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待嫁闺中 卷三》 v第一章[01.09] 【正文开始】 上了马车后,一路直奔侯府。 刚走到侯门所在的大街,马车速度就慢了下来。 安容心有不解,这条路侯府占了一半,平素来往的人不多,而且路又宽敞,是马车行的最快的时候啊,怎么停了? 安容想掀开车帘瞄一眼,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来。 是大哥的。 只听他道,「你们怎么来了?」 安容微微挑眉。 掀开车帘一角,就见到七八个骑马的少年把路给挡着了,瞧样子,应该都是琼山书院的学生。 那些少年打马走近,一脸羞愧道,「我今儿总算明白为何沈二少爷要戴面具了,原来是日夜苦读的缘故,他已经诗画双绝,才情不凡了,还这般刻苦读书,只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我等惭愧啊。」 话说,这些少年着实受了回打击。 之前董峰几个要来侯府,被沈安北拦了又拦,这些学子干脆不告诉沈安北,直接就登门拜访了。 谁想到被领着去了西苑,见到沈安闵顶着两个黑眼圈,几人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病着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潇洒不羁的他,因为要进书院读书,觉得自己学识不够,在努力恶补,才熬黑了一双眼睛。 沈安闵是实话实说,几个学子却吓的腿软,两眼犯晕,那等学识还叫才学不够,那他们算什么?渣渣吗? 几人还想劝他尽早去书院读书,让枯燥的求学生涯变得有乐趣一些,这会儿一看,他们觉得还是等明年开春了再去比较好,那样先生就不会拿他作为榜样要求他们了。 要不是他们今儿亲眼所见,估计进了学院成为了同窗之后,会以为他是故意的,故作姿态让先生来为难他们。 他对自己太狠啊! 「安北兄,你还是劝劝你那二弟吧,别太拼命了,咱们书院的学子比他厉害的寻不出来两个,他还这般努力,这是要惭愧死我等啊,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缺钱,武安侯对你不满意了,应该的,」那些学子一脸同情的看着沈安北。 做弟弟的,怕大哥优秀,被父亲做为榜样要求自己,弟弟难为。 做大哥的,更怕弟弟们优秀过自己,让父亲失望,大哥难为。 而所有人中,最可怜,最难为的估计就武安侯世子了,有个聪慧不凡的弟弟,而这个弟弟还不一般的勤奋刻苦。 他是紧赶慢赶也赶不上了啊,真怀疑他回府,第一件事是不是挨骂,你瞧弟弟在家都刻苦的眼圈都黑了,你在书院还白白净净的,脸上挂彩,怎么做大哥的? 他们再也不羡慕他有个爽朗大方的弟弟了。 有这样的弟弟,真替他悲哀。 沈安北一头雾水。 二弟拼命,他拼命做什么? 还有这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合适么,沈安北有些想吐血的冲动。 自打武安侯府「沈二少爷」出名之后,他就收到两种眼神:羡慕、同情。 按说这两种眼光不应该同时出现啊,可就这么和谐的出现了,既羡慕又同情。 沈安北想问,但是不敢问,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漏了陷,转而请他们进府喝茶闲聊。 几个学子一脸惊愕的看着他,果然是不求上进,活该挨骂,沈二少爷都用功成那样了,他还喝茶闲聊,他们要是武安侯,估计对他不是打也是骂了,活该挨骂,以后再也不同情他了。 「喝茶就不了,趁着今儿放假,我们几个打算去墨书轩挑几本书,然后回府,」几位学子笑道。 再不用功,真的来不及了。 想想沈二少爷,诗画双绝,颇有急智,听说还烧的一手好菜,那么优秀了,还不要命的苦读,他们真是荒废光阴啊。 几人决定回去苦读了。 看着他们骑马走远,沈安北挠着后脑勺,望望天,望望地,最后望着马车。 没办法,马车里,安容快笑晕了。 「安容,闵哥儿怎么拼命了?」沈安北疑惑的问道。 安容捂着嘴,笑的快上气不接下气了,「大哥,‘沈二少爷’不是爽朗大方,诗画双绝吗,二哥觉得他做沈二少爷堕落了‘沈二少爷’的名声,要在明年入琼山书院以前,把我屋子里娘留下的藏书全部看一遍,这会儿距离他入学不过两个月时间,他怕时间不够,日夜苦读恶补呢,结果……」 结果看在这些学子的眼中,就是优秀的无与伦比的二少爷不但优秀,还很刻苦,他们自惭形秽了。 沈安北哭笑不得。 看着他们那不可思议,自惭形秽的模样,沈安北觉得应该替沈安闵像先生讨赏。 先生可是用尽办法,想这些世家少爷好好读书,谁想到苦口婆心没用,「沈二少爷」的黑眼圈却可以。 他琢磨着是不是让沈安闵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书院溜两圈? 马车继续前行,在侯府大门前停下。 安容下了马车,才迈步进侯府大门。 就听身后有小厮惊喜唤道,「三老爷,那是三老爷回来了!」 安容和沈安北两个蓦然止步。 转身迈步跨出门槛,就见到快一年没见的三老爷骑马走过来。 两人瞧着眼睛越睁越大,眸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三叔,你这是怎么了?」沈安北忙过去帮着三老爷牵马。 三老爷摸着脸上的淤青,呲疼道,「回来路上遇到下冰雹,被砸的,你这脸怎么了?」 「我也是被冰雹给砸的,」沈安北颇叹息道。 安容向三老爷请安,三老爷连连夸好,夸的安容脸带酡红,不好意思的朝后面的马车望去。 顿时,安容的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只见那马车破破烂烂,车顶上面全是小洞,应该是被冰雹给砸的。 v第二章[01.09] 等马车停下来之后,安容才发现,小小马车里,挤着一堆人。 除了三太太之外,还有姨娘和丫鬟。 站在地上,三太太揉着肩膀和脑袋,一脸庆幸道,「能活着回来,真是菩萨保佑。」 安容看着三太太的狼狈,还有那些妾室额头青肿的模样,再听姨娘抱怨冰雹,要不是三老爷及时拉住了那些马,指不定她们这会儿都去见阎王爷了。 安容听着,心里觉得有些些愧疚,差点点,她在改变她们命运的同时,让她们丧命。 那么大的冰雹砸下来,而刚好马车又奔驰在荒郊野岭里,那种危险,可比她前两次体会的要可怕的多。 等安容给三太太见礼时,三太太一脸尴尬道,「原是给你们带了礼物的,结果回来路上遇到了冰雹,那一马车的东西全翻下了山崖,等明儿,三婶儿给你补。」 安容扶着三太太,看着她的眼神,不再跟前世那样淡冷,而是充满了温和、怜爱,安容心中一暖。 果然,三婶儿这一世对她大为改观,喜欢她了。 安容亲昵的道,「二哥回来,给我带了好些礼物呢,三婶儿今儿受了惊,快些进府给祖母请安,好回西苑歇息才是。」 三太太连连称是,抚了抚发髻,刚刚差点丧命的她,也顾不得什么妆容了,总不能先回西苑熟悉再去给老太太请安,那样就太过失礼了。 一路往前走,三太太问道,「老太太身子骨还好吧?」 安容摇了摇头,「祖母之前被气的吐血,府里事情多,她要时时照看着,根本静不下心来调养。」 三太太愕然,「老太太被气的吐血,谁气的?」 一旁三老爷双目充血,被气吐血的可是他亲娘,他不在侯府里,老太太居然被人气成了这样,大哥呢? 刚从任上回来的三老爷三太太对侯府的事还一无所知。 一边走一边说,有些话安容不能说的,府里领路的小厮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那些人尽皆知的事。 比如大夫人偷窃安容秘方,被皇上剥去了诰命夫人封号,比如大姑娘和三姑娘在梅花宴上误中春药,大姑娘失身,三姑娘落水差点病死的事。 这些事堆积起来,把老太太气吐血了。 三太太瞠口结舌,半晌合不拢,大嫂诰命封号被夺了? 听着小厮继续道来。 比如二老爷崴脚,二太太闪了腰,九姑娘被烫伤,五姑娘手上被炭火伤了,大姑娘几天后出嫁,三姑娘还病着,没有复原。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三太太都头晕目眩。 一侯府的伤员啊,而且小厮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如今侯府当家做主的是四姑娘,老太太一心盼着她能早点回来帮衬一二。 三太太望着三老爷,眸底写满了不敢置信,一年没回来,侯府简直天翻地覆了,尤其是大房。 还没在心底感慨完呢,三太太就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女儿和几日没见的儿子。 三太太再次傻眼了,女儿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脸上还有了些红晕,虽然是因为急切跑了几步的缘故,可是以前她跑步,脸是发紫的。 再看儿子,三太太心提了起来,「闵哥儿,你的眼睛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沈安闵恨不得捂着双眼不给瞧了,心里后悔没戴着面具出来。 沈安溪扶着她娘,连连摇头道,「娘,有件大好事呢,哥哥明年开春就能进琼山书院学习了,他的眼睛不是被人给打的,是日夜苦读闹的。」 「日夜苦读?不是装出来骗爹爹高兴的?」三老爷瞥了沈安闵一眼,压根就不信。 他会日夜苦读,三老爷觉得沈安溪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更叫他容易相信一些。 沈安闵一脸黑线,父亲就不信他有迷途知返,幡然悔悟的一天么? 沈安溪朝她爹努嘴,「爹爹,女儿许久没见你,至于为了哥哥骗你吗,哥哥真的看了几天几夜的书了,不信,你问四姐姐,哥哥的书都是借四姐姐的。」 见三老爷三太太透过询问的眼神,安容点点头。 三太太就高兴了,瞪了三老爷道,「闵儿知道上进了,你还不信,难道你就不希望他上进了,回来的路上,我还想着怎么样也要送你进琼山书院学习,没想到就成了,是你大伯父替你求的名额吗,这次回来可得好好谢谢你大伯父。」 沈安闵一张脸涨红,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好。 说是他自己争取的,好像太不要脸了。 说不是他争取的吧,「沈二少爷」才高八斗的名声又挂在那里。 真是说来话长啊。 看着父亲母亲狼狈的样子,还有四下丫鬟婆子,有些话他还真不好说,就算他想吹牛,有这么多人拽着,牛皮也鼓不上天啊,赶紧把话题岔开,得赶紧见祖母啊。 三太太见沈安闵没说话,心里就纳闷了,怎么闵哥儿不说是呢,除了侯爷可能有那本事之外,谁还有啊? 三太太不敢多问沈安闵的事,怕沈安溪心里不舒坦,几日没见闵哥儿就问这么多,反而多一年没见的她,才关怀了几句,怕伤了母女情分。 一路说说笑笑,本来三太太心情很好的。 谁想绿柳嘴快道,「本来姑娘脸色还可以更红润的,都是被三姑娘给害的……」 「绿柳!」沈安溪呵斥一声。 绿柳撅了撅嘴,不敢多言。 不过三太太却听出来点别的,什么叫脸色还可以更红润,都是被三姑娘给害得,「到底怎么了,绿柳,你说。」 「奴婢不敢,怕姑娘回头恼了奴婢,」绿柳委屈道。 沈安溪不想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提不开心的事,摇着三太太的胳膊道,「娘,一点小事而已。」 三太太虽然看着沈安溪,但是目光一直没从绿柳身上挪开,见她撅着呲牙,显然对沈安溪的话不置可否。 「绿柳,有事就说,是我让你说的,五姑娘不敢罚你,」三太太问道。 三太太脸色沉下来时,真的有些吓人,绿柳忙回道,「姑娘本来身子已经大好了,都能和四姑娘一起去参加梅花宴了,谁想三姑娘为了能去参加梅花宴,给姑娘下了毒,害的姑娘呕吐腹泻,养了好几天才好,不然这会儿气色哪是这般,要比这红润有气色的多。」 绿柳娓娓道来,听得三老爷和三太太脸色阴沉如冰。 沈安溪瞧了心惊,忙道,「娘,幸好我没去,不然没准儿中春药的就是我了……」 三太太望着沈安溪,心底是又气又恼,气沈安姒的心狠,罔顾她女儿的性命,梅花宴到底有多重要,竟然不惜这般心狠手辣了。 恼的是沈安溪心地善良,这都被人下毒了,还帮着她说好话,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长心眼的女儿,真是气的心口疼。 v第三章[01.09] 三太太虽然心里气,嘴上也没说什么,她能怎么办,能指着侯爷的鼻子骂他教女无方吗? 本来教女儿的事就归大夫人管,她都低贱到去偷自己女儿的秘方了,还能指望她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来? 况且他们今儿来回京,还多亏了安容呢,是她求了瑞亲王,三老爷才得以高升,她们今年才能回京过年,一家团圆。 「好了好了,今儿才回来,有些事等过些时日再说不迟,」三老爷摆手道。 一行人迈步进了松鹤院。 院门口孙妈妈领着几个大丫鬟在迎接她们。 三太太瞧了孙妈妈,一脸笑容道,「许久未见,孙妈妈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倒像是比去年还年轻了不少。」 孙妈妈虽然是奴婢,也爱听这些话,一脸笑意道,「不敢当三太太的夸赞,奴婢可是一年老过一年了,您今儿回来的太突然,都没事情通知一声,方才下人来报,老太太还当是糊弄她玩的呢。」 瞧见三太太,孙妈妈是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虽然四姑娘管家也没出什么纰漏,可到底年轻,老太太不放心,如今三太太回来了,有她帮着打理大姑娘出嫁事宜,老太太就能真的松口气了。 只是三太太这模样,倒像是受了难回来似地,孙妈妈也没问,这会儿都到门口了,再问下去,就是耽误瞧老太太的功夫了。 正屋里,老太太坐在那里,瞧见外面喧闹声传来,顿时激动了起来。 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三老爷常年不在京,侯爷以前是时不时就出京办差,她一颗心就没有一日安心过。 如今瞧见三老爷回来了,本来该心安的老太太瞧见他一脸的淤青,还有三太太狼狈的样子,顿时红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土贼?」老太太问道。 三老爷和三太太,还有两个姨娘,及庶子庶女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才道,「娘,我们没事,只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冰雹,被砸了,伤的不严重。」 老太太恍然,这会儿回来,今儿上午可不是受了场冰雹之灾吗,应该晚一天启程才是。 不过这会儿回来了,只是被冰雹砸了几下,抹了药就不碍事了,老太太放心了,也不问他们一路辛苦不辛苦,摆手让他们先回西苑歇息了。 