并不想与他们再有什么纠缠,无论当初他们是否有苦衷,她都不想知道。 林俊佑牵着她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搬了张小凳子坐到她旁边,拉着她的手,扬起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自然是修复你们的关系,你始终还是需要一个还可以的娘家。」 洛钰婷惊讶万分,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他的心思。她若是以童养媳的身分嫁给他,将来难免被人说道,而如果她从洛家风光出嫁,一则可以堵了悠悠众口,二则她也好有个娘家和靠山,将来有任何事情,她若不想跟他讲,还能有个去处。 洛钰婷怔怔地看向林俊佑,满心欢喜,却又满应心酸,他竟能为她考虑这么多,还做了这么多的事。 这时林俊佑晃晃她的手,认真又诚恳地向她求亲,「钰婷,嫁我,可好?」 大惊大喜之下,洛钰婷忽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她点点头,「嗯。」唯有眼前的他是实实在在的,他爱她,处处为她着想,把一切都替她考虑好了,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再说,他都这样强行通知了全村上下,她不嫁他还能怎样? 「如果将来你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们就和离吧。」洛钰婷道。 林俊佑非常生气,狠狠地亲了她一口。洛钰婷羞红了脸。 两个人终于和好,手牵着手,欢欢喜喜地走了出去。 林母和洛家婶婶正坐在一处,却谁也不愿意理谁。林母是有些恼羞成怒,洛家婶婶却有些气忿难平。 见洛钰婷与林俊佑从那边出来了,洛家婶婶不由得将声音提高了八度,问林俊佑道: 「俊佑啊,不如今日我就带了婷婷回去备嫁?自从你和我们说了这事以后,如今家里已经给婷婷备好了房间,也已经开始备嫁妆了。将来我们婷婷出嫁的时候,我们洛家至少也会陪嫁二十四抬嫁妆的。」 闻言,众人都吃了一惊,在乡下,能置办得起二十四抬嫁妆的人家还真不多,再说了,为何洛家叔叔、婶婶一下子变得这样大方了起来? 第十七章 见了洛钰婷面上吃惊的表情,洛家婶婶有些不好意思,便对洛钰婷说道:「小的时候亏待了你,我和你叔叔心里总记着欠着你。这些年家里慢慢好了,咱们就寻思着每年都给你添置些东西,到如今,那二十四抬嫁妆都是现成的。你跟了婶婶回去,叔叔、婶婶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听了这话,连一向对洛家叔叔、婶婶抱有微词的林母也只觉得洛钰婷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觉对着洛家婶婶时,态度也好了许多。 林俊佑自然希望他和洛钰婷的婚事能够早些定下,兔得节外生枝,当下便同意了洛家婶婶的要求。洛钰婷没法子,只得回去拿了几件换洗衣裳,跟着叔叔、婶婶走了。 洛钰婷跟着叔叔、婶婶回家待嫁,林俊佑这边也开始装修房子,准备迎娶新娘。 多年没有回家,洛钰婷在家里住着不习惯。叔叔、婶婶对她太过热情,让她如坐针毡,而其实她并不想与他们太过亲近。 没有谁能对被卖掉这件事情毫无芥蒂,她心中始终存着这个疙瘩。好在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她整天躲在房间里绣些帕子、鞋垫什么的,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过了几日,林家来下聘礼。 聘礼浩浩荡荡地进洛家村来,引得村里人纷纷出来围观。 林洛两家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底细,对于林家这样郑重其事地重新下聘迎娶童养媳的做法,嫌多此一举的有,更多的却是羡慕和称赞。 这灾荒年月的,将姑娘卖为童养媳的不只有一家,谁家不希望自己家的姑娘能有这番造化。 林母带着林俊佑过去,大人在堂屋说话,林俊佑去后院找洛钰婷。她正坐在窗边,垂首绣鞋垫。日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彷佛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整个人娴静而美好,彷佛名画上的少女。 林俊佑没有出声,背着手站在一株石榴树旁,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未动。 洛钰婷正绣着一只蝙蝠,垂头久了,脖子、眼睛都有些发酸,她缓缓抬起头,扭了扭脖子,然后举目望向外面。 她一眼便看到了石榴树旁的林俊佑,今天他穿着一身素锦衣裳,湖篮颜色,整个人修长、挺拔,气质出众,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见她抬头,露出温柔、宠溺的笑容来。 「住主得可还习惯吗?」林俊佑遥遥地看着她问。 洛柱姨点点头,没说话。习不习惯也就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林俊佑不能待太久,他从怀里取出一包纸包,放在石榴树的树相之间,「这是你爱吃的梅花糕,记得来拿。」这是他专门去镇上的糕点铺买回来的,是她最爱吃的点心,每年正月底才有得吃,等梅花的季节过了,便没得吃了。 洛钰婷抿了抿唇,点点头,「我知道了。」其实那件事,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问他。 可这里毕竟是叔叔、婶婶的家,说话不方便。且依惯例,未婚男女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会遭人笑话。 林俊佑留恋地看着她,依依不舍地道:「那我先走了。」 洛钰婷起身,目送他万开,然后放下手里的针线,去了石榴树那。她将纸包拿起,回到房间打开,一股清冽的梅花香味扑鼻而来。 久违的梅花糕、久违的味道。洛钰婷记得她吃的第一块梅花糕是林俊佑从先生家带回来的,先生给了他两块,他没舍得吃,带回来,给了林母一块、她一块,他自己倒是一口没吃着。 后来,林俊佑每年都会攒零花钱,攒到三四月份的钱就跑去镇上给她买梅花糕吃。 梅花糕很贵,刚开始的几年他只能买几块给她解馋,后来他会挣钱了,便一包包地买回来吃。今年的梅花开得迟,她手上这包这是第一锅出炉的,林俊佑一大早去排队才买到的。 洛钰婷吃着梅花糕,记忆从脑海深处翻涌而起,一些久远的事情忽然变得鲜明而生动,就好像才发生过一般。 比如,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手里都没钱,他就说要给她做梅花糕吃,于是他们偷偷去摘邻村的梅花,被发现之后,被恶狗追了几里地,怀里的梅花瓣撒了一地,最后只剩下手里的几瓣,做一块糕都不够。 当时她又怕又伤心,林俊佑想了想,把梅花的花瓣清洗干净,拌上林母藏着的红砂糠给她吃。那个味道,她至今还记得,甜甜的、香香的、沙沙的,吃完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在林家的时候,苦日子居多,然而如今细细想来,其实开心的日子也不少,而这大部分开心的日子都与林俊佑有关。