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狂君》 第一章 【第一章】 百里翎长睫轻掩,娴静的端坐在椅子上,任由侍婢清菊为她梳妆画眉。 她五官精巧细致、明眸皓齿、肤如凝脂,浓妆艳抹反而会破坏她清雅灵澈的气韵,因此清菊仅为她抹上淡淡的脂粉,再为她绾起柔细乌亮的长发,最后簪上一支珠钗。 看着自家小姐清丽的面容,气质如此雍容高雅,清菊满意的拿了面铜镜递给她,「小姐,您看看这样可以吗?」 百里翎扬起睫羽,接过铜镜,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便递还给侍婢,随口道:「很好。」 接回铜镜时,听见小姐幽幽轻叹了声,清菊迟疑了下问:「小姐,您不想进宫吗?」打从几天前接获诏书,召小姐进宫为半个月后的封后大典做准备时,小姐便有些愀然不乐。 「没这事,能被选立为皇后,这是多少女孩子家梦寐以求的事,我开心都来不及呢。」百里翎勾起一抹浅笑,安抚服侍她多年的侍婢。 清菊蹙起眉,不喜欢看见自家小姐强颜欢笑。「小姐,您这话骗骗外人还可以,清菊可是服侍了您十年,还不了解您的性子吗?自从去年先皇钦点您为五皇子的太子妃,您就没有开心过,别人是巴不得能进宫为妃为后,可奴婢知道小姐您一点也不这么想。」 百里翎起身,将清菊按坐在椅子上,解开她的发辫。「还是清菊了解我,不过圣命难违,我早就认命了。」 几个月前宫里发生变故,先皇和五皇子与其它几名皇子一起遇害,她原以为可以不用进宫了,岂知,新帝冉骧登基两个月后,宫里传来诏书,要册立她为皇后,还命她五日内进宫。 唉,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进宫的命运…… 说来都怪身为北焰国大儒的爹名头太响亮了,即使爹已亡故两年多,皇室仍然如此看重他的名声,所以挑来挑去,还是挑中她。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见小姐竟然在替自己梳发,清菊有些慌张的想起身,却被百里翎按住肩头不让她动。「你今儿个要同我一块进宫,也该好好打扮打扮。」 「小姐,奴婢自个儿来就好。」她抬手想取过小姐手里的梳篦。 百里翎躲开她的手,轻笑道:「你该不是怕我把你弄丑了吧,你放心,我手很巧的,一定会帮你打扮得美美的。」 清菊很有自知之明的回道:「小姐,奴婢这张脸,细眼塌鼻阔嘴,任小姐手再怎么巧,也不可能把奴婢变成貂蝉,还是让奴婢自个儿来吧。」 「你不要妄自菲薄,清菊在我眼里可是很可爱,尤其你笑时眼儿眯成一条缝,露出两颗虎牙,可爱得让我都忍不住想捏一捏你的脸呢!」百里翎利落的为她梳起两个可爱的发髻,接着替她将略嫌粗浓的眉毛修细一些,再薄施脂粉。 左右瞧了瞧,她很满意的拿起铜镜凑到清菊面前。 「你瞧瞧,你这模样多可爱讨喜啊,让人恨不得咬你一口。」 看着铜镜的自己,清菊嘴角抽了抽,哀怨的瞪大她那双细细的眼。「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我这模样很像一颗桃子?」 两边绑着绿色绸缎的发髻,再配上被她修得细长的眉,圆圆的脸,和涂成桃红色的腮颊,怎么看都很像一颗桃子。 「就是呀。」百里翎笑盈盈的点头。「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爱吗?」 清菊哀叹一声,很想同小姐说她宁愿不要这么可爱,但是见小姐眉开眼笑的,心想能让小姐开心也好,就随她去吧。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清菊连忙起身上前开门,看见伫立在门外一名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她赶紧恭敬的福身,「大少爷。」随即侧身将他迎进房里。 百里翎一见来人,立刻露出一抹浅笑,「大哥。」 看着已经打扮好的妹妹,百里崎点点头,「翎儿,宫里派来接你的人到了。」 「嗯,我准备好了。」她轻轻颔首。 沉吟了下,他担忧地叮咛,「翎儿,宫里不比家里,而且听说新帝性情暴虐,你要多加小心。」 若妹妹嫁的仍是那位性情敦厚的五皇子,他也不用这么烦心了,但一场由祈皇后掀起的叛乱,使得先皇血脉中,只剩下这位六皇子,无可选择之下,朝中大臣只能立他为新帝。 依照北焰国的规矩,新帝登基后的三个月内要选立新后,在镇远王冉骥的建议下,挑上了被先皇选为太子妃的妹妹。 镇远王的理由是——既然我皇兄当初选立百里翎为太子妃,表示我皇兄认可她的品性足以成为一国之母,且她贤明又才华出众,是新后的最佳人选。 明白大哥的顾虑,她神色平静的回道:「大哥请放心,我会凡事谨慎小心。」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大哥也再不多说什么,你只要记住,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若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尽管回来找大哥商量。」百里崎温文稳重,颇有几分已故亡父的风采。 「嗯,翎儿在此别过大哥,请大哥多加珍重。」百里翎裣裙一揖,拜别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兄长。 穿着深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背靠着树,仰着头,看着对面栾树上的鸟巢,一窝新生不久的雏鸟张着黄色的鸟嘴,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这里离冷宫不远,十分僻静,鲜少有人走动,男子静静看了会儿那窝雏鸟后,饱满光润的额头慢慢渗出一层汗水,接着聚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俊颜滑落。 他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力道之大,连指甲也深深陷进掌心里,不到须臾,从他额上滚落的汗水已濡湿了他的衣领。 他的双眸布满血丝,苍白的脸上青筋暴突,下一瞬,他霍地转过身,额头用力的撞向粗糙坚硬的树干,想将脑袋里那尖锐难忍的剧痛给撞走。 「你怎么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淡雅的嗓音。 「滚开!」他回头怒咆,纠结狰狞的五官十分骇人。 被他充满戾气的吼声吓了一跳,百里翎意识到危险,后退了一步,旋身想走,眸光却被他额头渗出的鲜血给定住,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你……流血了。」这个男人的神情好可怕,但看他的表情,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吗」他双眼发红,宛如噬人的兽,恶狠狠的瞪着她,彷佛她再不走,他便会扑上前将她撕咬入腹。 「我这就走。」她匆忙的举步离开。 走了几步,她悄悄回头,却见他整个人蜷缩在树下,双手紧紧抱着头,他背对着她,她瞧不清他的表情,彷佛思及什么,她又转身朝他走去。 「欸,你是不是头很痛?我帮你。」轻问一声,也不等他回答,便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按揉着他的两鬓和头部。 以前爹在世时也常常闹头疼,她都是这么帮爹的。 他想叫她滚,不需要她多事,然而痛得像要碎裂开来的脑袋,在她的按揉下,渐渐舒缓,令他咽回了想要出口的斥骂,任由她的十指轻缓的按着他的头,他不知不觉的闭上眼,一股清淡沁甜的香气钻进他的鼻翼,胸口彷佛一股清泉流过,使他狂躁的心绪慢慢平息下来。 半晌后,她手酸了,停下来出声问:「你好些了吗?」 「不要停。」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放回自己头上,不准她休息。 百里翎微微一愣,心忖也许他的头还在痛,便顺着他的意思,又再帮他按揉了一会儿,可没多久又停了下来。 他不满的转过身,再次抓起她的两只手,放到头上,命令道:「继续。」 对他霸道的行径,她微微蹙了下眉,把手缩回来,温声道:「我的手酸了,以后若你再犯头疼,可以找人这样帮你按一按,不过最好还是去看大夫,对症下药才能治好。」 「看大夫没用。」他不耐的皱起眉,接着突然握住她的手,开始揉捏起来。 「你做什么?」她吃惊的想抽回手,怎奈却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你不是手酸吗?我替你揉揉,等不酸了你再帮我揉。」他瞟了她一眼,便低下头认真的帮她揉着双手。 她一愕,眼里漫上笑意,「你的头还很疼吗?」 他剑眉微拢,眯眸想了下,「不那么疼了。」 第二章 百里翎悄悄打量着他,他身穿一袭深蓝色长衣,五官英挺,轮廓深邃,褪去血丝的双眼,让她更能看清楚他黑玉般的眼眸,眉目间飒爽剽悍。 他的装扮和气质不像宫里的太监,身上没有兵器,应该也不是侍卫,她猜测他可能是在宫里哪个殿当差的官吏。 沉吟了下,她启口说:「我那儿有些能治头痛的药,不如我明日拿给你。」她认识宫里的宋太医,宋太医是她爹生前的好友,她可以去央求他给她一些治头痛的药,以前爹也都是吃宋太医给的药。「对了,你是在宫中哪个殿里当差?我好让人将药送去给你。」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是哪个殿的宫女?」她穿着绿衣白裙,是宫女的服饰。 「我?我是玉遥宫的宫女。」 听见玉遥宫三个字,他皱了下眉,「那是皇后的寝宫。」 怕暴露了自个儿的身分,百里翎赶紧说:「嗯,我是跟随皇后一起进宫的侍婢。」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百……」差点脱口而出自个儿的闺名,她及时改口,「呃,我叫清菊。」 「清菊。」将她的名字含在舌尖上,轻轻跟着念了一遍,他点头赞道:「这个名字很好,很适合你,人清如菊。」她容颜淡雅清丽,气质脱俗,唤这个名再适合不过了。 「是吗?」百里翎唇瓣轻抿,忍住笑意。若是让他知道真正的清菊长得有多可爱,不知他还会不会这么说。 「明日我去玉遥宫找你。」他突然说。 「不可以。」百里翎急忙拒绝。 若是让他到玉遥宫找她,她假借清菊名字的事就会被识破,那么她的真实身分也可能会跟着曝光,这样一来,她扮成宫女在宫里闲逛之事就会传出去,那可不好。 「为什么不可以?」他有丝不悦。 「呃,因为现下我家小姐正忙着学习宫里的各种礼仪,不准闲杂人去打扰,不如我们明日还是约在这里,我拿药给你。」 男人想了下点头答应,「好。」 「那我先回去了。」转身欲离开时,手臂突被人拽住,她不解的望住他,「你还有事吗?」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会突然抓着她不放,深黑利眸瞅了她好半晌,「记得明天准时在这个时候到。」 依稀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一丝不舍,百里翎怔了怔,那眼神令她突然想起了幼年时家中豢养的一条大狗,她很喜欢那狗儿,每次跟狗儿玩时,牠那对黑亮的圆眼也是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不由得展颜一笑,掏出手绢替他将额头的血渍拭去,温声说:「我会准时到的,你若再头痛,别再这样撞树了,像我方才那样自个儿按揉,或是找别人帮你。」 「不要,我要你帮我。」他的口气很霸道。 「我有自个儿的事要做,没办法每次都帮你。」她耐着性子,温婉安抚,听见宫里报时的鼓声响起,她连忙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完,便提步匆匆离开。 她是趁午睡时候溜出来的,这会儿负责教她宫中礼仪的辜夫人只怕也快到了,她得在她到之前赶回去,免得被发现。 她离开后,他起身上前捡起她不小心从袖口掉出来的手绢,凑到鼻前嗅闻,上头还残留着一丝清淡的甜香,抿紧的唇角不自觉变得柔和。 他喜欢这抹香味,跟她身上一样的味道。 看见自家小姐又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清菊劝道:「小姐,午睡的时辰已过一半了,您今儿个还是别再出去了。」 进宫之后,小姐一有空,就会换上宫女的衣裳,悄悄从她们之前在寝殿里一个橱柜下发现的秘道溜出玉遥宫,在皇宫里四处闲逛,小姐的说法是,这样才能探知宫里的情况,好让她的心里有个底。 「我昨日跟人约好了要拿药过去给他,我去去很快就回来。」穿妥宫女服,百里翎飞快的将绾起的长发放下,绑成发辫。 「不如我替小姐拿过去给他,下午辜夫人要来教小姐封后大典那天的礼仪,若是迟了,可就不好了。」 辜夫人是宫里的女官,由于她夫家姓辜,又与皇室有些姻亲关系,所以宫里的人都尊称她为辜夫人。 她为人十分严厉,即使是面对未来的皇后,也毫不通融,明明她觉得小姐已经做得很好了,辜夫人总还是诸多挑剔。 百里翎沉吟了下,想起她昨天离开时,那男子拽住她的手臂,望着她的那种期待眼神,便摇头拒绝了清菊的提议。「不用了,我自个儿拿去给他,你放心,我不会迟的,我把药拿给他就回来。」 说完,她走向摆在最角落的一个大橱柜,打开两扇雕花木门,掀开底部的一块板子,便可看见一条暗黑彷佛没有尽头的地道—— 这条秘道是先前清菊拿东西来放时无意中发现的,她们俩当时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好奇的走进去一探究竟,才发现这是条可以通往冷宫附近的秘道,此后她便利用这条秘道溜出玉遥宫。 百里翎钻进去前,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对清菊交代道:「若我回来迟了,你就跟辜夫人说我头痛,要歇息一会儿,今早我找宋太医拿头痛药的事,其它宫人也都看见了,她应该不会怀疑。」 知道无法打消小姐执意要溜出去的念头,清菊只好紧张的叮咛,「小姐,那您要小心点,尽快回来哦。」 「我知道。」说完,百里翎便走进暗黑的地道里。 地道的出口离冷宫不远,遮掩出口的木板上布满了杂草,与周遭荒芜的景象融为一体,很难被人发现,她小心地移开木板,走出来之后,将木板盖回去,便快步来到昨日见到那男子的地方。 来到树下,百里翎看见他闭着眼,背靠着树干坐着,碎金般的阳光透过枝桠洒落在他俊朗的脸上,形成一些阴影。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两道好看的剑眉蹙拢着,鼻子又直又挺,薄唇微抿,似是有些不高兴。 她静静的看着他,不知为何竟有股冲动想抚平他迭起的眉心,突然间,他双目霍然张开,射出阴戾的凶光,在看见是她时,眸里的戾气才隐去。 「你迟到了!」他不悦的说。 「对不起,有事耽搁了,这是头痛的药。」她边道歉边走上前去,将黑色的药瓶递给他,「这药每次服用两颗,早晚各一次。」 接过药,他立刻抓住她的手放到自个儿头上,要她帮他按揉。 百里翎有些为难,支吾道:「我还有事……」 「我等你这么久,不管你有什么事,今天若没有帮我按揉,不准你走。」 面对他的任性霸道,她微微凝起脸。「迟到是我的错,可是你太不讲理了,我是真的有事没办法帮你,我昨日已跟你说过,你可以试着自己按揉,或是找别人帮你。」 说完话,她转身就走,但他却拽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英挺的俊颜紧绷着,恚怒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委屈,「我等你好久,你一直不来,我的头又疼,无论我自己怎么按怎么揉都没有用,这里也没人可以帮我……」 他直勾勾盯着她的黑亮眼瞳令她心一软,虽然他的霸道令她不悦,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撇下他不管,无奈的轻叹一声,便伸出双手,先从他的两鬓开始为他揉按。 见他半阖着眼,紧绷的神色略略舒缓下来,她的眼神不自觉也跟着放柔。 她昨日亲眼看见他头痛发作时,用自己的头去撞树,他一定是痛到难以忍受才会那样,不禁有些心疼的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 「差不多五、六年前。」 「没看过大夫吗?」 「看过很多个,都没有用,没人查得出原因。」鼻端窜进跟昨日一样的香气,他深嗅了几口,脱口说:「我喜欢你……」 闻言,百里翎的心猛然一震,惊讶的抬眸觑向他,却见他伸手拨开垂落在面前的一绺发丝,而后又缓缓启口,「身上的这种香味。」 她一愣,这才明白原来他喜欢的是她身上的香气,于是她解下系在腰间一枚绣着芍药的囊袋,递给他,「你喜欢这种香味,这香囊送你。」 「里头装了什么?」他接过,拿起来嗅了嗅,一缕带着些微甜香的气味窜入鼻腔,这种香味淡雅而不浓郁,闻起来很舒服。 第三章 见他爱不释手的拿着那枚香囊,百里翎微笑的解释,「里面是几种磨成粉末的香草,我很喜欢这种香味,所以便将这种香草磨成粉戴在身上。」 他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收进怀里,双眼紧瞅着她要求道:「你再帮我多做几个,明天拿给我。」 「你要这么多个做什么?」 「放在枕头下,这样睡觉时便可以闻到。」因为长年头痛,每天夜里都很难入睡,昨日捡到她那条残留着香气的手绢,晚上就寝时,他顺手把手绢放到枕边,竟难得睡了个好觉。 「可这宫里不知有没有我要的那几种香草,而且最近为了封后大典,我很忙,恐怕没办法明天给你,不如等过几日有空,我再做给你。」百里翎语气柔婉。 「你不要管封后大典的事,先帮我做这个。」 听见他又用这种霸道的语气命令她,忍不住秀眉微敛,「我怎么能不管封后大典的事,我可是皇后……的侍婢。」 「那你不要当皇后的侍婢了,我把你调来麒云殿。」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你要把我调到麒云殿?」她非常惊诧。 「对,你待会儿便跟我到麒云殿去,不要再回玉遥宫了。」说完,他立刻兴匆匆的站起身,攥住她的手,就要把她带走。 百里翎连忙出声,「等一下,我不想调去麒云殿。」 「为什么?」他不满的瞪着她。 「我要留在皇后身边。」百里翎接着狐疑的问:「你是谁?为何可以如此随意调人到麒云殿去?」麒云殿是皇上的寝宫,不是想调过去就能轻易调过去的,他竟然能够说得如此简单,他究竟是谁? 「我是皇上……」他的话音才刚落,便见她一脸惊恐的用力甩开他的手,彷佛他是什么毒蛇猛兽。 「你是皇上……」百里翎愕然的瞠大眼。 看到她注视着他的眼神满是惊恐,他下意识的摇头否认,「不是,我是说我是皇上麒云殿里葵公公的好朋友,若是我托他帮忙,他一定能把你调到麒云殿。」 「我不想调去麒云殿,不用麻烦了,我……」陡然听见宫里报时的鼓声响起,百里翎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低呼一声,「糟了,我得回去了。」不敢再耽搁,她仓促转身离去。 「明天我在这里等你。」他对着她背影说。 她听见了他的话,却无暇回答,紧张的加快脚步。再不回去,清菊只怕要急死了。 【第二章】 未时刚过,男子神色阴怒的疾步朝玉遥宫走来,守在宫门前的太监没有拦阻,反而全都躬身行礼,有人张口准备出声通报,却被男子挥手制止。 男子朝宫内走去,还没进到殿里,便从敞开着的殿门瞥见百里翎,她身上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绸衫,长裙曳地,显得雍容而清雅,盛怒的他微微一愣,抓来一名太监问道:「她为何会穿成那样?」一般的宫女是不可能穿上这种华美衣裳的。 太监望向他指着的人,恭声答道:「启禀皇上,她正是您即将册封的百里皇后。」 「你说什么?她是百里皇后」此刻殿里的乐师正奏起庄严肃穆的乐声,刚好盖住他因为惊讶而略显大声的嗓音。 他震惊的望着正配合宫乐,练习封后大典礼仪的百里翎,她来来回回在殿里走着,辜夫人不时厉声纠正她的仪态—— 「不要驼背,收起下颚,眼睛垂下,不可直视前方,脚步要放慢一点,不对,重来,再走一次。」 太监见他脸色倏变,有些心惊胆颤,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明明说她是……」惊愕过后,冉骧蓦然醒悟,原来这个女人撒谎骗了他。「根本没有清菊这个人,她竟敢欺骗朕!」他怒吼。 见他一脸暴怒,太监吓得背脊一凛,听见他的话,赶紧禀告,「启禀皇、皇上,有清菊这个人,她就站在那儿。」 闻言,冉骧朝太监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名做宫婢打扮的女孩。 「你说她叫清菊?!」那女孩有张圆润的脸,一对眼睛细细长长的,鼻子、嘴巴都小小的。 「是,她是皇后的贴身侍婢。」太监道。 好啊,原来百里翎用侍婢的身分瞒骗他!?他愤怒的想冲进去揭穿她的谎言,下一瞬,突然思及自己也骗了她,皱拧的眉峰这才略微舒开。 太监见他神色变幻不定,忽而愤怒,忽而又莫名勾起一抹笑,不禁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又驻足观看了须臾,冉骧离开前厉声命令,「吩咐下去,朕来这里的事,不准让里面的任何人知道,若有谁胆敢泄露半个字,朕就砍了他。」 「是。」 瞅见清菊的脸色从方才便非常紧张,百里翎连忙温声安慰,「你别想太多,不会有事的。」 清菊没办法像自家主子那样从容,前往麒云殿的路上,她的眉头始终担忧的紧锁着。「可是,皇上突然召见小姐,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皇上召见我,应该只是想看看我的模样吧。」她进宫有一阵子了,皇上直到此时才召见她,已经比她预期的还要晚。 闻言,清菊连忙定睛检查自家小姐的仪容,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发现小姐颈子上竟空荡荡的,她低呼一声,「啊,我竟然忘了给小姐戴上首饰!」小姐嫌戴着那些饰物累赘,所以平常也没有这个习惯。 「没关系。」百里翎不以为意,一边分神的想着,那个人今天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她多久? 他昨天约她今日再见,偏巧今天用完午膳后,辜夫人不让她多休息,要她再演练一遍封后大典的礼仪,害她无法溜出去赴约,迟迟等不到她,以他那易怒的性子,怕是又要发脾气了吧。 「都怪奴婢,竟然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事。」方才练习完,便接到皇上的召见,匆忙间,她竟没注意到这事。 见清菊还很介意首饰的事,百里翎笑问:「你觉得没戴那些首饰,会让我变丑吗?」 她赶紧用力摇头,「不会,有没有首饰,都不会影响小姐的美丽。」 百里翎轻笑道:「那不就是了。」她拍拍她的手,「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就在谈话间,两人已来到麒云殿。 一名公公领她们走进殿里,虽然一直安抚清菊不要紧张,但思及马上就要见到未来的夫婿,百里翎的心,仍是不由自主的略略一紧。 走进殿里,引路的太监朝站在殿中的男子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但宫里的太监和宫人都已尊称她为皇后了。 百里翎垂首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她低垂的眸光瞥见一截紫色衣袍,起身时,目光顺着那截衣袍慢慢向上移,在看见他的脸时,不禁一愕。 「平身。」冉骧沉闷的嗓音从覆在脸上的一只白色面具下逸出,「赐坐。」 「谢皇上。」百里翎镇定的收回视线,走至一旁的椅子坐下。 清菊跟在她的侧身后跟着行完礼,表情也非常错愕,待小姐坐定,急忙退到她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入宫已有一阵子了,可有什么不习惯?」面具下,冉骧黑玉般双眼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 见她俏盈盈的就坐在他面前,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她就是百里翎,是他即将要册封的皇后,胸口便涨满了激动和欣喜。 他先前完全没将册封一事放在心上,但现下却迫不及待,希望明天就是册封之日。 不过……既然她敢骗他自己只是一名宫女,他也不想这么快就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一切都很好。」百里翎温声扼要的回答。 「若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来麒云殿找朕。」冉骧道。 「谢皇上。」对他释出的善意,百里翎有些意外。 「你……」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见她端坐着,垂下眼睫,神情显得有些拘谨,一点也不像她在树下面对他时那样的亲切自然,便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听他只说了个「你」字便没了下文,她狐疑地抬眼看向他,「不知皇上召见臣妾有何吩咐?」 「只是想问问你这段时间在宫里的情形,没什么要紧的事。」 「谢皇上关心。」她嘴角牵起一抹得体的浅笑。