等他们走后,老太太的眼睛就瞄到了沈安北脸上,皱眉道,「你也被冰雹给砸了?怎么一脸黑乎乎的?」 沈安北眼神哀怨,他也不想顶着一脸黑乎乎的药膏回来,可是受伤的人原本就多,药膏分量又那么少,早在药膏送到琼山书院,当天就被他们几个瓜分了。 今儿又匀了一些给江沐风,不省着点用,怕不够啊。 本来是打算找安容要的,可是秋菊说留下的药膏比这个还黑,那还洗什么,脸一路从琼山书院丢到建安伯府,外带丢了一路,也就豁出去了。 今儿下冰雹,被冰雹砸的,不丢脸。 老太太心疼的问了他几句,怕他被砸出个好歹来,恨不得请大夫回来,沈安北再三保证说没事,她才放心。 老太太端茶轻啜,才笑道,「早前听安溪说闵哥儿在刻苦读书,我还不信,方才那模样,可不是用心了,没想到‘沈二少爷’的名声竟然让他脱胎换骨了。」 孙妈妈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只是刻苦读书是好事,但是一直顶着两个黑眼圈,总是不妥,该歇息的时候还是该歇息,不然伤身子。」 老太太点点头,随即又笑道,「他娘回来了,自然有人管着他,不用我老婆子操那份心。」 说着,又看向沈安北道,「你爹这会儿应该在外书房,你去见他吧。」 沈安北点点头,然后遮着一脸黑乎,在丫鬟捂嘴偷笑中出了门。 孙妈妈望着老太太道,「今儿三老爷三太太回来的匆忙,估摸着是想给老太太您一个惊喜,谁想碰到了天下冰雹,这会儿时辰虽然不早,倒也不算晚,厨房里该有的都有,奴婢瞧着,是不是让人准备一顿团圆饭?」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点头道,「尽量让厨房准备着,他们离京一年,应该不怎么吃到京都的口味。」 大家各忙各的去了,老太太招手,让安容坐到她身边,问道,「今儿去建安伯府还好吧?」 安容点点头,又有些叹息道,「舅舅和舅母对我都好,外祖父还因为二舅舅和大夫人偷我秘方的事给我赔礼了,只是我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大舅母和二舅母在吵架。」 老太太微微一鄂,「吵架?」 安容点点头,「是啊,在吵架,大舅母要分家,二舅母和江老夫人不同意。」 老太太听明白了,二老爷可是江老夫人的亲儿子,一旦分家,她们母子可就不比府里那般容易见面了,想到大夫人和江二老爷,老太太对本来就由妾室扶正的江老夫人看不上眼,如今就更看不上眼了,私心太重。 「建安伯府都闹到那份上了,那家早该分了,你外祖父到底年纪大了,没了早些年那份魄力了,」老太太眉头轻皱,神情惋惜道。 安容没有说话,老太太叹息一声后,也没说什么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武安侯府比建安伯府又好到哪里去了,说到底,这次的错都是大夫人贪婪引起的。 半个时辰后,三太太又带着沈安溪和沈安闵来给老太太请安,三老爷则去书房找侯爷说话去了。 不过话到一半的时候,三老爷和侯爷也来了。 一屋子,其乐融融。 本来这是三房团聚的日子。 结果大房伤了一半,二房二太太和二老爷伤了,只派了丫鬟过来传话,说二老爷让三老爷明儿得空了去他那儿坐坐。 二房的沈安芙要伺候二太太,没来。 大房,就安容和沈安北,还有沈安淮来了,姨娘都没来。 府里准备的匆忙,再加上没有大夫人约束着,怕她们失仪,就干脆一个都不来。 三房倒是都在了,不过大多脸上有淤青。 正堂里,热闹不凡。 沈安淮可是许久没见到安容了,进屋给老太太几个长辈请安之后,就去找安容说话。 安容瞧见他气色还不错,问道,「这些日子可还好?」 沈安淮连连点头,「吃的好,睡的也好。」 「读书呢?」安容笑问道。 她不担心沈安淮吃不好,睡不好,自打她跟老太太提了他的处境之后,厨房就不敢随便克扣他的用度了,何况她管家,让厨房给他添个肉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安淮站稳了身子道,「不敢有一日荒废学业。」 那谨慎的模样,生怕安容以为他偷懒了,安容笑道,「不错,之前祖母就说给你找先生,只是年关在即,大家都不愿意来府里,已经约好了位先生,过了元宵节就来府里给你上课。」 沈安淮顿时激动的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寒暄热闹过后,丫鬟们鱼贯而入,把饭菜送上来。 三老爷难得嘴馋道,「我可是一日不盼着吃府里的饭菜啊,今儿总算是如愿了。」 v第四章[01.09] 老太太瞧了便骂道,「你不是喜欢外放吗,真该把你放的远远的,不吃尽苦头,不知道在家好。」 三老爷顿时叫苦不迭,没想到一句话惹怒了老太太,忙道,「娘,儿子懂呢,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忧,蕲州离京城不远,儿子定时常回来看您。」 三太太扶着老太太落座,帮着她数落三老爷,更是没少告三老爷的状。 老太太疼儿媳妇,帮着她骂三老爷。 一屋子人都在笑。 等上了桌,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早抛诸脑后了,没有沈安玉她们夹酸带辊的话,安容和沈安溪两个是有说有笑。 那边主桌,三老爷尝着府里的酒,双眼敞亮道,「好酒啊,大哥,咱们今儿大醉一场。」 侯爷举杯笑道,「今儿不行,明儿一早还得上朝,刚回京,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呢,该有的应酬也不能少了,等哪日得空了,我们兄弟在好好痛饮一回。」 侯爷可不敢答应,一旁老太太在瞪眼呢,醉酒是好事吗,伤身。 要喝酒也得避着点老太太啊。 不过这酒真是好酒,瑞亲王果真会享受,真亏了安容,不然他哪能蹭到瑞亲王的酒? 一顿团圆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而东苑,二太太是气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屋子丫鬟奴婢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原因无她,二太太在摔东西的时候,没注意把床头柜上搁着的羊脂玉雕白玉兰的手镯一并摔地上了。 此刻,那羊脂玉镯变成了五块碎玉,静静的躺在地上。 丫鬟的心就跟那碎玉镯一样,七零八落。 半年前,二太太对着镜子插发簪,外面丫鬟跑进来,说了一句不好了,她手一抖,发簪落地,气急败坏之下,将那丫鬟活活打死了。 簪子是拿在她手里的,自己没拿稳,就怪罪迁怒报信的丫鬟,着实心狠。 那还只是一支寻常玉簪子,今儿这手镯可是二太太最心爱之物,便是病着也戴着,不戴也会放在墙头柜上。 今儿二太太心情不错,绣了会儿针线,谁想听说了三太太回府,就随手把绣绷子丢床头柜上了。 再听丫鬟禀告,老太太正式把内院管家权交给了三太太,侯爷还拜托三太太,她气极之下,就把床头柜上的绣篓子一甩。 连带着羊脂玉镯也摔了。 二太太当时就气的发疯,要不是闪了腰,行动不便,这会儿估计离的近的丫鬟都要挨巴掌了。 就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主子,玉镯平素压根就不让人碰,这摔坏了,就责怪丫鬟没有及时把玉镯收到梳妆盒里去。 二太太气的心口疼,那是她最爱的手镯啊,是生下六少爷那天,二老爷亲手给她戴上的,如今就这样摔没了! 二太太气的要罚那些丫鬟。 沈安芙迈步进去,阻拦道,「娘,那手镯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买不到了,赶明儿让父亲再送你一个,别气坏了身子。」 二太太气的头晕,不过沈安芙这话却是提醒了她,若不是她气极之下闪了腰,这管家权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落到三房的手里去?! 一想到老太太的偏心,她送上门去帮着管家她不要,宁愿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四姑娘管,她就气的浑身颤抖。 宴席散罢,依然是沈安北送安容回玲珑苑。 安容和沈安北在院门口说话,秋菊拿了一盒药膏出来。 沈安北接过舒痕膏看了一眼,顿时眉头扭紧,望着安容不解问道,「同样的膏药,为何颜色差别这么大?」 安容脸颊微红,「之前手生,后面就熟了嘛,反正效果是一样的,在府里也不用讲究什么了。」 沈安北嘴角微抽,好不容易琼山书院才放两天假,哪有拘在府里的道理。 「明儿,醉仙楼有个诗会,我要去参加,其实今儿那些同窗来府里,是邀请闵哥儿一起去参加诗会的,他……,」沈安北话到这里,就歇住了。 忘了问沈安闵去不去了。 一年没见,他也不知道沈安闵的学识程度如何了,不过依照上次在琼山书院来看,那是很不错了。 安容微微错愕,不是吧,二哥不是说要抓紧时间把她的藏书全部读完的么,原本时间就紧迫,他还要去参加什么诗会? 就二哥那水平,安容嘴角微抽,她可不敢担保会不露馅。 到时候,她怕二哥会遭人奚落,从而自暴自弃,而且武安侯府也会落得个欺骗人的骂名。 难道,她又要糊弄人了么? 安容有些头疼。 可是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到时候肯定会被逼问「沈二少爷」在哪儿,那时候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那就再帮二哥这一回,一定要明确的告诉他,越是有才的人越是有傲骨,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诗会都参加,也不是参加了就一定要作诗的。 但是,初次参加,总要露一手的。 安容转身回玲珑阁,一路走一路想,什么诗词合适沈安闵用来糊弄人。 她知道很多诗词,可是那些诗词都不合适年轻气盛,未来一片光明的沈安闵用,若只是简单的咏诵,也镇不住场子。 回到二楼,安容就直接朝书房走去,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左思右想。 安容尝试自己写,可是诗是写了一首又一首,自己都不堪满意,何况给名满京都的「沈二少爷」用? 纸团子丢了一地。 冬梅弯腰捡起来,轻声嘟嚷道,「勤奋苦读的不是二少爷吗,怎么变成咱们姑娘了?」 秋菊轻耸肩膀,「谁知道呢,二少爷的黑眼圈可不好看,要是姑娘也变成那样……」 不敢想象,绝对不忍直视。 两人越想越可乐,笑的肩膀直抖。 「你们是说姑娘会变成花熊么?」忽然,身后传来芍药的笑声。 秋菊和冬梅两个在交头接耳,乍然听到芍药的笑声,吓了一跳。 「谁说姑娘是花熊了?!」秋菊拔高了声音道。 v第五章[01.09] 芍药被吼的脖子一缩,「你们说二少爷黑眼圈的样子像花熊,说姑娘会变的跟二少爷一样,那不就是也变成花熊吗?我又没有说错,你们吼我做什么?」 花熊,即是熊猫。 安容正苦思冥想呢,见几个丫鬟在吵,还说到花熊,安容嘴角轻抽,瞄了一眼沙漏,时辰确实不早了,再熬下去,指不定真的会变成花熊。 安容轻打哈欠,却忽然福至心灵。 二哥可是熬夜苦读数日,才熬出来一双黑眼圈,今日还正巧被几个学子瞧见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沈二少爷勤奋啊。 既然这么励志了,被人当作了榜样,那就要将榜样的形象树立起来。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去书架底下,打开抽屉,在一堆折扇中翻出一把最精致的。 这些扇子都是安容自己做的,足有十几把。 当初做好了之后,成摞的抱去让沈安闵画上画,回想起那段日子,安容觉得很温馨。 安容看着画,嘴撇了撇,这是两年前画的,两年没见,二哥的画技精湛了很多,用这个着实掉份了。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她来画吧,她的画风和二哥压根就不是一路的。 安容提笔沾墨,在画面上写起来。 字体写的有些大,安容特地用了些力道,不是那般婉约秀丽。 可是安容手一抖,写了个错字。 安容囧了。 写了一个错字之后,安容就随意了,笔走龙蛇。 一个字大,一个字小,愣是把一首诗全挤了上去,然后对着烛火瞧了瞧。 甚是满意。 没有比这首更合适的了。 安容小心的吹干墨迹,随手扇了两下,顿觉凉意袭来,忙把折扇合上了,丢给了芍药。 「明儿一早起来,送去给二少爷,」安容打着哈欠道。 芍药一脸黑线,瞄了秋菊和冬梅几眼,两人也是嘴角轻抽。 那扇子,才是真的不忍直视好么? 鬼画符也比这个好看,姑娘才是真的破罐子破摔的典型,瞧瞧着前面的字和后面的字,天差地别有没有? 姑娘也好意思送出手,这也太不拿二少爷当外人了吧? 几个丫鬟默然,谁也不敢说安容不该送,反正二少爷就不是外人。 今儿轮到半夏值夜,安容去舆洗了一番,芍药过来帮安容更衣就寝,不期然塞了个小竹筒到安容手里。 安容愣了一愣。 「这是小七带回来的,那会儿姑娘还在建安伯府,」芍药小声道。 要不是她手脚麻溜,估摸着都被冬梅抢到了呢,芍药觉得自己是个打架能手,别看冬梅比她大一岁,真打起来,肯定是她赢。 安容点点头。 等丫鬟都下了楼,半夏也睡下了,躺在床上的安容才就着烛火,那竹筒里的小纸条抽出来。 一手拿着纸条,安容一手轻拍脸颊,想让手背的冰凉去除脸颊上的燥热,似乎心中夹了一份期待,他会写些什么呢? 脸颊温度依旧,手背却暖和了起来。 安容轻展开纸条,才瞄了一眼,安容直接惊坐了起来。 半夏还没有熟睡,乍一见安容坐起来的,吓的她小脸都白了。 「姑娘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半夏轻唤,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她都还没睡着呢,姑娘哪能睡着做噩梦啊。 安容摆摆手,努力让声音平静道,「没事儿,你睡吧。」 半夏扭头看着安容,不懂她怎么忽然一惊一乍了,夜都深了,姑娘还不睡,也不知道瞎捉摸啥。 半夏打了个哈欠,她是熬不住了,哆嗦着缩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传来她匀畅的呼吸声。 而安容躺在被子里,气呼呼的瞪着眼睛,手里的纸条攒的紧紧的,恨不得捏碎了才好。 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想害死她! 安容气的脸红脖子粗。 什么意思嘛,自己只是不忍心那么多人受冰雹之灾,求他帮忙,那也不算是求,是要求他做的。 他得了皇上的赏赐,那是他的事,怎么是她的功劳了! 就算是她的功劳,你心里记着就好,居然还要让人大张旗鼓的送来给她。 她能莫名其妙的收一个外人的重礼吗? 到时候府里人,父亲祖母他们问起来,自己要怎么解释,说自己会算命吗? 