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夜王》 楔子 【楔子】 西陵国,位于神月大陆南方,物阜民丰。 今日为五月初五端午节,西陵国的祭司会举行祭图腾仪式,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物产丰收。 这一日,家家户户起得早,忙着张罗竹叶、糯米饭、佐料准备包粽子,大街小巷弥漫着粽香。 端午节吃粽子、喝雄黄酒、赛龙舟、挂艾草驱邪皆为习俗,百姓们会将包成粽子或装在竹子里头的米饭,投至江里,住江边的百姓也会拎着自家包的粽子、划着独木舟去拜访亲朋好友,一同欢庆过节。 在这欢乐的日子里,一向爱民的西陵王也与民同欢,协同王室成员一同出宫,来到西陵国最大江落月江旁的别宫,与百姓们一同观赏赛龙舟。 这日的市集比平常热闹许多,杂耍的戏班子、卖零嘴儿的小摊贩特多,还有只有在这一天才会摆的香囊摊子。 然而,这会儿做生意的不做生意、逛市集的不逛市集,纷纷聚集在城门旁的一处小角落,指指点点。 只见一个小小人儿缩在角落,一身脏臭的她,死命护着怀中的钱袋,无论眼前的大汉如何叫骂,她完全不为所动。 「该死的偷儿,快将钱袋回来,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大汉愤怒大吼,牛眼般的双目死瞪着蹲在地上的女孩。 「瞧这娃儿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是偷儿呢……」 「不论年纪多小,偷了东西就得送官府!」 听着身旁传来的窃窃私语,小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喊,「我不是偷儿,这钱袋是我捡来的!我没有偷!」就算饿了好几天没吃饭,她也不会去偷人家的东西。 大汉一听,再次怒吼,「笑话!要这么好捡,岂不人人都发财了?明明偷了老子的钱还不承认,快将钱袋交出来,否则就送你上官府!」 话音刚落,大汉伸手就要抢,不过女孩反应更快,躲过他探来的手,「我没偷!这真是我捡来的!」小手指向他腰际,生气的说:「你的钱袋明明就好好的挂在腰上,这钱袋根本不是你的!」 闻言,大汉趁众人视线移向他之前,不着痕迹地将腰际的钱袋藏好,恼羞成怒的掀开衣袍,「小滑头,还说谎!你瞧,我哪来的钱袋?你这丫头不但是个偷儿,还会谎话骗人!快把钱袋还来!」 小乞儿身上的钱袋的确不是大汉的,其实真正的偷儿是他,因为他顾着偷别人的钱袋,不意却掉了一只,恰巧让小乞儿给捡着,才会急着向她讨回。没想到小乞儿硬是不给,若不是围观的人太多,他早就直接硬抢走人,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和她浪费唇舌。 「不给!说谎的是你,不是我!」小女孩倔得很,说不给就不给。 「快给我,否则我就——」 大汉高举大掌,作势要打人,怎知手还来不及挥下,整个人蓦地被一股力量给扯住,大树般的壮硕身子顿时往后飞去,轰然一声,跌落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看向忽然出现在人群之中的两人,又惊又畏的低语—— 「是王子!」 「真是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不是应该在别宫里看龙舟竞赛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周遭的低语,让紧闭双眼等着挨巴掌的小女孩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眼,果然看见一名身着华衣锦鞋的年轻男子背对着站在她面前。 「你说那钱袋是你的?」俊逸的剑眉微拢,皇甫陵看着被贴身护卫打飞出去的的大汉。 大汉捂着胸口,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猛点头。 皇甫陵双眸微眯,转过身去,眨眼间取来小女孩紧护在怀中的钱袋,冷声说:「据我所知,这钱袋上头绣的似乎是王室徽纹。现在,我再问一次,这钱袋可是你的?」 大汉倏地刷白了脸,总算认出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扒窃的对象,对方竟是当今王子,吓得他浑身发抖,拚命求饶,「王子饶命!是小人蠢昧!是小人有眼不视泰山,求王子开恩……」 「你偷的可是皇家之物,你倒是说说我要如何开恩?」冷笑一声,皇甫陵唤来护卫,将钱袋交给他。「将这人送至官府,呈上证物,严加查办。」语毕,他不再多看大汉一眼,转身蹲下,对眼前一身脏污的小女孩说:「你是个乞儿?」 听见旁人对这名男子的敬称,小女孩当然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忙怯生生的点头回应。 「为何行乞?你的家人呢?」西陵国向来富饶,少有乞丐,若非无父无母的孤儿,理当不会沦落至此。 「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家人……」她圆脸一黯,难过的垂下头。她娘在生她时过世,爹爹去年也走了,这世上,就只剩她一人。 眸光一柔,他温声问:「那么,要不要和我回宫?在那里,绝不会有人欺侮你,还能吃好穿暖,且不必流落街头。」 皇甫陵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个小乞儿这么好,只觉得她那双充满哀伤及倔强的双眼,隐隐牵动他的胸口,让他无法狠心扔下她一人。 「可、可以吗?」圆眸一亮,她满怀期待的问。 他轻声笑了,「当然可以,以后王宫就是你的家,来吧,跟我回去。」 看着他伸来的大手,小女孩怯怯的举起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温暖的掌心上,跟着他迈向无法预知的未来…… 第一章 【第一章】 清晨,薄雾漫天,天光暗淡。 鸟儿在泛着金光的琉璃瓦上高亢啼叫,虫儿爬上沾着露水的嫩绿枝芽,慵懒觅食,一切是这般的宁静安详。 没多久,躲在层层云雾后的太阳缓缓升起,一道道金色光束,射进金碧辉煌的盘龙殿里。 大殿上,文武百官罗列两侧,个个官服整齐,手持奏章,低垂着首,神情肃然地等待龙椅主人的出现。 然而等呀等、盼呀盼,等到的却是名小太监,他怯懦的踏入殿堂,清了清喉咙,微颤着嗓音喊道:「王上今日龙体微恙不上早朝,特让小人前来知会各位大人,请各位大人起身回府,繁忙公务,至于上禀之奏折,依照惯例,搁下即可。」 小太监将王上昨日批阅完的奏章摆放在左殿旁的小案上,然后走到右殿堂旁的案前,等着众人送上奏章。 「王上‘又’怎么了?」左丞相率先上前,递上奏章,不悦的问。 小太监不敢多言,惶恐的拚命摇头,「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皇上之命。」 瞪着像是要将人头给摇落的小太监,左丞相老脸一沉,蓦地大骂,「真是太过分了!」 被他这么一吼,原就胆战心惊的小太监吓得差点抱着头缩进案下。「小的、小的真的不知,只知王上昨夜召了太医,兴许……兴许是又染了风寒……」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左丞相更火了。他立刻转身,对着身后和他一样忿忿不平的同僚说:「王上实在是太过分了,除了登基之日外,从没有一天上过早朝,每回都推说龙体欠安,整整欠安了三年!这摆明了是借口!」 既然有人率先发难,其它官员也忍不住心中之气,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御医为王上诊了无数回,每回诊疗的结果不是风寒就是暑热,全是些小病小痛,王上的龙体压根没啥大毛病,可……怎就这般刚好,每回要上早朝,这些小病就发了?」 「说的是,下官昨儿个傍晚才陪同王上接待东岚国来的使者,王上的气色和精神,完全不像患病之人,左丞相呀,这……王上该不是在装病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让本就心存质疑的左丞相更加不满。他平了平怒气,低首思吟,良久才抬起花白的头。 「西陵王朝自开国以来,还未有哪个王上超过一旬不上早朝的,然而当今圣上不仅超过一旬,还是整整三年,这不仅造成寅时便准时上朝的同僚们困扰,更是国民的一大隐忧,身为前朝元老兼王上的辅政大臣,我左森在此发誓,今日非得揭开王上不早朝的原因,否则绝不离宫!」他甩袖而立,沉下皱纹满布的老脸,「老身现在要前往龙跃宫,有哪位同僚要一块去?」 左森这么一喝,大半与之交情好的同僚马上跟在他身后,眼底闪着熊熊怒火。 望了望身后跟随的人,左森满意的抚着长须,「好,咱们这就前往龙跃宫,今儿个非得让王上上早朝不可!大伙们,走!」 「呜呜……好痛……痛死我了……」一名宫女蹲在角落,手捂着头,气恼的捶着跟前的银盆。 见到这情景,另一名宫女小燕忐忑不安的端着另一只冒着热气的银盆,凑到她身旁小声安慰,「小春,你别难过了,无论如何,今日的活儿还是得做完,我、这就去为王上送漱洗水……」 一听,哭得一塌糊涂的小春马上抬起头为她打气,「小燕……你保重。」 「嗯,那我去了。」小燕感动的又看了好友一眼,才踩着慷慨赴义的步伐,往那比关着毒蛇猛兽还让人恐惧的龙跃宫走去。 望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内,小春的一颗心吊得老高,不停来回踱步,心中不断地祈祷她能安然回来。然而天不从人愿,小燕前脚才刚踏入,一阵暴吼及物品落地的清脆撞击声便在下一瞬传出,接着,就见小燕狼狈冲出来。 小春马上迎上前。「小燕,你还好吗?有没有烫伤?」 小燕红了眼眶,反正浑身湿透,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捧着逃命时快手捞到的银盆。「我没事,好在方才和你聊了一会儿,水早就不烫了,要不,我这会儿也不能坐在这和你说话。」早上太医馆申请烫伤膏药去了。 看着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好友,小春再也按捺不住,忿然低骂,「王上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有这样的‘恶习’,想当初马公公派我来服侍王上时,我是多么的高兴,感到无比荣幸,没想到王上是这样的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小燕点头附和,「没错,我原本也很崇拜王上,他才登基三年,便让西陵国成为四方大国中最富裕繁荣的国家,可自从我被派来当王上的贴身宫女后,所有的崇拜都化为乌有,我真的没想到王上竟会是那样的人……」 「就是说呀!一国之君的脾性竟然还不如三岁的娃儿,就连我在家乡的小弟都比王上好上数倍。」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王上还真像个小娃儿……」 两人批评得起劲,完全没发觉左森就站在身后,只见他愈听脸色愈差,连额角的青筋都暴起,冷冷的沉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一顿,缓缓转身,一见来人,吓得脸色发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打发掉宫外一干大臣后,左森马上找来内务官马田,仔细盘问,在听完事情始末,他简直无法置信。「荒唐!这真是太荒唐了!」 「禀丞相,此事……除了奉冉奉统领之外,就只有服侍王上的贴身宫女知晓,小人恳请丞相守住此秘密。」马田忧心道,真怕守了三年的秘密会就此曝了光。 在左森领着小春、小燕前来时,马田就知事情不妙,果真,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王上因为贪睡而不上早朝一事,还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了。 为此,他将行事不够谨慎的小春、小燕调离王上身旁,就怕这两个嘴碎的宫女又说溜了嘴,不过他还是得将她们留在龙跃宫里,只是改派她们去做打杂清扫。 因为突然东窗事发,这会儿他除了要安抚左丞相,还得分神为王上找一名能干谨慎的贴身宫女。天知道加上小春、小燕两人,这龙跃宫今年已换过将近六十名宫女了,唉…… 左森全身僵硬,嘴巴努了努,牵动花白的胡子跟着动了动,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这已不是王上不上早朝那般简单,而是攸关王上的名声和清誉,这事当然不能传出,要是传了出去,咱们西陵国搞不好还会成为邻国的笑柄!」 他神情凝重的转过身,对脸色一样不好看的马田又说:「不成,这事得尽速解决!首先,咱们得挑一个绝对能守口如瓶的宫女服侍王上,只能一个,省得人多嘴杂,且不得更换,以确保秘密永存。」 一再更换宫女,只会让秘密传得更快,毕竟纸包不住火,倒不如精挑细选,找个可靠的人,让她长久留在王上身旁。 一听左丞相的想法和他一样,马田先是挑起眉,接着却是苦笑。「恐怕有困难。」 要是好找,他何必不断培训新进宫女? 「再难都得找!皇宫内最刻苦耐劳的部门是哪?」左森迈步先行,问着跟上的马田。 「是御膳房。」马田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可那儿的宫女不懂得礼……」 怎料他话尚未说完,左森脚步已转,断然的说:「这会儿还管什么礼教,走,咱们上御膳房!」 春风轻扬,拂来一阵带着花香的清甜味,蝴蝶漫飞,斑斓的花衣为这宁静的清晨增添一抹色彩。 御膳房外,一株百年以上的巨大槐树下,五、六名小宫女席地围坐,她们不惧日阳的灼热、不畏泥地的脏污,个个神情认真,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崇拜与欣羡,目不转睛的瞅着站在树前身着绿衫的宫女。 绿衫小宫女的表情也充满崇拜,小嘴一开一阖,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就像是她的另一张嘴,随着她的话语起伏闪烁,每每说到激动处,彷佛就像能迸出亮光一般,紧紧虏获众人的目光。 「当时年仅八岁的我,被那坏心的大叔诬赖为偷儿,他不仅硬要抢我拾来的钱袋,还想动手打人,不过这时,咱们伟大又英明的王上像神一般的出现了——」 「哇啊——」 像是说了好似的,在场所有人,就连绿衫小宫女自己都一同发出惊叹,好半晌才停歇。 坐在最前头,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容儿兴奋的说:「王上好神武,真是太帅了……」 第二章 「对啊,不管听绿水说几次,都觉得像英雄一样出现的王上,简直帅得让人想尖叫!」坐在容儿身旁的碧嘉双眼闪闪发亮。 被两人一插话,显然是第一次听故事的新进宫女们纷纷鼓噪起来,「绿水,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苏绿水清清喉咙,用清亮的嗓音继续说着,「然后王上便让人好好教训那个坏心大叔,不仅如此,还带我吃了顿饭,让我穿新衣裳,最后带我入宫,还……」 她语带崇拜的说着后续发展,底下的小宫女也听得如痴如醉,全然不知她们的身后悄悄的来了一个人—— 「苏——绿——水——」 河东狮吼瞬间响起,那铜锣般的大嗓门宛如千军万马压境,吓得所有人霍地从地上弹起,饱受惊吓地看向站在槐树后,一脸阴沉的中年妇人。 「现在是怎样,反了是不?全聚在这儿打混,是不用上工了?」狮吼伴着重重的脚步直直朝她们而来。 「惨了,是御膳房的乌大娘!」容儿惊叫一声,转眼间,便溜得不见人影。 「快溜!」见一群菜鸟还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碧嘉比容儿有良心些,忙出声提醒,自个才接着逃命。 大伙儿如大梦初醒般,逃的逃、跑的跑,瞬间,高大的槐树下,只剩片片落叶飞卷着,以及正打算趁乱绕过树后,偷偷溜走的苏绿水。 「给我站住!」 没跑几步的苏绿水突然感觉喉儿一紧,后领被追上来的乌大娘给向上一提,瘦小的身子顿时腾空。 「大、大娘……咳咳!快……快放手!会出人命的……」双腿在半空踢踹,苏绿水连忙出声求饶。 「出人命?」乌大娘粗眉一挑,重重的将她放下,大手却仍拎着她的后领不放,眯起不大的双目瞅她,「你晓不晓得现在是啥时辰?都过卯时了,你这丫头还在这儿讲着不知讲了几遍的往事,要是耽误了备膳时辰,才真的会出人命呢!」 「卯时」她大惊失色的仰望天空,嘟起了嘴。「都怪今儿个日阳升得慢,害我以为时辰还早,才会讲着讲着就忘了……」 「还狡辩!」听她居然还有借口,乌大娘手一使劲,作势又要将不到她肩头的苏绿水向上一提。 「别、别,大娘,我错了,是我不对,您高抬贵手,别提呀!」苏绿水俏脸一变,忙抬起两只小手,捏住自个儿的双耳,可怜兮兮的道歉。 「你这丫头……」乌大娘手一松,无奈的摇摇头。「王上救了你这事儿,你都讲了几遍了,怎还讲不腻?」 乌大娘是御膳房里素菜房的头儿,掌管数十名灶婢,而苏绿水正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她虽然工作勤奋,但个性却古灵精怪得让人头疼。 想当初,这丫头刚入皇宫那年,不过是个刚满八岁的小女娃,那时的她性情沉静,不喜和人接近,一整天说不到三句话,正因为这木头性子,不论派到哪个部门都不适宜,最后,只好被分发到这不需多话的御膳房,当个洗菜丫头。 谁知,随着年月的增添,也或许是御膳房的人好相处,原本不多话的小丫头,性子渐渐活泼起来,十年的时日,竟由那乖巧听话的八岁小丫头,长成了老是带头捣乱、破坏纪律的十八岁大姑娘。 「怎可能讲得腻?」苏绿水瞪大了双眸,一双圆圆的眼儿迸出动人光彩。 「大娘,你明知道我对王上的敬仰,犹如‘落日江’的江水那般绵长、‘苍云山’的峻岭那般的崇高,王上是那样的尊贵、那样的伟大,他对我恩重如山,他的恩情更让我今生没齿难忘,更何况咱们西陵王朝,在英武的王上带领下,短短三年,就成为神月大陆最、最、最——」 「停、停、停——」乌大娘连忙伸手捂住她动个不停的小嘴,「这话我听你说过不下上百遍,你行行好,省些口水,闭上嘴,别再荼毒大娘的耳朵了。」无奈的叹口气,才把手从她那满是黑炭的小脸上移开。 「大娘,这怎会是荼毒呢?」一得自由,苏绿水马上不赞同的挑起眉,「身为西陵王朝的人民,贤明爱国的王上的子民,你我都该日夜怀着感恩的心,打从心底赞颂王上的德泽,就像不论要我讲多少遍、听多少遍,我都甘之如饴,毫无怨言——」 「闭嘴!」乌大娘忍无可忍,不耐的狮吼又爆出。 「可是我……」还没说完。 乌大娘双目一瞪,苏绿水连忙噤声。 「你这丫头,有空在这赞扬伟上的王上,倒不如赶紧回膳房为你敬仰的王上干活儿!」乌大娘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攥着她的胳臂,快步朝御膳房走去,省得这丫头一张嘴得了空便停不下来。 「唔,唔唔唔……」苏绿水不停地挣扎,却抵不过乌大娘一身蛮力,只能被她直直拖着走。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躲在梁柱后的两抹身影才悄然现身。 「马公公,那小宫女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左森勾起一抹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笑。要守住王上的秘密,当然要找一个对他十分崇拜、绝无二心的忠心小宫女,而眼前正巧有那么一个。 身为内务总管的马田自然一点就通,连忙躬身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 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以及挂在宫门上,用金漆写着「龙跃宫」三个大字的匾额,苏绿水伸起了手,掐了掐自个儿的脸颊。「唔,会痛……」吃痛的缩回手,圆圆的大眼瞬间盈满欣喜,「不是在作梦……苏绿水,你真的成为王上的贴身婢女了……」 她不敢置信地又掐了几下,确定这痛真真切切后,差点儿没兴奋的尖叫出声。 苏绿水从没想过一觉醒来后,她竟然会由成日灰头土脸的小灶婢,摇身一变成了身分高上好几阶的贴身侍女,且服侍的对象还是西陵王朝至高无上的王上。 昨儿个就寝之前,内务院突然传来宣令,说是要她及乌大娘两人到内务院找马公公。 接到通知时,乌大娘还以为是她犯了错,先念了她一顿,才战战兢兢地领着她到内务院。谁知,压根儿没人犯错,马公公找乌大娘来内务院,只是要向她讨个人。 马公公说,王上身边少个能吃苦耐劳的宫女,所以要向掌管御膳房灶婢的乌大娘讨个手脚利落的灶婢,而挑中的那人,正是她苏绿水。 乌大娘一听,连忙委婉的拒绝,会被分派至御膳房工作的宫女,虽然能吃苦,可也粗手粗脚、性情单纯,没学过太多宫规,若要服侍尊贵的王上,恐怕不妥。 乌大娘话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她是怕个性大而化之的苏绿水会惹恼王上,到时小命不保。 然而,马公公像是铁了心,硬是要将她给调至王上身旁,不论乌大娘如何劝阻都没用,就这样,她现在才会出现在龙跃宫门口。 虽然很对不住一向疼宠她的乌大娘,但苏绿水实在很高兴自己能被调来龙跃宫服侍她敬仰多时的王上。 远远地,她便看见在里头等着她的马公公,朝守殿门外的守卫大哥送上通行令之后,她忙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马公公,我来报到。」 看她跑得气喘吁吁,马田不禁皱起眉头。「这儿可不是御膳房,是王上的寝宫,虽说你受的宫规不多,可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懂,现在,我简单将这儿的规矩说一遍,你听清楚了。」 「是。」跟在他身后走着,苏绿水一双大眼儿惊奇的四处张望。 「首先,龙跃宫是王宫内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每半个时辰便会有侍卫巡逻,酉时之后,戒备更为严密,每两刻钟便会巡逻一次,因此,过了酉时,除了王上召唤,你没事最好别出寝房,以免节外生枝,被误认为刺客,到时可别指望我来救人,知道吗?」 事实上,是因为王上身旁的宫女太常更换,搞得这些御林军每每都得对生面孔盘查再盘查,最后还要劳烦他这把老骨头亲自走一趟来确认,为了让他的日子清静,干脆直接要求这些宫女乖乖待在房内,省得他麻烦。 许久没得到响应,马田一回身,正巧看见应该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娃蹲在地上,伸出手去触摸一种名唤「含羞」的草。 「你有没有听见?」沉下声,他又问了一遍。 苏绿水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一摸便会阖起的草儿上,压根没听见马田的问话,一脸新奇,正打算玩起第二株。 见到这情景,马田眼角一抽,忍无可忍的走到她身旁,大声一喊,「苏绿水,本公公说的话,你究竟听清楚了没?」 第三章 这一喊,可终于喊回她的注意,看着眼前一脸怒容的马公公,她默默收回打算玩第三株的小手,尴尬的点点头,「听清楚了。」 「清楚了就快跟上。」深吸了口气,他转头就走,继续说着,「龙跃宫是王上歇息的地方,在这儿,你要谨记自个的本分,做好分内的工作,别多话、别冒冒失失、不得喧哗,说话要轻声细语、有礼得体;行走时步伐要轻、要柔,要小碎步,千万不能和刚才一样用跑的。这里可不比其它地方,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该明白的规矩,一样都不能漏,懂吗?」 「是。」有了前车之鉴,这会儿苏绿水十分机灵,在马田回头之前,将从地上捡起的蓝色花朵快速藏在身后,恭敬的应声。 「很好。」他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跟在王上身旁,伺候他的一切。每日寅时之前,你得准备水温恰好的洗脸水让王上盥洗,水若是过烫,你得调至刚好,水若是凉了,你就得重新换过,寅时一到,你得伺候王上更衣、梳头,服用早膳,之后便是恭送王上上朝。待王上回宫之后,一样得备妥洗脸水及洗脚水,为王上擦洗,再来便是……」 这么一长串的规矩,苏绿水一开始还能假装认真听,但听到后来,她的神智已然飘远,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一刻钟后,她的灵魂也跟着远扬,意识开始涣散。 两刻钟后,就在苏绿水以为自个儿会直挺挺倒地入睡时,马田终于落了总结,「该吩咐、该交代的,我都讲得差不多了,现在你便照我方才所教,到王上的寝室,服侍王上起榻、净身,明白吗?」 一听不用再忍受马公公的叨念,苏绿水一扫方才的委靡不振,双眼发亮,急忙说:「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服侍王上。」她匆匆行完礼,转身便往寝宫跑。 看着那跑得就快要飞起来的身影,马田皱眉忍不住大喊,「不是才说过脚步要轻、要柔、要小碎步吗?你……苏绿水,你还给我愈跑愈快!」 就怕马公公反悔,将她抓回「再教育」,苏绿水当然得跑快些,省得双耳生茧。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乌大娘的痛苦…… 【第二章】 她迷路了! 拭着额间的汗水,苏绿水茫然的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这是哪儿呀?」 峻木高耸林立,弯弯曲曲的回廊绵长,看着一望无际、全都长得一样的长廊,她终于忍不住捶着双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搞什么,这地方怎会大成这样……」用袖子扇着风,她嘟喽的抱怨比御膳房要大上三倍的龙跃宫。 方才急着逃离马公公的「魔嘴」,一个不小心,绕到这个鬼地方,四周除了树便是草,再不,就是她屁股下这些长到让人火大的回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巡逻吗?怎么我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连个鬼影予都没瞧见……」别说是人了,这地方连只虫子都没有。 「不成,再这么磨蹭下去,王上都上完早朝了……」她从地上爬起,努力想着自己方才究竟是由哪条路走来的,没想到正嘟喽着,前头便来了一队巡逻的守卫。 「站住!你是什么人?」带头的统领严厉的看着她。 「我是服侍王上的新宫女,这是我的令牌。」她连忙将能证明身份的令牌递上。 确定没有问题后,统领又问:「你怎么会跑到这里?后院是禁止进入的,没人告诉你吗?」 经他一提,苏绿水这才想起马公公似乎说过龙跃宫的后院是禁地,尴尬地打哈哈,「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第一天上工,不小心迷了路,这位大哥,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王上的寝宫在哪?」 问过守卫后,她再三道谢,一转出回廊便拉起裙摆,开始向前冲,等她找到王上的寝房时,早已过了辰时。「惨了,耽误了这么久,肯定要受罚……」 第一天上工便迟来,她根本不敢想像待会儿见到王上,该用什么脸请罪。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是要被惩处,她也得进屋。