「若皇上没有其它吩咐,臣妾先行告退了。」说完,见他没有反对,百里翎起身行礼,走出麒云殿。 第四章 跟在她身后的清菊,一出了宫殿,便纳闷的问:「小姐,皇上召见您,为何要戴着面具呀?」 「我也不知道。」她对这件事也感到很疑惑,原本想问,但又怕贸然问出口,会惹他不悦。 清菊自顾自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脸……」 只不过她还没有说完,便被百里翎正色制止,「清菊,不要胡说。」随便批评臆测皇上的容貌,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也许会招来灾祸。 明白自己方才差点失言,犯了忌讳,清菊赶忙应道:「奴婢知道了。」一路上她都不敢再开口,只是安静的跟在主子身后,走回玉遥宫。 待百里翎主仆俩走出麒云殿后,冉骧随即摘下面具,露出俊朗英挺的面容,眉心不悦的皱在一起。她就这么急着想离开,不愿待在他身边吗? 对此,他有些恼怒,旋即瞥见拿在手里的那只白色面具,不禁又释怀了。她看不见他真正的面貌,认不出他,难怪这么急着想走。 等日后她得知两人早已见过面,不知道会有多吃惊……想到这里,他不禁咧开一抹笑。 侍立一旁的太监葵平,没有忽略他忽怒忽喜的神情,试探性的问:「皇上,您很中意百里皇后?」 冉骧从怀里取出一枚香囊,凑到鼻尖深深吸了口气,直到那抹淡雅的香甜充满整个胸腔,才缓缓开口,「她很好。」 将研磨成细粉的香草小心翼翼分装进数个囊袋里,最后细心的将封口缝起来,再系上一条红色的丝绳,全部做好之后,百里翎垂目看着那些香囊,眼前浮现了一双亮灼灼的眼。 从上次在树下见过他之后,已经隔了两天没见面了。 那日他要她多做几个香囊给他,回来后,她便差人打听了下,宫里刚好有那些香草,她命人找来,今晨才有空将香草碾磨成细末,做成香囊。 略略思忖了下,百里翎压抑着想去见他的念头,抬头望向正在收拾桌子的清菊,「清菊,你帮我走一趟,把这些香囊拿给他好不好?」 明明只是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但这两日她却常常想起他,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也不被允许有这种感觉。 她即将成为皇后,除了皇上,她的心里不该再有任何人。 「拿给谁?」清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解的问。 「就是那个人呀。」 一听小姐这么说,照顾她多年的清菊随即明白,但不免有些讶异,「小姐,您做这些香囊是要给他的?」她一直以为小姐做这些香囊是留着日后要用的。 「嗯,他前日托我做几个给他。」 「小姐,您不要忘了您的身份。」小姐鲜少这么惦记着什么人,清菊不禁忧心提醒。 「只是送些香囊给他,跟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百里翎不以为意,拿了一只稍大的锦袋,将做好的香囊一个个装进去。 「奴婢自是知道小姐没有别的心思,可是这宫里人言可畏,若是让人知晓小姐亲手做这些香囊给男子,怕会有不好的流言传出。」 百里翎轻轻一笑,「我同他只见过两次面,我连他姓啥名淮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只是见他似乎很喜欢这香囊的味道,刚好宫里又有这些香草,所以就顺手做给他了,你不要想太多。」这些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却暗自心惊,竟然连清菊都察觉到她不寻常的态度。 听小姐这么说,她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忍不住又劝道:「小姐心性善良,不过这宫里人心难测,小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 百里翎赂微思索了一下,「罢了,你说的没错,这些香囊还是不要送了。」宫里是非多,还是不要徒生风波,免得落人口实,她便将装了香囊的锦袋收好。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了,但翌日午时,百里翎从一名太监那里拿到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她问太监是谁写给她的,太监却只说等她看了信便知。 拆开信,里头却只有一行字。 我在老地方等你。 她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虽然只有短短一行字,她却马上知晓写信给她的人是谁。 「小姐,您在看什么?」清菊从外头领着几名宫女端着午膳进来,见她手里拿着一方纸笺在看,随口问道。 「没什么。」她神色自若的收起信笺,不想让清菊知道那人写信约她见面,不想让她操心。 用完午膳,遣退其他宫女,准备午憩,百里翎躺在床榻上,轻轻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的全是信中的那句话——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行,她即将成为皇后,不能再私下见他,若是让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她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 可是,他在等她,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和顾虑,也许会一直等下去……她迟疑。 而且,他该不会又犯头疼了,所以才约她见面吧?她有些担心的想着。 脑海里思绪翻飞,令她无法安心入睡,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他。 最后,百里翎索性翻身坐起。「清菊,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说完,她便下榻找来一套宫女服换上。 「小姐,再过五日就是封后大典,您还是别出去了,而且辜夫人说她今天下午会提前过来,教导您一些宫规。」 很快的换上宫女服,百里翎背着清菊将装有香囊的锦袋悄悄收进怀里,回头好声好气的说:「我晓得。我会早点回来!好清菊,这两日闷在殿里,一直演练着各种礼仪,再不出去透透气的话,我会闷坏的。」 「小姐……」见小姐语毕,便俐落的掀开橱柜最底下的板子,走进秘道,清菊还未出口的话只得打住,有些忧虑的轻皱起眉心。她方才瞧见了,小姐将装有香囊的那只锦袋偷偷放进怀里,小姐八成又是去见那个人了。 小姐跟那人真的没有什么吗?小姐从不曾这么惦记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这实在很反常,她很难不担心呐。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快下雨了。 百里翎加快脚步,来到约定之处,在树下没看见人,她左右张望了下,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嗓音,「我在这儿。」 她抬起眸,发现他居然坐在对面的乐树上。 「你在那里做什么?」她走到树下,仰起头问。 「喂鸟,你等我一下。」看见她来,冉骧开心的咧开一抹笑,从一只玉盒里,抓出虫儿分别喂进鸟巢里那几只雏鸟的嘴里。 「你喂鸟做什么?母鸟呢?」她不解的问。 「母鸟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母鸟不见了?」见他小心翼翼喂着雏鸟的柔和神色,令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我这两天都在这儿等你,从白天等到晚上,都没看见母鸟回来,我想那母鸟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抓了。」喂完鸟,他将玉盒收进怀里,跳下树,随手将两手往身上擦了擦,走到她面前。 「你这两天都在这儿等我?」听见他的话,百里翎难掩惊讶。 「你为什么都不来?那日我已跟你说了会在这里等你。」他黑玉般的双瞳紧紧瞅着她,语气里透着一丝责怪。 「我……在忙,走不开,你以后不要再等我了。」她垂下眸,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心头莫名有些紧涩。 他们俩身份不同,不能再私下见面了,这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他。 「为什么?」他俊颜不悦的一沉。「你不想看见我吗?」 「不是,封后大典要到了,我没空再出来见你。喏,这是你要的香囊。」百里翎将攒在怀里的香囊取出来递给他,低垂着头,避开他那过于炽亮的双眼。 他接过香囊,小心地收进怀里,然后伸手抬起她的下颚,不再让她回避他的视线,「你是不是讨厌我?」 被迫迎上他亮灼灼的黑瞳,胸口仿佛有什么震荡了下,她的心顿时一慌,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讨厌我?」他执拗的再问了一次,用力捏紧她小巧的下颚,执意要得到答案。 「好痛,你放开我。」她蹙眉低呼。 见她黛眉轻颦,他连忙松开手,瞥见她白嫩的皮肤被他捏得泛红,他有些紧张的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 第五章 她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足尖,轻声说:「我若讨厌你,就不会帮你做香囊了。我还有事,不能再久留。」说毕,她转身欲走。 他大步一跨,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离开。 「我真的还有事。」她神色微凝。 「我头痛,你帮我。」他直视着她,语气蛮横,不容她拒绝。 百里翎以为这只是他的借口,不打算理他,想绕过他身边赶快离去,他不悦的拽住她的手,坚持不让她走,她转头瞥了他一眼,正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额头上布了一层细汗,似是在隐忍什么,急忙问:「我上次不是给你治头痛的药,你没吃吗?」 「没有效。」 「没效吗?」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眸渐渐发红,她拉着他坐到树下,赶忙替他按揉头部,「你每天头都会这么痛吗?」 「嗯,每天都会痛,但这个时候痛得最厉害。」闻到她身上那抹淡雅的甜香,他半阖起眼,从怀里拿出她方才送给他的香囊,凑近鼻端深深嗅闻,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嘴角慢慢牵起一抹笑,小心的再将香囊收进怀里放好。 「你每天这样痛也不是办法,怎么不找大夫好好诊治?」想起他上回痛到拿头去撞树,她不禁有些心疼。爹以前也常头疼,但没像他这么严重。 「没用的,那些大夫和太医全都是废物,没有一个治得好。」 这几年来,他什么大夫都看过了,但没有一个人能找出病因。 「你……」她正要回话,岂料冰凉的雨滴倏地从天而降,「啊,下雨了!」雨势不小,即使有树叶帮忙遮挡,雨水仍透过细缝,滴落到她脸上。 见雨势愈来愈大,冉骧毫不迟疑地脱下身上深蓝色的外袍,一手搂住她的肩,将衣袍撑挡在两人头顶上,「跟我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可以躲雨。」 她来不及出声,便被他带往雨中,朝冷宫那里跑去。 路上,瞥见秘道口就在不远处,百里翎迟疑了下,担心他会发现那条秘道,偷偷觑了他一眼,发现他表情未变地看着前方。 不禁松了口气,静静随他走进冷宫。 她之前曾偷偷来过冷宫一次,听下人们说,皇上刚登基不久,便将先皇留下的所有妃嫔全都赶出宫去,这里便空了下来,没再住人。 冉骧将被雨淋得湿透的外袍丢到一旁去,「雨好大,看来要不好一会儿才会停了。」 百里翎蹙起眉心,看着屋外的滂沱大雨。辜夫人今天会提前过去教她宫规,若是被她发现她不在玉遥宫里,那可就糟了! 秘道虽然就在外头不远处,但若她此时执意要冒雨走出去,他一定会有所猜疑,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她心里有些着急,犹疑的抬眸望向他,发现他的头发和半边身子都淋湿了,接着她又再垂眸看着自己,衣裳只淋湿一些些,并不严重,顿时明白他方才一定是将衣袍泰半都遮在她身上,才会被雨淋得那么湿,心头突地一暖,默默取出手绢,替他擦拭被雨水打湿的脸。 他的眸光直勾勾的注视着她,咧开一抹笑,突然伸出双臂圈,抱住她。 百里翎骇了一跳,慌张的急欲挣脱他的怀抱,「你别这样,放开我。」虽是这么说,但她感觉得到她的心正剧烈跳动着,双颊也涌上一股燥热。 他将脸埋在她的粉颈间,语气低沉的央求,「别动,让我抱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一想到她即将成为他的皇后,他情不自禁将她搂得更紧,欢悦的笑着。 「你……」他太放肆无礼了,她该推开他,可是她整个人僵住,胸口更像有好几匹马在狂奔着,传来疾劲的鸣动。 百里翎,快推开他啊!你还在发什么愣?快点推开他,你可是皇后,怎么能让他这么无礼的抱着,若是传出去还得了!她的理智朝她大吼着。 下一瞬,她便安慰自己——这里没有人,不会有人传出去的,不会有人来,不要紧张…… 他温热结实的身躯牢牢贴着她,他的气息密密的笼罩着她,她的心房不住地颤动着,即使明知道不应该,她还是无法克制地将理智驱赶到阴暗的角落,轻轻闭上眼,任由他圈抱着自己。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身影便不知不觉溜进了她的心里,这几天想着的全都是他,即使昨天被皇上召见,她心里惦记的仍然是他,只担心她没去赴约,不知他会有多生气。 她明白这样的自个儿不对劲,却控制不了,更抑制不了想见他的渴望,但她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尽早斩断这不该有的心思。 「你好香好软……」冉骧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他温热的气息拂向她的耳际,引起一阵搔痒,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下,随即拉回心神,低声说:「你说只抱一下,该放开我了。」 「还在下雨,让我多抱一下。」他抱她抱上了瘾,舍不得放。 「我该走了,回去迟了,我会挨骂的。」 一「谁敢骂你?」她可是他的皇后,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她;他是绝对饶不了那个人。 「我是偷偷出来的,待会皇后醒来看不见我,会生气的。」她挣扎的扭了扭身子,小手用力推开他,暗自决定,这是最后一次来找他了,以后,她都不会再见他了。 「皇后?」冉骧犹豫了下,想向她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我……」 只不过他的话才刚说出口,便听见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即使不再见他,她仍想知道他的名字。 他拉过她的手摊开来,先用食指在她掌心写下一个马字,接着,再写下一个襄字。 那一笔一画,酥酥痒痒的感觉,从她掌心直达她心口,引起阵阵悸动,她缩回手,眉心轻颦,一步步向后退,终于退到门口,她心一横,丢下一句话—— 「以后我不会再去见你,你也不要再找我了。」语毕,她便奔进大雨里。 闻言,冉骧的心头一震,等回神过来,提步追出去时,眼前只有蒙蒙雨幕,已不见她的身影。 【第三章】 清菊端来氤氲着热气的药汁,递给小姐饮用。「小姐,这是今天最后一碗药了。」 喝下药后,百里翎躺回榻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收拾好药碗,清菊不免有些抱怨,「那辜夫人真过分,明知道小姐染了风寒,今儿个大伙儿上太盈殿演练时,还让小姐站着大半天,不让小姐坐下。」 「你不要怪她,今日在太盈殿的演练,是完全仿照封后大典时的情形,要一直到接受皇上的册封后,我才能坐下,接受众臣的恭贺,所以她让我一直站着也没错。」 昨天,她淋了雨回来,入夜后,便有些发烧了,不过还好因为突然下起大雨,辜夫人也来晚了,她回去不久,辜夫人才到,她偷溜出去的事才不至于被发现。 「小姐您呀,就是这么宽厚。」 「所以你也别这么小心眼了,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不用伺候我了。」 「累了一天,小姐好好休息。」清菊替她盖好锦被,放下纱帐,吹熄宫灯便离开了。 明明身子倦极了,脑袋又昏昏沉沉的,百里翎却迟迟无法安睡,不时想起昨日在冷宫里的情形。 她摊开左手心,回忆起昨日他写下的那两个字,低声念道:「马襄。」最后一次见面才得知他的姓名,但这两个字却宛如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她的心房,无法除去。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分?只见过几次面,却不由自主的把他给惦在了心头。 幽幽一叹,她朝手心轻轻吹了口气,想借此将他吹出心房。 今晨,她趁宋太医来替她看病时,向他提及了马襄的事,宋太医答应了,让马襄有空时可以到太医院去找他。 这件事她还在想要如何转告他,但她已经不能再见他了,看来只好让清菊代替她走一趟了,也不知他明天还会不会去那儿等……对了,昨天她钻进秘道时,他应该没有发现吧?那时她被他惹得一阵心慌意乱,顾不得其他,只想着要逃离。 有些心烦的翻了个身,黑暗中,透着薄薄的纱帐,她隐隐发觉有抹黑影朝床榻走来,她骇然的屏住气息,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有刺客? 第六章 不暇细想,她急忙翻身坐起,虚张声势地喊道:「是谁?谁在那里?」 「你还没睡?」冉骧有些意外。他都已经刻意放轻脚步了,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她。 听见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百里翎难掩惊讶,连忙伸臂掀开纱帐,瞪大美眸瞅着眼前高大的黑影,「你是……马襄?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说你得了风寒,所以过来看看你。」马襄?她以为这是他的名字吗?他昨日在她手心里写的明明是个「骥」字。 「你……」才刚说了个字,猛然想到什么,百里翎一脸诧异,「你知道我的身分了?」这里是皇后的寝宫,他悄悄闯进来看她,不就意味了他已得知她皇后的身分。 「嗯。」黑暗中,他那双炯亮的眼依然紧盯着她。 百里翎的声音有些紧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今早去太盈殿,看到了你。」 那时他发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演练完后,他招来宫人询问,这才得知她染了风寒,他想大概是因为昨日淋了雨的关系,本想立刻过来看她的,但碍于还未向她坦承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一直等到入夜后,悄悄过来探视,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她。 今早?那时,她正在太盈殿为封后大典的事演练……百里翎蹙凝眉心,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没关系。」横竖他也骗了她,就当作扯平了。「你的身子还好吗?」 寝殿太黑了,百里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嗓音里的关切之情,在黑夜里听来却格外清晰…… 胸口淌过一阵暖意,她轻声说:「只是染了一点风寒,没什么大碍。」 他走到床榻边,正要开口说什么,百里翎接着又说:「这里是皇后的寝宫,除了皇上,不准任何男子进来,你快走吧,若是让皇上知道你擅闯皇后寝宫,不只我有事,连你也会被处死。」 「皇上不可能会处死你,你可是他的皇后。」他毫不迟疑的反驳,正思忖着该不该趁这个时候,向她表明自个儿的身份,却又被她抢先一步开口—— 「怎么不可能?他连为北焰国立不不少军功的严将军都能处死,我这个皇后算什么?」她不认为自己在皇上的心里能有多大分量。 「严将军?什么严将军?」冉骧愣了下。 「就是严之滔将军。」’ 「他被处死了?为什么?」他诧问。 「皇上以严将军私下密谋暗助祈皇后叛乱,命人将他处决了。」皇上登基不久,便下令处决了数十名与祈皇后叛乱有关的朝臣,遭受牵连的人数,更高达上千人,朝中大臣们,各个惶恐自危,他暴虐残忍之说,也因此传出。 事隔一个多月,就在朝中大臣以为风波已过,怎知就在她进宫前,皇上又以严将军牵涉叛乱一事,命人将他收押天牢,翌日便将他处决。 严将军身为三朝老臣,对皇室忠心耿耿,很多人都不相信他参与叛乱,不少大臣进宫想为他求情,但皇上全都不见,执意处死他。 「我不知道这件事。」冉骧有些茫然。 「这件事满朝皆知,你怎会不知?」百里翎有些诧异,接着突然想到一件事,「这寝宫守卫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宫里守卫森严吗?我刚翻墙进来时,看见宫外值夜的侍卫在打瞌睡。」若是此时突然有刺客闯进来,这些侍卫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不行,为了他的皇后,他一定要换了这批人。 百里翎蹙凝眉心,「马襄,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能在宫里随意走动?」她今晨对宋太医提起他的姓名时,宋太医说没听过这个人,不知他是在哪个殿里当差。宫里人多,宋太医没听过他的名字,她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此刻他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她的寝宫里,这已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你对皇上斩了严之滔的事不高兴吗?」方才听她提起此事的语气,似乎很为严之滔的死抱不平。 「皇上自登基以来,为了祈皇后的事,已斩杀了不少朝臣,其他人是否有牵连我不知道,但严将军是冤枉的,他不该被斩。」说到这里,不让他转移方才的话题,她正色的再问了一次,「马襄,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的身份,现在不方便告诉你,日后你便会知道。」他决定先回去查清楚严之滔的事再说。 见他坚持不肯说,百里翎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没用,静默了片刻,才幽幽的说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这是她第二次说不要再与他见面了,他一个不悦,不自觉激动起来。 「嘘,你小声一点。」他这么大声会惊动在外头值夜的宫女的。 「你说,你为什么不想再见我?」他压低了嗓音怒问。 百里翎轻叹一声,「我们身份不同,不宜再私下见面,这是为了你好。你快走吧,要是被人发现就槽了。」 被她赶着离开,冉骧大为不快,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守夜的宫女隐约听见寝殿里传来疑似男子的声音,上前敲了敲门,「皇后娘娘,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她神色一紧,匆忙捂住他的嘴,扬声回答,「没事,是我作恶梦在说梦话。」 宫女神情狐疑,又再凝神倾听了片刻,没有听见屋里再传来声音,这才退回原位。 宫女恐怕已经起疑了,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儿…… 百里翎急忙下了床,拽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跟我来。」 她顺手拿了一盏熄了火的宫灯和一枚火摺子,领他来到角落的橱柜前。 她打开橱柜的门,掀开底下的板子,将手里的宫灯和火摺子一块递给他,朝他轻声交代,「你下去后再点燃宫灯,顺着这条地道,可以通往冷宫附近,你快走吧。」 冉骧看看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秘道,感到非常好奇,在她的催促下,钻进了地道里,临走前,丢下一句话,「我会再来看你。」 见他的身子隐没在地道里,百里翎的表情变得复杂。「马襄,你这是存心想为难我吗?」 每见他一次,便对他多一分不舍,他是要她把持不住自己的心吗?他是要害她背叛皇上吗? 只是想归想,今夜看见他来,她却又莫名感到欣喜,她明白这样的心思不对,可是她管不了自己的心,她的心就像是一匹不受控制的野马,拼命的想朝他飞奔而去? 