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娘娘收钱不找零》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天佑三年八月十九,皇后苏氏崩驾,昭仪韩氏以毒害皇后及皇长女之罪下狱。 夜半时分,一簇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天际。 浓烟弥漫了整座重华宫,停在偏殿中的金漆棺椁此时发出喀喀的声响,彷佛有人从里面推动一般。 火势渐大,突然,燃烧的声响里隐约冒出一句恍似咒骂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近似灾难片的场景,苏明月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在片刻的发软后,继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现在她根本顾不上整理脑中的混乱,只想尽快从火海中逃生,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排,自救才是当务之急。 苏明月慌乱间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繁复而又华丽的袍服,忍不住又低声咒骂了一句,「见鬼,这到底什么情况!」 磨磨后牙槽,苏明月眼睛飞快地朝四下看去,试图寻找逃脱的方位……东南方的烟雾稍薄,可以试一下。 用衣襟掩了口鼻朝那边跑去,只是才跑没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苏明月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 是个人! 她从棺材里爬出来就被眼前这一片火海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居然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还倒卧着一个人。 看衣着打扮……是个宫女?不管了,先把人弄醒一起逃吧。 然而很快苏明月便搞清楚了一件事,这名宫女昏迷了,而且是人为因素。 大殿内昏迷不醒的宫女,起火的大殿,满满的阴谋味道扑面而来。 对一个已经躺在棺材里的死人都不肯放过,这得有多大的仇?苏明月想想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再看看地上昏迷的宫女,见死不救吗? 苏明月真的做不到,于是她咬咬牙,拿了那宫女身上的帕子替自己掩了口鼻,然后转身拿了供桌上的烛台,用它的尖头刺破宫女身上的衣裙一角,扯下一片布当面巾,替宫女系上。 「能不能逃出去,咱们就听天由命吧。」苏明月对着昏迷的宫女自言自语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便压低了身子,拖着她朝着东南方缓缓移去。 随着吸入的烟雾越来越多,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脑中有些发昏,唯有一个信念坚定地支持着她——要逃出去!她不能这样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终于,略清爽的空气扑入胸腔,让苏明月濒临窒息的大脑犹如被注入了强心剂一般,重新恢复运作。 她们逃出来了! 虽然仍有一圈火龙围绕着宫殿,但是空气明显已经比刚刚逃出的地方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隐隐约约的,外面似有人声嘈杂,是有人前来灭火吗? 此时此刻,苏明月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想,她就想好好呼吸一下,让氧气充满整个肺部。 等到平复了呼吸,整个头脑也清醒了过来,苏明月四下张望,撩起衣摆便跑到一边。 那里有一只铜铸的大缸,里面有水,古代宫殿里大多有这样的灭火设施。 掬了水往自己的脸上泼,苏明月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然后,她返身把那宫女拖过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华丽外袍整个浸入大缸中,再将水浇到那宫女身上,一遍又一遍,直到被水浸透才停下。 苏明月换往自己身上浇水,然后将那件外袍重新穿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地上的宫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烟雾弥漫的天空,又看到离自己不远的那个华丽身影时,她惊骇地弹坐起身。 「娘娘——」 听到声音的苏明月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醒来的宫女,面上不免露出些喜色,「你醒了?很好,我们得赶紧逃出去。」 白茶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面上呆呆的,她是在作梦吗?娘娘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朝她说话? 「娘娘!」白茶似明白了什么般惊叫一声,连滚带爬扑过去,眼泛泪光,「娘娘,你没死,你没死……」 苏明月愕然地看着面前喜极而泣的少女,有点儿手足无措,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瞬,身后倒塌的宫殿大梁惊回了苏明月的思绪,她一把拉起扑在自己脚前哭泣的少女,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走,先离开这里。」 「嗯。」白茶急忙抹去眼泪,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反抓住苏明月的手,道:「娘娘,往这边走。」 深夜起火的重华宫,自己莫名沉睡不醒,突然死而复生的娘娘,这一切让白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也有了一定的应对。 苏明月并没有多问什么,她现在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眼前这个明显是在地人,听对方的总比她自己瞎闯来得好。 只是当她们看到十几个倒在地上的宫人、侍卫时,忍不住对视一眼。 白茶脸庞浮上愤恨之色,咬牙道:「这些奸人……」太恶毒了! 难怪重华宫烧成这个样子都没有人前来,原来守宫的侍卫和宫人也都跟她一样被迷昏了,等到大火烧尽一切后,只消一句侍卫宫人抢救大火时不幸葬身火窟,便能将其掩盖过去。 苏明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有片刻工夫跳得几乎快要蹦出来,心头的惊惧如狂风肆虐。 她究竟是到了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宫斗? 江湖仇杀? 脑中各种猜测如走马灯般闪过,苏明月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娘。」 一道虚弱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又让苏明月和白茶吓了一跳。 她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有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撑着站了起来。 白茶立即下意识往苏明月身边靠去。 苏明月手捂在心口,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人,同时在心里咆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老天爷要这样整她?! 一觉醒来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幸好尚未封棺,否则她会活生生闷死在里面。 等她艰难地爬出棺材,却惊见外面烧成一片火海,简直就是出了狼窟又进虎窝,好不容易从火场里艰难逃生,又看到了一地昏厥过去的人,一整个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苏明月毫不怀疑再这么无节制地刺激下去,自己肯定会崩溃的。 总之呢,死而复生的事肯定不会有,要嘛是人原本就没死,要嘛就是像她这样借尸还魂的,后世有个时髦的说法叫「穿越」。 苏明月脑中念头飞转,一把抓住白茶的手,出声道:「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白茶收敛心神,点头,继续朝她们要去的方向走。 那爬起来的侍卫见她们不理他,迳自大步离开,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甩了甩头要自己保持清醒,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害娘娘!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处偏门前,可是那处小门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烟雾火焰之中,白茶见了脸色不禁一变。 「我来。」此时一直跟在后面的侍卫常冬出声。 苏明月看看他手里的佩刀,果断后退,让他施展。 常冬用他的佩刀劈开了偏门上已经生锈的锁,然后以身当盾,用力撞开了那道门。 三个人飞快地从那道门通过,苏明月和白茶因为身上全湿,所以火舌对她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是常冬就不免被火舌缠上,还是她们两个及时帮他拍熄。 外面是一处夹道,在此时寂静得可怕。 而在熊熊的火焰中,重华宫正门那边正传来嘈杂的人声,他们隐约还能够听到「快点灭火」之类的喊叫声。 三人看着面前这座燃烧的宫殿,默然无语。 谁都看得出来,这场大火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扑灭了,如果殿里还有活人,结果也只是一个「死」字。 这一场深夜骤起的大火里,埋藏的东西太多、太黑暗、太沉重。 「娘娘,现在怎么办?」 听到白茶的话,苏明月有片刻的怔忡,问她?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到现在对整个状况都还是一头雾水,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哪里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狂吼问老天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宅女,爱追剧、爱看书、爱美食、爱烹饪,没有做什么害人的事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她会碰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在她的心头狂奔呼啸着。 「离开这里。」最后,苏明月听到自己这样说。 是的,离开这座危险的皇宫,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第二章 白茶定定地看着她,「娘娘真的决定了?」 苏明月无比肯定地点头,「嗯。」再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了,她必须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点点头,白茶转身对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常冬道:「帮娘娘找身衣服来。」 常冬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苏明月不明所以地看着白茶。 白茶这才向她解释道:「娘娘若要离开,身上的凤袍必须换下,然后找机会趁乱离宫。」 苏明月恍然,光顾着火场逃生,一时倒忘了身上的衣袍标志性太大,别人看到一定以为她诈尸,想到那场面,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婢子帮娘娘重新挽发。」 苏明月没异议。 常冬回来的时候,白茶已经替苏明月重新挽了宫髻,卸下的钗环全部包到了湿漉漉的凤袍中。 常冬低垂着头将手中的宫装递上,白茶接过,替自家主子换上。 「将这包衣物扔回火场。」白茶最后将手里主子换下的湿衣递给他,交代后续处理。 常冬心领神会,接过衣物后向两人行了个礼,接着便转身快速地隐入黑暗中。 等他再次走出火场,已经不见了两人身影,常冬辨别了一下方向,趁乱回到了前面扑救火势的人群中。 他并不是值守重华宫的人,只因昔年皇后娘娘曾于他有恩,凤棺停留宫中期间,他不当值时便会默默到此,站在角落守着,也算尽点心意,不料今夜会遇上这样的突发事件,幸好娘娘无碍。 至于娘娘为何会死而复生,常冬不去细想,只要活着便好。 另一方面,听到安置皇后凤棺的重华宫走水,天佑帝龙兆天便披衣起身,及至宫卫报告说火场无一生还时,脸色已经黑沉冰冷一片。 「着禁军统领与三司同查,朕要弄个清楚明白。」宫殿起火竟无人警觉,甚至无一人生还,绝不正常。 皇后中毒身亡,凤棺停放处深夜起火……皇后贞静贤淑,自入宫以来从不与人结怨,对方却连尸体都不肯放过,究竟是跟皇后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龙兆天微微眯眼,眸底寒芒闪动。 冷宫,宫中失宠妃嫔待的地方。 天佑帝的冷宫里是名副其实的冷,因为并没有人居住在此。 但不论是冷宫还是其他,对于一个死而复生又刚从火场逃出生天的人来说,只要安全,哪里都好。 这一晚上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紧张刺激了,苏明月双手抱膝靠墙坐在一角,这个时候她才有空仔细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她不是作梦,虽说有保护,烈焰依然在她身上留下些许伤害,皮肉上的疼痛告诉她一切都不是梦。 其次,原主的陪嫁侍女白茶替她补充了部分缺漏。 简言之,这桩桩件件都要归咎于后宫争斗。 活生生的宫斗啊,还是你死我活终极版,真是……怎一个卧槽了得! 人都被毒死了还不肯罢休,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非得挫骨扬灰不可?她光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她要怎么跟白茶解释她死而复生却不知前情,且性情大变的事? 要不就实话实说? 苏明月仔细考虑这个可能性,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她不想为难自己可怜的脑细胞,不如一开始就据实以告。 「白茶。」苏明月抬头。 「娘娘。」白茶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尚有来不及收起的担忧。 苏明月抿抿唇,看着她认真地道:「我不是你家娘娘。」 白茶闻言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若雪。 苏明月继续说道:「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虽然我不太明白自己好端端地睡个觉为什么会死。我只记得自己像往常一样上床睡觉,然后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外面是一片火海……」 白茶呆呆地跪坐在地,脑中乱成一片。 是呀,娘娘明明已经死了,是她亲手替娘娘净身更衣,还在灵前守了几日,娘娘是死了没错…… 而且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虽然是娘娘的容貌,但眉宇间的神情却不同,尤其是在认真同她讲话的时候。 苏明月看着发呆的白茶,心下叹息,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手掌下的那颗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清楚告诉她一个事实——她现在在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苏皇后体内活着……等等。 她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昨天她睡觉之前看了一本重生文,女主是一个宠妃,虽然有儿子,但终因不是嫡子而没能承继大统,最后女主更因儿子意图谋逆而被新皇赐死。 重生后的女主一心一意要把一切掐灭在萌芽阶段,苦心孤诣地设计皇后,杜绝太子出生的可能,然后在皇后死后跟皇帝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性」福生活。 在苏明月看来这简直是一个三观不正的文,明明错的是自己的儿子,却因为她想当皇后,想让自己儿子当太子、当下一任皇帝,而把本来是病死的皇后早早给谋害了,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至于那位皇后的一生,可以说根本就是一个大悲剧——婚姻不由己,生死亦不由己。 因为书中的皇后跟自己同名同姓,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苏明月虽然不喜欢这本书的设定,还是粗略地翻了一遍,只记得贵妃跟皇帝各种腻歪,各种滚床单,而早早领了便当的皇后成了贵妃娘娘彻头彻尾的垫脚石。 难道说……她是穿到书里了? 苏明月忍不住双手捂脸,这简直太惨了!就算是穿成个路人甲什么的也比穿成主角的假想敌要好上千百倍啊! 这下完了,若被贵妃知道自己这皇后还活着,肯定会继续加害于她,否则人家怎么能安心逆袭? 苍天不仁啊,这坑也挖得太大了,会摔死人的啦! 「娘娘,你就是娘娘,婢子的主子。」白茶突然无比坚定地开口道。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现在用的是娘娘的身体,而且她还是一个好人,否则不会在逃命的紧要关头还带上自己。 苏明月吓了一大跳,有些愣愣地看过去,什么情况? 白茶四下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以后这话娘娘不要再说了,也不用跟任何人解释,人死而复生,性情大变,不记得前尘往事也是有的。」 苏明月秒懂。 白茶继续道:「这宫里没什么好留恋的,等风声过去了,婢子和常侍卫就想办法送娘娘出宫。」 苏明月用力点头,出宫好,天地广阔,她一个死去的人,随便找个地方躲着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好了,真的,她要求不高,三餐吃饱足矣。 「娘娘先歇着,婢子去收拾个睡觉的地方出来。」 「我也来帮忙。」苏明月不想老是被服侍,便想起身帮忙。 白茶抹了一下眼,垂首道:「娘娘自小就没受过一点儿苦。」 闻言,苏明月只好讪讪地又坐了下去,还是多少照顾一下死了主子的小丫鬟的心情好了。 唉,早知道会穿到书里来,她昨天真该好好的、仔细的看一看,绝对不会只草草翻过一遍就过去。 不过也不对啊,书中苏皇后很早就挂了,之后贵妃针对的就都是别人了,她看了也没用啊。 老天爷,穿成一个早早就挂掉的人,到底是幸运还是倒楣? 此外,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她要怎么出宫变成小老百姓?更甚者,她能够安然出宫吗? 带着这样的忧心,苏明月躺在白茶收拾好的一张薄板床上,裹着薄被睡了。 仲秋时节,又经历了一番生死逃亡,苏明月委实有些心力交瘁,睡得并不太安稳,连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一团乱象。 凌晨时分,白茶猛地惊醒,下意识爬到床边,探手去摸苏明月的额头。 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娘娘!」白茶一脸担心,娘娘应该是昨天夜里穿了浸水的衣物,又在火场里奔走过,冷热交替之下风寒入体了。 此时此境,娘娘病倒可是大大不妙啊。 白茶跌跌撞撞起身往外跑,找了一个铜盆,从冷宫的井里打了水端回去,拧了帕子帮高烧不退的主子降温,心中不住地向满天神佛祷告。 千万不要再出意外,娘娘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白茶不吃不喝地守了一天一夜,可苏明月的病情反反覆覆,始终没有退烧,这让她慌了心神,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个不停。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苏明月的高热才终于彻底退去,白茶再三确认之后,一下就瘫倒在地。 第三章 太好了,娘娘退烧了! 重华宫的一场大火烧得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 因为经查明,值守重华宫的侍卫宫人尸体均没有挣扎或逃跑的迹象,怀疑是先被迷昏,贼人再放火烧宫,而皇后凤棺在大火中灰飞烟灭,只找到了部分随身钗环饰物,令龙兆天大怒。 他脸色阴沉地盯着跪伏在地的禁军统领吴奉成,「衣物首饰尚有残骸可寻,皇后却尸骨无存,你觉得朕会信吗?」 「臣罪该万死,可现场确实没有皇后娘娘的尸骨残骸。」 「遇害的侍卫宫人可都已确认身分?」 「除了几个失踪的,其余尸体都已经确认身分。」 「其中可有白茶?」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龙兆天用力攥紧了拳头。 禁军统领垂首,不敢稍抬,「没有。」 「继续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大约一个时辰后,吴奉成再次出现在乾元殿,身边还带了一个人——白茶。 「白茶,你是怎么自大火中逃生的?」 白茶整个人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太好,神情萎蘼,精神不济,声音都显得有几分虚弱,「回陛下,婢子当夜在娘娘灵前守祭,莫名其妙便睡了过去。待婢子醒来时已不在重华宫内,也才知道宫中大火烧了娘娘的凤棺……」说着说着,她眼泪成串落到了地面上,泣不成声。 「让太医帮她诊治,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白茶抹掉眼泪,垂首退了几步,突又抢上几步,跪倒哀求,「皇上!这把火烧得古怪,请陛下详查,还娘娘一个公道!」 龙兆天的神情黯了黯,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朕自有定夺。」 「是。」白茶低眉退了出去。 龙兆天坐在龙椅中,伸手捏了捏眉心。 皇后身死,却连她的尸体都不肯放过,究竟是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 是程止瀚吗?他不想将她的尸体留给自己? 不,那人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龙兆天用力攥紧了拳头。 中官小心翼翼地从殿外走入,低声叫了声,「皇上。」 「什么事,说吧。」龙兆天松开攥紧的拳头,声音略有一丝疲惫。 中官的头垂得更低,「翠羽宫来报,和静公主殁了。」 殿内有好一会儿死一般的沉默。 中官只觉得冷汗湿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厚葬。」 终于,龙兆天开再次开口。 「是。」中官快步退出宫殿。 乾元殿内又只剩下了龙兆天一个人,他紧紧地抿住唇,眼神冷冽。 此事乃韩昭仪所为?真当他是个傻瓜吗? 之前皇后与和静一起中毒,皇后死了,和静却保住了一命,他可不信一般成年人的身子会比幼儿还虚弱。 连亲生女儿都能下手,他的贵妃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只是贵妃有恨到将皇后挫骨扬灰的地步吗?她们又是几时结的仇? 明明皇后跟贵妃的交集一向不多,对于贵妃,皇后甚至一直是听之任之的,完全地放任…… 要知道答案,或许,他该亲自去问一问贵妃。 龙兆天起身,缓缓走到了殿门口,道:「摆驾翠羽宫。」接着坐上了早已备好的轿辇。 「摆驾翠羽宫。」中官尖细的嗓音在殿前响起,服侍的侍卫、宫人相继跟上。 翠羽宫住的是贵妃柳氏,当朝太傅的女儿。 龙兆天今年二十有二,登基不过三年,于天佑元年迎娶比他小两岁的苏氏,而柳氏与他同年,十七岁时便入了东宫,龙兆天登基为帝时被封为妃,在生下了皇长女后晋升为贵妃,可说是荣宠非常。 但此时的翠羽宫内却是气氛哀凄,娇美的柳贵妃哭成了泪人儿。 为了日后,她狠心牺牲了女儿,可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心如何能不痛? 「皇上驾到。」 「皇上,媛儿去了……」柳贵妃哀哀切切地出来接驾,一见到龙兆天就扑到他怀中寻求安慰。 「爱妃节哀。」龙兆天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皇上,臣妾……」柳贵妃哀泣一声,晕倒在龙兆天怀中。 龙兆天垂眸看着怀中纤纤弱质的女子,嘴角冷冷地轻扯,总是这样适时适地的娇弱,她真的觉得自己演得毫无破绽吗? 已经什么都不用问了,他的女儿没了,她的母妃伤心之余却仍打着别的主意,真相昭然若揭。 重华宫的那把火,柳贵妃只怕脱不了干系。 苏明月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一阵鸟雀的鸣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色的帐幔。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冷宫吗?这里明显不是冷宫啊。 苏明月的眼珠子转了转,将手背贴到了额头,体温很正常。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睁开,恍恍惚惚间感觉似乎被人用车推了很长一段路,再然后便是一片黑暗了。 透过床幔洒落的光线,让她知道现在是白天,具体是什么时辰却不太好说。 就在苏明月想东想西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当她掀开床幔,看到苏明月醒了,脸上立刻带了笑,「姑娘醒了啊,正好趁热把药喝了。」 她将床幔挂起,顺势坐在床边,伸手将醒来的苏明月扶坐起来,然后又从床边的小凳上端起刚刚摆在那的一碗药送到她嘴边。 药还未入口,苏明月已经感觉到了满嘴的苦涩,中药什么的实在好苦,不过良药苦口,再苦都要喝下去,于是她咬着牙,很快将药喝完。 老妇人将空碗收走,笑着对她说道:「醒了就不要紧了,这都七、八天了,余毒总算是排清了。」 「余毒?」 老妇人点头,「是呀,姑娘风寒入体,引起身上的余毒发作,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苏明月无言,差点儿忘了苏皇后是中毒死的,她借用了人家的身体,自然是带着余毒的。 「老人家怎么称呼?」她问。 老妇人笑笑,道:「老身夫家姓王,姑娘叫我一声王大娘就行。」 「王大娘,」苏明月从善如流,「我想问一下,不知道是谁送我过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那人给了我足够的银钱,又留下药方,让我按方抓药,按时熬给你喝,别的也没交代。」王大娘道。 「那人后来还有来过吗?」苏明月又问。 「来了一次,又留了些银钱跟一个包袱给姑娘,说如果姑娘醒来要离开的话,就让我帮忙准备路上吃喝的行囊。」 苏明月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下,道:「我知道了。」 是白茶还是常冬?应该是常冬,他身为侍卫,出入宫门是比宫人方便的。 他留下的话的意思是她自由了,她这样理解没错吧? 病好之后,她要去哪里呢? 苏明月突然有些茫然。 虽然之前是有想过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又要去何方呢? 算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苏明月并没有纠结太久,就决定顺其自然。 现在有一件必须要优先处理的事。 她病了这些日子,住的屋子,身下铺的,身上盖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浓重又挥之不去的药味,完美诠释了她久病卧床的现实。 如今她既然醒过来,也能够下地了,就必须晾晒被褥,打开门窗通风,再有就是洗澡、换衣物。 虽然王大娘并不赞同她沐浴,但到底还是没能拗过她。 洗漱好后,王大娘给她端来了饭。 自从穿过来,苏明月一直就没机会好好吃上一顿饭,估计满肚子全是灌下去的药水,所以即使王大娘端来的午饭只是略显浓稠的白粥,对她来说也堪比珍馐佳肴,吃得十分香甜。 能好好吃一顿饭真是太不容易了,粗略算一算,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竟然差不多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想想就全是泪。 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看她吃得香,王大娘颇感欣慰,这些日子因她昏迷不醒,平时除了喂药外就只能喂食一些流食,勉强维持着她的体能,现在她可以自己进食,自然就能补充更多营养,让身体早日完全康复。 因为长久没有好好进食,虽然苏明月很想多吃些,但也只能强制自己在两碗之后放下筷子,不然身体会受不了。 见外面阳光正好,苏明月便坐在檐下背风处一张竹椅上晒太阳,没多久就舒服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四章 不对! 她不能在这儿待太久,常冬应该也是希望她离开才会交代王大娘那些话,甚至为她备好了银钱跟包袱,宫里一定又出什么事了,可能还跟这具身体的原主有牵扯。 「王大娘。」苏明月扭头喊人。 「姑娘,怎么了?」听到呼唤的王大娘从屋中走了出来。 苏明月极力镇定,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那人留给我的银钱和包袱在哪里?」 王大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东西在我屋里,姑娘跟我进来看吧。」 「嗯。」 两个人进了屋,王大娘从箱笼中翻出一只布包递给她。 苏明月也没回避,直接放到桌上打开。 包袱里面有两只放了银钱的布包,拿在手里掂一掂,相当有分量。除此之外还有官防路引、身分凭信,以及几套换洗衣物,质料普通,式样简单,还分了男女,常冬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到。 对此,苏明月忍不住在心里给了他好多赞。 「王大娘,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该走了。」