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子,低头走进开启的房门—— 一进屋,苏绿水便见黑檀木制成的长桌前,坐着一名身着单衣、姿态佣懒的男子,他发未束、眼微敛,单手支颚,另一手则拿着竹册,正聚精会神的读着。 见到这情景,苏绿水顿时心跳如擂鼓,一颗心险些提到喉上,到嘴边的话,顿时结成了葡萄串。 「奴、奴婢……参、参见王上。」 听见声音,专注的俊眸微扬,皇甫陵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你是?」说真格的,他这儿的宫女来来去去,有时才刚记住她们的容貌,没隔几日,便又来了个新的,次数久了,他也懒得费心再记,干脆直问。 崇拜已久的王上近在咫尺,苏绿水紧张不已,舌头更像打了死结,「奴、奴婢苏、苏绿水……是马公、公公派来服侍王、王上的……的新宫女,奴、奴婢迟来,请王、王上治、治罪……」 皇甫陵很佩服自己竟然听得懂这小宫女的话,他不怪罪她迟来,但颇介意一件事。 「你是天生结巴?」他不相信马田会派个结巴宫女来服侍他,这样岂不太便宜他了? 苏绿水马上摇头摇得像波浪鼓,「不、不不是的,奴、奴婢只是……只是太、太紧张了……」何止紧张,她简直兴奋得快不能呼吸了。 「放心,朕不会治你罪,放轻松点。」皇甫陵勾了勾俊秀的唇角。她若能再晚些来,他会更开心,又怎会怪罪她! 她连忙将头压低了些,惶惶的说:「这、这怎么成,奴婢第一日上、上工便迟来,没、没能服侍王、王上盥洗,耽搁……耽搁了王上上早朝的时、时辰,不仅如此,连早……早膳都没为王上准备,奴、奴婢罪不可赦,请王上惩、惩罚。」 闻言,皇甫陵放下竹简,剑眉微拢,「经你一提,这才觉得有些饿了……」瞥了眼畏缩在地上的身影,「这样吧,只要你尽速将早膳备上,朕便饶了你的罪。」 「备早膳?」就这么简单? 「怎了,嫌惩罚太轻?」他挑起俊眉。 「不是!」她惊叫一声,慌忙的爬起身,「奴婢这就去准备。」话一毕,便匆匆离去。 直到奔出宫门,苏绿水的心跳才渐渐和缓下来,眼底的紧张缓缓被崇拜之光给取代。 「王上果然是个太好人……」双手交握,她回过身望向龙跃宫,一脸感动的喃喃自语,「对犯了错的宫女都如此宽宏大量,真不亏是西陵王朝建国以来,最、最、最贤明的王上,能被派来服侍这样心慈爱民的王上,我……我真是太幸福了……」 第一天上任,苏绿水发现,当王上的贴身侍女其实很轻松,除了马公公交代的事宜之外,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赶苍蝇……呃,她的意思是赶人。 ’ 「王上,中书令大人求见。」踏着轻巧的步伐,她来到小内厅外请示。 隔着厚重的帷幔,传来简单明了的拒绝。「不见。要是再有人来,一律都不见。」一再被打扰,皇甫陵索性下达旨意,省得这些烦人的家伙来个没完。 领了命令,苏绿水踱出房门,岂料,前脚才送走中书令,远远就见两名她不知称谓的大人缓步走来,在赶走不知几位高官的她,忍不住板起了脸孔。「这些人是都不用办公吗?王上正在繁忙公务,这些人却一个个跑来打扰,每个都说有要事禀告,既然是要事,上早朝时不会讲呀,为啥非得等下了朝才来打扰王上……」 她喃喃低咒了一大串,来人刚好也走到她面前。 「劳烦禀告王上,御史大夫程允文、监察御史魏忠义二人求见,有要事商议。」 她恭敬的朝两人行礼,谦恭的说:「两位大人,王上正在批阅奏章,不见任何人,如有要事,可否请明日早朝再议?」 早朝?要是他们能在早朝禀告,何必在这个时辰来? 程允文皱起双眉,还未说话,跟在一旁的魏忠义便已察觉他的脸色,拔高了嗓音讽道:「你都还未请示王上,就直接赶起咱们来了,若非有要事,咱们何必经过重重请示来此?见或不见,应由王上定夺,而非你这小小宫女能够决定。」 闻言,苏绿水有一瞬的退缩,可一想到她所敬仰的王上证在房里为国家奋斗,她马上又挺起了腰杆子。 第四章 「不瞒二位,在两位大人之前,中书令大人、吏部尚书大人、刑部尚书大人及威远大将军都已来过,个个都说有要事禀报,可王上一个都不见,敢问程大人,您觉得奴婢若进去为您通报,王上有可能会接见您吗?」 听见各位同僚皆已早他一步前来,且每个都碰了一鼻子灰,魏忠义一双眉拧得更紧,不甘示弱,挺起胸膛大声说:「就像我方才所说,有无可能都该由王上定夺,岂是你这小宫女能够多言?要你进屋通报,你便去,少在那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这般假传圣意,当心御史大人告知王上,让王上治你的罪。」 听见这话,苏绿水就算本来还有些畏惧,此时也全数散去。只见她双手擦腰,原本还算客气的语调一冷。 「王上降不降罪是我的事,倒是魏大人,程大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你倒是帮他做主了?敢问方才的一番话,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苏绿水原是御膳房的洗菜丫头,本就没什么机会遇到大官。加上她个性直率,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在她单纯的脑袋瓜里,只有对或不对,压根没有什么能讲不能讲,这会儿说起话来,才会这么不知轻重。 「你——」被个小宫女这么一呛,魏忠义顿时又气又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等我见了王上,定要王上将你这劣奴给驱逐出宫去!」 她圆眸一瞪,毫不畏惧的忿然回道:「驱就驱,怕你不成?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往龙跃宫跑,难不成就是为了禀告王上驱逐宫女这点小事?怎么,将这儿当成自家灶房吗?要是真有要紧事,你们哪还能一脸闲定的和我这小宫女拌嘴?依我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西陵国在贤明的王上统治之下,早不知旱灾、水患是何物,年年谷物丰收,治水工程也在两年前完工,再加上西陵国的子民皆十分洁身自爱,大奸大恶之人还是有,可全让王宫密探‘影’给送进天牢,除此之外,一些邻近的边疆小国也因西陵王朝这三年的壮大而不敢进犯,像这样没有天灾人祸的国家,哪还会有什么要事? 被卑微的宫女训斥,一直不说话的程允文终于沉下脸,斥道:「国家之事岂是你这卑贱宫女能够评断?快去通报,说本官有急事求见!」 「就说了王上忙于公务,不便接见。」苏绿水脾气也倔,挡在门前,说不动就不动。 「你——」程允文气到浑身颤抖,「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小宫女,魏大人!」 「是,程大人。」魏忠义连忙应声。 「将这大胆的宫女带到刑房,说她顶撞朝廷命官,杖责二十!」 「是!」 魏忠义二话不说,走上前便要架住苏绿水往刑房去,不料却让她给躲了开。 听见杖责,苏绿水非但不害怕,还沉下脸冷冷的说:「你凭什么对我用刑?我是王上的贴身婢女,并不是程大人你的,若要管教下人,请回你的御史府去,别在龙跃宫撒野,打扰王上清静。」 「什么?」居然说他撒野?好,很好,今目他非要这目中无人的小丫头用走的进刑房,却爬也爬不出来。「给我带走!」 见顶头上司当真发了火,魏忠义不敢马虎,使尽全力抓人。 任苏绿水再怎么躲,气力终究输给身为男人的魏忠义,不一会儿便被他制住,挣都挣不开,气得她大骂,「放开我!你这狗仗人势的家伙!」 「你说什么?」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监察御史,哪忍得下她这般污辱,气得涨红了脸,手一扬,便往她脸上挥去。「看我打烂你这张贱嘴——」 「住手!」 突来一声低喝,让三人同时一愣,却来不及阻止那一巴掌落下,啪的一声清响,回荡在幽远的长廊上。 「王、王上……」看着皇甫陵缓步朝三人走来,打人的魏忠义率先回过神,松开被他制住的苏绿水,脸色倏地刷白愣在原地。 程允文见到突然现身的皇甫陵,脸色丕变,急忙躬身行礼。「微臣参见王上。」 皇甫陵不发一语,目光紧锁着跌坐在地的小人儿,俊颜一沉,他的沉默,使得一滴冷汗由程允文额间滑下,僵着身子,不敢妄动。 皇甫陵接着将目光缓缓扫向两名御史,俊眸冷锐如冰,神态摄人,不怒而威的气势压迫感十足。 他步履轻缓,走到苏绿水跟前要将她扶起,在看清她脸上明显的红印子及唇角沁着的血丝时,一双飞挺俊逸的眉微微拢起。 望着他探来的手,苏绿水受宠若惊,却不敢拒绝,只能握住那尊贵的大掌,让他将自己扶起。「多……多、多谢王上。」这一回她可不是结巴,而是颊上的灼烫让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皇甫陵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冷眸再次扫向噤若寒蝉的两人。 「谁能告诉朕是怎么一回事?」语气淡如徐风,却也寒如冰霜,他这话虽然是在问在场三人,但一双黑眸却紧瞅着程允文,意思再明显不过。 被宛若利刃般的视线盯着,程允文浑身泛起阵阵恶寒,硬着头皮说出事情经过,「臣有要事禀报,这胆大妄为的宫女却恣意阻扰,甚至还假传圣意、怒骂微臣,微臣这才会给她一点小教训……」随着王上愈来愈冷的眸光,他原振振有辞的替自己辩护,却渐渐气虚。 听到这里,皇甫陵俊眉一扬,看向眼前的臣子,「你说有要事禀报,说来听听。」 「是、是。」冷汗不断落下,程允文连忙摊开带来的奏章,「臣、臣来此,是要告知上,即将完工的大理寺前些日子突遭雷击,击破了寺顶,臣想询问王上该如何处理,以及礼部尚书今年年节花费有一千余银登记不明,请求王上下旨查办在——」 听完他所谓的「要事」之后,皇甫陵剑眉微拢,淡声道:「大理寺修缮一事,请工务部前去查看受损状况,再视情况提拨银两及人力,至于另一件事,则交由刑部彻底查办,若真有贪污一事,依法办理!」话毕, 他俊颜一凛,语气不悦的又问:「程大人,这点你就能处理的小事,真有需要禀报到朕这里吗?」 程允文不敢答话,却也不敢不答,只能颤着声说:「是微、微臣办事不力,请王上息怒。」 冷眸微敛。皇甫陵语气淡然,掀唇又问:「你说朕的宫女假传圣意?」 这一回,程允文可不敢再答,闭着嘴,不敢吭声。 「你说朕的宫女怒骂你们二人?你说要将朕的宫女带至刑房,杖责二十?」淡然的语气一收,字字句句透着寒霜,「程大人,就不知……这究竟是你那御史府,还是朕所居的龙跃宫?」 「王、王上……」程允文的背已被冷汗浸湿一大片,更别提,他身旁早已吓得魂都飞了的魏忠义。 皇甫陵用力一甩衣袍,挑眉冷声说:「不见任何人是朕的旨意,她并未假传圣意,至于你说她怒骂你们二人,她并没有骂错,你们确实是在龙跃宫撒野,若要杖责,也绝不该是她!」 御史二人一听,脸色同时一白,但谁也不敢说话。 「魏大人,下回在动手打人前,朕希望你想得够透彻,搞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别反客为主,明白吗?」 「是、是,下官明白!」魏忠义惊恐得只差没直接跪下。 皇甫陵冷酷的瞳眸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许久后,才冷冷的下令,「回去,省得朕看了心烦!」 得到特赦,两人连忙行礼,狼狈离去,看样子该有好一阵子不敢再上龙跃宫。 两人一走,皇甫陵不发一语迈步进宫,见状,苏绿水忙跟上前,咬着粉唇,看着走在前方的伟岸背影,深吸一口气轻唤,「王上……」 闻声,皇甫陵回过身,挑眉看向她。 「那个……奴婢、奴婢……请王上治罪。」双膝落地,她直接请罪。 虽说她是领命行事,可她怒骂朝廷命官却是事实,就算方才王上为她出头,她却难掩心中的不安。 信步来到长榻前,他撩袍落坐,俊眸闪烁着不解。「你何罪之有?」这丫头一天之内,连着两次要他治她的罪,难不成她真想受罚? 圆眸不安的飘忽,呐呐的说:「奴婢怒骂朝中大臣……还、还烦扰王上清宁……」 原来是为了这等小事,皇甫陵俊唇微扬,「不,这事你做得很好。」 「啊?」她蓦地抬头,用「有没有听错」的错愕表情望着俊美无瑕的主子。 第五章 看着她瞠大的圆眸,他唇边的笑意更浓。「截止目前,不论是哪一件事,你都做得极好,继续这么保持下去。」 「呃……王上,奴婢不懂您的意思。」她为何有种脑袋瓜被灌了浆糊的感觉? 她明明一事无成,王上要她保持啥? 见她满脸困惑,皇甫陵十分有耐心的解释,「朕不管马田教了你什么,那些你全听过即可,往后每日清早,你便和今日一样,辰时再来服侍,要是有人求见,也和今日一样,全打发走,不需向朕通报,这是朕赋予你的权利,可听清楚了?」 难得马田这一回派了个这么「明事理」的宫女,他高兴都来不及,怎可能怪罪于她?他只差没拍拍她肩头,夸她做得好! 「可、可是,马公公他……」她张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两只小耳昨儿个才掏干净,应该没听错,但……王上说的怎会和马公公交代的完全不一样? 马公公要她每日寅时前来服侍,还交代她,绝对要让王上准时上早朝,这会儿王上要她辰时再来,岂不误了上朝的时辰? 再有,今日她会大胆赶人,是因为王上下令不见任何人,可他现在却要她往后都无需禀报,直接将人打发定,这……若是哪天朝中重臣真有要事要上禀,她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让她一个个赶跑? 感觉到她的迟疑,两道俊眉微微拢起。「没有可是,照朕吩咐的去做便是,这些人尽找些鸡毛蒜皮的杂事来烦朕,若每件琐事都要朕亲自处理,朕还要这些臣子做什么?」 就算不为琐事,这些人天天来烦他,他迟早被他们烦死! 「总之,你今日做得很好,朕十分满意。」他站起身又吩咐,「朕还有奏章要批,午时不需送午膳来,今日我会忙一天,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这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他一向没有用早膳的习惯,今日起得早,肚子刚好也饿了,这才吃了一点,现下已快晌午,他还撑着,索性不吃,回头继续「忙」,晚上才有精神去…… 一听王上要批阅奏章,苏绿水俏脸一肃,连忙恭敬的躬身。「奴婢明白,若王上有事吩咐,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奴婢先行退下。」 门一合上,原是十分肃然的小脸倏忽一变,圆圆的大眼再次覆上点点光彩,她双手紧握,景仰的望着紧闭的门扉,遏止不住心中澎湃的感动,崇拜的低喃。 「王上……您果然是个体贴爱民的大好人,王上一定是担心我第一天上工便迟到,怕给我压力,才会要我之后都辰时再来,真的是……太伟大了! 「王上这么体贴、这么大量,我绝不能辜负王上的期待,一定要成为最完美的贴身女侍,好好服侍王上……」 单纯的苏绿水一心一意想着,明日一定要准时前来服侍王上,好让这勤政爱民的好王上得以准时上朝,殊不知,屋内的皇甫陵,想的恰恰与她相反…… 鸡一啼,晨光未现,灰蒙蒙的天色下,有抹娇小的身影手捧银盆,快步穿堂入廊,来到龙跃宫。 她小心翼翼捧着盛有温度适宜清水的银盆,清澈的水面映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及漾着微笑的菱唇。 来到厚重的大门前,她引颈望了望,发现里头没有一丝光亮,于是试探性的轻唤了声,「王上,奴婢绿水前来服侍王上漱洗。」 屋内没传来一声半响,等了一会儿,她柳眉微拢,又唤了声,「王上,您可起榻了?」 除了一阵冷风刮过,寝宫内依旧静默,丁点声响也没有,这让苏绿水一双柳眉拧得更紧。 怪了,王上该要起榻了才是,要不这早朝肯定要耽误了。 试了试盆里的水温,发觉有些凉了,她连忙奔至后院更换,才又匆匆返回。 这一回,她没再试着叫唤,小手轻推,直接将那扇紧闭的大门给推开—— 房内十分寂静,静得只有苏绿水行走时衣裙互相摩擦的窸窣声,她将银盆搁在纯金制成的架上,朝寝宫的最深处缓步走去。 「王上?」她脚步轻柔,隔着淡金色的层层纱幔轻唤,然而等了许久,幔内传来的仅有浅浅的呼息声。 还没醒?苏绿水微拢柳眉,探出小手,轻轻撩起金色纱帐,看见绣有龙吟虎啸的天蚕丝被下的那一团隆起,圆眸缓缓上移,挪至丝被上的龙颜,一触及那张俊美的脸庞,她的呼吸顿时一窒,俏脸徘红。 榻上的男人,黑发如墨,披散于枕上,浓眉似剑,飞扬英挺,紧闭的长眸上,悬着一对比女人还要纤长墨黑的睫一挺拔的鼻,蕴藏着至高无上的贵气,薄厚适宜的俊唇,弧线优美,映着刚毅轩昂的下颚,形成了一张翩然俊雅、丰神俊美的容颜。 这是苏绿水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她崇拜近十年的王上,以往没机会,而今就算身为他的贴身侍女,在同他说话时,也得尊祟礼仪,绝不能直视王上的容貌,以免冒犯在她心目中犹如天神一般的王。 然而,此时无心的一瞥,却让她的心房顿时波涛汹涌,巨大的浪潮不断冲击她不解情愫的心。 她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忘了自个儿的职责,也忽略了那双蓦地张开,深邃难测的幽深黑眸。 早在房门一开,皇甫陵便察觉了她的存在,只不过这丫头不似以往那些宫女抖着嗓,颤巍巍地唤他起榻,于是他也懒得理会,抱着被,继续补眠。 睡着睡着,他忽地感受到两道炽热无比的目光,这让他不悦的张开仍有些涣散的双眸,不满的情绪瞬间爆发,化成一声怒喝。「滚!」 看得正痴迷的苏绿水被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连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坐在地,那吼声铿锵有力,震得她双耳荡过阵阵呜鸣,好一会儿才缓缓散去。 脸上闪过一抹红,她心虚的四处瞟看,发觉房里除了她和仍在睡梦中的王上之外,并没有第三人,突地,她的大眼瞪得更大子,看着榻上那动也不动的隆起,「王……王上……」 房里没别人……那么,方才那声雷霆万钧的怒吼是…… 不可能!那么温柔心慈的王上,怎可能对她大小声,一定是她错听了。 甩甩头,她敲了自个儿胡乱猜测的脑袋瓜一下,回身端来洗脸水,回到榻边。 「王上?王上该起榻,上早朝了。」 纱幔里的隆起动了动,却仍旧没应声。 苏绿水不以为意,嗓音提高了些,再次叫唤。「王上,时候不早了,请让奴婢服侍您起榻更衣,好上——」 「滚!朕叫你滚出去!」 「锵当!」二声,划破了宁静的早晨。 滴、滴、滴滴滴滴——水珠沿着她细尖的俏脸,一滴滴滑落地,那张被水泼湿的小脸完全错愕。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绿水还来不及想清楚眼前的情况,一个不明物体便倏地由纱幔里飞抛而出,好巧不巧,正中她那张湿淋淋的小脸。 她直觉探出手,捧住由她脸上滑落的玩意儿,低头一看,竟是绣着龙首的龙枕。这下她更错愕了,无法置信地望向床榻,「王上?」 榻上的皇甫陵一听扰人的声音还在,火气瞬扬,手一抓,将搁在榻旁的玉雕匣子给抛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第二个不明物体袭来,苏绿水原想躲,却怕是什么贵重之物,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待看清手上的精美玉匣,她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有接住。 「快滚出去!别打扰朕休息!你听不懂是吗?还不滚——」见她仍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皇甫陵眯起有些迷离的长眸,将手边所有能扔的全朝她扔去。 接二连三袭来的东西外加一声声的怒咆,苏绿水错愕的小脸渐渐苍白,最后只能抱着头,狼狈的奔出寝宫。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皇甫陵勾起一抹满意的笑,闭起困倦的双眼,抱着丝被,继续睡。 【第三章】 用完晚膳,左丞相突然求见。看向突然来访的左森,皇甫陵搁下狼毫,淡问:「左丞相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因为事态严重,左森连礼都未行,便直接禀告,「王上可记得前些日子东岚国使者来朝一事?」 「当然。」 每年初春,东岚国、南风国、北啸国皆会派使节前来致礼,表示与西陵国之间的友好;而西陵国也会回礼,以表礼貌及善意,这是一年之中的大事,他怎会忘却。 左森沉下脸,低声说:「东岚国的使者魏大人在返国时,行经苍云山一带,遭人杀害。」 第六章 「怎会出了这样的事,尸首呢?可有查出端倪?」闻言,原是一派轻松的皇甫陵俊颜一敛,剑眉微拧。 「一刀毙命、手法俐落,据仵作判断,应非土匪、山贼所为,而是武功高强之人。」左森的表情也非常严肃,「最重要的是,魏大人身上的财物皆在,仅有本国回谚之礼不翼而飞,微臣接获通报时,魏大人才刚断气不到一刻,凶手理当逃不远,怎知却遍寻不着。」 皇甫陵的表情有些隐晦,晶亮如墨的双眸深沉的吓人。「东岚那边怎么说?」 「初秋之前,东岚会派新的使者来了解事情始末,希望到时,我国能清楚明白给个交代,否则……大军来犯。」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来使代表国家,杀了来使,这可是十分严重的大事,更何况西陵国与东岚国一向友好,没有相争、没有交恶。 使者在他国被杀,这可是大忌,西陵国虽是神月大陆最强大富庶的一国,却不代表能任意杀害他国来使,且还掠夺已公开赠予对方的财物,这么做,分明是在挑衅,也等于直接向东岚国宣战。 「这事还有准知晓?」这等大事,千万不得传出去,若造成人民不安、军心浮动,后果不堪设想。 「臣暂且压下了,只不过,东岚国新使节的到来,定会引起朝中大臣疑窦,到时这消息便会传遍西陵国。」左森神色凝重,拧起花白的眉又问:「王上,这事……」 虽说皇甫陵赖床成性,甚至每天都误了上朝的时辰,可他三十不到便独自撑起西陵国,并成为四国之首,他的能耐及本事不容小觑,这也是左森明明到了可告老还乡的年岁,却还是甘心待在年纪足以当他儿子的皇甫陵身边,继续辅佐他的原因。 站起身,皇甫陵的表情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负手走至窗棂前,看着远方墨黑夜空。良久,才启唇吩咐。 「魏大人的尸首,暂且收至冰窟,待东岚国新使者来收尸。至于追缉凶手一事,朕会派出密探影前去追查,你只要费心压下此事即可。」 「是。」左森总算能稍微松口气。「此事攸关两国邦交,劳烦王上操心了。」 在西陵国里,不论大事、小事,绝没有影查不出之事,东岚国一事若能交予影来查办,必定很快就能有结果。 两人又讨论了些细节,待正事处理完后,左森终于忍不住叨念几句,「王上,恕微臣点言,您……是否、也该、偶尔上上早朝?」 闻言,皇甫陵挑起眉瞅着他,「左丞相,朕上不上朝有何干系?若有像今日一般的大事,你老人家自会上朕这禀告,至于其余小事,压根不需朕出面,由你代劳不就得了?」 「若微臣告老还乡,谁来为王上处理这些事?」眼角抽了抽,左森想吓吓他。 怎知皇甫陵压根没在怕,无所谓的耸耸肩,笑说:「告老还乡更好,少了个人在朕耳边叨念。那样的日子似乎挺清幽的呢,你说是不,左丞相?」 被反将一军,左森一张老脸差点没气黑,但也更加笃定自己绝不能轻易告老还乡,否则这家伙肯定会变本加厉。 「微臣只是在开玩笑,王上可别当真。」忍住气,他勉强挤出微笑。 「朕也是开个玩笑,左丞相也千万别当真啊!」坐回案旁,皇甫陵再次执起笔,笑得十分得意。 「臣当然不会当真。」咬着牙,左森一张老脸差点没因假笑而抽筋,最后,也只能含恨离开。 踏着忿然的脚步离开御书房,左森气得边走边骂,「这小子真是愈来愈狡猞、愈来愈难应付,再这么下去,那顽劣的家伙不成精才怪……」 因为太过气愤,左森一时没注意前方走来一名宫女,差点迎面撞上,好在那名宫女眼明手快,俐落的偏了身,可就算避开了,却还是让端在手上的热茶给溅了出来,甚至还洒到他身上。 「左丞相,您没事吧?」宫女连忙将茶盘搁至一旁,上前查看。 这时,左森才发现这小宫女十分眼熟,双眼闪过一道精光,「你是苏绿水?」 正为他擦拭袖口茶渍的苏绿水一愣,有些错愕的点头,「奴婢正是。」她没想到身为丞相的左森竟会记得一个小宫女的名字,不免有些讶异。 「你当王上的贴身侍女应当快有半个月了吧?」 她没料到左丞相连这事都记得如此清楚,一时间只能傻傻的再次点头,「是……」 见她点头,左森双眉紧拧,斥道:「既然都过了十日,你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呃?」苏绿水一头雾水,「左丞相指的是什么,奴婢不懂……"她不过是要送壶茶水,突然撞上左丞相罢了,偏偏他像是十分气恼,还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指的是什么,当然是——」提高的嗓音倏地一降,他低声说:「让王上上朝一事,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吧?」 原来他是指这事儿呀!苏绿水俏脸顿时一黯,闷声说:「奴婢怎敢忘,实在是王上的起床气太恐怖了,截至目前为止,奴婢还找不到任何法子能‘近’王上的身。」 每每她才刚到房门口,就被砸了个满头包,要是多走几步,不毁容都难,她可是很珍惜自个儿的一条小命呢! 「没法子就找法子呀!」左森微恼的又说,「总之,你得加把劲,再接再厉,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成,就是得让王上准时上朝,明白吗?」 「奴婢明白……」明白个鬼咧!他说的倒容易,如果那么简单,她身上这些大小瘀青是打哪来的? 「很好,记得,三个月内,老夫要看见成效。」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一脸铁青的苏绿水,兀自离去。 一直到左森走远,僵硬的苏绿水才缓缓嘟起小嘴,叹道:「唉,看来得认真想法子才行了,只不过,在想到法子之前,我还真怀疑我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 次日,天光乍亮,时至夏令,金阳升得早,蓝紫色的云朵慢慢散去,微亮的天空透出一束束灿烂澄黄的光彩,为灰蒙蒙的大地增添几分色彩。 这日一大早,苏绿水按照惯例,捧着银盆,脚步轻缓的来到龙跃宫。 「滚出去——」 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阵阵暴吼及飞扔而来的「暗器」也一如往常,纷纷朝她招呼,然而昨儿个彻夜想了无数办法的她,可不会再像昨日那般狼狈—— 就见她提高警觉,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俐落的左闪右躲,一一避开袭来的物品,终于成功的将银盆搁至床榻旁的金架上,甚至连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接着她双手环胸,圆眸微垂,看着上几乎将所有能扔的东西全数扔尽,继续倒头大睡的皇甫陵。「王上,该起榻了。」 她得意得忍不住笑。哇哈哈!今儿个总算是让她成功入侵「敌营」了。 「滚——」他夹带着强烈怒火的狂吼隔着丝被传出,气势多少弱了那么一点。 每日必喊的开场自结束后,寝房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无声,接着,皇甫陵听见脚步声突然远去,他先是讶异的挑起眉,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勾起一抹笑。 