就算她会算命,那她又是怎么和一个外男勾搭上的,到时候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本来很困的安容,见到这张小纸条后,再也睡不着了。 不但睡不着,而且还很烦躁。 烦躁的安容,趴在那里继续揉捻她的大抱枕。 一宿无眠。 第二天丫鬟来伺候安容起床,瞧见安容那黑眼圈,着实吓了一跳。 「姑娘,你昨儿夜里失眠了?」秋菊惊问道。 v第六章[01.09] 喻妈妈瞧了安容的脸色,再看一旁半夏红润光泽的脸庞,还有一旁的香炉,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姑娘一宿没睡,你都没发现吗,安神香也不知道点了?」喻妈妈呵斥道。 半夏缩着脖子站在那里,头低低的,在喻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咕噜咕噜动。 半夏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但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气。 姑娘自己说让自己睡的,她听姑娘的话还有错了不成,你们几个在楼下呼呼大睡,她在楼上伺候姑娘,真的尽心尽责,你们怎么不上来瞄一眼,就知道责怪她! 「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半夏抬眸,虔诚恭谨认错道。 喻妈妈数落了半夏两句,见她认错的态度不错,也就没有责罚她了,转而问安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安容一脸郁闷,有口难言,她能说她这是忧心别人送礼送的吗? 人家送礼,还是重礼,多少人巴不得呢,偏她愁这个苦那个,头疼。 「没事儿,就是夜里做了个噩梦,惊醒之后,多想了会儿,」安容摇头道。 说完,不等喻妈妈问,就把话题岔开,吩咐秋菊道,「今儿穿那件豆绿绣荷叶的裙子。」 秋菊碰着鹅黄色裙裳来,上面摆着雪青色束腰,听了安容的话,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以前她不论拿什么衣裳,姑娘都极少说不好,今儿怎么嫌弃了? 秋菊神情黯淡,觉得自己大丫鬟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她哪里知道安容因为荀止,恼了雪青色。 看到雪青色,就一肚子火气无处弥散。 等安容换好衣裳,秋菊帮着梳好容妆,见安容没有再挑剔,反而很满意时,高提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梳洗打扮后,安容扫了眼屋子,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小九和小七呢?」安容问道。 海棠轻摇了摇头,「昨儿下午起,小九和小七飞走,就没有飞回来了,怕是回家了吧?」 安容一张脸顿时僵硬了起来,她又内伤了。 这两只破鸽子跟他们的主子一样可恶,关键时候就给她掉链子,等他们回来,一定要把他们关在笼子里! 一顿饭,安容吃的是食不知味,等吃完了饭,安容就带着丫鬟去了松鹤院。 在院门口,安容见到了三太太和沈安溪。 三太太今儿着了一身翡翠色暗花祥云纹散花锦缎袄,下罩湖绿色百幅裙,头上带着如意簪,脸色带着温和笑意,让人瞧了舒坦。 再细细看,可发觉她脸上的淤青褪去,抹了些胭脂后,不细细对比昨日,绝对发现不了。 见安容盯着自己的脸瞧,三太太眸底闪过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脸颊,笑道,「昨儿北哥儿给我的舒痕膏极是有效,才一晚上,被冰雹砸伤的淤青就全部消退了。」 冬梅站在一旁,双眸带着诧异。 世子爷的舒痕膏是姑娘给的,她们都不看好,而且昨儿世子爷一脸黑呼,她们都极是同情他,觉得他不敢不听姑娘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效,而且效果很好。 沈安溪走到安容身侧,揽着安容的胳膊,亲昵的笑着,对她娘道,「娘,那舒痕膏是四姐姐自己调制的呢。」 三太太一脸诧异,昨儿沈安北把药给她时,只说药效很好,倒没提是安容调制的。 「舒痕膏可比我以前用的药膏好很多,我还以为是侯爷给北哥儿的,没想到是你调制的,一年没见,真是叫三婶儿大为诧异啊,怎么就变化那么的大,漂亮了,懂事了,还才情不凡,」三太太欢喜的打量安容,那一脸神情,恨不得安容是她的女儿才好。 看着三太太夸赞的眼神和话语,安容的脸颊闪过红晕之色。 「三婶儿就知道打趣我,外面天冷,咱们快些去给祖母请安吧?」安容红着脸道。 一行几人进了正屋,正巧红袖扶着老太太出来。 三太太忙过去帮忙,脸上带着嗔怪之意,「老太太身子不适,怎么不在屋子里将养,跑出来做什么?」 老太太坐下后,摆摆手,手里的佛珠轻晃荡,她脸上露出慈蔼的笑容,「年纪大了,身子骨硬的紧,多睡一会儿,就浑身犯疼,出来坐坐,也透透气。」 说着,老太太瞧了瞧三太太的脸色,笑道,「到底年轻,不过一夜脸上的伤就全好了。」 三太太听得扑哧一笑,「老太太,我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怎么年轻啊,我这脸可都托着安容的福呢,一双巧手,调制了一手好药膏,一晚上就好了。」 老太太颇诧异,她自然听说了柳记药铺给安容送了两回药材来的事,感情是在调制药膏呢,瞧样子着实不错。 「是什么药,这般奇效?」老太太笑问道,顺带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轻轻拨弄。 安容福身行礼道,「就是一些祛疤的药膏,之前九妹妹被烫伤,我正好调制了一些,三姐姐找我去向太后讨要祛疤药时,我原是想给她的,可是她不要,让我等开春了去找太后要,我就给了大哥。」 老太太一听安容这话,脸就阴沉了下去。 自己不省心就算了,还要闹得安容也不省心,哪有随随便便向太后伸手的道理? 三太太一听沈安姒,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虽然不好问责大房,可不代表她心底就没有怒气了,敢为了张请帖就害她女儿,这股子气,她怕是能记上一辈子了。 「三姑娘说话做事也实在没有分寸,哪有随随便便就向太后要东西的,没得惹太后生厌,」三太太冷笑道。 老太太望了三太太一眼。 她知道沈安姒毒害沈安溪的事瞒不过去,有个这么狠毒的孙女儿,老太太也觉得心凉,也就随三太太了。 左右她也不会要了沈安姒的命,最多不过小惩大诫一番,如此寡情,也着实该给些教训。 孙妈妈见屋子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了,忙上前一步道,「老太太,原本昨儿是宣平侯府来下聘的日子,偏昨儿下冰雹,估摸着今儿会来。」 「再就是庄子上送蔬菜瓜果,这两桩事,可不简单,三太太才回京,怕是也没全歇好,莫不是再让四姑娘帮衬一二?」 老太太看了孙妈妈一眼,眸底流过赞赏之色。 这是让三太太教安容管家呢,说是帮衬,其实就是在一旁看,三太太是怎么管家的。 老太太还没说话,三太太便先笑了,「那敢情好,有安容帮我,这侯府我定帮着管理的妥妥当当的,不过这偌大个侯府,不该我一个三房媳妇管啊,北哥儿什么时候娶世子夫人回来?」 三太太笑的一脸真诚。 要说以前吧,她也不是没想过抢管家权,可是如今她改主意了。 老爷步步高升,儿子又知道奋进,唯一挂心的女儿如今身子渐好,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满足了。 大房对他们三房是恩德再三,她若是还惦记大房那点东西,也着实不是人了。 三太太从来不是什么眼皮子浅的人,跟大房交好,亲兄弟互帮互助,对谁都有好处,老太太也能宽心,何必惦记那点东西,让人心里膈应? v第七章[01.09]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脸色温和,笑道,「快了,等明天开春后,你帮我挑几个吉利日子,我差人送原州去,早早的让北哥儿成亲,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三太太连连称是,和老太太谈论起原州苏家,安容坐在一旁,听得神情恹恹的,要真那么好,怎么就被人算计的代嫁了呢,说明很弱,侯府可是一潭深水,她又能斗的过几个人? 不过安容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听着。 笑谈了一会儿,三太太就去暖阁翻阅账册,安容和沈安溪就陪在身边。 等到这时候,沈安溪才寻到空单独和安容说话,「四姐姐,早上我去给二哥送燕窝粥的时候,瞧见芍药给他送扇子,几次三番让你为了我哥的事烦,真是辛苦你了。」 安容轻轻一笑,「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那也是我二哥,帮他是应该的,其实说来二哥也是受我牵累,以前他可是活的很轻松,毫无压力的。」 沈安溪咯咯一笑,要是换做旁人,她绝对会以为是在讽刺沈安闵,但是安容的话,那绝对不是。 两人站到三太太身后,看她怎么问那些管事的话,什么事应该怎么办,管理的有条不紊,即便前世安容管理自己的院子,到底比不上三太太管理偌大一个西苑。 小半时辰后,三太太合上账册。 「事情就先这样吧,大姑娘出嫁在即,喜帖今儿务必全部发出去,发出去之前,先把名单拿来给我和老太太过目一番,酒席要准备三十桌。」 「每桌十六个菜,四个凉菜,十二个热菜,鸡鸭鱼肉都要有,每桌要两坛子上等女儿红,记得去醉仙楼请两个大厨回来,拟好菜单给我过目。」 「还有那些红绸缎,都先拿出来清洗一下,等明儿树枝干了之后,及时给我挂上去,」三太太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几个管事的不敢怠慢,连连应是。 等几个管事的一走,三太太就露出疲乏之色,她坐了几天的马车,才歇息了一晚上哪复原的了。 可是沈安芸的嫁期就三天了,今儿再不忙活起来,出嫁那天,匆匆忙忙,丢三落四,肯定会给侯府丢脸。 三太太起身,迈步出了暖阁。 老太太瞧了瞧她的脸色,心疼道,「若是累的慌,你就去碧纱橱歇会儿吧。」 三太太哪敢歇息啊,这时辰宣平侯府该送聘礼来了,她歇息了,劳累的就是老太太了,她再累也比不得老太太气晕吐血来的重。 「没事呢,媳妇坚持的住,左右也就三天时间,等大姑娘出嫁就好了,」三太太笑道。 三太太话音才落,外面就有小丫鬟来报,宣平侯府送聘礼来了。 三太太起身要去迎接,老太太摆摆手道,「你就安心坐着吧,红袖、绿袖,你们两个出去迎接。」 三太太微微一鄂,不懂老太太这是何意,送聘礼来这可不是小事,侯府不去个正经主子,实在说不过去啊,不过三太太心中却感动,老太太这是心疼她呢。 今儿宣平侯夫人送聘礼来的是林二太太,她进门瞧见三太太,微微一愣后,脸色就隐隐有了些难看。 大嫂说武安侯府大小主子病了一堆,今儿两个丫鬟去迎接她,她也没有说什么,没想到三太太还好着呢。 难道她辛苦送聘礼来,世子放着正妻还没有娶,就娶个平妻回去,吃亏的是他们宣平侯府,怎么连最起码的迎接都没了? 林二太太觉得被慢待了,觉得武安侯府不是真心想结亲的。 三太太见了她,笑着起身相迎道,「怠慢林二太太了,我昨儿才回京,又遭受了冰雹砸伤,今儿略微好了一些,又要忙着处理府中大小事务,实在是疲乏了,失礼之处,还请林二太太莫要怪罪。」 三太太主动赔礼,说明了怠慢理由,林二太太还能说什么,平素管理偌大一个府邸就够吃力的了,况且她又是刚回来,只会更加的累。 便谅解的笑道,「昨儿那场冰雹着实出乎人意料,好在有禁市令,否则只怕会哀鸿遍野,三太太昨儿回京,着实不巧啊。」 「可不是不巧,」三太太叹息道,随即又笑了,「幸好我昨儿赶回来了,老太太身子虚弱,可经不起那些琐事挂心。」 林二太太没瞧见老太太,估摸着是在养病,等三太太请她坐下时,林二太太就坐下了。 安容和沈安溪在暖阁,很没形象的趴那儿偷看。 寒暄了几句之后,林二太太拿出礼单,三太太接过瞧了两眼,眉头蹙了蹙,「我才回来,对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结亲的事还不够了解,不过我听说原先商议好的是娶大姑娘做平妻,宣平侯府果真是依照平妻之礼下的聘?」 林二太太端茶轻啜,搁下茶盏后,先是夸赞了茶叶清香后,才笑道,「两府说好的事,哪有更改的道理?」 三太太又翻看了礼单一眼,笑道,「平妻之礼乃正妻之礼的八成,若是依照这平妻之礼来看,宣平侯府似乎也不怎么看中未来的宣平侯世子夫人。」 林二太太脸色微微僵硬,随即笑道,「世子夫人乃我大嫂精心挑选,又岂会马虎了事,只是之前说好的,府上大姑娘进门,需退让一步,所以这平妻之礼自然也要退让一步了,否则岂不是名不副实了,这聘礼乃是正妻之礼的六成。」 六成?三太太脸色微青,这还叫平妻之礼吗? 卧室内,老太太听到聘礼只有正妻的六成,脸色也很难看,这是在打武安侯府的脸啊。 正屋,三太太把聘礼单子搁下,皮笑肉不笑道,「宣平侯府也太小瞧我们武安侯府了,老太太退让一步,是看在宣平侯世子尚未迎娶正妻进门,是给府上面子。」 「府上这样做却是叫人心寒,我看宣平侯府压根就没想娶我们武安侯府的姑娘,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这回换林二太太脸色难看了,一双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亲事都商议到这份了,武安侯府居然说不嫁了! 「大姑娘如今可是我宣平侯府的人了,亲事也商议妥了,武安侯府果真要撕破脸皮?」林二太太同样皮笑肉不笑。 三太太端起茶水,轻轻的拨弄着茶盏盖,笑道,「亲事确实商议妥了,可这聘礼侯府还没有答应呢,老太太相信宣平侯府说一不二,没想到却被人这般糊弄。」 「京都也不是没有因为聘礼没有谈妥就退亲的先例过,大姑娘是宣平侯府的人,这话还请林二太太慎言,大姑娘可还没过门呢。」 林二太太差点惊站起来,随即冷笑道,「大姑娘早非清白之身,怎么还想另嫁他人?」 三太太勾唇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寒意,「另嫁,我武安侯府做不出来,不过我武安侯府庄子多,随便哪个都足够大姑娘丰衣足食一辈子了,既然宣平侯府无意结亲,难道要我武安侯府舔着脸面把姑娘嫁过去吗?」 林二太太盯着三太太的脸色。 三太太脸色从容,眼神澄澈,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林二太太心里就打鼓了,这聘礼都抬来了,要是不嫁了,不同意,岂不是要全部丢出去,原样抬回去? 那样宣平侯府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不管怎么说平妻之礼都该是正妻之礼的八成,贸贸然少了两成,理亏。 