清点完东西,苏明月正式向王大娘提出辞行,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还需要好好将养,可是她如今身分特殊,处境微妙,没办法啊。 王大娘愣了一下,倒没多想,只是不免有些担心,「可姑娘才醒,真的不要紧吗?」 苏明月微笑,「不要紧的,我人都醒了问题就不大了,而且也真的是有事要办,不好再多做耽搁了。」 王大娘略有迟疑,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姑娘,恕老婆子多嘴,姑娘才醒,就算再急也等上一两日,确定身体状态适合上路再离开也不晚。」 苏明月认真想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大娘说得有理,那我就再多叨扰两日。」 「姑娘客气了。」 苏明月摸出一块碎银递过去,「这些日子给大娘添麻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收下。」 王大娘急忙双手推拒,面有惶恐,「不用不用,那位公子已经给过两次银钱了,再要就显得我老太婆太过贪心了。」 见对方执意不收,苏明月也不再勉强,道:「我如果要离开的话,车马行囊也都需要再做些准备,一切就麻烦大娘替我操持一下了。」 「这个没问题,你去歇着吧,我忙完厨房的活儿,一会儿就出去帮你联系车马。」 「谢谢大娘。」 「不用客气。」王大娘起身往厨房去了。 苏明月将包袱放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坐回了檐下的竹椅,趁着这段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离开京城是必要的,但离开之后呢?真的可以放心地过平常百姓的日子吗?恐怕未必吧,至少短时间内不太可能,除非宫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一应事件都有能令皇帝满意的答案。 皇帝会满意吗? 龙兆天一点儿都不满意! 半个月的时间转眼一去,他最想知道的事却毫无进展。 几名失踪的侍卫宫人接连寻获,虽然都变成了尸体,但这也在龙兆天的预料之中,想来或许是迷药下得不够重,有些人提早醒来,为了不让他们呼救,便先把人给带走灭口。 可皇后的遗体却始终不见,竟然就这样在大火中离奇失踪了! 简直荒谬!尸体又不是活人,就是大活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皇宫大内不见……等等,大活人? 龙兆天蓦地停下了踱步的脚,眼神惊疑不定,双手不自觉用力握紧。 会有可能吗,皇后没死?! 如果皇后真的没死,那太医院的那帮混蛋就真的该死了,龙兆天的脸色瞬间黑沉。 将没死的皇后说成死了,装殓入棺,这是要活埋她吗?还有重华宫的那把火,是不是就是预防万一的补刀? 好,很好,非常好! 在他的宫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设计谋害他的皇后,这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大逆不道了! 他们真当他是泥塑纸糊的吗? 「来人。」龙兆天的声音中挟带着雷霆万铃的怒火,听到的侍卫宫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摆驾抚远伯府。」 御驾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来到位于京城西边的抚远伯府。 程止瀚走进父亲书房的时候,那里已经站着一道玄色身影。 「臣,程止瀚叩见皇上。」 龙兆天只是继续面窗负手而立,并没有让他起身。 程止瀚也没有再出声,安静地跪在地上。 书房内的两个人一站一跪,彷佛对峙般静默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程止瀚的膝盖都麻木了,他才听到那个人开了口,声音阴沉,似乎竭力在压抑着什么,「皇后的遗体不见了,是你派人取走了吗?」 程止瀚霍然抬头,而龙兆天也在此时转身,两人的目光瞬间对上。 龙兆天眼眸深沉若海,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掩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程止瀚一脸愤怒,朝他低声噺吼道:「生,你不能护她周全;死,你连她的遗体都保不住。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从我手里抢走她,为什么!」 龙兆天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平静地开口道:「这是朕的失察,朕不回避,朕只想问你一句话。」 程止瀚依旧朝他怒目而视,双手用力枢在地砖上,控制着自己不要朝眼前这个人扑过去。 他不能,有太多的东西束缚着他,如同当年他只能选择放手一般。 他至今仍记得明月那掺杂着失望与绝望的目光,那让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她,永远的。 「重华宫的失火,皇后的遗体,你可有插手?」 程止瀚摇头,神情渐渐变得沮丧颓废,「她是皇后,死后也该享有应得的尊荣,臣不敢有不敬之念。」一字一字,彷佛钝刀割肉,却只能生生受着,这是他的报应。 龙兆天缓缓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轻轻地吁了口气,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好,「朕怀疑她未死。」 程止瀚浑身一颤,失声惊呼,「陛下?!」这怎么可能?如果她未死,怎么会装殓入棺? 龙兆天摆摆手,继续道:「朕只是怀疑,遗体不翼而飞,搜遍火场找不到半点儿残破的骸骨。而且,重华宫这场火太过蹊跷,朕怀疑当日皇后可能只是因为药物进入假死状态,这把火是想毁尸灭迹,又或者有人劫持皇后,欲谋不轨。」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或者说是希望。 程止瀚咬着牙道:「皇上可有怀疑对象?」 「有。」龙兆天肯定地回答。 「是谁?」 「朕已经有所安排。」 程止瀚没有再问。 突然,龙兆天面露苦涩,自言自语似地道:「朕希望她没死,可朕也清楚这个可能性很小很小,毕竟皇后之死经过重重确认……」或许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妄想,哪有人能真的死而复生。 重华宫的那把火应该只是背后之人对皇后最后的宣泄,而皇后遗体失踪或许只是个意外,或许是仵作搞混了尸身…… 总之,皇后还活着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但无论如何,害死皇后、放火烧尸的幕后黑手他绝不会放过,无论对方是谁! 程止瀚全程跪在地上,一直到圣驾离去,他都没有起身挽救自己的膝盖,因为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明月没死该多好,时间能够倒回该多好,可他知道那都不可能。 明月,他的表妹是真的死了,皇上现在不过是在给他、给自己一个虚无的念想罢了。 同时他也知道,皇后的遗体成了压垮皇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书房,程止瀚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跟当今天子作对、挑衅皇权,还能有什么好结局吗? 他觉得他已经可以替幕后黑手提前敲响丧钟了。 银色的月光铺满了宫院,秋夜的月色如水,月华满地,四下一片安静,偌大的宫院彷佛空无一人。 就在这静寂的午夜时分,一条身影出现在翠羽宫的门口,缓缓地一步一步朝内走来。 此时的翠羽宫好似一个对人完全不设防的孩子,毫无心机地敞开了怀抱。 柳贵妃的寝殿大门虚掩着,这是为了方便值守的宫女、中官听候传唤。 来人就这样一路畅行无阻地走进了寝殿、进了内殿。 「贵妃娘娘。」 轻轻的、虚无飘渺的一声低唤,透着几分诡异飘忽,让床上浅眠的柳贵妃一下惊醒,霍地起身坐起。 「谁?」声音中不自觉透出几分惊惧。 这些日子她一直睡得不好,女儿苍白痛苦的小脸总是闪现在她的眼前、梦中,让她饱受折磨。 第五章 她不想牺牲女儿,是没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没想到皇后与女儿一起中毒,皇后直接丧命,女儿却奇迹似的留了一线生机,这不合理,所以反应过来后她及时补救让女儿不治身亡了,可亲手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内心有愧,不自觉间便落了心病。 她的女儿是那么乖巧孝顺的孩子,可她却为了未来舍弃了她…… 「贵妃娘娘还记得重华宫的那一场火吗?」 层层纱幔后的那个身影看起来有些模糊,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也显得分外的冰冷。 柳贵妃揪紧了身上的被子,心中惊惧非常,那把火是她心底深处最大的恐慌,她太想抹灭苏氏在这世上的存在了,因此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现在她已经明白她太冲动了。 虽然她自认事情处理得还算完善,可是真的完善吗?现在她不确定了。 「你是谁?」 柳贵妃听到了一声轻笑,轻轻的,彷佛还夹带了一丝嘲讽,「婢子是白茶啊。」 「白茶!你不是死了吗?」柳贵妃脱口惊呼。 重华宫主殿烧得一乾二净,在灵前值守的白茶喝下掺了迷药的汤水,不可能活下来…… 难道说,是鬼? 这么一想,柳贵妃犹如置身冰窟,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上下牙关轻颤,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你……你……」她到底说不出更多的字眼,恐惧到了骨子里。 她都可以重生再来,有鬼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们皇后娘娘让我转告贵妃娘娘一句话。」 柳贵妃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苏氏有话要跟她说? 白茶继续往下说:「谢谢贵妃娘娘的那把火,让一切都烧得乾乾净净,她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皇后走了?」柳贵妃战战兢竞地出声。 白茶的口气显得十分轻松,「是的,我家娘娘投胎转世去了,可婢子不甘心啊!」说到这里她语气骤转,声音变得尖厉,「贵妃娘娘知道被火活活烧死的感觉吗?动都动不了,皮肤血肉都在大火中逐渐焦黑——」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柳贵妃捂着耳朵尖叫。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当然要想方设法让未来可能害到自己的人不要出现,扫清一切障碍,她没有错。 苏氏本来就死得早,区别只是这次她没来得及生下太子罢了,苏氏不喜欢皇宫,前一世年纪轻轻便抑郁而终,她送苏氏早点离世是做了好事,是好事…… 柳贵妃拚命地在心里替自己的行为做解释,内心深处却仍是心虚的,毕竟苏氏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不起她,但她千不该万不该生了太子,让太子在未来登基时赐死她,她不甘心!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不能让太子出世,我不想死……」柳贵妃嘴里喃喃自语地反覆念叨着。 「太子?」 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突兀地响起,瞬间惊回了柳贵妃的心神,她惶恐不安地睁眼四处张望。 一道又一道的纱幔被掀开,一身玄龙常服的龙兆天走到了柳贵妃的床前,他的脸色非常平静,可目光却似两把刀般直直地剜在柳贵妃的心头。 「爱妃,你是不是应该同朕好好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让白茶来现个身,果真套出了柳氏的话。 柳贵妃有片刻的怔忡,而后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了什么,狼狈地从床上跌下地,惊慌失措地喊道:「陛下——」 「朕等着爱妃的回答呢,从哪里说起呢,从朕的和静公主还是太子开始?」 「臣妾……臣妾……」柳贵妃支支吾吾。 龙兆天微微俯身看着她,缓缓勾起嘴角,目光却冷如寒冰,「说吧,朕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也有的是手段让你说。」 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柳贵妃心神更加慌乱,整个人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起来。 这种看穿一切,冷酷残忍的目光让她害怕,让她惶恐,让她不知所措。 龙兆天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说了一句:「说吧。」 知道没法再隐瞒,柳贵妃终于妥协,「皇上可能不相信,可是臣妾真的没有说谎,臣妾……」 空寂的大殿里只剩下柳贵妃时断时续的讲述声音。 将埋藏在心中十几年的秘密一股脑吐出后,她整个人脱力似的瘫在地上。一切如果只是一场梦该多好,可那不是梦,被那梦魇一般的经历折磨,让她无时无刻不想摆脱那悲惨的结局。 为了那个目的,她不得不做许多事,就算是错的,她也要去做。 内殿里一片死寂,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兆天才发出一声不带笑意的轻笑,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原来如此,所以,你不但害死了朕的皇后,连朕未来的太子都害死了,柳氏,你真是做的好啊。」 柳贵妃身子颤了一下,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杀气,这个前世今生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她重生之后曾一度对他捉摸不透,总觉得他有时看自己的目光特别难以捉摸。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太多,曾经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现在事实证明并不是她多想。 「皇上,臣妾也不想的,臣妾也是不得已……」 龙兆天一脚将她踹开,冷冷勾起唇线,「不想?如果你真的不想重蹈覆辙,今生就该离朕远远的,离皇宫远远的,可朕却记得当年你是如何千方百计爬上朕的床,这只说明你对权势富贵过于贪恋,别在这儿跟朕说什么情非得已,朕恶心。 「朕以前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热衷替程止瀚牵线搭桥,现在朕懂了,你在离间皇后和朕的感情。」 「陛下……」柳贵妃无法狡辩,她确实存心不良,一心撮合苏氏跟她的表哥,无非是想斩断她入宫的可能。可惜,苏氏虽然没按前世那样先做太子妃后当皇后,却是直接以皇后之礼迎进宫门的。 「柳氏你可真行啊,」龙兆天倾身,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朕当真是小看了你。」 柳贵妃被动地仰起下巴,却无法开口说话。 「你别怕,朕不会杀你,」龙兆天轻轻地说,就彷佛情人间的低语,「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一把像甩什么脏东西一般甩开了柳氏,起身站直,一路走出翠羽宫,在门口脚步略微停顿,「从今日起,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翠羽宫半步。」 无声无息出现的几名侍卫,低声领命。 站在翠羽宫外,龙兆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半弯明月,淡淡地吩咐,「摆驾凤仪宫。」 「是。」 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自从皇后崩驾,凤仪宫就变得十分冷清。 不,应该说皇后还活着的时候凤仪宫大多时候也是寂寥的,她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除了做一些皇后分内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理睬,常常一个人坐在殿内临窗一角的美人榻上,怔怔地出神。 现在,龙兆天坐在皇后生前喜欢坐的地方,看着她生前看的景色。 这一片景色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片草地,她没有让人种什么花木,只是简单洒了草种,入宫两年,她终日都看着这片草地。 皇后的心里其实也和这片草地一般,是一片荒芜吧?龙兆天缓缓闭上了眼,伸手盖在眼皮之上。 柳氏说的话他并不怀疑,只是死后重生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柳氏害死了皇后,更害死了他的太子……那个贱人死不足惜,他绝不会让她轻易死去,那太便宜她了!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龙兆天一骨碌从榻上坐直,表情惊疑不定。 大火之后皇后尸骨无存,会不会……会吗? 为什么不会? 柳氏能够重生,为什么皇后不会?如果他的太子命中注定是皇后所生,那为什么皇后不可能活着? 龙兆天的嘴角一点点上扬,是呀,为什么不可能? 会不会白茶一开始就对他说了谎?她根本就知道是谁救了她。 如果重华宫起火当日,殿里只有白茶和躺在棺材里的皇后,那么除了皇后,还有谁会费力将昏迷的白茶救出着火的大殿? 白茶自幼便服侍在皇后身边,也是她唯一从苏府带入宫中的陪嫁侍女,说是她在这宫里最贴心的人也不为过,她会救白茶,龙兆天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若真是皇后,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入,在离龙兆天数步远的地方单膝跪下。 「皇上。」 龙兆天只是淡漠地吐了一个字出来,「说。」 第六章 「白茶去了重华宫旧址祭拜。」 「去祭拜了?」龙兆天按了按额头。 「是。」 「还有什么?」 「有一个男人出现。」 「男人?」 「是一个侍卫。」 「人呢?」 「已经带来了。」 龙兆天微微正了正身子,略有些疲惫地道:「带过来我亲自问。」 「是。」 很快,一身白衣素服的白茶和常冬便跪到了龙兆天的脚下。 「婢子白茶见过皇上。」 「卑职常冬见过皇上。」 「常冬,」龙兆天右肘撑在半曲起的腿上,姿态有些慵懒,「你去重华宫做什么?抬起头来回话。」 常冬神色略显惶恐地道:「卑职因为担心白姑娘,所以就跟了过去。」 「担心?」龙兆天的尾音略扬。 常冬道:「是。」 龙兆天歪头看他,「白茶是你救的?」 常冬直接以头叩地,「是卑职。」 龙兆天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当日为什么出现在重华宫救了白茶?」 常冬伏地道:「回皇上,卑职爱慕白姑娘,皇后娘娘崩驾后,白姑娘一直替娘娘守灵,卑职不当值的时候会偷偷去陪着她。当日卑职无意中看到贼人纵火,在他们离开后冲入火场救出了白姑娘,但因为怕幕后之人再有动作,未敢声张。」 龙兆天定定地看了伏在地上的常冬一会儿,又看向白茶,开口道:「白茶,你可喜欢他?」 白茶目不斜视地道:「婢子一心只想陪着娘娘,娘娘活着,婢子伺候她,现在娘娘不在了,婢子想去给娘娘守陵。」 龙兆天无意义地笑了下,道:「守陵就不必了,朕相信如果皇后活着,一定也希望看到你有个好归宿,既然常冬对你有心,朕今天便做个月老,成全了他,你们一起出宫去吧。」 白茶一脸惊讶,「皇上?」 常冬也忍不住抬起头来,脸上是惊喜交加的神情,「卑职叩谢皇上恩典。」 龙兆天摆了下手,道:「白茶,跟常冬出宫去吧,这恐怕是朕能替皇后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白茶垂下了头,低声应了一声,「婢子遵旨。」 「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 「卑职告退。」 看着两个人退出去的方向,龙兆天目光深邃。 计画赶不上变化,人生总有太多的不可预料,原本想尽早离开京城的苏明月因醒来当夜再次发烧而延宕了行程。 这一病,便缠绵病榻十天有余,她都禁不住要怀疑是不是原主中毒身亡后导致人体免疫机能崩溃,而穿越大神也没给她修正什么,于是就让她这个接替者变成了弱不禁风的林妹妹。 但如果弱不禁风的林妹妹却有着一身可怕的怪力,那可真是一件极恐怖又极不协调的事情。 前些时日,苏明月一直处于饥饿、半铁饿或者直接就是昏迷状态,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异样,直到今天她不小心用力扶了一下床栏想自己坐起来,就听「喀嚓」一声,床栏碎了。 苏明月当即目瞪口呆,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 为了证明那是意外,她又用屋里的一个凳子做了小小的试验,结果凳子在她的用力拍击之下顷刻散了架。 面对着四分五裂的凳子,苏明月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抬手捂眼,不忍目睹。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她会变成大力女怪人? 这个时候,她回想起刚穿来的那一夜,拖拽白茶逃生的经历。 死去数日的人腹内空空,身体僵硬灵活度下降,原本体能应该无法正常发挥,但她成功带着白茶逃离了火场,本以为是肾上腺素爆发,原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苏明月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碎掉的床栏一起碎掉了,如果她不能很好的控制这一身怪力,不知要给她造成多大的经济负担,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坐吃山空的人啊……人生简直不能更悲剧。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才让穿越大神如此「眷顾」她,她真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王大娘进来送水的时候看到了怔愣呆立的人,然后又发现了四分五裂的凳子和破碎的床栏。 「哎呀,家具年久失修,让姑娘受惊了。」她满是歉意的说,立刻来收拾善后。 苏明月内心纠结,心虚的说不出话。 最后,她可耻地逃避了责任,决定走时多放两块碎银当赔礼,承认自己是暴力女什么的绝对不要。 她坐到一边喝水,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 「姑娘今天气色好多了。」 「嗯。」苏明月话搭得有些心不在蔫。 「姑娘也别想太多,生病总有好的时候。大夫也说了,姑娘要安心静养,就算有天大的事要姑娘去做,养不好身体也是没用的。」王大娘习惯性念叨。 苏明月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问题是她现在的身分和处境有些微妙,不得不谨慎。 其实,醒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很想打听一件事,思来想去却又觉得冒然相问可能会引人疑窦,故而一忍再忍。 她想问皇后下葬了吗? 如果下葬了,那代表安全过关,宫里的事了了,甭管是怎么了的,总之跟她是再没什么关系,她彻底自由了。 按书里写的,皇帝对那位宠妃可谓是真爱,全心全意相信她,她就算指鹿为马,皇帝也会笑着点头。 如今皇后死了,尸骨又被一把大火烧了个乾净,皇帝理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随便抓个替罪羊就行,赶紧把人埋了,接着立刻把真爱小老婆扶正,就算不能扶正,也要拿皇后当个挡箭牌,表示自己对皇后情深意重,再不立后,不许有人压在真爱小老婆头上,从此就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苏明月用力按了按额头,又忍不住跑题了,现在是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思想不能太自由奔放。 贵妃娘娘已经找好了替罪羊,虽然她穿来以后多了那场火灾,但事情应该不会再另起波折了,不过看书时她明明记得皇后是风光大葬的,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所谓的「意外」? 唉,她果然脑容量太小,不适合想太复杂的东西,头都有些晕。 苏明月忍不住伸手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她又困了,不知道是不是吃药的关系,她最近一直昏昏沉沉的,一天倒有大半天时间都在睡。 王大娘简单将床栏加固了一下,重新收拾好了床褥,转头正好看到苏明月打呵欠打得双眼泛泪,不由失笑,「姑娘快上床躺着吧。」 「哦,麻烦大娘了。」 「没事,快歇着,大夫说了,你的病要注意休养。」王大娘忍不住老调重弹。 「嗯。」苏明月重新躺回去,越发觉得眼皮沉重。 见她睡去,王大娘小心替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轻手轻脚离开了屋子,在门口站了站,轻轻叹了口气,朝屋子看了眼,这姑娘也是多灾多难,整个人因为生病十分顔色减了差不多五分,消瘦的脸颊让她的眼睛显得越发的大,看上去弱不禁风。 不过即使生病削减了她的姿色,依然有种别样的美,这样的一个姑娘,肯定是有故事的,只不过她不好探问罢了,但愿她快点儿好起来吧。王大娘对着房门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炉上还熬着粥,她得去看着点,顺便也得把药煎上,饭后就是吃药的时间了。 屋内已经陷入睡眠的苏明月,在昏昏沉沉间似乎又回到了那炙热的火场中,全身燥热,在火舌燎上身的瞬间,她猛地睁开了眼,伸手抹了把额头,满手湿漉漉的。 苏明月无声苦笑,竟然作恶梦,吓死她了。 她睡了多久? 撩开帐子朝外看了一眼,天似乎已经暗下来,应该是有一会儿了,可她分明觉得只是很短的时间啊。 出了一身汗,她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虽然此时身上汗津津的很不舒服,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掀被起身下床,要耐心等身上的汗自然落下去。 好不容易等汗全部落了下去,苏明月扬声叫人。 很快,王大娘就进了屋子,听她说了情况后,另拿了一床被褥给她换,一边欣喜地说道:「这可好了,大夫说了,只消狠狠出一场汗,把内热排出,就要大好了,药量也能开始减少。」 苏明月含蓄地笑,没说什么。 「姑娘想必也饿了,我马上去端饭过来,很快的。」 「哦。」叨扰得久了,苏明月也不好时时道谢,那反而显得太过见外。 饭很快端来,依旧是养生清淡的菜色,吃得苏明月嘴里简直快要淡出鸟,却无可奈何。 第七章 病人就得有病人的觉悟,吃药的人有许多要忌口的,想早日吃好喝好,那就得努力把病养好,否则,王大娘估计会一直让她吃粥。 这吃药吃粥都快吃一个月了,也是太难熬了。 苏明月一边想,一边努力消灭两碗粥,然后等着接着要来的那碗药。 唉,还没看到药,她的嘴里已经先行泛起了苦意,真是条件反射啊……无奈! 高高的古城墙,上面还刻着岁月的痕迹。 城门口人流往来不息,守卫小兵手拿长矛站在门洞两侧,坚守岗位不动摇。竟然没有看到古装电视剧里守卫官兵欺压良善百姓的场景,苏明月不免有些失望。 这里似乎是架空朝代,这年头作者都懒得跟考据党较真,纷纷走起了架空流,也算是一种潮流。 虽然在书里皇帝跟宠妃各种谈情说爱不务正业,但似乎朝廷还挺政通人和,不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风,人家这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苏皇后那个大悲剧,简直就是为了衬托皇帝和宠妃的爱情多么伟大而存在的背景板,父兄在边关镇守,餐风露宿,刀枪饮血,而她则早早挂掉,让人家宠妃跟狗皇帝各种无节操秀恩爱,也是绝了。 苏明月轻轻放下了挑起的车帘,向后靠在车厢壁上,微微闓上了眼,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可是却收到了常冬让人辗转传来的消息,所以她只能仓促成行了。 想想离开时王大娘给她准备的大包小包,苏明月唇边不由泛上了一丝笑,真是个善良纯朴的老人家。 马车过了城门,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官道,达达的马蹄声有节奏地传入耳中,苏明月思绪不禁有一点儿飘。 「姑娘,十里长亭到了。」 车夫憨厚的声音拉回了苏明月放飞的心神,她赶紧应了一声,伸手挑起了车帘。 长亭内原本坐着歇息的一对男女看到她,便不约而同起身走出了亭子。 「夫人。」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好端端的就被人叫成了已婚妇女,苏明月顿时脸上三条线,虽然她现在这个身体确实是嫁过人了,可她的内在还是没嫁人的在室女啊。 车夫领了工钱,转身离开,照先前的约定,将马车留给了他们。 白茶进了车厢,常冬坐到了车夫的位置。 马鞭一甩,马车继续向前。 白茶看到无精打采靠坐在车厢壁上的苏明月,心中有些担忧,凑上前轻声道:「夫人,还是躺下歇着吧。」 苏明月也没有硬撑,顺从地躺了下来。 白茶小心仔细地给她盖好薄被,张口才想说话,就听苏明月道:「不要跟我说宫里的事,我不需要知道。」 白茶于是闭上了嘴。想想也是,现在的主子确实也没必要知道那些事了,毕竟跟她没有关系。 苏明月将手放在胸前交握,继续道:「等我病好,我们就分道扬镳。」 「夫人……」 「你不用多说,我们真的没必要绑在一起,我自己能生活得很好。」她不是她的主子,她也不必坚持把她当成主子伺候。 白茶据捉唇,「那夫人何必要跟我们一道离开?」 苏明月很是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们找我了啊,而我正好也不想继续留在京城,所以就答应跟你们一起走了。」王大娘的白粥她真的喝够了。 白茶顿时无语。 「我有点儿困,不说了,我睡一会儿。」 然后,苏明月果然就没再说话,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白茶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守着她。 娘娘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他们待在一起确实会有一定的风险,可她又怎么能让娘娘孤身飘泊在外? 皇上突然放她和常冬离宫,刚开始她是警惕的,生怕被皇上察觉了什么,所以出宫后故意在京城逗留了些时日,并简单地举办了婚礼,做出一副返乡平凡夫妻的生活样子。 