很好,看来那个女人终于懂得什么叫做放弃。然而,就在皇甫陵得意的想着,抱着被,准备再次坠入梦乡时,突然—— 「碰碰碰——锵——碰碰碰——锵——碰碰碰——锵锵锵——」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乍然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霍地由床榻上弹起,捂着双耳,漆黑如墨的俊眸进射出熊熊怒火,恼怒的四处扫看,最后寻到那他本以为放弃走人,此时却站在门边,一手拿锣、一手拿棍的女人。 「苏——绿—一水——」 「锵——」回应他的先是一声锣响,然后才是苏绿水甜美的嗓音,「王上,奴婢在此。」 眯起涣散迷蒙的双眸,他甩甩头,将犹在耳际的隆隆响声给甩开,低声咆哮,「给朕滚出去!」 「这可不成,寅时已到,奴婢得服侍王上更衣,好上朝。」将锣鼓悬挂一旁,她挽起衣袖,将搁在银盆旁的干净方巾浸入水中。 「谁说朕要上朝!朕不上!朕要睡觉!」他皱眉,沉稳好听的醇厚嗓音带着浓浓的任性。 「王上,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让奴婢为您擦脸。」拧了拧浸湿的布巾,她细心的为他拭去睡痕。 「滚开!」敢说他耍小孩子脾气?这女人活得不耐烦!他一掌挥开烦人的湿布,眯眼警告,「别烦朕,朕说要睡便要睡,出去!不到午时,不准进来!」 第七章 不过苏绿水却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自顾自的继续为他把脸擦拭完毕,接着弯下身为他穿鞋。 经过他这几日的虐待,如果说她对榻上的男人还存有一丁点的崇拜与敬仰,那绝对是错觉。 她本以为如此崇高的王,每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是在处理繁杂的公务,于是十分听话的为他守门,不让任何人进屋打扰,谁知,他竟爬着枕头山,忙着和周公下棋?这教她情何以堪? 想到一个个被她气跑的朝中大臣,她就愧疚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加上左丞相给的期限,而今她只能亡羊补牢,用尽所有方法唤醒这个懒散的君王,让他乖乖上朝,好弥补她之前的过错。 被她这么一吵,加上洗完脸后的清爽,皇甫陵的睡意已散去一半,连意识都清醒不少,这时要再让他睡回笼觉,已不可能。 为此,他十分恼火,尤其是见到那完全不将他命令当一回事的女人时。「你不怕朕命人将你拖下去斩了?」眯起清澈不少的俊眸,他沉声威吓。 「怕呀!」穿完鞋,她扶起仍赖坐在榻上不动的男人,捧来龙袍、王冠,动手解起他身上早已汗湿的单衣。 「既然怕,你还敢忤逆朕?」 从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以往那些小宫女,有哪个不是被他一吼,便逃得不见人影,而这个苏绿水,不但不怕他,还无视于他的命令,兀自为他更衣擦洗。完全将他当成娃儿对待,这丫头眼里究竟有没有他这个王? 「奴婢岂敢忤逆王上,奴婢仅是尽奴婢的本分罢了,还请王上别为难奴婢。」 她说得合情合理。 既然都醒了,现不要他再睡,也睡不下了,再气、再恼火,皇甫陵也不可能真将这胆大妄为的女人拖去斩,只能狠瞪着眼,任她动手更衣。 单衣一褪,皇甫陵肌理分明的伟健胸膛便完全呈现在眼前,苏绿水眼儿一垂,和以往一样,摊开一件全新素净的单衣,便要为他穿上。 「等等。」拧起眉,皇甫陵低头看了眼自己满身是汗的身躯,吩咐道:「为朕擦拭身子,这鬼天气,热得朕整身汗。」 「擦、擦身子?」圆眸微瞪,她忍不住拔高音量。 不是吧,光是换,她就不知该看向哪儿了,现在居然还要她檫? 「怎么,这不是你该尽的本分吗?还是你连分内的工作也不打算做了?」皇甫陵侧首,看清那张闪过一抹红霞的小脸。 说他任性、耍小孩子脾气,还将他当娃儿般穿鞋、脱衣?要不是这丫头还懂得什么叫害臊,他还以为她真将他当成三岁的小娃娃。 「这的确是奴婢的分内工作……」抿着唇,她无法辩驳,但……「让奴婢为您唤个太监公公来服侍好吗?奴婢粗手粗脚的,怕伺候不周。」 「你想推卸责任?」挑高眉,语气摆明不容置喙。 可恶!暗咒一声,她捏紧手中的布巾,咬着牙回道:「是,奴婢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皇南陵以为自己又能睡上一回回笼觉时,苏绿水终于有所动作。 就见她咬着唇,脸儿红红,将手上的布巾重新洗过,缓缓抬起一双圆眸,看着眼前那冒着汗珠的结实体魄,抬起手,却仍迟疑着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见她不知所措,皇甫陵眉一扬、唇微勾,想起了方才被吵醒的不悦,突然扬起报复的兴致。 他向前迈了一步,靠向她那不及他肩头高的娇小身子,蓦地抓住她不停摇摆却迟迟不动作的小手。 「由这儿开始,一直擦至这儿,全身都要,懂吗?」他嗓音低沉,握着她的手,由颈项擦至宽阔的肩膀,再一路下移,滑过精壮的胸膛、结实的腹部及腰部…… 瞠着眼呆望着自个儿的小手滑过那令人血脉偾张的肌理,苏绿水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差点握不住手上的方巾。 太、太刺激了!好、好歹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为他更衣还能阖着眼,快速解决,可、可……可要她擦身,这不就意味着她得摸遍他全身? 「快点!还愣着做什么?」 看她全身僵硬,一张小脸愈来愈红,皇甫陵一扫被吵醒的坏情绪,心情顿时火好,略垂眸,睨着她那张红得像是能滴出血的瓜子脸。 弯弯的柳眉、圆圆的大眼、挺直的琼鼻、红润的小嘴……嗯,他这位新上任的小宫女生得还不错,尤其是那双圆润的双眸,活灵活现、黑白分明,明明咬着唇儿没说话,一双眼儿却仿佛已道尽干言万语,述说着她此时的羞涩及紧张。 还有她一对圆弧的白皙小耳,耳廓莹白透亮,宛如琉璃,耳垂硕大饱满,犹如珍珠,配在那张讨喜的小脸蛋上,实在让人很难对她发脾气。 前提是,这丫头若能不要每日鸡还未啼便来扰他清梦,凭着这张甜美可人的小脸,他会很乐意好好待她。可惜这妮子的好脸皮会骗人,他可没忘这几日是谁天天绷着张脸,想尽各种方法想将他从舒服的被窝里挖起上早朝,不过当然没成功。 怪了,这丫头前些日子不还挺「识相」的吗,怎么突然变了个样? 思及被剥夺的宝贵睡眠,皇甫陵一张俊颜倏地又冷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为了他往后的清宁,他今天非得让这丫头明白谁才是主子! 「是。」咬着唇,苏绿水只能硬着头皮,连做了好几次深呼息,动手开始擦拭打小到大从未触碰过的男性躯体。 唔!好、好硬……小手滑过硕壮的背肌,她忍不住咽了口泛滥的唾沫。 呃!好、好大……布巾滑到他隆起的臂肌,她小口微张,忍不住偷施了些力,掐了掐那结实的臂膀。 噢!好、好壮……她的手隔着冰凉的布巾,贴熨在那精实的胸肌上,苏绿水感到自己薄嫩的脸皮正轰地一声,冒出一团热 腾的白烟,她觉得自己就要昏倒了…… 「都、都擦拭干净了,奴婢帮王上更衣。」好不容易完成「大业」,苏绿水已全身瘫软、浑身发烫。 她将布巾洗净,捧来衣物,正准备为他更衣时,皇甫陵再次阻止了她。 「谁说擦净了?上身擦好了,还有下身,再去取布巾来。」当着她的面,皇甫陵从容的脱下裤子,全身上下只着一条贴身里裤,就这么大刺刺地站在她面前。 「将下身擦一擦,这天气实在太热,不将汗水拭净,浑身黏腻,十分难受。」 「什、什什什么?」连、连下身都要? 「怎么,不愿意?」那张红透的小脸莫名地取悦了他,俊眸闪过一丝恶意,他慢条斯理的又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朕告诉你,从今日起,每日都要为朕擦身,若是做不到,就别来烦朕。」 他就不信这样还治不了她。 「王上的吩咐,奴婢岂敢不从。」他是她的主子,他吩咐的事,她岂敢说不? 除了唤他起床一事她不能妥协之外,身为他的贴身侍女,这些工作,她不得不做。 思及此,苏绿水也只能咬着牙,重新拿来布巾,擦拭他那健壮的小腿、硕实的大腿…… 「再上面一点,臀部也要。」他知道这么做很过分,但他其实可以再过分一些,例如让她擦拭前面…… 臀、臀部?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她涨红着脸,一双手缓缓上移,却怎么也不敢「擦」下去。 猛地一抬首,对上那张得意的俊颜,苏绿水领悟到一件事——他是故意的!这可恶的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做不到?」皇甫陵挑衅地挑高眉,愉悦的说:「做不到就出去,若是明日也做不到,就别来烦朕,现在,给朕滚——」 他话尚未说完,就见苏绿水仰着头,手捂鼻,丝巾一扔,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房内,独留皇甫陵一人,维持不到一刻钟的愉悦神情,此时完全消逝,他表情盛怒,伸手抓下那不偏不倚砸在他脸上的布巾,咬牙切齿的大吼。 「苏、绿、水——」 听着身后的怒吼,苏绿水脚步未停,直到奔至水井旁,才气喘吁吁的缓下脚步。 「好险……差点就丢脸了……」拿出怀中的丝帕,沾了沾水,连忙敷上自己的巧鼻。 又按又压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抑住差点冲出的热流,她松了口气,懊恼的低喃,「苏绿水,你真是太难堪了,居然差点流鼻血?」 没错,她会突然逃跑,不为别的,正是因为那备受刺激,差点儿就要喷涌而出的鼻血。 她承认,她不仅是害羞,还有一点点的兴奋,就算皇甫陵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早已彻底瓦解,可她无法否认,她仍观觎他的「男色」。 第八章 光是注视着那张无瑕的俊颜,她就会不由自主呼息急促、胸房鼓噪,更遑论看着、摸着那一身精壮结实的肌肉。 那泛满全身的热潮,让她差点以为自个儿就像只被扔进窑里烧烤的小鸡,浑身热烫的就像熟透了般,没当场昏倒已算不错了。 拍拍差不多恢复正常的双颊,她站起身,又气又恼的想着。「可恶,要是那家伙真要我天天为他擦澡,那我岂不就要天天喷鼻血?这么一来,别说是三个月了,只要十天,我就要因失血过多而香消玉殡了……」 自那日苏绿水被他吓跑之后,皇甫陵再次恢复以往不上早朝的逍遥自子,生活惬意,心情愉悦。 「哟,王上您今日心情倒挺好,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斜躺在长榻上的奉冉微挑眉,看向皇甫陵唇畔那抹浅笑。 闻言,正在批阅奏章的皇甫陵笑意更甚。「好事倒说不上,只不过那碍事的丫头终于知难而退,还朕清宁的日子,这阵子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 奉冉单手支颚,淡笑道:「王上是说,那新来的小宫女阵亡了?」 他还以为那个苏绿水终于能制住这身份尊贵,实则和小孩没两样的皇甫陵,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 「不。」皇甫陵摇摇头,笑容更加得意了。「应该说她斗不过朕。」 「笑话,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王,这宫里,有谁斗得过您?」赏他一枚大白眼,奉冉翻了个身,将手枕在脑后,一双腿翘得老高,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她不一样,不仅敢违抗朕的命令,就连朕威胁说要斩了她,她都不怕,没想到却怕……」皇甫陵勾起一抹饶富兴味的笑。 自从他给了她如此「艰巨」的任务之后,她仍然每日准时报到,也十分可恨的用尽方法叫他起床,然而一到更衣擦身时刻,那妮子起先还能一脸镇静,可到后来,总会浑身泛红,扔下布巾,落荒而逃。 想起苏绿水涨红的小脸、羞涩的神态,皇甫陵的眼神不禁柔了几分,连眼前烦人的奏章都显得十分可亲,突然觉得,那烦人的小丫头其实还挺逗的…… 「怕什么?」奉冉听出了兴致,身子一跃,眨眼间便从长榻坐到皇甫陵身边,一脸好奇。「她不怕皇令也不怕死,那她究竟,怕什么?」 皇甫陵眯起俊眸,侧过清俊的脸庞,睨向他,「朕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像个婆娘般嚼舌根。」 闻言,奉冉险些从椅子上滑落,咬着牙问:「那么请问王上,您这时辰找微臣来,所为何事?」若不是他一道急令将他从兰州召回,他何必在深夜时分来到王宫,还被人嫌弃像个婆娘? 皇甫陵敛起笑容,简洁快速的将事情说出。「是为东岚国一事……」’ 听完,奉冉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严肃地问:「这事的确严重,王上打算要由哪里开始进行调查?」 皇甫陵陷入沉思,沉吟半响,才低声道:「明晚咱们走一趟南风国。」 「南风?」奉冉狐疑地皱起双眉,「怎会和南风扯上干系?」虽说皇甫陵直觉神准,可他实在想不透这几年来行事低调的南风国,为何要做出陷害西陵国的行为? 「南风国表面上虽无害,可潜藏的野心却不难猜臆。依朕看,东岚国使者之死,应当是想引起东岚国及西陵国两国战争,等到两败俱伤,南风便能趁虚而入,一举击溃两国,这么一来,南风只要再攻下北啸,整个神月大陆便全是南风的国土。」 南风的野心早在数十年前便表露无遗,当时的西陵与其余两国尚是小国,为了对抗兵力强大的南风,三国协议联合出战,最后战胜,甚至还让南风签下不得主动进犯任何一国的条约,否则将受到三国的武力抵制,将之灭国。 没想到事过数十年,南风的野心再起,这一回还聪明的采取挑拨离间之计,为的当然就是怕三国再次联军,攻溃南风。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事情是否真和南风有关,还得细查才知晓。 「听起来,似乎真有几分可能性……只不过若真是南风国下的手,为何会挑上西陵?他们该不会不知这是以卵击石,再者,他们又是如何潜入西陵?咱们守备森严,是四国之最,出入皆会严加盘查,从未让任何一国的奸细入侵过,那人能来去自如,该不会是……有人接应?」 想到那人能在短短一刻钟内杀人并消失无踪,奉冉愈想愈觉得应该有内应。 「朕也是这般猜想。」皇甫陵颔首,「当务之急便是先查出此事是否真和南风有关,这才有方向可以继续追查。」 「属下明白,那么明晚该召几人同行?」 皇甫陵沉吟了会儿,才道:「就咱们两个。」 奉冉马上拧起眉,「只咱们俩?要是出什么差错,臣就算有九条命都赔不起!」 表面上奉冉是影的统领,事实上他只是个为了帮皇甫陵掩饰身份的幌子,真正的统领正是皇甫陵本人,而他不过是在一旁辅佐的副统领。 因此,他最担心的便是和身份保密的皇甫陵一同出任务,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可是有嘴也说不清,毕竟谁会相信一国之君不仅是组织密探影的一员,还亲力亲为,兼任影的统领? 话说皇甫陵成立这仅有三十名精兵组织影时,年仅二十,尚未登基,起初只是因为好玩,为了方便让身为王子的他随时溜出宫去「散心」而随口创办的,可就在他出宫游玩的同时,意外发现许多在王宫里不曾见过的隐晦面—— 无恶不作的恶霸、烧杀掳掠的劫匪、办事不力的官员,甚至还有许多阳奉阴违的贪官……这些黑暗死角,让他开始认真看待一时心血来潮随意创立的组织。 短短五年间,影由原本的没没无闻,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密探组织,特别是那些素行不良的贪官,在这些年的扫荡肃清之下,已荡然无存,这也是西陵国能在极短时间内富强康乐,成为四方大国之首的原因之一。 皇甫陵登基之后,本想将统领一职正式交接予奉冉,可他又不是傻了,放着肩上无担、只在紧要关头出出任务的副统领不当,去接那烫手山芋? 但毕竟皇令不可违,他虽不愿,却也只能遵从皇甫陵的旨意,再给他三年逍遥的时间,三年过后,他便得由挂名变成正式统领…… 而在这之前,皇甫陵下了封口令,这事除了已逝的先王及影的成员之外,甚至连太后都不晓得他才是隐居幕后的真正领导者,要是真出了事,他奉冉这条小命……实在难保呀! 「人多反而碍事,又容易暴露行踪,」皇甫陵眉一挑,「若是你害怕,很简单,朕这统领的位置可以提早交付予你,这么一来,你也不必害怕有命赔不起了,是不?」 ……他又不是傻了,这时当然是闭上嘴不应声,才是聪明之道。 【第四章】 端着熬了一个多时辰的鲜鱼粥,苏绿水踏着轻巧的脚步,和擦身而过的巡逻守卫点头示意,便快步往龙跃宫走去。 看着冒着热腾白烟的粥,她忍不住嘟囔,「真会折腾人,明明该就寝了,为啥不好好睡觉,偏偏要用什么夜宵,还非得将人从睡梦里挖醒……」话才说了一半,她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累死人了。」 她不懂,这龙跃宫里明明多的是宫女任皇甫陵使唤,只要他唤一声,要吃什么没有,就算要御膳房在子时做出满汉全席都成,为啥非得指定要吃她煮的寒酸夜宵? 这些事明明厨子可做、有其他宫女能分担,但那可恶的男人却老爱遣走他们,独留她一个,让她早也忙、晚也忙,累得像条狗似的。 「真是恶劣的家伙……」她忍不住低骂了句,接着走进厅内,将热粥端至案上,揉揉泛酸的眼儿,扬声叫唤,「王上,夜宵备妥了。」 正在商议东岚国一事的皇甫陵和奉冉,早在她进门前便噤了声,相视一眼,才由内厅挪步来到外厅。 一走近,奉冉便被一阵香气给吸引住,鼻头动了动,自动自发的坐至桌前,大赞,「香!真是香,这是什么玩意,怎会这么香?」 「奉大人。」苏绿水见过奉冉几次,因为不知他的身份,只能唤他一声大人,朝他一福身后,才道:「这只是一般的鲜鱼粥。」 「鱼粥?」奉冉不相信地挑高眉,探手便要讨一碗来喝喝。 怎知他手才举起,便让皇甫陵一掌打落。「这是朕的夜宵,要吃回你府上吃去!」 开什么玩笑!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他贴身小宫女为他熬煮的夜宵,要他分人? 第九章 门都没有! 奉冉抚着手背,一脸垂涎,死盯着那盅令人食指大动的香粥,舔舔唇说:「王上,这粥这么大一盅,想必您也吃不完,不如分一点给微臣,让微臣……」 「想都别想!」皇甫陵一句话就断了他的妄想,「还不回去!」 奉冉佯装气虚,不断瞟向一旁的苏绿水。「微臣没力气走……」 苏绿水当然接收到那泛着乞讨意味的眼神,圆眸微抬,看向皇甫陵,「王上,夜已深,您确实不宜吃太多,会伤胃,不如分一点给奉大人如何?」 「不要!」皇甫陵仍一口拒绝,甚至孩子气的抱过整盅鱼粥,背着他们,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 见到这一幕,两人顿时傻眼——这任性的男人! 苏绿水无言的瞪着那昂藏的背影一眼,才转头对失望不已的奉冉说:「奉大人,如果您不介意,我下碗什锦面给您吃好吗?。」 奉冉当然点头如捣蒜,口水只差没马上滴出来。「好好好,当然好!」那样迷人的香气,比御膳房大厨煮的还要让人垂涎三尺,他说什么都要尝尝看。 「那您稍候。我等会儿就——」 「不行!」不知何时吃完粥的皇甫陵旋过身,长臂一捞,环住正要离开的苏绿水,冷声道:「这是朕的贴身宫女,你要吃,回府上叫厨子煮给你吃,别想和朕抢人!」 自从吃过一次苏绿水为他煮的夜宵后,他便彻底迷上了。或许是王宫里的山珍海味吃久了,也或许是她厨艺当真了得,明明不是用什么顶级食材,却能煮出让人一吃便无法忘怀的好味道,深深虏获他的味蕾,甚至他才刚吃完,便开始期待她方才说的什锦面。 「王上……」奉冉怎么池没想到一向对他十分慷慨的皇甫陵,竟会如此小气,居然连碗面都不给吃! 「王上!」有别于奉冉的可怜叫唤,苏绿水是又羞又无奈,小手不停扳着架在她腰上的健臂,「您快放开奴婢……」 但皇甫陵却像是在宣示所有权一般,手环得更紧,眸光更为冰冷,瞪着死皮赖脸、硬是不肯离开的奉冉。「还不走?别忘了明晚该做的事,还不回去准备!」 提到正事,奉冉就算再哀怨,也只能瞪着那连渣都不剩的鲜鱼粥盅,黯然告退。 奉冉一走,苏绿水这才敢使劲,用力扯下他的铁臂,挣脱他热烫的胸怀。 感觉到怀中香软娇躯蓦地离去,皇甫陵俊眉马上拧起,不懂心中为何会扬起淡淡的不舍,然而一开口却是——「朕要吃什锦面!」 脸红心跳的苏绿水俏脸顿时一黑,无法置信,「王上,您不是才刚用完一盅三人份的鲜鱼粥吗……」这人的胃究竟是什么做的呀? 「朕就是要吃什锦面!」他任性地又强调了一次。 事实上他肚子撑得很,可一听到苏绿水要煮面给奉冉那臭小子吃,不知为何,他心里涌起一阵不舒坦,于是猜想兴许是因为没吃过她煮的什锦面,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要现下吃过一次,应该就不会再有这种怪异感觉了吧…… 这下苏绿水可不只黑了脸,额角还不悦的抽了抽。她深吸口气,「不成!夜深了,王上该早点就寝,明儿个才有精神上早朝。」 伺候皇甫陵这段时日,苏绿水发现他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就是十分晚睡,常常过了子时还唤醒她,要她煮夜宵给他吃,且用完膳也不马上就寝,而是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不知在忙些什么。 因此,要让他上早朝的第一步,便是让他早点就寝,俗话说早睡早起,要是他能早一个时辰睡觉,相信隔日定能精神百倍的早起。 「你不煮?」眯起俊眸,皇甫陵目光危险的瞪着眼前这大胆的女人。 「是。」她也不甘示弱的张大眼,和他对瞪。 该死!这丫头当真不怕他,不仅不把他当王上,还胆大「抗旨」?他都快搞不清究竟谁才是主子了…… 低声骂了一大串,最后,皇甫陵微恼的先投降,「朕明日要吃什锦面!」 「可以,只要王上乖乖就寝,明晚要吃什么都行。」她威胁得十分自然。 他只能妥协,谁教他的胃这么不争气,为了吃,什么都肯答应,对上这无意间握住他把柄的小女人,他这王上当得还真是悲哀呀…… 次日晚上,苏绿水说到做到,不等皇甫陵唤人来催,便已煮好一锅香气四溢的什锦面送到龙跃宫,只不过那一早便吵着要吃面的幼稚男人,此时却不见人影。 「王上?」将面搁在几上,苏绿水困惑地四处寻找,然而寝宫、议事厅,甚至是他常待的御书房都不见人影,她不禁拧起了眉。 走出殿外,她问了路过的姐妹及巡逻的守卫,结果仍是一样,没有人知道皇甫陵上哪去了,直到她问到了马公公—— 「王上?」马田挑了挑眉,「苏绿水,这王宫那样大,王上爱上哪便上啦,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怎管得着?再说,今儿个是王上召见后宫妃嫔侍寝的日子,若我没记错,今夜应该是拙到「樊丽宫」的华妃娘娘,我要是你,可不敢上那儿去找人……」 谢过马公公后,苏绿水踏着忿然的脚步回到龙跃宫。「可恶的家伙,明明有佳肴可以享用,干么还叫人半夜不睡觉帮他煮面,存心找碴嘛!过分……」 骂了好一会儿,苏绿水才嘟着嘴看向那锅快要糊掉的汤面,最后索性拿来碗筷,为自己添了一碗。 「哼,本姑娘自个儿吃!是你没口福,怨不得人……不,不对,应该说你现在不只有口福还很「舒服」,应当也不会想到这毫不起眼的什锦面。」 因为太过气愤,她不知不觉边骂边吃完了整锅面,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片片乌云笼罩住,不一会儿,便下起倾盆大雨。 听着从琉璃瓦落到窗棂的雨滴声,饱到不停打嗝的苏绿水突然感到脑袋一阵昏沉,旋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呃……好想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望着外头一片漆黑,想到还要走回自个的寝房,她便一懒,更不想动了。眨着迷蒙的圆眸,睡意渐浓,最后,她干脆趴在茶几上,小歇一会。 「我睡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圆眸一闭,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刹那便将她带进香甜的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苏绿水依稀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让她幽幽转醒。 唔……好麻!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揉一提酸麻的手臂,然后眨着眼儿,看向窗外。 「什么嘛,天还没亮呀……」 伸了个懒腰,她捂着小嘴,打了个十分不秀气的哈欠,正打算收拾桌面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谁?」她警戒的回过身,却发觉原是束起的帷幔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遮住了床榻,她试探性的叫唤,「王上,是您吗?」 寝房里依旧安静无声,只有不断传来的窸窣声,这让苏绿水害怕得浑身发毛,却不得不迈开脚步上前查看。 「王上?」愈靠近,声响愈大,这下苏绿水非常确定床榻里肯定躲着什么人,然而让她身上寒毛整个竖起的,却是当她停在榻前时,原本极大的声音竟戛然而止,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手掐住帷蔓,鼓起勇气一掀—— 「啊——」一看见榻上的景象,苏绿水猛地倒抽一口气,俏脸瞬间涨得火红,直愣愣的看着半卧在榻上的……裸男。 皇甫陵仅用丝被覆住下半身,披于肩膀的墨发沾染着雨水,有的水滴滴落在澄黄的枕上,有的滑过他精壮的胸膛,汇集至他平坦结实的腰腹上,呈现出一幅「色香味」俱全的诱人美男图…… 捂着俏鼻,苏绿水感觉那股熟悉的热流似想再次造反,惊得她转身就要逃,不料她才刚转过身,脚跟不知踩着什么滑了一下,整个人竟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哇啊——」闭上双眼,她吓得放声尖叫,却无法阻止惨案发生。「好痛!」 她重重跌在榻上,虽说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可她的头却不偏不倚撞上床柱,痛得她眼泪直流,然而她没能疼太久,因为突然感觉到身下传来的紧绷及重重的抽气声。 「王上?」低头一瞧,她才发现哪不好跌,竟跌到皇甫陵身上,连忙想爬起身,「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别……动!」皇甫陵压住她不停扭动的身子,绷着声说。 抬起眸,苏绿水这才发现皇甫陵那张俊美的脸庞不仅惨白得吓人,还沁着被她误认成雨水的冷汗。 第十章 「天啊,很痛吗?」她忧心的拧起眉。惨了,她该不是压断他的骨头了吧?见他不答话,额间冷汗却愈聚愈密,急得她就要起身去找人。「奴婢这就去找御医来!」 「不需要!」皇甫陵忙将她拉回,一转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着牙说:「我没事。」 他可不能宣来御医,否则不仅他身上的伤会被发现,掩盖多年的秘密也会跟着被揭穿。 「王、王上?」苏绿水傻了,红着脸推着他宛如铜墙铁壁的胸膛,「您这是做什么……」就算不让她去唤御医,也不该将她压在榻上呀,且姿势还如此暧昧,害她的心跳得飞快。 皇甫陵不理会她的推拒,勾起一抹勾人却苍白气虚的微笑,「朕的什锦面呢?」 