到时候两府结亲不成,反倒结仇。 如今的武安侯府可不是一个月以前的武安侯府了,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嫂能因为流言蜚语退步,未尝不是看中武安侯府的权势。 瞬息间,林二太太心中百转千回,随即笑道,「三太太这不是成心的逼我们宣平侯府吗,哪有把世子爷的人丢在外面的道理,也罢,我宣平侯府再退一步,这聘礼上再添一千五百两,这已经是极限了,若是武安侯府还不满足,那这门亲事真要告吹了。」 一千五百两,是一成不到。 「两千两,这聘礼单子我便做主收了,不行的话,那只好请二太太在劳累把聘礼再带回去吧,」三太太笑的温和。 林二太太有些咬牙,不过也只气了那么一瞬间,她能不答应吗? 「这两千两,我就做主应下了,」林二太太笑道,「等我回去之后,立即派人送来。」 v第八章[01.09] 三太太笑着点头,吩咐丫鬟拿笔墨纸砚来,让林二太太把两千两记上。 聘礼的事情商议完,前院福总管禀告,东西都对上了,摆在了事先腾出来的空房内,等她检查。 林二太太见事情办妥了,也就不多留了,起身告辞。 送她出去的,依然是红袖、绿袖。 林二太太气煞了,慢待一次还不够,还慢待第二次! 等林二太太走后,三太太拿着礼单进了内屋,交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随手翻看了两眼,摆摆手道,「就这样吧,等宣平侯府将那两千两送来,你看看缺什么,酌情添上。」 三太太接过礼单,小心的折叠起来,一边和老太太说话,内容还是关于沈安芸的陪嫁。 外面,夏荷打了珠帘进来。 「老太太,长公主派了人送来一对珊瑚树,」夏荷福身道。 老太太靠在攒花大迎枕上,闻言,神情一顿,闭上眼睛道,「长公主府这是要羞煞我侯府啊。」 安容和沈安溪在一旁的软榻上玩,听到老太太的话,互望一眼,各自耸肩。 沈安芸算计了一门中意的亲事,让长公主府背了黑锅,老太太对长公主原就心存愧疚,谁想长公主还派人送了一对珊瑚树来,瞧样子应该是给沈安芸当做陪嫁的。 很快,就有两个婆子把那对珊瑚树送了来。 看着那半人高的珊瑚树,安容都惊叹不已,还以为只是寻常的珊瑚树,没想到会这么的大,那就不是给沈安芸做陪嫁的了,她记得侯府内库房有一对这样的珊瑚树,那是老太爷最心爱之物。 没想到长公主会送一对来侯府,这份礼可是不轻啊,老太太只怕更加愧疚了。 一屋子人望着珊瑚树,怔然走神,不知所思。 紫竹苑,丫鬟把长公主送来一对珊瑚树的事告诉沈安芸。 沈安芸当时正和大姨娘在屋子里试戴她的凤冠霞帔,闻言,沈安芸喜不自胜。 「果真送了一对珊瑚树来?」沈安芸不敢置信的问。 丫鬟点头如捣蒜,一脸灿烂笑容,伸手比划道,「有这么高呢,那样子,一眼望过去就挪不开眼了,连福总管都怔住了,刚巧那时候红袖姐姐和绿袖姐姐送林二太太出府,林二太太也瞧见了那对珊瑚树,直夸姑娘好福气,能得长公主的喜欢。」 大姨娘眸底全是笑意,那招釜底抽薪之际,用的极险,收获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拉着沈安芸坐下道,「那样大的珊瑚树,姨娘这辈子也只瞧过一次,你能得那么一对做陪嫁,便是比嫡姑娘也不差了,宣平侯府知道那是长公主送的,更不敢小瞧了你。」 沈安芸脸颊绯红,轻点头颅,想到那日在梅林深处的抵死缠绵,她就格外期待洞房花烛,期待那温润如玉,却霸道有力的男子。 松鹤院,卧室。 静谧的有些可怕,落针可闻。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站在一旁,上下左右打量那两株珊瑚树,恨不得一人抱一株回去才好,真的好漂亮,漂亮的让人瞧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望向老太太。 三太太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老太太,这两株珊瑚树是全部给大姑娘的,还是大姑娘和三姑娘一人一株?」 红袖上前一步道,「长公主府总管倒是没说给谁的,只说这是给府上赔罪用的。」 老太太闻言,轻敛眉头,摆摆手道,「珊瑚树先放这里,去把侯爷找来,我有话与他说。」 红袖点点头,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 红袖走后没一会儿,又有丫鬟进来禀告道,「老太太,有几位姑娘来给大姑娘送添妆。」 老太太扫了眼珊瑚树,神情颇不耐烦,摆摆手道,「领着那些姑娘去紫竹苑,让厨房多送些糕点果子去,天冷了,多添几个炭炉,就别到处乱跑了。」 言外之意,就是沈安芸依然禁足,不许她出紫竹苑。 安容嘴角微微勾起,祖母坦荡了一辈子,结果在她的亲事上做了违背良心的事。 老太太越想越愧疚,越愧疚就越会恼她,不然换做以往,只有三日便出嫁的她,怎么还会禁足呢? 而且老太太也没有叫她和沈安溪去帮着沈安芸陪那些大家闺秀,这是怕沈安芸带坏她和沈安溪啊。 一盏茶时间后,红袖回来了,禀告老太太道,「侯爷刚回来,说是换身衣裳就来给老太太您请安。」 彼时,三太太在一旁的软榻上,就着小暖炉,翻看侯府给沈安芸准备的陪嫁,看着这些陪嫁,三太太又望了眼珊瑚树,再看老太太的神情,再傻也能猜测出一二了。 梅花宴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啊。 很快,侯爷就来了。 「娘,您找我有事?」侯爷进门,请安问道。 老太太靠着大迎枕上,指了指一旁的珊瑚树,道,「那是长公主府派人送来的,说是梅花宴上因为照看不周,给府上的赔罪,你怎么看?」 侯爷眉头紧锁,多看了珊瑚树两眼,方才开口道,「之前不是说大姑娘和三姑娘是因为和人结怨,被人下毒害的吗,长公主府只是照看不周,送这么贵重的赔罪礼,不妥吧?」 老太太低敛眉头,总算没傻到觉得长公主府这么做是应该的,「这珊瑚树该怎么处理,是给大姑娘做陪嫁还是留着?」 侯爷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娘,内院是您和三弟妹在管,是送还是留您拿主意就好,问儿子做什么?」 老太太气的脸一白,「这侯府总归是你的,长公主府送这么厚重的礼来,还是赔罪礼,你拿着就安心吗?」 侯爷愣住,望了眼珊瑚树,不明所以的看着老太太,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是贵重了一些,可也用不上安心这样的词吧? 三太太站在一旁,忍不住抬起胳膊抚额,果然是亲兄弟,说话做事一模一样,三老爷对内宅的事也是一窍不通,只顾官场上的事。 三太太站出来道,「侯爷,大姑娘和三姑娘是因为与人结怨才被算计,梅花宴那么大,长公主府也难照顾到所有人,说到底,大姑娘有今日,都是平素与人结怨的缘故。」 「长公主却叫人送这么重的礼来,赔罪只是其一,只怕更重要的还是交好之意,若是送给大姑娘做了陪嫁,这珊瑚树那就是宣平侯府的东西了,怎么说,大姑娘也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带着这么贵重的陪嫁,往后府里嫡出的女儿该如何,侯府可陪嫁不起这样的物件。」 侯爷这才反应过来,这珊瑚树可不能当做陪嫁,侯府收了这么重的礼,得还啊。 「那就先留在内库房吧,」侯爷道。 三太太扭眉,摇头道,「留在内库房也不行,方才林二太太可是瞧见了这对珊瑚树,若是侯府留下了,传到宣平侯府,还不得以为我侯府惦记这么点东西。」 带去,那是绝对不行的。 不带去,那也说不过去,与侯府名声有碍。 既不能送,又不能留,貌似只能还长公主府了。 v第九章[01.09] 可是长公主送出手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真真是愁煞人啊。 安容站在一旁,不懂她们纠结什么,忍不住出声道,「京都这么多年,除了公主郡主及几位王爷世子娶亲外,还没人会带着这样贵重的珊瑚树陪嫁的,宣平府嫡姑娘会陪嫁这么大的珊瑚树吗?」 对于安容的反问,几个人都有些怔住。 安容继续道,「再说了,宣平侯府不是怕大姐姐出嫁,排场太大,到时候给宣平侯府带来压力,宣平侯世子迎娶正妻进门为难了,咱们侯府要是真陪嫁了这么一对珊瑚树,那世子夫人还怎么在大姐姐面前抬的起头来,他宣平侯府该感激我们武安侯府才对。」 老太太就是顾忌侯府脸面,说话做事有时候才失了果断,要她说,这东西是长公主送来的赔罪礼,送不送还不是侯府一句话的事,几时轮到她宣平侯府置喙了? 再说了,侯府又不担心心狠手辣,满心算计的沈安芸在宣平侯府吃亏,那就更无所顾忌的。 安容是绝对不希望看到,心机算尽的沈安芸过的比谁都好,却连累府里那些未嫁的安安分分的庶女,将来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黯淡的眸底光亮了起来,手里的佛珠拨弄着,笑道,「是我想太多了,不过长公主府这份重礼,得琢磨着怎么还才是。」 说着,老太太的眼睛瞄着武安侯,眸底的意思很明显,你负责想。 武安侯头大,却不得不应下。 见没什么事了,侯爷要告退,安容站在一旁,想到什么,凑上去问道,「爹爹,昨儿今儿,朝廷上有没有年少有为的天子宠臣升官?」 武安侯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安容,「为何这么问?」 安容耳根子微微红,尤其是那年少有为四个字,怎么听都像是她别有居心似的。 安容抬眸,眸光镇定道,「女儿只是好奇啊,昨儿和大哥说话,大哥说他在京都已经算很不错了,女儿就想看看,有没有人能用来打击他,免得他骄傲自满,固步自封。」 武安侯没有怀疑安容说的话,他们兄妹之间,互相贬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到年少有为,又是天子宠臣,我记得的只有萧表少爷,不过最近没听说他升官啊,」武安侯思岑道。 「那皇上有没有大肆奖赏哪个臣子?」安容继续问。 武安侯诧异的看了安容一眼,想了想道,「没听说。」 安容有些奄菜了,怎么会没有呢? 要知道朝廷里,谁升了官,受了皇上的奖赏,那是一阵风刮遍整个朝野的,这代表着即将有一位宠臣,得赶紧与之交好,若是曾经交恶的,不是什么生死仇敌,得赶紧化干戈为玉帛啊。 他在信里,明明说了官升一级,还得了很多的赏赐,怎么会没人知道呢? 安容用一种质疑的小眼神望着武安侯,她在怀疑她爹的消息灵通的程度。 侯爷见了有些想抚额,这么大的事,他还不至于没有耳闻吧,没有就是没有。 侯爷拍了拍安容的脑袋道,「你大哥那儿,等他回来,我帮你训斥他,他不敢固步自封,更不敢骄傲自满。」 安容,「……」 一脑门的乌鸦来回徘徊,安容在心底默哀,大哥,小妹对不住你了,要怪你就怪荀止吧,都是他害的。 安容想着说他们兄妹胡闹,让侯爷别管,谁想外面有丫鬟进来。 丫鬟手里还拿着个信封,福身道,「侯爷,福总管让人送了个信封来,说是有个小男孩送来的,上面写着四姑娘亲启。」 武安侯眉头皱陇,侯府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稀奇的事,从来只听说绑架会送信,可是府里没人失踪,况且这信是给安容的。 安容茫然的看着丫鬟,还不等她伸手,侯爷的手先伸了。 丫鬟赶紧把信送上。 武安侯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银票。 一屋子人望着那银票傻眼了,怎么是银票啊? 武安侯又看了看信封,发现里面确实只有这一张面额万两的银票外,再无只言片语,他就纳闷了。 「谁给你的信?」侯爷望着安容,问道。 安容一脸纳闷,她哪里知道是谁写的信啊,而且还送了一万两银票给她,这样钱多的胡乱送人的,貌似只有一种人,外号好像叫:土豪? 前世京都有这样的土豪么,她只知道后来盐商世家,那些备受溺爱的少爷们进京,为了彰显阔绰,比谁送的银子多,可也不是现在啊! 她还记得和清颜逛街,碰上几个十四五岁的少爷,身后小厮拎着食盒,那些少爷一人抓了一把金箔给她和清颜。 还说了一句:给你们买首饰用,不用谢,爷钱多。 安容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带着穷酸气息,清颜却笑说:这样任性的土豪最是可爱了。 安容思来想去,没觉得自己认识这样的土豪。 呃,不会是荀止吧? 安容嘴角微抽,可他在信里说皇上赏赐了他一堆东西,他要送来给她。 安容把脑袋里的一堆东西和这银票放在一起,好像怎么也搭不上啊,可是硬要说可以也行,一万两银票能买很多东西了。 安容挠了挠额头,转瞬间,扯了个小慌道,「那日和二哥在琼山书院外,碰到一个戴面具的男子,他好像脸受伤了,刚巧听我说有祛疤良药,问我讨要,我们素未谋面,哪能给他,就说价值万两……」 然后,就价值万两了。 一屋子人呆呆的望着安容,什么样的药膏这样值钱啊,人一辈子也吃不掉一万两的药吧? 三太太望着那一万两银票,想着昨儿沈安北拿给她的,怎么算也有两千两吧,昨儿一抹,就算是抹掉了几百两银子? 三太太心疼的慌。 武安侯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容有证人呢,武安侯哪会怀疑安容是骗人的。 「这银票?」武安侯对于安容这样天价卖药,有些头晕,武安侯府从来没人这样做过啊,有损家风。 安容伸手拿了银票,露出财迷一样的眼神,「送上门来的,为何不收啊,明儿让二哥派个人把药膏给他送去便是了。」 就当是礼尚往来好了,他升官,她发财,两全其美嘛。 「你真的要收这银票?」武安侯讶异的看着安容。 安容坚定的点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三太太笑道,「虽然一万两买盒药膏是昂贵了些,不过人家乐意掏,就是愿买愿卖的事了,安容也没有逼着人家买不是,安容调制的药膏,我也用了,效果真真是极好,若是治好了人家脸上的伤疤,那可是一件大好事,可不是钱能衡量的。」 v第十章[01.09] 能随随便便就掏一万两买盒药膏的,家境岂能一般了,便是天家怕也不行吧。 三太太这样一劝慰,武安侯也就放心了,确实安容没逼着人家送钱,不过想到那药膏,武安侯有些心动了。 「萧老国公一直想娶你过门,我是见他一次提一次,他现在都恼我了,萧表少爷的脸受了伤,不如送他一盒药膏,这亲事正式作罢?」武安侯道。 三太太脸皮轻抽,自古退亲,都是男方赔偿女方损失,怎么到侯府了,却是女方赔偿男方损失了? 她现在可是把安容当做女儿看的,哪容的了安容受委屈? 「侯爷,萧国公府就算权势很大,也没有抢亲的道理,」三太太扭眉道。 安容连连点头,随即反问道,「爹爹,你确定我送了药膏,萧国公府就会退亲?」 安容说完,觉得不对劲,好像压根就没有定亲啊,明明是萧国公府单方面逼迫啊。 武安侯脸色颇有些尴尬,萧老国公应该不会退亲,他只是想安容怕萧湛,不就是怕他毁容么,等治好了不就行了,对这桩亲事,他是极看好的。 安容瞧侯爷不说话,就忍不住撇嘴了,「药膏只剩下一盒了,爹爹说是给银票呢还是给萧老国公呢?」 