确定没有危险后,他们暗地里偷偷联系上给娘娘治病的老大夫,悄悄传递了消息,相约今日在城外十里长亭碰面,一起离京。 带着娘娘一起离开,是白茶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了,这么长时间,娘娘的身体一直没有康复,肯定是伺候的人不到位,她不放心娘娘继续待在那里养病,她更相信自己。 看着病容憔悴的娘娘,白茶是心疼的,当日为了引开宫里的注意力,给娘娘争取出宫救治的时间,她现身去见了皇上,将线索主动递到皇上手里,她相信皇上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重华宫的那把火是对皇权的挑衅,是皇上所不能容忍的—— 就算是柳贵妃也一样。 白茶在心里冷笑,无论下场会有多悲惨,那也都是柳贵妃自己争来的,与人无关。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熟睡的人脸上,她家娘娘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将柳贵妃千刀万剐都无法抵消她的罪孽,她家娘娘明明是那么的与世无争,本就活得勉强,还无端受此杀身之祸。 白茶悄悄叹息一声,不过娘娘或许也是愿意早一点儿解脱的,娘娘活得太苦了。 拭去眼角的泪,她仰起头,用力眨了两下眼,将泪意眨回去,她应该替娘娘高兴才对的,眼前这个人是娘娘,又不是娘娘,可是只要她活着,就相当于娘娘还活着,只要这人活得恣意幸福,她就能对自己说其实娘娘活得很好。 是的,眼前的这个人将会代替她家娘娘好好的、充实的活下去,活出另一个精彩人生来。 「叩叩、叩叩……」有规律的敲门声不断响着。 「来了来了,就来了。」王大娘一边在围裙上擦乾手上的水渍,一边往大门口走。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王大娘看着门外的陌生男子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请问你找谁呀?」 站在门外的吴奉成礼貌地笑了笑,抱拳行了一礼,道:「在下是为寻人而来。」 「寻人?」王大娘讶然。 吴奉成点头,「是的,听人说最近一段时间您家里住了位女子,在下想打听一下她的情况。」 闻言,王大娘顿时戒备地看着他。 吴奉成又笑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上面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他将之递到了王大娘面前。 王大娘一看画上之人,脸上的惊讶完全没收住,是那位苏姑娘,画者将她画得维妙维肖,十分传神。 「看来,老人家认识画上的人。」吴奉成的心跳加快,但脸上却是镇定自若,没有泄露太多情绪。 王大娘心思转了一下,点头承认,「认识,这位姑娘在我家里住了有一个月,你是她什么人?」 吴奉成表情恭谨地说:「在下是她的家仆。」 王大娘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家仆?」 吴奉成肯定地道:「是的,她是我家夫人,前些日子因家中出了事,夫人孤身流落在外,如今事情处理完毕,我家老爷命我前来寻找夫人。」 一听,王大娘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也真是,当初也不多派几个人跟着,当时她就只剩一口气了,那命可真是捡回来的。病还没养好呢,又急着上路,小夥子,你来晚了,你家夫人已经离开了。」 吴奉成心里一咯噔,脸色一变,脱口道:「一口气?」娘娘当时是这样的状况吗? 「可不是吗,当时给她看病的老大夫都说救不回来,只能尽人事了,好在她命硬,到底是挺过来了。」 「那老人家可不可以告知给我们家夫人看病的大夫名姓,我要登门道谢。」 「应该的,那老大夫姓张,就住在前街,哦,就是那家‘回春堂’的坐堂大夫。」 「谢谢老人家。」吴奉成感谢完了,临走还留下了二十两银子算是答谢,并在王大娘来不及推辞的时候转身快步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吴奉成成出现在乾元殿内。 听完吴奉成的报告,龙兆天沉默了很久。 原来皇后出宫后情形是那般危急,当初因为他无意的纵容,让柳氏有了谋害她的机会,她的人不肯再让她留在皇城是能够理解的。 「大夫说,皇后的病需要安心静养?」 「回皇上,是的。」 龙兆天又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道:「多久会有起色?」 吴奉成照实回答,「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还要看调理得如何,总之娘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 「派人跟上去,小心保护皇后,不要暴露身分。」 「臣遵旨。」 「去吧。」 「臣告退。」 乾元殿有好一会儿的寂静,许久才听到龙兆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海。」 第八章 「奴才在。」中官许大海应声,并且向前走了一步,随时听候差遣。 「你说,朕还寻得回皇后吗?」 许大海带了丝笑意,小心说道:「皇上,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找到娘娘了吗?」 龙兆天笑了一下,道:「你个滑头鬼,不过你说的对,已经找到她了,柳氏的事也都搞清楚了,朕可以放心的跟皇后磨,多久都不怕。」他的太子还等着要出生呢。 想到这里,龙兆天脸上出现了真切的笑意。 这个时候,许大海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奴才不懂,皇上为什么不让人接娘娘回宫呢?外面的大夫哪里有宫里的太医医术好。」 龙兆天摇了摇头,「现在皇后那边具体什么情况咱们不清楚,还是谨慎一些。而且皇后在宫里恐怕也不能安心养病,还不如让她在外面先把身体养好。」 闻言,许大海不说话了,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皇上也是不容易。 「大海,走,咱们去凤仪宫。」龙兆天从龙案后起身。 「是。」许大海赶紧跟上。 凤仪宫内依旧是那样的清冷安静,缺少了它的主人,整个宫殿显得空寂无比。 龙兆天挥手让人退下,自己默默地躺在了宽大的床上。 他曾经不止一次躺在这张床上,跟皇后有过的肌肤之亲却少得可怜,她总是那么淡漠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团空气,无论他兴致多好,她大多时候总是像块木头似的,被动地承受。 他知道她的心死了,整个人毫无生气,柳氏得宠也好,耍奸也罢,她都不看在眼里,或者说看在了眼里,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静静地看着一切在眼前演绎,更不用提其他宫妃做什么了,那于她而言全部毫无意义。 所有人在她心里都是空无的,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走出来,也不许别人走进去,完完全全封闭了自己。 龙兆天叹息一声,他的皇后啊……真是让他头疼。 他可以花数年时间来跟柳氏玩捉迷藏,可是他却拿自己的皇后无计可施,皇后果然是他的劫啊…… 桃花镇是个不大的镇子,因镇子上有一座桃花山而得名。 三月,正是踏春时节,从山脚一直到山顶的桃花递次绽放,镇内镇外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共赏花景。 在镇子通往桃花山的主干道上有一家新开的小饭店,店檐下的幌子在春风中不住招展飞舞,隐约可见「不找零」三个字。 店面不大,大堂有两张小桌,还有两个长条桌,桌子是由整块木板切割而成的,只是简单做了打磨,连层清漆都没刷;右上角是分割出来的厨房,人站在里面,店里的一切一目了然。 「不找零」的老板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三个月前落户到桃花镇,买下了这临街的一间小店面开始经营。 「不找零」不但店内摆设风格独特,老板娘个人也很有特点——收钱不找零! 吃饭可以,自己准备刚刚好的饭钱,少了不行,多了不找,先点餐,先给钱,饭好了自己端去吃。 对于这样的经营方式,刚开始引起大家议论纷纷,生意也不是特别好,但老閲娘不介意,店里也没小二,只有一个洗菜的和一个烧火的。 洗菜的妇人终日在后院,烧菜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烧火就是进后院把洗好的菜拿出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到店里吃饭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除了老板娘的手艺很不错,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老板娘实在是很漂亮! 对于自己变成烧火打杂的,常冬心里倒是没什么不平衡,毕竟皇后娘娘都亲自下厨掌勺了,他不过做点杂事,算不得什么。 苏明月本来是坚持要跟两人分开的,但最后还是没架住他们的坚持,三个人一起落户到了桃花镇,开了这间小饭馆。 那时她忍不住想,皇后掌勺,侍卫烧火,宫女洗菜,这个组合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老板娘,您开店这么久了,我们怎么都没见过老板啊?」一个客人点完餐,将钱放到桌上,调侃似的问了一句。 苏明月一边拿起一块木板将那些铜钱扫入桌下的那只钱匣内,一边不紧不慢地准备配料,嘴里笑着回道:「哦,他呀,宠妾灭妻被我休了。」 背对着他们,正往灶里塞柴火的常冬差点儿忍不住咳出来,娘娘这话倒也算是无意中道出了事情的大半真相,虽然娘娘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知道宫里后来发生的事。 「咳咳……」常冬没咳出来,倒是有客人咳出来了,「老板娘这么有个性啊?」 藓明月烧上油锅,抬眼朝还站在面前的人微微勾了唇,「天下男人这么多,我需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吗?何况人家既然跟小妾是真心相爱,我也得有成人之美的大度啊,您说是不是?」 客人略有尴尬,讪讪地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嗤啦」一声,葱姜入锅,紧跟着菜入锅,在灶火喷吐中,苏明月手中的铁勺飞快铲动,很快菜便出锅盛盘,苏明月又手脚麻利地盛了碗米饭放到小托盘里,一扬眉,道:「好了,您的餐点好了。」 到了这个地步,再想搭讪两句也没机会了,客人只好端了东西找位子坐下。 下一个客人点餐付款后也没离开回座位等,而是留了下来,「老板娘,这么说,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苏明月手上动作不停,口中道:「怎么,有想法?」 那客人是个年轻书生,笑着眨了眨眼,「老板娘还没回答我呢。」 苏明月抿唇一笑,口气轻松地道:「没事洗洗睡吧,你高攀不起。」 埋头烧灶的常冬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娘娘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老板娘,不是吧,你眼光这么高?」 三下五除二,一盘蛋炒饭出锅,苏明月将小托盘推到这位书生面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公子,要听劝。您的蛋炒饭请端走,谢谢。」 书生有些失落地端着自己点的餐走开了。 后面的几位没敢再来点家常谈话或调侃老板娘,老老实实地点餐付钱,规规矩矩地端走,落坐,开吃。 「不找零」每天都有新菜单,不定期更换,至于更换的内容和时间全看老板娘心情,以及购买的食材来决定。 有时,她会很任性地连续几天都只做蛋炒饭,有时,她也会一天出好几份完全不同的菜单。 但就是老板娘这样任性的「我的地盘我做主」风格,却成了「不找零」的又一个特色,许多人就为这些不一样而日日抱着期待而来,虽然有时难免会遭遇猝不及防的挫折教育,但他们不气馁,继续努力。 饭点渐渐过去,苏明月的忙碌也告一段落,她看了看台子上剩下的菜蔬,决定今天店里三人的工作餐可以稍微奢侈一点。 想到就做,她拿起刀子开始切菜。 「老板娘,菜单上的全部来一份。」随着声音,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好的,没问题,请您拿了号到那边稍等。」苏明月从签筒内抽出一对签,一枝给对方,一枝自己留下,以便做餐。 那人点完了餐,并没有着急离开去找位子,店里现在只有一两个人在吃饭,空位很多,他不用着急。 「老板娘,不抬头看一眼吗?」那人对于苏明月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略微有些意见。 苏明月听到这话从善如流地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年轻英俊的贵公子,嗯,看穿戴确实是很富贵,这样的有钱人跑到她这个小饭馆来点餐,稍微有那么点奇怪。不过,苏明月并不太在意,微微一笑,「公子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看到这样从容以对的苏明月,龙兆天有些怔愣,在她的眼中,他看不到半丝除了平静之外的东西,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但他们可是曾经同床共枕,这世间最尊荣的一对夫妻啊! 「哦,没有了。」龙兆天面上半点儿不显,淡淡地回了句,然后转身到一张桌边坐下,丢了个目光给一旁的心腹侍卫,侍卫得了命,悄悄离开店里。 扮成侍从的许大海从台子上端回了自家主子点的食物。 龙兆天第一次吃到了自家皇后亲手做的饭菜,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厨艺如此之好。 「常冬,明天关门一天。」 「啊?」 「咱们也去踏青,桃花山的桃花开得很漂亮,说不定还能有个艳遇什么的。」 苏明月一脸向往的笑,手中飞快地配菜,准备做他们三个人的午餐。 第九章 常冬坐在灶前,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娘娘,总觉得娘娘身体恢复之后越来越活泼,变得有些……不庄重,但却又是那么的自然,毫无违和感。 听见苏明月的话,「啪哒」一声,龙兆天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小桌上,脸上渐渐浮上怒色。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可是不行,他得忍耐,若侍卫打听到的消息是真,对失忆的皇后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印象不能太糟糕。 但是,他这么玉树临风、气质卓然的男人站在面前,她连个眼尾都吝于分给他,却对未知的艳遇无限期待,她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龙兆天觉得自己内心有一把无名火在熊熊燃烧。 「老板娘,你这样不好吧?」常冬说得很没底气。 苏明月理所当然地道:「有什么不好的?你跟白茶一直没生个孩子出来给我玩,我总得自己找点乐子啊。当初就叫你们不要跟着我,你们非要跟,搞得跟牢头似的,你们很妨碍我寻找男人耶。」末了,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咪咪。 常冬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孩子是说生就生得出来的吗?而且为什么是生出来给她玩啊?再说了,找男人这种话说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伸手扶额。 「你不知道,偶尔出去看看美少年什么的,对心灵是一种洗礼,会给人带来好心情哦。正所谓: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一生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老板娘,您就别说笑了,行吗?」常冬无奈。 苏明月「噗啮」一声笑了出来,「没事吓吓你也挺好玩的,不过,我觉得还是你跟白茶早点儿生个孩子出来给我比较好玩。」 一旁的龙兆天怔怔地看着那个笑靥如花,眉目俏皮的女子,皇后的脸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神情吗? 没有! 眼前这个女子,明明还是曾经的那张脸,可是为什么却给他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尤其眉眼之间的神情太陌生了…… 「老板娘……」常冬是真的无奈了。 「你跟白茶真不好玩,像两个老古板,知道青春是什么吗?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苏明月一本正经地向某人传道授业。 常冬低头继续烧火,算了,反正现在的娘娘他根本完全理解不了。 苏明月低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义正辞严地道:「我还这么年轻,有机会不去看看美人美景,那不是太浪费生命了吗?所以,明天咱们必须得去踏青看美男,碰艳遇。」 常冬有气无力地道:「老板娘高兴就好。」 不止他,重新抽了双筷子出来的龙兆天也忍不住伸手在自己额角按了按,面对这样一个全新的皇后,他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那种前途多舛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来的? 龙兆天皱眉,看看桌上的菜,最后还是决定先吃饭,皇后的事吃完了再想,反正她也跑不了。 唉,皇后活泼开朗过度,都要有点儿不守妇道了,这对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苏明月例行调戏完常冬,便心情愉快地继续做三个人的工作餐,勺子舞得无比欢乐。 末了,菜全部放到一只大托盘里,苏明月说道:「常冬,叫白茶吃饭了。」 「哦。」常冬站起转身,从后面墙上开的门进了内院。 只是,一进内院他就呆住了。 他看到了妻子,也看到了别人,而妻子正在那些人的劫持之中……不,不像是劫持,而是……护卫? 他走过去,白茶站在院中的井边一脸漠然,声音压得很低,小声跟他说:「皇上在外面。」 常冬震惊地瞪大眼。 白茶索性将话说得更直白些,「娘娘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认得皇上,而皇上也不想我们揭穿他的身分,所以一会儿出去,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常冬懂了,但他同时也有不明白的,「皇上怎么知道娘娘失忆了?」 白茶面无表情地道:「他们刚才从我这里得到消息送出去的。」 一听,常冬没什么好说的了。 结果,等他们两人出去吃午餐的时候,全部把本朝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当成了空气般视而不见,连眼角余光都没分过去。 这其中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苏明月这个当事人了,她完全没有任何负担的该吃得吃,该喝得喝。 于是,天佑帝又被皇后惊人的饭量震惊了——皇后原来有这么能吃吗? 看到皇帝的目光转向自己,许大海急忙摇头,坚定地表示绝对没有。 这下龙兆天觉得太阳穴隐隐的疼,这从大火中莫名醒来的皇后,给他的感觉越来越诡异了。 虽然皇后做的菜很好吃,可是他突然有些食不知味,尤其是看到吃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仪态全无的皇后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食不语什么的,估计皇后是忘得一乾二净了。 「老板娘,你能不能注意一下礼仪?」 就在这个时候,白茶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恰如其分地说出了龙兆天的内心。 苏明月忧伤地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用一副不解的口吻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白茶茫然,「什么?」 苏明月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你们两个今天很闷啊,我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吗,要知道心情不好是会影响食欲的,食欲不好,我做出来的菜你们是不是打算给我浪费掉?浪费掉我辛勤的劳动成果,你们觉得好意思吗?」话说完的时候,她状似无意地偏头看了一眼。 龙兆天挑眉,是在看他吗? 对于那个自己守着一桌菜,随从却只能站在一边伺候、乾看着的贵公子,苏明月在心里吐槽。 权贵阶层啊……看得就让人莫名火大。 为了让白茶两人能够跟她同桌用饭,她也是经过了一番艰苦奋斗的,这两只最初一直坚守主仆之界,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抛弃那些无谓的东西。 吃完最后一口饭,苏明月放下了筷子,很自然地说了句,「白茶洗碗,收拾厨房,我要出去走走消食。」 「好的,老板娘。」白茶应声。 苏明月起身,继续道:「常冬,走,去散步。」 「是。」常冬跟着起身。 龙兆天也跟着放下筷子,擦嘴,起身,走向门口。 两个人在门口相遇,苏明月侧首看了他一眼,非常有礼貌地后退一步,请他先行。 龙兆天却没有急着迈步,而是开口道:「老板娘要去散步?」 苏明月微笑,露出八颗牙齿,「公子没听过‘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句话吗?」 龙兆天亦微笑以对,「看来老板娘很想长命百岁。」 「是呀,谁不想长命百岁?」 龙兆天勾起唇,「长命百岁好啊,也能多子多孙。」 苏明月不由失笑,点头颇为赞同地道:「说得对,为了多子多孙,我是应该好好去寻找第二个男人。」 龙兆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抽了下,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以前的皇后时常让他很无奈很无力,可是现在的皇后却让他时时火冒三丈,情绪转瞬间起伏很大。 唉,她总能在漫不经心中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这个时候,苏明月又说了第二句话,「这位公子,我很好奇,你家里有几房妻妾?」 龙兆天一愣。 苏明月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道:「要知道,跟人搭讪其实也是技术活儿,」话微停,她微微歪头,「你的技术看起来略有些尴尬,想必一直都是别人主动送上门吧。」 众人沉默无语,内心觉得娘娘真是威武霸气! 龙兆天笑容看起来有些危险,他云淡风轻地说:「听老板娘的话,好像很有心得啊。」 苏明月很爽快地点头承认,「对呀,我有心得,要知道许多女人为了上位是很拚的,那些手段真的很让人触目惊心。」后世宫斗剧那真是看得人心惊肉跳,生活过成那样真是好刺激。 龙兆天脸上依旧挂着笑,「老板娘这是经验之谈?」 苏明月微笑,「没错,我前夫小老婆就不少,跟她们在一块,生活每一天都不枯燥,随时可能会给你带来巨大的惊喜和意外,心脏不好还会提前去见佛祖。」 龙兆天顿时觉得自己中了一刀,他恰恰好就是那个「前夫」,他这是被当面嘲讽了吗?他忍不住朝白茶看了一眼。 白茶肯定地摇头,她家娘娘绝对不认得皇上,但是嘲讽得让她好开心,总结得极其精准到位。 第十章 「老板娘是因为嫉妒才离家的吗?」龙兆天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刀。 谁料,苏明月一摇食指,道:「不对哦,我就是因为大度才自请下堂的,君子有成人之美,真爱难得,总要让大家相信爱情的存在嘛。」 「真爱?」 「对呀,真爱。」苏明月肯定地说,「就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毫无新意的老梗。」末了,她还是吐槽了一下下。 龙兆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明月这时很认真地问道:「那个,公子你到底出不出去?」别挡道啊,都说了这种搭讪法她不欣赏。 龙兆天面不改色地道:「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跟老板娘一起散个步?」 苏明月特别爽快地点头,「行啊,那走吧。」就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龙兆天没想干什么,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就算原本有想法,也在苏明月一再打击下给搞得灰飞烟灭了。 所谓走走,真的就是单纯的走走,消食。 男俊女觏,虽然一个布衣,一个富贵,可是气质却意外地很搭,这让小镇上的人忍不住纷纷侧目。 「不找零」老板娘自从落户桃花镇,就一直是个话题人物,但是像今天这样跟男人肩并肩一道走在大街上,那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个贵公子是什么人?或者说这个男人是老板娘的什么人? 「很多人认识老板娘啊。」走了一会儿后,龙兆天开口。 苏明月抿唇笑,「他们不是看我,是公子气质出众,人品卓然引人注目。」龙兆天显得有些惊讶,「哦,老板娘是这样看我的?」 「这是事实啊。」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硬指鹿为马不是? 龙兆天一笑,非常适时地问了句,「那不知在下是否符合老板娘所谓艳遇的条件?」 苏明月闻言笑了笑,状似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然后摇头。 「不满意?」龙兆天尾音上挑。 苏明月笑道:「不巧,我才从公子这样的坑里爬出来,并不想再次跳到同一个坑里去。」 龙兆天心头微跳,「同一个坑?」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失忆究竟是真是假?苏明月慢条斯理地道:「对,因为我前夫好像跟公子是一类人。」 「老板娘这么确定我和尊夫是一类人?」他挑眉。 「前夫。」苏明月申明。 龙兆天不以为然地一笑,「老板娘对前夫还这么念念不忘啊。」 苏明月狡黠地一笑,「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某些人,我多少也算是有人生阅历的人,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没那么容易被骗。」 被提醒的某些人沉默了。 以前皇后对他爱理不理,他无力,如今的皇后伶牙利齿,他头疼,特别想将人抓过来咬上几口消消气。 接下来的路,他们没有再作交谈,看起来很是相安无事。 至于事实真相如何,那就看各人的想法了。 第二天,「不找零」歇业,苏明月三人乘车前往桃花山,进行踏青活动。 常冬负责赶车,白茶依旧在车内陪着主子。 到了桃花山下的时候,因道路关系,马车没办法继续前进,所有人只能下车,或步行,或骑马,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苏明月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瞬间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她一身素色春衫,盈盈一握的纤腰,乌发如云,素手轻抬整理云鬓,透出一截欺雪赛霜的手臂,脸上未施脂粉,活脱脱一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态,往路上那么一站,便是一副美不胜收的景,嫩如二八俏佳人一般的风姿,即使白茶及时将一件薄披风给自家主子系上,也无法阻挡那些惊黯爱慕的眼神。 这让将一切看在眼中的龙兆天心中十分火大,这是他的中宫皇后,这些个男人竟敢用目光衮渎她,真是不可原谅! 苏明月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今天出来踏青她兴致很高的,举目望去,繁花似锦,很是漂亮。 「白茶,咱们上山。」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 白茶笑着跟上,常冬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老板娘?好巧啊。」 看着手握摺扇,一副世家公子派头的龙兆天,苏明月扬眉,这巧遇真是好假呀,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一说的。「是啊,好巧。」 龙兆天道:「在下听闻桃花山风景一绝,慕名前来,老板娘是地主,可否对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苏明月毫无心理负担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来桃花山,并不比公子熟悉多少,这地主之谊实在是有心无力,公子还是去找一个当地人充作向导的好。」 「既然老板娘也是第一次来,不如我们结伴而行。」龙兆天并不想就此打消同行的念头。 苏明月却是十分干脆俐落地拒绝道:「这恐怕不太方便呢。」 「如何不方便?」 苏明月理所当然地道:「因为瓜田李下,还是避嫌为上。」 「老板娘不是要艳遇?」龙兆天语气略微讥诮。 苏明月好似没有听出对方话中有什么别的意思一般,道:「就是因为想有黯遇才不方便跟公子您同行啊,别人会误会的。」 龙兆天登时无语。 许大海等随从默默地出了一身冷汗,娘娘如此挑衅皇上,实在不是明知之举。 白茶和常冬心中更是担心不已,他们没敢跟娘娘通气,看娘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再捋虎须,也着实是冷汗频出,心惊胆颤。 苏明月朝白茶和常冬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用力握紧摺扇的某人一眼,突然觉得有一点儿怪怪的。 龙兆天也朝白茶看了一眼,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你跟她说一下。」然后便走到一边去了。 白茶上前将主子拉到一边,内心十分纠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苏明月耐心特别好地等着她整理好心情。 「老板娘,那是皇上。」最后,白茶选择了简单直白的交代,然后垂首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苏明月闻言吓了一跳,她虽然猜到对方身分不简单,但绝对没往最高的那一位猜,更没想到白茶和常冬居然没在那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告诉她,她还以为这两人至少是她这一边的。 不过显然她想错了,在皇权社会,皇帝才是最大的boss。 