「什、什锦面?」她更傻子,不懂话题为何会绕到什锦面上头。 「对,朕的面呢?」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让皇甫陵紧绷一夜的心神一弛,下意识地靠向她细嫩的颈间。 好香、好甜,他从不知道他的贴身小宫女身上竟是这样的香甜……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更贴近她一些。 感受到他热烫的呼息拂过耳畔、掠过颈间,苏绿水顿时僵成了烧红的铁条。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呐呐的说:「王、王上不、不是上华妃娘娘那去了吗?奴婢以为王上不回来了,所以……所以把面吃光了……」提到这事,她没由来又是一阵气闷。 因失血过多的皇甫陵意识本渐渐模糊,却在听见她的话后,倏地拧起眉,扳过她的俏脸,质问:「你吃了朕的什锦面?」 怪不得她身上有股又香又甜又……好吃的味道,原来这丫头吃掉他期待已久的夜宵! 他不悦的神情让苏绿水畏缩地缩了缩肩,旋即又想到她吃掉没人吃的面,有啥不对,顿时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对、对呀!王上既然上华把娘娘那去了,娘娘自然会备妥佳肴请王上享用,那面没人吃,倒了又可惜,奴婢当然就自个儿吃掉了!」 眯起恍惚的俊眸,他用愈来愈虚弱的嗓音向她追讨,「还来!」 「啥、啥?」还?他要她还啥呀? 「将朕的面还来——」他饿了一整晚,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赶回王宫,为的就是那碗什锦面,没想到竟全进了她的五脏庙,教他怎么能甘愿! 「怎、怎么还呀?」难不成要她从肚子里挖出来,开什么玩笑! 见她一副打死不还的模样,皇甫陵气得失去理智,干脆掐住她柔润的下颚,倾身封住她的粉唇,品尝那残留在她口中,不停扰乱他思绪的浓郁香气…… 一夜大雨过后,早晨显得格外清朗宁和,微弱的晨光透过窗缝洒入房内,一束金光不偏不倘的落在皇甫陵俊美的脸庞上,刺亮的光芒让他不悦的拧起眉,抬手想要遮挡,却发觉他的左臂不知为何动弹不得,那股酸麻的感觉让他困惑的睁开限,却毫无预警的看见自己怀中多了个女人—— 只见那人睡得香甜,娇小的身子紧挨着他,一双小手十分自然的环着他的腰腹,而那柔美的脸庞则枕在他的手臂上,这就是造成他动弹不得的元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贴身小宫女——苏绿水。 她怎么会在这?俊眉微拧,只花了一眨限的时间,皇甫陵便想起昨夜的事—— 昨夜他和奉冉夜潜南风国,谁知两人才刚越过与南风国的交界的南山,便中了埋伏,庆幸的是,埋伏的人不多,他们俩虽然杀出重围,却也无法避免的受了点伤,第一次夜探也因此锻羽而归。 他负伤回宫,没料到苏绿水会在他的寝宫里,他本打算趁她睡着,迅速换下沾满鲜血的衣物,岂料这笨丫头突然醒来,不仅笨手笨脚的跌在他的伤口上,还吃掉他期待一夜的什锦面…… 想起那无缘的什锦面,皇甫陵俊眸一扬,瞪向她甜美的睡颜,陡地想起昨夜昏迷前的那个吻……视线下挪,落在她宛如花瓣般粉嫩的双唇上,瞳眸倏地一黯。 隔了一夜,她身上的食物香气理当散去。既然如此,为何他还会觉得她那看起来软绵、香甜的粉唇十分好吃? 而且不仅是唇,她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仔细一嗅,皇甫陵发觉他原以为是食物的香味,其实是她身上的自然馨香。 那股味道不像胭脂般浓烈,不似花朵般馥香,反倒像微风吹拂过的青草香味,又带点熟嫩水果的甜美香气,如同她煮出的食肴,让人一闻,便难以忘怀…… 俊眸微敛,他忍不住低下头,凝着那透着光泽的菱唇,瞧得入迷,不由自主的缓缓贴近…… 好痒!细颈突然传来一阵搔痒,让沉睡的苏绿水半梦半醒的伸起小手,直觉要杜绝那不停搔她痒的不明物体。 咦?这是什么?热热的、硬硬的,有棱有角,还不断啧出温热的气息…… 圆眸困惑的微微睁开一瞥,就见一放大的俊脸贴近她,倏地瞠大,一掌巴离那张俊颜,惊吓十足的放声尖叫,「啊!啊啊啊——」 一早醒来便让人打歪了俊脸、还得忍受魔音般的惊叫,皇甫陵脸不黑都不行,只是手被她压着,脸被她挡着,他只能出张嘴,制止她那足以让人耳聋的尖喊。 「给——真——屁——追!」然而,他优美薄抿的唇也被推得歪斜,让他的威吓听起来口齿不清也就算了,气势还弱一大半。 苏绿水压根不理,刚清醒的她甚至搞不清楚状况,更别提她连自个儿被谁给揽着都不晓得,只能口、手、脚全都用上,不停的尖喊、不停的捶打、不停的踢踹。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可恶的登徒子——」 虽说她力气不大,成不了什么威胁,只不过她一拳一脚好死不死正中他受伤的部位,他俊颜倏地一白,痛得龇牙咧嘴,但也因为如此,她巴住他脸的小手终于离开,他深吸口气,石破天惊的在她耳旁大吼,「苏、绿、水!闭上你的嘴!」 这一喝果真奏效,发狂打人的苏绿水总算认出那道熟悉的怒吼是出自于何人,更别提她也在此时听见外头闹烘烘的叫唤—— 「王上?王上您没事吧?王上——」 「快!快让开!里头说不定有刺客,为保王上安全,咱们要破门而入——」 闻言,苏绿水俏脸一白,还来不及反应,揽着她的男人便再次大吼,「朕没事,通通退下!」 门外的守卫仍不放心,扬声确认。「王上,您真的安然无恙?」 「没事,都退下!」皇甫陵冷声说,接着狠狠瞪了一眼怀中一脸心虚的小女人。 「是,属下这就告退。」 直到门外杂沓的脚步声散去,苏绿水才默默的收回捶在他胸口的小拳,还有正打算攻击他小腿骨的粉足,尴尬的睨向铁青着脸的皇甫陵,「王、王上……」 「总算认出朕是谁了是不?」皇甫陵真是又气又好笑,他怎么会有个这么宝的小宫女? 「当、当然……」她方才只是一时吓着了,现在贴得这么近,她要是还认不出他,岂不是瞎子? 只不过,她、她为什么会……会在这?困惑的圆眸对上那双漆黑如潭的长眸,瞧见里头闪烁着的隐隐笑意,昏沌的脑袋瓜突然全想起来了——什锦面! 接着俏脸一白,她急忙捂着嘴,昨夜因为一碗面,她……她莫名其妙被皇甫陵给偷了个吻,还、还差点失了贞节…… 想起那记火烫失控的热吻,脸儿由白转红,她羞得奋力一推,将仍揽着她的男人重重推离。 着迷于她双颊粉嫣模榉的皇甫陵猝不及防,被她这么猛然一推,整个人往后一例,藏在丝被下的血衣顿时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眼尖的苏绿水探手便要拾起,皇甫陵却快她一步将丝被重新掩上,只不过他欲盖弥彰的行为,反倒让她更加怀疑,更别提她似乎看见丝被上印了一小块像是…… 干涸的血渍? 粉脸一肃,她急忙敛起羞涩,终于注意到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忧心的问:「王上,您受伤了?」 「没有。」皇甫陵抿唇否认。 「骗人!」她压根不信,伸手就要掀开被子。 皇甫陵眯起俊眸,目光危险。按住她的手,沉声说:「你敢质疑朕?」 「奴婢不敢。」嘴里说不敢,但动作却放肆得很,左手被制,她就用右手,硬是要掀起那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丝被。 「住手!朕说了没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他再次擒住她探来的右手。 第十一章 他的伤口虽不严重,却也只有用顺手拈来的止血草裹上,因此目前的他可说是非常虚弱。甚至连拦住一个小丫头都显得十分吃力。 「既然没有,王上为何不敢掀被?依奴婢看来,固执的似乎是王上。」苏绿水仰起下颚,质疑的看着他,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她言语不逊,然而眼底的忧心及关怀却是那样的明显,皇甫陵的胸口蓦地一震,差点就要放开她的手,让她查看,但也只是差点。 故意避开她那能让人卸下心防的真挚眼眸,皇甫陵挑眉问:「朕里头什么都没穿,你确定要看?」他料定这害羞的小丫头绝对不敢。 怎知苏绿水这一回却出乎他意料之外,连忙重重点头。「要!奴婢要看。」 长眸微瞠,皇甫陵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趁他发愣之际,动作极快的抽回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开被子—— 一看见雪白被里沾染的血花,还有他腿上晕着大量鲜血的伤口,苏绿水狠狠倒抽了口冷气,刷白了脸,好半晌才慌张的爬下榻。 「奴、奴婢这、这就去找御医来……」 「别去!」他连忙拉住她的手,冷声警告,「朕受伤之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既然她已经发现了,他也只能命令她不得泄露半点口风。 「但是……」在她眼前的人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而是西陵国的王啦! 「这是命令!」 凝视着他严厉的神情,一向不将他的话听进耳里的苏绿水,竟破天荒的妥协,抿着唇,不甘的点头。「奴婢知道了,既然王上不愿唤御医。那让奴婢为您处理伤口好吗?」 折腾了一夜,体力早已透支的皇甫陵只能颔首。 「那奴婢这就去盛热水,请您再忍耐一会儿。」得到首肯,苏绿水马上起身去准备。 她边走边想,方才掀开丝被时,除了看到被上的血花和他腿上的伤口,她似乎还看见被塞在角落的黑衣。不过重点不是那件普通的黑衣,而是衣上绣着的银徽。 那银徽眼熟得紧,她似乎在哪见过…… 踏着困惑的脚步,她走出房门,小脑袋瓜子仍不停回想自个儿究竟在哪见过那特殊的图案…… 望着她离去的皇甫陵,不只一次低骂自己,「该死,怎么会这么大意……」 他本有足够的时间将一切掩饰好,要不是一时出了神,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看到入迷,也不会衍生出后头这些麻烦…… 他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出这样的错?该不是太久没碰女人,才会欲求不满,饥渴到对一个小宫女出手吧…… 【第五章】 苏绿水一边为皇甫陵包扎伤口,脑袋也没闲着,终于让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黑衣上的银徽图腾了。 在处理完沾血的布条,又替他煮了碗香喷喷的什锦面后,苏绿水眯起圆眸,拎起被他藏在床角的黑衣,轻声问:「王上,这是什么?」 吃饱喝足的皇甫陵一见她手上的衣物,表情猛然一变。该死!他居然忘了「毁尸灭迹」! 凝视着她带着质问表情的小脸,黑眸闪烁了下,随口搪塞。「一件衣物。」 废话!苏绿水真想直接骂出口,不过她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扬起一抹笑,「这奴婢当然知道,奴婢要问的,是这个——」纤长的玉指比了比黑衣上的银徽,「若奴婢没记错,这银徽似乎是王宫密探影的专属标记,但奴婢不解,这衣物怎会出现在王上的榻上,还这么凑巧的沾了血迹呢?」 搁下见底的面碗,他夺过她手上的衣物,镇静的说:「不干你事,你甭管。」 瞪大了眼,她不悦的板起小脸,「王上,您受的不是普通的伤,而是刀伤,不宣御医、不让人知晓,您可是王上啦,究竟晓不晓得您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会儿受伤的是西陵的一国之君,她怎么可能不管,更别提她一知道他受伤,那颗久久无法安然归位的心,此时还七上八下不停地狂跳,她就不能让他这么轻易蒙混过去。 黑眸望向激动的她,皇甫陵冷哼一声,「那又怎样,就因为朕贵为王上,身份尊贵,受了点伤便弄得人尽皆知,将王宫给翻了是吗?」 他脸上的不以为然,眼底淡淡的忧悒,让苏绿水的心顿时一紧,连忙解释。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关心王上……」 他态度冷淡的问道:「是关心朕这个人,还是关心朕的身份?」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不解的看向他,「王上也是人,就算身份不同,可一样会受伤、会疼、会难受,奴婢希望召御医来,只是担心王上的伤口会发炎,这和身份有何关系?」 她居然还敢反问他?究竟是谁先提起他的身份的?皇甫陵俊眉一扬,张口欲言,但一见到她那纯真困惑的表情,所有的话顿时卡在喉中,化成一声嘟喽。「算了。」 「怎么能算了!」苏绿水一手杈着腰,一手指向被他夺去的黑衣,目光坚定,「王上今日非给奴婢一个解释不可,否则……否则就……」 「就怎样?」他若不说,难不成她要皎他不成? 她一时间找不出话威胁他,但瞥见几上的面碗时,顿时灵机一动,双眼乍亮,兴奋的说:「若王上不交代清楚昨夜为何受伤,又为何会有这件黑衣,从今以后,奴婢就不再煮——」 「华妃娘娘驾到——」 苏绿水话才说到一半,外头便传来通报声,堵住她未竟之语。 「华妃?她来这做什么……」皇甫陵不耐烦的皱起浓眉。这时的他,可不宜接见任何人,尤其是难缠的华妃,长眸一瞥,他低声对一旁发愣的小女人说:「打发她走,别让她进来。」 苏绿水一听,圆眸若有所思的一眯,用打商量的语气反问:「奴婢若将华妃娘娘请走,王上是否会告知奴婢您所隐藏的秘密?」 她隐约猜到属于影的衣物为何会出现在王上的榻上,再加上他上身赤裸,下身只着一件黑裤,她似乎已经有些头绪了,但这也只是她个人的猜臆,毕竟这等荒谬之事,最好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样…… 啧啧啧,这小丫头居然敢和他谈条件?皇甫陵不怒反笑,缓声说:「那也得你真赶得走再说,那么,就交给你了,朕先去小歇片刻。」 说着,他扶着桌缘站起身,强忍着脚伤的疼痛。缓缓踱步回榻,将残局扔给身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笨丫头。 苏绿水一眼便认出站在最前头,身材曼妙、打扮华丽贵气的华妃。 她眉如黛、眼如月,一张芙蓉脸蛋雪白清雅,如传言一样出众美丽,身后跟着六名宫女,每人手上皆捧着银盘,银盘上摆的是一盅盅不知名的珍贵补品。 「奴婢参见华妃娘娘。」苏绿水恭敬的福身。 华妃轻颔首,示意她起身后,轻启如花般秀美的红唇,轻声问:「王上呢?」 「启禀娘娘,王上龙体微恙,正在寝宫里歇息,吩咐奴婢转告娘娘,请娘娘择日再来。」 「择日?」华妃一听,柳眉轻颦,「这怎么成!你再去通报,就说本宫特地熬煮了不少补身药膳,要为王上补身子,请王上不要辜负臣妾一番心意。」 苏绿水当然不会再次通报,于是好声好气的说:「娘娘,王上已用过午膳,这会儿才刚睡下,奴婢认为此时不该叨扰王上歇息……」 娇贵的华妃哪容得下一名下人拒绝,丽容冷下,不复方才的好言好语,沉声道:「要你通报,你尽管去便是,不过是个奴才,罗唆什么!快去!」 苏绿水没想到生得如此貌美的华妃,个性竟是如此无理,也拉下了脸。「娘娘,既然您是为了替王上补身而来,就更不应该打扰龙体不适的王上,这些补品,交给奴婢即可,等王上醒来,奴婢会为王上重新热过,并告知王上这是娘娘一片心意……」 「放肆!」苏绿水话音刚落,华妃的贴身侍女小蓝马上斥喝,「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顶撞华妃娘娘?娘娘熬煮的补品岂能让你这不等奴才转送?还不去通报!只要告诉王上,是王上最宠爱的华妃娘娘来看他,王上肯定会接见,快去!」 苏绿水根本不理小蓝,圆眸再次看向阴沉着脸的华妃,冷声说:「没错,奴婢只是下等奴才,可就算再卑微也是王上的贴身宫女,华妃娘娘这么纵容底下之人怒骂奴婢,难道不怕让人说闲话,例如……不将王上放在眼里?」 第十二章 华妃脸色一变。没料到会遇上一个牙尖嘴利的奴才,终于正眼看向苏绿水,「你这张嘴倒是挺厉害的,很好,王上有个这么护主的宫女的确不错……」 她眼色一使,身旁的小蓝马上意会冲上前去,抓住挡在门前的苏绿水。 「华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苏绿水俏脸一变,没料到对方不仅不讲理,还蛮横得很,打发不走便打算硬合。 华妃根本不理她,仰起首,莲步一踏,领着宫女便高傲地走进寝宫里。 可恶!看着直往床榻走去的华妃,苏绿水拼命挣脱小蓝,奔至她面前,张开双臂阻挡。「华妃娘娘,请自重。」 见这难缠的丫头再次挡住她,华妃恼怒的瞪了办事不力的小蓝一眼,才旋过身,对着在榻上歇息的男人柔声说:「王上,臣妾来看您了,您还好吗?」她想越过苏绿水,不料她像尊门神似的,动也不动,她忍不住低骂,「滚开,别杵在这碍事!」 「娘娘,奴婢已说过,王上正在歇息,请你离开。」她毫不畏惧的迎向她,冷声重复一遍。 「你——」华妃气极了,再也顾不得该有的端庄,手一扬,将她用力一推。 苏绿水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瘦小的身子一时失了重心,撞倒了一旁的银盆,发出一阵巨响。「啊——」 「是谁在这吵吵闹闹!」 「王上,您醒了?臣妾来看您了。」 正要入睡的皇甫陵本不想管事,可一听见苏绿水惊惶的叫喊,再也忍不住爬起身,拧起俊眉,看着眼前一群人及狼狈跌坐在地的苏绿水。「这是在干什么?」 看见皇甫陵不甚欢快的神情,华妃急忙陪笑脸,娇媚地说:「昨夜……是臣妾侍寝的日子,可臣妾苦等了一夜,却不见王上身影,臣妾想念王上,因此命人熬煮了些增添元气的补品,特地来见王上,给王上补身。」 皇甫陵不重女色,后宫的妃嫔也不似以往君王,佳丽三千,大多是太后为保王室香火,为他纳入宫内的,而华妃便是其中之一。 王上登基三年迟迟不肯立后,因此太后放出消息,不论是谁,只要能怀上龙种,便立为后,正因如此,她十分注重一月一次的侍寝,偏偏皇甫陵昨夜竟未出现,让她又气又恼,天一亮,她再也按捺不住,借由送补品之名,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疲惫的揉着眉心,他看着她身后宫女端着的补品,「搁下就好,朕有些累,晚点再用。」 「王上……」华妃可不是那么好打发,她坐到榻边,故意偎近他,小手贴上他的胸膛,来回抚触,「昨夜下了大雨,臣妾好担心,担心您是否受了风寒,要不……昨夜怎么没到臣妾那儿?」 皇甫陵又累又痛,脑袋昏沉不己,实在懒得与她纠缠,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淡声说:「你担心的应该不是朕的身体,而是你的后位吧!」 看着她的丽容闪过一抹尴尬,他忍不住扬起一抹冷笑。 后宫有哪个女人是真心为他着想?他不过是她们争夺权力的媒介罢了,有谁是真正关怀他——一个都没有! 「王上,您在胡说些什么啊,臣妾当然是关心您的身子呀……」 「够了。」他不耐烦地躺回榻上,闭上眼,「都下去吧,朕累了。」 「王上,那么您何时才会上臣妾那呢……」华妃可不想走,她还没见他将补品喝下,也还未询问到他何时才会上她的樊丽宫。 苏绿水见皇甫陵脸色苍白,似乎十分疲倦,连忙站起身,挡住华妃再次欺近的娇躯。「娘娘,王上当真累了,您请回吧。」 瞪着一再阻扰她的贱奴才,再看向显然不打算理会她的皇甫陵,华妃就算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忿然的拂袖而去。 华妃一走,苏绿水马上朝她的背影扮了个大鬼脸,鼓起粉颊,低声嘀咕,「搞什么嘛,怎么会有这么难缠又不会看脸色的女人?她难道看不出王上真的很不舒服吗?还在这儿吵闹,真是够骄蛮的……」 听到一句句替他打抱不平的话,皇甫陵又再次睁开了眼,坐起身,凝向她愤怒的小脸。「你为何这么生气?」 闻声,她猛地回头,「王上难道不生气?」她觉得莫名其妙,「奴婢明明告诉华妃娘娘您身体不舒服,她却执意要找您,不仅吵得您不得休息,还一直问您昨夜为何没到她寝宫,她是没长眼睛吗,难道看不出您的脸色有多苍白吗?满脑子只想着侍寝,连问都没问半句您是不是不舒服,您说奴婢怎能不生气……」 听着她连珠炮般的骂个不停,皇甫陵奇异的感觉到心头一暖,有股说不出的激动在体内流窜,让他一扫方才阴沉的情绪,眸光泛柔,瞅着她愈骂愈愤慨的脸蛋。 原来他错了,并不是没人真心为他好,至少,他眼前就有一个…… 骂到有些喘不过气的苏绿水终于想到该歇一歇,这才发现皇甫陵没半点反应,还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望着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 「王、王上,您作啥这么看着奴婢?」 好恐怖,他黑灿有神的双眸此时却像能将人吞下般的深邃,诡谲难测让人又怕,却又忍不住着迷的痴痴凝望…… 「过来。」朝她招招手,他嗓音微哑的说。 不要!她没说出口,但眼神表情摆明了抗拒,她可没忘记昨夜那个「意外之吻」,说什么也不能自投罗网。 「这是命令。」 唔,又来这招!不得已,苏绿水只好踩着忐忑不安的步伐,朝他走近,怎知她才走近,他长臂一扯,立即将她带入怀中。 「王上,您……您快放开我……」俏脸火红,她不停的挣扎。 皇甫陵当然不放,长指轻别过她漾着红云的杏颊,哑声问:「你可是真心诚意关心朕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朕是西陵国的王上?」 「啥?」苏绿水一头雾水,好半晌才懵懂的说:「身份算不了什么,人若死了,不论钱还是权,全都带不走,您就是您,这……这有差别吗?」 说真格的,她已紧张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因为他那认真严肃的俊颜,缓缓沁入一丝笑意,然后,变成了一声声朗笑。 她说了什么笑话吗?不解的偏着头,突地,她想到——「对了,王上您先别笑,您还未回答奴婢那件黑衣的事。」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挖到了块珍宝,一块属于他的瑰宝。 「怎会不重要?」苏绿水不平的哇哇大叫,「要是王上今儿个不说清楚,奴婢……奴婢就再也不煮夜宵给王上吃了!」 此话一出,果真让皇甫陵停住了笑,他低头睇着那张认真的小脸,「你为何这么想知道?」 吼!他今天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没好气的说:「当然是因为奴婢关心您的安危啦,还能为什——」 「么」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僵住了,因为他那张蓦地贴近的俊颜,更因为他烙上她小嘴的薄唇…… 傻了,看着这「侵犯」她侵犯到睡着的男人,苏绿水真的傻了。 「王上……」轻推压在她身上动也不动的男人,小手在碰触到他身上烫得吓人的温度后,她这才发现他不是睡着,而是昏倒了。 小脸闪过一抹慌张,她着急地扭动身躯,从他身下挣脱,接着让他躺好,紧张的唤道:「王上?王上您还好吗?」 然而皇甫陵除了眉心的摺痕更深之外,并没有理会她。 她当真慌了,紧张的来回踱步,「怎么办,又不能找御医……到底该怎么办……」她急得都快哭了,不停的抚摸他异常热烫额头,「不成,我得想想法子!」 说完,她急忙奔出寝宫,要去端冷水来帮他擦拭身子。然而她才刚踏过门槛,就见脸色略微苍白的奉冉迎面走来,她连忙奔上前,担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奉大人,我、我……」 「绿水,发生什么事了?」见她一副快哭的模样,奉冉也急了,低声问:「是不是王上出了什么事了?」 她一听,急忙点头,旋即又摇头,思量着不知能不能将皇甫陵受伤一事告诉他。 仿佛知道她的疑虑,奉冉连忙安抚,「放心,昨夜是我陪王上出宫的,是不是王上的伤口发炎了?」 发炎?苏绿水一震,一股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蓦地笼罩她全身,让她不住全身颤抖,害怕的问:「是、是发炎吗?我不晓得,可……可王上正在发烧,浑身烫得吓人,现在昏迷不醒……」 第十三章 奉冉一听,忙吩咐她准备一壶煮开的沸水及一盆冷水,便快步往寝宫奔去,苏绿水也不敢停留,连忙去准备。 一刻钟后,她回到龙跃宫,就见奉冉已将皇甫陵身上的衣物褪下,正等着她。 「奉大人,热水。」她赶紧将热水送上,一走近,她才看清皇甫陵腿上那道原本还算整齐的刀口,此时异常红肿、溃烂,上头似乎还沾着些许黄脓,瞧得她惊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稍早为他换药时,伤口明明没这么严重的…… 奉冉本想为皇甫陵刮除脓包,可他的手也受了伤,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皱着眉,不知该如何下手。 发现他迟迟不肯动手,苏绿水这才瞧见他手上也缠着布条,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接过他手上的刮勺。「奉大人,让我来。」 「你确定?」奉冉讶异的看着她惨白的脸。 她没答话,只是专心一意的处理伤口,直到在那恐怖的伤口洒上奉冉带来的药粉,并包扎妥当后。她才突然像被抽干全身力气似的,双腿咚地一声,颓软跪地。 见状。奉冉连忙扶起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既然会怕,又何必逞强……」 她缓缓摇头,「我不是害怕。」 瞧她一张小脸惨白如雪,奉冉压根不信,却也不好多说,只能要她先下去歇息,谁知,这丫头还是摇头。 「不,我要在这看顾王上。」 「这事我来就好,你去歇着吧!」她的脸色……和他这受伤的人有得拼。 「不!」她坚定的拒绝,「奉大人不也受了伤?王上由我看着就行了,你才该回去休息。」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别累着,往后几日,王上还得麻烦你照顾。」 奉冉受的伤也不轻,却连歇都不敢歇,便马上进宫来为皇甫陵送药,这会儿有个小丫头自愿看顾,他当然不再推辞。 待他一走,苏绿水一直悬在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地倾泻而出。 她会哭,是因为想起了疼爱她的爹爹。自从进宫后,她便极少想到爹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因为一想起爹爹临终前那凄惨模样,她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们苏家虽不富裕,可也算是小康了。在她七岁那年,爹爹做生意失败,从此一蹶不振,成日以酒浇愁,虽说如此,他仍对她很好,直到有天他因还不出酒钱,让酒楼的人给打伤了。 她记得爹爹当时的伤并不严重,皮肉伤经过调养早已痊愈,仅有一处被菜刀划过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不出几天,爹爹便开始高烧不退,伤口溃烂红肿,长出散发着恶臭的脓包,她没钱再请大夫,只能学着第一次大夫来时那样,为爹爹处理伤口,然而没多久,爹爹还是走了…… 想起那时的哀伤,她的泪水便扑簌簌落个不停。 一得知皇甫陵会突然高烧,竟是和她爹爹一样的原因,她真的吓傻了,深埋已久的恐惧再次冒出头,让她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捂着心房,她不懂胸口为何会疼得像是要爆开似的,不懂为何光是看着皇甫陵惨白的脸色,她竟恨不得能代他受苦,不懂自己为何会担心得眼泪直落…… 她只知道她好害怕,只知道不能让皇甫陵和爹爹一样,她只知道她不希望他……离开她。 