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她虽然不能体会他的患得患失,但是她决定原谅他对她的欺骗。 她的父亲曾经说过,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想要过得开心,得学会适当糊涂,事事较真的结果,会让自己变得很痛苦。放下心中的这个疙瘩,洛钰婷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第八章】 成亲的日子终于到了,洛钰婷一个晚上 辗转反侧,没有睡好,第二天天未亮,她便被洛家婶婶叫醒,洛家婶婶神神秘秘地拿了一个盒子给她,她不明所以,打开来看。 看清了盒子里装的东西,洛钰婷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啪的一声将盒子盖上,远远地放在一边,「怎么给我这种东西?」 洛家婶婶也是很不好意思,将那盒子收好,放洛钰婷的陪嫁箱笼里,说道:「你娘不在了,这些事情只有我来教你。」 洛家婶婶将一些洞房之夜的注意事项以及如何取悦夫君的方法讲了一遍,洛钰婷红着脸背着身,不期然地想起了去年夏天晚上和林俊佑乘凉的事来,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当时他是在干什么。一想清楚这些,她更害羞了,脸通红通红的,快要滴血一般。 好不容易将这尴尬的话题说完,洛家婶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喝了口茶水,将话题转移到梳妆打扮上来。 洛钰婷迷迷糊糊的,被人拉着绞面、化妆、换衣裳、鞋袜,等盖头盖上,遮盖了视线,她才回过神来,她就要嫁人了呢。 成亲的仪式繁琐而漫长,等洛钰婷回到林家,被带到新房,已经是中午了,新房里热热闹闹的,当洛钰婷听到喜娘的声音,心中越发紧张起来。 「新郎请揭盖头。」 林俊佑拿着秤杆,望着那一抹熟悉至极的身影,露出甜甜的笑容来。他将秤杆伸到盖头下,一挑一掀,洛钰婷的眼前顿时亮敞起来。 「新娘子好美啊。」有小孩发出惊叹。 洛钰婷低着头,羞红了脸。林俊佑含笑看着她,情不自禁唤了一声:「钰婷。」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洛钰婷埋怨地瞪了林俊佑一眼,他憨憨地对她笑了一下,「你好美。」 被这么多人围观着,洛钰婷又羞又紧张,手足无措。喜娘见惯各种场面,见状忙让人拿了合卺酒过来,完成仪式。 仪式完成后,洛钰婷换了身衣裳,同林俊佑一道出去招呼客人。出去之前,她从荷包里拿了一颗褐色的药丸出来,递给林俊佑, 「你先吃这个。」 林俊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一面问,一面倒了水。 「这是解酒丸,我照书上的方子来配的。你禁不住喝酒,要先吃这个打底。」洛钰婷解释道。 林俊佑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着,低头蹭了蹭她香香软软的光洁面颊,轻笑道:「难为你竟记得这事。」看看,她到底还是心疼他的,所以那件事应该已经过了吧? 两人携手出去宴客,等送完客人,已经是晚上了,几个人都累得快要散架。 林母年纪大了,辛苦一天,早累得不行,洗漱完就去睡了。 洛钰婷去打了水来,要给林俊佑擦洗。他今天被灌了不少酒,虽然有她给的解酒药丸,却因为太高兴,喝了不少酒,所以依然醉得厉害。 林俊佑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看洛钰婷走来走去,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彷佛梦境一般不真实。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得清楚了些,于是满意地笑了起来。 洛钰婷将铜盆放下,拧了毛中来给他擦脸。林俊佑忽然捉住她的手不放,醉眼迷离,盯着她笑。 「你干嘛啊?快放手。」 林俊佑摇头,「不,绝不放手。」他是绝对不会放开她的。 「我要给你擦脸啊,你抓着我,我怎么给你擦脸?」洛钰婷嗔怪道。 第十八章 「不要、不要,就不放,钰婷是我的,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手。」说着,林俊佑用力一拉,洛钰婷站立不稳,扑到了他身上,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欸,你……」 她的惊呼声被忽然堵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林俊佑压在了身下。 「我终于娶到你了,钰婷。」林俊佑放开她的双唇,支起身子,看着她。 洛钰婷的胸口快速起伏,看着陡然放大的俊脸,紧张得要命。 林俊佑伸手抚摸她的眉眼、鼻子和唇。他的手指很烫,带着浓烈的酒味。洛钰婷悄悄吞了吞口水,红润的嘴唇抿了抿。 这彷佛是一个信号,林俊佑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她的唇柔软而润泽,带着口脂的香甜味道,他一点一点地加深了这个吻。 洛钰婷紧张地闭上了衔青,心跳得很快,快要跳出来了。 仿佛不满于她的被动,林俊佑加重了力道,洛钰婷感觉呼吸困难,忍不住张开了口。 林俊佑趁机将舌头探入她的口腔,一下一下地挑逗她的舌头,他的舌灵活地在她的口中游走,将最隐密的地带一一扫过,洛钰婷颤栗着,浑身发烫。 洛钰婷的口腔中仿佛藏了蜜糖,林俊佑忘情地吸吮着,意犹未尽。洛钰婷整个人绵软得似一团云,任林俊佑予取予求。 他抬起头看她,昏暗的灯火下,她双颊绯红,娇喘微微,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好似宝石浸在温泉中,氤氲似雾,莹润生光。 「钰婷,你好美。」林俊佑轻轻吻上她的双眼,感受着眼皮下她的眼睛的微动。 林俊佑一路吻下去,鼻子、双唇、下巴、脖颈、锁骨,一路往下,他的吻彷佛点点火星,将她点燃。他解开她的腰带,像解题似的一层一层、一步一步地将里住她胴体的衣裳一一解开,最后露出包里在核心的她。她的皮肤很白,肩上的皮肤却是深红色的,那是长期劳作留下的痕迹。林俊佑呆呆地盯着那皮肤看,有些失神。 「别看,很丑。」洛钰婷羞得满脸通红,她伸出双手去遮住那两块难看的皮肤。那些深色的皮肤上布满老茧,像老年人脸上的皱纹,带着岁月的沧桑,很难看。 林俊佑心疼地皱了皱眉头,拉开她的手, 细细地一点一点地去吻那些深色的痕迹,隔着粗糙的茧子,洛钰婷感受到他双唇的温度,他在她的肩上辗转往复,彷佛要吻去那些茧子一般。 莫名的,洛钰婷的眼中蓄满眼泪,心中泛着酸楚。她放松紧绷的身体,闭上双眼,让眼泪肆意横流。 数年辛勤的劳作将她从一名娇滴滴的少女变成了粗壮的乡下丫头,她的纤纤十指拿的不再是毛笔、棋琴,而是扁担、镰刀、砍刀。粗重的活计将她从娇嫩、鲜美的温室花朵打磨成了一块粗钝又平平无奇的石头,经得起风雨,却失去了原有的风姿与味道。 