再说了,她不是原主儿,白茶是很清楚的,不掏心掏肺实属正常。 好看的眉头皱起,苏明月下意识地拢了拢披风,内心有点儿纠结。 现在是什么情况?皇帝居然跑到她面前来,她这个前妻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前夫? 「白茶,你别说话,让我静一静。」苏明月见白茶似乎有话想说,及时阻止了她。 她也要向跟白茶一样向皇帝坦白吗?这个好像行不通,好一点儿人家会以为她胡说八道,不敢承认身分,坏一点儿那可就要有被当成妖怪的觉悟了。 苏明月双手扶额,觉得自己进了一个死胡同。 龙兆天已经从那边走了过来,白茶默默退到了一边。 苏明月一下拍在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算了,不踏青了,回去。」以她目前心情,实在是无心赏景看美男啊。 「来都来了,没有艳遇夫人不是会很失望?」龙兆天凉凉地说。 嘲讽,这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嘲讽。苏明月听了扭头看他。 「怎么?」龙兆天很有兴致地等着她的回话。 结果,苏明月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对艳遇并不想放弃。」 「你——」龙兆天怒意上冲。 苏明月叹了口气,「你看,心胸不够宽广的话,就不要硬装大方,这样事到临头很失风度的。」 龙兆天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她这是吃定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泄露身分,所以有恃无恐? 「那现在,你是想让我跟你继续上山赏春呢,还是咱们回去坐下来慢慢谈?」苏明月特别善解人意地询问他。 龙兆天被噎了一下,而后硬邦邦地道:「上山。」 「哦。」苏明月悄悄吸口气。不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见招拆招吧。 满山满谷的桃花原本是十分迷人的景色,奈何身边游伴身分特别煞风景,苏明月真是心愁看景亦含愁。 她站在一株盛放的桃树下微微仰头,似在赏花,落在身边人眼中却是景不迷人人自迷,龙兆天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便有些移不开。 一截桃枝突然出现在眼前,苏明月愣了下,缓缓转头看过去,有些不明所以。 第十一章 龙兆天折了一小截带着几朵桃花的花枝轻轻替她簪在了髻上,微笑,「很好看。」 苏明月扯扯嘴角,算是接受对方的恭维。 龙兆天却并不想这么放过她,伸手轻挑她的下巴,往前凑了凑,低声道:「不是挺伶牙利齿的吗?怎么现在哑了?」 苏明月一笑,当即反击道:「亡妻嘛,鲜花素果也就打发了,您的真爱可要用心些,奇珍异宝不厌其多,绫罗绸缎更是不能少。」 龙兆天脸色顿时一黑。 苏明月笑得愉悦,哼,真当姊怕你啊。 转瞬之间,龙兆天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要贴着她的唇说道:「夫人这是吃醋了?」 苏明月不闪不避,面上显得特别淡定,「您想太多了。」 事实上,她的心最初也乱了一拍,只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个人跟害死原主的小老婆真爱配对,她也就心如止水,连紧张感都直接消失了。 龙兆天一点儿都没为难自己,直接就吻上了眼前的樱唇。 这下,苏明月可不能乾站着让人占便宜了,直接后撤闪躲,但她腰间被揽住,而后整个人被压到了桃树上,眼前一黑,龙兆天便又吻了下来。 喂喂喂,这也太流氓了! 苏明月反射性把以前学过的防狼招数用出来,不设防的龙兆天一下便被攒到了地上,十分的狼狈。 苏明月也有点傻眼,眼珠转了转,抿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这把当朝皇帝直接摈倒在地,问题似乎很大啊。 龙兆天瞪着她,苏明月见了,赶紧伸手去扶他,不料,龙兆天却猛地一用力将她扯翻在地,然后压在了她身上。 他想干么?野战什么的也太不讲究了吧,皇帝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龙兆天危险地贴近她,「敢把朕攒倒,夫人胆子见长啊。」 苏明月此时有些闪躲不开,只能乾巴巴地道:「我如今并不认得你,一个陌生男人想近我的身,我这是很正当的防卫。」 龙兆天闻言不由一笑,「说得有道理。」 「你能不能先让我起来?我很不舒服。」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苏明月非常认得清现实。 龙兆天这个时候却很惬意,不慌不忙地道:「可我觉得这姿势挺好,不想动。」 苏明月脸有些僵,她嘴上再豪放,可终究也只有理论知识,完全没有实战经验,说白了也就是过个嘴瘾,要真遇到真枪实弹,她心里仍然有点发饰。 龙兆天看她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刷得他心里痒痒的。 苏明月按住了他不老实的手,脸上的表情真有些挂不住了,「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你这个人,还请自重。」 「你是朕的皇后,朕十六抬大轿把你抬进宫,现在你让朕自重?」 苏明月也没心思跟他绕圈子虚与委蛇,直接道:「但现在皇后已经死了,而我不知道以前的事,你跟我说那些都没用。」 龙兆天沉默了片刻。 苏明月见状趁热打铁,道:「重华宫的那把火已经让皇后灰飞烟灭了,皇上不应该再揪着不放,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龙兆天眼中没有笑意地笑道:「朕的中宫皇后抛头露面做了老板娘,你觉得朕会怎么想?」 「皇上如果介意,那我可以换个营生,不再抛头露面。」苏明月也不跟他硬碰硬。 龙兆天这回是真笑了,「那朕的中宫空着又要怎么办呢?」 苏明月回他一个假笑,「中宫空虚,皇上自然可以再立新后。」 龙兆天没接她这个话,说道:「先放手,我们起来说。」 苏明月对这个没意见,立刻放开了他,两个人从草地上起身,苏明月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一时不想说话。 龙兆天就站在一边看着,见她似乎没有主动跟自己搭腔的意思,便道:「你出宫后没有再打听宫里的事吗?」 苏明月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想再回去,还打听那个干什么?」 龙兆天为之失笑,这话她倒说得真切,「皇后没有下葬,知道什么意思吗?」 苏明月老实地摇头。 龙兆天也不吊她胃口,很爽快地给了明确的答案,「你没死。」 闻言,苏明月顿时目瞪口呆。 龙兆天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又摸了一把,这么生动的表情很难得能在皇后脸上看到,有点儿稀奇。 苏明月下意识拍掉那只咸猪手。 龙兆天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又道:「重华宫天降奇火,皇后死而复生,是为异象,乃是天佑吾朝。」 苏明月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天书。这不对呀,这家伙不是跟他那宠妃是真爱吗?跑来纠缠她算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跟自己看的那本书越来越不像了?这到底什么情况? 苏明月迷茫了。 从桃花山回来好几天了,苏明月脑子依旧一团混乱,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好好想想。 除此之外,每天都看到某位皇帝真的有点儿闹心,在她的坚持之下,某皇帝倒是没硬要住进她屋里,但是这院子里可就全成了侍卫的了,美齐名是保护,但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要预防她逃跑。 白茶端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主子盘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她将手里的茶放到桌上,有些担心地道:「老板娘,你没事吧?」 苏明月回神,看到她笑了下,道:「没事。」 白茶便又道:「婢子没能及时提醒您,是婢子的错。」 苏明月摆摆手,这事还真怪不得白茶他们,她能理解,虽然心里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但她不会为此纠结。 「老板娘接下来要怎么做?」 苏明月看了她一眼,岔开了话题,「茶给我,正好渴了。」 白茶知道主子心里对自己已经有了提防了,她也不好再多问。 「白茶,我不是皇后。」突然,苏明月说了这样一句话。 白茶怔了下,然后慢慢点了下头,老板娘不是娘娘,所以她不想回宫里,就算是真的娘娘,恐怕也是不想回宫的。 苏明月将茶拿在手里,并不急着喝,想了一会儿,又道:「我不想牵连别人。」 白茶忽然笑了,道:「老板娘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有事。」 苏明月也笑了,点头,掀开茶碗的盖子,「那就好。」她会想办法离开的,绝对绝对不要进宫去当什么皇后娘娘,想想就觉得无比糟心。 反正渣皇帝什么藉口都想得出来,皇后失踪这种事想必解决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没什么技术难度。 「婢子见过皇上。」 冷不丁听到白茶这么一喊,惊得苏明月手里的茶洒了一些出来,她也顾不得去擦,只是抬头看去。 龙兆天正走进屋子,而且还摆手示意白茶出去。 白茶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苏明月双脚落地,将手里的茶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力持镇定地道:「皇上有事?」 龙兆天随意地一撩袍便在床边坐了下来,笑道:「一个人待在屋里想什么呢,生意不做了?」 苏明月随口道:「没事,少做一点生意也饿不死。」 「过来,陪朕坐会儿。」龙兆天拍拍自己身边。 苏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结果,她一坐下去就后悔了,因为他直接就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龙兆天感觉到掌下身体的僵硬,心里笑了笑,装做没发现,迳自道:「朕今晚要留宿。」 苏明月难以置信地看他。 龙兆天伸手制止她开口,淡淡地道:「无论你怎么想,你都是朕的皇后、朕的女人,侍寝是你分内的事。」 苏明月下意识握住了腰侧的玉佩,眉头皱紧,她以为还能拖一段时间,让她想办法跑路,可明显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在想什么?」他往她跟前凑了凑。 苏明月本能躲了下,但没能躲太开,她轻咬下唇,眼神犹豫地看着他,道:「如果皇上觉得睡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没关系的话,今晚我侍寝。」 龙兆天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没关系。」她从来就没心甘情愿过,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苏明月不说话了,在犹豫,是不是干脆直接实话实说算了? 龙兆天其实也不欲勉强她,就在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苏明月也终于考虑好了。 「皇上。」 龙兆天回头,等她的下文。 苏明月吸了口气,正色道:「皇上,您真的相信起死回生吗?」 第十二章 龙兆天神色泰然地道:「它发生了不是吗?」 苏明月暗自咬了一下牙,道:「我并不是皇后苏明月,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凤棺里。」 龙兆天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表情并没有一丝变化。 苏明月朝他放松地笑了笑,道:「我想这大概是借尸还魂吧,所以,您的皇后确确实实已经死了。」果然,还是说出来轻松,把决定权交给别人,自己就不纠结了。 龙兆天忽然勾起了唇角,云淡风轻地道:「梓童(皇后的代称),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苏明月也只能一笑置之,瞧,说了真话人家也不信,她真没辙了。 「你好好休息。」说完,龙兆天便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的苏明月对着空气呲了龇牙,还休息咧,休息好了让他睡吗?真想骂人啊…… 苏明月一个人气嘟嘟地自我消化负面的情绪,消化完之后干脆倒在床上睡了一觉。 后来,她是被白茶叫醒的,说是洗澡水烧好了,饭也好了,问她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苏明月选择了先吃饭。吃饱喝足,好去当那头上贡的猪头。 她心里想什么白茶不知道,却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但她也没办法,只能尽心服侍。 等到洗完澡,苏明月让白茶去给她要了两坛酒,她实在觉得清醒时她没办法面对侍寝这事,只好先把自己灌醉。 所以,晚上龙兆天进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 他脸色很难看,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俯身凑在喝醉的人耳边,轻声道:「你真以为喝醉了我就会放过你吗?」 只可惜喝醉的人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龙兆天伸手解开了苏明月的衣带,一件一件将她身上所穿的衣物扔到了地上,终至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看着眼前玲珑有致的胴体,龙兆天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他轻轻抬起她的大腿,清晰地看到大腿内侧一颗小小的红痣。 这是皇后的身体没错,不是冒名顶替的。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夜才刚刚开始,而天佑帝对自家皇后的临幸也才刚刚起头。 夜半时分,月亮羞得藏进了云朵之后,这座小院也完全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真是禽兽! 第二天,苏明月醒来的时候不但头疼欲裂,更是双腿发软、腰发酸,连床都下不来。 对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都能这么丧心病狂,竟然把人给做到脚软,禽兽! 也不知道他那个真爱宠妃平时是怎么享受的,记得书中皇帝跟宠妃有事没事就各种花式滚床单,各种腻歪,苏明月觉得她是真心享受不了。 白茶端来了醒酒汤。 苏明月皱着眉头全灌了下去,最后一口因为喝得太急,还呛到了,「咳咳咳……」 白茶上前帮她拍背,有些担心地问:「娘娘,你不要紧吧?」 苏明月摇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娘娘,事到如今您就认了吧,别跟皇上拧,顺着些总是不会有错的。」白茶劝道。 苏明月好不容易顺过了那口气,这才说道:「白茶,我没事,我知道怎么做对我自己好。」 「婢子多嘴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那娘娘就歇着吧,婢子先下去了。」 「嗯。」苏明月向后靠在被子上,慢慢合上了眼,她现在确实需要休息,无论精神还是肉体。 在苏明月似睡非睡时,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脸,轻柔又小心,她不由得缓缓睁开了眼睛,结果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此时让她十分厌恶的脸,登时沉下了脸色。 见她瞬间变脸,龙兆天的心情却是极好,手指用力在她的下巴上捏了捏,道:「昨晚还在朕身下婉转承欢,醒来就翻脸不认帐,女人还真是善变。」 苏明月的脸都要绿了,谁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她明明都醉死过去了,他那叫霸王硬上弓! 龙兆天表情戏诚地凑近她的脸,低声调笑道:「朕还记得梓童一直让朕再深一点、快一些,不停叫着还要还要……」 苏明月羞窘得双手掩耳,脸直接涨成了番茄色,热得几乎可以煎蛋。 龙兆天满意地笑了,往她身边坐了坐,伸手搂住她的腰,贴在她耳边说:「昨晚梓童醉得有点儿厉害,有些感觉可能不太记得了,不如咱们现在重新温习一遍如何?」 苏明月条件反射地伸手推他,推完自己也怔住了。 龙兆天全无防备地被她推到了床下,脸色登时一变,但他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愠怒之色,平静地从地上起身,又重新坐回床边。 这回,苏明月不敢妄动了,反正昨天晚上都已经被人把便宜都占光了,再占也没什么——她在心里这么安抚自己,告诉自己要淡定。 其实,龙兆天也没想做什么,昨晚他享受得很好,也知道她确实累坏了,只是突然想调戏调戏她,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有点儿意思! 「心情不好?」他问得很随意。 苏明月看了他一眼,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却是没说话。 龙兆天心情变好了,又伸手捏了一把她的下巴,道:「你这么寡言少语,朕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舌头被吃了?」 苏明月实在不能忍,她因为身体的关系没办法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讨公道,可是这家伙占了便宜不说,还一直拚命调侃她,真当她没脾气啊? 「你想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能把清静留给我了吗?」 龙兆天眉心一蹙,「得到?」 苏明月直言不讳,「我的身体啊,昨天晚上你不是得到了,应该享用得很满意才对,看来皇上在宫里补得很不错啊,鹿鞭虎鞭什么的没少吃吧。」 龙兆天神色如常,唇线扬起一个小弧度,手从她的下巴一点点下滑到她高耸的双峰之间停住,声音不轻不重,却偏偏透出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威压,「朕确认你的舌头果然还在,放心,今晚朕会负责吃掉它。」 苏明月莫名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龙兆天看着她胸前因呼吸而泛起的波动,眼神为之一深,指尖移到那一点红樱上,嘴角笑意一扬,道:「这樱桃很好吃。」 苏明月双手护胸,怒道:「下流!」 龙兆天却是笑得怡然自得,「对你下流是朕的权利。」 苏明月觉得跟他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口气不是很好地道:「这是我的屋子,请你离开。」 龙兆天贴近她,提醒她一件事,「皇后,你是不是忘了朕是皇上,更是你的丈夫。」 苏明月忍无可忍,索性破罐子破摔,「昨天我就说过了,我不是苏皇后,你算我哪门子的丈夫啊?」 龙兆天危险地挑眉,「夫妻之实。」 苏明月一时哑然,好吧,昨天她确实算是失身于他了,但是…… 她马上就反唇相讥,「身体本来就是苏皇后的,严格说起来你跟我也没什么实不实的。」 龙兆天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身体是,难道给我那些反应的也是她吗?」 苏明月觉得自己绕进了一个死胡同,想了想,决定不就这个问题跟他争论了,直接换话题,「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不是苏皇后,你也不要再缠着我了。」 龙兆天老神在在地道:「可以啊,把皇后的身体还来。」 「你以为我不想还吗?问题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到里面,更不知道怎么从里面出来啊!」苏明月怒不可遏,就差没唯哮了。 龙兆天理所当然地道:「那就只能你跟着一起了。」 「你还想买一送一啊,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龙兆天不以为然,直接举证,「可现在朕的面前不是有一桩吗?」 苏明月都快气疯了,「你真的很奇怪,听说自己妻子被人借尸还魂却还能这么淡定,当皇上的人心理接受能力还挺高的啊。」她不无讽刺地说。 龙兆天淡淡地道:「好说。」有了柳氏这个重生者在前,他也算是有经验了,但现在他还有个问题需要问一下。 「你本人嫁过了吗?」 「没啊,」苏明月脱口而出,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不对,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啊?」 龙兆天满意地点点头,「没嫁人就好。」 苏明月瞪眼。 龙兆天突然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道:「以后不要再跟人说你不是皇后的事,你现在已经是她了。」 苏明月皱眉,是呀,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郁闷的现实。 第十三章 「你看起来不开心啊。」 苏明月情绪不高,颓废地道:「被人当成替身,我应该开心吗?」 「替身?」龙兆天为之失笑,「你除了这副皮囊,哪里有半点儿皇后原来的模样?这张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表情如此丰富多彩。」他就是想骗自己说借尸还魂一说是假的都不能。 他跟皇后到底还是没缘分,这样逝去对皇后和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吧,至于眼前这个人,顶替了他的皇后,暂时看来还满有趣的,可以继续看看。 「你既然相信我不是她,昨晚你为什么还要留宿?」这摆明了是占便宜啊,流氓。 龙兆天一副「没什么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临幸自己的皇后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苏明月无语。好吧,对方的下限太低,她输了。 「过几天跟朕一起回京。」 「我能不进宫吗?」 「哦?为什么?」 「回去找死吗?我又不傻。」苏明月的回答很直白。 龙兆天沉默了。是呀,他忘了皇后连尸骨都差一点儿灰飞烟灭,若是没有这个奇蹟,他能拥有的不过是皇后的几块残骸罢了。 「放心,这次没人敢再动你。」 苏明月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没太好意思直接吐槽某皇帝话不能说太满,容易遭雷劈,「皇宫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其实皇上应该将凤棺下葬的,这样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了。」 龙兆天的目光在她的小腹上停了停,他的太子还没生呢,怎么能在不搞清楚一切的时候就将凤棺下葬。 「不进宫,你想去哪儿?」 「如果我必须一同进京,我可以在京城再开一家‘不找零’啊,宫里不是有副后的配置吗?干脆让贵妃娘娘升上去好了,我完全可以当空气的。」姊给你一个跟真爱比翼双飞的机会,大胆地去吧。 龙兆天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想得挺周到。」 「必须的啊,这可是涉及到我未来的生活,当然不能大意。」 「如果朕一定要让你进宫呢?」 苏明月表情一黯,颓然道:「还能怎么办,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会过得不那么快乐罢了。」 她的话无意间直戳他的心口,这是龙兆天心里的隐痛,以前的苏明月一点儿都不快活,导致他也跟着没办法快活,但现在的皇后不一样了,性格看起来还挺讨他喜欢的。 龙兆天声音微沉,道:「朕答应。」 他这么爽快地答应,反而让苏明月愣住了。 「不过,白天在外面,晚上要回宫里。」 「什么意思?」她不解。 龙兆天神色自若地道:「若不回宫,朕要过去留宿的时候怎么办?」 苏明月怔住,难道他们不是友好的互利合作关系,这中间竟然还掺杂着夫妻的床上义务要尽? 「朕一直希望中宫早日诞下皇子,以承大统。更何况,如今宫中连一个皇嗣都没有了,皇后难道不应该感到愧疚吗?」 「嗅?」苏明月一点儿都不想背黑锅,「那关我什么事?生不生得出孩子是皇上的问题啊,闇宫上下居然一个皇嗣都没养活,问题很明显啊。」 龙兆天脸一黑,这是说他有问题?真是好大的胆子! 「啊,皇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很明显因为宫里内斗太厉害,所以皇嗣才如此艰难。」 龙兆天的脸色一点儿没有好转的迹象,口气有些硬邦邦,「你是六宫之主不是吗?」难道他要跟她解释,他是对临幸宫妃兴趣不大,兼之一直希望中宫早日诞下皇子才导致子嗣不旺? 「前任的黑锅我不背啊。」苏明月急忙申明,「再说了,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能力,是当不好一国皇后的,所以才说挂个名就行了,其实最好的法子还是应该找个机会让我死掉,然后皇上再立新后,这样就没问题了。」 看着她一脸认真建议的表情,龙兆天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啊,对了,其实皇上可以对外宣布皇后有感天命,自请出家为皇家祈福,这样皇上就可以顺利再立新后了,关于苏皇后的生死之谜也就能一并解决了,我并不介意去住道观。」基本上也能算是国家公务员,后半辈子等于是有着落了,又不必参与到残酷的宫斗中,是最好的方案。 龙兆天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道:「你倒是想得挺开。」 苏明月一本正经,无比坚定地道:「人生就是得过且过,这就是我的生活态度。」 龙兆天没想到会听见这个答案,忍不住想,未来的太子由这样的人诞下真的没问题吗? 谈判自古以来就是件耗费时日跟精力的事。 而现在,苏明月就在进行这样一桩艰难的工作。 她希望说服天佑帝改变主意,只单纯维持他们双方友好的互利合作关系就好,并强烈建议其采纳让她出家祈福这一方案,以达到人类和谐、世界和平的伟大历史议。 在此期间,因为苏明月立场坚决地拒绝履行所谓夫妻义务的行为,导致谈判一直无法正常进行,基本处于中断。 苏明月很惆怅,无数次懊悔自己要是能聪明一点儿,强硬一点儿,在第一次某人要求留宿时合理回避,不让两人有了夫妻之实,或许现在的谈判早就成功了。 龙兆天却很烦躁,皇后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他根本就不可能答应她那些所谓的建议和方案。 放着香软可口的中宫皇后不睡,不努力让她早日怀上龙种,却要费力去立什么新后,在此旷日费时地磨合两人的默契和感情,这怎么想都是非常傻的行为。 所以,他怎么可能答应某个人这种请求?根本不可能! 于是,在被迫茹素十日后,天佑帝表示他的耐心到此为止了。 而当天佑帝决定强硬表态,宣告自己主权地位的时候,苏明月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展开她的逃跑计画。 是的,逃跑计画。 白痴才会乖乖跟着某人回去当皇后,明明大家都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了,竟然还试图将错就错,李代桃僵,她绝对不能容忍那人这样坑害自己。 皇后那可是天下仅次于皇帝的第二高危险职业,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明里暗里想要设计谋害她,一不小心还很容易变成心理变态的问题妇女,祸害其他人,想想都全是泪。 所以,她必须避免所有负面影响。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不对,是大雨倾盆逃跑天,特别有利于掩盖行踪,混淆视野。 为了寻找这样一个逃跑时机,这些日子苏明月过得实在是很辛苦,她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损耗过度,可能会出现少年白的危机。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透过密集的雨帘看向前路,苏明月又一次生出想自杀,藉此试试看能不能快速穿回现代的可能。 尼玛,想对这个世界竖中指是怎样激烈的情感诉求啊! 这场雨实在是太大了,苏明月全身上下都湿透,虽然她披着蓑衣,但效果实在是有限。 她必须找个地方先把衣服换一下。 终于,在大雨中一座小道观出现在了苏明月的视线中。 道观啊,莫名的苏明月想到了自己那个出家祈福的方案,心里的感觉有那么一点小微妙。 甩甩脑袋,甩掉里面的奇怪想法,苏明月快步冲进了道观。 道观虽小,但一间空房还是有的,她捐了十两香油钱,获得了借宿的资格——果然没钱寸步难行啊,各个地方皆如此。 苏明月换好了衣服,又让小道姑帮她熬了碗姜汤过来,淋成这样还是预防万一吧,在古代得个风寒挂掉的机率是很大的啊。 喝完姜汤后,苏明月困意上涌,她倒头便睡。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不弱的警觉性让她猛地睁开了眼。 「竟然醒了?」正俯身压上来的某人有些讶异地说道。 苏明月眨了下眼,又猛地睁大,什么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她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出—— 于是,英俊无敌,拥有整个王朝最高权力的天佑帝被人一脚踹翻在地,顿时颜面扫地。 如今大家基本上算是撕破脸了,苏明月也就没什么好矜持的了,将她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早就得到皇上吩咐,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进去打扰的侍卫们尽职地在外站岗,全然不知他们的主子被人一脚踹翻了。 龙兆天脸上的表情是惊讶大于愤怒,明明在她喝的姜汤里下了足够分量的药剂,怎么没有效果? 苏明月扶着额角从床上坐起,皱着眉头看某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四章 龙兆天从地上起身,若无其事地拍拍衣袍,淡定地走到床边坐下。 整个过程苏明月都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止他最后的动作,只是看着他问:「我并没有骗过你,是不是?」 