她闭了闭眼,徐徐覆上板子,喃喃自语,「马襄,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你真的……不要再来找我了!」 「葵平,朕问你,严之滔的事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被斩?」 翌日午后,冉骧召来葵平,询问此事。 「噫,这件事奴才先前禀报过皇上,皇上忘了吗?」葵平瘦长的老脸露出一抹讶异。 「你禀告过我?」冉骥蹙起眉峰,搜寻记忆,丝毫不记得有这件事。 他因为常常头痛,每次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便会头昏眼花,无法久看,所以自登基后,多半的奏摺都交由服侍他多年的葵平替他看,有重要的事再向他禀报。 「就在严将军被处决前,奴才曾禀报皇上此事,兴许当时皇上在想别的事,所以没有留意奴才说的话。」葵平不慌不忙的回答。 「那他是犯了何罪?为何会被处斩?」严之滔是三朝元老,军功赫赫,这老家伙虽然自恃军功,态度有些高傲,但父皇生前曾说过此人性情耿直,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北焰皇朝的事。 「他私通祈皇后,密谋叛乱,当初闯进宫里的那批人,便是严将军暗中训练的。」葵平说出他的罪状。 冉骧有些讶异,「此事可有证据?」 「御史陈大人已将此事调查得一清二楚,还有他府里的一名下人指证,证据确凿……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问及此事?」 「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没有错了,你退下吧。」下一瞬,冉骧又叫住了他,「等等,葵乎,你去传禁卫军统领过来。」 「皇上要召见禁卫军统领?」葵平有些意外。 提起这件事,冉骧忍不住又动怒了,「宫中的守卫太散漫了,朕要好好问问,他这个禁卫军统领到底是怎么带人的?」 第七章 「皇上为何会觉得宫中守卫散漫?」自他登基以来,便因头痛的缘故,很少理会朝事,突然这么说,葵乎不免觉得有些不寻常。 冉骧没好气的横去一眼,「你当我是瞎子吗?我在北漠带了六年的兵,难道连宫中禁卫军散不散漫都看不出来吗?」以前因头痛而无心整顿禁卫军涣散的纪律,但现在为了百里翎的安全,他不能再放任禁卫军继续这样下去。 葵平暗忖,若非饱受头痛纠缠,冉骧也许会是个英明的君王,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对朝事漫不关心。 但可惜……他无声的叹息,「奴才这就命人去传叶统领过来。」 不久,叶统领走进麒云殿。 「末将参见皇上,皇上传召末将,不知有何吩咐?」他肤色黝黑,脸上蓄着八字胡,身形高壮。 冉骧打量了他一眼,「朕记得你叫……叶敬。」他想了一下才记起他的名字。 原来的禁卫军统领死在叛乱里,这个叶敬因平乱有功,被皇叔举荐担任统领。 「是。」叶敬应道。 「若你不是皇叔举荐的,朕早就撤换你了!」 闻言,他两道粗浓的眉微微皱起。「不知末将犯了何罪,令皇上如此不满?」 冉骧脸色难看的问。「你自己说说,禁卫军的军纪如何?」 叶敬无暇细想,立即回道:「启禀皇上,禁卫军纪律森严,人人尽忠职守,不敢有一丝松懈。」 「你说什么?纪律森严、人人尽忠职守、不敢有一丝松懈?」冉骧极度不悦的沉下脸,「叶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朕的面撒谎!」 叶敬被他威严霸气的眼神看得暗自一凛。不是没见过他;以前只觉得他性情暴躁,倒不觉得他有何厉害之处,怎知此时在他的注视下,竟觉得背脊发寒。 「请皇上息怒,末将不敢欺瞒皇上。」 见他不肯认错,冉骥怒斥,「你还说不敢!你当朕没有带过兵吗?朕在北漠打过的仗不下百场,军纪是否严明,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吗?那些禁卫军轮值时有人打瞌睡,有人则顾着跟宫人闲聊,浑然不把军纪当一回事,这些都是朕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 他喝斥的嗓音不算大,却如早雷直劈而来,叶敬原想再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经皇上这一提,他这才想起皇上在登基为帝之前,因五皇子的事被贬去守北漠。六年来,屡屡率北漠驻军击退进犯的蛮军,还抢回了被他们侵占数十年的领地,立下不少军功,先皇因此大喜,还一度传出先皇有意废了五皇子,改立他为储君。 叶敬不敢再小觑他,收起轻慢之心,躬身领罪,「末将知罪,末将回去一定严加督导禁卫军,不让他们再懈怠偷懒。」 见他神态转为恭敬,又诚心认错,冉骥这才缓下脸色,「你记住,朕给你三天的时间,届时若情况还是没有改善,你这个统领就不必当了。」 「末将遵旨。」先前见皇上怠于朝政,连带的他也提不起劲整顿禁卫军,此刻在皇上要求下,他开始有了整顿禁卫军的心思。 冉骥不耐的挥挥手,「下去吧。」 「末将告退。」 叶敬离开后,他的头又有些隐隐作痛,于是取出怀里的香囊,凑到鼻尖,深深吸了几口气。最近他发觉每次头痛时,只要闻一下这种香气,似乎就能舒缓不少,不过他还是最喜欢她帮他按揉时的感觉。 冉骥走出颅云殿。已弄清楚严之滔被处决的原因了,他打算亲自告诉她,严之滔是罪有应得,不是错斩,同时向她表明他的身份。 去玉遥宫的路上,想起昨夜从那出来的那条秘道,他改往那里走去,准备从秘道出现,好吓她一跳。 他咧开一抹笑,忍不住揣测,当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也许刚开始会很吃惊,但接下来应该会很惊喜吧? 不久,沿着那条秘道走到尽头,冉骧伸手想推开顶上的板子,却发现怎么推都推不开,他这才留意到板子上方响起叩叩叩的敲击声,过没多久,敲击声停了,改传来交谈声—— 「小姐,奴婢把秘道封死了。」 「嗯,对了,清菊,你明天帮我跑一趟,转告他几句话好不好?」 「小姐,就快到封后大典了。您还是别再跟他有牵扯。」 「我知道,所以我才把这秘道给封了,以后我不会再从这里出去了,你替我带几句话给他。」 「什么话?」 「你跟他说,让他抽个时间上太医院一趟,我已经请托宋太医了,只要他到太医院,宋太医便会为他医治头痛。」 听到这里,冉骧这才确定她们谈论的人是他。 「好吧,奴婢会抽空去跟他说。对了,小姐,我们刚进宫时,您不是很疑惑,皇上为何要将先皇遗留下来的那些妃嫔全都送出宫吗?」 「你探听到原因了?」 「嗯,听说皇上刚被迎入宫时,见到先皇的一位妃子容貌美丽,竟起了色心,岂料那个妃子不从,竭力反抗,皇上恼羞成怒,将人打死了,不久,这事被发现,皇上一怒之下,便将先皇的那些妃嫔全都赶出宫去。」 虽然说话的人刻意压低嗓音,但在秘道里的冉骥,还是听得消清楚楚,正怒不可遏时,又传来百里翎的声音—— 「我真是羡慕那些被送出宫的妃嫔,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也被赶出宫去?」 「小姐,您这是在说什么?若您被赶出宫,您的名节可就全毁了啊!」 「比起自由,名节算得了什么?虽然我即将贵为皇后,可是一想到要终生被困在这座宫殿里,我就觉得好害怕,而且这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皇上的性情又暴虐无道,也不知我能够撑多久,说不得哪日一不小心得罪了皇上,惹他不快,一条白绫便将我赐死。」 「小姐,您不要胡说,您不会有事的。」 「清菊,你喜欢待在皇宫里吗?」 「不喜欢,这儿好拘束,还有一大堆的规矩,若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轻则被打骂,重则还要被杀头,还是咱们府里好。」 「等过一阵子,我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出宫。」 「可是小姐,等封后大典过后,您就是皇后了,是不可能再离开皇宫的。」 「所以要想仔细想个周全的办法,在不牵累到大哥的情况下,让皇上赶我出宫去。」 「咦,莫非小姐已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等立了后,皇上就可以纳妃,届时那些妃嫔也许就是帮助我们离开这座皇宫的贵人了,不过现在谈这些还太早,等过一阵子再说。清菊,这个时辰,他可能已经在树下等了,你快去帮我转告他吧。」 「好,奴婢这就去,可是小姐,若我过去,他不在那儿怎么办呢?」 「那就……罢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上头不再有声音传来,但冉骥紧握的拳头青筋暴突,他咬牙忍住满腔怒火,转身走回去。 她竟然不想当他的皇后,想出宫? 不可以,他绝对不允许她离开,她要留在这里陪他!他不会再纳其他的妃嫔,她不会等到这一天的,她休想离开他! 很快地,到了册封之日。 太盈殿是宫里举办各项祭典之处,同时也是北焰囤皇帝登基与立后之处,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百官依序站在两侧,自登基后便不曾早朝的皇帝,今天罕见的一早便出现在殿上,愈接近吉时,他的眼神也变得愈炽热,搁在龙掎上的手,下意识的抓紧扶把。 今天,她就要正式成为他的皇后了。 冉骧脸上荡开欢悦的笑容,但底下的百官,却没有一人能看见他的表情……因为他的脸覆上了一只白色的面具。 众臣交头接耳,私语臆测,却没人敢上前质疑他为何要戴着面具。 不久后,右丞相韩杰与镇远王冉骥一起走进殿内,冉骥那张慵懒俊美的脸庞在看见侄儿脸上的白色面具后,愣了愣,接着笑问:「皇上,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站在龙椅旁的葵公公替他回答,「禀镇远王,皇上不慎染了风寒,面色苍白、嗓音粗嗄,为免惊吓到皇后,所以戴上面具。」 听见这样荒谬的理由,右相韩杰也忍不住质疑,「葵公公,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真的是皇上吗?」 第八章 「自然真的是皇上。」葵公公神色自若。 「我不信,除非他脱下面具让我看看。」韩杰性情急躁,横眉怒目的瞪着龙椅上穿着一袭紫色冕服的人,怀疑那人根查不是冉骧,而是别人假扮的。 今天可是立后大典,纵使冉骧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该随便找个人假扮成他,敷衍了事。 韩杰是已过世五皇子的舅舅,当年他曾为冉骧殴打五皇子之事,联合数名朝臣上书先皇,请求先皇重惩冉骧,因此与他有了嫌隙。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也跟着议论纷纷,冉骥则懒洋洋的把玩手上的玉扳指,饶富兴味的瞅着坐在龙椅上的人。 这时左丞相顾微津出声缓颊,「韩大人,既然葵公公都这么说了,龙椅上之人自然是皇上无疑。」 不过即使他这么说,仍是无法平息众人的疑惑。 瞥了眼底下躁动的文武百官,冉骥抬起手,慢吞吞摘下面具,黑亮的利眸瞬向右丞相,挑眉道:「韩杰,你给联看清楚了,是不是朕本人?」 看见面具下,真的是皇上本人,他一时哑口。 冉骥见他无话可说,便把面具再戴回脸上,不再理会底下悄声议论的众臣,双眼直盯着殿门外。 那晚在秘道里听见百里翎的话,得知她不想当皇后,不想留在宫里,但他不想放她走,这么大一座皇宫,没有半个他喜欢的人,她是唯一一个,他希望她能留下来陪他。 错过了向她坦白身份的时机,他已不知该如何开口,然而即使不说,册封这日她还是会发现他就是那个令她畏惧的皇上,因此寻思两日,他决定先遮住面容,不让她认出来,待晚点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她。 他不要她怕他,他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的留在宫里陪他。 咚咚咚……报时的鼓声响起,待鼓声结束,司礼富立刻高声宣告,「吉时到,请皇后入殿——」 这时乐师们奏起庄严肃穆的宫乐,做为引导的十二名宫娥依序走上殿前石阶,步入大殿,其后跟着身穿一袭紫色后服的百里翎,她一头长发高高盘起,发髻上簪着一支凤形的金步摇。 两耳戴着由黄金打造的流苏耳坠,颈间配戴一条由拇指般大小的珍珠串成的珠链,高雅脱俗,让人无法正视。 冉骧目不转睛的紧瞅着她,看着百里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的胸口犹如脱疆野马狂跳起来。 百里翎缓步走到大殿中央,垂首向龙椅上的皇帝行了礼,便低着头退到一旁,等待接下来祭祀天地神灵与历代皇室祖先。 一样一样的祭品被礼宫摆上殿前的供桌,冉骥走下龙椅,接过礼官递上来的清香,焚香祝祷后,向天地神灵与历代皇室祖先禀报他今日即将册封百里翎为皇后。 祝祷完,肃穆的丝竹之乐响起,司礼宫诵完祭文后,紧接着便是册封的仪式。 百里翎走至殿前,朝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检身一揖,垂首静候皇上为她亲手戴上后冠。 冉骧走了下来,接过礼官呈上的鎏金后冠,轻轻为她戴上,再将象徽皇后身份的金印授与她,然后扶她一起走回殿上,两人坐上并排在一起的两张椅子,接受殿下文武百官的恭贺与朝拜。 这时在镇远王与左右丞相的带领下,百官拜下,齐声高呼,「臣等恭贺皇上、皇后,祝皇上、皇后千秋万岁永结同心。」 【第四章】 北焰国帝后,拥有各自的寝宫,平时都住在自己的寝宫里。唯独在大婚的第一个月,皇上必须夜宿皇后的寝宫,好让皇后顺利怀有皇嗣。 做为新房的寝殿前,挂着两盏贴着金色喜字的红色宫灯,门墙上也贴上红底金字的喜字,洞房入口,摆着一面雕刻着百子嬉戏的玉屏风,象徵着儿孙满堂,屋里各个角落也都摆满了各种珍宝玉器。 前方桌案上的花瓶里插着艳丽富贵的牡丹花,正中间放置着一篮橘子和一柄如意,采其吉祥如意的好彩头。 喜榻上铺着红色彩缎做成的喜被,喜榻的四周挂着紫色的布幔,围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此刻,冉骥与百里翎并肩坐在喜床上,在宫婢的服侍下,一起吃了如意饺。饮了合卺酒。 接着,四名宫婢上前,要为两人更衣,百里翎清丽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惧意,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襟口。 「皇后,请让奴婢为您更衣就寝。」见状,宫婢恭敬的说道。 迟疑了一会儿,百里翎黛眉轻拧,缓缓松开手。怎料却听见冉骥遣退了所有婢女。「你们全都退下,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是。」 待宫女全都退下后,冉骥握住了她的手,发觉她掌心全被汗给浸湿了。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面具下的他,刻意压低嗓音。 「……嗯。」百里翎轻抿了下唇,身子僵硬,动也不敢动。他的手很大,暖烫的掌心包覆住她的小手,她紧张的屏住气息,有些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今天是他们大婚之日,今晚更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会发生什么事,她已心里有数,却仍感到恐惧。 「累了一天,我们睡吧。」他伸手解开她的腰带,脱去她的后袍。 百里翎绷紧了身子,轻咬着唇瓣,当他的手碰触到她身子的那一瞬间,她止不住微微发颤。 冉骧察觉到了,睇了她一眼,瞳眸微微一沉,脱下她的外袍,扶她躺下后,他也脱去自个儿的外衣,在她身侧躺下。 紧张的等了片刻,见他只是躺着,迟迟没有其他动作,百里翎有些困惑,悄悄侧首看向他,但他脸上戴着面具,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见他一动也不动的躺着,似乎是睡着了,她一直紧绷的心绪,这才敢稍稍放松。 她困惑的想着,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他为何要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呢?前几天他召见她时,脸上也是戴着这只面具,她实在没听说过皇上有戴面具的习惯,所以……他这么做莫非是因为她? 但为什么呢? 他为何……什么都没有做?是累了?还是有其他原因?今晚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呀?! 她有些好奇的想知道,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究竟生得什么模样,不过她不敢揭开那只面具,即使他已睡着,她也不敢冒犯。 忙于一整天的她也累坏了,在一抹熟悉的甜淡香气中,百里翎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合上眼,深深进入梦乡。 半晌后,冉骥悄悄睁开眼,拿下面具,亮灼灼的黑瞳睇视她沉静的睡颜,长指轻轻抚上她柔嫩的面颊,喃声道:「你留下来陪我,我会对你好的。」 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拿着虫子喂完那些嗷嗷待哺的雏鸟后,冉骥烦躁的抓起其中一只鸟儿问:「你说,我要怎么开口跟她说才好?」他昨晚一夜没睡,而且怕被她看见他的脸,所以今晨趁她还没醒来,便早早离开了玉遥宫,来到这里。 鸟儿只是展动着灰色的小翅膀,黄色的鸟嘴一张一阖,小小声的呜叫着。 「你也不知道,真是笨死了!」骂了一句,他便把小鸟放回鸟窝里,皱起剑眉,托腮凝思着要怎么开口向她解释。 若知道他就是皇上,百里翎会不会就心甘情愿留下来陪他呢?还是会气得不理他?他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他连忙伸手探进怀里,想取出她送给他的香囊嗅闻,可是掏了半天都找不到,他跳下树,将怀里和衣袖里仔仔细细地又找了一遍,这才想起他昨晚入睡前,将身上带着的香囊塞在枕头底下。 糟了!若是被她发现那两枚香囊。不就泄露了他的身份吗?在他没想好要怎么向她说明前,还不能让她知道他就是皇上呀。 冉骥快步朝玉遥宫走去,想在她发现那两牧香囊前,把东西拿回来。他匆忙来到玉遥宫,进去前,不忘拿起面具覆在脸上。 进到殿里,他询问里面的宫女。「皇后呢?」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在暖霞阁抚琴,奴婢这就去请皇后娘娘过来。」 「不用了。」冉骧阻止宫女。暖霞阁位于玉遥宫里的西侧,而百里翎的寝房在东侧,这样正好,不会遇见她……他快步朝东侧走去。 第九章 来到寝房,他走向床榻,正要伸手采向枕头时,身后突然传水了一道轻柔的嗓音—— 「皇上来了,怎么不叫臣妾?」 高大的身躯一僵,冉骥慢慢转过身,看见应该待在暖霞阁抚琴的百里翎。「你不是在暖霞阁抚琴吗?」难道宫女骗他? 「臣妾是在暖霞阁抚琴,不过方才便已抚完琴了,正准备回房歇息,才进门就看见皇上来了。」她缓缓朝他走过去,温雅的嗓音接着说:「对了,臣妾好像看见皇上在找什么,可需要臣妾帮心?」 「不,不用了,我没有在找什么。」百里翎走到他面前,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连忙道:「我是有点犯困,所以才过来想歇会儿。」 惦记着枕头下的香囊,说完,他便在床榻边坐下,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悄悄伸手向后探向枕头。 摸来摸去,一直都没摸到应该放在枕头下的那两枚香囊,他暗自一惊,难道被她发现了? 冉骧立刻看向百里翎,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但她清雅的脸庞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若是她真的发现了那两枚香囊,理应会询问他,没道理这么平静。 「这个时辰皇上不是应该去上早朝吗?」百里翎温声道。 「我不想去。」他的手继续在枕头底下摸索。 「为什么?」 「那些大臣很烦。」 他讨厌那些大臣,当年他被父皇贬逐到天寒地冻的北漠,便是韩杰联合那一票大臣上奏,逼迫父皇严惩他,他知道其实他们是希望父皇处死他,父皇虽没有顺着他们的意思将他处死,却把他逐出宫。 他打伤五皇兄之事,虽是他先动手,但却是五皇兄先出言挑衅,他才会出手,在前往北漠的半途,他便想通了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五皇兄设计好的。 「皇上贵为一国之尊,岂能因此就不去上早朝?」百里翎温雅的嗓音里有一丝不苟同。 冉骥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我讨厌那些大臣,不想看见他们。」香囊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 他急着要找到香囊,一不小心把枕头给推到床下,瞥见掉落的枕头,他一惊,下意识的抬眸瞬向她。 百里翎弯身,慢条斯理的捡起枕头放回榻上,温柔的说:「既然皇上困了,请皇上赶快歇息,臣妾不吵皇上了。」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打住了话。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见她神色温婉如常,冉骧摇头。看来她应该没见到那两枚香囊。 「那臣妾先行告退。」检身一揖,百里翎离开寝殿。 她出去后,冉骧索性将床榻上的两个枕头全都拿起来——什么都没有?接着他找遍了整个床榻,连角落也不放过,还是没有见到那两牧香囊,难道……是被宫女拿走了吗? 他站起身,目光梭巡寝殿一周,须臾,瞥见茶几上搁着两枚眼熟的囊袋,他一讶,快步走过去,拿起那浅绿色和黄色的两枚香囊。 「找到了,但怎么会在这里?」他惊诧的喃喃自语。难不成是打扫的宫女,从枕头下拿出来,随手搁在这里的吗? 她可看到了? 若是她看到了,为何什么都没有问?这两枚香囊是她亲手做给他的,她不可能不认得呀! 冉骧将香囊收进怀里,瞅向寝房门口,惊疑的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厢,百里翎走出寝房,来到了暖霞阁。 「小姐……啊,看我又忘了!」清菊敲了自个儿的脑袋一下,「应该称呼您皇后娘娘才是,不然被辜夫人听见,又要骂我一顿了。」 那辜夫人很严厉,即使面对小姐时都绷着张脸,鲜少给小姐好脸色看,更别提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了,稍有犯错,动辄就是一阵打骂。 百里翎坐到一张软榻上,温声说:「辜夫人这会儿不在,你不用这么紧张。」 「还是要改过来才成,毕竟您已经正式被皇上册封为皇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唤您小姐。」清菊倒来了杯香茶递给她,「不过,您方才为何不揭穿皇上呢?」 皇上不会以为她和小姐眼睛都瞎了吧,没发现他偷偷伸手在枕头底下找东西。 垂眸啜了口茶,她徐徐出声,「我要等他自己向我坦白。」今早醒来时,皇上已经不在,但是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循着香气,便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那两枚她送给马襄的香囊。 她先是一惊,以为被发现她和马襄私下来往的事,但下一瞬,她突然想到—— 马襄两字合在一起,便是冉骧的骧字,那天他在她掌心土先写下马字,又再写了个襄字,也许他要写的并不是两个字,而是一个字。 还有,在册封大典上,他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即使进了寝殿,入睡时他仍没有取下脸上的面具,再加上那日马襄曾告诉她,关于他的身份,她日后便知,将这几件事合在一起推敲,便不难发觉,他戴着面具的原因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真面目,知道他就是皇上。 但她不明白,为何他要隐瞒他的真实身份,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皇后,依您看,皇上为什么要瞒着您?他是想试探您吗?」清菊忍不住揣测。 「试探?」她一怔,「他想试探我什么?」 「试探您对皇上忠不忠诚呀。」 「是这样吗?」百里翎蹙眉深思。她并不觉得他在试探她什么,反而觉得他会选择隐瞒她,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您放在茶几上那两牧香囊不知这会儿皇上看见了没有?若是看见了,您想皇上会来向您坦白相告吗?」清菊好奇的想知道皇上的反应,不知道他会不会吓一跳。 「清菊,不如你去探探。」 「奴婢不敢,万一惹怒了皇上怎么办?」一想到他恼羞成怒打死先皇嫔妃,她就害怕得忍不住全身颤抖。 百里翎见清菊缩着颈子,满脸恐惧,不禁失笑,「瞧你吓成这样,我跟你说笑的,这会儿咱们先按兵不动,看他怎么做再说。」