林俊佑温热的舌头在洛钰婷的肩上划过,仿佛一块烧热的鹅卵石,温度顺着皮肤掺进她的身体,熨贴着她的心脏,让她有种浅浅的、被呵护的满足感。 洛钰婷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林俊佑的脸颊,这个在她最难过的岁月里为她带来唯一欢乐的少年,是她困苦生活中唯一的安慰。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紧紧抱着她,芳径的温暧让他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释放过后,两个人一身的热汗,洛钰婷软软地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娇艳欲滴,眼神温软、迷蒙,盈盈秋水,脉脉含情。 林俊佑蹭了蹭她的鼻尖,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不时亲亲她的额头、她的脸。她就像一块诱人的糖果,香甜诱人,一旦尝过便食髓知味,再也放不下。 洛钰婷累极、倦极,眯着眼睛,很快沉入梦中。 林俊佑温柔地亲亲她的额头,然后起身,去打水来给她擦身。 【第九章】 第二日,洛钰婷睡到晌午才醒来,日光从窗户透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 「你醒了?」林俊佑笑咪咪地回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睡得好吗?」 洛钰婷揉了揉眼睛,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她登时脸红了。昨晚两人的疯狂让她羞涩不已,简直不敢相信昨晚那个主动求欢的人是自己。 「肚子饿了吧?起来吃饭。」林俊佑放下书,走到床前,弯腰盯着她看。 洛钰婷羞涩地垂下眼皮,点点头。他不说还好,一说她立刻感觉到了饥饿,胃里空空的,浑身酸软没力。 「你先出去,我要起床。」洛钰婷忽然发现被子下的她浑身不着寸缕,下身和腰部酸痛不已,动一下感觉好像要散架了一样。 林俊佑看着她脖颈上的一块红痕,笑了笑,凑上前去亲了亲她的唇,然后依言走出去。 洛钰婷忍着浑身酸痛,起床穿好衣裳,洗漱完毕,然后去林母那边请安。 林母正在收拾昨日的残羹,她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洛钰婷猜,林母是嫌她起晚了吧。她无法解释,只得小心翼翼上去帮忙林母收抬,抢着干活。她将剩饭剩菜都倒在一处,将碗筷洗干净,该还的收抬到一起,按各家各户分别放好,等着一会拿去还。 忙完了,林母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些,她看了洛钰婷一眼,道:「去吃饭吧,都凉了。」 到了晚上,吃过饭后,洛钰婷一直在厨房忙碌,林俊佑等到林母都睡着了,还没看到她进来,他放下书去厨房找她。 洛钰婷正拿着抹布在擦灶台,灶台干干净净的,她擦了一遍又一遍,看样子还要继续擦下去。林俊佑笑了笑,开口道:「灶台要被你擦破了。」 洛钰婷回过神来,忙道:「不、不会的。」她有点害怕回卧房,昨晚她被林俊佑折腾惨了,心有余悸,所以一直在拖延时间,希望等他睡着了再回去。 林俊佑道:「好了,我们去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你先休息,我、我再收拾一下。」洛钰婷拿着抹布,又去擦桌子。 林俊佑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捉住她的手,将抹布拿掉,牵着她走出厨房。 「我还没收拾完。」洛钰婷慌了,随意找了个借口。然而林俊佑并不听她的,一直牵着她回到卧房,按着她到床边坐下,弯腰盯着她的眼睛。 「我、我……」洛钰婷紧张得手足无措,不敢去看林俊佑的眼睛。逃避夫君不是什么好想法,她竭力想掩饰这一点。 「别担心,今晚我不欺负你。」林俊佑知道她初次承欢,身体可能受不了,虽然他很想要她,但是还是忍住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洛钰婷的耳朵都红了,兀自强辩道:「谁担心了?我就是没忙完。」 林俊佑眯了眯眼睛笑道:「哦?这样看来是我多虑了,天不早了,我们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碰她修长的脖颈,那里有他昨晚疯狂之时留下的痕迹。 「我、我还没洗漱。」洛钰婷像受惊的小白兔,蹭地冲了出去。 林俊佑闷笑不已。 林俊佑果然说到做到,他拥着洛钰婷,只是亲了亲她,便乖乖地抱着她睡了。 洛钰婷背对着他,窝在他的怀里,后背紧紧靠着他结实的胸口,暖暖的体温,将她整个人烘得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林俊佑的呼吸赃而均匀,洛钰婷枕在他的胳膊上,却睡不着了。 脑海里不停闪现两人昨夜的疯狂,那种痛快淋漓的爽感让人脸红心跳又暗生欢喜,她既害怕又似乎隐隐有期待,这种矛盾让她在他怀里辗转反侧,不得入睡。 林俊佑的胳膊伸过来,搭在她的腰上,洛钰婷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他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腰腹上小范围地摸来摸去,掌心滚烫。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椅子发出细微的声音,两个人又兴奋又紧张,像偷情一样,又刺激又激动。很快,两个人便同时到达顶点,紧紧抱着彼此,气喘如牛,心跳如擂鼓。 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洛钰婷并不知道,她倦极而睡,直到凌晨被惊醒。 林俊佑一边亲吻她的脖颈,一边伸手去摸她的芳径和最敏感的明珠。 洛钰婷去拦他的手,林俊佑撒娇说还要,她拗不过,被他又折腾了两回才作罢。 林俊佑食髓知味,白天还能忍着读书,一到晚上就变成了索取无度的狼人,缠着洛钰婷要了一次又一次,他花样翻新,折腾得她快要散架了。 第十九章 她晚起了几次,林母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认为她进了门,有了儿子的宠爱便失了分寸,不像原来那般勤劳持家了。 林母明里暗里敲打了她一会,洛钰婷再也不敢晚起,无论多累,早上一早就要起来。 晚上睡不好,白天又要早起忙碌,洛钰婷纵然身子不弱,也吃不消了。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要怎样才能让他少缠着她? 成亲这么久,洛钰婷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整个人清减了不少。昨晚又几乎是一夜未眠,她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河水很凉,她捧着水往脸上浇了几次,冰凉的感觉才让她清醒了些。 