安容瞄着侯爷,忍不住努嘴,叫你偏袒萧湛了,就给你出难题,看你有没有拿我当亲女儿看。 「算了,你自己拿主意吧,」武安侯头大道。 安容嘴角微微弧起,还没等她高兴呢,侯爷就道,「回头再调制一盒子给萧表少爷便是了。」 说完,武安侯见真没他事了,就迈步出去了。 留下安容在那里,用一种哀怨的小眼神看着她爹的背影,父亲果然还是想她嫁进萧国公府的! 从内屋出来,安容手里拽着银票,不知道怎么办好,这笔绝对算的上是意外之财了,本来应该高兴的合不拢嘴的她,偏偏发愁的看着手腕上的紫绳手镯。 「还是没法摘下来吗?」沈安溪瞧了笑问道。 安容点点头,她哪一天不尝试个七八十回啊,每日睡前还得拽了又拽。 沈安溪伸手碰触安容的手镯,不解道,「不就是个绳子编制的手镯吗,剪不断吗?」 安容哀怨的看着沈安溪,一脸我就笨到那种程度么的表情,沈安溪呐呐无语,好像那个笨蛋是自己。 以四姐姐的神情来看,怕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吧,只得宽慰道,「虽然是绳子编制的手镯,却是漂亮极了,不比金玉的差。」 安容憋愤,这一边手镯的问题还没解决,又扯上了银票,瓜葛越来越多了。 沈安溪瞥着那手镯,再看安容的表情,偷偷捂嘴一笑,四姐姐怎么会那么倒霉,遇到这样一只镯子呢,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怕安容一直皱眉,便岔开话题道,「大姐姐三日后就出嫁了,府外的姑娘都来给她送添妆了,四姐姐你准备了添妆没有?」 安容摇摇头。 沈安溪也摇头,这门亲事来的突然极了,绣针线来不及啊,而且她的针线功夫着实拿不出手,以前身子骨差,娘亲和祖母压根就不许她碰那劳心伤神的东西。 可是不送又不行,这是规矩。 安容见她纠结,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只怕我们绣的针线,大姐姐也不见得就看的上眼,不如送根簪子吧。」 沈安溪连连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约好,明日去给沈安芸送添妆。 两人走走逛逛,说说笑笑,就到了分岔路,正要各自回院子呢。 远处,有小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六姑娘,不好了,二少爷被人打了。」 沈安溪茫然的看着小丫鬟,「你说什么,我哥被人给打了?谁好好的打我哥?」 安容也转了身,看着小丫鬟道,「对啊,大哥和二哥一起的,怎么二哥被人给打了,大哥呢?」 小丫鬟挠了挠额头,她也闹不明白了,反正就是二少爷被人给打了,「世子爷把二少爷扶了回来,嘴角都青了呢,奴婢瞧见了。」 沈安溪心一提,顾不得其他,迈步就朝松鹤院走去,安容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才进正屋,饶过花鸟山水屏风,就听到三太太的问道,「北哥儿,是谁打的你二弟?」 沈安北站在一旁,瞅着沈安闵嘴角眼角的淤青,觉得脸疼的慌,反正也瞒不住,便老老实实回道,「是庄王世子打的。」 安容眉头轻皱,怎么就惹到了庄王世子呢? 安容瞧了瞧沈安北的脸色,红润白皙,一点儿事没有,她就觉得诧异了,「大哥,二哥被人打了,你怎么都没帮着啊?」 沈安北脸颊窘红,他可不是不讲兄弟义气,「是公平打斗,三叔也在场。」 一句话,三太太炸毛了,「你三叔也在?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你二弟被人给打成这样?」 沈安北很不想点头的,可是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 他能说看着沈安闵倒地时,三叔一脸怎么会这样的表情,明显是不信闵哥儿这么弱啊。 「三叔好像喝多了酒,」沈安北轻声道。 沈安闵坐在那里,呲牙咧嘴的疼着,连说话嘴角都疼,哀怨的看着他娘三太太。 「娘,你是不是没告诉爹,我不是真的‘沈二少爷’啊?」沈安闵问道。 三太太皱眉,不悦道,「你不是沈二少爷,谁是沈二少爷,我跟你爹一提,你爹还当你大伯父在外面有私生子,你降了排行。」 沈安闵是想笑不能笑,偏又憋不住,一笑,嘴角的伤就更疼了。 沈安北、安容等一屋子人满脸黑线,三老爷实在是太叫人无语了,居然把侯爷往歪了想。 好吧,这事不怪三老爷,因为三太太是这样告诉他的,「老爷,那个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其实是大哥的儿子,不是咱们闵哥儿。」 武安侯就三个儿子,年纪比沈安北小点儿的,除了是私生子外,还能有谁? 三太太没说,她一说这话后,三老爷把侯爷一阵数落了,话题没能继续下去,三太太只好说,外人把闵哥儿当成是大哥的儿子了。 三老爷这才作罢,笑道,「闵哥儿和北哥儿关系好,打小就玩在一起,被人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三老爷不知道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其实是安容,不是他儿子。 他还一直以为他儿子藏拙呢,毕竟沈安闵也不是没干过这事,比如烧菜,他就是偷偷摸摸学的。 今儿沈安北他们在醉仙楼举行诗会,三老爷在三楼吃酒。 v第十一章[01.15] 一行七八位老爷边吃边瞧楼下学子们比才斗艺,着实可乐。 后来沈安闵折扇上的诗被人传开。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 听听,这首诗写多好,多么的发人深省,激励人奋进,今日事今日毕。 楼上正好在劝酒啊,劝三老爷多饮几杯,三老爷推迟说改日,改天,好么,你瞧瞧,楼下那是你儿子吧,你儿子都知道今日事今日了,不可推脱到明儿,你这个做爹的还不如儿子,应该吗? 三老爷没辄,只能一杯接一杯饮了。 楼下继续比斗诗词,沈安闵苦读了数日,有些书里夹了安容写的批注,所以谈论起来,也算是侃侃而谈了吧。 引得一群学子羡慕妒忌崇拜。 然后楼上有人不高兴了,比如庄王世子。 这样一个积极奋进的例子摆在眼前,庄王还不趁机赶紧教育自己的儿子,多向人家学学,你可是世子,可不能落后人家太多了。 庄王世子一怒,便道,「父王,武安侯府乃武将出身,想必沈二少爷武艺应该不凡,我想和他切磋两下。」 庄王世子点头同意了。 然后去隔壁跟三老爷一提,三老爷也同意了,他儿子可是深藏不露,连一直厌恶的诗词都这般拿手了,何况是一直还算凑合的武艺? 三老爷是极为看好沈安闵。 沈安闵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斗了几个来回,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娘,轻点儿,疼,」沈安闵呲牙咧嘴道。 三太太心疼的心都揪成了一团,用手沾了药帮沈安闵涂抹嘴角淤青,眉间尽是怒气,望着丫鬟道,「三老爷人呢?」 「娘,爹还在应酬呢,」沈安闵苦笑道。 三太太气的直瞪眼,「我看他是不敢回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给打了,他也不出来阻止,怕老太太骂他呢。」 沈安北站在一旁,犹豫了会儿,接话道,「三婶儿,三叔说闵哥儿才情不错,但是我武安侯府到底是武将出身,闵哥儿不能荒废了武艺,从明儿起,他要亲自监督他学武。」 沈安北很是同情沈安闵,一切都那么的天衣无缝啊,完美无缺的「沈二少爷」啊,结果栽在了自己亲爹手里,完美有了瑕疵,不会武功啊,好吧,也不能说是不会武功,是武功平平,没有独特之处。 本来二弟就那般刻苦奋进了,三叔还来插一脚,让闵哥儿学武,他觉得闵哥儿迟早会累死。 三太太哼道,「以前外放的时候,求他在家教闵哥儿,他都丢给夫子,如今倒好,不要他教了,比谁都上心。」 三太太说完,对沈安闵道,「别听你爹的,好好读书,等明年开春了去琼山书院学习去,你爹要是有那本事,让他去琼山书院做夫子去。」 打私心里,三太太可是希望沈安闵做文官的,做武将,可是跟刀枪打交道,不上战场,很难建功立业,可是那功业都是建立在血和伤痕上的,她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他要是上了战场,她还不得提心吊胆死啊? 可是学武却能强身,所以三太太又希望沈安闵练习,囫囵的过去也就罢了,其实,只要打的过地痞流氓,不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欺负也就成了。 对于沈安闵被人给打了,老太太更是又恼又怒,侯府那些女儿,除了安容能指望外,其他谁都靠不住,处处拖后腿。 倒是这些个孙子,还有些盼头,沈安北有周太傅管着,不用侯爷和她操心,沈安闵要进书院了,又这般刻苦奋进,将来定是棵好苗,有他做沈安北的左膀右臂,将来定能光耀侯府门楣。 如今倒好,外人没能怎么着他,他亲爹倒是把他往死了折腾了,也不瞧瞧,闵哥儿苦读数日,眼眶都还黑着呢,就算武功不错,也会体力不支吧。 被人打了一两拳,还不知道叫住手,看闵哥儿被打的,老太太是越看越来气。 沈安闵心里舒坦了,他觉得老太太极疼他,要是这会儿他爹在,指不定都拿手里的拐杖去敲他爹了。 三老爷虽然在应酬,可是一个劲被人灌酒,肚子里酒水多了,心里又记挂那被打的凄惨无比的儿子,就装醉让小厮扶着回来了。 听下人说,沈安闵在松鹤院,三老爷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谁想没见到沈安闵,倒先被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闵哥儿是不是你儿子,你就眼睁睁的瞧他被人打成那样,你这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老太太气咻咻的骂道,手里的拐杖在垫脚塌上敲的砰砰响。 三老爷头疼,一半是醉酒的缘故,一半是被骂的,忙赔罪道,「娘,儿子不也是想看看闵哥儿的本事吗,谁想会那么……」 谁想会差到那般地步,简直丢尽侯府脸面了! 要换做以前,三老爷绝对不会这么想,人家是庄王世子,沈安闵又不用继承侯爵,武功等各方面差点都没事,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儿子可是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啊,才情不凡,为人豪爽大方,多好的名声啊,要是再加一条,武功卓绝,三老爷觉得这一生有这么个儿子足矣了。 便是他一辈子碌碌无为,毫无建树,他百年之后也有颜面去见沈家列祖列宗。 所以对沈安闵的期望越大,要求就越高。 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子,一脸有儿如此,他脸上也有光的表情,老太太觉得和他说不通,一无所知,还沾沾自喜。 老太太也不解释了,那些解释自有三太太说。 她叮嘱道,「闵哥儿如今不比你在任上的时候,他懂事了,也知道奋进了,熬夜苦读都熬出了黑眼圈了,你还要他学武,你这不是培养他,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是要他活活把自己个累死。」 「我今儿做主了,往后闵哥儿每日耍半个时辰的拳脚功夫,其余的时间他自己做主,你不得强逼他,听到没有?!」 三老爷已经很多年不曾被老太太当着一众的丫鬟数落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道,娘,那是您孙儿,可也是我儿子,做爹的管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哪有不要父亲管儿子的? 可是这些话,三老爷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说,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他顶撞,绝对下场是遭众怒。 「娘,儿子也没想闵哥儿荒废学业,走武将道路,儿子原就想他每日练上半个时辰的武功,强身健体,」三老爷顺着老太太的话道。 这话是顺了,可是却砰老太太的钉子了。 你的逼迫也只是半个时辰,我老婆子心疼宝贝孙子,也只让他练习半个时辰,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老太太的疼爱有些心狠啊,老太太想打三老爷,笨嘴拙舌。 看着老太太满是怒气的眼神,还有四下低低的笑声,三老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v第十二章[01.15] 「娘,儿子听您的,闵哥儿跟我在任上两年,也没将他教好,他回来才几日时间,您就把他教的这么好了,儿子惭愧,不敢不听您的,」三老爷忙道。 这话说的带着深深的反省,老太太听得心底舒坦,「你知道就好,一身的酒味儿,回了西苑后,记得喝碗醒酒汤。」 三老爷一脸的黑线,连连称是。 等他回了西苑,听三太太把「沈二少爷」的事迹一说,三老爷的眼珠子没差点掉下来。 「你是说名誉京都的‘沈二少爷’是安容?」三老爷不敢置信道。 三太太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事情到今儿,也说不清楚谁是谁了,闵哥儿也不错,在梅花宴上,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 三太太不说还好,一说三老爷又想骂儿子了,「我就知道他还是那么不学无术!」 三太太气的脸红脖子粗,「闵哥儿不学无术,有本事你帮着琼山书院解决了用水问题!」 琼山书院,竹子搭桥引水的事,沈安闵没告诉三太太,因为当时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这事关系到他入琼山书院的问题,安容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三太太拿这话来堵三老爷,三老爷顿时无话可说,儿子虽然不学无术,可比那样有学有术的人好太多,琼山书院别的不多,满腹经纶的人多啊,引水困难不还是闵哥儿解决的? 三老爷又替自己儿子自豪了。 心情一好,三老爷就想小酌两杯,被三太太瞪住了,说起「沈二少爷」的事,三老爷是一力赞同。 「安容帮了我三房这么多,偏咱们给她挑选的礼物都掉下了山崖,女儿家都喜欢首饰,赶明儿你去玉锦阁买一套最精致的,就那投标的头饰,送她一套,」三老爷笑道,随即又羡慕道,「大哥怎么那般命好,有个这么懂事乖巧的好女儿。」 三太太笑道,「我如今可是喜欢极了安容,她就是我女儿!」 