耐心她有得是,就看他忍不忍得住。 一整日,她没有追究他那两牧香囊的事,也没有任何异样,看来她也许真的没有见到那两枚香囊,冉骧略略放下心,入夜后,便与她一起上床就寝。 半晌,他忍不住出声问:「你睡了吗?」 「还没。」 「那陪朕聊聊。」 「好,皇上想聊什么?」百里翎的嗓音淡淡的。 这是他们大婚的第二夜,上床后他只是躺在她身侧,仍旧什么也没做。 「朕没有奸污父皇的嫔妃,是那些宫人乱说的。」他解释,透过面具传出来的嗓音,带着愤愤不平。 百里翎有些讶异他竟会主动提及此事,不过既然他先说了,她便接腔问:「那为何皇上要打死那名嫔妃?」 他不平的说道:「是她先来勾引我,我推开她,她失足撞向柱子,昏了过去,我派人送她回去,怎么知道第二天她就死了。」 见她听完却沉默不语,冉骧急了,「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臣妾没有不相信。」 「那你是信了?」 「皇上为何要对臣妾解释这件事?」百里翎轻声问。 「我不要你怕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他略微激动的抓住她的手。 百里翎没有抽回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启口,「那皇上为何要将先皇的妃嫔全都遣送出宫?」 「父皇驾崩了,那些妃嫔有的还很年轻,没必要让她们继续留在宫里,白白虚掷青春,为父皇守寡,她们出宫后可以去找其他更好的男人,至于不愿出宫的那些年老妃嫔,我都把她们送去东州的行宫了,好让她们可以安养晚年。」 听见他的解释,百里翎有些意外的侧首看向他。 「怎么了?」黑暗中,察觉她投来的眸光,他不解的问。 「没什么。」她收回眼神,轻摇螓首。 「我会对你好的。」他慎重许诺。 「嗯,夜深了,皇上早点睡吧。」她轻轻闭上眼,他的手牢牢的握住她不放,温热的掌心煨着她的手,都热烫了起来,那股热潮渐渐漫进心头,让她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意,唇边微不可见的轻漾起一抹笑。 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心想她是睡了,冉骥迟疑了下,忍不住伸指轻轻触碰她柔细的发丝。 第十章 明天吧,明天就告诉她,马襄就是皇上,做了这个决定后,已有一夜没睡的他,不知不觉合上眼,沉沉睡去。 「皇上,醒醒。」 「不要吵!」冉骥不悦的挥了挥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皇上别睡了,快点起来。」 耳边还是持续传来扰他清梦的叫唤声。「谁敢再吵,就拖下去砍了。」他怒斥着,双眼还是闭得紧紧的。 「皇上,该上早朝了。」见迟迟叫不醒他,百里翎索性用手轻摇着他的身子。 一直被吵着,不得安睡,冉骧睁开惺忪睡眼,目露凶光,怒喝,「来人,把这该死的宫女给我拖下去砍了!」 话落,一道淡雅的嗓音幽幽的窜进他耳里—— 「皇上要砍了臣妾?」 他撑起身子,犹带着困意的黑瞳抬眸望去,看见百里翎就站在他面前,她清雅的脸庞此刻有些凝沉,他怔了下,眸里的戾气瞬间散去,连忙解释,「朕要砍的不是你,是一直吵我的宫女。」 「方才是臣妾在叫皇上,不是宫女。」 「是你?」他愕道。「为什么你要一直吵我?」 「早朝的时间到了。」 「我不上早朝。」 「皇上是一国之君,岂能不上早朝?」 「朕说不上就不上。」他端出皇帝的架子,再次躺回榻上。 「皇上不去上朝,若是大臣有要事启奏呢?」百里翎眉心轻蹙。 「有顾微津在,他会处理。」他咕哝一声,随即闭上了眼。 「您是皇上,怎么能什么事都推给顾大人?」她非常不认同。 他不再理她,转过身去,拉起被褥,闷头睡大觉。 「皇上?」见状,百里翎有些恼了。 清菊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袖,「皇上不想上朝,您就别再勉强他了,万一触怒皇上,惹他不悦,真的把您拉下去砍了,那可怎么办?」即使知道皇上就是小姐先前私会的那个人,但清菊对他的畏惧还是没有丝毫减少。 无奈的叹了口气,百里翎走出寝房,在厅里的椅上坐下,低眸思索着。 见她眉头深锁,清菊关心的问:「您在想什么?」 「不能让皇上再这么下去,他再不去上早朝,迟早会出乱子。」 「可这种事您要怎么管?皇上不上早朝,您也没办法勉强他去呀。」 若他不是马襄也就算了,如今得知皇上就是马襄,她没办法放任他这样下去不管。 「所以我要想个办法让他愿意去上早朝。」也许正因为他都不去上早朝,所以很多事都被底下时人给蒙蔽了,当初才会听信谗言,斩了严将军和那些朝臣。 「那您打算怎么做?」’ 百里翎细思须臾,低声附在她耳畔,吩咐了几句话。 听完她的交代,清菊一脸担忧,「啊,这么做妥当吗?万一惹怒皇上……」 「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她会有此等自信,是因为他亲口允诺过,他绝不会伤害她,她相信他的承诺,因为他不是别人,是马襄。 【第五章】 坐在麒云殿的寝房里,冉骧从枕头下拿出几枚香囊嗅闻着,那股淡香窜入鼻腔里,令他的头痛缓和了不少,这几天来,那种头痛欲裂的情形似乎也不再那么频繁了。 不过他最惦念的,还是她那双灵巧的手,当她按揉着他的头部时,不仅减缓了头疼,还很舒服。 想起百里翎,冉骧刚毅的脸部线条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唇畔还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笑意,但下一瞬,思及了什么,他眉峰紧蹙。 「皇上。」葵公公走进寝殿。 「你把那些东西都送去玉遥宫了吗?皇后怎么说?」见到他,冉骧连忙出声询问。 「皇后让奴才谢皇上恩赐。」 就这样?她没说别的吗?」那些东西可是他特地进库房挑选了好久的宝物,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皇后还说,她身子不适,今晚恐无法侍寝,请皇上见谅。」 「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冉骧有点懊恼。 昨天他醒来后,百里翎虽不至于完全不理他,但神情却清冷淡漠,他问了清菊,才知是因为昨天早晨她叫他,却被他喝斥的事—— 「皇上那时说要将皇后娘娘拖下去砍了,把娘娘给吓坏了,所以娘娘才战战兢兢的不敢再多言,免得触怒皇上。」 不管他怎么向她解释他不是有意要凶她,她还是不谅解。昨晚也用身子不适的借口躲着他,不与他同床共寝,害他想向她坦白真实身份,也一直没机会说。 见他面露失望,葵公公想了下道:「若皇上想见皇后,大可前往玉遥宫,皇后不敢拒绝的。」 「我不想勉强她。」 沉吟了下,葵公公又说:「皇上已立后,可以开始纳妃了,奴才待会儿就吩咐下去,命各地召选秀女进宫。」 北焰皇朝规矩,所有男子皆必须娶了正妻才可以纳妾,连皇帝也不例外。 冉骧严拒,「不要,朕不需要什么秀女,不准召选任何秀女进宫。」 「皇上为何不要秀女?」葵公公难掩惊讶。 「我有皇后就够了。」那时在秘道里,他亲耳听见她想等他有了其他妃嫔后,利用她们让自个儿被逐出宫去,他不知她计划怎么做,但他绝不会让她有机会出宫的。 「可皇上后宫只有皇后一位,未免太空虚了,历来皇上立后之后,便会开始召选秀女——」 冉骧不耐烦的打断葵平,「我说不要其他秀女,你没听见吗?」 「奴才遵旨。」见皇上动了怒,他连忙躬身。「对了,皇上,韩大人求见。」 「我不见他,叫他走。」 「是。」 正当葵公公旋身要出去时,又被叫住。「葵平,你命人去叫皇后身旁那个叫清菊的侍婢来见朕。」 「是。」 「奴婢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宣奴婢来,有何吩咐?」突然被传召到麒云殿来,清菊不免有些惊惶,虽然来之前,小姐已经嘱咐过她该如何应对,但她还是害怕。 冉骧戴着面具,觑向她,「朕问你,皇后是真的身子不适吗?」 「是真的。」 「她哪里不适?」他质问。 「呃,奴婢不敢说,」被他那双黑灼灼的眼看得心头发颤,清菊垂下头,不敢看向他。 「朕命令你说,不准有任何隐瞒。」他沉声道。 「皇后娘娘她……适逢葵水来,所以身子下适。」她一脸惶恐的回答。 葵水?冉骧愣了下,才醒悟过来她的意思,「那可有宣太医诊视?」 「回禀皇上,这种情形无须看太医,奴婢已熬了药给皇后娘娘喝,等葵水结束就没事了。」 「是这样吗?所以她不是因为在气恼朕,才不见朕的?」冉蠼骧的黑瞳立刻亮了起来。 「这……」清菊迟疑了下。 「你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自那日冒犯皇上,被皇上斥责之后,这两日心情确实不太好。」 「朕已经同她解释过,朕不是有意要凶她,她还要气朕多久?」他不悦了。 「皇上虽然向皇后娘娘解释了,可皇后娘娘一直无法释怀,深深忧虑着唯恐哪日不慎再触怒皇上,会被皇上赐罪。」清菊胆颤心惊的边说边留意他的神情。 听到她的话,冉骧烦躁的站起身,「那你说,她要怎样才肯相信朕绝对不会伤害她?」 被他冷不防的这么一问,清菊结结巴巴,「奴、奴婢也不知。」 「你是她的贴身侍婢,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怒诘。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皇后的心思,请皇上恕罪。」她吓得双腿发腿,差点跪了下去。 冉骧不悦的斥道:「真是没用!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问清楚,再来回覆朕。」 「是,奴婢告退。」清菊脸色发白的赶紧离开麒云殿。 她离开后,冉骥取下面具,从怀里取出香囊,低头看着,不满的低喃,「你真是太小家子气了,居然为了一句话就气我这么久。」 「皇上,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 听见这道透着慵懒的嗓音,冉骧收起香囊,抬眸向不请自来的镇远王冉骥。 慌慌张张跟着进来的殿外侍卫,战战兢兢的说:「启禀皇上,属下拦不住镇远王。」 他没有追究,挥手让侍卫退下,「皇叔,你突然进宫有什么事?」 尾声 【尾声】 「等一下,皇上,你真的打算这么做?」百里翎阻止冉骥在诏书上盖下玉玺。 「没错,朕心意已决。」他毫不迟疑。 「还请皇上再详加考虑,此事兹事体大,君无戏言,一旦诏告天下,便无法收回成命。」她想劝他再考虑考虑。 「翎儿,这件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灼亮的黑瞳里,闪现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皇上要知道,这一生很长。」她怕他日后会后诲。 「这一生再长,也不够我宠你爱你,下一世,你还要再许给我。」拥着她,他霸道的要求,他不会让她有离开他的机会,他要用他的爱,牢牢将她捆绑在身边。 深情的凝睇着他,百里翎唇边慢慢漾开暖暖的微笑。「下一世还太遥远,臣妾不敢贸然应允,若是皇上此生表现良好,那下一世,臣妾再考虑是否还要再许给皇上。 「我不会给你有拒绝我的机会!」啄吻了她一下,冉骧信誓旦旦的宣誓。 接着,他拿起玉玺,用力盖在诏书上。 不久,北烙国上下全都看到了这道圣旨—— 朕自登基以来,怠于朝政,以致受奸人蒙蔽,害朝中数名大臣受冤枉死,朕忝为一国之君,深自愧悔,为赎此过,朕愿茹素十年,减免侯赋三年。 有监于历代后宫妃嫔众多,以致迭有争宠夺位之乱,即日起,栽撤三宫六院,今后后宫除置皇后一人外,不再纳入任何妃嫔,朕的子孙后代,皆须一律遵从。 钦此。 北焰皇朝从隆光帝颁布这道圣旨开始,彻底杜绝了后宫妃嫔与皇储之争,自此朝政清明,开启了北焰皇朝史上,长达一百八十年的盛世。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君王不早朝之一《伪娇皇》; 02、君王不早朝之二《祸狂君》; 03、君王不早朝之三《痴天帝》; 04、君王不早朝之四《懒夜王》。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 第十二章 「没那回事,我只是随口问问。」他一口否认,沉吟了下,忍不住再问:「那你都是怎么哄女人的?」他不擅长哄人,活到二十二岁也不曾哄过人,不知该怎么做。 瞟他一眼,戏谑的笑道:「我只哄男人。」 冉骧一愣,这才想起皇叔只好男色。 冉骥不禁失笑,「其实这哄男人与哄女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投其所好就好,她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有些女人喜欢听甜言蜜语,你就说给她听,有些女人喜欢珠宝首饰。你就送给她。」 珠宝首饰他送了,但甜言蜜语…… 看他若有所思,冉骥玩味的问:「这样皇上明白了吗?可需要我传授几句?」 「不用了。」 即使冉骧拒绝,冉骥还是自顾自地硬教了他几句好听话。 站在玉遥宫前,冉骧思量着冉骥教他的那几句话,哪一句比较适合—— 「宝贝儿,你可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舍得骂你。」 「你是我的心肝儿,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难受,别生气了,气坏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来,你摸摸我的心,这儿只装着你一个,再也没有别人,你恼,我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你若还气,就打我出气好了。」 冉骥思来想去,这些肉麻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接着又想到,皇叔这些话,八成全都是用来哄他那些男宠的,他不羞,他听着都替他觉得难为情了,若是他真讲这些话拿来哄百里翎,只会亵渎了她。 「啊,皇上,您怎么来了?」清菊刚踏出玉遥宫,就见到皇上站在宫门前,她一惊,赶紧福了个身。 见是百里翎的贴身侍婢,冉骧问:「方才朕命你问的事,你问过皇后了吗?」 「奴婢正要去向皇上禀告此事。」 「皇后怎么说?」 「皇后娘娘请皇上到寝宫一见。」 「她要见我?」虽然戴着面具,但他的欣喜,仍透过嗓音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 清菊悄悄瞥了他一眼,恭敬回道:「是。皇上可要进去?」 「那还用说。」他快步走进玉遥宫。 百里翎有些意外他来得这么快,连忙上前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以后见到我不要这么多礼了。」他扶起她,关心的问:「听说你身子不适,可有好点?」 「好些了,多谢皇上关心。」 「清菊说你要见我。」他牵着她到软榻上坐下。 「臣妾因身子不适,这两日无法侍寝,想亲自向皇上请罪。」她语声柔婉。 见她不像昨日那样冷淡,冉骥面具下的脸也跟着扬起笑意,「没关系,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好了。」 闻言,她垂下螓首,语气幽幽,「臣妾哪敢生皇上的气,皇上是一国之君,就算要赐死臣妾,臣妾也不敢有所怨言。」 她低柔的嗓音透出一丝幽怨,就像一根细细的针,刺进他耳里,他顿时明白,她根本还没有释怀,不禁恼道:「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他不要她怕他、不要她恼他,更不要她疏离他。 百里翎直视着他那双黑亮的眼,轻叹一声,「皇上连真面目都不愿意让臣妾看见,要臣妾如何相信皇上的话呢?」 闻言,冉骧的心猛然一窒,「我……不是不愿意让你看见我的真面目,我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那……臣妾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他犹豫了。 见状,百里翎淡淡一笑,笑容有些凄楚,「看来皇上并不相信臣妾,就当臣妾没问吧。」 冉骧看得心疼,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我可以取下面具,但你看见我的脸后,不准生气。」 「只有皇上能生臣妾的气,臣妾是万万不敢生皇上的气。」她乖顺温柔道。 听她这么说,冉骥深吸一口气,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英挺飞扬的俊颜,他炯亮的黑瞳紧张的注视着她的反应。 看着他那张深邃俊朗的容颜,百里翎怔了怔,即使早已得知他就是皇上,但亲眼看见他拿下面具,她的胸口还是忍不住震了震,片刻,她徐徐出声,「原来你是皇上?」 她曾经暗自揣测过他不敢以真面目见她的原因,但这一刻,她终于真正明白为什么了——就如他方才所言,他是担心她恼他隐瞒他就是皇上的事,所以才会戴着面具。 他如此看重她,让她对待会儿要说的事,更多了几分把握。 看她眉头紧蹙,冉骥有些不安,提醒道:「你方才亲口答应过你不会生气的,而且,也不是只有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所以这件事,我们算是扯平了。」 闻言,百里翎垂眸抿唇不语。 冉骥这下更急了,「你说了你不生气的。」 「臣妾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臣妾是怕皇上治臣妾欺君之罪。」恭敬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敬畏。 「我不会治你罪。」 「谢皇上。」她淡淡的朝他福了个身。 冉骥被她冷淡疏离的神情惹怒了,「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你自己也瞒骗了我,我也没生你的气。」 睇他一眼,她轻声道:「臣妾不是因为这件事生皇上的气,而是有件事放在心上,不知该不该说。」 「你只管说。」 她故意假装有些迟疑,支支吾吾,「臣妾……不敢说。」 他个性急躁,受不了她这样吞吞吐吐,命令她,「朕要你说,你快说。」 「臣妾有个心愿。」她抬眸望向他,莹莹的水眸里满足期盼。 忆起曾在秘道里听她说过想离开皇宫的事,冉骥脸色陡变,怒道:「若你是想出宫,我绝对不会答应!」 百里翎微愕,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说,「臣妾没有要出宫。」在得知他就是皇上后,她便不曾再有过想要离开的念头了。 「你没有要出宫!」闻言,他绞拧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那你方才说的心愿是什么?」 「说出来,皇上可能会生气……」 冉骥放下心中的大石,此刻心情极好,展颜笑道:「只要你没有要出宫,我绝不会生气,你尽管说,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为你办到。」他在讨好她。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黑灼的眼眸,直瞅着她看,用力点头。「当然,君无戏言,你快说。」 深睇着他,百里翎缓缓启口,「臣妾……希望皇上能去上早朝。」 没料到她的心愿竟会是这个,冉骧有些错愕,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跟你说过我讨厌那些大臣,不想看见他们。」 「若皇上真的那么不想看见他们,不如在朝堂上隔一道布帘,这样皇上就看不见他们了。」她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便连应对之法都替他想好了。 「太早了,我爬不起来。」 「臣妾会叫醒皇上。」 他说一句,她就堵一句,一副非要他上早朝不可的模样,冉骧烦躁的站起身。 「我说不上早朝就是不上,除了这个,你要求的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 见他在闹脾气,百里翎故意低声装委屈,「皇上方才亲口说过君无戏言的,原来都只是在骗臣妾。」 「我没有骗你!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你说其他事,我一定办得到。」 她轻拧眉心,小脸满是失望,静默着没有再出声。 冉骧有些不安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臣妾不知该说什么。」她低垂着螓首,神态又转为恭敬。 见百里翎神色冷淡,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怒道:「我不想上朝,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去不可?」 「请皇上息怒,臣妾不敢逼迫皇上做不想做的事。」她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容易,也许还要再多费一些工夫才能说服他。 他的黑瞳紧盯着她,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生气?」 「臣妾没有生气,臣妾只是身子有些不适,请皇上容许臣妾先行告退。」她心知此时再待下去,他也不会改变心意,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冉骥紧张的问。 「不用了,臣妾歇息一会儿就好了,臣妾告退。」 福了身,她旋身朝寝殿走去,清菊也快手快脚的连忙跟了上去。 第十三章 她离开后,冉骥愤怒的用力挥手,将摆在几上的花瓶和器物全都扫落。 可恶!明知他讨厌看见那些大臣,她还要他上朝,分明是故意为难他! 还没走远的百里翎和清菊听见殿上传来一阵物品碎裂的声音,她黛眉微蹙,清菊则一脸担忧的问:「皇后,皇上似乎动怒了,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她神色笃定道。若他要怪罪,方才就降罪了,不会在她离开后才拿那些东西出气。 「可是……」 「相信我,没事的。」为了怕她生气,宁愿委屈自己戴上面具,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但她也希望他能明白她的苦心,她不想让他变成一个被万世唾骂的昏君。 【第六章】 还没走到大树下,百里翎便看到坐在枝杈间的冉骧,他正低着头,从玉盒里拿出虫子喂食雏鸟。 她驻足静静看了许久。外传他性情暴虐,但她眼中的他,却不是如此,他性子或许暴躁易怒却不残佞,连失去母鸟的雏鸟他都不忍心弃之不顾,日日前来喂食,这样的人又岂会残暴? 可是他登基后,斩杀了多名大臣,却是不争的事实,连严将军那样忠心耿耿的三朝元老都被处斩了。 不过,她怀疑这真的是他的本意吗?也许他是因为受人蒙蔽,才会…… 「翎儿,你怎么来了?」喂好雏鸟,冉骧瞥见伫立在树下的她,心头一喜,连忙跳下树,快步走到她面前,那声翎儿无暇细想的便脱口而出。 看见他脸上大大的笑容,百里翎不自觉的也跟着漾开微笑,「皇上的头不痛了吗?」她记得他曾说过,每到这时候,他的头痛便会加剧。 「是还有些痛,但没先前那么严重了。」他的黑眸紧盯着她,视线灼热,「你不生我的气了?」 「在皇上眼里,臣妾是那么爱生气的人吗?」 他很想回答是,但话到舌尖,他便聪明的吞了回去,领着她走到树下阴凉处坐着,怕她雪白细嫩的肌肤被烈阳晒疼了。 「你不气就好。」他兴匆匆地拉起她的手,放到头上。「帮我按按。」已坦白了身份,现在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要她为他按揉头部了。 百里翎跪坐在他身前,抬起双手,按揉着他的头,午后的微风带着一丝暑气,拂得人昏昏欲睡,加上她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冉骧舒服的闭上了眼。 此刻两人已是夫妻了,没什么好避讳的,她索性坐了下来,扶他躺在她的大腿上。 「皇上想睡就睡吧。」她边柔声说着,边轻抚他的发。 「我睡了,你怎么办?」他微微睁开有些困倦的眼。 「臣妾就在这里守着皇上,等皇上醒来。」 「那你会很无聊的。」他舍不得让她这么枯坐着。 「陪着皇上,臣妾不会觉得无聊。」她微笑。 第一次见面,她便将他给惦记在心里了,此刻两人之间已没有了身份的顾忌,对他的感情便放肆的蔓延开来,变成了一种眷恋,她不再束缚着自己的心,放手让心飞向他。 听见这句话,冉骧的黑瞳顿时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的看着她,「你会一直陪着我?」 「嗯。」 「我说的不是只有现在,是一辈子。」他翻身坐起,黑灼的眼瞳紧瞅着她。 他的情绪和情感全都明显的写在脸上,让人一眼便能窥知,百里翎心房顿时化成了一池春水,清雅的脸上漾开柔笑,「臣妾已是皇上的人了,不陪着皇上,还能去哪?」 听见她肯定的答覆,冉骧喜逐颜开。「这是你亲口答应的,绝对不许反悔!」 「嗯,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百里翎颔首承诺。 