林俊佑今天放假,她不想待在家里,怕他又缠上来,于是慢腾腾地洗着衣裳,能拖一刻是一刻。 河边陆续来了洗衣裳的妇人,人多了,河边便热闹起来,说说笑笑的,像赶集一样。 洛钰婷洗完所有衣裳,她洗干净木盆,开始漂洗衣裳。 蹲在她旁边的两个妇人声音很响,互相挤兑、聊天,十分热烈,她不想听都能听见。 两个人聊着聊着,便越发没了顾忌,什么话都敢说,夫妻房中那点事也拿出来律律乐道,洛钰婷很是尴尬,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想赶紧洗完走人。 「喂,说说你们刚成亲的时候啦。」一个忽然笑道。 另一个道:「没什么好说的呀。」 「你家那位那么猛,刚成亲的时候你怎么受得了的?」 「咳,一开始也是受不了,他那人你也知道,比我大了一圈,力气又大又爱缠人,谁受得住。幸好我们没多久就有了大毛头,肚里有货,他再厉害也没辙了。」 「那现在?嘻嘻。」 「就清静了那么一年,真烦人,天天缠着。」 「哦哟,看你这浪样,现在是不是你缠着你男人了?哈哈哈。」 「去你的。」 两个人你浇我水,我浇你水,嘻嘻哈哈地闹不停。 洛钰婷拧干了最后一件衣裳放木盆里,准备回家。一双手伸过来,帮她把木盆端起来,她吃惊地抬起头,林俊佑弯着腰笑咪咪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林俊佑道:「你出来太久,我担心,所以来看看。」 「嘘,看那边,新婚夫妇果然不一样,一刻都离不得。」那两妇人对着二人边说边笑。 洛钰婷羞得面红耳赤,快步万开。林俊佑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时光如水,一眨眼大半年过去了。 这日,洛钰婷和林母在家里绣一套别人订的大红龙凤被面,是成亲用的,价格出得很高,做完这一单她们可以赚一两银子,于是两人夜以继日地忙着、绣着。林母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只能绣些简单的边角纹饰,其它的需要洛钰婷一个人来。 两人一边绣一边聊天,聊着聊着,林母忽然问她和林俊佑最近是不是闹别扭了。 洛钰婷吓了一跳,忙摇头道:「没有啊。」两个人并没有闹别扭的样子,她不知道林母为什么会这么问。 林母点点头,然后道:「你们成亲也有大半年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我年纪大了,你们要早点把孩子生了,我还能帮你们带两年,再晚一点生,我也带不动了。」 洛钰婷登时红了脸,「我不知道啊。」怀孕这种事情,得看缘分吧,哪里是她左右得了的,她觉得她和林俊佑已经很努力了,但怀不上,她也没办法啊。 林母道:「你要抓紧时间啊,早生早好。」早点生可以多生几个,给林家开枝散叶。林父身子不好,她只来得及给林家生了一个孩子,林父就去世了,害她整天胆颤心惊的,生怕林家的香火在她手里断了。 洛钰婷低着头,害羞地嗯了一声。林俊佑虽然缠她没那么紧了,但每隔两天还是要折腾她一回,每回她都被他折腾到哭,他太强了,她根本受不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河边两妇人的对话,若她真的怀孕了,林俊佑便不会再折腾她了吧?再说,怀孕也是母亲的心愿,她越想越觉得怀孕是个好事,于是打定主意要怀孕了。 晚上的时候,洛钰婷特地沐浴净身,另抹了些林俊佑送她的香膏,把自己弄得美美的,然后回去房间。 林俊佑正在奋笔疾书,洛钰婷搬了小凳子去他书桌旁坐着,给他磨墨、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林俊佑忍不住转头去看她。洛钰婷冲他笑,甜甜的,眼睛水汪汪的,脸颊粉白透红,唇上涂了胭脂,娇艳似火。 他低头凑近,有股香甜的味道:「今晚你很美。」 洛钰婷害羞地垂下眼皮,「那你、你还要读书很久吗?」 林俊佑眉头一挑,这可算是她第一回主动催他休息,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是说你读了这么久,对眼睛不太好吧?」洛钰婷脸红得要命,连忙掩饰地解释了几句。 林俊佑轻笑,放下书,弯腰将她抱起, 「娘子说得对。」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洛钰婷窝在他的怀里,脸像要烧起来了。 「嗯,是我自己觉得累了,娘子,我们休息吧。」林俊佑知道她脸皮薄,笑着将她放到床上,关门、关窗、吹灭油灯,然后钻进了被子。 「我、我来。」洛钰婷按住林俊佑的手,鼓起勇气道。 林俊佑笑着嗯了一声,仰面躺着,任凭她笨手笨脚地给他解衣,亲吻他、点燃他。 主动的洛钰婷让林俊佑的感觉很不一样,他被她点燃,比往常还要勇猛得多,洛钰婷进行到一半便力竭了,他反客为主,重新掌握主动权,一次一次将她送到了欢愉的巅峰。 折腾到半夜,两个人才偃旗息鼓,洛钰婷浑身酸软,连抬眼皮都觉得费劲。 林俊佑很满足,抱着洛钰婷不想松手,他简直要爱死她了。之前他为她的身体着想,一直在节制自己的欲望,如今换她主动,终 于他不会有「只有我一个人在主动」的感觉了,这让他兴奋又幸福,也越来越爱她。林俊佑亲了亲她的额头,安心睡去。 连续几日,洛钰婷都很主动,林俊佑天天都像在过节,整日都神釆飞扬,惹得他的同学羡慕不已,纷纷问他遇到什么好事了,他一个字都不肯说,连徐海缠着问他都不透露一个字,这份小小幸福,他只愿意自己一个偷着乐,不愿意分享。 这晚,两个人再次缠绵到深夜,洛钰婷照旧沉沉睡去,林俊佑起身去喝水,然后点燃油灯,继续去写未完成的那篇文章。 等写完已经是凌晨了,林俊佑伸了懒腰,打着呵欠准备去睡觉。走到床边,听到洛钰婷在咕哝着什么,他笑着附耳过去,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大毛头、大毛头」 大毛头?什么大毛头?林俊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脱衣裳。脱着脱着,他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许久之前的记忆忽然跳了出来。那日他去看洛钰婷洗衣裳,两名妇人在说悄悄话,他本不想听的被迫听了一耳朵。 咳,一开始也是受不了,他那人你也知道,比我大了一圈,力气又大又爱缠人,谁受得住。幸好我们没多久就有了大毛头,肚里有货,他再厉害也没辙了。 林俊佑的心里浦起一股难言的郁闷,他不相信她主动与他欢好只是想要个孩子,他不愿意相信。 林俊佑坐了好一会,决定明天问问她。 林俊佑到了快天亮才睡着,等他醒来的时候,洛钰婷已经起床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床换衣洗漱。 凉凉的毛巾盖在脸上,他混沌的头才清醒了些,心里的疙瘩压得他很不舒服,丢下毛巾去找洛钰婷。可屋里屋外都找了一遍都没找到,这么早,她去哪里了? 林母见他心事重重地在家里转悠,便叫了他一声,「钰婷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你赶紧吃饭吧。以后晚上早点睡觉,别混太晚,年轻人还是要顾惜着点身子。」 「知道了,她去哪里了?」 