她害怕会再次失去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懵懂的情愫随着她滑落的泪花快速滋长,她一直以为她对榻上的男人仅是感激之情,感谢他将年幼的她带入宫里,让她吃饱穿暖。 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知道那份感激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要不她不会在以为他上华妃那儿时,莫名的恼火,也不会在他受伤时,吓得六神无主,更不会因为他昏迷,而感到心痛得像是快要死去…… 然而,不解男女之情的她仍不懂那变得不一样的情感究竟为何,也没心思多想,现在的她一心只想着皇甫陵快快好起来,其他的事,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噙着泪望向榻上沉睡的男人,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着他苍白的容颜,哽咽说:「王上,您不能有事,您是爹娘过世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不要您出事……」 那一夜,她完全不敢阖眼,不停伸手探向他微弱的鼻息,不断为他擦拭滚烫的身躯,更换额上的布巾,直至天明…… 当皇甫陵醒来,第一眼便看见累得趴在他榻旁沉睡的苏绿水。 她怎么会在这里?浓眉微拧,他甩甩昏沉的头,不料却将覆在额上的方巾给甩落下来,惊醒了熟睡的人儿。 「王上?」眨着迷蒙的圆眸,苏绿水一见她守了两天两夜的男人终于醒来,又高兴又忧心的问:「您还好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朕……」昏迷了两天,皇甫陵喉头干得难受,连话都说不太出来。 她也没让他硬将话说完,便着急的说:「奴婢去为王上准备壶热水润喉,再为王上熬点清粥,王上您先歇着,奴婢很快就回来。」说完,她便像风一般奔出寝宫。 见她因跑得太急而跌倒,皇甫陵俊眉倏拧,想叫她别急,却因音量太沉也太哑,压根传不到她耳里,只能担忧的看着她拍拍衣裙,跌跌撞撞的离去。 「那丫头在急什么?」恰巧来探望的奉冉险些被撞个正着,困惑的望着她急奔而去的身影,转身,在瞧见清醒过来的皇甫陵,便了然一笑。「王上您醒了?还好吧?」 无法说话的皇甫陵只能点头,示意没事。 瞧他似乎真退了烧,奉冉这才松了口气,坐到苏绿水方才坐的位置。「还好您醒了,要是再不醒,恐怕就有两个人为您送命了。」 两个人?皇甫陵不解的睨向他。 「一个当然是微臣,另一个则是您那忠心、贴心又细心的小宫女。」奉冉摇摇头又说,「您因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两个日夜,那丫头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连眼都不敢闭,痴痴的守着,不论微臣怎么劝,她就是不走,坚持等到您醒来,要是您再不醒,那丫头不是累死就是哭死……」 闻言,皇甫陵这才想起她刚刚红肿的双眼及憔悴的模样。 原来……她一直守在他身旁,怪不得他老觉得在睡梦中听到有个女人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唤着要他醒来,那像是能揉碎人心的难过嗓音,此时仿佛还在他耳畔萦绕着。 胸口发热,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正快速的窜扬,虏获他那不曾动情的心…… 皇甫陵远远地便看见他那理当要「贴身」的小宫女,挽起衣袖、漾着娇笑,在水井旁洗着青菜,他若有所思地迈开步伐,朝嘻笑声不断的众人走去。 「跟朕回去!」肃着俊颜,皇甫陵伸出手抓住她的细白皓腕。 看见来人,苏绿水的娇笑一僵,四周的嘻笑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全傻了,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王上。 见苏绿水动也不动,皇甫陵干脆直接拉起她的手就要离开,然而她的动作更快,倒抽一口寒气,将手上的大白菜扔向他,趁他错愕之际,手一扭,挣脱他的箝制,接着迅速转身,头也不回的溜了。 瞪着那抹飞也似逃跑的纤细身影,皇甫陵脸色一沉,将怀中的大白菜扔进水盆里,双脚一点,追了上去。「苏绿水,给朕站住!」 听到仿佛近在耳边的低咆,她吓了一跳,更是不要命的往前冲。「才不要!」 回头喊了那么一句,只差没赏他个鬼脸。开玩笑,她又不是傻子,干么站着让他抓? 「你敢抗旨?」皇甫陵语气一沉,一个纵身飞跃,颀长的身子轻松落地,直接挡在她面前。 苏绿水没料到他这么厉害,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止不住脚步。 「你跑不掉的。」他的眼神仿佛追捕猎物的黑豹,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精光,目光紧紧锁着那张沁着薄汗的娇颜。 瞪着他气不喘、色不变的模样,苏绿水不甘的问:「王上找奴婢有何贵事?」 「你在躲朕?」眯起俊眸,他开门见山的问。 自从他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之后,本一直守在他身旁照料的苏绿水却一反常态,见到他像见到鬼似的,不仅躲得老远,且还当真再也不煮夜宵给他吃。 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吃不到她煮的东西,就像有千百只虫在他胃里叫嚣,吵着他不得安宁……心念念都是她那令人屈服的精湛厨艺,然而,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的刻意躲避。 第十四章 打从发现对她的感情,皇甫陵便下定决心要将她变成他的女人,然而这丫头却不领情,见到他不是躲就是藏,让他满肚子火气无处发,只好亲自上御膳房逮人。 眼睫微抬,她偷偷睨向那张铁青的脸孔,「奴婢岂敢。」 呃,她的确是在躲他,可为何要躲,她自个儿也不晓得,只知从他受伤之后,她突然变得非常在意他,那种感觉,常揪得她胸口泛疼,让她既不解又无助。也或许她并非不知那股在意从何而来,只是不想去猜、不敢妄想,因此才会确定他没事后,便下意识的躲着他…… 「若真的不敢,为何见到朕就跑?」 圆眸心虚闪烁,她干笑两声,「奴婢只是突然肚疼,急着要去茅房……」 「是吗?」这说谎不打草稿的丫头。俊眸微闪,他忽地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 「啊——」她惊呼一声,连忙抓住他的衣领稳住身子,「王上?」 看着她羞红的小脸,他轻声道:「既然疼到需要用跑的,想必一定非常急,朕就好心送你一程,免得到时来不及,丢了脸。」 见他当真往茅厕的方向走去,她赶忙出声阻止,「别,不用了!奴婢突然又不那么急了。」要是真让他抱着自己进茅房还得了,那她的脸才真的丢大了呢! 「是吗?」他微扬眉,将她给放了下来。 双脚一落地,苏绿水这才吁了口气,悄悄挪了挪脚步,和他保持距离。 既然逮着了这可恶的小女人,皇甫陵也不怕她跑,于是拉起她的小手,不理会她的挣扎,快步走向御膳房。「既然你没事,联想吃你煮的清蒸黄鱼、醋溜丸子、芙蓉百合,还有……」 「等等,」苏绿水连忙阻止他的点菜。「王上可是要向奴婢说明那夜之事?」 拧起俊眉,他闷声说:「没有。」 「没有?」细眉一扬,她看向那双深沉幽黯的眼眸,用力挣脱他的手,嘟着嘴,「既然没有,那么别说是王上说的那些菜了,就是一杯茶,奴婢都不会为王上泡的。」 「你这是在威胁朕?」皇甫陵微恼的瞪向她。 苏绿水满不在乎的耸耸肩,「王上可以不受威胁,让御膳房的厨予为您料理膳食,奴婢无所谓……」 该死!这丫头真以为他是在乎吃的?或许刚开始是,可现在可不,天知道他在乎的其实是她的陪伴,是见他吃完她做的料理后,那满足甜美的笑靥…… 瞪着这完全将他吃得死死的丫头,皇甫陵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他这王上当得十分窝囊,却仍然不得不对她妥协。 「朕知道了。」咬着牙,眸光一闪,他突然有个好主意,「要朕说也行,可你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一听他肯说了,苏绿水双眼一亮,连声问:「什么条件?」 「这事之后再说,朕饿了。」他的笑容藏着单纯的她无法察觉的狡诈。 「可王上您还没说呢!」她才不笨,要是她听话煮了一桌好菜喂饱他,难保他不会耍赖不认帐。 「君无戏言,今晚到御书房来,朕会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现在,先填饱朕的肚子才是要事。」 两人就这样达成共识,一个兴高采烈的奔向御膳房烹煮膳食,另一个则抑不住脸上得意狡猾的笑容,踱步回宫。 【第六章】 经过奉冉的解释,苏绿水真想为自己的聪明伶俐高声喝采,她本就猜到皇甫陵会受伤是和他藏起的黑衣有关,果然,她一猜便中,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不上早朝竟也和这事大有关联。 她一直以为皇甫陵是因为太过懒散才从不上早朝,岂知—— 原来皇甫陵除了是西陵国的王,还是王宫密探组织影的统领,每过亥时,便要易装出宫,追捕犯人、采察民事,直至近丑时才回宫。 西陵国会如此富庶安康,全靠这暗地惩戒贪官、抓捕官府无法缉捕到案的重大罪犯的秘密组织影。 然而,对贵为一国之君的皇甫陵而言,成为影无疑是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那夜,他便是为了一件必须秘密调查的要事而受伤。 端起苏绿水特地为他冲泡的龙井,皇甫陵满足的啜了口澄金色的茶水,一股香醇沁凉的甘甜马上渗透口鼻,回味无穷。 这茶泡得极好,够香、够醇、够浓也够味,让他满意的又啜了口,才淡声问:「事情查得如何?」 「这正是伤了王上的剑器,也是用来杀害东岚国使者的凶器,」奉冉由怀中解下用布巾层层包裹住的凶器,再将布巾解开,放至几上。 「这把剑虽烙着咱们西陵国的国徽,别着西陵国的剑穗,却是用一种名唤‘铜儿铁’的矿铁所制,铜儿铁的材质十分特殊,色泽莹白泛青,制成的刀锋利无比,最重要的是,整个神月大陆,仅有南风国有此矿脉。」 「果然和南风有关……」皇甫陵拿起剑,仔细看着那寒光湛湛的刀锋,肃着眉,思索许久才又开口,「这把剑在何处寻得?」 「落日江,觅得的时间,正是寻得魏大人尸首的当夜,时间相隔不到两个时辰,此剑飘流至下游,被一户养渔人家拾得,送至官府。」 正因剑是在落日江寻得,他才会如此苦恼——东岚使者被杀之处,位于西陵国北方苍云山一带,而落日江位于南方,两地相差百里,就算日夜不眠策马奔驰,也得整整一日才能到得了落日江,然而,这把剑居然只隔了两个时辰便出现,无怪乎奉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甫陵一听,双眉拧得死紧,神情凝重,沉默许久才低声问:「苍云山一带,是否有河川支流与落日江相通?」他掂了掂剑的重量,「这剑很轻,前些日子下了数场雷雨,河水暴涨,剑若顺着湍急的水流一路而下,的确有可能在两个时辰内到达落日江。」 经他这么一点,奉冉双眼倏亮,可不一会儿又黯了下来,语带失望的说:「王上这般推测固然正确,可……据微臣所知,落日江的源头位于西方,苍云山气候干燥,当地居民多凿井存水,周遭并无与落日江相通的河流。」 这番话让两人顿时又陷入迷雾之中,久久理不出头绪,就在此时,听得心惊胆跳的苏绿水忍不住打破沉默。「王上,奴婢知道苍云山有条小溪和落日江相通。」 软甜的嗓音马上吸引两人注意,皇甫陵微讶的挑高眉。「你怎会知道?」 鲜少有奉冉查不出之事,既然奉冉说没有,他便相信不会有,然而,这丫头居然会知道连奉冉都不晓得的事? 抿抿唇,她说:「奴婢小时候曾和家父到过东岚国几次,因为走宫道耗时较久,爹爹向来直接攀越苍云山,走山间小径,奴婢记得,苍云山里有条小溪,约一丈宽,爹曾说过,这条溪是苍云山的山泉水长年汇集冲刷而成,一路蜿蜒至苍云山的地下河道,也因流通的为地下河道,因此少有人知那溪水最终是通向落日江。」 听完她的解说,两人顿时一扫苦恼,皇甫陵马上下令。 「若真有这条溪河的存在,犯人必落脚在苍云山,前阵子大雨,地上泥泞湿软难行,犯人应跑不远,奉冉,咱们明日再探,朕会对外宣布到南方出巡三日,你先行回府准备,这次得带齐人手,好将之一网打尽。」 「是。」奉冉行完礼,便转身匆匆没入夜色之中。 奉冉一走,苏绿水再也难掩担忧,也顾不得自个儿的身份,着急的劝道:「王上,您的伤……这事难道不能让奉大人处理就好?」 方才听他们交谈,她知道出了大事,东岚国使者于西陵被人杀害,不但关系到两国的邦谊,还有可能导致交战,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能让他再次身陷危险。 一想到那夜他苍白的俊颜,她的胸口便紧紧一缩,那股揪心的疼痛又起,让她莫名感到不安。 「这事单靠奉冉一人之力并不够,再说这件事关系到与东岚国长久之来的邦谊,朕怎能不管?」若非此事牵扯太大,他也无需亲自出马。 「可是……」抿着唇儿,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看出她眼里浓浓的忧虑,皇甫陵扬起一抹笑,「你是在担心朕?」 小脸倏红,一种被看穿的羞涩瞬间流窜全身,她强自镇定的说:「您可是王上啦,奴婢担心您也是正常……」 她怎么也不肯承认她的确很担心,担心到一听完他们明日要上苍云山,一颗心便怎么也静不下来,疯狂乱跳。 「是吗?」他笑意更浓,站起身,朝她走去。 第十五章 一见他靠近,苏绿水几乎是反射性后退一大步,接着伸出双手,在身前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安全的防备动作。双颊泛红,大眼警戒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状,皇甫陵一愣,过了半晌才忍着笑意,不解的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绿水低下头,尴尬的看着自己不知不觉摆出的蠢动作,赶忙收回在胸前划了个大叉叉的双手,挪回做出随时得以逃跑动作的双足,拂拂衣裙,干笑两声,像没事似的说:「没什么,只是……只是动一动罢了……」 因为发觉自己实在太蠢了,她一时问也忘了该劝阻他明日别上苍云山。 她那模样十分滑稽,却也十分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长腿一迈,又向前跨了一大步,颀长的身子恰好将她困在他和圆柱之间。「绿水,你晓不晓得你有时很可爱?」 可、可爱?苏绿水的眼睛差点没被吓得凸出来,她担忧的瞅着他,忍住想把手探向他饱满宽额的冲动,「王上您不舒服吗?您要说的应该是……可恨吧?」 她可是每日一大早便使尽方法将他「唤醒」的苏绿水耶!若她没记错,某人甚至还威胁过要斩了她。 这下换皇甫陵傻住了,久久,才爆出一连串狂笑,「哈哈哈……」 见他笑得泪水都馄出来,苏绿水更担心了,「王上,您没事吧?」 「没……没事,哈哈哈……」这丫头真是太可爱了,又宝又逗,让他完全忘了烦心之事。 皇甫陵笑得夸张,不仅笑弯了腰,还将额头抵在她娇润的巧肩上,两人的姿势顿时变得非常暧昧。 「王上……」他一贴近,苏绿水便感到一股热浪从薄嫩的脸蛋,倏地传至四肢百骸,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自个儿的脚趾烫得惊人。 「嗯?怎了?」好不容易止住笑,皇甫陵的双手抵着她身后的圆柱,黑眸亮得吓人,流窜着浓浓火光,直勾勾望着她烧红的小脸。 「您……您能不能别动不动就靠奴婢这么近?」她试着想将他推离些,无奈那像铜墙般坚硬的胸膛,连动都不动半分。 「为什么?」他挑起眉,掬起她落在胸前的秀发把玩着。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圆眸哀怨的睨向他,「当然是因为尊卑之分、男女有别,不论是什么原因,王上也不应该这般戏弄奴婢。」 「谁说朕是在戏弄你?」 「王上对奴婢又亲又抱又搂……这些不是戏弄是什么?」她觉得好委屈。 她只是个小小小……宫女,而他则是高高高……高高在上的王,他这样逗弄她究竟存着什么心,难道只是因为好玩吗? 天知道,这一点都不好玩,因为她压根就玩不起! 「那不是戏弄。」皇甫陵正色说。 「如果不是戏弄,那是……」什么?最后两个字她没勇气问出口,只能抿着唇,瞪着他愈靠愈近的俊颜。 他没问她未竟之语为何,只是哑着嗓反问:「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条件?」 心跳因为他的贴近,像骤下的雷雨般大声,让她无法开口,只能轻点螓首。 「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唇角微扬,他抬起她粉润下颚,嘶哑的说:「朕要你当朕的女人。」 这般宣告简直是一记响雷,吓得苏绿水圆眸倏瞠,奋力将几乎贴在她身上的男人给狠狠推开。「王上,您……您在开什么玩笑?」双手紧紧环胸,退得老远。 「这不是玩笑,朕认真得很。」挑起眉,他好笑地看着她一副像是会被侵犯的模样。「朕用隐藏多年的秘密和你交换这样的条件,很公平。」 「等等……这、这不能算数!您要是早点跟奴婢说……说要用这样的条件交换,奴婢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你想赖帐?」眯起俊眸,他沉声说。 苏绿水拼命点头,可一见到皇甫陵愈见阴沉的脸色,小脑袋马上很没用的一顿,拐了个大弯,左右摇晃。「不是啦,奴婢只是在想……能不能请王上换个条件?」 「不行!」 「拜托啦——」她可怜兮兮的恳求,打算以食物动之以情,「只要王上肯换,以后……以后要奴婢煮多少东西给您吃都成,三餐加夜宵,再加点心也不成问题,可不可以……」 「不可以!」这丫头真将他当成猪了是不,动不动便用食物诱惑他。 「那……能不能当作奴婢今晚没来过?奴婢保证明儿个一早醒来,会将今晚听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所以……」 「你说呢?」他反问她。 好吧,这的确有点牵强。低唔一声,她又说:「要不然……」 「朕心意已决,没有所以,没有如果,也没有要不然!」 「但是……」 他瞪向她不死心的小脸,「也没有但是!」 「可……」 「更没有可是!」 她每说一句,他便堵一句,说到最后。苏绿水着实也有些火了,索性闭上嘴,与他大眼瞪小眼,两人就这么默然无语,仿佛在比耐力一般,谁也不让谁,可时间一久,胜负便自然揭晓—— 皇甫陵光是站着,自然而然便能散发出慑人的威严和气势,那无形的压迫就像一座万斤重的高山压在她身上,使得她喘不过气来。再加上被他一双如子夜般漆黑的利眸直直注视着,很快的,她便感到心跳急促、双颊火烫,撑不到一刻钟,便兵败如山倒。 她狼狈的撇开螓首,轻瑞着气,不甘的低嚷,「知道了,奴婢答应就是了。」 「很好。」达到目的,皇甫陵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瞧着他像是能勾人心魂的俊美笑靥,苏绿水心跳更快了,却不忘加个但书。 「奴婢可以成为王上的人,可奴婢也有个条件。」 因为心情太好,他毫不考虑便颔首,「说来听听。」 深吸一口气,她壮起胆子要求,「奴婢希望王上退出影,将统领的位置交于他人。」 皇甫陵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非但不怪她管太多,反而还因为她的关心乐不可支。「这事,朕不能答应你,应该说,现在还不行。」 他本就有退出影的打算,身为王上,他大可直接下令任命奉冉接任统领,可对打小一块长大的好友,这招可行不通,依他那一流的躲藏功夫,若真逼急了他,恐怕会直接搞失踪,到时岂不是累到他自己? 于是他给了奉冉三年的时间,三年一到,不论他有什么原因都得接手,而今只剩下到一年的时间了。 闻言,苏绿水俏脸一皱,「那何时才行?」 她只要想到万一皇甫陵哪天又像上次那样带着伤回宫的虚弱模样,她的一颗心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拧着,随时会爆开。 「总会有到的一天。」 这回答有等于没有嘛!不满的嘟起嘴,苏绿水觉得好吃亏,居然连半点条件都没谈成,便要将自己送人,再说,她真的没办法不担心他的安危…… 愈想愈不甘、愈想愈忧心,她绞尽脑汁拼命想着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阻止他,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小脸发亮,兴奋又说:「既然如此,奴婢还有个要求。」 皇甫陵挑高一边眉,示意她说下去。 「奴婢希望王上能准时上朝。」 闻言,皇甫陵剑眉顿时一拧,直觉就要开口拒绝,怎知她速度更快。 「当然,王上可以不答应奴婢,」接着她扬起笑脸,「相对的,奴婢也可以不答应王上的要求。」 苏绿水想,只要这他准时上朝,他誓必得早点休息,这么一来,他前一晚就没法子出宫去进行那些危险的调查了。 黑眸一瞬,危险地缓缓眯起,「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利?」这丫头该没有忘记他的身份吧,居然还敢和他讨价还价? 皱起俏鼻,她摇头,「奴婢不敢,若王上真要奴婢,奴婢当然无法拒绝,只是……王上这么做就未免太霸道、太专制也太小人了!」 皇甫陵瞪向她理直气壮仰起的小脸,好半响,才微恼兼挫败的颔首。「好,朕答应你。」 他可不希望他在她心目中成了以权势逼人就范的霸道男人,再说,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不仅要人,更要她的心。 「真的?」她兴奋的问。 她的欣喜莫名牵扯着他的情绪,他也不自觉愉快的扬起唇角,「当然,但朕不能保证能天天早起上朝,除非……」 「除非什么?」苏绿水着急又问。 黑眸极快地闪过一抹狡猞,他抬起她闪闪发亮的脸蛋,朝她凑近,灼热的呼息轻轻喷洒在她粉嫩的小脸上。轻声说:「除非你能换个方式唤朕起床。」 第十六章 「什、什么方式?」他的贴近让她浑身僵硬,直觉想逃,却怎么也避不开那双目光灼灼的黑瞳。 「例如……」视线下挪,落在她嫣粉的菱唇上,邪惑一笑。 「这种。」话落,他精准的吮上那微启的小嘴儿…… 深夜,龙跃宫后院。 龙跃宫后院本是座花园,皇甫陵登基后才改为大片竹林,里头还盖了间小屋,且被列为禁地。 之所以成为禁地,是因为它是影的聚集之地,会将集合之地设于此,只是为了让隐藏身份的皇甫陵方便前来会合。 随着强风吹拂,竹于左右摇曳,阴森的竹林发出一声声凄然萧瑟的声响,那仿佛厉鬼哭喊的号叫从耳边呼啸而过,加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气氛诡谲得让人抑不住心头的惊惧。 然而一向怕黑的苏绿水,此时只在意一件事,她望了望屋外蓄势待发的一行人,接着回身看向正要换上黑衣的男人。 「王上,您非去不可吗?」抿着粉唇,她忍不住担忧的问。 系上绑手,皇甫陵没回话,而是将发带递给她,「帮朕束发。」 「是。」接过发带,她手脚俐落的为他将一头墨黑长发束起,不死心地又问:「王上,要不……改日再去成不成?」 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万一……呸呸!没有万一!她只是怕他那才刚结痂的伤口会再次进裂,没有什么万一。 「鞋子。」他将鞋递给她。 「是。」接过黑色长靴,她细心的为他套上,圆眸企盼的看向始终不应她半句的男人,再接再厉地问:「要不……王上带奴婢一同去如何?」 若她跟去,至少能为他包扎伤口,不至于像上回一样,草草处理,造成伤口发炎、高烧不退……等等,她又想到哪去了,怎全往坏处想?偷觑了他沉着俊美的脸庞一眼,苏绿水一颗心就是忍不住紧揪着。 这下,皇甫陵终于有反应了,挑眉看向她,「你去做什么?」 带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前去查探?这摆明是自曝行踪兼打草惊蛇,他可没犯傻,只不过,他对她为何想跟,倒是起了很大的兴趣。 「呃……」这问题可问倒她了,她总不能说她跟去可以为他们包扎伤口吧,这岂不是在诅咒他们未出发先受伤?可……若要她说出她是担心他的安危,她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咬着唇,摇摇头,「当奴婢没说过好了……」 若不是时间紧迫,他定会逗逗这个小丫头,看来这次只能先放过她了。 站起身,他蒙上覆面,在看见她那忧心仲仲的模样时,心头一软,伸出手,轻揉着她小巧的脑袋瓜子,轻声安抚,「放心,朕没那么没用,这次人手够,绝不会负伤回来,你别担心,快回去歇息。」 这事又不是他说了算!苏绿水很想顶回去,然而奇异的是,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绪虽说没能马上平复,但因为他的保证,她终于感到稍稍放心,且她也明白此事重大,再担忧、再害怕,也只能目送他离去。 他临走前,她忍不住叨叨吩咐,「王上,遇到危险可别傻傻的冲第一,看要推奉大人或是其他人出去挡着都行,反正他们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留着一条命,回宫都能让御医看诊,您不一样,所以千万要小心谨慎,如果可以,干脆别亲自上阵,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挥就好……」 这番话,皇甫陵听了是又想笑又窝心,直想将这可爱的小女人揽入怀中,给她深深一吻,然听在正要进门催促的奉冉耳里,却是无比的心酸,一张原是笑嘻嘻的俊颜,倏地黑了大半。 「若对方人多势众,您也要记得先逃跑,将御敌之事交给奉大人他们,总之……总之还是那句话,他们若是死不了,还有得医,所以您千万要记得奴婢说的话……」 「咳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而屋内的两人却完全没发现他,不得已,奉冉只好假咳几声,引起他们的注意。「启禀王上,众人皆已准备妥当,却迟迟等不到王上,于是派出随时要用‘肉身’为您挡坏人的区区在下我,前来催促。」 苏绿水怎么也没想到自个儿无心的一番话,会让奉冉给听了去,不仅被听见,还反被调笑,小脸顿时涨得火红。「奉大人,我没别的意思,您别在意……」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奉冉因为东岚国一事常夜采王宫,就算皇甫陵百般不悦,苏绿水煮的夜宵他仍然有分到一杯羹,为保往后还吃得到,他也不敢嘲笑得太过头。 「我没在意,倒是你别在意就行了。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将你的王上保护得毫发无损,绝不会让你难过的。」暧昧地朝她眨眨眼,他附在她耳旁低语。 这丫头对皇甫陵那点心思,他可是看得很透彻,只不过她本人似乎还未察觉。 「奉大人,您在胡说什么……」小脸这下更红了,她娇羞的瞠了他一眼。 她的王上?皇甫陵啥时成了她的?真是胡说八道…… 看着两人当着他的面亲昵的讲起悄悄话,皇甫陵脸色一沉,黑眸进出凛列寒光,扫向挂着碍眼笑容的奉冉,「聊够了没,还不出发!」