他兴奋的抱住她,迭声说:「不嫌弃、不嫌弃,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你也不准嫌弃我。」 「皇上……」她有些动容,悄悄抬手回拥他。如同他的脾性一样,他的情感一旦宣泄出来,也是这般浓烈。 他轻轻将她推离自己一点,双眼闪着炽亮的神采凝视着她,讨好道:「翎儿,我去上早朝,只要你要我去做的,我就去做。」 见他这么快便改变心意,百里翎有些意外,下一瞬便明白他是为了讨她欢心才这么说的,她心下欣喜,脸上却不敢泄露分毫,打算以退为进,「皇上不要勉强自己。」 他咧着欢愉的笑,摇摇头。「一点都不勉强。」只要能让她开心,什么事他都愿意为她做。「可是早上我爬不起来,你要叫醒我。」 注视着他亮灼灼的眼,她的笑容渗进一抹甜意。「好,臣妾会叫醒皇上。」 「……皇上醒醒。」百里翎轻摇着他,她已叫了他半晌,但他还是抱着被褥,双眼紧闭,就是不肯醒来,让她很头痛。 「不要吵。」他咕哝了声,身子朝床榻里挪了挪,想避开耳边恼人的叫唤声。 「皇上,你答应过臣妾要去上早朝的。」她耐着性子提醒。 他索性拉起被褥捂住头。 她爬上榻,拉开被褥,决意要叫醒他,于是捏起一缯发丝,轻搔着他的鼻尖。 「皇上,你快醒醒。」 「哈啾——」鼻子被搔了痒,打了个喷嚏,他终于睁开双眼,神色有些阴怒,「该死的,是谁一直在吵我?」 「是臣妾。」百里翎跪坐在他身边,神色淡定的望着他。 听见是她,他抬起带着困意的眼瞬向她,神智稍微清醒了些,「翎儿,你做什么一直吵我,不让我睡觉?」 「皇上忘了昨天答应过臣妾什么了吗?」 「答应什么?」他眼皮沉重得又不自觉往下坠。 「皇上亲口说,以后都会去上早朝的。」 「……我头痛。」他嘟喽一声,又转过身背对着她。 百里翎立刻伸手替他按揉头部,「皇上觉得好一点了吗?」 「嗯。」他含糊的应了声。 「那请皇上起身更衣准备上朝。」 「……明天再去。」他喃喃低语,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见他磨蹭了半天还不起来,她有些生气了,「君无戏言,皇上若没有诚意,就不要答应臣妾,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闻言,冉骥缓缓睁开了眼,觑向她,有些恼怒的眯眸,「我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像在赌气似的,他立刻翻身跳下床。 见他肯起身了,百里翎漾开满意的笑,走上前去,轻轻在他唇边印上一吻,当是给他的奖励。「臣妾相信皇上一定能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这句鼓励的话,也包含着她深切的期待。 她的话冉骧听进去了,他拥住她,覆上她的唇,回她一个热切的吻。 她没有推拒,轻轻合上眼,承受着这个令她快窒息的吻,他的吻好霸道,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须臾,她的手抵住他的胸膛,提醒道:「皇上,早朝的时间到了。」 冉骥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柔唇。 百里翎的小脸染上一抹霞红,害羞的不敢看向他,取来他的衣袍,为他换上,再亲自为他梳绾头发。 看着浅笑盈盈的她,他好想再将她拥进怀里,狠狠吻个够,但是在她期待的眼神下,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离开。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看见冉骥一反常态来上朝,个个吃惊的瞪大了眼。 他懒懒扫视底下的群臣一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没人想到他会突然上朝,群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有人上奏。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大臣出列,「臣启禀皇上,中州浔江因连日大雨,泛滥成灾,沿江百姓流离失所,三餐不济,请皇上定夺。」 冉骤想都没想便做出指示,「命中州太守开仓赈济,再叫沿江的官府找地方收容安置灾民。」 大臣再请示,「臣启禀皇上,中州这两年因农作欠收,地方官仓已无存粮。」 他垂目想了下,「东州离中州不远,又素有米乡之称,命东州将官仓的粮食运到中州赈济那些灾民,」 「臣遵旨。」大臣领命,退回原位。 左丞相顾微津接着出列启奏,「臣启禀皇上,浔江这两年常泛滥成灾,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彻底整治浔江。」 太早起来,冉骧的头还有些昏沉,以致扶着额看向他,「好,这件事就交由你来负责。」 第十四章 顾微津出声再说:「臣启禀皇上,臣不懂治水之事,不过臣可以推荐一个人给皇上。」 「谁?」 「若论治水,朝中首推姚治信姚大人,可惜姚大人在三年前便已去世,但韩杰韩大人,七年前曾有幸随姚大人整治过扬江,若将此重任交给韩大人,想必一定能顺利完成。」 被点到名的韩杰,方正的脸表情倏然一变,「顾微津,你莫要胡说,那年我只在扬江待了一个月,便被先皇召回京里,我哪懂得治水!」 「请韩大人莫要谦逊,放眼朝中上下,只有韩大人能担此重任。」他俊秀的脸上露出十分诚恳的笑容。 对他的示好,韩杰丝毫不领情,咬牙冷横他一眼。治水吃力不讨好,顾微津竟然将这种烂差事推到他头上,简直欺人太甚! 正要开口拒绝,便听见皇上开口—— 「韩杰,既然顾大人这么推崇你,那么治理浔江之事,便交给你处理了。」 「皇上,臣……」 听到韩杰想再推拒,冉骥沉下脸。锐利的眸光射向他,「韩杰,朕已下令命你前往浔江治水,你想抗旨不去吗?」 再怎么不服,冉骧毕竟是君,而他是臣,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怨气,拱手一揖,「臣……遵旨。」 该死的!皇上一定是记恨当年的事,所以才故意想整他,逼他去治水,然后再找借口除掉他。 见韩杰领旨,冉骧满意的收回眼神,再次瞬向底下的众臣,「还有事吗?」见没人再上前启奏,便扬扬手,「退朝吧。」 「臣等恭送皇上。」 他一走,文武百官宛如炸了锅似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今天是怎么回事,皇上居然会来上早朝?」 「啊,你们说这皇上明天还会再来吗?」 「我看皇上今天会来,也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明天说不定又不来了。」 「不过皇上头一次上朝,处理起朝政倒是十分有条理又明快。」 「可不是……」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冉骧都准时上朝,让原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的朝臣们,大感意外。 把过脉后,宋太医仔细检查冉骥的双眼和舌苔,禀道:「皇上的龙体无恙。」 「那他为何会常常头痛?」这几日清晨唤他起床时,总要花不少力气,加上他常常头痛,因此百里翎便找来宋太医,希望能查出问题所在。 「这……」他瞥了眼坐在软榻上的皇上,迟疑了下。 明白他是有所顾虑,她温声道:「宋太医,有话直说无妨。」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臣猜想,也许皇上的头痛是缘自于心病,有些心病会直接影响至身体,导致不适。」 「心病?」她有丝讶异。 闻言,冉骧不悦的横了宋太医一眼,「朕哪来什么心病?」 百里翎连忙出声安抚他,「皇上请稍安勿躁,先听听宋太医怎么说。」 开口前,他先深深一揖,「臣待会儿要说的话,也许会冒犯到皇上,请皇上恕罪。」 「你尽管说,朕倒要看看你能说出朕有什么心病。」冉骧不以为然。 宋太医有些不放心的望了百里翎一眼,见她朝他轻轻颔首,他这才放心,缓缓启口,「皇上的头痛之症是在媛妃过世后才开始的,所以据臣推测,也许是因为皇上当年目睹媛妃惨死而落下的心病。」 媛妃是皇上的生母,她的死,在宫中是禁忌的话题,谁都不敢提,如今若非有皇后在,他也不敢说。 听完他的话,冉骧脸色倏变,激动的站起身。「你……」 他正准备要骂出声,没想到却被百里翎抢白,「皇上,您方才亲口答应不会责怪宋太医,他只是想替皇上查清头痛的原因,没有恶意。」 在她的安抚下,冉骥重新坐下,只是表情依旧难看,余怒来消。 百里翎见状,连忙送走宋太医,「皇上,您先歇会儿,我送宋太医出去,马上就回来。」待两人走到寝殿外,她连忙低声询问:「宋太医,当年媛妃是怎么惨死的?」 「这……臣也不清楚。」 她柔婉道:「我想也许你说的没错,这件事说不定跟皇上头痛之症有关,所以请你告诉我详情,我也好想办法解开皇上的心病。」 宋太医沉呤了下,「这事皇后若想知道,还是去问皇上吧,那件惨事发生时,皇上在场,目睹了一切经过,臣所知并不多。」 知他有所顾虑,百里翎也没再为难他,微笑回应,「好,我再问皇上,劳烦你了。」 送走宋太医,她走回寝殿,见冉骧躺在榻上,把玩着她送他的香囊。 她走到榻边坐下,柔声问道:「皇上信得过臣妾吗?」 「嗯。」他看向她,毫不迟疑的点头。 「那么皇上可愿意告诉臣妾,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他脸色顿时一沉。 「可是,宋太医方才说的也不无道理,也许这件事就是皇上的心病,皇上愈是逃避,愈没办法解开。」她试着劝他。 「我会头痛不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你不要听宋太医胡说。」 「可宋太医说你的头痛之症是在嫒妃死后不久才开始的,对吗?」 「是没错,但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他还没脆弱到会因为那件事而留下心病。 百里翎耐着性子,温柔得像在哄小孩一般,「臣妾知道嫒妃的事一定令皇上很痛苦,所以皇上才不愿再提,但臣妾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可以从中找出令皇上头痛的原因。」 只要他的事她都想知道,这样她才能帮得了他。 冉骧注视着她关切担忧的表情,沉默了好半晌后,才慢慢启口。「那时,大皇兄喝了酒,借着酒意跑去调戏我母妃,害她受到了惊吓,不慎失足从阁楼上坠下。」 「当时我刚好要去看我母妃,便亲眼看见她坠楼,我拼了命的跑过去想救她,无奈还是迟了……」 他的双眼失焦,眸光黯淡,眼前浮现母妃在他面前惨死的那一幕,当时她瞪大双眼望着他,仿佛有什么话想告诉他。 百里翎见状,小手轻轻覆上他紧握着的拳头,待感觉到他放松了点后,便缓缓打开他的手,握住,柔声安慰道:「救不了她,不是你的错。」 静默了片刻。冉靴缓缓接着说:「后来,父皇得知这件事后,震怒的赐给了大皇兄一杯鸩酒。」 原来大皇子是因为这件事而获罪,先前外界传言,他是因为冒犯先皇,被先皇以行为不检而赐死,原来实际情形竟是如此。 他的死导致祈皇后对先皇怀恨在心,之后先皇又舍祈皇后所生的三皇子,而封五皇子为太子,令祈皇后更是不谅解,才会暗中密谋叛变,最后血洗宫闱,诛杀先皇和其他皇子,而祈皇后和她所生的三皇子也在那场叛乱中丧了命。 事隔多年,再重提往事,冉骧依然感到困惑不已,「几个皇子中,我跟大皇兄的感情是最好的。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何要那么做?若说个性,大皇兄才是几个皇子里性情最敦厚的,而五皇兄本性狡诈,他的善良全是装出来的,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大皇兄会害死我母妃。」 百里翎付道:「也许另有内情,当时大皇子饮下鸩酒时,没留下什么话吗?」 「我还来不及当面问他,他便被禁卫军抓了起来,没多久后,他便饮下鸩酒而死。」 细思了片刻,她问:「那么皇上当年又是为何会被先皇眨到北漠去?」 「因为我打伤了五皇兄。」 「你为何要打伤他?」这事她多少知道一些,不过想听昕是否与他所说的有出入。 冉骥愤然,「他污蔑我母妃,说是我母妃先勾引大皇兄的。」 闻言,百里翎黛眉轻蹙,「他该不会是故意挑衅你,要引你出手打他吧?」 「你真聪明,马上就想到了。我在前往北漠的路上,也明白自己是被五皇兄算计了。」他把头枕在她腿上,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要她替他按揉。 她一边为他按着,一边问:「你当时出手一定很重?」以他这么暴躁的性子,下手一定毫不留情。 「我只打断了他三根肋骨,他却装成好像这辈子都下不了床,还让他的舅舅韩杰联合其他大臣要父皇重罚我。」 第十五章 「那时五皇子已被封为太子,你殴打太子成伤,难怪先皇要惩罚你。」 「何只是惩罚,韩杰他们根本就是希望父皇也把我给处死。」 「啊,这也未免太过了。」他只是打伤太子,罪应不及死。不过,这时她已明白,为何他一直说他讨厌那些大臣了。 「几个皇子里,父皇最宠我,他们是担心我会跟五皇兄抢夺皇位,所以才想除掉我。」 「但老天爷还是眷顾你的,所以才让你被贬到北漠,逃过祈皇后之乱。」若他当时也待在京里,说不定也会跟其他皇子一样,死在叛乱中,虽然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只要一想到他经历了这么多险恶可怕的事,她就忍不住为他感到心疼。 冉骧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啄吻了一下,抬起黑眸直视着她,「我不在乎当不当皇帝,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若说当上这个皇帝有什么好,就是他遇见了她。 他这句话说得率直真挚,令百里翎心头涌起一阵悸动,她动容的说:「臣妾答应过皇上,除非皇上嫌弃臣妾,否则臣妾会一直陪在皇卜身边。」 「我一辈子都不会嫌弃你,你也不准找任何理由来嫌弃我。」他霸道的要求。 「臣妾遵旨。」她漾起灿笑,包容着他的霸道。「不过,看来引起皇上头痛之事,要另外再找原因了。」 「我就说这不是心病。」握着她柔滑细嫩的小手,他疼惜的亲吻着她每一根指尖。 她垂眸思忖着,「有没有可能是被人下毒?可若是被下毒,那些太医和大夫应该多少能看得出来才是。」指尖突然传来一阵麻痒,她抬眸,发现他竞在轻嗑着她的手指,连忙缩回手。 冉骧不满的想再抓回她的手,她索性将手藏在背后。 他起身圈抱住她,她低笑的挣扎,「皇上,别闹了。」 「翎儿好香。」他喉中滚出笑意,头埋在她的胸前乱蹭,把她逗笑得更欢,他索性把她揽进怀里,覆住她柔润的唇瓣。 她的一切美好得令他心动,他渴切的吻着她,想要占有她的一切,他的心和他的身躯都像着了火一样,热烫得惊人。 他将她压在身下,热烫的唇移向她的粉颈,她睫羽轻颤,腮颊染上绋红,宛如很卷进熊熊烈焰中,心悸得几乎无法呼吸,耳畔不停传来他低沉呢喃着她的名字。 「翎儿、翎儿……」 那一声又一声的呢喃仿佛最动听的天籁,让她如痴如酹,意乱情迷…… 【第七章】 宫中隐密的角落里,响起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算算时间,这阵子冉骥应该会因头部剧痛而神智不清才对,怎么反而精神愈来愈好,每日都能准时上朝?」 「这……除了因为皇后每天都亲自叫醒他之外,他近来头痛的情况似乎减缓了很多。」 「难道你没有继续涂抹那个油膏吗?」 「每隔两、三日我便抹一次,从没间断过,大人,您上次拿给我的油膏是不是有问题?」 略一沉吟,男人的声音再响起,「油膏我会再验过,你回去也仔细查个清楚,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关于明春将举行的科举考试,吏部的杨大人上书请示皇上,是否比照去年办理。」葵平站在上书房里,拿着奏摺,念出里面的内容。 「跟去年一样办理就可以。对了,再命吏部同京里的几座庙宇商议,要他们腾出些厢房,供那些上京赶考的清贫举子暂时落脚,好节省他们的盘缠。」’ 自从百里翎说过相信他会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从此,冉骧不仅开始上早朝,奏摺也不再全推给葵平看。 虽然看奏摺时仍会眼花而无法专注,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变通的办法,便是由葵平念奏摺给他听,他再做裁示。 「是。」葵平拿起朱砂笔,把他交代的事写在奏摺上,接着再拿起另外一本,看了一下后禀告,「皇上,礼部大臣请示皇上,何时要开始徵选秀女入宫?」 听见这件事,冉骥马上变得不耐烦,「我上次已说过不需要选什么秀女了。」 葵平又劝道。「可是三宫六院里,目前仅有皇后一人,没有其他的佳丽嫔妃,未免太过空虚。」 「有皇后一人,足以抵过千千万万个佳丽了。」想到百里翎,他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不由自主扯开满足的笑。 想到这几天清晨都是被她吻醒的,他连眉眼都起了笑意。 她软软的唇像花瓣般透着一抹甜香,令他每次吻她,都好想把她吞吃入腹,若不是要上朝,处理朝政,他真想整天都腻在她身边。 「还有多少奏摺?」已有半天不见,他想回去抱抱他的皇后了。 葵平翻了翻奏摺说:「回皇上,还有三本。」 闻言,冉骧振作起精神,「那你还不快念。」 翻看手里的那几本奏摺,葵平说道:「回禀皇上,这三本奏摺是几位大臣联名上书想请皇上为诚阳王平反。」 「诚阳王?」他想了下,才记起这个人,「可是当年与父皇争夺皇位的那个诚阳王?」 「是。」 「为何要替他平反?他趁太祖帝病重,起兵造反,想谋取皇位,其罪当诛。」 「几位大臣说,诚阳王起兵谋反之事,是遭人诬陷的。」 「可我记得诚阳王造反,是我父皇亲自领兵敉平的,父皇怎么可能诬陷他。」 这件事他以前曾听说过,当时父皇仍是太子,诚阳王是父皇的二弟,他为夺取皇位,竟带兵杀进宫里,幸亏父皇早已收到消息,事先有所准备,才能一举将他拿下。 葵平解释,「据上书的大臣说,当时诚阳王是遭人欺骗,以为宫中有变,才会领兵进宫想救驾,不意却教先皇误以为他要叛变,因而遭诛,如今事隔二十几年,想请皇上明察,为诚阳王平反。」 「父皇不是那么糊涂的人,不会弄不清诚阳王是不是遭人诬陷。」冉骧将此事驳回,见今天的奏摺已全部批完,他便起身,准备回玉遥宫。 这时,守在外头的侍卫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求见。」 「皇后?她怎么来了?快宣。」 「臣妾见过皇上。」百里翎走进上书房,朝他福了个身。 「免礼。翎儿,你怎么来了?」冉骥带着一脸笑意走到她面前。 「皇上,臣妾听说三日后要处决尤文安尤大人,这事可是真的?」她清雅的脸上带着少见的严肃。 方才大哥特地进宫见她,告诉她这件事,百里家与尤家世代交好,又是邻居,她和大哥与尤文安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深知尤文安性情耿直,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见她一来便询问此事。冉骥微讶,这几天处理的朝政太多,他一时想不起来尤文安是谁,葵平见状,在一旁提醒,「皇上,尤大人是东郡太守,他在治理东郡期间,因贪赃枉法、奸淫良妇,被东州的巡抚查获,目前押解进京,连同罪证,已转由大理寺,由三司做最后会审,由于罪证确凿,所以判处他死罪,三天后行刑。」 百里翎有些凝重地说:「皇上,这其中必有什么冤屈!尤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他治理东郡多年,深得人民爱戴,他不可能做出贪赃枉法、奸淫良妇这种事,请皇上明察,派人重新调查此事,以免冤枉误斩了尤大人。」 然而,葵平却不以为然的接腔,「禀皇上,这件事东州巡抚与大理寺已调查得很清楚,绝没有诬陷尤大人。」 她忍不住蹙紧细眉。「皇上,臣妾与尤大人从小相识,深知尤大人性情耿直,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请皇上明察。」 方才经葵平提起,冉骧也想起这件事,见百里翎替他求情,出声道:「葵平,既然皇后这么说……」 只不过他刚起个头,便被葵平插话,「奴才知道皇后娘家与尤大人家为世交,皇后与尤大人甚至一度论及婚嫁,若非当初先皇选上皇后为太子妃,皇后只怕已嫁给尤大人为妻。如今尤大人犯下此大罪,皇后心急,想搭救尤大人也是合情合理,但皇后若因私而偏袒尤大人,希望皇上赦免他,只怕会引起朝中大臣的议论。」 闻言,冉骧脸色丕变,目光锐利的瞪向百里翎,「你跟这个尤文安曾经论及婚嫁?」 第十六章 没料到葵平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有些错愕。「那……已是过去的事。」 当初大哥是有意想将她嫁给尤文安,但她一直视他为兄长,并无男女私情,因此她并不赞同,不久,先皇便下旨,选立她为太子妃,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么说就是有。」想到她竟然差点嫁给别的男人,此刻又一心为那人脱罪,冉骧一时不禁醋劲大发,「葵平说的没错,皇后不该为私情而偏袒尤文安,这事既然已经三司会审,便不可能有什么冤情,不需要再重新调查了。」 见他在听完葵平的话,态度陡变,语带指责,知他误会了她,百里翎此时顾不得解释她和尤文安的关系,凝声道:「皇上,若尤大人真的犯下贪赃枉法的大罪,臣妾绝不会因尤家与百里家为世交而偏袒他,臣妾只是想请求皇上给尤大人一个再审的机会,以臣妾对尤大人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这种搴,也许其中有什么内情,若不查明误斩了尤大人。不仅会引起民怨,也是朝廷的损失,请皇上三思。」 见她一再维护尤文安,还对他板起脸,他满心不是滋味,赌气似的怒道:「既然巡抚和大理寺都已调查过,还能有什么屈冤?况且朝廷处决贪赃枉法的官吏,民众只会额手称庆,哪会有什么怨言?」 「皇上…¨」 见她还想再求情,冉骧脸色一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件事朕心意已决,别再说了。」 百里翎失望的轻咬住下唇,知道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临走前,她淡淡的丢下一句话,「臣妾请皇上重新彻查尤大人一事,只是希望不要像严将军一样,错斩了忠良,并非基于任何私谊,请皇上不要因为葵公公的一席话,便误解了臣妾。臣妾告退。」 说毕,她朝他福了个身,旋身离开。 她走后,冉骧脸色铁青的将一旁桌案上的物品全都扫落。 见他勃然大怒,葵公公连忙劝道:「请皇上息恕,不要气坏了身子。」 「可恶!她竟然为了别的男人这么对我!」他气坏了。 「请皇上勿责怪皇后,毕竟皇后与尤大人从小一块长大,两人情谊深厚,如今知他犯不大过,要被处决,皇后难免心急不舍,不小心才会说了重话。」 怎知葵公公这番话不仅没有平息冉骧的愤怒,反而如火上加油般,令他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暴怒的咆哮,「立刻把那个姓尤的给朕斩了!」 「是。」葵平毫不迟疑的应答。 领命要出去时,冉骧那还没完全被怒火焚毁的理智及时回笼,唤住了他,「等一下,传朕旨意,让三司重新彻查姓尤的那件案子。」 「皇上,若让三司重新彻查,兹事体大。」 他阴怒着脸,沉声命令,「不管有多麻烦,都给朕重新查过。还有,你去牢里把尤文安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他,看他有什么话好说。」 见皇上脸色愈来愈难看,葵平不敢再说什么,应道:「奴才遵旨。」 夜深了,但冉骥一直在玉遥宫门前徘徊,迟迟没有进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下令重新彻查尤文安的案子,还打算亲自审问他时,他竟然在天牢里自缢了。 此时翎儿也许已知晓此事,不知她会不会怨怪他? 夜深露重,徘徊半晌后,他终于还是提步走进玉遥宫,来到寝殿,只见百里翎坐在桌前,宫灯映照出她带着几分愁思的俏脸。 瞥见他进来,清菊连忙福身拜见,「见过皇上。」 「退下。」 她出去后,百里翎缓缓起身,朝他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我说过,只有我们两人时不用多礼。」 「臣妾不敢。」她淡淡启口。 她刻意的冷淡令冉骥不悦,但下一瞬,想起尤文安自缢的事,他按捺住要发作的怒气,问:「你在做什么?」桌上堆了些纸,一旁摆了由纸做的几朵莲花。 「摺纸莲花。」百里翎垂目瞥了眼桌面,低声答道。 「摺这个做什么?」他随手拿起一朵纸莲花,模样细致,就像真的莲花一样,栩栩如生。 「要拿去烧。」 「这么漂亮的纸莲花为何要烧掉?」冉骥不解。 「那是要烧给尤大人的,再怎么说,百里家与尤家是几代世交,他不幸过世,臣妾想聊表些心意。」她的语气轻轻淡淡,始终不愿看向他。 闻言,他愤怒的将纸莲花用力掷地。「你这是在怪我吗?」 百里翎弯身捡起那朵纸莲花,沉静的神色看不出情绪起伏,「皇上言重了,臣妾岂敢责怪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纵使死得再冤枉,又能奈何。」 早上大哥才来找过她,希望她能帮忙救尤文安,然而午后便传来他的死讯,无法救下他,她觉得很难过。 冉骧恼怒,「你还说你没有怪我,你说这话,分明就是在指责我害死那个尤文安,对不对?」