「她婶婶找人带信来,说小孩儿生辰,邀请你们去吃酒,我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让她一个人去了。」林母看了看天,道: 「我估摸着她快回来了。」 「我去接她。」林俊佑说着便走了出去,林母叫他先吃饭也没听。林母不满地抱怨了几句。 林俊佑走到村口,发现洛钰婷正站在路边同庄有成说话,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容满面,十分开心。他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快步走了过去。 「在聊什么呢?」林俊佑将洛钰婷拉到怀里,对庄有成的故意十分明显。 第二十章 洛钰婷的脸色绯红,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看到他,笑道:「你来啦。」她喝了酒,有薄薄的醉意。 林俊佑同庄有成点了下头,带着她便走。 「有成哥回见啊。」 林俊佑的脸都黑了,洛钰婷浑然不觉,抱着他的腰,由着他把她带回家。 回到家里,洛钰婷跟林母打了声招呼,然后回房休息,她喝了一点酒,此刻觉得很困,想睡觉。 林俊佑心里的疙瘩硌得他很不舒服,给她洗完脸,到底迂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这几天你不一样了?」 洛钰婷睁开眼皮,看了看他,笑咪咪地道:「哪有不一样,明明一样啊。」她有些糊涂,没明白林俊佑在说什么。 「我是说晚上。」 洛钰婷眨了眨眼,忽然害羞起来,拿被子盖着脸,闷声闷气地道:「你这人好坏啊,人家就想有个孩子,有个孩子多好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完全没声了。 林俊佑还在等她后面的话呢,听到没声音,揭开被子一看,好嘛,睡着了。孩子,她果然是想躲避他的亲热。她就那么不喜欢他的亲近吗?她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真正是喜欢他,才乐意亲近的吗?她心里到底还是没有他吧。 林俊佑看着洛钰婷,想着一路以来都是他在主动,主动求婚、主动亲近、主动爱她,而她一直是被动的,被动成亲、被动和他欢好,就连想要孩子都是想避开他的亲近,所以她不爱他。 这个认知让林俊佑心里难受到不行,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他应该给她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弄清楚彼此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 「你要分房睡?」 饭桌上,林母和洛钰婷满头雾水地看着林俊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林俊佑点了点头,道:「大考之期不远,我想趁早多读书,争取一击即中。」 他有上进心,原本是好事,只是这个决定太突然,让人有些错愕。 「要读书,也不用分房这么严重啊,节制着点就行了啊。」林母虽然顾惜他的身体,但没觉得要到分房的地步,传出去多难听啊。她心里默默犯嘀咕,小两口是不是有矛盾了? 洛钰婷不好说什么,只是对他的决定很不理解,不过她转念一想,一个人睡觉也挺好的,于是默认了。 饭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第一回大家沉默着吃完了饭。 收拾好,洗漱完,洛钰婷准备回房睡觉,经过林俊佑卧房的时候,她忍不住进去看了看他,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林俊佑正奋笔疾书,荼水、点心都有,连墨也有,看样子不缺什么,于是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好几个柜子,显得很是拥挤。 那是叔叔、婶婶给她准备的陪嫁和林家的聘礼,叔叔、婶婶一点聘礼都没留下,全给她抬回来了。 家里没地方放,便都堆在了她的房间里。 洛钰婷将被褥抱出来铺好,然后熄灯睡觉。一个人睡觉确实舒服,手手脚脚都舒展得开,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舒展过,洛钰婷在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然后摊开手脚,闭目睡觉。 睡到半夜,洛钰婷习惯性地醒了过来,「水。」黑暗里,过了一会她才想起来,林俊佑不在身边,她得自己起床倒水喝。 洛钰婷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想着起床的麻烦,洛钰婷决定还是忍着,不喝了。 她翻个身想继续睡觉,可是却忽然睡不着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半夜醒来了呢? 想到林俊佑,洛钰婷便有些烦躁,若不是他总折腾她,让她养成半夜醒来的习惯,此时她应该睡得很香。现在倒好,她半夜醒来睡不着,他倒是睡得很沉。 越这么想越睡不着,原来他每晚折腾她的时候,她觉得很累,想睡觉,现在没有他折腾了,她还是觉得累,但是却不想睡觉了。 洛钰婷翻来覆去,心里还是烦躁,好像憋着一股火,想要发泄一下。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洛钰婷红肿着眼睛起床,准备去厨房烧饭,经过林俊佑的房间时,发现他早早起了,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 晨光微嘉,他微低着头看书,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睛像两只燕子,眼尾尤其漂亮,像画了妆一般。 看来只有她不习惯,他倒像没事人一般。洛钰婷心里燃起了一把无名火,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得转身就走。 林俊佑抬起眼皮盯着洛钰婷纤细的背影看,不知道她昨夜睡得可好?彻夜未眠,他的眼睛里有血丝。 连续几日,洛钰婷都睡得不好,适应了林俊佑的怀抱之后,她一个人孤枕难眠。尤其到深夜的时候,她格外想念他,想念他的怀抱、他的亲吻,想念两个人的癫狂和欢愉。 每次被他折腾之后,她都会睡得很沉、很沉,睡酲了虽然浑身有些酸痛,但是却精神饱满,神釆奕奕。 有一晚,洛钰婷梦到了林俊佑,梦见他对她这样那样,而她好似泡在温泉里,暧暧的,浑身放松,舒服得让人不想醒来。然而醒来之后,她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哎,她都已经习惯有他睡在旁边了,那会让她觉得安心。 时间一长,不只洛钰婷感觉到了林俊佑的不对劲,连林母也觉出不正常来了,少年夫妻没有不如胶似漆的,分开这么久,林俊佑没有一点要洛钰婷搬回去的意思,他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母找林俊佑问话,他只是说要备考,其它的不愿多说。