龙兆天纵容地一笑,双手抱胸往床栏上一靠,点头道:「当然,这么多的侍卫,如果还让你跑掉了,那他们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苏明月忍不住懊恼地偏头,末了又转过头问:「你既然知道我要跑,为什么不阻止?」 龙兆天吁了口气,伸手揉了下太阳穴,略有些无奈地道:「反正桃花镇你也是要离开的,既然你喜欢以这种方式离开,那朕也没什么意见。」 苏明月脸当即一黑,这什么鬼理由啊。 「好了,追了你一夜,朕也困了,咱们早点歇息吧。」龙兆天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开始宽衣解带。 苏明月简直无法直视这般行事作派的一国之君,「皇上,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只能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龙兆天将外袍扔到一旁的衣架上,躺上床,闭上眼睛道:「朕今天也很累,没兴趣做别的。」 苏明月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她手肘支在膝盖上托腮蹙眉,现在到底算什么情况啊? 和平共处?为啥总觉得很诡异? 「早点儿睡,明天我们还要赶路。」闭着眼的龙兆天又开了口。 苏明月烦恼地揉了揉额心,侍卫们肯定在外面,现在想跑是不可能的,可是真的要跟这家伙同床共枕,感觉好像是与狼同榻,危机无限的样子。 又甩了下脑袋,苏明月最后还是决定先睡觉,她跑了一晚上,真的很乏了。不过,她换了方向睡,不想等睁眼的时候看到枕边有那张讨厌的脸,即使他长得还不错。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却连绵不绝,这让倚窗看景的苏明月有些许的小忧伤。 天气有时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情,苏明月的心情就是这样被影响的,异常低落。五天前,他们就离开了那间小道观,踏上了回返京城的路。 就算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没办法,谁叫这个国家脑袋最大的那一只就跟在她身边,最重要的是他身边跟着一群的大内侍卫,以她的三脚猫功夫想跑,那真是不提也罢。 所以除了乖乖跟着上路,苏明月似乎也找不到第二种可能性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子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明月回头瞪了某人一眼,又转过头继续去看车外的雨景,她一点儿也不想看某位帝王一副悠哉游哉的躺卧在豪华的马车内,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佳肴,还时不时地对她进行言语上的调戏和视觉上的猥琐。 下限呢?难道是因为这家伙的真爱配对是某位宠妃,所以下限也在无形中被拉低了? 这么一想,好像挺有道理的,苏明月忍不住自我肯定了一下猜测结果,或许真的是这样。 「皇上,您出京这么久,不想念宫里的贵妃娘娘吗?」最终,苏明月决定把某人的真爱拉出来刷刷存在感。 「柳氏?」龙兆天厌恶地蹙了蹙眉,又看了那个头也不回的人一眼,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以前好像说过因为前夫的真爱是小妾,所以她干脆直接踹了前夫离开,以示自己的大度,话里的前夫和小妾,应该就是他和柳氏吧? 这么一联想,龙兆天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她这到底都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他这么想,也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 「全天下都知道吧。」苏明月扭头给了他一个「你装的吧」的眼神,「大家都知道您跟贵妃娘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皇上对贵妃的宠爱都超过了对皇后的尊重,许多百姓都觉得皇后也就是担了个虚名,您只是不方便直接把后位封给贵妃罢了。」 这下龙兆天的脸全黑了。 原来在天下臣民的心里,他和柳氏就是这样的关系? 「咦,难道里面有内幕?」一瞧某人的表情,苏明月大脑立时活络起来,一脸八卦地表示了关切。 龙兆天又啜了口酒,眯眼,「你到朕跟前来,朕就告诉你。」 苏明月半点儿都不纠结就凑了过去,正所谓小道恒久远,八卦永流传啊,尤其是这种帝王宠妃的野史,很有爆料的价值哦。 哪知龙兆天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就把一口烈酒渡入了她的口内。 「咳咳……」苏明月很不幸地被呛到了,咳得泪花都冒了出来,样子十分可怜。 龙兆天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平淡地道:「朕一直有些事搞不明白,所以跟柳氏玩了几年,现在搞清楚了,翠羽宫就封了。」 翠羽宫? 啊,应该是贵妃娘娘住的宫殿。 不过什么叫玩了几年?还有封宫是怎么回事? 「可她不是你的真爱吗?」她脱口而出。「真爱?她也配。」龙兆天嗤笑。 当初要不是一不小心中了她的计,她根本不可能生下皇长女,结果现在就连这千辛万苦设计得来的女儿都被她自己亲手害死了。 好吧,苏明月确认了,皇帝对贵妃确实不是真爱,瞧这满满的嫌弃模样,真是太明白了。 果然,传言大多是失真的,但传言的美妙就在于它部分是脱离实际的嘛。 「难道你坚持让我回宫,是为了替你真正的真爱当挡箭牌?因为你的真爱身分不足以封后,需要我挡在前面?」苏明月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龙兆天非常确定她的想法实在太过天马行空了,让他有点儿不太喜欢,现在的她不但伶牙俐齿,还擅长胡思乱想,最讨厌的莫过于那总是针对他的嘲讽、吐槽。就在天佑帝还没想好怎么惩罚某人的时候,某人已经积极地又补了一句。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直说嘛,我不会不帮忙的。放心,我一定会做好你们爱的挡箭牌……啊!」 随着一声惊呼,某人被压到了车厢地板上,她一时瞪圆了眼睛。 龙兆天的手顺势拉开了她的衣带,微微眯眼,出口的话也带了些许的不耐烦,「是朕太过纵容你了。」 「你想干什么?」苏明月有不好的预感。 龙兆天危险地笑了,「你说呢?」 「住手,快住手……」苏明月气急败坏地低喊。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车震了!她该死的竟然跟个古早人玩了一把车震! 苏明月手脚发软地瘫在地板上,双目怔怔地看着车顶,高潮的余韵正在从她的体内褪去,她整个人的思维却有些乱。 上一次她醉得不省人事,可以死不认帐。 可这一次,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这样激烈火热的云雨之欢只怕会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这简直是个悲剧啊。 「在想什么?」享受之后的天佑帝心情特别好,再次有了跟皇后闲扯瞎聊的心情。 苏明月依旧盯着车顶,以一种生无可恋的语调道:「想死。」 「哦?」龙兆天只是眉心微蹙,就又再次笑开了。 第十五章 苏明月突然扭头去找自己的衣物,很快便发现了想找的东西,正好伸手便构得着,她拿过那只锦囊。 龙兆天饶富兴味地看着她的动作,没阻止,也没舍得从她身上起来,他很满意两人现在保持的刀锋入鞘,随时可以再掀新潮的姿势。 苏明月从锦囊里摸出一小块碎银,举到某人眼前,神情十分严肃认真地对他说:「给,拿着。」 「什么?」龙兆天好整以暇地接过,顺口问了声。 苏明月平铺直叙地道:「过夜费。」 龙兆天的脸黑了。 苏明月的心情好了,让你再占姊的便宜啊,呕死你! 「皇后,你真是向天借胆了啊。」龙兆天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微眯的双眼中隐隐有雷霆之光。 苏明月心头急跳,但仍然死鸭子嘴硬,很是英勇无畏地挑衅道:「对啊,你才知道吗?」 「很好。」 「当然好。」 但是马上,苏明月就深刻体会到了报应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你你你……」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东西在自己体内的变化,瞬间花容失色,又来! 生气影响的是那个部位的变化吗? 在苏明月如此的困惑中,她被人按住双手再次享用起来。 五月初,御驾自燕京行宫回京?,文武百官至城外迎驾。 旌旗飘摇中,御驾队伍缓缓自道路尽头出现,百官们振奋精神,排列站好,准备以最好的面貌迎接皇帝与奇蹟般死而复生的皇后。 听到外面高呼万岁,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苏明月一下就清醒了,一双眸子迷茫地看向外面。 耳边响起某人低沉悦耳的轻笑,「百官在外迎驾,皇后,你醒了?」 苏明月伸手扶额,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华丽的正装凤袍,思绪一下子就回归了现实。 对哦,昨天某个混蛋就告诉她今天百官会到城外迎驾,她必须上大妆,所以她才会一大早起来就被人摆布半天,穿上象徵身分地位的凤袍,梳高髻,佩戴各式符合她身分,也只有她才能使用的钗环饰物。 弄完,苏明月感觉自己的体重起码重了有十斤,这就是地位的分量啊…… 龙兆天嘴角微扬,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如果她昨天肯乖乖侍寝,今天他本来能够以皇后身体不适的由头,让她在车上舒舒服服地待着的,可惜…… 敏锐地感觉到某人的不怀好意,苏明月扭头看了他一眼,后牙槽忍不住磨了磨,看他嘴边那奸邪的笑意,就知道他肚里肯定没安好心。 珠帘垂下,布帘卷起,外面的人隔着珠帘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御辇中并肩端坐的帝后身影。 御辇就这样缓缓行过百官身边,一路向前,入城,进入宫门。 一直到进了凤仪宫;摒退宫人,苏明月才吁了口气,这让帮她解下凤袍的白茶忍不住抿嘴笑。 「别笑了,快点帮我脱掉换身轻便的,今天可累死我了。」 「婢子遵命。」白茶加快手上的动作。 原本她这种成了亲的是不可以再贴身伺候的,可是娘娘坚持,皇上便也只好允了。 白茶不知道的是,为了让皇上答应这个要求,皇后娘娘割地赔款,以牺牲奉献的精神连续侍寝三天,腰都快断了。 当然,这样的交换条件,打死苏明月也不会跟别人说的,太丢脸了。 换好了衣服,苏明月很没形象地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倒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白茶看着娘娘做出这样的姿势,她总有种世界破碎的感觉。 原本端庄贤淑,温良娴静的娘娘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伤感之余,她的心底却又有种微妙的欣慰。 「白茶,没什么事你也下去收拾收拾吧,自己在宫里找间房跟常冬住进去就成了。」 「婢子遵命。」 「我打算睡会儿,你出去告诉外面的人,没事别叫我。」 「是。」 苏明月是真的困乏,倒在美人榻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光怪陆离的,犹如看电影似的,她浏览了一个人短暂的、悲伤的、压抑的人生。 一头汗的从梦中醒来,苏明月怔怔地看着窗外那一片草地。 她看到了苏皇后的生平剪辑,感受到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悲凉,她其实早已没有求生的意志,只是勉强活着罢了。 抬袖擦去头上的汗,苏明月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外面,两年多就这么看着这一小片草地,看它们一岁一枯荣,周而复始,那个女子是何等的寂寞哀伤啊。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从她看纪录片和书的综合结果来看,那个重生的贵妃就是罪魁祸首。 这简直没天理了,重生为自己奋斗不是错,但这样陷害设计别人还一脸理直气壮是怎么回事?主角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啪」的一声,苏明月一巴掌拍在窗台上,直接爆了句粗口。 不能忍! 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龙兆天忍不住伸手扶了下额,他看到她趴在窗台呆呆看外面的身影时,有那么一瞬以为是看到苏皇后,可是很快,某人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特别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让人跟进来,不然端庄高雅的皇后娘娘居然爆粗口,有点儿损伤形象啊。 「皇后,你在干什么?」 苏明月霍地扭头,因为力道太猛,差点儿扭到脖子,她伸手扶住脖颈,皱着眉头抱怨道:「走路没声音的吗?」吓死姊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龙兆天不给她蒙混的机会。 苏明月一脸无辜,很是疑惑地问:「我有说什么吗?」 面对这样耍无赖的皇后,龙兆天也是无语了。 他走过去,在美人榻上坐下,并顺势将苏明月搂入怀中。 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直接让她打横坐在他怀中。 喂,这是要耍流氓的节奏? 龙兆天很自然地将手罩上苏明月的右胸,十分有技巧地开始揉搓。 苏明月的双手完全被某人有技巧地隔离,她一只手被压在自己身后,一只手伸在腰后,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用这一只手拍打某个臭不要脸的。 「你放开我。」 「放开?为什么要放?」隔着衣服手感不太好,龙兆天直接拉开她的衣带,扯开衣襟,让她的胸部暴露在空气中。 苏明月脸一下子红了,咬着唇偏开了头。 龙兆天放开她被压制的手,带着诱哄地道:「明月,乖,帮我宽衣。」 苏明月扭头不理他,动不动就发情,算怎么回事啊。 「想不想明天出宫,嗯?」他在她耳边轻语。 「出宫?」 「对,朕在宫外给你准备了个惊喜,想不想去看?」 苏明月咬牙瞪他,「这是条件?」 龙兆天笑得坦然,「对。」 苏明月十分干脆俐落地拒绝,「我没兴趣。」然后直接掩好衣襟,她才不要再这么丧权辱国下去。 龙兆天见状半点儿也不恼,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朕建议皇后仔细考虑一下,别到时候后悔。」 苏明月狐疑地看他,这里头肯定有陷阱!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喂,龙兆天,在宫外开‘不找零’,是你已经答应的事,你不会现在想反悔吧?」 龙兆天很是认真地道:「在你不告而别一次之后,我确实认真考虑了一下,再加上你刚刚说了没兴趣*就反悔了。」 苏明月瞪眼,这也太过分了! 龙兆天却笑了,「所以了,皇后,听话,帮朕宽衣,否则就算朕答应了你开‘不找零’,没有朕的支持允许,你恐怕也开不了张。」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苏明月的愤怒值达到顶点,咬牙用力抓住了他系在腰间的腰带。 龙兆天还火上浇油地说了句:「皇后真是兰心惠质。」 苏明月指尖颤抖,被气的。 「别磨蹭了,快一点儿,朕耐心有限。」 苏明月真的很想直接给他一记老拳,可惜她不敢。 两人的衣物终于一件件落了地…… 目光从闭着眼却已然是满面情潮的脸上移开,落向窗外的草地,他嘴角轻勾,以后她再趴在这里看景,大概要时不时忆起今日这火辣的情事了,而他也会帮她不断增加新的记忆。 曾经的都过去了,以后她将是全新的皇后。 京城,东边。 随着爆竹的燃爆声,一间名为「不找零」的小饭馆出现了。 这是一间跟桃花镇上的「不找零」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饭馆,除了面积要比桃花镇的那间稍微大上一些,没有别的不同。 皇后主厨,侍卫烧饭,宫女洗菜,依旧是如此的人员,不找零的特徵当然也是一如既往。 第十六章 开张第一天,生意不算差,虽然不少客人都对「不找零」这个规矩不理解,甚至不满,但是这无法改变老板娘的坚持。 「我的地盘我做主。」苏明月只有这一句话。 找零钱什么的好麻烦,还是客人自备恰好数目的银钱最省事。 「今天所有的菜单来一份。」随着声音,一锭官银放到了桌面上。 苏明月抬头,瞪眼,难怪她觉得声音有点儿熟——乾元殿中官跑到这里来买吃的,会不会太离谱了? 许大海表情严肃地道:「老板在等,所以请老板娘快一点儿。」 能不能在菜里下毒?这是苏明月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 没错,「不找零」是在京城开业了,但是附带铺子小院的房契、屋内装潢这些统统都要她买单,某个混蛋皇帝简直吝啬到人神共愤。 不过,好在做为一国皇后,她的个人小金库还是足够的,但这依旧无法改变她对某人的鄙视之情。 思想上虽然很想犯罪,但是苏明月到底只是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餐点给做了出来。 随着饭点过去,来吃饭的客人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了零星几个还在用餐的人。 看时间差不多了,苏明月就开始准备他们三人的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俊的男子施施然走进了「不找零」,来到了台前。 苏明月抬头看他,心头一震,这不是她看过的,苏皇后记忆里那个什么表哥吗? 心里虽然震惊,但是苏明月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太多,她会梦到苏皇后的记忆本身就是件很诡异的事,完全不亚于她借尸还魂的程度。 苏明月一点儿也不想忆起看到苏皇后记忆的那一天,实在是那天发生了不少让她不堪回首的事。 她回到宫里的第一天,就在凤仪宫里被某混蛋给办了,先在殿中临窗的美人榻,然后就是皇后的凤榻,整整一夜……第二天她根本就下不了床,当然不会有出宫这码事。 这是欺诈,赤裸裸的。 而在苏明月抬起头的那一刻,程止瀚就愣住了,这张脸……这张脸他太熟悉,也太深刻了。 「木牌上是今天的菜单,想吃什么可以看着点,本店点餐需先付钱,谢谢光顾。」 轻悦带笑的声音一下就击碎了程止瀚的呆愣,明明是那张脸,甚至声音都一样,可是为什么又感觉很陌生?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随手点了两个菜,然后放下一锭银子。 这是皇上让他一定要来的小店,难道就是为了想让他看见跟表妹一模一样的脸吗? 苏明月看到他点了一道辣子鸡丁时,心里就阴险地笑了。 占用了苏皇后的身体,又看过她的记忆,苏明月觉得自己能为苏皇后做的事大约现在就能有一件。 因此,程止瀚吃到了一盘超辣的辣子鸡丁,辣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泪眼朦胧中,他朝厨房那边看过去,美丽的老板娘恰好看过来,然后朝他微微一笑。 程止瀚心头一动,又低头去看自己面前的那盘菜,然后再去看老板娘,老板娘却已经在低头掌勺,神情专注。 苏明月心里笑翻了。 哎呀,好好玩,贵公子泪眼汪汪地看过来,真是破坏形象啊,爽! 心情超好的苏明月做好了三人份的饭,然后招呼员工出来一起吃饭。 于是,程止瀚在被跟表妹一模一样的脸震惊之后,又一次受到了惊吓。 白茶?她不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后来被皇上赐婚给侍卫常冬了吗?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名侍卫,一名宫女,还有那样一张脸,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不只是长得像,那根本就是皇后! 可是,为什么这个皇后会不认识自己,看自己的目光那么陌生?那眼神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表妹有的,更不是皇后有的,明明就是个陌生人。 难道真正的皇后其实已经死了,而皇上为了某些原因,找了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来李代桃僵? 程止瀚四下看了看,店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不能急,稳住,耐心点。 这里面还是有问题,如果现在的皇后是假的,那么跟皇后从小一起长大,后又陪嫁入宫的白茶不可能认不出,更不可能明知道是假的还伺候在旁。 可是,皇后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给他的感觉那么不一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鲜活灵动,是表妹从来没有过的。 她一向是娴静文雅的,是端庄矜持的……再说了,怎么会吃那么多? 在看到老板娘那份超大份的餐点时,程止瀚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肯定不是表妹的饭量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好不容易等到其他客人都离开了,老板娘也转身回内院休息了,甚至连常冬都进了内院,店里只剩下了程止瀚想私下说话的白茶。 就像是刻意的一般。 白茶主动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坐下,「好久不见了,世子近来可安好?」 程止瀚点了下头,开门见山地道:「老板娘是谁?」 白茶微笑,「当然是我家老板娘了。」 「表妹——」 「世子,」白茶微笑依旧,「您知道吗?婢子特别庆幸娘娘在那场大火里重新活过来,虽然她不再记得以往的事,但是现在这样很好,真的。」 失忆了吗?难怪举止神态都异于从前。 「我明白了。」程止瀚有些失落地说,表妹已经彻底遗忘了一切,正好,那些不好的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也不要让她想起了。 最后,程止瀚失魂落魄地离开「不找零」。 白天在「不找零」发生的事,很快便汇报到了龙兆天那里。 晚上,他就摆驾凤仪宫。 自从行宫归来,龙兆天就再也没有召过其他妃嫔侍寝,不是去凤仪宫,就是待在自己的乾元殿。 不过,现在宫里有名有姓的妃嫔也没剩几个了,本来龙兆天的妃嫔就没多少,在发生皇后中毒、重华宫失火之后,宫里风声鹤唳,不少宫人牵扯其中,或赐死或遭眨,也就只剩下了翠羽宫,结果还被封宫了。 关于宫里的情形,对此漠不关心的苏明月不想知道,也没有谁会主动去告诉她,就连白茶也觉得有些事情娘娘自己发现才会更有趣。 苏明月沐浴出来的时候,一边伸懒腰,一边往自己的寝殿走,结果却又看到了某个混蛋,脸色当即一变,脚步也停了下来。 只穿了内袍的天佑帝倚在凤床之上,长发披肩,模样也是刚刚沐浴过,看到她进来,不由勾唇一笑,朝她招手,「到朕这来,皇后。」 苏明月没好气地道「你来干什么?」 「很明显不是吗?」龙兆天好脾气地说。 苏明月无奈了,她伸手扶额,无力地道:「皇上,您就不能去其他妃嫔那里吗?」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的,一天换三个,一个月也不带重复的,别单跟她耗啊,这波新鲜感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啊,头疼! 龙兆天笑了下,微微坐起身子,漫不经心地道:「下毒入狱的韩昭仪已被赐死,关婕妤自缢,王才人眨为庶人,张妃进了冷宫,此外好像还有几个宫妃,只是这几年被柳氏害死了,暂时朕好像也只能到梓童这里了。」末了,他露出一个「朕其实也很无奈」的表情。 苏明月用力捶了自己心口一记,告诉自己要淡定。 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不就是眼前这混蛋吗? 宫里没人,你不会选秀吗? 「皇上,昭告天下选秀吧。」苏明月一脸大义凛然地说。 龙兆天摆摆手,道:「这个不急,暂时还有梓童嘛。现在有件事,朕倒是很想马上就要一个答案。」 「什么?」苏明月有些懵。 龙兆天的口气很随意,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听说皇后今天见到抚远伯世子了。」 呃……抚远伯世子? 哦,对了,好像就是苏皇后曾经爱过的那位表哥,也就是今天到「不找零」吃饭的那位贵公子。 苏明月对上号了,就点了下头,「嗯,见到了。」 龙兆天目光微闪,脸上笑意不变,拍拍自己身边,道:「过来坐。」 苏明月吐出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能走过去,坐下。 只是她才刚坐下,眼前便猛地一黑,整个人被龙兆天压扑到了床上,她不由得瞪大了眼。 见龙兆天的表情很危险,眼神更是透着几分戾气,她心里咯噔一声,这架式不像是要跟她进行不和谐运动,倒像是翻脸的样子。 第十七章 什么情况? 「皇后故意在程止瀚的菜里加了许多辣椒,很过瘾是不是?」 苏明月眨眼,他连这事也知道?这谍报工作还真是做到家了啊,就知道这些当皇帝的没几个是善茬儿。 可是,书里的皇帝对上宠妃不是各种没智商的吗?难道就因为她不是真爱配对,所以就对她这么谍对谍,展现帝王智商上对别人的各种碾压? 真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龙兆天的手轻抚在她的脖颈上。 这让苏明月汗毛都竖起来了,总感觉他下一刻就会掐死她,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皇后重生之后,似乎是真的不一样了,」龙兆天在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连朕都骗过去了,朕可是很不喜欢被人骗的。」 苏明月真的是完全迷茫了,骗人?就凭她只有一咪咪的脑容量?这真是太抬举她了。 龙兆天的手终于按在了她的咽喉处,朝她更贴近了些,「其实,你就是苏明月,根本没有失忆,也不是什么借尸还魂,对不对?否则你何必这么针对程止瀚? 「你死而复生后确实不一样了,完全不是以前的性子,可能经历过一次生死,你不想再像从前那样了,打算换一种活法,所以你告诉白茶你失忆了,告诉朕你其实是借尸还魂,皇后,你胆子可真是大了许多啊。」 苏明月目瞪口呆,这简直是神联想啊,谁说男人的想像力不丰富的,眼前这个根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怎么,无言以对了?」龙兆天眯起眼。 感觉到了咽喉上的力道,苏明月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否则可能真的就要被掐死了,「故意恶整程止瀚的事,我可以解释。」 龙兆天的手松了松,道:「说。」 苏明月吞了口唾沫,道:「其实第一天回宫时,我在窗边的美人榻上作了一个梦。」 「哦?」龙兆天神情微变。 苏明月微微皱眉,「我看到了苏皇后的一生,所有的,然后我就被吓醒了。我也无法理解这种事,跟我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一样没办法解释。今天我看到了程止瀚后,就想起了苏皇后生前的记忆,我挺替她不值的,所以才会小小地恶作剧了一下。」 闻言,龙兆天的手离开了她的咽喉,神情若有所思。 寝殿内安静得可怕。 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到。 苏明月觉得自己此时的心跳竟然十分有序平稳,真是神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兆天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抱着怀里的人越笑越大声,笑得苏明月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很想问他一句:欸,你还正常吗? 龙兆天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笑声越来越低,心情却是越来越好。 「你干什么?」苏明月伸手推拒,怎么突然又跑回不和谐风了?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苏明月闭上眼,在心里叹气,他们这究竟算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啊,真是无语了。 或许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但是对彼此的身体实在是太过熟悉了,这算是铁杆炮友吗? 呸呸呸,什么炮友,乱说话…… 「论跟一只老虎和平共处的最佳方案」,这是苏明月最近几日正在努力琢磨的课题,而答案—— 选秀,毫无疑问就是帮他选一帮美人,让他遨游在美人们的酥胸玉体中,就能把她彻底遗忘在脑后。 「选秀?」 「对呀,这有什么样的流程,白茶你懂吗?」苏明月问道。 白茶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娘娘如果想帮皇上选秀的话,没有皇上点头恐怕是不行的。」 「咦?选秀不是由皇后主持的吗?」不是听说内命妇的事情都由身为中宫的皇后主持吗? 白茶不由得笑了,「可是,前提是皇上要同意啊。」 「居然还有这个前提?」苏明月无力地趴到了桌上。 白茶见她这么沮丧,便接着说道:「娘娘可能不知道,本朝选秀啊,主要是看在位天子的意愿,如果选秀太过频繁的话,大臣们也会上谏言阻止的,也就是说只要在理的范围内,选秀由皇上说了算,只要后宫人数不是太夸张,就没什么问题。当然了,如果在位的天子并不喜女色,只要皇嗣有靠,后宫清冷些也不会有大臣说三道四,硬要皇上选秀充实后宫。」 苏明月听完,觉得自己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个设定真的是好厉害啊,作者君威武,这根本就是为专宠后宫、一夫一妻制打下了坚实基础啊! 可是,这下她就麻烦了,没人可以分担安全风险了……要不,就去问问某个混蛋皇帝他要不要选秀算了? 思前想后,苏明月最后还是决定跟某人面对面问个清楚。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还没看到皇帝那位真爱的影子,从她穿来开始的失火,到皇帝似乎并没有像书中描写的那样喜爱柳贵妃,她所知的剧情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剧情走向了。 怎一个衰字了得!别人穿越重生是料事如神,她怎么就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呢…… 不过,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某人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苏明月就不寒而栗,怎么也得为自己的人身安全多考虑一下,所以还是得去问一声。 某人的真爱啊,你到底在哪里,快快出来吧,能不玩捉迷藏了吗? 