说完,一推凑过来的三老爷,一脸酡红,皱眉羞道,「累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架了,你再穷折腾,明儿府里一堆事儿,你来处理?」 三老爷默。 玲珑苑,累了一天的安容揉着脖子上楼梯。 喻妈妈正修剪盆栽,瞧见安容脸带疲色,忙将小剪刀搁下,上前问道,「姑娘昨儿夜里就没歇好,今儿又陪着三太太忙了一天,用些燕窝粥,就先歇下吧,一会儿再起来用晚饭。」 安容点点头,喻妈妈就吩咐白芷下楼去端燕窝粥来。 安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吃着。 海棠端了新沏的茶水过来,小心的放安容跟前,正要说话,外面回廊上传来扑腾一声。 紧接着,是熟悉的叫疼声。 安容秀眉轻挑,望向回廊,笑问道,「芍药在做什么?」 海棠轻笑,「早上姑娘不是恼了小七和小九吗,说要把它们逮住关笼子里,芍药抓了半个时辰也只逮住了小九。」 还是小九不设防,被芍药抓住了,小七见小九被关了起来,一会儿逃命,一会儿回来。 芍药也就只能在回廊上等它,小九在半空中时,芍药只能抓狂了,像方才那样扑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秋菊见了就恼道,「说是抓鸽子,指不定就是借机偷懒耍滑。」 正说着,就见芍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逮着小七进来,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脸跟我斗,迟早是输的下场。 芍药把小七举到安容跟前,安容眯起眼睛望着小七,伸出手指去弹他脑门,「真当我玲珑苑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了?一大清早就不见了影子,这样很耽误事好不好,罚你晚上没饭吃。」 芍药望着安容,轻声提醒道,「姑娘不用小七传信么?」 昨儿夜里姑娘明明困的紧,她塞了个竹筒过去,姑娘第二天不但眼睛黑了,还急着找小七小九,没见到还恼了他们,显然是找小七小九有急事啊,她可是很擅长踹测主子心思的。 安容望着小七,想起荷包里的万两银票,忙掏了出来,左右看看,恨不得能看到这银票上一个主子的模样出来。 安容在心底问小七:这是你主子的银票吗? 犹豫了一会儿后,安容迈步朝书桌走去,拿了一张花笺,提笔沾墨。 很快,萧湛就收到了信:土豪,那一万两银票是你送我的吗? 安容吃完一碗燕窝粥,本来困极的她,愣是惦记着回信,睡不着了。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不过这个回信让安容很不爽。 回信上写:我不是土豪。 安容有些想吐血,大哥,说重点啊,重点是一万两银票! 安容回信:你不是土豪,那一万两是不是你送的? 萧湛回信:不是。 看着信纸上「不是」两个大字,安容惊站了起来,一脸错愕惊滞。 不是他送的,竟然不是他送的,那会是谁呢?! 安容觉得拿着一万两银票的手有些灼热,觉得那不是银子,而是烫手山芋。 安容彻底睡不着了。 国公府外,某个手里拿着纸条的世子,眉头扭了又扭,转头看着卜达。 「你确定你没弄错,我大哥是和一个姑娘在飞鸽传信,情意绵绵?」连轩望着手里的纸条,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情意在哪里。 卜达举出三个手指,发誓道,「奴才以项上人头作保,奴才给萧表少爷送东西的时候,亲眼瞧见他对着纸条,笑的一脸深情,奴才眼神之毒辣,爷您可是比谁都清楚。」 连轩望着卜达,一脸的鄙夷,连只木镯都找不到,那眼睛都长脑门上了,还好意思吹牛。 卜达吐血三升。 连轩看着手里的小花笺,点头笑道,「像是和大家闺秀传信,可没有几个男子喜欢用花笺的。」 说着,他还嗅了嗅了,「还是带着栀子花香的花笺。」 卜达看了看花笺,皱眉担忧道,「世子爷,你替萧表少爷回信不妥吧?」 其实他想说,偷看人信件,这样很不道德。 连轩瞪着他,「有什么不妥的,你觉得我大哥像是无缘无故送人一万两银票的人吗,他哪来一万两的银票?」 卜达扯嘴角,萧表少爷经常神出鬼没,跟在他身边的暗卫他都见过不下二十多个了,表少爷要是没钱,谁信啊? 「万一是呢?」卜达反问道。 v第十三章[01.15] 连轩笑的冷风恻恻,「有万一才好呢,要是那姑娘恼了我大哥,我就忽悠大哥去爬墙,去来个花前月下,这飞鸽传书有什么好玩的,尤其是我大哥那寡言少语的性子,你觉得他是回答是还是不是?」 卜达再次想吐血,表少爷就算寡言少语,也不至于把不是说成是吧? 连轩决定了,以后他就守在这墙角,把信截下来,帮大哥写些情意绵绵的话,俘获人家大家闺秀的芳心。 正说着呢,卜达推攘他道,「爷,有信鸽。」 连轩一乐,一个纵身就把飞着的鸽子拽了下来,摸着它的脑袋,笑的有些猥琐。 看着回信:甚好。 连轩让卜达转过身去,在他后背上,提笔沾墨写道:你好才是真的好。 然后放飞鸽子。 琼山书院后小屋内,鸽子落到周太傅跟前,周太傅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会有回信。 等他瞧见回信内容时,眼珠子没差点吓飞。 那老匹夫什么时候这么煽情了,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太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写了回信:没生病? 很快,连轩就逮住了信鸽。 看着没生病三个字,连轩轻抚额头,眸光闪亮。 连轩回信:思卿成疾。 飞鸽传信到这里,又出意外了,周太傅临时有事,信鸽是周少易收的。 看着信纸,周少易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想不到祖父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老不正经的,也不知道是谁,周少易想着自家祖父的性子,替他写了回信:请自重。 连轩回信:数日不见兮,思你成狂。 周少易回信:请自重!!! 连轩回信: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周少易回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连轩看着回信,大喜过望,「瞧见没有,瞧见没有,我一出马,大哥和大嫂的情意顿时飞跃了起来。」 卜达看看天色,提醒道,「爷,快回去吃晚饭了,赶紧约好见面时辰吧?」 卜达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要是那大家闺秀真的同意了,那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哪有大家闺秀随便和人约好相会的? 连轩赶紧写了回信:今夜东街桥头,不见不散。 周少易看着信纸,眉头陇紧,拒绝道:夜深不便相见,你若实在想我,就来琼山书院后山小屋,静候。 周少易放走鸽子,搓着双手,双眼冒光,等着抓奸。 可是那边连轩看着回信,惊呆了,丰神俊朗的脸皲裂成碎片。 完了,抓错鸽子了,这是祖父和周太傅的信鸽。 「怎么办?」卜达缩着脖子,「要是国公爷知道世子爷你这么毁他形象,别说半个月,半年都没法进国公府了。」 回应他的是一巴掌,直拍脑门,「还不是你乱指信鸽,现在好了,出岔子了!」 两人在国公府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不行,想尽各种办法补救。 最后周太傅收到一封回信:生活如此枯燥,偶尔寻些乐趣也不失一种调剂的方式。 周太傅抚须一笑:言之有理,明日来归龙山,你我对弈一局? 国公爷笑回:如此甚好。 两人甚好了,可是还有两人甚是不好。 连轩生怕萧老国公恼怒,要禁他足,担忧的夜不能寐。 周少易等着抓奸,尤其是看自家祖父高兴的模样,越发笃定有奸情,结果守了一晚上,愣是没人来敲门。 而连轩之前劫走了安容的回信,最后萧湛收到另外一封。 信上写着:银票不是你送的,那你说今儿会给我送丰厚的赏赐来,在哪儿? 萧湛坐在那里,看着信上内容,眉头皱陇的紧紧的。 他没说银票不是他送的啊,皇上觉得禁市令下的奇怪,尤其是下禁市令的真实缘由不能让人知晓,所以就不大张旗鼓的把赏赐送出宫了,徐公公折算成银票是六千多两,皇上一高兴,就给了他一万两。 左思右想,萧湛也没明白自己哪句话让安容会错了意,难道不是土豪,银票就不是他送的了? 便回信道:我明日派人给你送去。 安容回信:别,千万别,你要真送,就折算成银子吧。 萧湛回信:好。 看着那个好字,安容身心全松,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至于那送上门的一万两,就当是意外之财吧,就当是土豪送的好了。 安容笑的眉眼弯弯的,她也喜欢这样任性的土豪。 外面,秋菊抓着小九进来道,「姑娘,小九脚腕上还有一封回信呢。」 安容微微一鄂,看了看小七,有些无语,至于分两次送吗,纸条上又不是写不下去了。 看着信纸上写的:土豪指的是? 秋菊看着安容,她也想知道,土豪指的是什么意思。 小七先回来一步。芍药拿了信就给了安容,她眼尖瞧见了小九脚腕上也有,偷偷取下来瞄了一眼,还以为写的是什么呢,原来真的是大家闺秀求教用的,当姑娘是夫子呢,不懂的就问。 安容心情好。决定帮荀止解疑。 冬梅去取笔墨纸砚。 才走到珠帘处。楼下传来噔噔噔声,冬梅扭头,就瞧见冬儿迈步上来。 「四姑娘。九姑娘听说你有祛疤良药,效果极好,派了丫鬟来取,这会儿在楼下候着呢。」冬儿禀告道。 v第十四章[01.15] 安容的好心情听到九姑娘三个字时,就没了一半。 「九姑娘就不知道祛疤良药只剩一盒。我卖了?」安容勾唇冷笑。 几个人没事你斗我,我斗你,最后闹得一身伤,还气伤了祖母。却来找她帮忙,她有那么闲吗? 何况父亲找我要,我都没给。我会给你才怪呢。 冬儿如实回禀传话丫鬟,那丫鬟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冬儿努努嘴。没见过上门要东西的丫鬟还敢摆谱的,九姑娘院子里的丫鬟就了不起啊,不也只是个三等小丫鬟! 丫鬟回去禀告了沈安姝,沈安姝气的摔了一套茶盏,「她什么意思啊,我的胳膊不用治了,居然把药给卖了!」 陈妈妈在一旁伺候道,「姑娘,你胳膊会留疤的事,告诉侯爷,让侯爷去找四姑娘要,四姑娘不敢不给。」 沈安姝连连点头,让陈妈妈去外书房找侯爷。 侯爷听到沈安姝要舒痕膏,眉头皱陇,他替萧湛要药膏,安容都不给,这时辰,那盒药膏应该拿给闵哥儿,让他送人了。 要侯爷让安容放弃一万两,把舒痕膏给沈安姝,侯爷说不出口,大夫人为了点银票都偷窃安容的秘方了啊! 「好生伺候九姑娘,出去吧,」侯爷摆手道。 陈妈妈陇眉,侯爷这是应了还是没应啊? 陈妈妈回去,把侯爷的反应告诉沈安姝,沈安姝气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她就知道祖母和父亲都偏疼四姐姐,不疼她了,看着她胳膊上留疤痕,一点儿都不心疼! 沈安姝越想越气,狠狠的抓着隔着裙袄的胳膊,在心底狠狠的咒骂沈安姒,最后跺脚道,「去告诉三姐姐,她要是不想办法帮我去掉伤疤,我这辈子都不原谅她了!」 小丫鬟带着沈安姝的话去了玉竹苑。 沈安姒客客气气的满脸是笑的见了丫鬟,再听丫鬟的话,沈安姒满是笑意的脸冷了下去。 这辈子都不原谅她了? 她以为她的原谅算哪根葱呢,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用,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要挟人了,果然跟她娘一样的货色! 沈安姒让丫鬟打赏了传话小丫鬟,然后坐在那里走神。 舒痕膏的事,她自然是耳闻了。 武安侯府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什么样的事,便是老太太下了禁令,照样能传遍侯府每一个角落,只是传不出去罢了。 有人送了一封信来,里面夹了一张万两的银票,为的就是买一盒子祛疤膏药,这样的奇闻,她又怎么会没有耳闻呢? 一想到那药膏,沈安姒就想吐血。 当初在竹屋,那秘方就近在尺咫啊,而且那不被人看好的黑乎乎的药膏,竟然价值万两! 沈安姒一想到安容主动把药膏给她,让她给沈安姝,她拒绝了,沈安姒就心疼的慌,那是一万两啊! 沈安芸的陪嫁,所有的庄子铺子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两,她等于是把一半的嫁妆推了出去。 那种后悔和心疼,岂是语言能描述的。 她完全忘记了,就算药膏给她了,也不能换成万两银子,得给沈安姝啊。 翠云端了茶水来,面带忧愁道,「九姑娘胳膊伤的根本就不严重,哪里需要那么贵重的膏药,根本就是成心的为难姑娘你。」 沈安姒原就一肚子火气,哪里受得了这般挑拨,当即冷哼一声,她为难,谁搭理她,大夫人禁了足,自顾不暇,还能护着她,把她禁足在屋子里,那是对她好,上回就应该拿那热水浇她一脸才好,居然敢吓唬她! 可是沈安姒硬气归硬气,叫她真不理会沈安姝的话,她还真不敢。 以她对大夫人的了解,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迟早会解了禁足,内院迟早还是会回到她手里去,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不能意气用事。 反正药膏是沈安容的,她去求就是了,求到正好,求不到,她又不能抢,沈安姝要怪只能怪她沈安容心硬,认钱不认人! 翠云望着沈安姒,眉头低敛道,「虽然老太太没有明说禁姑娘的足,却也让门外的婆子守着姑娘,不让姑娘出去,要是九姑娘能找四姑娘要,就不会要挟姑娘你了。」 提起禁足,沈安姒也是一肚子火气,老太太以她身子不适,需要休养为由,不许她出院子,她都憋了几天了。 想到沈安芸要出嫁了,还是做平妻,沈安姒眸光就冷凝了起来。 她好歹是嫁了个世子,她呢,居然只遇到一个庶出的少爷,虽然是右相府的,背后靠着的是首屈一指的裴家,可庶出就是庶出,便是算尽机关,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想起那日,在梅花宴上,沈安芸劝她的话,沈安姒就狠狠的扭着帕子,要不是她那番话,她何至于铤而走险?! 「明儿一早,拿一两银子去月形拱门那儿,让路过的丫鬟去找大姑娘拿钥匙,就说我要送给她送添妆,等开了小门,我就可以进紫竹苑了,」沈安姒吩咐道。 一宿安眠。 第二天醒来时,安容是神清气爽,对着精致镂空花鸟妆花镜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跟了她一天的黑眼圈消失了,眼睑下铺着厚重的粉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秋菊帮着她梳妆打扮,拿了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帮安容插上,安容翻着梳妆盒,找了一只上等的碧玉簪,递给了海棠。 