备考?还早着呢,他这个备得也太早了点,不对劲。 林母又去找洛钰婷,洛钰婷并不知道林俊佑是怎么了,对林母的问话,她没法回答。 「你还是抓紧时间跟俊佑生个孩子吧。」林母希望洛钰婷可以主动跟林俊佑认个错什么的,两个人早些和好,早点生个大胖小子给她带,她等不得了。 前些日子,林母又病了一场。虽然在儿媳的悉心照料下,身子也慢慢好了,却总觉得大不如从前。她觉得自己大概等不到林俊佑大考,也等不到他光宗耀祖的时候了。现在的她只想亲眼看到林家的下一代尽快生出来,便死也可以暝目了。 林母的担忧只有她自己知道,而洛钰婷像是和林俊佑生上气了一般,谁也不愿意放下身段与对方和好。 林母劝了两个人好几次,可两个小冤家却阳奉阴违,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几次催促无果,林母也生了气。但在她看来,儿子自然不会错,是儿媳太矫情了,以前她还没嫁自家儿子的时候,对着儿子那是一个千依百顺,这会子名正言顺地成了儿子的媳妇,竟不肯作小服低了? 真想不到,洛钰婷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居然这么不懂事。 不经意的,林母便想起了徐海的妹子徐水仙的好来。那位徐姑娘生得美貌、端庄不说,家境也好。既然洛钰婷不肯生,不如她给自家儿子纳个妾? 林母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又见儿子与洛钰妇之间冷冷淡淡的模样,似乎没有一丝和好的迹象,便越想越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她去找林俊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林俊佑十分震惊,不悦地说道:「娘,您想多了,水仙是个好姑娘,您别坏了人家的清誉。」 林母嘟着嘴说道:「我亲眼见过,明明徐姑娘待你极亲热,你也和徐姑娘很熟悉,依我看,无论是人才、品貌,还是你和她更衬一些。 「好了、好了,我要读书了,您就先出去吧。」林俊佑根本就不想再听母亲胡说,便将林母哄出去。 林母站在门口,不死心地继续努力劝说,道:「俊佑啊,你想想清楚啊,你小小年纪就与徐海同窗,认识水仙也是不一天两天的 事了。上回我就看到了,水仙待你极好,还亲手喂你吃糖果,你不是还朝她笑?我一看就知道你俩挺要好的。」 说着,连林母自己也觉得让徐水仙做妾恐怕是有些过了,便又改口说道:「俊佑啊,我晓得纳她为妾是委屈了她,那让她做你的平妻可好?」 林俊佑二话不说,直接关上了房门。 林母看着被儿子合拢的门板,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地走了。 洛钰婷靠在不远处的厨房门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嫁与林俊佑一年不到,林母就张罗着要给林俊佑纳妾? 第二十一章 不,林母的意思是说平妻。那林俊佑呢?他为什么不直接拒绝?那个徐水仙真有那么好? 同窗好友的妹妹,经常见面、聚会,又得林母喜欢,且家世比她好上百倍,这样看起来,徐水仙的确是个好人选。 洛钰婷原本以为她会接受这个事情,但是她越想却越觉得生气,成亲一年不到,林俊佑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洛钰婷一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她却发现,这几日林母总是找林俊佑说悄悄话,两个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大概在商量娶徐水仙进门吧。这个猜测让洛钰婷很不舒服,她总觉得若是林俊佑真没这个心思,大可以直接拒绝林母。 而林母这样几次三番地关上门,避着她与林俊佑嘀嘀咕咕的,显见得肯定是林俊佑拒绝得不够彻底,才让林母觉得有机可乘。 又过了几天糟心的日子,洛钰婷有些忍不下去了。她想着,不如去看看那个徐水仙,找机会试探一番,看看徐水仙和林俊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徐水仙真那么好,那好吧,她也愿意成全他们两个。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一想到要把林俊佑让给别人,洛钰婷又觉得心好痛,比当初不能嫁给庄有成要难受好多好多。 于是洛钰婷去了镇上,直接摸到徐府门口。她只认识徐海,于是报了徐海的名字,徐府通报过后,将她迎了进去。 徐海在客庁接待她,笑道:「嫂子今日大骂光临,徐家蓬荜生辉啊。」 洛钰婷客气了几句,徐海见她心事重重,问道:「嫂子今日来是为了……」 洛钰婷哪里好意思说是来看徐水仙的,太莫名其妙了,于是解释道:「我正好今日来卖鸡蛋,想着上次你说徐姑娘爱吃我做的绿豆糕,便顺便带了些来。」 徐海是个人精,早瞧出她的不对劲来,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了想便笑道:「是啊、是啊,小妹确实对嫂子做的绿豆糕赞不绝口,一直念念不忘呢。」 不一会,徐水仙便出来了,她稍作打扮,眉眼化了淡妆,越发显得端庄、漂亮,她穿着湖蓝绸裙,上好的料子上绣着精美的花纹,贴身又好看。 见到洛钰婷,徐水仙便立刻堆满了笑容,快步走了过来,「我说今日喜鹊怎么一直在窗外闹喳喳,原来真是有喜事来了,林家嫂嫂,快请坐。」 洛钰婷见徐水仙果然生得端庄、秀美,言行举止又得体而让人舒服,确实如林母所说,她更适合做林家的媳妇。再想想眼前的这位美人,不但品貌与林俊佑更般配,再加上徐海与林俊佑的关系,洛钰婷发现自己不敢想下去了。 「林家嫂嫂,哥哥说你给我带了绿豆糕?我今日一直在念叨着想吃呢,可巧你就送来了,这真是太巧了。」徐水仙笑道。这位林家嫂嫂怎么这么奇怪,来别人家做家却光顾着发呆呢? 洛钰婷回过神来,连忙将手里装好的绿豆糕速了过去,「那你尝尝看。」 「谢谢林家嫂嫂。」 洛钰婷什么时候离开的徐家,她自己不知道,而后来徐家兄妹说过的话,她似乎也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徐水仙跟林俊佑确实更相配,而她不过只是个无依无靠,也不能为林俊佑的仕途带来半点助力的童养媳。也许原本应该和林俊佑成苯的是徐水仙,而不是她洛钰婷。适合她洛钰婷的,只能是庄有成那样本分、勤快的庄稼人。 可是洛钰婷心里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不希望任何人嫁给林俊佑,她无法接受任何人嫁给他,光想一下就觉得不舒服。 洛钰婷心如乱麻,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涌了出来,弄得她头疼死了。 刚走到林家村村口,洛钰婷便站住了脚步。一想到林母的主意,以及林俊佑暧眛不明的态度,洛钰婷就不想回到那个家。 她就想着,索性在附近走走,等气消了以后再说。只是走着走着,她竟不自觉地走到了洛家村,见叔叔家已经近在咫尺,且她奔波了一日,又渴又累,不如去叔叔家歇一歇,讨杯茶水吃吃。 