他很清楚她愈是生气,神色愈是平静,语气愈是冷淡谦恭。 「臣妾惶恐,请皇上息怒。」她将头垂得低低的。 从他进来后,她便看都不看他一眼,冉骥忍无可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丈夫,不准你再替他摺纸莲花!」 被迫直视他的双眼,她的目光清冷,波澜不兴,恭敬道:「臣妾遵旨。」 她异常的冷静卑微,宛如一根利刺,扎得他好碍眼,「不准你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走了之后,我便下令派人重新彻查尤文安的案子,还让人提他来见朕,岂知没多久,就传来他畏罪自缢的消息。」 百里翎淡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以尤大人的性情,他不可能畏罪自尽的。」 「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你?」他都已经向她解释了,她居然还怀疑他。 「皇上是不是在骗臣妾,臣妾不知,臣妾只知以尤大人刚烈的性子,他绝对不可能自尽。」 见她竟不相信他,冉骧暴跳如雷,「难道你以为是我派人杀了他?」 百里翎静默不语,但凝锁的眉心却透露出她没有说出的怨责。 看出了她眸里的责难,他怒道:「我问你,在你心里究竟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怀疑他,她究竟有没有把他放在心里? 注视着他那张因嫉妒而变得狰狞的脸孔,百里翎微微一怔,过一会儿才恍然醒悟。原来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因为他在捧醋狂饮? 她缓了缓神色,徐徐启口,「没错,当年家兄确实有意将臣妾嫁给他,但是我视尤大人如兄长,他也视我如亲妹,因此这桩婚事没有谈成。」她心痛的看向他,「臣妾对尤大人从来没有别的心思,如今他不幸过世,我犹如失去了一位兄长,皇上难道不能体谅臣妾失去兄长之痛吗?」 听她亲口说出只将尤文安视如兄长,冉骧的怒气稍微缓和下来,口气也放柔了几分。「我也没想到他会自尽,他的死真的跟我无关,你离开之后,我马上下令命人重查他的案子,这件事我真的没有骗你。」 百里翎垂眸思量片刻,抬眸睇向他,「皇上不觉得,尤大人的死太凑巧了吗?皇上才下令要重新彻查,便传来尤大人在牢中自缢的消息。」 「确实是有点巧合。」 「皇上是命葵公公去牢里提押尤大人?」 当时在上书房里,葵平刻意将她和尤文安的事说出来,又有意无意阻挡重新彻查,回来后,她仔细思索葵平所说的那些话,总觉得他不希望尤文安被放出来,所以才一直离间她和皇上。 她虽没明说,但冉骧听出她在暗指此事也许与葵平有关,他有点不悦,「这事是有些巧,但也不能证明尤文安就不是畏罪自尽。葵平服侍我多年,绝对不可能做出违背我的事,若真有人暗中搞鬼,也绝对不会是葵平。」 见他对葵平深信不疑,看来他信任葵平比信任她还多,百里翎心下一黯,明白此时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她静静的坐下,继续摺起纸莲花。 见她不再说话,低头专注的摺着那些纸莲花,冉骧不禁愈看愈恼,知道今晚她是不可能再理他了,他带着满肚子的怒气离开寝殿。 冉骧离开后,百里翎抬起头,眸里溢满担忧——那个葵平一定有问题,可她该怎么做,才能提醒他,不让他受伤?。 第十七章 【第八章】 当晚,冉骧忍耐着头疼,亲自将尤文安一案所有的卷子都仔细看过一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头昏眼花,一直到快天亮才看完。 一上朝,他便严厉的将承审此案的大理寺三司痛斥一顿,「朕昨晚将尤文安的案卷仔细看过,发现里头错误百出、疑点重重,你们竟然没有追查清楚,就草率判处尤文安死罪,你们该当何罪!」 「臣等确实调查清楚后,才会判处尤大人死罪,绝对没有轻率判案,请皇上明监。」被点名的三名大臣出列,同声辩解。 「你们调查清楚了?」见三人嘴硬不认罪,冉骧冷冷的扫过他们一眼,厉声质问:「那么朕问你们,那名遭尤文安淫辱而自尽的妇人叫做什么名字?家住何方?今年几岁?尤文安是在何时何地奸污她的?」 「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答不上话来,揭发尤文安罪行的东州巡抚派人送来的案卷里,并没有写到这些。 冉骧将手里的那叠卷子甩向面前的桌案,「你们回答不出来,是因为案卷里根本没有记载这些,如此疑点,身为三司的你们岂能不详加调查清楚,仅凭东州巡抚的摺子,便认定他有罪!」 见三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答腔,他冷冷的再指出疑点。 「还有,他贪赃枉法收受奸商贿赂,放任东郡的商人哄抬粮价,导致东郡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些朕都查过了,自从尤文安上任东郡太守后,上缴朝廷的税赋,是一年比一年多,前两任的巡抚都上书说,在他治理下的东郡,人人丰衣足食、夜不闭户,你们觉得他有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了个样吗?」 听皇上明确指出其中的疏漏,三人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不禁浑身颤抖。 冉骥扬声召唤殿前侍卫,「来人,把这三名昏官给朕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押进牢里听候发落。」 三人惊吓不已,咚的一声双膝跪地,「皇上息怒,臣等知罪,请皇上再给臣等一个机会,臣等一定再仔细调查此案。」 「你们再调查,就能让尤文安死而复生吗?」他怒斥。 顾微津突然出列替三人缓颊,「请皇上息怒,三位大人确实是不该没有仔细调查,光凭东州巡抚的片面之词,便判处尤大人死罪,如今尤大人已不幸在牢中自缢身亡,来不及救回他的命,此时所能做的是还他一个清白,三位大人皆是大理寺重臣,若全部关押,只怕会让大理寺陷入忙乱,皇上不妨命三位大人重查此案,让他们将功折罪。」 三人赶紧附和,「臣等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请皇上给臣等戴罪立功的机会。」 冉骧思量一番,认为左丞相说的有理,阴沉着脸睨着跪在殿下的三人,「好,既然顾大人帮你们求情,朕就给你们五日的时间。」 顾微津一听,立刻出声再说:「禀皇上,若要重新彻查此案,非得亲自定一趟东郡不可,一来一往起码也要二十天,可否请皇上宽容,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 「好,那就以一个月为限,这一个月,朕就先把你们的脑袋暂时寄放在你们的颈子上,若敢再草率办案,朕绝对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三人感激的齐声应道。 在朝堂上发了一顿脾气,下朝后,冉骥余怒未消,走进上书房,便见到镇远王冉骥笑盈盈地坐在里面等他。 冉骥并未领有官职,所以无须上朝,见冉骥进来,他姗姗起身,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走在冉骧身后的葵平,也上前对镇远王行礼。「奴才见过镇远王。」 「皇叔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并没有特别留意那名做侍卫打扮的男子,他此时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好。 冉骥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身后的侍卫,让开了一步,「本王带了个朋友来见皇上,皇上可认得此人?」 听他这么说,冉骧这才朝那人投去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再多看了雨眼,「东延!」看见好友,他一扫先前怒容,惊喜的一掌拍向他的肩头,「东延,你怎么这身打扮,还蓄起了胡子,让我一时没认出你来。」 胡东延朝他一揖,禀明,「末将进京面圣时,半途遇到埋伏,带的两名随从为了保护末将,全都先后力战而亡,好不容易进到京里,末将不敢贸然进宫,才会请求镇远王帮忙,悄悄带末将进宫见皇上。」 「你遭到埋伏?是谁想杀你?」闻言,冉骧诧问。 「据那些杀手说,是宫里派去的。」胡东延若有所思的紧盯着他。 「宫里?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派人去杀你?」东延是镇守北漠的将领,性情豪迈磊落,他初到北漠时,东延帮了他不少忙,两人皆是真性情,一见投缘,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当初他准备返京登基前,曾对东延说,等他登基后,要将他调回京城担任大将军之职,却被东延拒绝了,他也没有再勉强他。 「末将擒住他们想逼问时,他们已服毒自尽,无法追问出什么。」胡东延意有所指,「末将想,也许这宫里有人不希望末将进京。」他从不曾怀疑过那些人是冉骧派去的,此刻见了他,更肯定这件事绝对跟他无关。 「到底会是谁……」冉骧一时间实在想不出答案。 「也许与末将要禀告皇上的事有关。」 闻言,冉骧突然想起他上书的事,「对了,东延,你上书说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朕,是什么事?」 「有关皇上头痛之事,末将已经知道原因了。」 「你知道原因了?是什么?」他惊讶的追问。 「那是因为有人对皇上下毒,那种毒是产自南方边境达邦族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他们平常将毒药涂抹在箭矢上,用来迷昏猎物。」 他两个多月前巡视边境时,无意间遇见一名达邦族的巫医,得知了此事。 胡东延接着说:「这种毒,虽然毒性不强,但若是人不小心误触到这种毒,毒性会借由肌肤侵入人体。令人产生头痛嗜睡的情形,一般而言,过两天就会没事,但若长期接触,头痛会愈来愈剧烈,最后身子也会因为吸收太多毒素,而导致神智不清,陷入癫狂,由于它的毒性十分特殊,中毒后脉象不会有任何异常,所以难以诊断出来。」 听毕,冉骧拢起眉峰,有些困惑,「那么想害朕的人,是将毒下在什么地方,让朕每日都会接触到?」 「它是一种膏状之物,可以涂抹在器物上,也许就在皇上每日皆会配戴在身上之物。」胡东延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缓缓续道:「譬如,皇上挂在身上的那块玉佩。」 闻言,冉骧立刻伸手采入衣襟,取出那块他出生时母亲送给他的白玉,那枚虎形的丰脂玉通体润白,透着一层莹亮的光泽。 他下意识的拿到鼻端嗅闻,并没有闻出任何气味。 胡东延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子,「皇上,末将方才说过,此毒无色无味,您这样是闻不出来的,末将有一个方法可以查验。」他转头看向镇远王,「王爷身上可有玉佩?」 「有。」冉骥解下系挂在腰间的一牧翠玉递给他,他也很好奇,想看看胡东延究竟要如何试毒。 他接过那枚翠玉,再朝冉骧伸手,「请皇上将那牧白玉给末将。」 冉骧取下白玉,递给他。 胡东延将两块玉佩放在桌上,在打开手里那只小瓶子前,事先说明,「这里头的药粉是达邦族的一名巫医送给我的,待会儿末将把这药粉洒下,若玉佩上涂有毒,遇到这药粉,将会变成黑色。」说完,他将瓶中的药粉朝两块玉佩洒下。 冉骥的那块翠玉没有变色,但冉骥那块白玉,却一点一点变成黑色。 冉骥看了,脸色丕变,双唇抿得死紧,目光锐利。 「看来皇上的白玉确实被人下了毒,而能持续将毒药涂在白玉上的人……」 胡东延话说到此便打住了,因为冉骧已经一脸铁青的狠瞪向葵平。 他惊惧得立刻跪下,颤声道:「皇上明察,这绝不是奴才做的。」 「葵平,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他入浴时都会将身上的那块白玉解下,交给葵平保管,待入浴完毕后,再让葵平替他挂上,他是从几年前开始头痛的,而有机会碰到那块白玉的人,就只有…… 第十八章 葵平极力喊冤,「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异心,又怎么可能会毒害皇上呢……请皇上明察,不能只听胡将军的片面之词,便定了奴才的罪……」 冉骧怒极的瞪着他,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而胡东延则暗自戒备着,以防葵平见事迹败露,会对皇上不利。 这几年来能有机会接触到冉骧贴身之物并有机会下毒之人,仅有一个,不用想都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阴冷的觑着跪在地上的葵平,冉骥抚着下颚,「东延屡次上书求见,他的奏摺必然都是被你拦下,你不希望他进宫见朕,所以暗中派人去狙杀他,就是怕他一旦进京,会揭穿你下毒的事对不对?」 「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完全不知此事,请皇上明察,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绝对没有下毒谋害皇上。」 他确实不知胡东延进京是为了这件事,更不知道他已查出毒药来源,至于会阻止胡东廷进京,目的是为了要孤立皇上。 「你还不承认!朕问你,你为何要对朕下毒?」冉骥勃然大怒,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剑,架在他脖子上。 「奴才真的没有这么做,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葵平吓得拼命磕头。 见他一再否认,冉骥挥剑一砍,砍掉他束起的发髻,大声喝斥,「你还不老实招来!」 发丝散落一地,葵平惊骇得面无血色,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冉骧将剑抵上他的咽喉,表情阴骛,「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指使奴才,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皇上……」瞪着眼前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他颤抖着嗓音求饶。 见他还是不肯吐实,冉骧神色阴寒的瞅着他,「葵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咽喉被长剑抵着,葵平动也不敢动,「没有,皇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奴才,所以奴才怎么可能会谋害皇上,请皇上明监。」 冉骥见逼问了半晌,也问不出什么,凉凉的给了个建议,「皇上,本王府里有个会使移神大法的护院,再嘴硬的人,只要受了他的移神大法,都会老实招认,要不要本王召他进宫?」 闻言,冉骥还未有什么指示,葵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皇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绝无二心,您既然不信奴才,奴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奴才宁愿一死,以求清白!」 说完,冉骥还来不及阻止,葵平便身躯一挺,往前迎上长剑,咽喉顿时被剑尖刺穿,腥红的血喷洒出来,身子抽搐了几下,便睁大着双眼,缓缓往一旁倒去。 「你竟宁愿死也不肯说出主使之人?」冉骧先是一愕,而后暴怒,弯下身用力的摇着他,「说,朕要你说出那个人究竟是谁!」 「请……皇上原谅奴才……」。葵平气若游丝的留下这句话后,双眼便慢慢闭上。冉骧是不曾亏待过他,但那人却对他全家有救命之恩,他无法不报…… 胡东延蹲下身,伸手探向葵平脖颈,接着站起身,收回手道:「皇上,他死了。」 「啧啧,这葵平竟然宁死也要带走这个秘密,不愿吐露是谁主指的,可真是忠心耿耿。」冉骥轻摇者玉扇,凉凉地说道。 冉骧听来非常不是滋味,葵平服侍他乡年,忠心之人竟不是他这个主人,而是另有其人,教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他举起剑,用力朝葵平尸首旁的桌子劈下,桌子顿时被裂成两半,应声垮下。 见状,胡东延劝道:「皇上请息怒,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出真正的主使者,还有那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阴谋,居然敢指使葵平对皇上下毒。」 冉骥也在一旁附和,「东延说的没错,这人指使葵平对皇上下毒,长达数年,令皇上深受头痛之扰,背后必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痛心地看了地上葵平的尸首一眼,冉骧神色复杂的丢开手里的剑。昨夜翎儿便曾暗示过他葵平有蓄意蒙蔽之嫌,而他竟为了维护葵平,还指责她,与她闹得不愉快。 连她都看出葵平有问题,他却把葵平当成心腹…… 他神色阴晦的道:「这么说来,尤文安的死,想必也跟葵平脱不了关系!」 「尤大人死了?」胡东延听了,难掩惊讶。 「他昨日在天牢里自缢身亡。」 「尤大人犯了什么罪,为何会被关进牢里?」胡东延诧问。 他这一路上为了逃避追杀,躲躲藏藏才来到京城,还来不及听说尤文安的事。 「他被以贪赃枉法和奸淫良妇之罪关进天牢。」 「尤大人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恐是遭人诬陷!」他以前见过尤文安几次,对此人印象极好,不觉得他会犯下这种罪。 「此案我已命人重新彻查。」 冉骥阖起扇子,难得正经神色,「皇上,葵平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冉骧双眉紧皱,思量了下,「葵平已死的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他的尸首待会儿请皇叔悄悄运出宫,至于东延,宫里的大臣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你回京,你留在京里帮我暗中调查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仅凭葵平一人是不可能只手遮天,这个人能指使得了葵平,可见他在宫中的势力一定相当大,尤文安的死必定与他有关。」 胡东延颔首领命,「好,末将留下来帮皇上调查。」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他仔细观察了下冉骧的脸色,讶道:「咦,皇上的气色不错,莫非近来不再头痛了?」 他记得他离开北漠时,还因为长期饱受头痛之苦,气色不佳,如今却脸色红润,整个人看来神清气爽不少。 冉骧颔首,「这一个多月来,我头痛的情形减缓了不少。」 「难道葵平已没在那白玉上涂毒了?」自问完,胡东延又摇摇头,「不对呀,白玉都变成黑色了,可见上头的毒素不少,他近日一定曾在上头抹过毒。」 想到什么,冉骧从怀里取出两枚香囊,「自翎儿送给我这种香囊之后,我的头痛便舒缓许多,会不会是这个香囊的缘故?」 接过其中一枚香囊嗅闻了下,胡东延喜道:「这似乎有香茅的味道,那名达邦族巫医曾说,要调解这种毒,必须要服用香茅汁,若是一般的毒性,连服三日即可痊愈,但像皇上这种长期中毒者,恐须服用二、三十日,方可完全祛除毒性。」 「看来是百里皇后无意中救了皇上,如何,本王帮皇上挑的这个皇后,没有选错吧?」冉骥得意扬扬的邀功。 「皇叔确实没有选错。」冉骧点头,他接着若有所思的望向冉骥,突然醒悟,他这位皇叔虽然看来闲懒又好男色,平日也不理会朝中之事,但也许很多事,他其实都看在眼里,心如明镜般清明: 他替他选立了百里翎为后,又帮他将胡东延带进宫里,揭穿了葵平下毒之事,他在以他的方式暗中帮助他。 「皇上怎么突然用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冉骥被他古怪的眼神看得抖了下,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我只是忽然发现皇叔果然很疼我。」 「呵,你现在才知道。」 「所以以后朕会多多重用皇叔。」 听见这句话,冉骥连忙摇手,「别,我人品低劣,能力又差,除了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什么都不会,请皇上千万不用重用我,免得祸国殃民。」 从没见过有人这样贬损自己,胡东延谑笑附和:「王爷为人谦和,胸襟磊落,能为皇上效力,实为北焰国之福。」 「啊,东延,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冉骥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再帮着皇上整他了。 胡东延视若无睹,朗笑道:「东延不忍见王爷的才能被埋没,请王爷切莫再谦虚推辞。」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冉骧扬眉。 「决定什么?本王可没说答应。」 「朕是一国之君,自然是朕说了算。」他摆出架子,突然觉得当皇帝其实也没有这么糟糕,有时还挺好用的。 「……」冉骥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多管闲事。看吧,好心没好报,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玉遥宫的小园子里燃起一道白烟,那道白烟袅袅飘往天际。 将手里的纸莲花都扔进火堆里,百里翎仰首望着那抹白烟,容颜肃穆,充满哀思。 第十九章 冉骥走进来时,挥手摒退一旁的宫人,轻声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犹疑片刻才问:「这些纸莲花是烧给尤大人的?」 她收回眼神,朝他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冉骥握住她的手,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一时间却理不出头绪,不知该先说什么才好,片刻后,他仪说了一句,「葵平死了。」 闻言,百里翎原本平静的表情,多了抹讶异。「葵公公死了? 「怎么会?」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有问题,我之所以头痛。是因为他在我贴身所戴的玉佩上抹了毒。」他将事情经过告诉她,「我真是愚昧,被他毒害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察觉,还如此信任他。」 「皇上……」听他如此自责,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翎儿,你知不知道是你救了我,要是没有你,也许现在我已因中毒太深而神智不清了。」 「皇上这话怎么说?」她不解。 「你做的香囊里是不是加了香茅?」 「嗯,是有这一味香草。」 「东延说,达邦族的一个巫医告诉他,我所中的毒必须服用香茅来调解,你的香囊里恰巧有这味香料,缓和了毒性,所以这段时间,我头痛的情形才会减轻,没有变得更加严重。」解释完,冉骧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粉唇。 承受着他近乎暴烈的吻,她几乎快窒息了,全身都在发颤悸动着,他像一把烈火,总是能轻易点燃她。 半晌,他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瓣,让她得以喘息,她依偎在他怀里,抬起泛着霞红的脸颊,羞怯的说:「我们进屋去吧。」 「好。」他笑着打横抱起她,她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他的颈子,他灼亮的黑瞳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 「臣妾从来没有跟皇上吵过架。」她辩驳,因为都是他在跟她吵。 她是没跟他吵过,但她只要用那种冷冷态度对他,就足以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冉骥想了想,修正说法,「那你以后就算生气也不准不理我,更不准摆出那种冷淡的脸色给我看。」 他霸道的要求让百里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解释,「臣妾从未想摆脸色给皇上看,臣妾不擅长与人争吵,当皇上听不进臣妾说的话时,臣妾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多言,免得惹得皇上更加生气。」 