还是说,被封在翠羽宫的柳贵妃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苏明月被自己这个猜测狠狠吓了一跳,用力地摇了摇头,觉得如果真要那样的话,她肯定头一个被干掉,重生后的贵妃娘娘一直是把她这个皇后当成人生中的头号敌人的。 今天她没有出宫去「不找零」,因为今天是太医过来请平安脉的日子。 等太医来过后,她稍作休息一下便离开凤仪宫,直接去了乾元殿。 而此时的乾元殿内,请完平安脉的太医正在跟天佑帝禀报—— 「也就是说,皇后因为上次中毒,体质有了些许改变,对毒药和迷药有了抵抗力,是吗?」 「是的,皇上,臣觉得娘娘现在应该是具有自我解毒的能力。」 「百毒不侵啊……」龙兆天笑了,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这样就不怕有人再用下毒这种下作手段害她了。 「可以这样说。」 「行了,朕知道了,记住,这事不许外泄。」 「臣遵旨。」 「下去吧。」 「臣告退。」 太医离开后,龙兆天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处理公文,不知不觉又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其实,在那一刻他是真的起了杀心的,他相信皇后也感觉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听完她的解释他就有些心虚,那天之后便没再去凤仪宫,算算日子也有五天了。 龙兆天迟疑地想,要不今晚就过去?他真的挺想皇后的。 结果,还没等他下定决心,中官进来禀报,说皇后来了。 龙兆天眼睛一亮,他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快宣。」 很快,苏明月就进殿来了。 今天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绢纱宫衣,臂弯间的轻纱披帛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仙气飘飘。 「你们都下去吧。」龙兆天出声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然后自己过去牵了皇后的手往内殿走。 「皇后难得来看朕,有什么事吗?」 「有点儿事想问皇上。」 「什么事?」 第十八章 事到临头了,苏明月还是不免犹豫了一下,但她人都过来了,也没道理白跑一趟,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我就想问一下,皇上想选秀吗?」 一听,龙兆天面色微沉。 这表情让苏明月心也跟着一沉,情况不太妙,她要不要掉头就跑? 只是这个时候落跑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因为很容易就会被外面的侍卫给拦住了。 「皇后为什么想问这个?」 「那个……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讨论过的吗,皇上现在的后宫太过清冷,为了皇嗣着想,应该充实一下后宫才是。」苏明月努力将自己的私心掩藏在家国大义的旗帜下。 就算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减少,甚至是谢绝侍寝这档事,也必须将之掩藏在为了江山社稷这样伟大的情怀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说得对。」龙兆天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苏明月被看得后背冒冷汗。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龙兆天脸上泛起笑意,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既然皇后也知道皇嗣为重,那么有孕之前皇后暂时就不要出宫了。」 苏明月瞠目结舌,居然还能这样? 「你答应过我的。」她弱弱的抗议。 龙兆天轻飘飘地回给她四个字,「皇嗣为重。」 「那也不用非得我怀啊。」苏明月垂死挣扎。 龙兆天伸手摸摸她的脸,微笑道:「嫡子当然最重要。」 「可我要是怀不上呢?」苏明月继续挣扎。 「那就继续努力啊。」龙兆天一点迟疑都没有。 「那我要是不孕呢?」一块废田还有耕耘的价值吗? 龙兆天老神在在地道:「太医已经告诉过朕了,皇后和朕的身体都没问题,有孕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苏明月的脸这下都变成黑色了,这根本就是早有准备嘛,她会不会是主动踩坑了? 自己的智商真是太让人着急了,有什么方法可以提高吗…… 她那慌乱的表情取悦了龙兆天,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皇上当我没来过好了,我先走了。」苏明月当机立断,决定先撤。 龙兆天直接伸手将她拽了回来,苏明月一时不备,直接撞进了他怀里,他便顺势搂住了,把人安置在膝头。 苏明月很无语,皇上你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小女子真是佩服、佩服呀。 龙兆天贴在她脸侧,蹭了蹭,微叹,「那天朕吓到你了,是不是?」 苏明月没说话。 龙兆天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接着道:「别怕,不会再有了。」 苏明月压根不相信,男人的话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更何况是皇帝说的情话,那是比母猪上树还不可信的存在。 「皇上还是考虑一下重新立后吧,我觉得出家真的挺好。」 闻言,龙兆天的手瞬间收紧,勒得苏明月的腰都生疼。 「看来,皇后确实想先给朕生个皇子呢。」他语气危险地道。 啧,这字字句句都是威胁啊,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当皇后、生皇子,这此一她一点儿兴趣部没有啊,雔道这也算罪? 「好吧,当我没说。」苏明月马上低头认错。 她的模样让龙兆天忍不住笑了,怀里这个人实在是让他又气又爱,总是轻易便能挑动他的情绪,让他失控。 她虽然认错,然而依旧死不悔改,下次照样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他却永远舍不得将她治罪。 龙兆天在心里叹了口气,栽了,真的栽了。 殿宇巍峨,守卫森严,隐隐看来竟有肃杀之感。 「这里是?」苏明月很是迟疑地扭头看身边的人。 一身玄色常服,面色平静的龙兆天不带丝毫感情的吐出三个字,「翠羽宫。」 啊!原来这就是柳贵妃的居所,也就是书中他们的爱巢,可瞧如今这光景,完全是戒备森严的高级监狱嘛。 可真是海誓山盟犹在耳,红颜未老恩先断,啧啧,这帝王之爱哦……有够凉薄。 瞥到她嘴角那抹讥诮的笑,龙兆天心头微跳,她好像又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感想。 无论他们的身体多么契合,对她的想法,他总有无法预料之感,这让他心底有股隐隐的不安。 最近一段时间,她顺从了很多,不再抗拒履行夫妻义务,甚至有时会很主动,很热情,似乎很享受男欢女爱。 可她越是如此,他心头的不安反而越来越大,总觉得她是又在偷偷计画着什么,比如再次逃走。 龙兆天眉头微蹙,如果皇后是重生,这才是不重蹈覆辙的正确方式,而不会是像翠羽宫中的柳氏一般,千方百计想接近他。 经历过伤痛后只有回避,绝没有自讨苦吃这样的行为,除非有不得不为的原因,比如对荣华富贵的贪婪,对美色的垂涎,对权力的恋栈,而无论哪一种,皇后都不占,所以远离他便是她做出的选择。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都失败了,但龙兆天绝对相信她并没有放弃,只要他稍有疏漏,她就会卷土重来。 头疼啊! 可是这样的烦恼,竟然诡异得让他甘之如饴,龙兆天都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自找麻烦了。 又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龙兆天目光变柔。随她闹吧,他总能应付得了的,这勉强也能算是他们夫妻间独特的闺房情趣了。「开门。」龙兆天淡淡地吩咐。 守宫侍卫上前打开宫门,请帝后入内。 龙兆天伸手握住了苏明月的手,在她讶然的目光中牵着她,一起走入了翠羽宫内。 宫内荒草丛生,一派萧条,但依然可见曾经的奢华。 苏明月心下多有感慨,宠妃的待遇果然非同凡响,比苏皇后那寂寥的凤仪宫强太多了。 俗话说得好,男人肯为你花钱不表示他真的爱你,可若不肯为你花,那一定是不爱你。 这么看来,苏皇后真的挺悲剧的。 但是紧接着,苏明月却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苏皇后喜爱的就是那种朴实的生活,比如眼前这曾经富贵奢华的翠羽宫她个人就不喜欢,那么皇帝倒也算是迁就苏皇后了。 走过一片荒芜,眼前霍然出现一片整洁、乾净的青石板地面,擦得光鲜的廊柱,回廊上甚至还摆着几盆花草。 哎哟,很有生活情调嘛。 想来被封在翠羽宫中的贵妃娘娘心中仍抱持着希望,斗志不减地期待着翻盘的那一天。 有毅力又肯坚持,苏明月真要替她鼓下掌,叫声好了。 两人步入殿中,窗明几净,只见美人榻上的宫装丽人倏然回首,那回眸时的风情……啧啧,勾人啊。 苏明月想着,下意识去看某渣帝。 结果,她被人目光警告了。 呿,就会威胁她,无聊。 「臣妾见过陛下。」柳贵妃惊喜交加,珠泪盈眶,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之姿。 这演技,苏明月给十分。 柳贵妃膝行至龙兆天身前,哭得梨花带雨,伸手去抱他的腿。 龙兆天向后退了两步,恰恰避开。 柳贵妃泪眼婆娑地抬头望去,无限娇怜地娇声说道:「陛下为何对臣妾如此狠心,陛下……」 这哭声嗲得苏明月忍不住摸了摸胳膊,鸡皮捏瘩都出来了。 但她依旧很佩服这女人,自己恼上来敢将皇帝端下床,敢跟他大小声,但要她像柳贵妃这样深情演绎,苏明月宁愿选择先去死一死。 太难了! 而且呀,这柳贵妃眼睛是不是太小了,要不怎么只看到混蛋皇帝,却看不到明明跟皇帝站在一起还手牵手的自己?她的身形还没薄到能让人忽视吧。 「咳。」苏明月忍不住刷了一下存在感。「柳贵妃,好久不见。」 柳贵妃似乎真的到这时才发现她的存在,瞬间花容失色,身子颤抖,顿时胸前波涛汹涌,呼之欲出。 这个是不是演技?苏明月一时间倒看不懂了。 果然,宠妃也是技术含量很高的一个职业啊。 她正在脑洞大开,忽然一只手扯松了一下她的衣领,又一下,直到她胸前春光大盛。 苏明月木然地看着某人将她的上衣往后滑至肩下,露出大片雪白酥胸,还不辞辛劳地给她弄出了乳沟。 「这样就不用羡慕别人了,皇后料儿也足得很。」龙兆天对自己弄出的成果很满意。 苏明月内心一阵啦哮,这家伙到底哪只眼睛看到她在羡慕了?拜托别乱扣帽子,她不认的。 脸皮微微生硬地牵动一下,回他一个不算笑的笑,苏明月继续低下头去看柳贵妃。 很好,某混蛋的举动不只是雷到了她,柳贵妃也同样瞠目结舌。 第十九章 不是只有她一个的感觉真好啊。 龙兆天亲手替苏明月整了宫装后,眼睛就没办法自那诱人的高峰低谷处移开,还有些口乾舌燥。 真是要命,皇后现在对他来说就像是戒不掉的毒药,明知会上瘾,却依旧不断靠近,只要她稍露风情,他就忍不住想兽性大发。 敏锐地察觉到某人目光变得火热,苏明月不由得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龙兆天这才艰难地将视线移开,却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苏明月觉得鄙视已经不足以表达她对某皇帝的观感,做为一个坐拥后宫佳丽无数的人,这种表现实在是太弱了。 「皇后,你为什么还活着?!」柳贵妃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嘶声尖叫。 苏明月一愣,下一刻,她就被纳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有人对她轻语安抚道:「别怕,朕在。」 苏明月脸色红中透黑,她真的没在怕,能不能先把那只咸猪手从她衣襟里拿出来? 龙兆天嘴角上翘,一边揉捏那处柔软,一边对她耳语,「乖,别动。」眼睛却一直盯着地上的柳氏。 柳贵妃神情恍惚,疯狂地喊道:「不,苏氏已经死了,就算现在不死,两年后也会死,本宫的儿子会继承大统,本宫会母仪天下,只有本宫能为陛下生下皇子,只有本宫!哈哈……贱人,你们这些贱人根本没有资格怀上龙种……杀,本宫要把你们统统杀掉……」 这是疯了吧? 苏明月扭头想看,头却被按在他怀中,不许她动弹分毫,「别看。」 柳氏这种狰狞癫狂的模样,他不希望她看到,更不想她因此落下什么心理阴影。 他冷冷盯着那个发疯的女人,不带丝毫感情地道:「柳氏,你疯够了吗?」 柳贵妃愣了下,愣愣地抬头看过去,过了一会儿,似是清醒了一些,又往前扑去,哭喊道:「陛下,臣妾只是一时糊涂,您看在咱们未来皇儿的分上饶了臣妾吧……您将来只有皇儿一个皇子,您要为江山社稷着想啊……」 苏明月错愕不已,这是精神错乱了吧,皇宫果然是凶险之地,活人都能逼成鬼,疯了也着实不稀奇。 可这是真疯还是假癫?不好说啊,毕竟柳氏可是影帝级别的选手。 龙兆天冷漠地道:「皇后会给朕生下太子,你的儿子朕不需要。」 柳贵妃一怔,随即止住哭泣,得意地笑了起来,「可是皇上,皇后在太子两岁的时候就会死,只有臣妾才能一直陪着您啊,只有臣妾。」 苏明月深感有理,忍不住附和道:「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死得那么早,您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吧。」咱们趁早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龙兆天用力捏了捏她的玉峰,微笑低声道:「死之前先把太子给朕生了。」 阴风阵阵啊,苏明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柳贵妃突然又变得癫狂,低声轻喃起来,「苏氏生不了了,她本该在去年怀孕的,现下她已经生不了太子了,哈哈,生不了了……」 「来人。」 门外有侍卫走进,「皇上。」 「送柳氏上路。」龙兆天的声音很冷,犹赛数九寒冬。 两名侍卫上前架住挣扎嘶喊的柳贵妃,另一名将一条白绫挂上房梁,之后两人联手将她挂了上去。 龙兆天冷眼看着柳氏双脚踢动,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又说了一句,「挫骨扬灰。」 「是。」 熊熊大火烧去了柳贵妃的尸身,变成一堆骨灰与几块残骸,这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明,可惜最后连残骸也没能保留,被砸碎扔掉了。 这一切,龙兆天都一路看着,不给任何人作假的机会,而苏明月始终被他护在怀里,不许她看一眼。 结束的时候,苏明月不禁在心里感叹:这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柳贵妃为了一己私欲害死苏皇后,还想毁尸灭迹,结果她自己却落到了同样的结局,徒留唏唬。 离开翠羽宫后,一路上苏明月都十分安静,为柳贵妃感叹,替苏皇后惋惜,又禁不住替自己的未来担心。 妈呀,皇宫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好不好,还有,她是不是真的没剩多少年寿命了? 可目前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原来的剧本,也难说之后究竟会是什么走向,又会是何种结局。 苏明月抬眼,正对上龙兆天凝视的目光,她吓了一跳,伸手捂胸,「皇、皇上——」 「想说什么?」他神色很柔和,还很温柔地伸手替她扶了下发钗。 苏明月眨眨眼,到底心里藏不住话,「我真的会很早死吗?」 龙兆天倒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轻松,道:「据说应该是在明年十月。」 喂!他也太凉薄了吧,稍微表示一下担心会死吗?好歹大家也同床共枕有些日子了。 龙兆天摸摸她的脸,又搂紧了她,笑道:「还来得及给朕把太子生了。」 去你的,这家伙完全没人性! 龙兆天却是心情极好,他此时原该有的子嗣都被柳氏害死了,身边只剩下皇后,那么失去的儿女就该全部投胎到皇后的肚子里,既然要生那么多,她哪里会短命? 想到将来两人会生一堆小萝卜头,龙兆天的心就热了,身体的某部分也热了。 「喂,你又想干什么?」 「你说呢?」龙兆天愉悦地低笑,在笑声中将她压倒在御辇上。 御辇四周的黄幔垂下,宫人侍卫全部面外而站。 没多久,渐渐有呻吟从里头传出…… 苏明月没精打采地趴在凤仪宫大殿的窗台上。 只要她在宫里,碰到龙兆天准没好事,他简直就是精虫上脑,不分时间,不分地点,说临幸就临幸,都不知道让多少宫女中官听了野战实况。 她这后宫之主的名声,绝对是没什么能打听的了,太凄惨了! 「娘娘,张太医来了。」 「哦。」苏明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吐了口浊气出来,振作精神。 白茶在一边笑着看自家娘娘这一系列反应,十分有耐心地等到娘娘重新端回了皇后姿态,吐出一个「传」字,她才示意小宫女去回话。 每十天,张太医都会来请平安脉,从苏明月回宫后,一直都是如此,今天也不例外。 张太医诊脉诊得很仔细,苏明月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奔到哪个星辰宇宙去了。 随着时间过去,白茶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啊!」张太医突然满是笑意地跪倒叩首,连声恭喜。 「真的?」白茶惊喜无比。 「真的。」张太医很肯定地说。 白茶激动地握住自家娘娘的手;连声道:「娘娘大喜,您怀了龙种了。」 苏明月在白茶的激动下终于回过神,睁大眼,「有了?」 白茶和张太医一齐点头。 苏明月激动地脱口而出,「靠!老娘终于不用再侍寝了。」 整个大殿瞬间针落可闻。 徒劳地以手掩口,苏明月眼珠骨碌碌直转,扫过殿内众人的表情后,严肃地道:「本宫刚刚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认真点头。 「好了,好了,没事就散了吧,本宫去躺会儿。」苏明月挥手清场。 所有人低头退下,嘴角都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张太医从凤仪宫出来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乾元殿。 而这个时候,天佑帝已经得到了凤仪宫首领太监李小山的飞速报信,正激动着,宣了张太医前来询问,所以张太医过来时正好赶上觐见。 「真有了?」 「臣不敢妄言,娘娘确实有喜了。」 「赏,赏,赏。」龙兆天一连三个「赏」字出口。 乾元殿上上下下登时喜气一片。 龙兆天喜得忍不住搓着手,在殿里来回走了几步,猛地吩咐道:「摆驾凤仪宫,朕要去看皇后。」 张太医禀报道:「禀皇上,臣告退时,娘娘已经歇下了。」 「那就先不去了。」龙兆天也很干脆,只觉得高兴得不知该做些什么好,这是以前听到妃嫔有孕时从没有过的情绪反应。 「开库房,挑些皇后喜欢的东西送去,再叫御膳房准备孕妇能吃、该吃的食物,还有尚衣局……」他吩咐了一堆下去,然后问还候着的张太医,「朕应该没漏了什么吧?」 张太医心里早已狂汗如雨,皇上这是兴奋过度了吧,像是个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不过,中宫有喜,意义确实不同,他倒也能理解。 「没有了,陛下想得很周到。」 第二十章 龙兆天终于坐回了龙椅,不再走来走去,「你回太医院,跟其他人一起好好安排一下,别让皇后身边断了人,务必保证娘娘孕期安全。」 「臣遵旨。」张太医终于得以退出乾元殿,然后很失形象地抹了一把虚汗。 陛下刚刚真是太失态了,而皇后娘娘的反应就更别提了,这对帝后还真是让人难以形容啊。 凤仪宫里,白茶正努力跟自家娘娘讲道理。 「娘娘,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能在风口坐着。」 苏明月很不以为然地道:「七月天是很热的好不好,窗口处有风,我坐着舒服啊。」 「可您现在——」 「停。」苏明月摆出暂停手势,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没什么可是但是的,平民百姓家的孕妇临生产前都还在劳作,也不是都好好的,我只不过坐着吹吹小风,哪里会有事。」 白茶突然发现自己很难说服自家娘娘,因为娘娘会有一箩筐的现实例子准备讲给她听。 现在的娘娘真的很不好糊弄……呸呸呸,是说服,她不知不觉都跟娘娘学坏了。 「娘娘,冰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喝了。」白茶赶在娘娘开口前做出了强硬表态。 好吧,这个可以接受,凉水也还能喝,苏明月表示成交。 然后,她盘腿坐在美人榻上嗑坚果,两个小宫女跟哼哈二将似的守着她,还有一个搬个板凳在一边给她砸核桃,她一个人动作毕竟有点儿慢,赶不上嘴巴吃的速度。 而白茶则指挥着一群人开始殿内殿外进行重新布置,整个凤仪宫忙得是热火朝天。 苏明月做为一个被隔离在外的旁观者,觉得他们真是大惊小怪,才诊出个喜讯就搞得惊天动地的,这帮人是不是因为平时在宫里娱乐活动太少,闲得发慌,才逮到个机会就使劲儿折腾,以此来发泄他们过剩的精力? 她一边吃着坚果,一边放任思绪自由奔驰,但吃着吃着,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顿时一变。 糟糕,光高兴怀孕可以不用侍寝这档事了,都忘了那书上有写过,宠妃孕期时跟渣皇帝也是各种没羞没臊没下限的滚床单。 这可不行,她必须杜绝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定要跟某混蛋坚持古代夫妻孕期不同房的礼仪规范。 这下大约可以进行选秀了。 苏明月忍不住畅想起宫中百花争艳的画面,到时候某人就准备时刻战斗,将铁杵磨成绣花针吧。 哈哈,爽! 皇后娘娘心情愉悦地磕坚果磨牙,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这让看到的天佑帝龙心大悦,瞧皇后这势头、这饭量,肚子里的娃儿肯定是不同凡响。 后来,事实也证明了天佑帝的猜想,那娃儿真的是不同凡响,脚踢南山敬老院,拳打北海小王子,高举一把从苏家抢来的镇宅宝刀横扫边界无人能挡,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抢了个驸马才算了结终身大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中宫皇后有孕,这是整个朝廷的大喜事。 男孩儿,有很高机率就是未来的太子。 女孩儿,那也是头一位嫡出公主。 在皇上膝下空虚之际,生男生女都是振奋人心的大喜事。 但伺候皇后娘娘的工作,在皇上的高压政策下却变得十分艰难,连被伺候的皇后娘娘都替他们表示了抗议。 在皇上不予以采纳,依旧我行我素之后,皇后娘娘直接让人关闭凤仪宫,谢绝皇帝踏足。 惹不起,姊躲得起! 「女人也就是怀孕这时期能称王称霸,一旦瓜熟蒂落,那就是明日黄花,所以任何事都必须趁这段时间做,有基本的人身安全保障。」苏明月振振有词地跟白茶分析情况。 白茶一脸木然地洗着菜。 没错,她们现在待的地方就是「不找零」。 因为娘娘受不了皇上各种龟毛限制,便直接领着他们遁到宫外来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娘娘自打出宫后,那真是吃什么都香,心情好得没话说,每天把勺子舞得虎虎生风,把烧火的常冬看得心惊胆颤。 「喀嚓」一声,一口黄瓜又进了苏明月的口,她继续往下说:「什么时候皇上选完秀了,咱们再回去,估计也就能安心过日子了。」 「是吗?」白茶对此表示很怀凝,娘娘这是当局者迷吧,还是在自欺欺人? 皇上如今摆明了就是椒房独宠的架式啊,哪有半点儿想选秀的意思。 「当然啊。」苏明月兴致勃勃地跟她分析,「你想啊,一旦选秀,天子爱新妇,到时就顾不上搭理我这个怀孕的黄脸婆,那些什么见鬼的孕期注意事项自然也就不用遵守了。万一人家小妃嫔的肚子再争气一点儿,立马就能把我这风头全抢了去,到时候,我就可以安心坐冷板凳,开店带孩子了,多美好。」 伴君如伴虎啊,还是早日功成身退的好,但愿这胎能生个太子吧,把任务给完成了,估计皇帝也就不会再跟她纠缠不休了。 白茶摇摇头,继续洗菜,她真的无法理解娘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小山走了过来,他打好了一桶水倒入一边的大盆里,擦擦汗,继续将吊桶扔进井里打水。 那天还好他足够机警聪明,死活都要跟着皇后,否则,现在一定在宫里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皇宫娘娘掌勺,凤仪宫侍卫长烧水,掌事宫女洗菜,他一个首领太监打水,半点儿都不违和。 这都是荣耀!将来他要跟小辈儿说,老子当年吃过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菜,羡慕死他们。 说起来,娘娘精神可真好,胃口更好,完全不忌口,经常都能看到她在吃吃吃。 苏明月啃完了那根黄瓜,捡了把菜,「我去炒个菜,吃碗饭,饿了。」说完就往前面店铺去了,身后是李小山景仰的目光。 白茶也是无语,娘娘说的好像她之前啥都没吃似的,事实上,娘娘的嘴一直没闲过好不好,食不语这事基本跟娘娘没啥关系。 娘娘现在的礼仪素养要是不特意装一下,那真是不能见人,有时甚至还显得过于奔放恣意了。 现在还不到饭点,店里没客人,苏明月自己炒好了菜便坐到小桌边吃了起来。 常冬则慢慢收拾灶具,分拣配菜。 这几乎是「不找零」每天的日常生活,前面营业,后院洗菜,有客人干活,没客人歇着。 苏明月吃完饭,常冬就过来将碗筷收走,放入厨区专门盛放脏盘碗的大木桶内,差不多满了就提到后院进行清洗。 苏明月打量了一圈店里,叹气,「天气一天天转凉了,这店开到十月就歇业吧。」 常冬不解,「为什么?」 苏明月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嘴里开始数落他,「你可真不心疼自己媳妇儿,白茶的手得保养啊,而且天冷了我也懒得动弹。」 常冬摸摸后脑杓,憨厚的笑笑,「白茶用的手膏一直是最好的。」 「算你有良心。」苏明月看向店外,「冬天就算要开门,洗碗这事也得另找个人,还得常备热水,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早,谁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龙兆天能容忍她到什么程度,万一过火了,没准他就直接把她扔冷宫体验生活去了也不一定。 她这以生命在试探,也是被逼上梁山啊,要知道在宫里那会儿可不叫安胎,简直是坐牢啊。 俗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虽然有时候反抗不一定能成功,但总是得将反抗的意思表达出来,否则真当她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啊。 常冬默默赞同娘娘的后半句话。 皇上再宠娘娘也有个限度,随着娘娘月分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沉,自由肯定会是最大范围的受限。 而且皇上能忍到现在都没找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娘娘她是真不把自己的肚子当回事,让他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看得都挺胆颤心惊的。 其实,苏明月倒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好,怀孕又不是残废,而且她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那么像平时一样生活就好了嘛,完全没必要搞得兴师动众、草木皆兵的,压力太大对孕妇才不好呢。 某皇帝不懂尽会添乱,她懒得跟他争辩,直接无视走人。 不过,她都跑到宫外好几天了,怎么宫里都没有半点儿动静? 这不对劲啊。 闭宫不见也就算了,至少人在宫里,龙兆天想着等她情绪发泄完了也就没事了,结果竟然连离家出走都学会了。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皇后都没舍得回宫一趟。 第二十一章 挟着她肚子里那块肉,她都敢蹬他这皇帝的鼻子上脸了。 是他太纵容她了,怀着龙种出宫夜不归宿,半点儿自觉都没有,简直是把他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心中十分火大的天佑帝终于在跟皇后拗了一个月之后,认输了。 她即使要上天,他也只能提心吊胆地在下面准备万无一失的补救措施。 他曾年少无知过,结果事实证明,女人再多,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连上床都是一种例行公事,更谈不上什么欢愉享受,每次都只想着快点结束,完全不想深入。 可是,面对皇后,从他们在桃花镇重逢开始,他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想完全占有她,再也不让这个女人从自己眼前消失。 曾经,他以为这或许是对苏皇后残余的执念。 后来,他发现不是,这个从一见面就轻易挑动他情绪的女人简直可恶可爱得让他舍不得放手,是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心灵触动。 可是,这个可恶的女人在怀了龙种后,居然胆大包天地甩了他到宫外逍遥去了。 她在宫外过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他在宫里却是望眼欲穿,不见伊人。最可恶的是,他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就像她说的,孕妇的心情很重要,太医院众人也都确认过该说法的正确性——保持愉悦的心情,有利于皇后娘娘养胎。 总而言之,现在一切都要以皇后的意念为主。 唉……龙兆天手撑着头在心中叹气,实在是很想她,不如今天出宫去见见她吧? 打定了主意的天佑帝,在天色刚刚发暗的时候便领着贴身中官和侍卫出了宫,直奔目的地「不找零」而去。 他们赶到「不找零」外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但店已打烊,只是门缝间有灯光透出。 龙兆天抿抿唇,还知道早早打烊,不算太任性,他有些欣慰。 许大海悄悄去看皇上的脸色,心里吁了口气。 「去后门。」龙兆天说完,便往后街走。 这店铺后面连着一幢小院,门开在后街,毕竟是他亲自看过的地方,自然熟门熟路。 来开门的是李小山,看到来人时,他被吓了一大跳。 「不许去报。」龙兆天黑沉着脸迳自往里走。 李小山站在门口没敢往里跟。 龙兆天走到主屋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读书的声音。 是白茶在读,读的是《诗经》。 「娘娘,小主子真的听得到吗?」念完了一篇,白茶忍不住又一次发出疑问。苏明月带着笑意说道:「当然了,小家伙在肚子里这几个月也一直在成长啊,这是胎教。咱们从现在就开始薰陶,等她出生的时候就会对一些东西感兴趣,成为一个爱学习的好宝宝。」 「那光读书就可以了?」 「其实也可以听听音乐,看看舞蹈,多看帅哥美女,这样将来保准长得好。」说到最后,方向有点儿偏。 