冷然丢下这句话,他一旋身,便头也不回的步出小屋。 见状,奉冉连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向苏绿水使使眼色,保证会将皇甫陵安全地送回来。 目送两人离去,苏绿水秀眉轻拧,只能将来不及交代完的话给吞回肚子里,担忧的看着没入夜色的挺拔身影,在心中默默祈祷他平安归来。 【第七章】 或许是苏绿水的祈祷起了作用,三日后,皇甫陵不仅毫发无伤的返宫,还查获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真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没想到这事竟会和「那人」扯上关系……」脱去身上的黑衣,奉冉直到现在仍不敢相信。 皇甫陵不语,坐在玉雕椅上,薄唇抿成一直线,脸色阴霾。 「王上,这事该如何办理?抓回的杀手全都服毒自尽,根本没人可以指认这事是那人和南风国之间的阴谋。」 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还是会牵连整个西陵国,因为与南风国勾结之人,不仅是西陵国的子民,还是朝廷里位高权重的高官。 紧抿的唇轻启,皇甫陵淡然的说道:「这事急不得,咱们先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奉冉倏地拔高嗓音,「王上呀,您可别忘了初秋一到,东岚国的新使者便会来讨公道,眼看就剩下到两旬,您怎还能这般镇定?」 皇甫陵勾起一抹冷笑,「两旬足够了,那人既能和南风暗地来往这么多时日,心思肯定不像外表那般忠良无害,要对付他这种狡诈谨慎之人,就得比他更有耐性,等他捺不住性子,再次行动……」 闻言,奉冉的眉头稍微松了松,却还是担忧。「王上,您怎能确定那人会再次动手?他只要等到东岚国的人来兴师问罪,到时事情无法收拾,他的目的不就达成了,何必再冒一次险?」 黑眸闪过一道凛冽寒光,皇甫陵沉声说:「他不愿冒险,朕便逼他冒险,别忘了,他还有个弱点在王宫里。」 「王上指的是……」奉冉眼睛一亮,终于笑了,「微臣明白了,王上果然英明。」 现下事情总算有了头绪,连着三天吃不饱、睡不好,奉冉着实累坏了,伸长脖子不停地张望。 皇甫陵脱去脏污的黑衣,发现奉冉的怪异举动,挑眉问:「你在看什么?」 他的话语刚落,就见那扇紧闭的门扉被人推了开,走进来的正是苏绿水,而她手上则吃力捧着一锅香气四溢、辛辣呛鼻的川味火锅。 「终于来了!」奉冉双眼一亮,抖着鼻子,就要迎上。 「你做什么?」皇甫陵蓦地抓住他的后颈,冷冷说道:「把衣服穿上,滚回去。」 「衣服?」奉冉这才发现方才脱下一身黑衣后,忘了穿上衣物。 然而苏绿水压根不知内室里有两个光溜溜的男人,将火锅放至外厅几上后,便一脸粲笑的走了进去,「王上,奴婢准备了您最爱吃的川味——」 她话还没说完,便蓦地被皇甫陵给揽住,将她的小脑袋压向他的胸膛。 「王上……」她羞红了脸,推着他坚硬的胸膛,「您这是干么……」 空出一手制住她挣动的小手,皇甫陵一双黑眸狠瞪着奉冉,语气却十分温柔的对怀中的人儿说:「别看,这儿有脏东西!」 脏、脏东西?奉冉张大眼,低头看着自己,这样精瘦健美的体魄哪儿脏了? 她困惑的问:「什么脏东西?您快放开奴婢,好让奴婢清理……」 第十七章 「不需要,他自己会走!」皇甫陵打断她,黑眸再次瞪向那还杵着不动的奉冉。 「唔?」这么好,脏东西居然还会自己走? 「王上……」奉冉咽了咽分泌旺盛的唾沫,想着那同样是他最爱的川味火锅。 「咦,奉大人还没离开吗?」听见熟悉的嗓音,眼睛被捂住的苏绿水看不到人,只能扬声问向紧揽着她不放的皇甫陵。 奉冉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正要张口说话,皇甫陵再次射来一记凌厉的眼刀,眼神清楚写着要他滚,否则后果自负! 眼看美食无望,奉冉只能沮丧地垂着双肩,眼眶含泪,依依不舍的和那无缘的火锅道别,黯然离开。 确定「脏东西」离开后,皇甫陵才将大掌挪开,健臂却仍环着她的腰。 一时无法适应光线的苏绿水眨眨大眼儿,这才瞧见揽着自己的皇甫陵竟浑身赤裸,脸儿一红,连声催促着,「王上,您怎没穿衣物,会着凉的……」 唔,好害羞,可害羞归害羞,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瞥看他精实的身躯…… 发现她的小动作,皇甫陵好笑的张开双臂,「要看便大方看,何必偷偷摸摸?」 「奴、奴婢哪有偷看!」被人抓包,苏绿水这下羞窘的连脖子也红了,「奴婢是在看王上是否有受伤,才不是偷看!」 「那看清楚了?」皇甫陵黑眸晶亮,淡笑又问:「要不,摸摸看如何?」说着,便拉起她的手,直接贴上他壮硕的胸膛。 吓!苏绿水反应极大,像被火烫着似的急忙抽回手,「别、别闹了,王上不是饿了,火锅都要凉了……」她真搞不懂,这男人为何这么爱这弄她…… 「绿水。」皇甫陵却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一步步朝她逼近,直到她退无可退,一双腿抵上床榻前的小几。 「王上……您、您干么靠奴婢这么近?」望着他如两座如黑潭般深沉的利眸,苏绿水心房鼓噪,怦怦、怦怦——心仿佛会在他的注视下,突地跃出胸口。 他、他为啥要这么看她?那眼神深沉却又闪着过分晶亮的光芒,就像是黑夜里闪烁的耀眼星子,那样的神秘、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慑人! 被那仿佛在下一刻便能将她吞进肚里的灼热目光瞧着,她的双腿蓦地发软,一时站不住,跌坐于榻上。 皇甫陵跟着欺上,将娇小的她困在身下,两手撑在她肩旁,沙哑的嗓音有着浓浓的眷恋。「朕好想你……」说着,他再也忍不住三日见不到她的渴望,倾身,吻住她香软芬芳的菱唇。 苏绿水瞪大了眼,一时忘了反应,只能傻傻的感受他唇齿带来的热烫湿润,他吮住她精巧的小耳,舌尖轻轻划过她敏感的耳缘,吸吮着如珍贝般的耳珠,沿着她完美的颈线、锁骨,再次回到她紧皎着的唇。 一阵阵酥麻倏地窜逼全身,苏绿水僵硬的身子顿时一软,可她仍不懂得该如何反应,尽管心如擂鼓、呼息滞碍,她还是睁着圆润的大眼,呆呆的望着身上的男人半晌,皇甫陵终于发觉她的迟钝,离开被他吮肿的红唇,失笑的说:「你在发什么愣?」她的反应还真是伤人啦! 这一问,唤回苏绿水的神志,迟来的羞涩总算冒出头,就见她浑身发红,结巴的说:「王、王上,您、您怎能、怎能对奴婢这、这么做……」 这是皇甫陵第几次吻她?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他突然昏倒……而这一次他的吻,就像是要将她给吃了一般,让她无力招架…… 「为何不能?」挑眉反问,「你是朕的女人,朕当然可以这么对你。」 原来他还记得这事呀……俏脸泛红,她伸起手抵住他想再次逼近的胸膛,强自镇静的说:「王上说得没错,可王上答应奴婢的条件尚未做到,所以在这之前……您不可以、不可以对奴婢……呃,为所欲为!」 真是令人害羞的词儿呀,害她光是说,便羞得浑身发烫。 闻言,皇甫陵俊眸发亮,缓缓勾起一抹笑,「你是说,只要朕能准时上朝,你就会让朕‘为所欲为’?」这还真诱人啦,让他胸口发热,恨不得再次狠狠吻住她。 啊,他干么要特别强调那四个字啊?羞涩的点点头,她咬着唇儿说:「对、对,只要王上能乖乖上朝,奴婢、奴婢任凭王上处置……」 任凭他处置?这下皇甫陵当真心花怒放了,唇边那抹笑只差没咧到耳后去,长指轻刷过她粉嫩红唇,哑声说:「朕明白了,但你也别忘了你的职责,记得用朕教过你的方式叫朕起床,明白吗?」 想起他所谓的「方式」,苏绿水真的很怀疑,自个儿怎没因身体过烫而瞬间化作一道轻烟…… 一连数日,皇甫陵一反常态,寅时一到,准时上朝。 头一日,一干大臣看见整整三年没上早朝的王上,破天荒地出现在磐龙殿的龙椅上时,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象,然而在一阵你掐我、我捏你的混乱之后,确定龙椅上坐着的真是自登基以后从未上过早朝的皇甫陵时,众人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第二日,吓歪嘴的人还是有,甚至有人怀疑王上装病装成真,烧坏了脑子…… 到了第三日,众人似乎较能接受这样的「异象」,纷纷把握机会,上呈奏章。 直到过了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大伙儿终于确定他们不知哪根筋接错的王上开窍了,虽说他有大半的时间不是哈欠连连,便是直接打起盹儿,可……至少聊胜于无,有这样的进展,已足以让一干大臣高兴得大肆庆祝个三天三夜。 然而文武百宫皆不知,这一切,全仰赖某人默默的「牺牲」—— 盯着眼前熟睡的俊颜,苏绿水一脸踌躇,粉颊泛红,咬着唇儿立在榻前,迟迟不肯动作。 虽说这事她已做了不少日,可……可、可仍然无法「得心应手」,每日清晨仍要在内心挣扎将近一刻钟,才能鼓起勇气,将榻上的男人给「唤醒」。 「好,苏绿水,今儿个也要一鼓作气,闭上眼,很快就过去了,绝对不可以半途而废、临阵脱逃,绝对不可以……」 在喃喃自语给足自己勇气后,她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爬上榻,凝着那张俊美慑人的脸庞,狠狠给他亲下去—— 前几日,只要她的唇碰到皇甫陵的薄唇时,他便会倏地清醒,捧着她的后脑,将吻加深,直到她气喘连连、捂着胸口直嚷着她快窒息时,他才会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将她推离,起榻更衣。 苏绿水以为今日也会一样,然而她没想到居然失算了—— 当她红着脸儿将唇印上他的时,皇甫陵的确和以往一样,捧住她的脑袋瓜子,热切的吮吻她,可这一回,他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品亮灿烁的黑眸闪着火光,用毫不掩饰的渴望眼神直瞅着她。 而最、最、最反常的是,他……他他他——居然在脱她的衣服? 苏绿水吓呆了,一时间忘了反应、忘了挣扎,只是错愕的瞪着双眸,傻傻的看他剥去她的外衣……等等,他在扒她的衣裳! 肩儿一凉,在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他扔至帷帐外后,她总算回过神来,瞪大眼,对着那就要吻上她酥胸的男人,惊呼喊道:「王、王上,您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 急急护住差点也惨遭「辣手摧花」的淡绿色肚兜儿,她又羞又急的推开他,抱着身子缩至角落。 蓦地被推开的皇前陵,眼底盈满浓烈深沉的欲望,大掌一捞,重新将她带回身下。「要去哪?」 「你、你……我我……不、不对!王上您、您这是、这是……」她紧张得语无伦次,小手紧抵着他不断贴近的胸膛。 瞧她无措慌张的模样,皇甫陵极力压抑对她的渴望,长指划过她粉嫩的颊,将不小心落在颊上的青丝勾至如贝小耳后,嘶哑的说:「我要你,绿水。」 「嗄?」苏绿水一呆,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傻傻的又问一次,「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长指抚过她柔软的双唇,滑至她优美的锁骨,引她一阵轻颤。 「你答应过朕,要任凭朕处置,该不是忘了?」 「奴婶没忘,只是天色都亮了,且王上您该上早朝了……」 提到上朝,他马上拧起眉,「今儿个不上,朕要你陪。」 一想到得枯坐在同一个地方,听那些老家伙一再重复让人发闷的琐事,他便忍不住犯头疼。 「这怎么成!」她眼一瞪,「王上答应过奴婢的!」她可是很讲信用,每日准时将他「吻醒」,他怎能耍赖? 第十八章 「朕也需要休息,偶尔为之罢了,何必这般计较。」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忍不住轻喟,「再说,你也答应过朕,是时候履行你的承诺,别再折磨朕了……」 他对她已经很宽容了,知道她害羞,给她一段时日适应,好成为他的女人,然而他都一连上了近十日的早朝,这丫头却愈来愈会躲,每每到了紧要关头,便找遍各种理由逃跑,让他无奈又好笑,只能继续忍受每日甜蜜的折磨,饱受欲望煎熬。 她身上的香甜味、她眨着圆眸的纯真表情、她无意问流露出的娇憨神态……一次比一次更能牵动他的情感,更加深了他对她的渴望。 他晓得自己栽了,栽在这可爱的丫头手上,因此他能一再压抑、纵容,允许她让他等待,甚至愿意忍受欲望的折腾,不像以往,到后宫发泄过剩的精力。 他可以拥有很多女人,可他真心想要的,却只有她——苏绿水。 「奴婢没忘……」她怎可能忘得了,这男人一逮到机会便使出浑身魅力诱惑她,惹得她脸红心跳,每每都觉得鼻血可能会当场涌出。 这么明显的提醒及暗示,她怎可能会忘记,只是、只是还鼓不起勇气罢了…… 「没忘就好,那,咱们继续……」 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对她的渴望一日比一日深、一夜此一夜狂,光是看着她羞涩的神情,就能轻易撩拨起他极力压抑的欲望,更遑论她此时酥胸半露的娇态,让他恨不得即刻占有她! 瞳心里的欲火瞬间点燃,顺长的身子覆上她馥软娇躯,大掌撩起轻薄的兜儿,贴上她平坦的小腹,缓缓上移,而他的唇,则落在细嫩的胳膊上,像蝴蝶飞舞般的轻点着。 在他仿佛点燃着火的大掌握上她柔软的丰盈前,她紧急制止他,急嚷,「现在不行,奴、奴婢做不到……」 自从被钦点为他的女人之后,她便只要负责唤他起榻、为他备膳,其余琐事皆由其他人接手,现在外头天已大亮,再过不久,便会有人送来漱洗水,送上她早已烹调好的膳食,要是被人给瞧见了,那、那……她岂不是脸丢大了? 一想到以后会传出的闲言闲语,苏绿水俏脸一白。不行!绝对不可以! 「绿水……」皇甫陵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吮上她的耳垂,轻唤她的名。 他的热情让未经人事的她无力招架,缓缓眯起逐渐迷蒙涣散的圆眸,差点就要弃械投降,若不是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唤,拉回她的理智,恐怕此时她早让他给吃干抹净了。 「有人来了!」狼狈的避开他烙下的吻,苏绿水急忙爬起身,仓惶的穿妥衣物。 皇甫陵自然也听见那一声声叫唤,无法纡解的欲望让他脸色一沉,低咒出声,「该死!」 咬着粉唇,她整整凌乱的发丝及衣裳,快速审视一番,确定没有哪儿不得体后,便要前去开门。 然而她脚跟才转,便让身后的皇甫陵给扯住了细腕,一回身,困惑的圆眸对上那双欲火奔腾的黑眸,目光里的明显占有欲让她心一颤,咬着唇,无法说话。 「最迟今夜,朕只肯等到今夜,听清楚了?」 苏绿水当然明白他所指何事,羞涩的垂下头,极轻的颔首之后,便挣开他烙铁股的大掌,快步离去。 「可恶!」华妃恼怒地将铜镜前昂贵的珠宝首饰全扫落地,气极的大吼,「该死的皇甫陵!」 听见主子竟直呼王上的名讳,小蓝紧张的忙上前提醒,「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华妃气得在房里来回踱步,终究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再次怒骂,「那可恶的男人,属然一连三个月没上樊丽宫。他究竟在搞什么?再这样下去,我要何时才能怀上龙种?这王后的位置岂不是要我拱手让人?」 没错,华妃会如此冒火,正是因为皇甫陵已许久没召她侍寝,不仅如此,就连她直接到龙跃宫去,也见不着他的人,才让她气得破口大骂。 「娘娘息怒,据奴婶所知,王上不只没上咱们樊丽宫,连其他妃嫔那儿也没去,奴婢猜测,王上也没召其他娘娘侍寝。」 脚步一顿。她冷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岂敢欺瞒娘娘。」小蓝低头,一脸惶恐。 闻言,华妃的怒火总算乎息了些,接着丽眸一闪,「走,咱们上凤仪殿。」 「娘娘要去找太后?」小蓝难掩诧异。 「没错,我要上凤仪殿向太后禀报此事。」华妃仰起首,神情阴冷。 「可太后早说过不管后宫之事……」小蓝担忧的说。 自从太后娘娘宣布不论是谁,只要能怀上龙种便立为王后,便扬言不再管后宫之事,这会儿娘娘突然说要禀报太后,恐怕…… 「这事可是关系到王室血脉,她岂会不管?」华妃扬唇冷笑,瞪着动也不动的小蓝,「还杵在这干么,还不派人先至凤仪殿通报!」 「是。」小蓝不敢违抗,只好派人前去通知,才跟着主子移驾凤仪殿。 「母后……」一进凤仪殿,华妃便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矫怜模样,咚地一声跪地裒唤.「您要帮后宫一干姐妹做主呀……」 正在小歇的太后,缓缓睁开眼,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母后,王上他……不知是不是病了,竟三、四个月没上后宫,不仅是臣妾的樊丽宫,就连其他姐妹那都……」华妃拭蓿泪,用既委屈又担忧的口气向太后述说,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就连臣妾前去探望,也不得其门而人,连龙跃宫的大门都尚未踏入,便让人给赶了出来,母后……您说王上该不是有什么隐疾,才……才……」 闻言,太后掺着些许银丝的眉皱得更紧,示意一旁的宫女扶她起身,沉声说:「三、四个月没召妃子待寝?是不是你们又做了什么让王上生气的事了?」 当初要不是后宫妃嫔为了争宠、争权,斗得太激烈,闹得皇甫陵气得不再涉足,她也不会放话,只要怀上龙脉便能登基成后,又规定皇甫陵最少一个月得召妃子侍寝一次,以保王室香火。 因为这样的模式,这一年来,后宫这群女人收敛许多,虽仍有暗斗,却也相安无事,怎么这会儿又出了差池? 华妃连忙摇头,「臣妾等人并未惹王上不悦,王上已许久没上后宫,就算想惹王上生气,也得等得到人才行呀……」 听完她的话,太后陷入一阵沉思,的确感到有些古怪。 男人不似女人忍得住欲望,就算王上再怎么不好女色,可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总得要发泄旺盛的精力,可这会儿竟有三、四个月没召侍寝…… 示意宫女为她更衣,太后说:「本宫就走一趟龙跃宫,看谁敢拦!」 眼见达到目的,华妃忍不住喜上眉梢,连忙叩谢。「多谢母后为臣妾们做主……」 苏绿水真的很后悔自己的「失言」,早知「为所欲为」这四个字会让自己手软、脚软,甚至连上茅房的力气都没有的话。打死她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王上……您、您不累吗?」看着再次伏上她身的男人,苏绿水早已累得连话都说不好。 他扬起首,凝视着侧躺于榻上,美得令人眩目的娇人儿。 窗外洒进的微光照射在琉璃珠帘上,反射出七彩光芒,映照在她莹白似雪的娇躯上,丰满的酥胸、纤细的蛮腰、平坦的小腹……黑眸瞬间变得更加深沉,他倾身,吮上那粉嫩硬挺的乳尖,用行动告诉她,他的精力旺盛得很。 苏绿水对他的来势汹汹根本无力招架,只能强忍着他带来的欢愉,可怜的哀求,「别……奴婢真的累坏了……」 她连算都不敢算他们从昨夜至今晨,究竟欢爱了几次,她只知道她的一双腿儿早已没了知觉,又酸又麻,偏偏两腿之间却又敏感得让人又羞又……期待。 他的拇指轻按上她两腿间湿润的敏感处,另一只大掌则轻揉着她的浑圆,原就敏感的小巧瞬间变得红润挺立,边用嘶哑的嗓音轻声哄骗着,「再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好。」 他要不够她,他从不知道世上竟会有个女子和他如此契合,不只是她无瑕的身躯,甚至连她的心灵,都再再吸引着他,让他无法自拔。 直到这时皇甫陵才知道,他并不是不好女色,而是只对怀中的女人好色。 他的唇犹如流水般轻柔却也像烈火般炽热,狂切的膜拜她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掌宛若轻风般温和却也狂烈的席卷她所有感官,他的任何动作,都足以让她痴狂、沉醉,陷入他勾勒出的情网之中。 第十九章 双手紧攀着他的肩,绷得紧窒的娇躯,在他长指的带领下,达到了巅峰,下腹阵阵抽搐,眸中闪烁着极致欢愉的泪光,她瘫下双臂,螓首无力的一扭,舒服的轻喟。 他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她敏感的娇躯上,感受到她湿润内壁的阵阵紧缩,忍耐已到极限的皇甫陵,倏地撤出长指,嘶哑着嗓,沉声道:「绿水,你好美。」 说着,他腰身一挺,深深进入那散发着香甜、湿润柔滑的蜜道之中,惹来身下人儿瞬间睁大半眯的迷离眼眸,娇呼连连。「啊!王上!」 他没让她将话说完,扶着她柔软的腰,在她身上狂烈驰骋,带领她迈向另一波高峰。 【第八章】 爱怜的凝视着窝在他怀中熟睡的可人儿,皇甫陵勾起一抹极为疼宠的笑,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 光是这般看着她、揽着她,他便能感到身下某个部位蠢蠢欲动,叫嚣着要他再次占有她……这让他拧起下眉,决定下榻净身,免得当真将心爱的女人给累坏了。 轻柔的将枕在他臂上的小脑袋瓜移至榻上,在她朱唇印下一吻后,他才起身下榻,拾起地上的衣物随意套上,突地传来高声通报—— 「太后娘娘驾到——」 俊眉不解的拧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房门便大敞,太后率先进屋。 一瞧见地上凌乱的衣物及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太后脸一沉,即刻回过头吩咐,「全在外头候着,将门带上。」 「是。」 一干宫女领命退下,房内顿时只剩他们母子二人及睡得深沉的苏绿水。 太后看向覆起的帷幔及地上散落的宫女服饰,沉声问:「床榻上……睡的是哪一宫的嫔妃?」 「母后不也瞧见了,何必明知故问?」皇甫陵可不信他聪明的母后会猜不出榻上躺的,根本不是任何一个妃子。 「一个宫女?」太后脸色十分难看,揽起眉,「后宫多的是女人供你宠幸,为何偏偏要和一个宫女厮混在一块儿?」 太荒唐了!要是她今日没走这一遭,恐怕还不知堂堂一国之君,竟和个卑下的宫女腻在一块,不仅让她留宿龙跃宫,甚至连后宫都不去了! 厮混?如此难听的说词让皇甫陵脸一沉,但毕竟是娘亲,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跟她翻脸,于是冷冷回道:「宫女又如何?父王难道就没收过宫女入宫?」 见他似乎有些不悦,太后连忙缓了缓怒容,「你的意思是,要收这女子入后宫?」 如果是这样,她无话可说,比起让他继续和个宫女在这儿瞎搅和,倒不如将她编入后宫,以免引人非议,说他这王上沉迷女色,成日和个宫女厮混。 「没错。」他早有这个打算,本想从苍云山回来后,便向苏绿水提起此事,却因一些事给耽搁了,这会儿母后既然问起,他便顺水推舟。 「那好,」太后点点头,「既是宫女出身,就给她个采女的称号,赐她一个院落,要是想宠幸也有个地方,下回可别再将人留宿龙跃宫。」 西陵王朝有个规定,后宫妃嫔不得留宿君王寝宫,一是怕君王沉迷于女色,二则是怕后宫干涉朝政,所以当她看见一名宫女竟留宿于此时,才会这般不悦。 皇甫陵挑起眉,轻声说:「儿臣打算将‘漪兰殿’赐给她。」 「漪兰殿?」闻言,太后才缓下的脸色再次板起,「荒唐!漪兰殿可是未来王后的居所,岂能赐给一个采女!」 「儿臣从没说要立她为采女,采女是母后所言,并非儿臣的意思。」 看着他漠然的神情,太后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唇角扬起一抹笑,皇甫陵望向那依旧沉睡的人儿,眸底柔光四溢,「儿臣打算先立她为贵妃,律贵妃。」 「贵妃?」太后这不再也沉不住气了,激动的低喊,「你这孩子当真是疯了不成,就算你父王曾册立宫女为妃,就算西陵王朝曾有庶民当上正一品夫人之例,可也不似你这般荒谬,居然直接让一名身份卑微的宫女当贵妃?」 不仅如此,她还听出他话中有话——打算先立她为贵妃?贵妃可是四妃之首,再上,便只有王后一位,难不成他想要让那宫女先当贵妃,之后再立她为后? 荒谬!这真是太荒谬了!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有何不可?」相较于母后的恼怒,皇甫陵倒是平静得很,轻声又说:「不论绿水身份为何,就算她是个乞儿,儿臣就只要她一人,儿臣让喜欢的女人当贵妃有何不对?」 「不成,我不答应!」太后只差没拍桌证明她有多么不赞同。 「母后,儿臣心意已决,就算母后不答应,儿臣仍要立她为妃。」 不能说他忤逆自己的母后,他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罢了,更何况他要是真不孝,压根不需和她说这么多,明儿个下道圣旨,谁都不能有所意见。 「你——」捂着胸口,太后气得差点喘不过气,只能拼命摇头,「陵儿呀,就算你不为母后着想,也得想想后宫那些妃嫔,你.可知这么做会引起多少人的不满?」 光是上凤仪殿找她哭诉的华妃就是一大问题,更别提还有个骄蛮跋扈的丽妃,和心机深沉的纪昭仪……他可知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若母后担心会给您带来困扰,很简单,要她们直接来找儿臣,儿臣自有方法解决。」目光幽深,他沉声说。 「你……」见他如此坚定,太后就算还有话要说,也不知该如何劝起,最后无奈的问:「你为何非要这宫女不可?」 「母后,」皇甫陵突然正色看向她,轻声反问:「那么您可知父王当初为何非要立您为后?」 现今太后的出身虽不低,可也称不上显赫,身世比起当时本已被内定为王子妃的吕丞相之女,可说差了一大截,可先王却排除众议,坚持迎她为后,这是为了什么?很简单,便是因为先王对她的疼宠及喜爱,已远远超出其他女人。 而他皇甫陵也一样,除了苏绿水,谁也不要。 这一问,太后当场一愣,再也无法反对,末了,她只能摇头叹气,「母后明白了,只望你能好好处理这件事儿,别让后宫和那回一样,乱成一团,明白吗?」 缓缓勾起一抹笑。皇甫陵愉悦的朝母后行了个大礼,「儿臣明白。」 苏绿水没料到当她一觉醒来,天地就瞬间变了色。 她张着嘴儿,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华丽贵气、金光闪闪的漪兰殿,好半响才得以将细颈转回,看向身旁一长排的太监、宫女,扛着一箱箱珍贵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玛瑙琉璃,整齐的步入殿门,且每人都恭敬的朝她点头行礼,唤她一声律妃娘娘…… 待众人离去后,她终于能阖起嘴儿,缓下脸上的僵笑,正想休息时,被分派来服侍她的宫女小春及小燕,却马上将她请到铜镜前,说太后宣她入凤仪殿,于是开始为她梳头妆点,不仅替她盘了个仿佛能压垮她颈子的繁复发髻,还让她穿上一层层华美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衣裙,整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领她到凤仪殿见太后。 「参、参见母后。」成为律妃还不到一日,苏绿水着实很不习惯穿戴这般沉重的衣裳首饰,还有面对眼前这不苟言笑的太后。 「起来吧!」太后轻抬手,示意她起身。 「谢母后。」因为身上的衣裙实在太过繁重,苏绿水在起身时,不小心踩到过长的裙摆,踉跄了下,险些向前扑倒。 见状,太后的脸色沉了几分,眉头微拧,低声说:「坐。」 「是。」苏绿水战战兢兢提着衣裙,坐到她面前。 「听马田说,你打八岁便入了宫,一直在御膳房里当灶婢?」