回到寝殿,他温柔地将她放在床榻上,伏下身去,她伶牙俐齿,他说不过她,也不再执着非要她改不可,此刻他深黑的双眸里,燃烧着炽烈的情火,他深情的凝视着她,只要求一件事,「翎儿,你说过这辈子都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嗯,直到皇上厌烦为止。」 「不会有这一天的。」他细细的亲吻她的眉、她的眼,「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在乎到,你生我的气,我会一整晚都无法入睡;在乎到,为了讨你欢心,我甚至可以去做我最讨厌的事。」 听见他深情中略带着委屈的嗓音,百里翎心一软,手指轻抚上他的俊颜,柔润的唇瓣也轻吻着他的眉、他的眼。「臣妾也从来没有这么舍不下一个人过,为了这个人用尽了心机,只希望他能当个受人景仰的好皇帝,而不是受万世唾骂的昏君。」 听见她的告白,冉骥俊颜一亮,「你真的舍不下我?」 看他脸上泛开喜色,百里翎也不自禁漾开了柔笑,轻轻点头,「嗯,臣妾这一生不曾这么惦着一个人。」 「我也是、我也是。」他动容的拉起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急着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我心里全都塞满了你,你知道吗?」 他那浓烈又毫无保留的感情,汹涌的袭向她,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晶灿的双眸氤氲一抹薄雾,菱唇勾起美丽的笑花,她捧住他的脸,主动覆上他的唇,这一刻,再多的话语都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情动…… 此生此世她都离不开他了,她被他那灼烈炙人的感情,给牢牢的捆绑住了…… 午后,皇宫中某个隐密的角落里响起一道惊讶的女声—— 「葵公公死了?怪不得这几日都没瞧见他,他是怎么死的?」 「那胡东延前几日暗中进宫,恐怕是他揭穿了葵平下毒的事,所以被杀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道。若是冉骧他们以为胡东延蓄了满脸胡子,他就认不出他来,也未免太小觑他了。 「你的意思是……葵公公下毒的事被识破了?那冉骥……该不会也知道了你的事吧?」女嗓惊骇得不自觉拉高音调。 「他应该没有从葵平嘴里问出什么,否则这几日不会都没有动静,且以葵平对我的忠心,他应是宁死,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冉骧既然杀了葵平,说不定不久就会追查到你头上,页儿,我看事情不能再拖了,你得提前行动。」 「我知道,我已着手在布局了,等过一阵子便会开始行动。姨娘,这段时间你找机会除掉百里翎的侍婢,我来对付百里翎,皇后娘家若出事,我倒要看看冉骥会怎么做。」 「页儿,何必这么麻烦,你干脆杀了冉骧,直接取代他不就好了?」 「若我杀了他,便等于是篡位,会背上万世的恶名。我处心积虑布局这么久,绝不能前功尽弃,我要在众臣的拥戴下,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那道刻意压低的嗓音傲然的说道。 【第九章】 百里翎将香茅放进瓷钵里,慢慢的捣碎,这些香茅是为了要给冉骧解毒用的,胡东延说他中毒太久,至少须服上二十天至一个月的香茅汁,才能完全清除体内的毒素,因此近日来,她都亲自捣碎香茅取出汁液,好让他服用。 他已服了数日,头痛的情况确实改善不少,清晨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难叫醒,原来他先前爬不起来,不是贪懒,而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 想到他开始勤于政事,百里翎不禁牵起一抹柔笑。 午后,寝殿里静谧得只听见她规律的捣药声,突然,名叫依儿的宫女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便急喊道:「皇后娘娘,不好了,辜夫人让人抓住了清菊姐姐,说她犯了宫规,要处死她。」 百里翎吃惊的抬起头,「你说什么?辜夫人要处死清菊?她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梓明院那里。」 「快带本宫过去。」她急忙放下手边的事,快步随宫女离去。 来到梓明院,她正好看见有两名宫人按住了清菊,在她的颈上套了一条白绫,打算绞死她。 「住手!」百里翎难得厉声喝斥。 见到皇后娘娘驾到,动手的宫人立刻停下了动作,让清菊得以喘气,她惨白着脸,哑着嗓,惊骇的大叫,「皇后娘娘快救奴婢!」 「这是怎么回事?辜夫人,你竟想绞死本宫的侍婢!」百里翎质问站在一旁的她。 「她犯了宫规,依规定必须处死。」辜夫人神态倨傲。 「她犯了什么宫规?」百里翎沉声问。 「她议论皇上的不是,大逆不道,必须处死,请皇后不要徇私偏袒。」冷冷的说完,毫不理会她这个皇后娘娘还站在这里,辜夫人随即蛮横的命令道:「还不动手。」 见她竟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百里翎凝肃着脸,端出皇后的威仪,怒斥,「放肆!本宫还未查问清楚,谁敢动她!」 两名正准备动手的宫人被她的威严吓得一颤,白绫顿时从手中掉落。 百里翎瞬向辜夫人,清雅的嗓音挟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势。「辜夫人,你指清菊议论皇上,你倒是给本宫说个明白,她究竟议论皇上什么了?」 辜夫人没想到平时看起柔柔弱弱的皇后娘娘,发起脾气来竟这么有气势,心头暗自一凛,但仍故作镇定,愤然指向一旁的另一名宫女,「苑儿,你来告诉皇后,这清菊究竟犯了什么罪?」 那名叫苑儿的宫女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在辜夫人锐利目光的瞪视下,颤抖的回道:「回禀皇后娘娘,清菊姐姐她、她先前来向我探听皇上驱赶宫中嫔妃离开之事,她还说、还说……皇上怎么能这么荒淫无道。」 「皇后娘娘听见了吧,她竟敢如此批评皇上,依宫规理应处死,请皇后娘娘勿再阻拦下官行刑。」辜夫人嘴角噙着冷笑,用眼神示意两名宫人快点动手。 第二十章 两名宫人重新拿起白绫,套上清菊的颈子,清菊吓得面无血色,全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住手!」百里翎上前夺下那条白绫,表情冷绝如冰,「辜夫人,清菊伺候本富多年,一向谨言慎行,本宫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本宫问你,除了苑儿,可还有谁听见清菊说出那样不敬的话?若仅凭一名宫女的片面之词,就要处死一个人,未免太过草率,你身为后宫的女官,都是如此轻率行事的吗?」 「……」辜夫人被她的严厉斥责堵得语塞,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百里翎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件事,本宫会彻查清楚,若再有人敢未经本宫许可,在宫里私自用刑,本宫绝不轻饶!」 「皇后娘娘这是在指责下官的不是吗?」辜夫人脸色铁青。 「辜夫人,也许你以前都是用这种残酷的方法处决宫人,但是只要本宫在的一天,这种事就绝对不准再发生,即使是宫女,也是一条宝贵的生命,本宫不允许再有人如此轻率的夺走一条人命。」 「皇后,下官掌管后宫多年,即使是先皇——」 她的话还未说完,百里翎便厉声打断,「你说什么?你掌管后宫?你把本宫放在哪里了?本宫才是真正统领后宫的主人,你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说出这么放肆的话,该当何罪?」 辜夫人被她的气势给震慑住,老脸又惊又怒,只能怨毒的瞪着她。 「今日本宫就原谅你一次,再有下次,本宫绝不宽恕,依儿,你扶清菊,随本宫回去。」 待百里翎离去后,辜夫人迁怒的狠狠朝名叫苑儿的宫女踹去一脚,「你真是没用!」接着她神色阴冷的低声道:「百里翎,你不要太得意,你的好日子不多了,等着瞧吧。」等外孙掌握了大权,就是她的末日了。 回到玉遥宫,清菊瘫软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奴婢还以为这回死定了,幸好皇后娘娘及时赶到。」 「这是怎么回事,辜夫人怎么会突然把你抓去?」百里翎倒了杯茶好让她定定神。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方才到药坊要取香茅时,辜夫人就带人把奴婢给抓住,口口声声说奴婢犯了死罪,要处死奴婢,奴婢说要见皇后,辜夫人不肯,硬是押着奴婢到梓明院去,要绞死奴婢。」 立后大典前,她确实曾向苑儿打探过皇上驱逐先皇嫉妃的事,在得知原因后,似乎也曾说了几句批评的话,但她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会传到辜夫人耳里,还拿来大做文章,想置她于死地。 百里翎蹙紧眉心,沉吟了下,「你是我的贴身侍婢,辜夫人竟然敢不知会我一声,就要把你绞死,这么做未免也太大胆了,」她身为后宫的主人,要处置任何宫人,皆须向她禀报,莫非……辜夫人是冲着她来的?但她只是一个女官,又何敢这么做? 就在她低头沉思时,冉骥走了进来。 清菊赶紧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百里翎也跟着起身要行礼,冉骥走过来扶起她,「翎儿,不用多礼了。」留意到她和清菊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劲,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凝重?」她该不会……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吧? 「方才辜夫人强押清菊到梓明院,想绞死她。」 冉骧一听,勃然大怒,「启有此理,她是想造反吗?」 细想了下,百里翎说出自己的看法,「臣妾在想,辜夫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是受了什么人唆使,否则她怎有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他们想对付的人是你?」想起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冉骧脸色有些沉凝。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不可能瞒住她,冉骥犹豫了下,才缓缓开口道:「你大哥昨夜被关进大牢了。」 「我大哥被关进大牢?这是为什么,他犯了什么罪?」百里翎又惊又急。 「有大臣参他私通敌国。」今天早朝得知此事,他厉斥,马上要求刑部放人,但多名大臣却一起上奏,要求他不能因为百里崎是皇后兄长,便有所偏袒,这样朝中律法将荡然无存。 最后连顾微津也站出来说,在还没有查明真相前,不能纵放百里崎,否则难以服众。 「我大哥他不可能私通敌国!」 「他是否认识一个名叫仓嘉的渚阳国人,还曾写信给对方?」 渚阳国位于北焰国西北方,两国时有干戈,三年前才因渚阳国人屡到北焰国边境劫掠作乱,而兴兵交战。 「没错,但那人是我大哥的文友,是我大哥在十六岁外出访学时所结织的。」 说到这里,百里翎一震,「莫非那人是渚阳国细作?」 见她面露担忧,冉骥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想不是,而是有人找借口诬陷你大哥。」 「这是为什么?我大哥只是一介文人,从不过问朝廷之事,与朝中众臣更是没有任何牵扯,到底是谁想诬陷他?」百里翎的眉心紧紧纠结在一起,脑海中迅速闪过任何可疑的人,下一瞬,她惊讶地喊道:「指使辜夫人对清菊下手的人,难道就是诬陷我大哥的人?」所以皇上方才才会说他们想对付的人是她! 可她不记得自个儿曾得罪过谁,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陷害她身边的人来对付她? 垂眸思索了下,冉骥突然走出去,向一名侍卫拿了一把佩剑,再走回玉遥宫。 「皇上?」她不解的看着他的举动。 「你跟我来。」他拉着她走进寝殿里,摒退所有宫女。 见他直接走到角落的那只橱柜前,打开橱柜的门,便开始撬着被封住的板子,她难掩困惑,「皇上,你想做什么?」 「我要打开这个秘道,冷宫后面有一扇被锁起来的小门,我晚点会派人将钥匙交给你,以后万一宫里发生什么变故,你可以从那里离开。」尤文安在牢中自缢,现在连她大哥都被人诬告,而清菊今日甚至差点被绞死,他不得不防范,接下来那些人是不是会直接对她下手。 闻言,百里翎惊疑的抓住他的手臂,严肃的问:「皇上,宫中莫非发生什么事了?」 「目前还没有,但我担心不久宫中也许会残生变故。」 自从得知他被葵平下了毒后,他将登基以来发生过的事,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发觉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极大的阴谋,再加上近日朝中悄悄浮动的诡谲情势,更让他心生警惕。 若非登基这几个月来无心朝政,又对葵平信任有加,他应该能更早察觉到宫中潜伏的危机。毕竟他在北漠能屡次成功击退蛮军,凭借的可不是运气,而是他运筹帷幄的洞察力。 「我已私下请皇叔帮忙,让他悄悄找个人,将你大哥从牢中换出来,你不用担心。」为了害怕尤文安事件重演,退朝后,他立刻暗中交代胡东延去找皇叔想办法救出她大哥。 听见大哥安全无虞,百里翎这才松了口气,垂眸付道:「设计陷害我大哥和清菊的人,莫非与指使葵平下毒是同一人?」 「也许是,辜夫人那边我会派人去调查,她明天开始不会再进宫,不过这宫里也许还隐伏着不少他们的眼线,你还是要多加小心,若有什么事,就立刻派人来找我,知道吗?」 「嗯,我会小心的,皇上也要多加留心。」她觉得他的处境也许比她还危险。 「你放心,我一定会揪出幕后主使者。」为了让她能安全无虞的留在宫中,他会铲除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人。 凝视着他,百里翎突然绽出笑意,伸手轻抚着他的脸。 「怎么了?」握住她的手,冉骧不解的问。 「臣妾只是觉得,这样的皇上英明神武,令臣妾好生景仰。」他这一连串明快的决断,已证明他不是昏庸之辈,先前只是因为中毒。导致他剧烈头痛而无心于朝政,此刻振作起来的他。英姿勃勃的教她移不开视线。 成为 她这句话让他顿时心花怒放,丢下剑,急捧住她的脸,狂烈的深深亲吻她,要不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真想现在就抱着她,好好恩爱一番。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为了保护她,他发誓今后一定要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 第二十一章 悄悄从窗外潜入上书房,脚才刚落地,便听见一道严肃谨慎的嗓音传来—— 「东延,情况如何?」 「我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皇上的耳目。」不再蹑着脚,胡东延笑呵呵的走向他。 看见好友,冉骧也露出朗笑,「这都要拜你所赐,若非你告诉朕香茅汁能调解毒性,我也无法恢复昔日的敏锐,东延,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才好,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接连数日服下香茅汁,他不只头痛的情况减缓很多,连思绪也变得愈来愈清明,逐渐恢复未中毒前的敏锐。 「末将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皇上恢复健康后,能勤政爱民就好。」这样一来,也不枉他牺牲了两名手下,拼死进京见他了。 「朕不会辜负你的朝待。」冉骧郑重的承诺,「辜夫人那边你查到什么了?」 「末将今日跟踪辜夫人出宫,寻了个空,逮住了她,正想问她为何要对皇后的侍婢下手时,她竟然遭人暗算,当场身亡。」 「辜夫人被杀了?可知是何人所为?」冉骥皱拢了眉峰。 「末将没有追上那名杀手,不过末将在她身上搜到了这个。」胡东延从怀中取出一块约手掌三分之一大小的木牌递上前。 接过那枚上头只写了个「页」字的令牌,他眸光一凝,「这跟先前在葵平身上搜到的木牌一样。」 「没错,由此可以推论出,背后主使者必是同一人,那名杀手之所以动手杀辜夫人,恐怕是为了灭口。」 紧瞅着手上的木牌,冉骧认真思索。这人究竟是谁? 龌东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皇上,末将刚才进宫时,看见宫外有一群百姓聚集,要皇上为已死的严将军和尤大人,还有其他因祈皇后之乱遭到诛连的朝臣们平反,但最奇怪的是……」 「什么?」 「居然有一部分的人喊着,要皇上为诚阳王平反。」百姓为严将军和尤文安与其他朝臣喊冤,他能理解,但事隔二十几年,却有人为诚阳王叫屈,便有些不寻常。 就他所知,诚阳王是先皇的大弟,算起来是冉骧的皇叔,因先皇是嫡长子,因此被立为太子,但后来因太祖帝宠爱诚阳王的母妃,在她要求下,有意改立诚阳王为太子,不过后来因为众臣的反对而作罢。 之后,太祖帝重病,诚阳王起兵谋反,欲夺皇位,先皇率兵与他交战,最后诚阳王被诛杀,他的妻儿也因此遭诛。 「诚阳王?你是指当年趁太祖帝重病,叛变的诚阳王?」 「是。」胡东延点头道,「有部分百姓口口声声说诚阳王当年是遭奸人陷害,误以为宫中有变,才会带兵进宫,因而被先皇误会他要谋反,遭到诛杀。」 听他这么说,冉骧忆起数日前,似乎也有大臣上奏,要他为诚阳王平反,他走到摆在旁边的另一张桌案前,在堆积如山的奏摺堆里翻找。 那些奏摺都是他登基以来,葵平曾经手处理过的,葵平死后,他把这些奏摺全都翻出来重新再看一次。 「皇上,你在找什么?」胡东延有点纳闷。 「找到了,就是这几本奏摺。」冉骥将那几本奏摺递给他。「这几个大臣前一阵子曾上奏要朕为诚阳王平反。」 他快速翻看完奏摺,「莫非皇上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诚阳王都已经死了二十几年,怎么突然间有人要为他翻案?当年他的妻小也都一并遭诛,按理说,不可能还有后人在世。」 「此事确实可疑,皇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思索片刻,冉骧下达指示,「你暗中调查那些要为诚阳王平反的人,背后是谁在唆使,还有,命北漠军五千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半个月内进京。」 「皇上是怕宫中有变?那为何不就近调派京畿驻军?」 「严之滔生前曾统领京畿驻军十几年,你认为在他被斩之后,那批京畿驻军会真心为朕效命吗?」 胡东延点点头,「这……严将军治军严谨,又深得将士爱戴,他的死确实会引起驻军的反感,不过宫中不是还有禁卫军吗?」 「禁卫军统领叶敬表面上听命于朕,但朕还不能确定他是否有异心,再说,就人数上而言,宫中禁卫军的数量远不及京畿驻军。」自他上次召见叶敬后,禁卫军的纪律确实改善不少,但他还无法确定叶敬是否也是幕后主使者的人马,因此不敢太信任他。 胡东延突地一惊,「皇上认为京畿驻军会叛变?」下一瞬便醒悟,自行回答,「严将军之死一定令他们对皇上十分不满,若是有人刻意煽动,京畿驻军是最有可能叛变的。」 「没错。」 察觉事态严重,他立刻双手抱拳作揖,「末将立刻传令,让程副将率领五千名北漠军,连夜赶来京城。」 「皇后娘娘,这些鸟我们还要来喂多久呀?」将鸟窝里那些嗷嗷待哺的鸟儿一只只喂饱后,清菊爬下树苦着脸问。 「一直喂到这些鸟儿长大,能自行觅食为止。」百里翎微笑的说道,拿出手绢替她拭净因喂鸟而弄脏的手。 冉骧这阵子很忙,没有空再来这儿喂鸟,她能为他做的不多,顶多只能帮他来喂喂这些鸟儿。 「什么,还要这么久呀?」清菊哀叫一声。 「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自个儿来就好。」她非常体谅。 「那怎么成!这鸟窝在树上,怎么能让皇后娘娘爬树,不如这样吧,咱们将这窝鸟从树上移回玉遥宫,这样就不需要爬上爬下的了,您说好不好?」 百里翎摇头,「不成,鸟窝一直在这树上,突然移走,它们恐怕会很惊慌,再说,这儿有几株树,有时会有其他鸟儿飞过来,它们可以观摩那些鸟是怎么飞的,等过阵子翅膀硬了,就可以开始练习飞了。」 「皇后娘娘考虑的也对,不过真想不到皇上以前竟然会每天都亲自过来喂这些鸟儿。」那要很有耐心才行,像她才做了几天,就觉得有些烦了。 「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想起冉骧,百里翎笑得更灿烂了,抬眸望着鸟窝,心付,这么多日没见到他,这些鸟儿不知会不会想念他?毕竟当初要是没有他,它们早就饿死了。 瞥见已快日落,她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清菊低声问:「皇后娘娘,您有没有发觉这几天宫中的守卫,好像变得比较森严?」 「嗯。」这件事她早就注意到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清菊突然惊讶地瞠大眼猜测,「难道宫里真的要发生什么变故吗?」身为皇后的心腹侍婢,她自然多少明白一些宫中的情势。 沉吟了一会儿,百里翎慎重的启口,「清菊,数个月前祈皇后之乱的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听她提及这件令皇上和诸皇子一起丧命的叛乱,清菊的心揪了一下,「您的意思是,又有人要叛乱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若真的有危险,你可以从秘道离开,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冷宫后面有一道被锁住的小门吗?皇上已将那扇门的钥匙交给我了,届时我会把钥匙给你。」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不跟奴婢一块走吗?」情急之下,清菊脱口叫出以前对她的称呼。 「我身为皇后,若皇上有难,我怎能自己一个人离开。」她早已决定好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冉骥。 「您不走,那奴婵也不走,奴婢是绝不会丢下小姐,一个人逃走的。」清菊激动的双手握拳,宣誓她的忠心。 百里翎笑睇着她,「可能会有危险哦!」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您不怕,奴婢也不怕。」她挺了挺胸。 知她只是在逞强,百里翎不想她太担忧,随即改口,「我吓你的,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中,不会有什么事的。」她知道冉骥已在暗中追查,只是那幕后的主使者藏昵得太好了,一时之间还无法查出来。 这几日她也没有闲着,努力思索此人究竟会是谁,但目前所得到的线索有限,只有葵平和辜夫人身上那两面写着页字的木牌,无法据此推敲出此人的身份。 「真的吗?」听到只是吓她的,清菊紧绷的神情顿时一松。 第二十二章 见她相信了她的话,百里翎微微一笑。她和冉骧是夫妻,若是他有难,她是绝对不会弃他不顾,但清菊不一样,她就像她的姐妹,她是不会让她涉险的,若真的发生变故,就算用骗的,也要把她骗出宫。 这几日冉骧一直很忙,但他每天仍会抽空来看她,可就算见了面,说不上几句话,他便又要走了,她很想到上书房去看看他,却又怕这一去会让他分心,只能忍住满腔的思念,克制想去见他的冲动。 待两人一回到玉遥宫,宫女匆忙的上前禀报,「皇后娘娘,皇上来了,正在寝殿里等您。」 「他来了?」百里翎惊喜的加快脚步,一走进寝殿,便看见他躺在一张软榻上半阖着眼,她扯开甜笑,迎上前去,「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一会儿。」见她进来,冉骧坐起身,「翎儿,你去哪儿了?」 「臣妾去喂鸟儿了。」 「这阵子朕忙得没空去喂它们,多亏有你,它们才没饿死。」他握着她的手,贴在颊畔,最近忙得没空好好跟她说上几句话,他好想她。 「皇上在忙正事.臣妾无法为皇上分忧解劳,只能做这些小事。」见他面有疲色,她缩回手,改替他按揉两鬓和头部,她知道他很喜欢她这么做。 冉骥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须臾,拉下她的手,「翎儿,待会你收拾些衣物,从秘道离开,我已派人在出口接应你。」 她惊疑的瞠大双眼,想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皇上要臣妾离开皇宫?」 加重握住她的手的力道,他连声安抚,「你不要想太多,等过几日我揪出那名幕后主使者,就会亲自去接你回来。」 「臣妾不走。」 「这几日宫中恐有变,你不走会有危险。」不管怎样,他部不能让最心爱的女人受伤。 