「找个漂亮的锦盒装好,」安容吩咐道。 海棠接了发簪,转身去了偏屋,秋菊望了望梳妆盒。 姑娘发簪很多,而且都很精致,平常送给大姑娘她们的都比方才那一支贵重,姑娘不是怕人家说她小气吗,怎么送添妆却平平无奇? 「姑娘,送一支簪子做添妆,会不会单薄了些?」秋菊忍不住提醒道。 安容嘴角微微勾起。 芍药就嘴快道,「大姑娘上回和姑娘闹掰了,她还胡言乱语呢,姑娘没跟她一般见识就不错了,以大姑娘的性子,姑娘就是送一千两的首饰,她也不会记得姑娘的好,就一般过得去就成了。」 反正,以后姑娘也没什么地方用得到大姑娘,没必要讨好巴结她,要她说,这簪子还是送的贵重了些,不如绣方小帕子算了。 听到芍药的话,秋菊觉得背脊一凉,难怪姑娘会喜欢芍药了,她太笨了,姑娘恼了大姑娘,她还说这话,不是讨人嫌弃吗? 秋菊望着安容,见她转身去吃早饭,秋菊咬着唇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才好。 最后抓着芍药的手,问道,「那日大姑娘胡言乱语了什么,惹怒了姑娘啊?」 芍药撅嘴道,「大姑娘说做妾那么好,让姑娘去给人做妾。」 秋菊瞪直了双眼,冬梅差点手里的铜盆都给摔了。 大姑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四姑娘去给人做妾,那侯府的脸面还不是摔地上任由人踩了? v第十五章[01.15] 老太太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四姑娘会那么不要脸自甘堕落吗? 几个丫鬟在交头接耳,喋喋不休。 安容则静静的用着早饭,芍药站在一旁,望着飞来闹去的小七和小九,还有雪团,心里急的慌。 昨儿姑娘本来打算写回信的,谁想到九姑娘突然派了丫鬟来,姑娘心底一恼,拿起笔墨,愣是一个字没写,就让海棠把笔墨纸砚端了回去。 芍药觉得太不应该了,姑娘不能因为九姑娘就迁怒荀少爷,那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啊。 吃完了早饭,安容带着秋菊下了楼。 出了玲珑苑,走了没一会儿,安容就瞧见了沈安溪。 今日的她穿了一声鹅黄色夭袄,下罩湖绿色襦裙,脸色白皙中透着一丝红润,像是刚要熟的苹果,娇俏可人。 见安容站在那里等她,她轻提裙摆要跑过来,绿柳在一旁劝她慢点,冬日里地滑,小心摔着。 「你应该听绿柳的,」等沈安溪走近,安容笑道。 沈安溪跑了几步,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略带红润的脸庞此刻甚是娇美,她深呼了两口气,方才笑道,「我喜欢奔跑的感觉,那是我以前想而不敢做的事。」 安容听了直拿帕子捂嘴笑,「我知道你喜欢,要不我跟三叔说,让他别盯着二哥学武,让他教你学好了,到时候你健步如飞,蜻蜓点水,一苇渡江……」 沈安溪脸上飘过一抹红晕,伸手拿了帕子就要打安容。 「叫你打趣我,我才不学武呢,」沈安溪追着安容打。 安容岂能让她打着了,左躲右闪。 沈安溪追不上安容,跺着脚道,「我看应该叫爹爹教四姐姐你学武才是,你步伐灵活,身姿轻盈,肯定极有天赋。」 安容咯咯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在花园里荡漾开来,将这个寂静的清晨染上了喧闹和喜悦。 「我倒是想学啊,可是三叔他肯定不敢教我,不然祖母肯定把他轰出府去蕲州教别人去了,」安容笑道。 沈安溪也笑了,「不过,大伯父肯定更要挨骂。」 绿柳和秋菊两个亦步亦趋的跟着,甚是无语,这两个是孝顺女儿么,好像怎么听怎么觉得希望瞧见三老爷和侯爷挨老太太数落似地?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紫竹院前。 院门口,有四五个丫鬟婆子手里拿着红绸进去。 两人走了几步后,有粗壮的婆子扛着梯子出来,摆在月形拱门处,手里拿着红绸要挂院门上。 「大姐姐真的要出嫁了,就跟做梦一般,」沈安溪感慨道。 沈安溪望着那大红绸缎,又看了看安容,嘴角轻撅,四姐姐也在议亲了,以萧老国公那么逼迫大伯父来看,肯定是喜欢极了四姐姐,要是侯府真同意四姐姐出嫁,指不定四姐姐都没法在侯府及笄了。 不过沈安溪想到了老太太,嘴角又带了抹笑,祖母那么喜欢四姐姐,肯定会多留四姐姐一两年的。 她可不希望四姐姐早早的就出嫁了,府里那些姐妹和她都不怎么谈得来,更喜欢说话拐弯抹角,有时候一句话里三四个意思,她猜不透,四姐姐嫁了之后,她肯定寻不到一两个说话的人。 沈安溪在走神,安容也在走神。 前世沈安芸也是嫁进宣平侯府,可却不是这时候,那时候清白还在,她也乖巧懂事,甚至得祖母的欢心,祖母将她留到了开春,寻了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才送她出阁的。 可不像现在这般,匆匆忙忙的,准备的东西只能说该有的都有,远谈不上精细精致,更可况前世是以嫡出的身份出嫁,这一世只是个庶女,不论是热闹程度还是喜气,都比不得前世一半,祖母被气的吐血,这回儿身子还虚弱着,就给这门亲事蒙上了阴霾。 安容想起自己刚重生那会儿,只是不想被人当成冤大头给算计了,凭白给她人做嫁衣裳,没想到她只是送了一套锦衣华服,却引发出一连串的事,更是将沈安芸的心机手段看了个一清二楚。 安容想起了瞎眼神算给她算的批卦。 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 倚树哀猿弄云尖。 血华啼杜宇,阴洞吼飞廉。 比人心,山未险。 人心果然难测,前世沈安芸算是顺风顺水,那些心机手段也没有使出来,至少她没有见到,谁能想到已经板上钉钉的亲事也能被她扭转乾坤? 等婆子把大红喜绸挂好,梯子也抬了进去,安容和沈安溪才继续朝前走。 院子里的丫鬟都忙活了起来,走路都没了以往的懒散悠闲,门口也没人守着,更别提通传了。 两人径直朝沈安芸的内屋走去。 内屋的门上,垂着的厚棉帘上已经挂上了大红喜字,没有守门丫鬟,秋菊和绿柳帮着打帘子。 结果手刚碰到棉帘,屋内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随即而来的是啪的巴掌声。 绿柳微微一怔,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好。 秋菊可没什么顾忌,她还想瞧热闹呢,唰的一下把帘子掀开,先蹿了进去。 安容和沈安溪两互望一眼,还没猜测是哪个丫鬟惹怒了沈安芸,就听到屋内传来沈安芸的怒吼声。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沈安芸歇斯底里的吼着。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去,饶过花梨木美人屏风,就见到沈安姒的背影。 她面对的是沈安芸。 春兰捂着脸站在一旁,可见方才那响亮的巴掌声是打她的,而且瞧那站的位置,打她的人应该是沈安姒。 安容又头疼了。 祖母说的没错,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落水险些发烧而亡,身子好了些,不在屋子里好生养着,居然跑紫竹苑来了,祖母不是禁她足了吗,她怎么来的? 就算紫竹苑丫鬟忙,可是玉竹苑的丫鬟婆子总该拦着吧,真是拿祖母的吩咐当耳旁风呢。 沈安溪在一旁道,「四姐姐,玉竹苑和紫竹院离的近,那边原是有小门连着的,只是平常都锁着。」 沈安溪一提醒,安容就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扇门,以前因为玉竹苑的丫鬟听了紫竹苑丫鬟碎嘴,闹的沈安芸和沈安姒吵了起来。 最后老太太烦了,罚了两人之后,原是想把那扇门要给封起来,只是那么一来,院子就不美了。 便加了两道木栅栏,一边从玉竹苑开,一边从紫竹苑开,一人握一把钥匙。 v第十六章[01.15] 如今瞧来,沈安姒能进来,还是得了沈安芸得准许了? 怎么又吵起来,还动上了手? 正狐疑呢,就听沈安姒冷笑,「你会不知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的!」 存心的糊弄她,存心的拉一个垫背的,可怜自己竟然未曾设防,着了她的道! 沈安芸瞧见安容和沈安溪,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过去拉着沈安姒,那眼神明显就是,有话咱们私底下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开,谁脸上也不好看,何必鱼死网破? 她如今可是要出嫁的人了,就算闹开了,老太太还能拘着她不让嫁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管还得看宣平侯府的面子呢,她是不怕,可是沈安姒呢,老太太原就恼了她了,再把事情捅破,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沈安姒是又气又恨,却也没办法,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眸底迸发出一股嗜血的恨意。 果真是一步步算计好的,有她作伴,外人就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就算查出来了,两人一起,她心底也舒坦一些! 她是如愿以偿了,可是自己呢? 一想到那日,她原本还犹豫,不愿意参合她的事,可是后来,她瞧见了一个男子,模样俊朗如神祗,沈安芸说那是裴氏未来的少族长,她瞬间动了心。 信是沈安芸的丫鬟春兰帮着送的,说好的是交给裴氏少族长,裴三少爷,结果呢,最后信却送到了裴七少爷手里! 沈安姒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今儿在门口,听到春兰奉承沈安芸,说她有福气,能嫁个世子做夫人,三姑娘只能嫁个庶子。 沈安芸没想到她在外面,当即讥讽了一句,「要不是我帮她,她能嫁给裴七少爷那么好的庶子?相府的庶子,比的上三品大员家的嫡子了,还妄想做裴氏少族长夫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沈安姒还能不明白,她嫁给裴七,根本就是沈安芸捣的鬼,是她让春兰把信给了裴七少爷! 沈安姒再憋不住了,进门就和沈安芸吵了起来,一怒之下更是扇了春兰一巴掌。 至于给沈安芸送来的添妆,一只玉镯,此刻也碎成了七八瓣。 沈安芸对于梅花宴上的事,是绝口否认,她是吩咐春兰把信给了裴三少爷的,这一点她可以拿性命发誓,天知道怎么就到了裴七少爷手里。 可是不论她怎么说,沈安姒就是不信,她笃定沈安芸是妒忌她,所以不愿意她称心如愿,方才那话是她亲口说的,她亲耳所闻。 沈安芸恨不得咬掉舌头,连连赔不是,「三妹妹,我只是说句实话,你就算真的和裴三少爷有了瓜葛,他是裴氏族长嫡亲的长孙,会迎娶一个庶女回去吗,你该明白,她看中的是四妹妹,不是你,你想当做陪嫁给裴三少爷做妾吗?」 沈安芸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沈安姒的怒气更甚。 那日在梅花宴上怎么不这样说了,要是这样说,她还会痴心妄想吗?! 两人眼神厮杀,恨不得扇对方耳光,却不得不三缄其口,故作姐妹情深,亲昵的站在一起。 「四妹妹、六妹妹来了呢,」沈安芸温柔的笑道,「快进来坐,春兰,沏上等碧螺春。」 方才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活活撕裂了对方,转瞬间,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这等变脸速度,沈安溪惊呆了。 惊归惊,可是碰触到沈安姒的眼神时,沈安溪嘴角的笑都挤不出来一丝,哪怕那笑容里夹带着歉意和讨好。 她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好笑的,她的命在人家心里还比不上一张薄薄的请帖呢。 沈安姒站在那里也颇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想过自己做的事会被人发现。 她以前也不知道玉玲珑有毒,自从安容好运气的碰到一本记载了药方的医书外,她也开始留意了医书,买了两本回来,发现里面说玉玲珑有毒,她才动了心思。 本以为天衣无缝,谁想到会被安容发现,更凑巧的是她苦求安容的时候,被沈安溪的丫鬟发现了,告诉了老太太。 沈安姒觉得安容是她的克星,不但是她的,也是沈安芸的。 若不是沈安容把那套锦衣华服送给了沈安芸,沈安芸也不会那么倒霉的和宣平侯府二少爷有了瓜葛,然后处处算计,连她都跟着受牵连! 沈安姒心中有了悔意,她就不应该去参加梅花宴,不该算计沈安溪,惹怒了整个三房,虽然三太太没有责骂过她,老太太也因为她病着,没有罚她。 可是身子渐好的她,之前还一堆好吃好喝的将补着,可是从昨天三太太管家起,她已经连续三顿吃粥了! 丫鬟送食盒来说的好,说三太太怜惜她,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腻,容易上吐下泻,往后半个月吃粥调理。 半个月,顿顿吃粥。 才两天不到,她见了粥就想吐了,半个月,那会要了她的小命的! 半个月之后呢,三太太会让她好好吃饭吗,她不信! 沈安姒有苦说不出,受尽委屈,还不能去告状,她能去跟老太太告状吗,状告三太太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吗,人家好歹送的是粥,没有往她的茶水里下毒。 沈安姒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 不管怎么样,今儿她来紫竹苑的目的,一是要拿到舒痕膏,二就是求的沈安溪的原谅和同情。 忍着心中的愤岔,沈安姒眸底酝酿出委屈之色,朝沈安溪走了过去,刚要伸手。 沈安溪往一旁一躲,一向柔弱的她,讥讽的笑道,「三姐姐还是离我远一点儿吧,呕吐腹泻那种死不如死的感觉,我尝过一次便够了。」 沈安姒顿时慌乱不知所措。 「六妹妹,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沈安姒红着眼眶道。 沈安溪嘴角的笑依然很冷,「我的原谅很重要吗,我的命连张请帖都比不上,如此贱鄙,不敢高攀你的姐妹之情,往后见了我,还请当做没看见,免得我侮辱了你那高贵的眼睛。」 沈安溪说完,重重的哼了一声,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她才不屑跟她说话。 