这个天佑帝表示不能忍,直接推门而入,「如果是公主看美女就行了,看什么帅哥。」 「陛下!」白茶赶忙起身行礼。 「下去吧。」龙兆天直接清场。 苏明月正坐在床边泡脚,也不太好起身,索性只口头表示了一下恭敬,「见过皇上。」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龙兆天心头的怒气火苗就彻底熄灭了,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无辜了,无辜得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般。最不敢置信的是,他心里竟然还真的忍不住自我检讨了一下。 「皇上吃了吗?」苏明月问得很随意,就像普通见面打招呼一样。 龙兆天告诉她,「还没。」 苏明月很识时务地道:「我洗完脚去帮您做。」 「嗯。」龙兆天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木盆中那双小巧雪白的玉足上,「公主看帅哥干什么?」对此,他仍是不能释怀。 苏明月很自然地说:「我希望是个女儿,可也许是个臭小子呢,虽然不喜欢,但还是不想他长得太难看嘛,自然也是要看一下帅哥的。」 龙兆天抬起她的下巴,朝她微笑,「那看朕就行了,别的男人不许看。」 苏明月后背莫名凉了凉,很是乖巧地表示,「皇上真帅。」 龙兆天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以示嘉奖。 苏明月在心里翻白眼,赶紧提前结束泡脚,用布巾擦乾脚上的水渍,换了乾净的袜子,然后穿鞋。 「我给你做饭去。」 龙兆天心中瞬间暖成一片,为他洗手做羹汤的皇后,让他有一种回到家的惬意感,起身跟她一起去了店面。 「刚才我见店里还亮着灯。」到了店里,龙兆天说话间便注意了用词,以免有人经过外面时听到不该听到的。 苏明月一边挑拣食材,一边道:「刚才常冬在收拾,顺便整理明天要用的食材。」 「我吃不了那么多,少些。」见她拣的食材有些多,龙兆天忍不住开口。苏明月很自然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吃,跟着你的人就吃了吗?当人家主子也要有点人性嘛。」 龙兆天无语。 听到的侍从内心激动,娘娘真是好人! 「忙得过来吗?」龙兆天看她往灶里添了截柴,不免有些担心,可又不想这时候多个烧火的人来破坏他们之间的气氛。 苏明月不在意地道:「没事,顾得来。你别给我捣乱就行了。」皇帝烧火这种事她是不指望的,他放火可能还是把好手,烧火就算了吧。 随着葱姜爆香,食材入锅,菜香渐渐弥漫在屋子里,并朝外飘去,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叫。 系着围裙,布巾包发的苏明月一脸沉静的掌勺,看起来意外的赏心悦目,很有贤妻良母的气质。 菜起锅的瞬间,她的嘴角会不自觉地弯起,像是对自己完成一件作品发自心底的欢喜。 见她这样,龙兆天无声地笑了,这是他的女人,他的皇后。 皇上的菜、跟班大锅菜,很快便都做好了,另一个灶头上的米饭也同时出炉,晶莹白皙的米粒透着稻香。 店面让给侍卫们吃饭,苏明月用托盘端了某人的饭菜,回屋。 「过来,吃饭。」她一边将饭菜摆上桌,一边招呼跟进来的某人。 「陪我再一起吃点儿。」 「好。」 两个人对桌而坐,如同这世间的普通夫妻一般共用晚餐,龙兆天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动。 吃完饭,洗漱,上床安置,很自然的流程。 龙兆天已经完全不记得出宫前自己心中是何等暴躁,现在的他很平静,很安逸,躺在比龙床显得狭窄许多的床帷间,怀中搂抱着自己的皇后,心中一片安宁。 苏明月压根不打算问他为什么来,反正就算有什么不满,到现在大约也都烟消云散了。 这就叫以柔克刚,任你力大无穷,一拳捶到棉花里也莫可奈何,哈。 很久没跟她如此亲近,龙兆天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就克制不住地心猿意马起来,怀里的人实在是太诱人了。 他的手从原本的轻抚,到最后难以抑制地大力揉搓,恨不得将人揉到自己身体里去。 「明月,可以吗?」他暗哑着声音问。 苏明月搂着他的脖子,轻喘,都把她撩拨到这个程度,衣服也全剥光了,枪也抵到入口了,这个时候问有啥意思? 看着她水润的眼眸恨恨地瞪过来,龙兆天不由得笑了。 轻笑声中他腰一沉,将自己整个埋入她的身体。 「小心些——」苏明月低声提醒他。 龙兆天点头,小心控制自己的动作力度,他当然也不想伤害到孩子,但又实在很想要,只能注意些了。 他们缠绵了很久,虽然克制,但都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满足。 事后,龙兆天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抚在她的小腹上,跟她耳语,「皇儿真乖。」 苏明月呸了他一口。 龙兆天放柔了声音,哄她,「明天回去吧,朕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安胎就怎么安胎,好不好?」他想每天都能看到她,想每天都能搂着她入睡。 苏明月搂着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回去干么,看你跟小妖精亲热吗?」赶紧说是不是准备选秀了。 龙兆天笑出声,在她臀上拍了一下,「竟然是个醋坛子。」 「哼。」 龙兆天凑到她耳边,坏笑,「那刚才朕伺候得好不好,小妖精?」 苏明月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语气微微严肃,「皇上,规矩不可废,历来有孕宫妃都是不侍寝的。」凭你的不良纪录,能保持未来的几个月都守身如玉,那简直跟母猪上树是同一个等级的惊奇。 第二十二章 「皇后是因为这样才出宫的吗?」 啥意思?苏明月感觉不太对。 龙兆天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亲吻她的唇,「宫外没规矩管束,我们可以随兴些。」 「轰」的一声,苏明月脸红了;她不是抱着这个目的才出宫的啊! 「我明天回宫。」苏明月泪流满面。好吧,她段数太低,斗不过满肚子坏水的某渣帝。 大不了等他有新宠了再出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过,想到现在这个怀抱很快就要属于别人了,苏明月心头不禁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好歹做了这么久夫妻,再不想承认,她大概也是因为第一个男人的关系对这个家伙感情有些不一样。 虽然可能还不是爱情,但自己的所有物跟人共用,不爽是肯定的。 然而为了长远考虑,这又是必须的,她总不能真跟他一辈子耗在宫里,没事就看大小宫妃互呛互算计,这样的娱乐爱好她真没兴趣。 「睡吧。」龙兆天满意地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孕期不能侍寝什么的,不过是需要的时候拿来用的藉口,具体操作上那就看皇帝的喜好了。 孕期除了前三月要小心,后两月要谨慎加小心,其实不用禁欲的,民间夫妻这方面忌讳就少,据说有孕期从不禁房事的,孩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的皇后真的想太多。 在他给她半年时间在宫外调理身体的时候,就没想再弄什么选秀,他受够了皇宫的乌烟瘴气,只想清静地过日子,不能贴心合意,那就相濡以沫的像亲人一样平淡相守。 好在,上天给了他一个意外的大惊喜。 死而复生的皇后简直让他欣喜若狂,这一回,他再不会错过,谁都不能阻止他,皇后自己都不行。 凭她怎么跳脱不守规矩,挑衅他的神经,总之乖乖搁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是,他会一直看着,就这样到老。 「可如果进宫,我还怎么每天出来开店?」这正是苏明月纠结的地方,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皇后娘娘这个身分,她就喜欢做「不找零」的老板娘。 这可能在很多人看来是很傻的想法,但苏明月就是这么想的,她不想做家庭妇女,想当职业女性。 皇后听着再厉害,那也就是个高级家庭主妇,基本上除了死老公或是死儿子的时候,或者是老公或儿子昏庸无能,才有办法给她一个展示野心的机会,而通常结局还都非常惨。 所以说,还是当职业女性好? 「还惦记着开店呢。」龙兆天当然还没有睡着,听到她这么说,眉头不由微蹙,肚子都要大了,能有点儿孕妇的自觉吗? 「嗯,你答应过的啊,允许我在宫外开店,晚上再回去就可以了。」金口玉言,不能耍赖。 「那你最近有回吗?」天佑帝怒了。 苏明月搂着他的腰小声咕哝,「头三个月要小心嘛,我不是担心整天往返路上有闪失吗?」 那你还出来?龙兆天几乎要冲口而出,但他到底忍住了。 「皇上——」苏明月为了目的,不惜撒娇。 龙兆天叹气,抱紧她,无奈地道:「朕想想。」 「皇上最好了。」苏明月毫不吝啬地拍「龙屁」,并且大方地赏了他一记香吻。 龙兆天托住她的后脑,还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深吻,吻得两人差点儿又失控才不甘地放开了她,喘着粗气将她搂在怀中。 「别撩拨朕,你现在身子不方便。」 苏明月一头黑线,混蛋,谁撩拨你了,那只是单纯的感谢,自己思想脏还怪到别人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龙兆天躁动的血液平静了下来,心里也有了主意。 既怕路上有闪失,那就缩短路程,并尽量保证路程的安全。 宫门前是一大片广阔的场地,这里是隔绝皇城与外界的隔离带。 离这个隔离带最近的是守卫皇城的禁卫军驻所,递次向外扩散便是朝廷六部及其他各大小部门。 也可以说包括朝廷六部衙门在内的地方皆属于皇城,而皇宫是皇城的中心。但是,现在离宫门最近的地方正在大兴土木,搞得文武百官每日上朝时都忍不住要看一眼那处地方。 从早到晚,分批歇人不歇工,半个月不到,那里便矗立了一幢带店面的独幢宅院。 在宫门前开店?所有人都瞪大眼,不敢置信。 而窝在宫里好些天的苏明月情绪有些不好,整天就是补补补,要不就是一群时刻提心吊胆,生怕她出意外动到胎气的中官宫女,她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龙兆天下朝过来的时候,苏明月正像往常一样坐在美人榻上单手托腮看景,表情有些烦恼和惆怅。 她未施脂粉,一身素净,孕期为求简单舒适,在凤仪宫内大多时候只是简单将长发挽起,跟她一国之母的高贵身分是极不相符的。但是,龙兆天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龙兆天挥挥手,其他人便都轻手轻脚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帝后两人。 「又不开心啊。」 苏明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去看外面,他就是罪魁祸首,她不想见他。龙兆天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迳自到她身边坐下,一手攫腰,一手摸小腹,带笑道:「今天皇儿有没有乖?」 苏明月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她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应付他。 龙兆天不以为意地笑了,「哟,这是跟朕闹脾气呢。」 「嗯。」她坦承不讳,胆大得很。 龙兆天搂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很好奇地问道:「从以前到现在,你都在看什么?」以前苏皇后 后常年坐在这里看,现在皇后也常坐在这里看,就一片草地,有什么可看的? 以前的苏皇后肯定不会回答他,但现在有了苏皇后记忆的皇后却是不一定,所以,龙兆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明月意兴阑珊地道:「看时间流逝,看一岁一枯荣。」她和苏皇后的心情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无聊啊。」他明白地点头。 「很无聊。」 「那我们做点儿有聊的事。」 苏明月立刻防备地直起身,并试图远离他。 龙兆天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家梓童的反应总是能给他意外之趣。 苏明月瞪他。 龙兆天将她搂在怀中,笑着在她耳边道:「原来皇后想了吗?」 混蛋,她才没有! 龙兆天不让她挣脱,声音中笑意越加明显,「虽然满三个月了,但是我们还是要节制嘛。」 「滚!」苏明月忍无可忍了。 「皇后真是——」学不乖,一恼羞成怒就口不择言。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两人贴合的嘴唇间。 一吻结束时,龙兆天倒在美人榻上,而苏明月则被他小心护在身前。 苏明月的唇被吻得红润红润的,眼角微微泛红,眼睛泛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格外的无辜纯净。 龙兆天忍不住又在她唇上琢了一口,真是可口,可惜要顾及她的身子,不能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 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沙哑着声音道:「朕有礼物要送给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明月皱皱鼻子,「有点儿困。」 「想睡?」 「嗯。」 「那就睡醒了再去看。」 「嗯。」 龙兆天让她趴在自己胸前,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睡吧,朕陪着你。」 「哦。」这人近来很喜欢这样搂抱答她小憩,抗议无用,后来她也就随他去了。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缓,龙兆天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微微暗了下来。 苏明月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天色,声音都还带着初醒时的迷糊,「我睡很久了吗?」 龙兆天伸手掩口打着呵欠,道:「睡得好吗?」 「嗯,还行。」睡在人身上总归是有些不太舒服,但某人坚持,她也没办法。 龙兆天伸手捏捏她的下巴,道:「收拾一下,朕带你去个地方。」 苏明月狐疑地看他一眼,倒没说什么。 白茶上前搀扶主子,扶她到一旁净面,重新梳理发髻,然后是更换衣物。 等收拾一新的苏明月走了出来,龙兆天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咱们走吧。」 帝后共辇,直往宫门而去。 「地方远吗?」苏明月一边看天色,一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龙兆天伸手替她拢了下披风,道:「不远。」 「怎么会这个时候看呢?」苏明月有些不明白。 龙兆天手支在辇中的引枕上,微笑,「这个时间刚刚好。」 苏明月白了他一眼。 第二十三章 龙兆天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换了另一个话题,「皇后,都三个多月了,怎么你这肚子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呢?」要是不说透,真不像是有三个多月身孕的样子。 苏明月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龙兆天自问自答道:「这是不是就是别人说的皮薄馅多啊?」「你当是饺子还是包子?还皮薄馅多咧。」苏明月忍不住吐槽。 龙兆天笑了,笑声爽朗而轻松,显示心情极好。 其实,没事就撩拨撩拨皇后也是很不错的生活乐趣,她的反应总是不会让他失望。 当御辇停下,苏明月看着眼前这座彷佛原样搬过来的「不找零」宅院,整个人目瞪口呆。 龙兆天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问:「喜欢吗?」 苏明月眨了下眼,稳住自己的情绪,慢慢扭头看他,声音有些发涩,「你把屋子给我移过来了?」这是原样拆建吧。 龙兆天轻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明月当然是要进去的,进去后,她就发现不是原样拆建的,而是新建的,虽然里面的格局摆设跟她那间「不找零」完全一样。 「喜欢吗?」在她看完整幢宅院后,龙兆天又问出这个问题。 苏明月点头,「喜欢。」虽然喜欢,但是她还是有疑问的,「把店盖在这里做什么?」 龙兆天忍不住摇头叹气,感慨良多地道:「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皇后,你变笨了啊。」 苏明月瞪眼,实在是很憋屈,「我只是想说,你觉得店开在这里会有人来吃饭吗?」 这个地理位置是开店的好地方吗?文武百官、皇城禁军,他们都是公家管饭的,有免费的,谁还肯掏钱? 至少,苏明月觉得自己肯定是不干的,饭钱省下来大有用处啊。 龙兆天不以为意地道:「有没有人来吃饭有什么重要,皇后不就只是不想整天待在宫里吗?」 苏明月暗暗翻了白眼,很想问他「在这里跟在宫里有哪里不一样,还不是整天都会看到不想看到的某人」,但这话她到底没敢说出口。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不能太打击人,否则以后不好说话怎么办? 「从这里回宫,路上不会有什么闪失,朕很放心。」 听到某人这么说,苏明月就更没什么想说的了,这就是赤裸裸的以权谋私啊,这家「不找零」严格说来就是皇城的违章建筑嘛。 算了,反正他是这个国家最大的boss,有权又有钱,任性是应该的。 「后天是个黄道吉日,咱们在那天开张好吗?」龙兆天笑着问怀里的人。 苏明月没有反对,她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分恐怕是隐瞒不下去了,以后再出宫开店应该会被围观吧? 宫门前的「不找零」如期开业了。 苏明月拒绝了皇帝亲临店铺的好意,只是放了一挂鞭炮就算是开业大吉了。 反正,她也不觉得开在这个地点会仔什么客人,就权当是自己在宫门外的度假农家乐小别墅了。 光顾「不找零」的第一个顾客是本朝最大的boss——天佑帝! 来带外卖的是乾元殿的中官许大海,他照旧将今日所有的菜单都点了一遍。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进来,但是在店外还候着几个小中官,多余的食盒会由他们分担。 苏明月炒好了所有的菜,看着许大.海i盘一盘认真仔细地放入食盒内,她坐在宽大舒服的靠背椅中,系着围裙,半托着腮,一脸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我大约明白为什么皇上要把店弄在这个地方了,他叫外卖容易多了。」 许大海保持了沉默。 常冬则默默表示了同意。 许大海将一只一只的食盒提出去,最后的食盒提到手上的时候,他恭敬地朝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奴才告退。」 当然,饭钱他是付过的,娘娘店里最明显的一块牌子上用朱墨写着「小本生意,概不除欠」,当然连皇帝也不成。 许大海离开之后,吴奉成小心谨慎地摸了进来——偷偷摸摸地「摸」。 苏明月有趣地看着他的行为。 吴奉成笔直地站到台前,很不确定地问:「娘娘,我们真的可以进来吃饭吗?」 苏明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了,只要你们规规矩矩交银子,谁都可以进来吃饭的。」 「好的,那请娘娘给我来份什锦炒面……」吴奉成马上口齿清楚地点了餐、交了钱,然后就到一边等他的餐点做好。 饭菜的香味很快便飘了出去,让外面一些好奇观望的禁卫军和侍卫都忍不住用力吸了下鼻子。 好香! 等到有人看到吴大统领安安静静地端了自己点的午餐到一边去吃,围在外面的人终于也有胆大的走了进去。 「不找零」的生意很快就热闹了起来,侍卫、禁卫军成了今天主要的客户群。 当然,这主要的客户群也并不太多,多是今天值勤和交接岗位的,但随着时间过去,消息便像插了翅膀一样传开来。 第二天,就有官员小心翼翼地来尝试。 当然,他们成功了,因为真的就只是一般的饭馆营业,除了需要先交钱,不找零之外,真的跟外头的饭馆没什么两样。 唯一最不一样的地方,便是皇后掌勺,侍卫烧火,掌事宫女洗菜,这个无论如何是谁都无法复制仿效的。 宫外的「不找零」便这样平静地开始营业,也平静地每日营业下去。 「不找零」丝毫没有因为老板娘身分特殊而让饭菜价格居高不下,相反的非常平价,即使是俸禄不丰的小官也可以消费得起。 至于,店里的菜单会因为老板娘的喜好任性地频繁变动或不更动,那就完全不是问题,能吃上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饭菜,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荣幸啊,要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不为过。 况且,饭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不找零」每天的营业时间段大约是午餐时间前后,大约会维持三个时辰左右,一般申时末就会打烊。 老板娘要不要进宫门,那要看老板娘当天的心情,还要看宫里的天佑帝有没有又跑出来泡在「不找零」的后院不肯走。 自从有了这个农家乐的小别墅,苏明月就不大愿意回那个空荡荡又缺少人气的凤仪宫了,就喜欢窝在这个小别墅里混日子,这就导致了皇帝也时常溜到这里来过夜。 每天结束营业后,苏明月都会将一天的帐理一遍,算算盈亏,当然目前为止并没有亏本的时候,她虽然有时脑袋不好使,打打算盘、计算收支之类却也是难不倒她的。 于是龙兆天发现皇后就连打算盘的姿态都是那么地迷人,让他不想移开半点目光。 算完了帐,将银匣子盒上,苏明月扭头看某人。 龙兆天很上道地主动询问:「什么事?」 苏明月犹豫了一下,道:「后宫是不是皇后最大?」 龙兆天肯定地点头,「对。」 苏明月更进一步地问:「那是不是我在宫里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问题龙兆天就不好直接点头了,「你想做什么?有些事就算是身为皇后也是不能做的。」 苏明月也不拖拖拉拉,直奔主题,「我想在宫里弄个蔬菜园,有问题吗?」 龙兆天小心地问了句,「你不是要打御花园的主意吧?」 苏明月摇头,「不是。」 「那随便你吧。」虽说可以支持皇后的一些无厘头的要求,但是也不能太不像话,要是御花园全变成了菜园,他若想散心赏景也会很烦恼的。 「皇后想亲手种菜?」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龙兆天看看她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忍不住担忧地道:「你真的会种吗?」 苏明月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会,我也没打算自己种,我打算找宫里会种菜的帮我种去,反正现在宫里的闲散人员不少,等你什么时候补充后宫了,我再给他们调整岗位。」 龙兆天摸摸鼻子,「皇后高兴就好。」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苏明月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说干就干,在宫里找了两处地方,都是比较偏僻的宫苑,基本已经处于破败的边缘,很久都无人居住了,比冷宫还冷宫。 在这样的地方开建菜园,那可不能说是胡闹,简直算是废物利用了。 皇后的菜园子是专为「不找零」提供菜蔬的,跟御膳房的菜蔬来源完全不会混淆。 龙兆天其实并不介意皇后拿皇庄种出的菜蔬或者御膳房每日采买的菜蔬去用,但是皇后坚持自力更生的话,他也没意见。 第二十四章 有时候,看皇后这么兴致勃勃地折腾,也挺有意思的。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坐在一间暖融融的屋子里,吃着热辣的锅子,真的是再舒服不过的一件事。 「不找零」最近的菜单是火锅,分清汤锅和麻辣锅,还分大锅和小锅,大锅是几个人一起吃,小锅则是一个人自己吃。 即使窗户开着适当的缝隙透气,依旧不影响屋内的温度。 冬日的新鲜蔬菜不多,肉品倒是够,所以猪、羊肉无限量供应,牛做为农耕国家的主要工具,当然是不在列的。 火锅汤底都是提前熬好,只要按需要提供就行,这代表苏明月这些天不用掌勺,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在厨房。 这几天在店里看店的是凤仪宫的两个小宫女,后院里分拣菜蔬肉品的也是凤仪宫里的宫女,当然还有中官。 他们这算兼职打零工,可以赚点外快,工钱或许抵不上私底下收授别人的孝敬,但这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能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报酬,自然比收受别人呈上的银两来得有成就感。 苏明月这个时候没待在后院,她在自己的凤仪宫,其实她也不想待在这里的,但是她今天要见家人,没得选择。 来的人是苏皇后的兄长,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新年到来之际回京给皇帝述职,顺便看看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看过苏皇后的记忆,苏明月很清楚苏氏兄妹的感情,那是真的好。 所以,苏明月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的亲哥哥看出什么破绽来。 而且,为了见娘家哥哥,她今天的装扮就不能太过家常随意,虽说对方是她的亲人,毕竟尊卑有别。 想想也是很麻烦,这个时代就是有这么个规矩。 再想想某皇帝对她其实挺包容的,她一直没在彼此的称呼上太遵守尊卑上下,而他竟然一直容忍了下来。 不过,既然对方容忍了,她也就随意了,人生苦短,还是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是后世许多人的想法,不巧,苏明月也是这种想法的信奉者。所以,她穿越过来后很快地适应了变化的生活环境,也算是性格上的优势帮助了她适应。 「皇后娘娘,苏将军求见。」外头的宫女禀报道。 「传。」 很快的,有人进了殿,随着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苏明月握紧的拳头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这一刀都要挨,干脆就迎难而上,跟他拚了! 一看到端坐在凤位上的皇后,苏明远便跪倒在地,「臣苏明远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千岁安康。」 「快请起,兄长毋须多礼。」苏明月做出了虚扶的动作。 「谢娘娘。」苏明远起身,到一旁给他备好的椅子上落坐。 「说起来,本宫与兄长也有两年没见了,兄长情况可好,父亲的身体可还康健?」苏明月努力按照苏皇后的性情来咬文嚼字,实则内心十分抓狂。 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劳娘娘惦记,臣很好,臣的父亲也很好。」苏明远回答得一板一眼,一点儿也没有嫡亲兄妹相见甚欢的意思。 这下苏明月心里有些懵了,这对兄妹感情不是挺好的吗?难道妹妹一入宫当了皇后,当兄长的就立马将彼此的距离划开了十万八千里远?明明苏皇后的记忆不是这样的啊…… 苏明月觉得话题有些无以为继,她真没什么好跟对方唠嗑的,本就是勉强见一见,结果对方还是这么生疏的态度,她就更加意兴阑珊,懒得应付了。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 「臣听说了重华宫的大火。」 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苏明远的声音兀地在殿内响起。 苏明月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苏明远抬头直视过去,看着她的眼睛,道:「娘娘死而复生。」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听他问出,苏明月心里的一块石头突然就落了地,整个人轻松了下来。 面对那什么「天降异象,皇后死后复生,天佑本朝」的说法,苏明远是持怀疑态度的。 即使面前这个皇后与妹妹的容貌一般无二,即使在她身边服侍的是自幼随她一起长大,陪她嫁入皇宫的白茶,也无法消减苏明远心中的疑惑。 消息传到边关后,有太多的细节让他怀疑,这个皇后不是他的妹妹,所以今年他回京述职,为的不过就是一辨真假。 苏明月嘴角微微一勾,道:「兄长相信死而复生吗?」 他摇头,语气轻而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信。」 苏明月笑了,「本宫也不信。」 苏明远神情一怔,「娘娘……」 苏明月略带嘲讽地环视了殿内一圈,「这个皇宫,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苏明远身子微微一震。 她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继续嘲弄地道:「该死的不该死的,倒是死了很多,想死的却活了下来,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苏明远默然,妹妹的心早已死去,他是知道的。她会答应入宫,不过就是因为她已经无所谓,既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哪里不是过?至少,入宫还可以不必再看到某些让她厌烦的人。 皇宫,有时也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 「没有什么死而复生,不过就是被人算计罢了,没死却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在行宫养半年了。」苏明月半假半真地将事情说出来。 好一会儿,苏明远才语气复杂地道:「娘娘受苦了。」 她笑了一声,道:「我倒没觉得受苦,说实话,我更愿意皇上对外宣布我的死讯。」 「娘娘!」苏明远声音中透出颤抖,眼神担忧地看着她,却说不出心中最想说的话。 苏明月摆摆手,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轻抚,神色柔和下来,「其实,我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就连你是我兄长也是听白茶他们说的。」 他神情一震,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苏明月神情似在回忆,又似在思索,「当我从凤棺中爬出来时,眼前是一片火海……鬼门关前走一遭,可能连孟婆汤都一并喝过了,却不知因何又回到了这个让人厌恶的人间,想想真的很不甘愿啊。」最后,她自嘲地笑。 「柳贵妃呢?」苏明远开门见山地问。 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但他不知道皇上究竟怎么处置她,听说只是将人封在了翠羽宫内,这是让他极为不满的地方。 