今日传回先前前往东郡调查尤文安一案的三名大理寺官员,遭盗匪劫杀,不过他不相信他们真是死于盗匪的刀下,必是有人不希望尤文安的案子被重新彻查,才会下手,眼看朝中情势愈来愈诡谲,他有预感,对方很快就要有所行动了,他一定要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臣妾是一国之母,岂能在危难之际,独自逃离,不论发生什么事,臣妾都会陪着皇上一起面对,生死与共。」她毫无保留的倾诉她对他的感情。 冉骧被她的情意给撼动,他一直以为他在乎她,远比她在乎他多,殊不知,在这危急关头,她竟可以不顾自身安危,也要陪在他身边。 「翎儿……」他有些动容的哑了嗓,除了唤她的名字,所有话语都梗在喉中说不出来。 「皇上,就让臣妾留下来吧,我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若真有危险,我一定即刻从秘道离开。」 冉骧的心头,此刻涨满了浓浓的深情与感动,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第十章】 站在皇宫的城垛上,冉骧俯看着聚集在宫外鼓噪喧哗的百姓,他们已在皇宫外叫嚷了几天,人数愈来愈多,禁卫军赶走了他们,不久他们又会再回来,让禁卫军疲于奔命。 有些人是为被斩的严将军与自缢的尤文安叫屈,还有一些是为被他斩杀的朝臣们抱不平,当然,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要求为诚阳王平反的声音。 看了片刻,他突然抽出身旁侍卫的剑,猝不及防的刺向站一旁的禁卫军统领叶敬。 匆忙之下,叶敬举起佩剑挡下他,惊问:「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 「拔剑!」冉骧剑尖指向他,厉声命令。 「皇上?」 「你再不还击,若死在朕的剑下,可别怨朕。」说完,冉骧便持剑毫不留情的攻向他。 叶敬边躲边抽出剑,两人就在城垛上交起手来,原本他还顾虑到冉骧的身份,不敢全力还击,怎知冉骧的攻势异常凌厉,打得他几乎快无招架之力,他被逼得不得不反击,却已来不及挽回败势,只见剑尖直接朝他喉间刺来,眼见躲不过,他下意识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预期的疼痛没有发生,他缓缓睁开眼,发现冉骥只是将剑架在他的颈上。「如何,你服输吗?」 他难掩讶异。皇上突然攻击他,只是为了要他服输吗? 「末将心服口服。」 冉骧满意的撤回了剑,「叶敬,朕问你,倘若有人引兵入宫,你可有把握带领禁卫军平乱?」 闻言,他蓦然一惊,「皇上突然这么问,莫非有人要叛变?」 「朕只是这么问你,你只管回答就是。 叶敬心思一转,霎时明白他是在试探他的忠心,连忙单膝跪地,宣誓自己的忠诚。「若是有人叛变,末将定当竭尽全力平乱,牺牲性命在所不惜。」 以前他曾觉得冉骧昏庸无能,但近日他发觉他不再怠于朝政,处事明快,赏罚分明,颇有明君之姿,从这一刻开始,他愿意诚心效忠于他,不敢再有任何怠慢之心。 冉骧伸手拍拍他的肩。「很好,你没有让朕失望,你记住,朕不会亏待效忠朕的人。」凭叶敬方才的表现,他已确定他没有异心,因为若他有异心,在他突然出剑攻击他时,他便不会有所顾虑,迟迟不敢全力回击。 深夜,桌案上点着灯,百里翎提笔在纸上写下朝中几股势力,想从中找出关于幕后主使者的线索。 目前冉骧已查出葵平在被派来服侍他之前,曾待过诚阳王府,而辜夫人又是已故诚阳王妃的妹妹,所以这幕后主使者,必然与当年的诚阳王府脱不了关系。 诚阳王一家人在当年的叛乱中全都遭到诛杀,而诚阳王的幼子名叫冉页,难不成从葵平与辜夫人身上搜出来的令牌,上头的页字指的就是他?所以冉页极有可能在当年逃过一劫,并没有死。 但此人会是谁呢? 她不由得又想到冉骧曾说,葵平是在嫒妃坠楼前调来服侍他的,之后嫒妃便因大皇子的调戏坠楼而死,接着大皇子也被皇上赐死。 接着,冉骥因五皇子的挑衅而打伤了他,被贬逐到北漠,数年后,祈皇后引兵血洗宫廷,杀了先皇和诸皇子,冉骧则被迎回宫中登基为帝。 将这些事连结在一起,百里翎蓦然一惊—— 莫非这一连串的事故,皆是经过精心安排的阴谋,目的是为了把冉骥推上皇帝之位? 冉骧登基后,听信了葵平的话,处决不少与祈皇后有牵连的大臣,若这些事都是葵平背后那人所为,那么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皇位吗?但他大可叫葵平暗中用剧毒直接毒死冉骧,何必下那种慢性毒药?他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她凝眸沉思,浑然没有察觉冉骧走进了寝殿。 他悄声走到她身旁,出其不意从她身后将她抱个满怀。「翎儿。」 她冷不防的吓了一大跳,拿在手里的纸应声掉落。她惊惶的一转头,待看清是他,惊讶地问:「皇上,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好想你。」捧住她的脸,他狂烈的吻着她。 他的吻来得又急又猛,宛如要把她整个灵魂都吸走似的,让她全身虚软,几乎要窒息,她攀着他的颈,闭上眼,没有抗拒的承受着。 这狂驽的吻久久才停歇,拥着她,冉骧灼亮的黑瞳直直的凝视着她。 「皇上,怎么了?」她敏感的察觉到他今天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来,陪朕喝一杯。」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随手带来的酒注满两只杯子,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百里翎接过杯子,饮了几口。 见她饮下酒,冉骧这才缓缓开口,「翎儿,你今晚先离开皇宫。」 听他又重提了这件事,她不悦的蹙起眉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让我留下来陪你。」 「你先离开,过几日我再接你回来。」 见他神色有些凝重,她心口一紧。「莫非宫中要发生变故了?那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很快就会接你回来。」 「我不想走,你让我留下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她突然觉得眼前陡然一黑,脑袋有些昏沉,她惊愕的瞪大双眼,「这酒有问……」话来说完,身子一软,便倒入他怀中,合上眼前,她垂下的眸光瞥见方才掉落在地的那张纸,眼里闪过一讶,张口拼命想喊出声,「皇上,那幕后之人……」可她还来不及说完,便昏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冉骥看着她的神情充满不舍,他吻了吻她的唇,「翎儿,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你放心,我一定会揪出幕后主使者,安全的把你接回来。」打横抱起她,准备带她走进秘道前,他不经意瞟见掉落在地上的纸,扫去一眼后,便定住了目光。 百里翎被送出宫的翌日凌晨,便发生了北焰皇朝史上着名的「严页之乱」,这场乱事,几乎烧毁了半座皇宫,死伤上千人。 驻扎京畿的军队在严之滔的带领下,猝不及防地杀进皇宫。 「严之滔,你竟然没死!」京畿驻军会叛变,冉骧并不意外,但看见应该早已被处斩的严之滔竟然死而复生,他立刻想到必定有人在搞鬼。 年逾六旬的严之滔,指着他的鼻子,大义凛然的痛斥,「冉骧,你这个昏君,一登基就乱斩朝臣,造成人心惶惶,竟连我都不放过,给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若非有人用死囚换下我,此刻我焉能还有命在!为了北焰国的人民,今天我要除掉你这个暴君,另立明主!」 见他这么不敬,冉骧怒喝,「你这个老匹夫!来人,给朕杀了这个逆贼,朕重重有赏。」 瞬间,禁卫军与京畿的军队将整座皇宫当成了战场,杀声震天。 鏖战不久,人数较多的京畿军队,已逐渐占上风。 严之滔见冉骧周围的人愈来愈少,不由得大喜,步步逼近,走到离他不到三步远的距离时,他大声喝道:「冉骥,你纳命来吧!」他提起手中的佩刀,奋力击向他,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老匹夫,朕问你,当初用死囚换下你的人是谁?」冉骥举起手中的长剑,挡开了他的攻击。 他破口大骂,「你这个昏君不配知道!」挥刀朝他再用力一砍,又被他避开,他不死心,接连砍了三刀,都被他用剑挡掉了。 冉骥只守不攻,神色镇定的慢慢往后退,「你说不出来,难不成你带兵杀进宫里,其实是想自己篡位做皇帝?」 「你无须激我,事到如今,你也逃不出去了,我不怕告诉你,这个人就是……」 严之滔话还未说完,突闻一阵如雷叫喊声,他回头一看,满脸惊疑,他所率领的驻军,不知何时已被一群身着墨色盔甲,气势剽悍的士兵给包围起来,附近所有楼宇上,还出现了一整列手执弓弩,瞄准下方的士兵。 情势突然大逆转,他惊愕的瞠大老眼。「这是怎么回事?」突地,他震惊的回头瞪向他,「你早就有防备了?」 冉骧神色从容,「朕早就料想到京畿驻军会叛变,唯一没料到的是,带兵杀进宫里的人竟会是你。」 这时胡东延从士兵中走了出来,来到他面前,躬身行礼,「末将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不迟,刚刚好,东延,给朕拿下这老匹夫和这批叛军。」 「遵旨!」 京畿驻军先前与禁卫军一战,已损失不少战力,此刻遇上这支以骁勇善战着称的北漠军,没多久便兵败如山倒。 严之滔虽想反抗,但终究敌不过年轻力壮的胡东延,被他擒着,押到冉骧的面前。性情刚烈的他,自知绝无生机,一头便朝架在颈上的刀用力撞去,以求自尽。 冉骧及时弹开了那把刀,怒斥,「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你就算死上千次,也不是以弥补你今日所犯下的罪!」 「那你想怎样?」他咬牙反问。 「你为何要诈死叛变?」 他义愤填膺,「老夫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要替枉死的尤文安尤大人讨回一个公道!像你这样的昏君,活着只会遗害万民!如今不幸兵败,老夫无话可说,要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任君处置。」 「啊,严将军,你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糊涂得让本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随着话落,冉骥拿着一把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士兵,架住了一个人,那人披头散发,一身狼狈,昏迷不醒。 「镇远王,你说我微人利用?不可能!」 「啧,你还不信,你看看这是谁?」冉骥用折扇挑开那人覆面的长发。 看清他的面容,严之滔的老脸激动得目皆尽裂,「顾大人?你们把他怎么了?」 「没怎样,只是打昏了而已。」顾微津府里养了一批杀手,为了抓他,折损了他不少手下,让他好生心疼,等事情结束,他可得找皇帝侄儿好好讨个补偿。 「放了他,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全是我一人所为!」严之滔一肩扛起所有责任。 冉骧神色冷厉,「严之滔,你真以为朕不知道煽动你带兵作乱的人是谁吗?」 昨日看见翎儿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他发现顾微津的顾有个页字旁,立刻联想到诚阳王之子冉页,因此命皇叔暗中夜探顾府,清晨便接获消息,在顾府搜查到顾微津密谋夺位的罪证。 他刚下令皇叔将顾微津及一干党羽全抓起来时,严之滔率领的京畿驻军便杀进宫中,幸好北漠军早在前一晚便已悄悄抵达皇宫,才能一举制伏。 「严将军,你一心想扛下所有罪名,你知不知道当初便是顾微津命人诬陷你与祈皇后私通?」冉骥摇摇头,对严之滔的愚忠颇为无奈。 「不可能,冉骥,你不要侮蔑顾大人!」 见他到现在还对顾微津深信不疑,冉骥不由得叹了口气。从头解释,「顾微津的真实身份是诚阳王之子冉页,当年诚阳王叛乱,以致连累妻儿被诛时,有人用别的孩子冒充是他,将他救出来,此后他便隐姓埋名,数年后,他参加科考,考上了状元,先皇很赏识他的才华,渐渐开始重用他,最后将他擢升为左丞相,从那时候起,他便已暗中筹划要谋夺皇位。」 一旁的胡东延接腔,「严将军,你是因为先前顾大人用死因换下你,让你逃过一死,所以你对他心存感激,才不肯相信自己被利用了吧?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计谋,他暗中诬陷你与祈皇后私通,然后再假意救了你,为的就是想取得你对他的感恩与忠诚。」 严之滔还是不相信,「这都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你们休想诋毁顾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带兵杀进宫里,你们杀了我吧。」 「你想要证据是吗?本王就给你看看,让你知道你有多糊涂,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来人!」冉骥出声唤道。 立刻有几名士兵,押着三名朝臣走过来,那几人皆是顾微津的心腹。 「皇上就在这儿,还不快把你们的罪行一一交代清楚。」冉骥打了个呵欠,忙了一夜他困得很,想尽快把事情解决完,回府睡觉去。 那三名朝臣脸色阴沉,双唇紧闭,迟迟不肯开口。 瞥了三人一眼,冉骧冷冷的开口,「方才严将军曾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有此气魄是不想连累任何人,你们三人难道不如严将军,想牵连其他人吗?你们欲谋反篡位的事已败露,死罪是绝对逃下了,若你们坦白招认,也许朕还能饶过你们的亲人,但若你们执意不说,这是牵连九族的死罪,朕也帮不了你们。」 闻言,三人心灰意败,面面相觑,没多久,其中一人率先开口,「皇上方才所说的话可当真?您真会饶恕我们的亲人?」 「若你们肯从实招来,朕可以赦免你们的九族,但你们图谋造反,造成宫中死伤无数,死罪难逃。」 三名朝臣自知死罪难逃,但为了保住亲人,一起跪了下来,坦承道:「罪臣愿意认罪,方才镇远王和胡将军所言全是真的,严将军统领京畿军队多年,甚得军中将士爱戴,为了取得严将军的信任,我们和顾大人便暗中诬陷严将军,再以死囚换下他。」 另一名大臣接腔说:「我们得知当年尤文安曾救过严将军一命,所以便诬陷尤文安贪赃枉法,最后还派人到牢里暗中将他绞死,佯作他畏罪自缢,为的是让严将军得知尤文安被冤死于狱中,对皇上更加痛恨,如此一来,我们便能轻易煽动他起事,只要他点头,驻扎京畿的那批将士,必会追随他。」 听到这里,严之滔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暴瞠双目,狠瞪着三人,「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第二十四章 「严将军,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欺骗你,这些全是出自于顾大人的谋划,他会这么做,目的是为了想一圆诚阳王生前的心愿,登基为帝。」 他们三人皆受过顾微津的恩惠,又有把柄握在他手里,顾微津又对他们许下,若他们能助他登基,他将委以左右丞相和大将军的职位。 原本他们还在观望,不敢贸然答应,但见冉骧登基以来,既不上朝也不理会朝政,还把奏摺都交由太监葵平处置,实在是昏庸至极,才会答应助顾微津成事。 听见自己确实被顾微津设计,严之滔整个人震惊不已,须臾,他双膝跪地,朝冉骧用力磕了三个响头,「老夫糊涂愚昧,以致受人利用,闯不如此大祸,请皇上赐老夫一死,但请皇上饶过其他士兵。」 ’ 冉骧瞥了他一眼,再抬眸看向那些被北漠军擒住的士兵,听了三名朝臣的话,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他们全都羞愧懊悔的垂下头。 沉吟片刻,他才启口,「朕姑且念在他们全是受人利用,可免他们死罪,但造成如此多的伤亡,活罪难逃。来人,将他们押人大牢听候发落,还有,这次平乱救驾有功之人,全都晋升三级,赏银百两。」。 他后面那段话一出,在场能得到晋升的将士,顿时爆出如雷的欢呼声。「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听见欢呼声,冉骧不由得荡开得意的笑,接着再睨向跪在地上的严之滔。「严将军,朕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多谢皇上恩典!皇上大恩,来世再报!」犯不如此大错,就算饶他一死,他也没有颜面苟活。他感激的说完,便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刀,引颈自刎。 这时,昏迷的顾微津醒了过来,见自己被抓来宫里,便知大势已去,他惨然一笑。多年来他用尽心机,筹划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见他醒来,冉骧沉下脸质问:「顾微津,皇叔在你府上搜查到你密谋叛变的罪证,陈大人、苏大人、方大人也都已指认你的罪行,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 他漠然甩开士兵的筘制,冷笑一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认罪倒是认得很爽快,朕有一事要问你,当年我母亲媛妃和大皇子之死,是不是你设计的?还有,祈皇后之乱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当年祈皇后引兵血洗宫闱,但仅凭她和她娘家的势力,要不动声色杀了父皇和其他几位皇子,不太可能,必然有人暗中帮助她,将其他几位皇子诱骗进宫,让她能够一举诛杀他们。 顾微津直言不讳,「没错,这些年来我步步为营,设下一个又一个的计谋,就是为了要一举除掉先皇和他所有子嗣。」 胡东延不解,「可若你真要谋夺皇位,何不直接命葵平暗中除掉皇上就好,为何让他下那种慢性毒药?」 他冷笑着反问:「若是直接除掉冉骥,我要用什么名义登基称帝?」 冉骥接腔,「所以你就教唆朝臣和百姓为诚阳王喊冤平反,目的是为了想借机恢复诚阳王之子的身份,然后再以此身份名正言顺的称帝?」 「没错。」为此,他还设计调走当年知悉他父王谋反之事的韩杰,让他到浔江去治水,免得他碍事。 不意,冉骥后来不仅没有听从葵平的话为诚阳王平反,还开始勤于朝政,不久又传来葵平已死的消息,知他已开始起疑,再不发难只怕会被他察觉,所以他才会唆使严将军带兵闯进宫里想杀他,但还是迟了一步,他多年的心机全都白费了。 「顾微津,你难道没有想过,就算你除掉了朕,还有皇叔镇远王在,他也是皇室血脉,还是我父皇的三弟,论辈分,他比你更有资格继承帝位。」冉骧出声道。 他轻蔑的冷哼一声,「你认为朝中大臣会拥护一向有贤相之名的我,还是只爱寻欢作乐又好男色的冉骥?」 听见他这般轻侮的言词,冉骥也不生气,只是慵懒一笑,「你说的没错,若是拿我们俩相比,朝中大臣确实会拥护你,不过……顾微津,你作梦都想不到吧,若非皇后无意间送给皇上的香囊,缓和了他的头痛,还有东延及时赶赴京城揭穿葵平下毒之事,此刻你的计谋只怕已经得逞了,只能说连老天爷也不愿让你们父子俩称帝。」 「功亏一篑。我无话可说。」顾微津从袖子里取出一柄匕首,就算死他也绝不愿意死于他人之手,面不改色的插入胸口,结束了多年来的野心,也让这场宫变正式落幕。 叛乱结束后,冉骧论功行赏,以胡东延与冉骥功劳最大,他封胡东延为护国大将军,负责统领驻扎京畿的军队,而冉骥则为左丞相。 两人推辞,被他驳回—— 「皇叔,朕查过了,当年你母妃在宫中诞下一子,此子还是由宋太医亲自接生的,你要朕治你诋毁先人,还有欺君之罪吗?」 迫不得已,冉骥只好一脸讪讪然的接下左丞相之位,风花雪月、寻欢作乐的日子从此远离,开始了他苦命劳碌的下半生。 对胡东延,他则动之以情,「你是朕的挚友,朝廷经祈皇后之乱与此次叛乱,元气大伤,损失不少朝臣,此时正是极需用才之际,你忍心看朕为朝廷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吗?」 这番话,让性情豪迈的胡东延无法再推拒。 其后,冉骧将朝中人事做了重新的安排,朝堂气象为之一新。 「你在生气?」冉骧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百里翎坐在床榻边,低头缝着手里的衣物,漫不经心的轻应一声。 「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他已进来寝宫好一会儿了,她行过礼后,便自顾自的做着自个儿的事,完全不理他。 「臣妾没有不理皇上。」她的嗓音不冷不热。 「你看都不看我一眼,还说没有。」他指责她的罪行。 她淡淡驳斥,「皇上方才进来时,臣妾已看过皇上好几眼了。」她依旧不为所动的继续缝着。 被她这么忽视,他的忍耐到了极限,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迫她看向他。「我那时迷昏你,把你送出宫,是不得已的,宫中即将发生变故,我怎么能让你冒险留在宫里,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你知不知道?」 迎视他黝亮的眸光,她的神情还是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笑容。「那么皇上可曾想过臣妾的心情?在危难之际,臣妾无法与皇上共患难,还被迷昏送出宫去,若是万一皇上有什么不测,教臣妾如何独活?」 他坐到她身旁,将脸埋在她颈边轻蹭着,对于她的心意,他很高兴,「我只是想保护你,我是你的夫君,丈夫保护娘子是天经地义。」 她被他蹭得发痒,脸上终于咧开一丝笑意,但这件事还没有完,她必须把话跟他说清楚,她连忙将笑意歙起,推了推他,示意他坐好,接着正色注视着他。「臣妾是皇上的妻子,皇上想保护臣妾,臣妾也想保护皇上,那时昏迷前,臣妾发现幕后主使者可能是顾大人,却无法说出口时,臣妾有多着急,皇上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别再生气了。」他好言劝哄。 「臣妾没有生气,只是皇上没有与臣妾商量,便将臣妾迷昏,后来,臣妾醒来时,还以为皇上不要臣妾了,伤心欲绝。」她幽幽道。 冉骧心疼的说:「是我做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保证一定都会同你商量,不再背着你做了。」 「真的?」 「真的,君无戏言。」他用力点头。 百里翎这才露出笑靥,将手里缝着的衣物朝他身上比了比。 「这是做给我的?」他面露惊喜的问。 她轻笑。「不做给皇上,臣妾还能做给谁?」 他欢喜的摸了摸那件缝了一半的衣物,接着取过她手里的针线,摆到一旁。 「翎儿,先不要做了,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些日子为了揪出叛变之人,他们已有好一阵子没有同榻而眠。 宫灯下的她,清雅柔美,那双含笑的眸子春波荡漾,冉骧缓缓覆上她的唇,他想,他就算用尽一生一世都还爱不够她…… 百里翎微笑的轻轻合上眼,搂着他的颈子。只要他不厌烦她,她会爱他一生一世…… 尾声 【尾声】 「等一下,皇上,你真的打算这么做?」百里翎阻止冉骥在诏书上盖下玉玺。 「没错,朕心意已决。」他毫不迟疑。 「还请皇上再详加考虑,此事兹事体大,君无戏言,一旦诏告天下,便无法收回成命。」她想劝他再考虑考虑。 「翎儿,这件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灼亮的黑瞳里,闪现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皇上要知道,这一生很长。」她怕他日后会后诲。 「这一生再长,也不够我宠你爱你,下一世,你还要再许给我。」拥着她,他霸道的要求,他不会让她有离开他的机会,他要用他的爱,牢牢将她捆绑在身边。 深情的凝睇着他,百里翎唇边慢慢漾开暖暖的微笑。「下一世还太遥远,臣妾不敢贸然应允,若是皇上此生表现良好,那下一世,臣妾再考虑是否还要再许给皇上。 「我不会给你有拒绝我的机会!」啄吻了她一下,冉骧信誓旦旦的宣誓。 接着,他拿起玉玺,用力盖在诏书上。 不久,北烙国上下全都看到了这道圣旨—— 朕自登基以来,怠于朝政,以致受奸人蒙蔽,害朝中数名大臣受冤枉死,朕忝为一国之君,深自愧悔,为赎此过,朕愿茹素十年,减免侯赋三年。 有监于历代后宫妃嫔众多,以致迭有争宠夺位之乱,即日起,栽撤三宫六院,今后后宫除置皇后一人外,不再纳入任何妃嫔,朕的子孙后代,皆须一律遵从。 钦此。 北焰皇朝从隆光帝颁布这道圣旨开始,彻底杜绝了后宫妃嫔与皇储之争,自此朝政清明,开启了北焰皇朝史上,长达一百八十年的盛世。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君王不早朝之一《伪娇皇》; 02、君王不早朝之二《祸狂君》; 03、君王不早朝之三《痴天帝》; 04、君王不早朝之四《懒夜王》。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