洛家叔叔、婶婶见洛钰婷忽然回来了,均吃了一惊,一面招呼她一面猜测出了什么事。洛家叔叔怕因为自己在,侄女儿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找了个理由出去了,洛家婶婶则拉着洛钰婷,关切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洛钰婷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婶婶,林俊佑他、他变了心。」 洛家婶婶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快跟婶婶说说。」 洛钰婷将她没怀孕,被林母嫌弃,而林俊佑又跟她分居,不许她怀孕的事情讲了一遍。 洛家婶婶一听就生气了,「这林家也真是的,当初林俊佑为了娶你,费了多大的力气,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懂事,没想到……你婆婆还是个糊涂的,你嫁给俊佑这才多久啊,就是大户人家,也没有过门一年无孕便要另娶的,林家这么做真是欺人太甚。」 洛钰婷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见婶婶这么挺她,好歹让她心里好过了些,就扑在婶婶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午时已过,林俊佑发现洛钰婷还没回来,很是担心,便去村口等她。只是,等来等去等不到人,后来问了几个在村口乘凉的老人,才知道她居然去了镇上。他再等不得了,连忙匆匆赶到了镇上。 可镇子也不大,他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她,急得汗都出来了,她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了吧?他有些后侮,早知道应该跟她一起的。 林俊佑正急得不行,恰好徐海也出来买东西。林俊佑见了他,连忙过去打招呼。 徐海见林俊佑焦急万分的模样,再想想之前洛钰婷来自家的时候,也是恍恍惚惚的,猜想就是小两口出了什么问题,便问道: 「林兄,你和嫂夫人怎么了?可是闹了别扭了?」 林俊佑奇道:「你见着钰婷了?」 徐海便将洛钰婷来自家送点心给妹妹徐水仙吃的事说了。 林俊佑想了想,转身就走。 徐海在后面叫他,「欸,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以后跟你解释。」林俊佑加快脚步,往外走。洛钰婷是个孤女,除了回林家,就只有洛家可去,所以他得赶紧回去找到她,把 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前几日母亲跟他谈起纳妾的事,林俊佑根本没当回事,不过洛钰婷对他的排斥让他很难受,他提出分居,一则是让她缓缓,养养身体,再者是让自己节制一下,他也担心她吃不消。 谁知道母亲竟当他不说话,便是默认同意纳妾了,逮着机会就要在他面前吹风。他说一句不要乱想,母亲却当作是他在暗示可行。 母亲年纪大了,行事偏激无常,他解释不清楚,便干脆不解释,当她一个人碎碎念罢了。谁知这事不知怎么的让洛钰婷给听去了,还当了真。 林俊佑原本没把这事想得有多严重,直到此时他才醒悟,当时他就不该让母亲产生妄念,以至于让洛钰婷误会。 他的一时大意竟弄巧成拙了,若是洛钰婷因此要与他和离的话,岂不是正如了母亲的意,把事情越弄越复杂了。 林俊佑赶回家里,准备跟林母打声招呼,然后去洛家接人的。谁知道一回家,发现不但洛钰婷在家,而且洛家叔叔、婶婶都来了,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林母见他回来,连忙道:「你回来得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讲。」 林俊佑不等母亲说完,便直接说道: 「不成,我不同意。」 「俊佑,我还没说呢。」林母不满地道。 林俊佑一直看着洛钰婷,「我不会同意和离的。」 闻言,大伙都吃了一惊,他怎么知道林母要说的是这件事?只有洛钰婷垂着眼皮,不看他、不理他。 「好了,俊佑回来了,你自个评评理吧,我们家婷婷嫁你不过半年有余,你们居然嫌她没怀上孩子?这就是你们举人家的作派?这事我就不怕闹到村里、镇上、县里、州里……就是闹到京城去,也是你们林家没理!」 洛家婶婶气愤地说道:「当初也是你们诚心求娶,我们才让婷婷嫁与你的。你不珍惜她、不好好待她,就是想和离也不能用过门半年无孕来当借口吧? 我告诉你啊林俊佑,婷婷虽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们洛家也受不得这个气,你要和离便和离,少拿旁的事来当借口! 第二十二章 哼,我们婷婷长得好,性情也好,更是远近闻名的好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勤快、贤慧,到时候这事让外人知道了,也只会说你们林家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林母刚一听到洛家婶婶说到和离二字,立刻点头说道:「好极、妙极,我同意。」可一听到后来洛家婶婶说的背信弃义时,便又摇头,急道:「你这人为何不讲道理?若是钰婷肯生孩子,我至于吗?」 明明是洛钰婷肚子不争气,结果洛钰婷的婶婶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她也很生气啊,和离就和离,正好她也一直都觉得儿子娶童养媳是亏了呢。 「我不同意!」林俊佑沉声说道。 方才还闹哄哄的现场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洛钰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婶子,这事怨我,是我和钰婷使小性子,才让她误会了的。您只管放心,我费了大力气娶她回来,绝不会待她不好。不,不对,其实我还是让她难过了,但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林俊佑认真地对洛家婶婶说道,眼神清澈又真诚。 洛家婶婶迟疑地看了洛钰婷一眼。 「婶子,您信我这一回,若是下回钰婷还去请您来主持公道的,您再来问罪不迟。不过我会好好待她,再不让她难过、伤心了。」说着,林俊佑又对林母说道:「娘,您也别担心,咱们家越来越好,您的身子也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钰婷生了孩子,咱们家会更好的。」 听了儿子的话,林母长叹了一口气。洛家婶婶的话很有道理,说到底还是她太心急想抱孙子了。 而洛钰婷过门才半年不到,若儿子真纳了妾,恐怕她的脊梁骨会被人戳穿。 于是林母嘀咕了一句,「和不和离,也是 你们小两口的事。旁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我只想趁着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能亲眼看看我的大胖孙子罢了。」