苏明月忽然笑了笑,透着几分诡异,伸手在自己颈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苏明远一愣。 苏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该存在的人自然就不存在了,这世界总是这样,有些人活着,内心却早就死了,可有些人……」她没有再说下去。 苏明远听明白了,柳贵妃死了。 死得好!将他妹妹害得如此,让那女人轻易地死去,便宜她了! 「娘娘真的不记得前尘往事了?」虽然程止瀚有证实,可他依旧不太相信,即使刚刚听她亲口说,他也不信。 苏明月摇头。 苏明远看着凤座上的人,一字一句缓缓道:「娘娘……看起来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苏明月神色从容,只是笑容略有苦温,「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进了这个地方,有谁能不变?」 「这不是娘娘应该说的话。」他微敛下眼。 她不以为然地道:「经历一场生死,本宫倒也看开了。」 「娘娘既知这里诸般不好,就更该谨言慎行。」 苏明月笑着反问:「然后再来一把天降大火吗?」苏皇后谨慎到不能再谨慎了吧,还不是遭了罪。 苏明远顿时哑然。 「人生苦短,不如就让自己任性地活一场,也算对得起这条捡回来的命,不是吗?」 「娘娘忘了自己还有家人吗?」他皱起眉。 「如果不是为了家人,我想我现在应该不会坐在这里。」苏明月叹了口气。 要不是不好拒绝,这些便宜家人她一个都不想见,多见一面就多一分危险,她又不是傻子,何必自找麻烦。 苏明远又一次失语,自觉从妹妹的话里听出了太多的东西。 果然苏家又一次成为她的软肋了吗?所以,在她摆脱了一切之后,却又不得已重新回到了这里,被这里桎梏。 苏明远突然觉得很愤怒,为什么这一切要让他的妹妹来承担? 她明明不适合这个皇宫,不适合龙兆天这个男人,却因为她姓苏、因为她的出身,她没得选择,在被亲人重重地背叛之后,却还要为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委曲求全。 第二十五章 还记得妹妹当初坐上大红花轿的那一刻,对他说了句「苏明月死了」。 在她大喜的日子,在她即将成为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时,她这样告诉送她上轿的兄长。 这让苏明远没办法再继续试探下去,眼前这个容貌熟悉,眉眼间的神情却让他觉得陌生的皇后,总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是真的,又似乎不是真的…… 他恍惚地离开了凤仪宫,却在出宫的半路上被许大海拦住,转往乾元殿。 苏明远走进乾元殿的时候,里面除了皇帝外没有其他人。 「臣苏明远参见皇土。」 「平身吧,坐。」 「臣不敢。」苏明远并没有起身落坐。 龙兆天轻轻叹了口气,从龙案后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苏明远。」 「臣在。」 「想问什么?」 「皇后娘娘是臣的妹妹吗?」苏明远开门见山地问。 「抬起头来。」 苏明远抬头直视他,等着他的答案。 龙兆天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道:「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呢?」 苏明远笑得有些苦涩,「臣不敢相信自己。」 龙兆天笑了下,道:「她是苏明月。」 苏明远重新叩下头去,「多谢皇上告知。」 龙兆天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皇后自重华宫大火醒来后,性情有些变化,前尘往事已不想再回忆,也不想继续再过以前的生活。可她确确实实是苏明月,你的妹妹。」 他说过,借尸还魂一事太过离奇,所以不论对内对外,他都必须坚持皇后还是原来的皇后,才能免去许多麻烦。 是啊,经历过生死,尝遍人生万般滋味后,性情有些改变似乎是很正常的。苏明远手慢慢攥紧。 他的妹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活得不像个人了,今日看来虽有些陌生,但却是活着的。 这样就很好了…… 依旧是老地方,依旧是曾经的姿势,但如今倚在窗前美人榻上看风景的人是有人气的,就算她此时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消沉,至少她还有情绪。 龙兆天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为了不想惊吓到太过专注的她,他在接近时提前唤了她一声,「皇后。」 苏明月伸手揉了下太阳穴,慢慢回首,微微扯开一抹笑,「皇上来了。」 龙兆天伸手示意她不要动,自己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在想什么,感觉心情不太好。」 苏明月将头靠在他怀中,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寂寥地道:「不知道呢,见过兄长后莫名有些伤感,心里觉得很难过。」 龙兆天一边轻抚着她的腹部,一边道:「皇后和明远的感情自小便很好。」 苏明月手抚在心口,微蹙着眉头。 「可是哪里不舒服?」龙兆天发现了她的异样,马上关切地问出口。 苏明月老实地道:「想哭。」 龙兆天将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对她说:「想哭便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会好过些。」 苏明月却没有哭,在他怀里转身,跟他面对面,探究地看着他的表情,「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龙兆天笑了下,伸手摸摸她的脸,道:「朕的梓童一直都是聪明的。」 「是什么?」 龙兆天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揽着她在美人榻上倚倒,慢吞吞地道:「让梓童进宫,是明远的主意。」 苏明月一惊,就要起身。 龙兆天按住了她,摇头,「别激动,小心些,朕慢慢跟你说。」 听着皇帝说故事,苏明月心中真的是一片惊涛骇浪,苏皇后到底是有多倒楣啊?老爹娶了继室,继室苛待她,继妹陷害她,现在竟然连她入宫都有亲哥哥的手笔在,怎一个惨字了得。 苏皇后的一生真是……悲摧地一言难尽啊。 龙兆天俯身亲了亲她的眼,叹了一声,「你们都不喜欢皇后这个身分,可是你不能否认这个身分真的很好用,对不对?」 苏明月也有些感慨,「是呀。」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来争抢这个位置呢。 龙兆天目光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脸上泛起了笑,「在苏府有孝道压着你,可当你成了皇后,那些人便不敢放肆。」 苏明月目光微妙地看着他。 龙兆天忍不住伸手轻掐了她的脸颊一把,挑眉问:「想说什么?」 「你也说了,皇后这个身分很不一样,当时怎么会愿意给她?」 龙兆天笑,「有朝堂利益平衡,也有我自己的一点儿私心。」 「皇上喜欢她?」 龙兆天目光看向覆盖在大雪之下的那片草地,缓缓道:「说不上喜欢吧,只是觉得她当皇后能省却许多的麻烦,她不是个爱生事的性子,朕需要这样的一位皇后。」 苏明月撇嘴。 龙兆天收回目光时,正好看到她嘴角的不以为然,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她一口。苏明月皱眉,「你干么?」 龙兆天贴到她耳边,道:「朕很高兴,你能活过来。」陪在朕的身边。 「起开。」 「还跟朕闹脾气呢?」龙兆天有些无奈。 「哼。」苏明月把脸扭到一边。 龙兆天伸手扳过她的脸,先亲了一口,才道:「朕真的是无辜的,宫里的女人想爬朕的床,这是朕阻止不了的,朕不是让人把那不知死活的宫女拖出去了吗?你这醋吃得时间也久了点儿,都几天了。」 苏明月想坐起来,他急忙伸手扶她,一边说:「小心些。」 苏明月跟他面对面,表情甚是严肃地道:「你也说了你自己阻止不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皇上,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吧。」 「说来听听。」虽然有预感她说的自己肯定不喜欢听,但还是想听一听。苏明月也不跟他罗嗦,直接道:「如果后宫进新人,请皇上允许我去道观修行。」 龙兆天的脸色阴沉下来。 苏明月对他的表情完全没放在心上,继续道:「我是真不乐意没事就看大小嫔妃你掐我拧的,没劲儿。」 「朕也不想看。」龙兆天脸色微霁。 「她们一般都会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皇上看,总的来说不太会影响到皇上宠幸美人的心情。」 龙兆天哼了一声,他又不是昏君,那些女人的心计手段他哪里看不出来,从被柳氏处心积虑的设计开始,他对女人便时时有着戒备之心。 如此一来,宠幸什么的,便真的有些索然无味了。 「朕难道还不够宠你吗?」龙兆天心情不爽的症结点在这里。 苏明月看看自己的肚子,特别实事求是地说:「我觉得,你可能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小家伙才一再迁就我。」 「你也明白啊。」龙兆天忍不住讽刺了一下,仗着肚子里的龙种,你多会折腾啊。而朕为了增加好感,也尽量配合你的各种折腾。 「你看,你自己也承认了啊,」苏明月立刻抓住了他的话柄,「所以,等我生完孩子,我觉得我可能要被秋后算帐,宠爱什么的那就是浮云了,我还记得你以前对柳氏那也是宠爱有加,我一度以为她是你的真爱。」 龙兆天的脸有些黑,柳氏也配! 还有,她整天琢磨他的真爱是谁,怎么就从来不往她自己身上想?就不能对他有点儿期待和信心? 苏明月忧心忡忡地道:「我呢,特别害怕一件事。」 「什么事?」 「我总担心哪一天你的真爱出现了,我就成了你们爱情的绊脚石,会被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给废了,皇后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扎眼了,尤其会扎到你真爱的眼。」爱她就应该把最好的都给她啊,就算是一国之母的位置也哪有不给的? 与其等着被人以欲加之罪给废了,还不如自己主动让贤,至少还能落个善终。龙兆天伸手扶额,真有些听不下去了。 「咦,皇上,你怎么了?」 「头疼。」 「叫太医吧,我让许大海送你回乾元殿。」苏明月积极地打算付诸行动。 龙兆天一把抓住她,很不友善地看着她,「朕为什么不能留在凤仪宫?」 苏明月一脸真诚地说:「我怕您头更疼啊。」 龙兆天无语,她绝对是故意的。 夜很沉,银色的月光流泄一地。 月色下的凤仪宫显得静谧,大殿外值守的中官和宫女不敢有丝毫放松,克尽职守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随时等候传唤。 夜半时分,四下一片安静,值守的宫女都有些昏昏欲睡,脑袋时不时地点着。 第二十六章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响起一道带着惊惶的喊声,「来人!皇后要生了!」 这个惊惶的声音是皇帝的,所有人瞬间就如同被雷劈过一般清醒了。 皇后娘娘要生了! 整座凤仪宫沸腾了起来,各处灯火接连亮起,脚步声,低语声,杂乱中又带着按部就班。 太医说过分娩之日就在最近,娘娘也不止一次念叨快生了,所以大家心里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留在宫里值守的太医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龙兆天亲自动手将皇后抱到了生产用的偏殿,早就备在宫中的有经验嬷嬷和产婆也都各就各位。 「怎么样?」龙兆天就算是帝王之尊,这个时候也被人请到了偏殿外,而他正焦急地问从里面出来的一位嬷嬷。 「产婆说娘娘产道尚未开全,怕是还要一些时候,娘娘说现在想吃碗面。」 「让御膳房赶紧准备。」 「是。」中官领旨一路小跑出去,到了外面就是一路飞奔。 赶来的太医跑得满头大汗,进去替皇后请过脉,然后到外面回话。 龙兆天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焦躁不安甚至暴躁的情绪之中,就像一堆乾透的柴禾,只需要一点点星火就能轰一声燃烧成冲天大火,没有人会想在这个时候去测试他的耐性。 越是接近皇后娘娘临盆的日子,所有人都感觉到陛下比娘娘不安焦躁多了,经常会让人有种错乱的感觉,以为要生孩子的是他。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在偏殿内忍受着生产前那种无以描述疼痛的皇后娘娘,都明显比殿外不停走来走去,沉着一张脸的陛下镇定多了。 「皇后怎么样?」一见太医出来,龙兆天就忍不住抢上两步问。 太医抖抖索索地道:「娘娘无碍,脉象平稳,应该会顺产。」 虽然之前产婆已经这样说过了,但是龙兆天仍旧觉得心中不安。 他真的不希望有什么变数出现,他已经把柳氏那个最大的变数处置了,皇后应该是安全的,可事情不到最后关头,他一点儿都不敢放松,生产可是会让女人一脚踩进鬼门关的事。 此时御膳房的面来了,送进了偏殿。 不久之后,空食盒被提了出来,白茶出来报信,娘娘一切安好,正在房内走动。 「还能走动?」龙兆天很是难以置信。 白茶此时倒还能笑出来,声音平稳的就像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娘娘说,这样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不会疼得难以忍受。」 龙兆天一时不知自己该做出何种表情,最后只能乾巴巴地道:「没事就好。」 「娘娘说,可以的话还是请陛下回殿里等吧,也帮不上什么忙。」 龙兆天无奈,他这是被嫌弃了吧? 一定是的,最近皇后挺嫌弃他的,他理解她身子越来越沉,积攒的怨念就越来越深,也不好跟她计较。 白茶突然郑重其事地给皇上行了一礼,认真地道:「娘娘还说,等一会儿生的时候,她忍不住疼可能会骂人,皇上在外面听到了不太好。」 难不成他听不到就能当她没骂吗?龙兆天整个人在无比担忧焦躁的情况下,都忍不住要笑了。 「朕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 「那婢子先进去服侍娘娘了。」白茶将话传达到,也就不管了。 偏殿里苏明月正略显烦躁地走动,她的肚子疼啊,生孩子这种事实在是很不公平,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结果要承担后果的只有女人。 这一胎如果生了个儿子,她是不是就算完成今生任务指标,以后都可以跟怀孕说拜拜了?会有这样美好的前景吗? 苏明月认真思考了一下,脑海里泛起某人那张影视明星般俊美的脸,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儿邪恶,美好前景什么的,短时间内根本就是浮云啊。 小腹突然又是一阵抽疼,那种有人在她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感觉,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手上有水珠滴落,苏明月惊讶地看过去,然后发现了因为她用力握住而疼得泪水直流的宫女,脸色发白还得忍着疼,不敢吭声。 苏明月瞬间松手,无辜地眨眨眼,她只是疼得不自觉抓紧身边的东西,真的不是故意的。 出于人道主义,苏明月没有再让宫女扶她,她自己扶着墙在一边慢慢走。 「白茶,去拿些核桃来,没开壳的。」 「好的。」 不久之后,偏殿里等候着皇后娘娘生产的人,就集体参与了一件活动——吃核桃。 皇后娘娘因为阵痛,不住地捏着核桃玩,其他人就把壳碎掉的核桃挑出来,顺手吃几口。 很快,御膳房表示存货告罄。 「娘娘在干什么?」在殿外魂不守舍的天佑帝对偏殿里某人不肯专心生孩子,却不停找事做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困惑。 「在砸核桃。」送核桃进去的中官出来后,表情有些微妙地回答。 「皇后在砸吗?」龙兆天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 中官很肯定地点头,「是的,皇上。」而且娘娘好厉害,手一捏,一颗核桃就碎了,两颗核桃一对碰,两颗都碎了。 娘娘那力气,完全不像是个即将生产的孕妇。这是他进去一趟最大的感想。龙兆天顿时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即使这样苏明月也依旧觉得肚子好难受,总觉得得再干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时间就在殿内殿外各种烦躁纠结中过去,终于,苏明月躺到了产床上,她的产道完全打开了。 想想以前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产妇们声嘶力竭的生产画面,苏明月顿时有种想倒带重来,姊不怀了的冲动。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院子里急得坐立不安的天佑帝听到从殿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骂道:「龙兆天,你个混蛋!老娘不要生了,疼死我了!」 有那么一瞬间龙兆天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能够这么中气十足的骂人,他突然就觉得安心了许多。 不过,这中气十足的骂声也就维持了小半盏茶,接着就消声匿迹了。 这反而让龙兆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半空中,却又不敢让人进去打扰,只能火烧眉毛一样在院子里转圈。 破晓之际,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终于从偏殿内传出。 「生了!」所有人喜眉梢。 有宫女第一时间出来报喜,「娘娘生了位小公主。」 「赏!」龙兆天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只是生了公主,太子还没有着落,那么十月就不可能会是皇后的死期,一切都跟柳氏所说的不同,他的皇后会活得好好的、长长久久的。 皇后产女,普天同庆,宫门外的「不找零」办了三天流水席,所有人都可以入内享用免费餐点。 店外还张贴着红纸,上面写着:东家有喜,大酬宾。 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禁卫军都无一例外地去店里领了一份酬宾礼,沾沾小公主的喜气,同时也给予小公主祝福。 据说小公主身体特别健康,嚎得……呃,是哭得中气十足。 这原本只是据说,可是,等过四十天皇后搬到了「不找零」之后,便有许多人有幸亲耳听到了小公主的哭声。 那哭声的穿透力真的不同凡响啊,大半夜来一嗓子,立马就让值守的卫兵精神百倍。 三个月后,小公主才算导正了她的不良作息,不再日夜颠倒,然后成功成为了「不找零」的镇店之宝。 苏明月教养女儿的方式实在是别开生面,完全不走大家闺秀的路线,特别平民化,身为公主却跟个店宠似的,只要付钱进来的人胆子足够大,就可以伸手抱一抱躺在摇篮里营养充足,养得头好壮壮的小公主。 最重要的是——小公主一点儿都不认生,见到谁都是一张笑脸。 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基本都已经抱过了,美其名曰:沾福气。 以那响亮的声音,足够告诉别人她有多健康,有些不注意的被公主的小脚丫子踹一脚,力道很足,武将们坚定认为公主这是随了她外公一家。 对于皇后如此随便地养育女儿,龙兆天其实是不赞同的。但他也只能表示一下自己的不赞同,却不能有什么实际行动,否则,皇后就要抱着闺女去城东的「不找零」营业了,这很不方便他出宫去看妻女。 时间倏地飞逝,一转眼,半年过去了。 最近,皇后有些嚣张,天佑帝有些夫纲不振。 龙兆天以手托腮坐在案后有些走神,案上滩开的一本奏摺正寂寞地躺在那里,躺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了。 第二十七章 午膳时,许大海将今日的食盒提进来,饭菜一碟一碟拿出来摆好,「皇上,请用膳。」 龙兆天被饭菜的香气引诱着回过神,看到自己身边的中官,眼睛一亮,问道:「娘娘和公主好不好?」 许大海微笑着回答,「娘娘和小公主都很好。」 「娘娘有没有什么怀孕的徵兆?」龙兆天满是希冀地看着他问。 许大海只能又一次无情地给了他幻灭的答案,「娘娘没有一点儿怀孕的徵兆。」 龙兆天的脸色一垮,带了些怨念地道:「她为什么就不能像个正常孕妇一样呢?」 许大海适时保持了沉默。 是的,苏明月又怀有身孕了,在已被赐了封号的和嘉公主六个月大的时候。 时间进入十月的时候,龙兆天起初是有些心惊胆战的,睡眠品质顿时大打折扣。 可是随着皇后怀有身孕的消息确定,看她依旧日日精神抖擞地跟他各种过不去,他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于是,艰难的十月就在他的煎熬中顺利过去了。 如今,孕妇本人没什么,但天佑帝觉得他这个孕妇的丈夫已经渐渐有些熟悉的煎熬了。 想想自己的孕夫生涯,天佑帝突然十分悲愤,于是他便化悲愤为食欲,乾净俐落地消灭了三分之二的饭菜,让许大海颇是惊异了一下。 皇上今天的胃口真好啊! 龙兆天又处理了一个多时辰公务后,决定去瞧瞧他的女儿,顺便看看最近一直跟他不对盘的妻子。 这个时辰「不找零」是歇业的,甚至可以说是提前打详了,老板娘和店内员工都在后面的宅院里。 龙兆天来的时候,苏明月正在小睡。 孕妇嘛,难免有些嗜睡。 他进屋的动作很轻,轻轻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着睡得脸颊红润的人。 她不会知道他是如何熬过那个十月的,柳氏的话总是不断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十月原本该是皇后香消玉须的时候,那些日子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从睡梦中惊醒。 这样的忧心,他并不会告诉她,无忧无虑的皇后其实挺好的。 如果她也像他那样惶惶不可终日,他才会更担心,柳氏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这真的是太好了。 他伸手轻描过她的眉眼,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好似在抚弄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般。 浓密似两排扇子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龙兆天的手停住。 苏明月缓缓睁开了眼睛,甫自睡梦中醒来的她眼眸尚带着迷茫,似乎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接着,眸光一点点清明起来,她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眉头便先微皱,「皇上。」怎么又来了,还能不能让她好好清静清静了? 最近,她常常会梦到穿越之前的事,隐隐觉得或许回去的契机就在眼前。 这样的猜测,这样的期待,她不敢泄露一丝一毫,正因为不敢透露,所以面对龙兆天她才会有些心虚,这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那可是个腹黑啊,眨眼间心思就不知转了多少圈,面对他,她时常觉得很有压力。 「睡醒了?」 苏明月又阖上了眼,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其实她并没睡醒。 龙兆天轻轻地笑了笑,纵容地看着她赖床,「最近,你懒了许多,肚里的皇儿似乎是个小懒虫。」 苏明月含糊地嗯了一声,不太想搭话。 「娘娘,公主醒了。」 苏明月立刻睁开眼睛。 龙兆天扭头朝外面道:「将公主抱进来吧。」 很快,白茶便将公主抱进了屋。 一脸不高兴的和嘉公主到了母亲的怀中,闻到熟悉的味道,便将自己的小脑袋往母亲的怀中埋了埋,小手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襟,似乎怕被遗弃一般。 苏明月低头在女儿的小脑袋上吻了吻,这孩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最近很黏她,醒来看不到她便会哭闹不休。 一旁的龙兆天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母女亲昵图,女儿这几天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生病了?不像,如果生病的话,太医不会没有动静,那就是另有原因。 是什么原因呢? 炽热的火焰烘烤着一切,眼前是一片熊熊烈焰,把天际都染成了一片红霞。 在这样的火云烟霞中,龙兆天看到苏明月一步一步往里面走,慢慢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猛然间,他从梦中惊醒,头上已是一层冷汗。 龙兆天的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枕畔沉睡的脸,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犹在评怦乱跳个不停。 那个画面,像极了当初重华宫的那场大火,让他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他会失去她吗? 龙兆天探向苏明月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有些不敢触摸,生怕眼前的是一个幻觉,一接触就会化为泡沫消失不见。 他会作这样的梦,是因为听到那些关于女儿近来反应怪异的原因吗? 龙兆天不需要去印证,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十月不是已经过了吗?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原本不想轻易放过柳氏那个贱人的,想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可是他怕变数太多,对皇后不利,便舍弃了报复直接杀死了柳氏。但为什么现在,皇后还是有离去的徵兆? 是他对她不够好?还是上天不许他有这样的幸福? 不,他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他的皇后上天又怎么会无故夺之。 可是,他还是很不安,内心的那股不安让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确定一些东西。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一场欢愉之后,她困乏得直接睡了过去。 而龙兆天则是亲手替两人清理完才躺上床重新搂着她试图睡觉,却一时无法入眠。 此时的苏明月却进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她回到了自己上辈子的房间,并看到了落在枕畔的那本书。 等等,她明明记得那本书的名字叫《宠妃逆袭之路》,可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皇后归来》? 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抓过书飞快地翻阅,然后她呆住了—— 书中的主角已经换成了皇后苏明月,情节内容跟她自火场穿越之后一模一样,结尾部分正是刚才那一场激烈的鱼水之欢。 苏明月一下坐在床头,她觉得自己脑中真的很乱,必须整理一下思路。 是她的记忆出错了吗?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苏明月手捧着头,忍不住低声呻吟。 过了好一会,她又再打开书页,在那之后的页数明明是有字的,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这让苏明月觉得她要疯了。 于此同时,一直没什么睡意的龙兆天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苏明月的异样,见她似乎是作噩梦了,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头上却密密地起了一层冷汗。 「明月,明月……」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唤她。 苏明月从纠结中悠悠醒转,看到他担忧的神情,心中莫名有些安心,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却没说话。 龙兆天心中暗自吁了口气,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苏明月伸手环住他的腰,心情很复杂,要留在这里跟这人共度余生啊,似乎也不是不好。 那本书的后半部分,她只看清了最后几行字—— 天佑帝独宠中宫,子女均出自皇后苏氏。 太子二十岁登基,天佑帝称太上皇,皇后苏氏称皇太后。 太上皇偕太后周游天下名川大河,逍遥于山水之间。 百年之后,帝后合葬于庆陵。 后记 【后记 爽朗的大女孩·代笔编】 因为裘小梦的神之右手前阵子关门时,被门上掉下来的玻璃划伤,上医院缝了针,目前休养中,无法写后记有理,代笔编就出马帮忙搏版面,在这和大家聊聊我眼中的裘小梦—— 〈对,应该先祈求裘小梦尽快康复,才能继续接受编们的荼毒,下半年再给大家几本好看的新作。〉 第一次和裘小梦见面,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和具个人特色的声音,就觉得这真的是个可爱的女孩,之后和她一起讨论写作的想法、计画时,又想这是一个爱作梦、有想法的小女人,而每每审阅她的新稿,和她讨论故事的安排时,又发觉这是一个有自我主张的现代大女人。 相信喜欢裘小梦作品的亲亲读者们,都能从中找到代笔编说的每个她! 说说大家这会手上抱的《娘娘收钱不找零》吧,裘小梦第一时间听到提案时,真是碍于编和她是透过电话讨论的,否则一定可以看到她眼睛「晶?」的兴奋模样,搭配上欢喜、感兴趣的笑声,编都听出她对主角娘娘的热爱、满意,再看她尽情发挥下的故事,亲亲们也应该不难看出她在塑造娘娘的自我之余,也给了娘娘一个不相上下的强霸皇帝男主角,完全体现编心中那个相信爱情、拥有自我的可爱大女人形象。 裘小梦一直有着个人独特的说故事方式,如果你和我一起喜欢着她,相信未来还有更多惊喜等着我们,如果你现在才认识她不久,欢迎一起来看、她、说、故、事! 〈裘小梦,编可是许久未帮人代笔写后记了,看在我够意思的分上,后面的稿子就请多多益善了!〉 【全书完】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荷包满满满之一《王妃坑钱不手软》; 02、荷包满满满之二《福晋攒钱不要命》; 03、荷包满满满之三《娘娘收钱不找零》。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