微扬凤眼,太后上下打量着算是第一次见面的律贵妃。 「是,奴婢……不对,臣妾是在八岁入宫,这几年都在御膳房里的洗菜房当洗菜丫头。」她乖顺答道。 颔首,太后又问:「听说你之前读过两年书,略懂几个大字,那么,一些女孩儿家该会的,譬如抚琴、对弈、刺绣或是画画儿?」 每问一样,苏绿水的头便往下垂了点,直到双眸对上自个儿正扭着手绢的双手,窘然的摇头,「母、母后说的那些才情,臣妾一样都不会……」 听她这么说,太后非但没生气,反倒一副早就料到的淡然表情,「无妨,但既然你已成了贵妃,这些闺女该会的玩意儿,也该懂些,还有你的礼仪……」 第二十章 说着,太后眉头的皱摺又深了些,看着她咬着下唇,双手扭着手缉的模样,「得再加强,以后每日午后拨三个时辰到凤仪殿来,本宫会亲自教导你身为贵妃该有的礼仪,还会请几位名师指导你琴棋书画,至于女红,就让王宫里的……」 每听一样,苏绿水的小脸便垮上一分,有种前途堪忧的无力感,偏偏她无法拒绝这番「好意」,因为眼前之人可是太后呀。 「唔,好痛——」将绣针挪开,苏绿水看着冒出血珠的手指头,小嘴一扁,「怎么又扎着了……」 「娘娘,你没事吧?」小燕担忧的问,忙将她眼前的绣架挪开,就怕那血花溅下,毁了她辛苦十日的成果。 「没事……」眼眶含泪,苏绿水可怜兮兮的摇着头。 见她这样,小燕子心不忍,劝道:「娘娘,咱们今天绣到这儿就好了,好不好?您都绣了快三个时辰了,是该歇一歇了。」 她也想呀,可……摇摇头,挫败的说:「不行,母后要我明儿个将这龙凤呈祥的绘绣交给她,要是我绣不出……」一想到太后凌厉威严的容颜,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绣不出会如何?」 突来的嗓音打断她的未竟之语,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王上?您怎来了?」见到他,苏绿水欣喜的咧开粲笑,诧异的问。 这几日她忙得像颗转不停的陀螺,常在凤仪殿一待便到深夜,回到漪兰殿时,也是累得一沾床就睡,压根没机会见到皇甫陵,这会儿见到他,她可开心得不得了。 「你先下去。」皇甫陵信步来到她身旁,摒退小燕。 「是,王上。」小燕朝两人行了个礼,便退去。 小燕一走,苏绿水忍不住又问:「您怎么有空来?是来向母后请安的吗?」 皇甫陵摇头,「朕是来找你的,这些日子你成日往母后这边跑,冷落了朕,朕心有不甘,所以来向母后讨人。」十日已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啊?」讨人?苏绿水一愣,傻傻的反问:「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执起她满布伤痕的小手,他心疼的轻吻着,淡笑又说,「从明儿个起,你不必再来凤仪殿,只要乖乖待在朕的身旁就行了。」 闻言,苏绿水双眸一亮,本想点头说好,可没一会儿,她便拧了眉,摇摇头,「这怎么行,母后要臣妾每日都到这凤仪殿学习礼仪及才艺,臣妾岂能不来?况且,母后正在教导臣妾,要臣妾亲手为王上缝制一件衣裳……」 她才绣到一半呢,虽说绣得歪七扭八、不成样儿,可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岂能半途而废? 「这事朕说了算,」他拧起眉,看着她憔悴的小脸,接着掬起那原是白嫩柔软的小手,斥道:「为何要勉强自己,将一双手搞成这副德行!你以为你这么做朕会高兴吗?朕的衣裳多到穿也穿不完,压根不缺你这件!」 这傻丫头,天知道他压根就不在意她会不会抚琴、刺绣,他在意的只有她!看她手上被针戳得一堆伤,他的心便拧成一团,心疼得要命! 是啊,她本以为他会高兴的…… 他恼怒的语气让苏绿水觉得很受伤,毕竟这可是她一针一线,耗费整整十日才绣出来的,没想到他居然说不缺她这件衣裳…… 她黯然的垂下头,咬着唇,轻声说:「臣妾明白了,臣妾不绣就是了,但母后那……」她要如何解释? 她的妥协让皇甫陵很满意,因此忽略了她落寞的神情,以为她只是松了口气,抑或是累了。 「母后那朕自会处理,你只要乖乖和朕回宫,让朕好好抱抱你……」黑眸一黯,他俐落的将她抱到大腿上,想要品尝久违的甜美。 「等、等一下!」他突来的举动让苏绿水暂且忘却低落的心绪,羞红着脸蛋,挡住他欺近的俊脸,「王上,这儿可是母后的凤仪殿,随时会有人来的……」 这儿可是人来人往的花廊水榭,三不五时会有宫女、太监来回穿梭,要是让人看见了,多害臊呀…… 扬起眉,皇甫陵勾起一抹了然的笑,附在她耳畔低语,「朕明白了,咱们这就回漪兰殿,让朕可以好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忍不住对她的渴望,深深吻住她的唇,挑弄着她甜软粉舌,直到怀中人儿喘不过气,抡起粉拳轻捶他的胸膛,他才哈哈大笑的起身,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往大门走去。 直到他爽朗的笑声逐渐远去,躲在石柱后的一抹人影才阴沉的走出,双拳紧握,目光忿恨的瞪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娘娘,今儿个天气好,要不要到御花园走走?」 几乎半个人挂在窗台上发闷的苏绿水一听,懒懒的掀开眼皮,无力的问:「御花园有啥好玩的,有比到御膳房洗菜好玩吗?」 小燕一愣,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旁的小春则直接皱起眉头,不苟同的说:「娘娘,你现在可是千金之躯,别老想着往御膳房跑,咱们上御花园赏赏花不也挺好?初秋就要到了,到时许多鲜艳的花儿都凋谢了,要瞧也瞧不着了,你就别老待在屋内,到外头去散散心、解解闷。」 「已经快秋天了呀……」看着窗外渐渐凋黄的树叶,她才惊慌待在皇甫陵身旁,竟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年头,然而才当他的妃子一个月,她就快疯了。 当妃子的日子,简直闷得发慌,成日无所事事,除了发呆就是发愣。 自从皇甫陵下令不准她再去凤仪殿后,她便真真切切成了个废人,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都快要闷出病来了。 可话说回来,今儿个的天气确实不错…… 仰望蓝天白云,她收回挂着的身子,跳下榻,「散心可以,先说好,我可不梳头,也别想叫我穿那重死人的衣裳,我是去赏花,可不是去被花赏。」 「可是……」小燕微拧眉,颇不赞同。 小春忙打断她,「反正只是去御花园走走,咱们别走大道,挑小径逛,应当不打紧。」 王上吩咐她们俩好生伺候律妃娘娘,偏偏她成日唉声叹气、闷闷不乐,要是真闷坏了身子,到时王上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因此,她得当个尽责的宫女,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哄主子开心。 「那就说定了,咱们走吧!」拢拢发,苏绿水连衣裳都未换,便领着两名宫女,往御花园方向而去。 「小春,你不觉得律妃娘娘这身打扮太过……素净了些?」小燕仍觉不妥,一双眼紧盯着走在前头的苏绿水,低声问道。 如云瀑般的乌黑秀发披散于肩,仅用一根玉簪挽了个小巧的蝶形发髻子后脑,身着裙摆绣有云发飞腾的杏白罗裙,纤细的双足套着绣着两朵清梅的白锦鞋,身上连件首饰都没有,整个人素净的犹如水中白莲,却也……有些过头了。 「是有那么一点,可娘娘不爱,咱们总不能硬逼着她换呀。」小春也很无奈。 想来后宫里的妃嫔,有哪个不是极尽所能的装扮自己,愈鲜艳的服饰、愈华丽的饰品,也不管俗不俗艳,全都往身上套,哪像她们主子,完全没有贵妃样,反倒是前头跟在华妃娘娘身旁的纪昭仪,装扮都比她们娘娘还妖娆。 看着前方走来的两人,苏绿水下意识拧起柳眉,就要绕道,不是她孤僻,而是她不擅做作的客套话,她毕竟是宫女出身,说起话直接坦率,实在无法融入后宫这个大圈子。 「这不是律妃姐姐吗?作啥急着走,不是来赏花的吗?」眼尖的纪昭仪一瞧见她,便笑着迎上。 「是呀。」既然碰着了,苏绿水再不愿也得扬起笑容打招呼。 「两位娘娘也来赏花吗?」 「叫什么娘娘,多生疏呀!」纪昭仪娇笑道,「我唤你声姐姐,你自然是叫我声妹妹,大家都是姐妹,唤的这么疏离,可会让人以为咱们不合呢!你说是不是呀,华妃姐姐?」她问向一直不说话的华妃。 华妃仍然没说话,娇颜冷凝,冷冷地瞥了眼打扮扑素的苏绿水,丽眸闪过一抹嫌恶,随即旋过身,看向远方。 苏绿水当然晓得华妃不喜欢她,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对纪昭仪说:「呃……我要去湖边走走,你们两位慢慢逛,不打扰了。」 「姐姐干么急着走?」她脚跟才转,纪昭仪连忙又唤住她,「咱们正巧也要上澄岚湖晃晃,既然目的地相同,倒不如结伴同行吧!」 话是自个儿说出来的,这下想溜也没法子了,苏绿水只能僵笑点头,三人一同漫步至那种着许多柳树的人造湖泊。 第二十一章 湖畔风大,时节即将步入金秋,这阵阵冷风虽不至于让人冻得受不住,可对仅着一袭单薄衣裳的苏绿水而言,却是太冷,让她频频打哆嗦。 纪昭仪注意到了,笑着说:「姐姐没准备狐裘吗?这几日常常一过晌午就变了天,筹会儿这风还会更冷呢!」 「是吗?」这正好给她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苏绿水双眼一亮,歉然说,「这风的确吹得我头有些疼,那么我就先回……」 怎知她话还没说完,纪昭仪便已转过身,对候在一旁的小燕、小春斥道:「你们这两个奴婢是怎么当的,怎不知替娘娘准备保暖的衣物?要是深得王上宠爱的律妃娘娘受了风寒,你们拿什么来赔?」 小燕、小春二人被训得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回。 纪昭仪话语刚落,一直不吭声的华妃突然接腔,「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为你们主子取件披风、备壶热茶,难道真要她着凉不成?」 「这……」两人迟疑了一会儿,因为王上曾交代过,要她们守在娘娘身旁,半步也不得离开。 见她们不动,华妃拧眉又斥,「反了不成?还是说我堂堂一个华妃唤不动两个下人?要你们去为主子取衣有这么难是吗?难不成要我亲自为你们主子去取?」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见华妃变了脸,两人不再迟疑,匆匆离去。 「小春、小燕,你们别忙了,我——」可以自个儿去!苏绿水话还未说完,两人已跑得老远,压根听不到她的话。 可恶!又错失机会了!懊恼的微拧细眉,苏绿水只能垮着双肩,跳望眼前的湖光水色。 「啊!」纪昭仪突然大喊一声,引起苏绿水的注意,侧过首,就见她惊慌失措的指湖中央。「怎了?」她眯起眼儿,朝她所指的地方望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然而纪昭仪的脸色却愈来愈惨白,「湖上,湖上那……有人落水了……」 「什么?」苏绿水这下也紧张了,往前走了几步,仲长脖颈拼命找寻落水的人在何处,没想到—— 背后突然有股推力,将她用力向前一推,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便栽入水中,溅出大大的水花。「唔……咕噜咕噜!」 蓦地落入水中,苏绿水吓呆了,口鼻涌入大量湖水,让她难受得不得了,她拼命挣扎、奋力划水,加上湖水冻人的很,不论她再怎么划,冻僵的身子却像铅块似的不断往下沉,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湖里,还有岸上华妃及纪昭仪唇角那抹冷然的笑…… 她想呼救,然而一抹血雾却突然袭来,胸臆间的肿胀让苏绿水痛得几乎无法忍受,但这样的痛楚没有维持多久,很快的,她的眼皮便沉了下来,在意识迷离前,她仿佛听到小春的惊叫声穿过湖水,贯进她耳里…… 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人儿,皇甫陵神情冷肃,阴鸷的问着跪缩在地上的小春及小燕。「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早已吓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却不能不答。于是在前头的小燕惶恐的说:「奴、奴婢也不知,奴婢二人去为娘娘取衣,谁知……谁知一回来,就见、就见娘娘落水了……」 当时她们也吓傻了,尤其那时除了她们之外,附近没半个人,要不是恰好有巡逻的守卫经过,赶紧将几乎灭顶的娘娘救起,娘娘这会儿恐怕就…… 「这不是朕要的答案!朕要你们看顾好律妃娘娘,你们就是这样看顾的?」皇刚陵面色冷凝,「你们为何会离开律妃的身边?朕不是说过,你们无论如何都得守在娘娘身旁,怎还会让律妃发生这种事?」 因为立苏绿水为贵妃一事,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后宫那些妃嫔明着不敢违逆他的决定,暗地里可就不是这么好打发,因为不知她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才会吩咐宫女要好好守着她,一有事便向他报告,没想到这两人竟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小燕和小春吓得都快哭了,畏缩的身子更是抖个不停,只能不停求饶。 「奴婢办事不力,求王、王上恕罪,求王上开恩……」 「少废话!快点说,这事是怎么发生的!」黑眸担忧的锁着榻上的苏绿水,他紧掘着她冰冷小手,寒声质问。 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小燕一五一十说出当时的情形。 一听事情扯上华妃,皇甫陵黑眸一黯,原本满是怒火的瞳心缩了缩,表情瞬时变得深沉难测,「当时纪昭仪也在场?」 「是、是……昭仪娘娘也在一旁。」小燕紧张的应答。 「那么,律妃落水时,她们俩在湖旁做什么?」他淡声问。 小燕偏头想了想,「奴、奴婢记得,娘娘们似乎也吓傻了,一见到奴婢二人,便急得直呼该怎么办……」 那时情况太过紧急,她们俩压根没心思注意华妃及纪昭仪,只记得她们似乎是听见她俩的尖喊,才跟着大呼救人…… 闻言,皇甫陵紧抿着薄唇,久久不语。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小春突然说:「王、王上,还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黑眸一凝,他看向欲言又止的小春,冷声命令。「说,不许有任何隐瞒!」 小春仅迟疑了下,便深吸口气说:「奴、奴婢比小燕早一步回到澄岚湖,远远的,似乎、似乎看见华妃娘娘她们……她们动手推了律妃娘娘……」 因为事关重大,小春本是不敢说,可……一想到今儿个提议上御花园散心的人是自己,若不是因为她,娘娘也不会出事,她要是再将这事给瞒下,就真的太对不起平时待她们不薄的律妃娘娘了。 此话一出,一股寒气倏地袭来,皇甫陵霍地站起身,黑眸瞬沉,许久,才沉声吩咐,「这事,不许宣扬出去,要是敢泄露半个字,朕唯你们是问!」 「是……」两人连忙叩首应声。 「好好照顾律妃,要是再出差池,朕就要了你们的小命!」冷厉警告。吓得跪在地上的两人频频答是之后,皇甫陵温柔的看了眼榻上人儿,这才离去。 【第九章】 「咳,咳咳咳——」 刚进房,小燕便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连忙往榻旁跑去。「娘娘,你哪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御医?」 脸色惨白的苏绿水摇摇头,圆眸期盼的望向门外,用嘶哑虚弱的嗓音问:「王上呢?今日有来吗?」 「这……」小燕难为的咬着唇,好半晌才轻摇首,「没;王上今日还是没来……」 闻言,圆眸黯了黯,过了一会儿,她才期盼地又问:「会不会……是王上来时,我正睡着,还是你们恰巧不在,所以才错过了?」 她期待的神情让小燕有些不忍,于是扯着笑安抚,「这也不无可能,或许是奴婢和小春交班时,王上来过,而娘娘那时还睡着,王上不忍吵醒你,才会错过也不一定。」 「是嘛……」苏绿水扬起笑,可其实心里明白,皇甫陵应当是没来过……她醒来之后,曾询问皇甫陵是否来过,小春说,除了她落水昏迷那日他有来探望过她之外,接下来数十日,再也没见过王上。 若一次错过、两次错过,那还有可能,可她整整等了十目,这十日,皇甫陵除了派人送来补身养气的补品之外,甚至连个口信都无,她常睁着眼儿到天明,就只为了等他来,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因为觉只是他其中一个妃子吗? 黯然垂着眼,唇畔那抹笑渐渐变得苦涩,让她那白如霜雪的小脸看起来更加憔悴虚弱。 看着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燕担心的问。「娘娘……你还好吗?」 摇摇头,她哑声说:「没事,我没事,咳!咳咳——」 说着,她又咳了起来,小燕忍不住劝道:「娘娘,还是请御医来为你诊疗好吗?你这么咳,都咳了好些日子了……」 日渐消瘦的身子、毫无血气的脸色及失了生气的圆眸……再这么下去,她真怕娘娘那已够虚弱的身子会出毛病,到时她要如何向王上交代呀? 「咳咳——不……不用了,我歇歇就好。」喘着气,苏绿水背靠着枕坐着,「小燕,你可知王上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这……」小燕迟疑了,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我不打紧的。」挤出一抹笑,她鼓励的说。 小燕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她眼下那淡淡的乌黑,才咬着牙道:「娘娘,你就别再等王上了,奴婢听说王上这几日都上华妃娘娘那去了,不仅是自日,连夜晚也都留宿樊丽宫……」她蓦地止住话,却已来不及,只能看着苏绿水不断涌出的泪,自责不已,「娘娘……」 第二十二章 她真为律妃娘娘抱不平,自从娘娘出了事,王上_除了来探望过一回外,便再也没来过,不仅如此,王上明知娘娘会落水和华妃娘娘有关,哪儿不去,却偏要上樊丽宫,连她这个做下人的都看不下去了,但毕竟他是王上,她只能暗自为这夜夜痴等的傻气主子感到难过又心疼。 抹去泪,苏绿水强颜欢笑,「我没事,小燕,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娘娘,你真的没事?」她这模样压根不像没事,都怪她口快,一时失言。 点点头,苏绿水躺了下来,拉起丝被盖住小脸,闷声又说:「没事,我只是有些困了,睡一会儿就好,你去忙吧。」 见主子似乎真的累了,小燕也只能听话退下。 直到小燕轻巧的脚步声离去,苏绿水才拉下掩着首的丝被,泪水倾泻而出。 王上这几日都上华妃娘娘那去了,不仅是白日,连夜晚也都留宿樊丽宫…… 原来……这些日子他并非不来,而是另有事要「忙」呀…… 呵,这样的事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早就知道她不过是他后宫的一名妃子,今日没了一个她,他还有其他人,就如同他说过的——朕的衣裳多到穿也穿不完,压根不缺你这件! 皇甫陵说的虽是衣物,可此时她却觉得她就和那件绣到一半便被她收进箱底的衣裳是一样的……他的女人多的是,压根不缺她这人! 她的心好痛,像是被狠狠撕成碎片般的痛,那股疼,伴着她那不停干咳的喉咙,像水淹般的让人无法呼息,似火烧般的让人焚烫不已……忽冷忽热的感觉不断翻搅着她的思绪及虚弱的身子,最后她再也抑不住那股疼,缓缓的闭上限,陷入黑暗之中…… 一听到苏绿水重病不愈的消息,皇甫陵马上赶来漪兰殿,当他瞧见她脸色苍白,仿佛失去气息的模样时,心狠狠一窒,他吓得差点没勇气往前再走一步。 「绿水……」坐在榻旁,他柔声唤道。 听见有人叫唤,苏绿水长睫颤了颤,无力的睁开眼,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她苦等多日的皇甫陵,她随即又闭上了眼,仿佛自己从没睁开过眼。 可仅是见他一眼,那流了数夜的泪水便又无意识的淌下,滑过她削瘦的脸颊,没入发中。 她这般模样让皇甫陵不仅拧起了眉。连一颗心也狠狠揪在一起。「绿水,你不想见到朕?」握起她细瘦的手,他用极轻的语气问着,仿佛怕声音太大,会伤了虚弱的她一般。 背过身,她装作没听见,甚至想抽回手,不让他碰。 然而皇甫陵却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肯放,轻声在她耳畔低语。「别这样,朕知道是朕不对,不该这么多日没来看你……」 「王上繁忙公务,臣妾岂敢不识犬体,劳烦王上担忧。」苏绿水蓦地打断他的话,冷冷回道。 拧起眉,他知道有些事没向她说清楚,可没料到她的反应竟会这么大,叹口气,他启唇又道:「绿水,你听朕说,朕这几日会这般忙碌,是因为……」 「王上不需向臣妾解释。」痛苦的闭上眼,她再次打断他,用可怜的语气恳求他,「王上,臣妾有些累了,能不能请您离开,好让臣妾歇息……」 她不想听!不想听皇甫陵的任何解释,更不想听他说他这些日子会如此「忙碌」,是因为上华妃那…… 「你不舒服?」一听她累了,皇甫陵倏地拧起眉,担忧的便要唤来御医,却在这时看见她不断滑下的泪,顿时明白这不过是她逃避他的借口罢了。俊颜一凛,他霸道的扳过她的身子,逼她正视他,「看着朕!朕不准你躲着朕!」 苏绿水试着挣扎,却挣脱不了他专制的力道,最后只能用凄然的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眸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痛楚。 「为何不说话?难道你没话要问朕?」眯起眼,皇甫陵微恼的质问。 他知道苏绿水肯定是误会了,可她不问、不吵、不闹,只用怨慰的眼神指责他,难不成在她心中,他是个见异思迁的男人,且连让她问上一问都不值? 见她依旧不理会,仅是一迳的哭泣,那咬着唇压抑痛楚的模样,让他的心拧得更紧,未了,他只能挫败的低咒一声,妥协的问:「还记得东岚团的那件吗?」 苏绿水没答话,仍是无声的哭着。 「朕这些日子无法来看你,正是因为东岚困之事,而那事……和华妃有关。」 闻言,哭得不成人样的苏绿水蓦地瞠大眼,惊愕的看着他。 见她总算肯听他说话,皇甫陵这才松了口气,怜爱的拭去她的泪。「那日你落水,可知是有人在背后推你?」 黑眸逃避的闪了闪,她垂下眼儿,不敢答话。 「看样子,你是知道的对不?」皇雨陵是又气又心疼,握起她不再挣扎的手,「傻丫头。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不会查了?」见她想要开口说话,他抢先一步道:「朕会上樊丽宫,可不是去找华妃温存调情,而是为了调查东岚国及你落水一事。」 「所以说,王上您不是……」她低喊出声一心头的闷烦难过顿时一扫而空,总算明自自己误会他了。 「不是什么?」俊眸一眯,他突地森冷地说,「朕不知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让你病成这样,不过不论是谁,朕都不会轻饶她!」 苏绿水这下可紧张了,着急的说:「不关任何人的事,是……是臣妾自个儿身子骨差,才好得慢,这不是谁的错,王上您千万别怪罪任何人!」 瞧她慌得吓白了小脸,皇甫陵叹了口气。「你这傻丫头,就这么不相信朕?」 「臣妾只是……臣妾不是不相信王上,而是不相信自己……」 她没什么长处,也不懂自己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皇甫陵的目光,能够得到他这般的宠爱,由他的贴身宫女变成身份崇高的律贵妃。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想当什么贵妃,可为了能待在他身旁,她愿意学习,学着她不会的女红、学着她嫌麻烦的礼仪、学着当个宽宏大量的女人……毕竟她爱的不是普通男人,而是西陵国的王,是拥有至高权力及无数美人的王。 所以她不相信的是自己,会这么不安也是因为自己,因为她压根就不懂平凡如她,究竟有哪里好,更怕……有一天会失去他的目光,因此她才会一听他到别的妃子的寝宫,便难过得一病不起。 「傻瓜。」他怜爱的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嗓音嘶哑,「朕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朕只要你知道,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懂吗?」要是早知道这丫头如此不安,他便会早些将他的心意告诉她,而不是让她独自难过。 他突来的告白换来苏绿水一脸的傻愣,圆眸倏瞠,呆呆的看着他,好半晌,她突然紧紧的回抱他,抱得好紧好紧,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再次滑落。 「怎么这样也哭了?你这丫头存心让朕心疼是不?」皇甫陵真的很无奈。 「不是……臣妾只是太高兴了嘛!」她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止不住心头的感动,泪水就这么自个儿冒了出来。 「高兴也哭?」他挑眉,吻去她落下的泪,霸道的命令,「不许哭,以后不论是难过或是高兴,朕都不许你哭……」 他的吻虽轻,却莫名炽热,尤其是他眸底那深切的渴望,让苏绿水只望一眼,便明白他在想些什么,连忙捂住他的唇,轻声问:「王上方才说华妃娘娘和东岚国一事有关,这是怎么回事?」 心头的烦闷一扫,她顿时又有心思关心其他事务了。 然而这会儿换皇甫陵没了心思,拧着眉,拉下她的手,薄唇一再次凑近她粉嫩的细颈,含糊说:「别再提那女人,她已不是什么娘娘了……」 居然想杀害他心爱的女人?要不是还要靠那该死的女人,引出她身后的毒蛇,他早下令斩了她! 闻言,苏绿水一震,连忙又问:「这是什么意思?王上您说清楚……唔!」 皇甫陵没让她将话说完,直接用唇堵住了她问个没完的小嘴,品尝着这睽违数日的甜美…… 「呜呜……爹……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呀……」太尉府里,一名女子哭得凄惨,华丽的装扮不再、娇艳的丽容憔悴不堪,趴在铜镜前不停的哭喊,「王上居然将我贬为九嫔里的充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要女儿以后怎么在后宫立足?女儿不想活了……呜呜……」 罗玉兰,也就是被皇甫陵贬为充媛的华妃,正不停的哭闹要寻短,搞得爱女心切的罗汉心急的前来查看。 第二十三章 「玉兰,究竟是怎么回事?王上怎会突然将你贬为充媛?你倒是说说看,爹才知该怎么为你做主呀!」 罗玉兰双手紧握成拳,忿恨的怒吼,「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女人!」 前些日子,皇甫陵突然一反常态,日日往她的樊丽宫跑,让她高兴得不得了,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他的宠爱,谁知这一切都是诡计! 那狡诈的男人不知由哪得知是她和昭仪将苏绿水给推入湖中,对她的态度突然有了天差地别的转变,不仅不念旧情将纪昭仪打入冷宫,还除去她的妃位,且自此之后,再也不曾找过她,而是成天留在漪兰殿陪那可恶的贱女人! 