说着,林母摇着头,离开了堂屋,去了厨房旁边的菜园子里。 林俊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郑重地保证,让洛钰婷有些吃惊。 而洛家婶婶人精似的,既看出了林俊佑的诚意,也看出了侄女儿已经有服软的意思。 俗话都说,宁教人打崽,莫教人分妻?这世上的夫妻哪有不争吵、不闹红脸的?再说了,这回她来的目的,本意也是想做和事佬,只是方才林母的意图太明显,实在激怒了她。 现在林俊佑虽然服了软,可洛家婶婶身为女方家长,必是要拿乔的,当下她便板着脸说道,「罢了,这次信你,若有下回,绝不轻饶!」洛家婶婶又转过头,喊了洛钰婷一声,「婷婷?」 洛钰婷站起身,「这次多谢婶子了,是我不好,一点子小事也跑去叨找婶子。」 洛家婶婶笑道:「说什么胡话,难道咱们不是一家人?就是你嫁了出去,可家里总归也还是你的娘家不是?」 林俊佑送了洛家人出去。 林俊佑送走了洛家人,回来找洛钰婷, 「走,我有话要对你讲。」林俊佑板着脸抓住了洛钰婷的胳膊,把她带回了卧房。 洛钰婷不肯,死命挣扎,「你放开我。」 可林俊佑力气大,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不但被他拉回了卧房,而且他关上了房门和窗户。 「你、你要干嘛?」黑漆漆的房间里,洛钰婷有一些紧张,他要打她吗? 林俊佑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小心眼,钰婷,我对不起你。 」 洛钰婷松了口气,酸溜溜地道:「你没错,徐水仙确实不错,人美、家境好,待人接物有礼有节,确实是做妻子最好的人选。」 林俊佑脸通红,梗着脖子道:「她好是她的事,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要娶她吗?我便替你先去看看人品如何。现在我看过了,我觉得挺好的。」 洛钰婷说到这个就生气,她觉得林母和林俊佑都太过分了,就算真要纳妾或者娶平妻,商量的时候也该避着她一点,偏偏正大光明地让她知道,也太不把她这个媳妇放在眼里了。 「谁说我要娶她了?」林俊佑心虚,却打算打死不认帐,他只是想让洛钰婷反省,让她明白想用怀孕避着他是不对的。 洛钰婷道:「你自己说的,还有娘也同意,只我觉得恐怕徐姑娘不乐意做妾或者平妻的,不如我们和离,然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娶她为妻了。反正徐海是你的同窗,他应该对你挺满意的,徐家估计也不会嫌弃你娶过妻子。你们两个门当户对,本身也很相配……唔。」 林俊佑听不下去了,他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吻住洛钰婷的嘴,将她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强势地侵入她的口腔,含住她的舌头吸吮,像要将她整个人吞下去一般。 洛钰婷抗拒着捶打着林俊佑,可他挥身硬得像石头,她的捶打倒像是给他挠痒痒一般毫无威力。 他将她压倒在书桌上,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的吻霸道而狂野,像被惹怒了的兽,要将她整个吃掉。洛钰婷毫无招架之力,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洛钰婷正感觉快要窒息了,林俊佑才放开她,他的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恶狠狠地俯身盯着她,「自始至终我只爱你一个,你不知道吗?」 洛钰婷不服气,明明是他生了异心,现在反倒过来怪她,他真是不讲理。 林俊佑又吻了过来,这次更狠、更霸道,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洛钰婷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随时会被吞噬,消失无踪。 「我错了,我不该试探你。但是你呢?你心里可曾爱过我一丝一毫?」林俊佑放开她,语气幽怨,是指责也是控诉。在这段感情里面,他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而洛钰婷一直被动接受,却从未主动说过或者表现过她爱他。 洛钰婷被他的蛮不讲理惹恼了,她用额头撞他,迫使他放开她。她起身,盯着他,「我爱不爱你,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 她不爱他的话,为什么要同意嫁给他?当时她虽然同意嫁给庄有成,可是心里还是有隐隐有一丝丝遗憾的,直到他用计让她嫁给了他,她才安下心来。 林俊佑震惊地看着她,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她的那句话,爱不爱,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所以她的意思是…… 洛钰婷将林俊佑推倒在书桌上,学着他的样子,狠狠地吻了过去。 林俊佑乖乖躺着,任她为所欲为。原来她是爱他的,太好了,太让人开心了。 洛钰婷吻够了,直起身,盯着他,恶狠狠地道:「我是你唯一的妻,我不许你纳妾,如果你敢,我就休了你!」 林俊佑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他笑着点头, 「好,我听你的。」 「这样还差不多。」洛钰婷满意地放开他,决定原谅他了。 林俊佑忽然起身,弯腰将她抱起,洛钰婷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点了火,你得负责灭。」林俊佑将她放到床上,踢掉鞋子,欺身压了上去。 「现在是白天,白天啊。」白日宣淫,会被骂死的。 林俊佑粗暴地撕掉她的衣裳,喘着粗气,「等不得了。」他憋了那么多天,早就快憋死了,管他什么白天、黑夜的,他现在就想要她,狠狠地要她,要得她哭出来,要得她再也不敢凶他。 见他那么凶,眼睛里满是欲火,洛钰婷很害怕,却又隐隐觉得兴奋。林俊佑直接进入了她,突然的刺激让洛钰婷浑身颤抖了一下。 「说爱我。」林俊佑捉住她的双腿搭在肩上,狠狠地盯着她。 洛钰婷抿嘴,偏不想如他的愿。 「不说是吧,要你好看。」林俊佑捉住她白嫩的大腿,大力耸动,木床传来嘎嘎的声响,洛钰婷咬着牙不肯松口。 林俊佑用力刺穿她的芳径,顶撞她的花心,一波又一波的刺激深入体内,洛钰婷终于忍受不住,呻吟了一声。 「说爱我。」林俊佑继续顶她,最初的干涩过后,她的芳径很快湿润起来,他的小弟弟在她的芳径里畅通无阻,啪啪的声音让他兴奋不已。 「就不……说。」洛钰婷还在嘴硬。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林俊佑俯身紧紧抱着她,喘着粗气,「我爱你。」 「我也爱你。」洛钰婷沙哑着嗓子道。 「给我生个孩子吧。」 「好。」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