「……要不是那骚蹄子将王上的心魂都给迷了去,甚至立她为贵妃,女儿何必急着和纪昭仪联手想除去她,谁知她命大,竟让人给救了起来,还不知在王上耳边说了什么,王上才会一怒之下,让女儿受这样大的耻辱……」 罗汉听完女儿的话,双眸闪过一道精光,不怒反笑。 罗玉兰瞧爹不仅不为她抱不平,还笑得如此愉悦,更显愤怒,「爹!你怎还笑得出来?你难道不知,再这么下去,王后的位子就要被那贱蹄子给坐去了,到时女儿该怎么办——」 为了后位,她处心积虑了那么久,极力讨好太后那难搞的老太婆,使出浑身解数想吸引皇甫陵的注意,却因为苏绿水这突然杀出的程咬金而毁于一旦,教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见女儿如此恼怒,罗汉依旧没太大反应,只是淡声反问:「玉兰,你老实告诉爹,你是喜欢王上,还是想要王后的位子?」 「爹为何这么问?」她不解的看着他,一脸怨怼,「就算对他有情又能如何?他对我如此无情。我又何必再浪费感情在他身上,爹,女儿已不是当初入宫时那憧憬情爱的十六岁小姑娘,在后宫生存这四年来,女儿明白,只有权势才是一切,没权没势,就只能像现在这样,遭受众人的耻笑及鄙夷!」 想到平时被她踩在脚下的女人们,一个个上门来取笑她的嘴脸,罗玉兰再次气红了眼。 听女儿这么说,罗汉冷笑一声,表情阴狠,「老夫本还念着一丝旧情,不想对他赶尽杀绝,可皇甫陵那小子胆敢这么对我罗汉的女儿,就休怪我对他无义!」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玉兰拭去泪,见他憨厚朴实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沉的歹毒。 罗汉缓下脸色,柔声说:「玉兰,爹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其实爹暗地里和南风国来往有些时日了。」 她一听,倒抽口冷气,「爹?你怎会和那以杀戮为好的国家扯上关系?你难道忘了爷爷说过的话吗?」 她曾听祖父提过南风国正是数十年前引发神月大陆一场血流成河战役的国家,因此她对南凤国的印象一向不好,没想到她爹竟说和南风国有所来往? 「玉兰,你不懂,」罗汉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爹为了西陵国,劳心劳力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可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太尉,且皇甫陵那小子竟然在去年年底时,暗示爹年纪大了,是时候告老还乡,好将机会留给后生小辈……本来爹想说罢了,至少爹还有你,只要你能当上王后,爹就是国舅,尚可接受,没想到……」 他简要说明某次无意间偷听到皇甫陵提及他绝不会立后宫任何人为王后之事,在看见女儿那瞬间发白的脸色后,他又说:「这就是爹为何会找上南风国,因为只有野心勃勃的南风,才能给爹想要的一切,以及……你要的权势。」 罗玉兰已不知该如此述说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想到自己竟为了那不可能会得到的后位,浪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爹,你打算怎么做?」 罗汉缓缓勾起阴森的笑,接着大笑出声,未了,才附在她耳旁,低声说着他的计谋…… 「小春,王上今几个有说何时要来吗?」接下她递过来苦得要命的药碗,苏绿水皱起巧鼻。忍着反胃的冲动,将碗拿得远远的。 「等娘娘喝下药,奴婢便会告诉您。」小春一双眼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怕这让人头疼的主子又趁她不注意,将补药给倒掉。 这下苏绿水连秀眉都拧起了,苦着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小春……能不能别再喂我这些药膳了?连吃了这么多日,我都快吐了……」 最近也不知怎的,一闻到药味,她便感到难受恶心,就算被两位婢女硬逼着喝下,没多久也全都吐了出来,完全浪费了这些汤药,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喝了,省得折磨她,也折磨她们耗费数个时辰为她熬煮。 「这可不行!」小春摇头,「王上吩咐奴婢得亲眼见娘娘将药给喝下,娘娘,您就干脆点,别又害奴婢被王上责骂。」 上回小燕多嘴,害娘娘一病不起,王上得知后,发了好大的脾气,罚她们俩杖责五十,若不是娘娘为她们求情,恐怕这会儿。王宫里还不知有没有她们俩的存在,因此,她们可得好好照顾这位王上极为宠爱的律妃娘娘,不能再出半点差池。 苏绿水垮着小脸,知道躲不掉了,只能哀怨的掐着俏鼻,一鼓作气的将药给喝下。「唔……好苦!」吐着小舌,她不停的叫苦。 小春见状,忙将糖水递上。「娘娘,请用。」 直到将满满一碗糖水全数灌下,苏绿水才松下那可怜的苦瓜脸,期盼又问:「能告诉我了吧,王上可有说今日何时会来?」 自从上次被她误会之后,皇甫陵为了让她不再胡思乱想,便将每日行程巨细靡遗的告知她,可偏偏今日他来时她还睡着,这会儿才会受小春这丫头的威胁,用吃补药来换取他的行踪。 「娘娘就这么想王上?」小春调皮的眨眨眼,见她红了脸,作势要骂人,才笑嘻嘻的说:「王上今日说要和奉大人商讨要事,不到深夜是不会回来韵,吩咐奴婢告诉娘娘,要娘娘先行就寝,甭等他了。」 一听他今夜不会回来,小脸失望的黯下,可她没难过太久,不一会儿便打起精神,起身往屋外走去。 「娘娘,你要上哪儿?」小春连忙追上,搀扶她就算痊愈却依然清瘦的身子。 「我要上御膳房。」圆眸微亮,她笑着说。 她笑得开心,小春却是苦了脸蛋。「娘娘上御膳房作啥,不是要去洗菜吧?」 娘娘大病初愈,要是再乱跑着了凉,她要拿啥来赔呀? 「你别操心,我没那么不懂事。」苏绿水笑着安抚她。「我只是想有好些时日没为王上下厨,想为王上准备几道夜宵,等会儿好送去。」 皇甫陵下令要小燕和小春好好照顾她,要是她不听话,岂不是会害了她们?她才不是那样坏心的主子。 闻言,小春这才安下心,促狭的说:「奴婢明白了,娘娘分明是想见王上,为王上煮夜宵根本就是借口。」 心事被戳破,苏绿水脸一红,佯装恼怒的瞪向她,「要你多事!你这丫头怎不能像小燕一样乖巧听话,非得这么调侃我才开心?」 小春压根不怕她变脸,嘻笑又说:「奴婢岂敢,奴婢又不是向天老爷借了胆。」 「最好是不敢!」苏绿水好笑的用食指轻点她的额,「好了,不闹了,再不去准备,夜宵恐怕都要变早膳了。」她笑着转身迈开莲足,便要往御膳房方向走去。 「娘娘您等会儿!」小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忙唤住她,一夜晚风大,奴婢去取件披风来,您先别走,等等奴婢。」 苏绿水却不想浪费时间等待,于是对冲回殿内的小春大喊,「小春,我先上御膳房了,你随后跟——唔……」 话才说一半,突然感到后脑一麻,整个人便软倒于地,接着不知由哪儿潜入的一抹黑影,趁着夜色,偷偷将人带走了…… 「好了好了,娘娘您别心急,奴婢这下就取来了……」小春,喘吁吁的捧着一袭雪白色狐裘,可她一踏出门槛,却寻不着人,「娘娘?」 小春一愣,引颈往回廊尽头望去,看见恰巧走来的小燕,她连忙问道:「小燕,你有没有见到娘娘?」 「娘娘?」捧着王上要她送来给律妃娘娘的新衣裳,小燕摇摇头,「没呀,娘娘不是在屋内歇息吗?」 这下小春可紧张了,大略和小燕说了下她们本要上御膳房的事,两人便着急的分头找人,半个时辰后,人没找着,却在地上找着小春今日帮苏绿水别上的粉蝶玉簪…… 第二十四章 【第十章】 四周一片漆黑,苏绿水难受的甩着发涨的脑袋,娇小的身子抵着墙,努力想站起身,好看清满是刺鼻霉味的地方究竟是何处,然而她才一动,便发觉自己的双手被反绑于身后?就算勉强站了起来,也无济于事。 「醒了?」 「是谁?」黑暗中,传来十分柔媚的嗓音,让苏绿水倏地止住了动作,浑身紧绷,睁着大眼凝向声音来源。 下一刻,火光瞬亮,亮光刺得苏绿水眯起了眼,好半晌才有法子看清站在她身前的人。「你……」看着那张熟悉艳丽的脸孔,她惊愕地叫出声,「华妃!」 「不错,没想到律妃娘娘的记性不差。」罗玉兰扬起娇笑,倏地表情又变得极为阴沉怨恨。「然而拜你所赐,我己不是华妃,如今只是名小小的充媛。」 「你……你为何将我掳来这?」扭着被反绑于背部的双手,她冷静又问:「这里是哪里?」 这阴暗潮湿的地方显然是个地牢,只是不知是哪儿的地牢。 罗玉兰站起身,缓缓走近,附在她耳畔,轻笑低语,「这里……是你的墓地!」 一股寒气倏地由背脊窜起,苏绿水止不住心头的恐惧,却强装镇定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干么?」 这时,从牢房外走进一名年约五、六十的老者。「好久不见,律妃娘娘。」罗汉嘴里是恭敬的问候,眼神却和女儿一般晦暗深沉。 「你是……」苏绿水总觉得这人面生的很,对他没有任何印绿。 「娘娘忘了是吗?」罗汉蓦地大笑,「也是,微臣不过是名小小的太尉,娘娘记不起也是应该。」 「太尉……」苏绿水眯起眼,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哪里看过这么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娘娘就甭费心想了,那并不重要。」罗汉踱步来到女儿身旁,低声问:「玉兰,这女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当然是杀了她!」罗玉兰愤恨的瞪着苏绿水。这女人害她被贬为充媛,还独得皇甫陵的宠爱,光是这两点,便足以判她死罪!突地,她抽出系在腰环的长鞭,二话不说,啪的一声,便直接往她身上挥去。 「好痛——」苏绿水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措手不及,硬生生被抽了一鞭,当场裙子撕裂,鲜血沁出衣裙。她咬着泛白的唇,忍着痛,仍然不懂自己究竟是哪里犯到了他们父女俩。 「快住手……你们、你们私下掳走我,难道不怕王上追来?」 罗汉嗤笑一声,或许是事情出乎他意料的顺利,让他心情十分愉悦,于是破例为她解说,「放心,你的王上现在可没心思来寻你,他正被东岚来的新使者给缠得无法分身,当然,若律妃娘娘对王上而言够重要,或许他会放着前来讨公道的使节不管,前来救你也说不定。」 而他,赌的就是这一把! 他特地在今夜派人掳来皇甫陵宠爱万分的苏绿水,赌的,就是他会不会为了这个女人抛下东岚国的人,前来营救。 他晓得皇甫陵尚未掌握东岚国使者之死是南风国所为的证据,既然没证据,口说无凭,人是死在西陵的国土上,东岚国绝不会善罢干休,只要他在今夜抛下东岚国那群贵客,出宫来救苏绿水,定会让东岚国以为皇甫陵是作贼心虚,到时他只要再使些小把戏,加以挑拨,东岚国绝对会以为这事是西陵所犯下的。 当然,他所谓的「小把戏」,可不简单,绝对足以导致两国开战。 这么一来,只要等到两国打个两败俱伤,那时与他互惠的南风国再出兵消灭残留的余孽,一切便大功告成。 只要南风国统一了西陵国,那他罗汉便能由西陵国的一名小太尉,成为统领西陵国土的一方郡王,这便是他答应与南风勾结的报酬。 一想到他的计谋即将得逞,罗汉忍不住开怀大笑,表情非常得意。 然而苏绿水却听得脸色发白,「原来陷害西陵的人是你……」怪不得皇甫陵曾和她说过东岚国之事和华妃有关,原来……她现下也顾不得疼了,气恼的大喊,「你怎能这么做?你可是西陵国的子民,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叛国之事?」 罗汉压根就不理她,转身对女儿说,「不管皇甫陵那小子来不来,这女人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要怎么处置,就随你,但要记得,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要是事情有了变数,咱们才有后路,明白吗?」 虽说他认定事情绝不会有变卦,可生性谨慎的他仍不忘细心吩咐女儿,若是将人给玩死了,也得记得处理「干净」,省得让皇甫陵查出了端倪。 「女儿明白,等杀了这贱人之后,女儿便放把火把这儿给烧了,到时就算是尸体被找着了,皇甫陵也绝对认不出那就是他曾经宠爱过的律、妃、娘、娘!」罗玉兰扬起一抹狞笑,歹毒的说着。 听她这么说,罗汉大笑出声,满意的走出地牢。 等到地牢只剩她们两人,罗玉兰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挥动手上的长鞭,狠绝的朝苏绿水挥下,那力道太过猛快,纵使苏绿水拼命闪避,仍躲不过那无情的鞭笞,不一会便痛得浑身发抖,满身血痕。 「你们……你们这么做,绝对不得好死!」即便痛得近乎昏厥,可一想到无辜受到牵连的两国子民,苏绿水仍不怕死的怒骂出声。 啪!罗玉兰走上前去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紧揪她的衣领,冷笑说:「就算是又如何?也得你活得到那时候。现在……说说看,你还想受什么样的折磨,刀割?棍打?还是说……要我一把火直接把你给烧了?」 若不是在她眼中见不到半点痴狂,苏绿水真会以为她疯了,否则怎能如此冷酷的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你……你难道不怕……不怕王上追……追查……出这一切……全是你们父女的阴谋……」衣领被她攥得死紧,苏绿水出气多入气少,断断续绩的说着。 「怕什么?」她冷笑一声,「怕死人会说话?不会的,只要杀了你,就没人会知道了。」 说完,她放开她的衣领,改掐着她的脖子,眼中充满杀意,「去死吧——」 「不……快……放开……」她不能死!她得告知皇甫陵这件事,她得阻止可能会让数百万人民丧命的战役! 她不能死……苏绿水不断扭动身子,然而身上流出的鲜血已夺去她不少气力,掐在颈上的力道更是像要置她于死地那样狠绝,慢慢地,她的脸色发紫、双眸无神,终于,她螓首一偏,像没生命的破娃娃般软倒于地…… 「放开她!」 暴怒的大吼伴着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罗玉兰尚未反应过来,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发出吊诡的断裂声,紧接着天地瞬转,整个人飞向墙角。 一见瘫软于地的人儿,皇甫陵双眼怒红、俊颜惨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拼命摇晃她动也不动的颓软身子。「绿水!绿水你醒醒!」 他不停的唤着她的名,然而苏绿水却像是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爹?」回过神的罗玉兰一见被擒住的罗汉,顿时吓得脸色发青,顾不得胸口的剧痛及唇角不断冒出的鲜血,硬是拖着颤抖痛楚的身子想爬到他身旁。 「爹……爹!这是怎么回事……咳咳——」 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爹明明说过这计谋万无一失,就算皇甫陵真会追来,也是子时之后的事,怎么……会提前了一个时辰? 「朕要杀了你——」盛怒的皇甫陵暴戾的瞪向罗玉兰,举起手,便要往她天灵盖轰下。 刚踏进来的奉冉见到这一幕,暗叫声糟,忙上前拉开发狂的皇甫陵,「不行!王上您快停手!」要是这时杀了她,他们的苦心就白费了。 「滚开!」皇甫陵发狂的大吼,不让任何人近身,全身绷得死紧,不住的喘息,像素命厉鬼般的往吓得不住发抖的罗玉兰走去。 不得已,奉冉只有硬着头皮再次上前阻拦。「王上,咱们还要给东岚国一个交代,您要是杀了她,咱们拿什么交差?」 「滚——」皇甫陵像失去心魂般的怒咆,一挥手便要置一再阻凝他的奉冉于死地。「朕要她偿命——」 奉冉反应够快,闪过那足以当场毙命的掌风,再次大喊,「王上,娘娘还有气!别忘了咱们有带御医来,快让御医看看娘娘的情况,说不定还有救!」 这话总算敲醒陷入疯狂的皇甫陵,他蓦地回过神,抱起那毫无生气的人儿,奔了出去,「御医!御医在哪?快救醒她,否则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第二十五章 东岚前使者遭杀害一事,就在罗汉将事情全盘托出后,顺利落幕。然而,这会儿王宫内却掀起另一个轩然大波,震撼了整个朝廷—— 「王上、王上请您再意呀!」 「王上,事关重大,您这么做,实在是……」 「王上,请听微臣劝谏,收回成命……」 守在床榻前的皇甫陵回过神,轻柔的为沉睡的人儿覆上被子,才踱步来到屋外,冷声说:「不必再说,这后宫,朕非废不可!」 苏绿水落湖后,他便有此打算,只是迟迟寻不到适当的点,然而在经过罗汉父女一事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这个决定。 他无法忍受有人一再利用苏绿水来要胁他,就算没了罗玉兰、没了被打入冷宫的纪昭仪,后宫仍有许多他记不住名字的妃嫔,更别提要是她们其中一人的父亲有着和罗汉一样的野心……俊眸一沉,他连想都不愿想会发生怎样的事。 「王上……」 左森还想谏言,却让皇甫陵一记冷眸给噤了声。「朕已决定,要是谁敢再多说一句,朕便将那些女人全送到他的住所!」 此话一出,这下谁都不敢再多言,就怕王上真将麻烦推给他们。 「没事就下去,别在这吵闹。」 他一颗心全悬在由鬼门关前救回来,疗养了一个多月,身子却尚未完全复元的苏绿水身上,偏偏这些人三天两头便上龙跃宫闹,若不是怕吵到心爱的人儿,他根本不想理会。 见王上如此坚决,众人只能灰败着脸,打算明儿个再议。 待所有人散去,他一回身,就见本该在歇息的人儿竟半卧起身,睁着大眼瞧着他。 「怎么起来了,吵到你了?」他忙踱回榻旁,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让她可以靠着。 苏绿水摇摇头,眉心写着担忧,「王上真要废了后宫?」 皇甫陵脸色瞬沉,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这事你甭管,只要专心静养。」 「但这么一来,那些妃嫔们……」虽说比被打入冷宫好,可废妃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将她揽入怀中,大掌轻抚她平坦的肚腹,皇甫陵目光一柔,「那些妃嫔,朕不会亏待她们,你别操心,倒是你,才真是让朕担心。」 「臣妾怎么了,不是好好的?」苏绿水困惑的眨着眼儿,不解的问。 「这叫好?」他不苟同的拧起眉,俊眸担忧的看蓿她消瘦的身子,「朕最担心的,就是要如何才能将你这瘦弱的身子养得白白胖胖。」 苏绿水探手抚平他眉宇间的皱摺,笑说:「王上放心,再过个几个月,臣妾自然会变得白白胖胖,到时就怕王上反倒会嫌臣妾臃肿呢!」 「不可能!」皇甫陵神色认真的说。对这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岂会嫌弃?只会竭尽所能的爱她、宠她,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任何伤害。 「真的?」她咧开了笑,抱住他的腰,小脑袋在他胸前轻轻磨蹭,「就算臣妾肥得像头猪,王上也不嫌?」 她撒娇的可爱模样让皇甫陵也笑开了,宠溺的吻着她发,「君无戏言,要是朕敢嫌你,就罚朕……和你一样变成一头猪, 这么一来,咱们不就谁也嫌不得谁了?」 这话逗得苏绿水咯咯直笑,赖在他怀中久久不起身,直到门外传来通报—— 「启禀王上,太后娘娘有请,劳烦圣上移驾凤仪殿——」 皇甫陵浓眉一拧,不但不起身,反而直接脱去鞋袜,钻进被榻里,拥着心爱的人儿。 「王上?」他的行为让苏绿水一愣,轻推他,「母后宣您入殿呢,您怎不起身准备,反倒躺上来了?」 「朕不去!」不用想也知道母后找他所为何事。 「这怎么成!」她不苟同的凝视着他,挣脱他的怀抱,挑起秀眉又道:「要是王上下去,那……那今几个臣妾便回漪兰殿自个儿睡去。」 俊眸微眯,他看向一脸认真的小女人,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准!」接着将她压回榻上,紧紧揽着。 「王上……」苏绿水无奈的摇摇头,对任性的他很无言,随即眼珠子一转,「王上,您不也有件事儿要向母后禀报吗?」她展开微笑,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肚腹。 闻言,他紧拧的眉稍稍舒缓,苏绿水见状,连忙再接再厉劝道:「既然母后召见,王上何不趁这机会告知母后,也省得再走第二遭,您说是不?」 的确,他是该趁这机会让这一干大臣彻底死心,也该将这事告知母后,省得她和那群老家伙同一鼻孔出气,三不五时便来烦他…… 低着首,他沉吟了半晌,才颔首,「朕去去就回,你先休息。」在她唇上烙下一吻,为她盖好丝被后,才起身下榻。 「王上。」在他离开前,苏绿水唤住了他。 他回过头,温柔的睇着她,「怎么了?」 她忧心的提醒他。「别和母后吵架,好吗?」 她知道废除后宫是多么重大的事,虽说皇甫陵坚持不是因为她,可她心里明白的很,这嘴硬的男人压根就是为了她,所以她很不希望因此害他和太后争吵。 闻言,他勾起一抹笑,黑眸闪着胸有成竹的自信,柔声说:「放心,等朕的好消息,到时,朕还会带回另一个让你惊喜万分的消息。」 这可勾引起苏绿水的兴趣,睁着大眼,好奇地问:「什么惊喜万分的消息?」 皇甫陵笑而不答,良久才扬起一抹神秘的笑,「秘、密!」 一踏入凤仪殿,皇肃陵就见母后端坐于风椅上,而左森则候在一旁,两人神情肃穆的等着他。 「参见母后。」他恭敬的拱手行礼。 「平身,坐吧!」太后拧着眉,待他落坐,便开门见山的直说:「听左丞相说,你坚持要废除后宫?」 「是的。」傲然的微扬下颚,他神色自若的回答。 见他毫不犹豫,让太后一双眉拧得更紧,重叹口气,「陵儿,你确定不再考虑?这事可不是什么儿戏……」 「母后,」皇甫陵蓦地打断她的话,神情十分认真,「相信儿臣已和母后说得够明白了,这事,还望母后耳根子别太软……」 他淡然的瞥向一脸尴尬的左森,「也别再干涉,儿臣心意己决,明日便会颁下圣令。」 早在他决定废除后宫之时,便已和母后深谈过,她虽说不愿,却也拗不过他的坚持、辩不过他的理由,最终只能妥协。 然而左森这老家伙一见说不动他,便找上母后,还让她动摇了心意,让他不得不提早将这事解决。 「这么快?」两人同时吃了一惊,本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料他动作如此神速,竟坦言就要颁布圣旨。 「没错,且儿臣还拟了另一道圣谕。」 太后由震惊中回神,赶忙又问:「什么圣谕?」她真怕儿子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策。 「儿臣……决定立律妃为后,于下月十五迎娶。」 「王上,您、您……做这决定会不会太过仓卒草率了?」左森按捺不住,抹去被吓出的冷汗,先出声询问。 废除后宫独留律妃一人已够让人震惊,现下他又要在同一时间宣布立律妃为后,这……就怕皇甫陵的独断,会引发众臣的不满! 太后也沉下了脸,不赞同的斥道:「不成,废除后宫已是本宫最大的宽容,就算没了后宫,往后若是后悔,还能再纳妃,但要是立了后……可不能说废就废,这事不能如此草率。」 皇甫陵根本懒得向他们说明他不可能会再纳把,也早就料到没这么好过关,可他却扬起了笑,淡然的问向太后。「母后,您可记得曾说过,不论是谁,只要能怀上龙脉,便立她为后?」 他这一提,太后沉下的脸倏地一亮,颤着声问:「你、你是说……」 「律妃有身孕了,已经三个多月。」 「真的?」太后霍地站起身,难掩欣喜的直问:「律妃有身孕了?」 左森听了,也是兴奋不已,「太好了,王室终于传下香火了 ……」 「母后,这么一来,您就没有反对的立场了对不?」皇甫陵挑眉间,看向瞬间又僵了笑脸的太后。 被欣喜冲昏头的太后接回理智,坐回椅上,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长气,妥协了。「母后明白了,左丞相。」 「微臣在。」 「你也听见了,在下月十五之前,要烦劳你尽心筹办立后大典一事。」 太后都答应了,左森就算还有话说,可哪有他区区一名丞相置喙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重任,「微臣绝对会尽心将大典办得盛大隆重,让律妃娘娘风光成为王后!」 直到现在左森仍然想不透,苏绿水当初不过是被他指派到皇甫陵身旁的灶婢,怎会翻了个身,成了西陵国堂堂的一国之后…… 尾声 【尾声】 四年后 「呜哇……娘……娘……」 听见叫唤,犹在睡梦中的苏绿水蓦地惊醒,就要下榻查看,然而她才刚有动作,便被身旁探来的铁臀揽回怀中,接着传来不满的嘟囔。 「你要去哪?」 「王上?」见他醒来,苏绿水却不像以往那样撒娇的赖在他怀中,而是硬扯开他的手臂,着急的喊:「心儿哭了,定又是被焰儿给欺侮了,臣妾要去看看……」 「不准!」霸道的将她环得更紧,皇甫陵一个翻身,将她抱进榻里,「那两个烦人的小家伙有奶娘看着,就算你不管,也不会如事,朕要你留下来陪朕!」 自从有了一双儿女,他觉得自己严重被她忽视,尤其只要儿子、女儿一哭闹,他的爱妻不论正在「忙」什么,都会以他们为先,匆忙下榻察看,譬如说现在—— 「王上……」拉开那正揉搓着她双乳的大掌,苏绿水像哄小孩一般,「别闹了,等臣妾将心儿给哄睡了,再来陪您可好?」 她晓得皇甫陵这阵子因强烈的「欲求不满」而不悦,可有什么办法昵,女儿黏她,不管是清晨或深夜,总之,只要他们打算「忙碌」之际,她就像算准了时间,跑到他们门外哭闹,让她无法撒手不管。 「朕不管!」他任性的拒绝,埋首于她变得更加丰盈饱满的双峰之间,吮住那挺立的蓓蕾,含糊说着,「朕今日非要你陪不可!那丫头要哭便哭,总之,今日别恕让朕妥协……」他不是不疼孩子,只是比起孩子,他更爱他的妻子…… 说着,他更是卖力的取悦她,加快了舌尖弹弄的速度,惹得身下的人儿不停扭动娇躯,娇喘抗议,「王上……您别这样……」 「绿水,朕好想你……」他拉住她小手,轻柔的贴上他早已灼热硬挺的欲望…… 「今日你就可怜可怜朕,别理那两个小家伙了,嗯?」 感受到他强烈的渴望,苏绿水张了张小嘴,想拒绝,可一看见他可怜的俊颜,不由得心一软,最后只能娇羞的点点头。 得到她的允准,皇甫陵双眸一黯,再也压抑不了满腔欲火,瞬间昴扬,他一扑身,便要压上她馥软甜美的娇躯…… 「等等!」见他来势汹汹,苏绿水连忙环住身子,出声叫唤。 皇甫陵蓦地止住动作,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又怎么了?」 她干笑两声,用很轻、很柔,怕他发火的语气,十分徐缓的说:「温柔点……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一说完,她就像做错事的小孩,默默的躲进被窝里。 因为皇甫陵不准她再有第三个孩子,因此请御医调配了避孕的药方给她定期服用,可……全让她给偷偷调了包。 果真,欲火焚身的皇甫陵瞬间僵直,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咬着牙,恼怒的咆哮出声——「朕要斩了那该死的御医——」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君王不早朝之一《伪娇皇》; 02、君王不早朝之二《祸狂君》; 03、君王不早朝之三《痴天帝》; 04、君王不早朝之四《懒夜王》。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