安容站在一旁,去看沈安姒的眼睛,很明亮,里面夹带着各种各样的神情,有错愕,有羞愧,有后悔,还有寒意。 沈安芸站在一旁瞧热闹,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好了好了,今儿都是来给我送添妆的,就别置气了,」沈安芸笑道。 安容眼睛扫到地上,有丫鬟在捡碎茶盏片,安容笑道,「京都改习俗了,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了,送添妆,需要摔茶盏,打丫鬟?」 沈安溪心情很差,接口道,「在哪儿呢,我要摔。」 沈安芸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 不过瞬间又笑了起来,拉着安容的胳膊道,「四妹妹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咱们武安侯府‘沈二少爷’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啊,你要是孤陋寡闻,咱们只能算勉强认得几个字了吧?」 安容坐下,勾唇轻笑,「大姐姐,你当着我的面夸二哥不妥吧?」 沈安芸讪笑两声,笑说失言了。 老太太下令过,不许府里丫鬟主子妄议「沈二少爷」事,不就怕事情会泄密,败坏侯府名声吗,可这也改变不了沈安闵骗人的事实。 v第十七章[01.15] 安容看着沈安芸,没有错过她眼底流露出的神情,心咯噔一下跳着。 沈安芸为了亲事,能百般算计,沈安玉抢她首饰,她转过头就把大夫人的事情告发了,祖母那时候也下过令,不许泄露一句,她听了吗? 没准儿哪一天,她会把「沈二少爷」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安容想到那时的后果,心就凉了下去,跟着脸色也沉了。 沈安芸默然看着她,眉头稍蹙,「四妹妹怎么了?」 安容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流言毁了大夫人,却帮着大姐姐你如愿以偿了,流言蜚语的力量真是不能小觑了,我在想哪一天谁要是败坏二哥的名声,下场是二哥名声受损,传流言的人肯定会被祖母赶出家门的,大姐姐,三姐姐,你们信吗?」 安容说着,眼睛斜了沈安姒,脸上的带着纯和的笑容。 沈安芸和沈安姒背脊在发凉。 「四妹妹说的话,我们哪敢不信啊,二哥如今可是祖母的掌中宝,连三叔都不能管他了,谁敢说二哥的不是,那不是触祖母的逆鳞吗,只怕赶出家门都是轻的,我们又怎么会不信,」沈安芸笑道。 安容看着桌子上的牡丹纹茶盏,伸手转着茶盏盖,笑道,「信就好啊,就怕有那些自以为满天过海的人,自作聪明,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有些事祖母可以原谅一次,但不代表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祖母是一心为了侯府,睁只眼闭只眼,别真以为祖母是年纪大了,好糊弄,祖母说了,侯府是我们的依靠,但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给你靠着,像那些毁侯府清誉,败坏侯府根基的孽障,侯府就当没有生过她,是丢庄子上,还是一辈子念佛诵经吃斋赎罪,由不得她选择,除了这些,还有白绫毒药……」 安容说的风轻云淡,脸上的笑容一直就在,话还没说完,就笑道,「这碧螺春果然清香。」 沈安姒和沈安芸站在那里,双腿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根本挪不动,就连脸皮都像是被冻住了,笑容也挤不出来。 沈安芸的心凉了。 祖母不给她嫡出的身份,成亲在即还禁她的足,只给庶女的陪嫁,多一钱也没有,祖母是放弃她了。 安容扭头看着两人,眼神颇诧异道,「大姐姐、三姐姐,你们脸色好苍白,怎么了?」 「没,没事,」沈安芸摇头笑道。 沈安溪坐在一旁,听着安容的话,也觉得心惊。 沈安姒为达目的不惜害她,难保哪一天不会泄密二哥的事,四姐姐这是在给她们敲警钟呢,她们这个样子,明显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沈安溪的脸又冷了三分,二哥如今奋进了,要是真泄密了,二哥绝对不堪重负,有多少人就是这样被逼疯的,沈安溪惊站了起来。 一屋子人望着她,沈安溪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当即笑道,「有些人习惯把祖母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我还真盼着有杀鸡儆猴的那一天。」 沈安芸朝她走了过去,拉着她坐下道,「我们可不敢把祖母的话当作耳旁风,除非想找死还差不多,再说了,二哥是真才实学,更是帮着琼山书院解决了用水问题,更何况他是才正儿八经的沈二少爷,谁敢质疑?」 说完,她又给沈安溪奉了茶,转了话题道,「今儿都是来给我送添妆的,就别说不开心的话题了,我出嫁了,往后在府里的日子就不多了,姐妹之间,还是要互帮互助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后悔了,知道错了,就原谅她一次吧?」 沈安溪没有接她的茶,眉头冷淡道,「姐妹之间,互帮互助?除了四姐姐会傻傻的心软谁都帮之外,谁互帮互助了?」 「都是打着姐妹之情要互帮互助来要求帮自己而已,听多了耳朵容易长老茧,更觉得呕心,大姐姐往后还是别提了吧,姐妹之情,可不是对谁都有的,我记性很好,有些事一辈子也忘不掉!」 沈安芸端着茶水,沈安溪压根就不看一眼,她觉得手酸,更觉得自己是在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把脸都丢尽了。 她怕什么,她都要出嫁了,还想着帮沈安姒说情,好让她消消气,自己有必要怕她吗? 自己出嫁了,侯府鞭长莫及,她说的那些话,只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傻事,她会去做? 她不会,绝对不会。 既然不会,自己还顾忌她做什么? 沈安芸自嘲一笑,放下茶盏,笑看着安容,「四妹妹,你给我的添妆呢,辛苦跑一趟给我送添妆来,怎么半天也不拿出来,成了心的吊我的胃口呢?」 安容轻轻一笑,给秋菊使了个眼神,秋菊就把包装的极其精致的锦盒送上。 看着那么精致的首饰盒,沈安芸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打开。 只是看到发簪的那一瞬间,她眸底的光亮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喜欢吗?」安容故作不知的问道。 沈安芸嘴角微扯,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喜欢极了,只是看到这首饰盒和发簪,让我想起一个成语,买椟还珠,这首饰盒很漂亮。」 安容挑眉一笑,「原来大姐姐你喜欢首饰盒啊,我那还有很多,都是我珍藏的,你喜欢,一会儿回去,我让丫鬟再送两个来。」 这首饰盒是玉锦阁的,雕刻精美,图案栩栩如生,平素买也要十两银子呢。 用这样精致的首饰盒装一支算得上平平无奇的簪子,确实有些不大合适,难怪沈安芸会高兴再失望,还用买椟还珠来讽刺她,她读书少,听不懂。 沈安芸不懂安容用这样锦盒装这样一支簪子是何用意,反正这添妆她不甚喜欢。 「我还以为四妹妹你会把那匹云锦送给我做添妆呢,我可是着实盼了几天,」沈安芸开门见山的笑道。 「人生在世,还是有些期盼的好,不然活着多无趣啊,」安容笑回道。 沈安芸脸色尴尬,再不提云锦了,她是铁了心舍不得送她了。 沈安溪也把锦盒送上,这一回,沈安芸没再露出什么惊艳的表情,打开锦盒,见是一只白玉簪。还不是羊脂玉的,价值也就在五十两左右吧。 「谢四妹妹、六妹妹了,」沈安芸道谢,然后让丫鬟把锦盒收起来。 沈安姒被干晾在一旁,丫鬟用一种祈求的眼神,让她赶紧回玉兰苑,可是沈安姒狠狠的一剜眼。面带笑容的在安容身侧坐了下来。 「大姐姐。五妹妹给你送添妆了没有?」沈安姒笑问道。 沈安芸脸色微青,厌恶沈安姒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日我失手打翻了地毯。连累五妹妹烧了头发,还烫伤了手,她心里恼我呢。」 沈安溪转悠着茶盏,笑道。「大姐姐自己还说姐妹之间要互帮互助,怎么也不去给五姐姐赔礼道歉?」 沈安芸云袖下的手攒紧。脸上却笑道,「祖母禁了我的足,我没法……」 沈安溪咯咯一笑,「大姐姐。你比我大两岁,怎么还没有我了解祖母呢,祖母最希望瞧见的是侯府和睦。你要是去道歉,祖母肯定会破例你去蒹葭阁的。」 沈安芸气的胃疼。她又没有错,道哪门子的歉? 沈安姒则在一旁笑道,「五妹妹手指上还留着伤疤呢,除非帮她祛除伤疤,否则她才不会轻易原谅大姐姐你的,正巧,我听说四妹妹调制了一种极有效的祛疤良药,叫做,对,叫舒痕膏,大姐姐你带着舒痕膏去赔礼,五妹妹肯定会原谅你的。」 一盒子舒痕膏,她肯定用不完,肯定会给沈安姝的,到时候就不用她拉了脸面去苦求了。 她讨厌低三下四的求人。 沈安姒打的如意算盘,可是架不住她得罪了沈安溪,沈安溪可是一力站在安容身边的。 闻言,她先扑哧笑出了声,「三姐姐对五姐姐可真好,要大姐姐拿一万两去买一盒子膏药去赔罪,大姐姐哪来那么多的钱,难道要变卖陪嫁吗?」 v第十八章[01.15] 沈安姒恨不得扇沈安溪巴掌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以前病怏怏的,多说几句话都要咳断气,没想到病一好转,就这般牙尖齿利了,活脱脱像极了她娘! 沈安姒心中有气,脸上还不敢表露,内院如今可是她娘在管,偏老太太还不向着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六妹妹,一家子姐妹还谈什么钱,太伤感情了吧?」沈安姒笑道。 沈安溪又笑了,这回笑的更是讥讽,「谈钱是伤感情,可我记得一个词,叫亲兄弟明算账,凡是一码归一码,分的清清楚楚的,这兄弟才能感情深厚,姐妹之间感情能值多少钱,三姐姐你大方,不如我去跟祖母说,把你的陪嫁拿一半出来给五姐姐买药膏,我拿一半出来送一盒子给九妹妹如何?」 沈安姒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脸都憋紫了。 笑话,你们三房就你一个宝贝疙瘩,拿一半出来,三太太还能不给你补上,况且,四妹妹救了你的命,还帮着三叔官升两级,更是帮着二哥进了琼山书院,你们三房给四妹妹一万两也是应该的,凭白叫她损失一万两! 是,沈安溪是故意的,她愿意掏一半的陪嫁给安容,她这条命还不值一万两了? 在别人眼里,她的命抵不上一张请帖,但是在爹爹娘亲还有大哥祖母眼里,她是有钱也换不回来的。 你不是大方吗,我陪你大方便是了。 若是只能嘴上说说,却叫别人去做,那还真是笑死个人了。 安容站在一旁,捂嘴轻笑,她没想到沈安溪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你们这样大方,那我也不小气了,一盒药膏只收七千两,要吗?」 一屋子人全部望着沈安姒,沈安姒恨不得打了地洞去钻。 一群丫鬟撇撇嘴,三姑娘还真是个极品,叫别人别在乎钱,自己却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沈安姒舌头打结,满脸窘红,不知道怎么办好,扭头看着沈安芸,眸底露出威胁的意思。 沈安芸气的抓狂,却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笑道,「三妹妹没了一半的陪嫁,出嫁的排场可就小多了,不是丢咱们侯府的脸吗?」 沈安溪扭头望着她,扑哧一笑,「大姐姐,你弄错了,三姐姐要是真拿一万两出来买药膏,那是好事,裴家可是千年的世家,最注重名声了,一个为了嫡妹祛除伤疤,不惜掏一半陪嫁的大家闺秀,是多么的高尚,可比那为了私心下毒害人的好上千倍万倍!」 沈安芸顿时哑然,她说不过沈安溪了,沈安姒下毒害她,是硬伤,不论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沈安姒知道今天是躲不开下毒害人的事了,索性坦白了,「是,我是鬼迷心窍害了六妹妹你,可是我呢,若不是我去了梅花宴,误中春药的就是你了,我的遭遇谁来体谅?!」 沈安溪站了起来,冷笑道,「别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没你那么倒霉,我也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口角,人家要害我的地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怎么,你委屈,还是你以为是大姐姐和人吵架,凭白连累了你?」 说完,她顿了一顿,又笑了,「千般算计才如愿以偿的去参加梅花宴,最后出了事,却叫人来体谅你,我从来不知道三姐姐你的脸皮会这么的厚,真不知道裴家七少爷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要娶你,我同情他!」 「你!」沈安姒气的满脸通红。 沈安芸彻底晕了,她以后再也不惹沈安溪了,一张嘴说话也太不饶人了吧,针针见血,字字诛心。 沈安芸怕沈安姒会被气晕,到时候口没遮拦,要丫鬟赶紧送她回去。 丫鬟也怕了沈安溪了,三姑娘下毒理亏,说到天边去也不会有人可怜她,还是避着点吧。 可是沈安姒气的五脏六腑都在疼,扭头看着安容,柿子捡软的捏,「四妹妹,你为何要救我,何不让我死了干净,我死了大家才能称心如愿!」 说完,沈安姒扑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哭的很大声,很委屈。 屋子里的事,丫鬟早去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派了夏荷来看看,谁想还没进门就听到沈安姒的哭声,还有外面丫鬟窃窃私语声。 夏荷迈步进屋,跟她一起,甚至比她更快一步的是芍药。 芍药迈步走进屋,规规矩矩的给安容见了礼,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包。 「姑娘,砒霜买回来了,」芍药笑的贼兮兮的。 安容乐了,憋的腮帮子疼,这一边有人不想活了,砒霜就送上了桌,真是渴了有人送水,困了有人送枕头来。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芍药啊。 安容打开药包,担忧的看着沈安姒,「之前我救你,五妹妹就说你会恼我,我觉得她说的有理,就让芍药买了砒霜回来,你要真想死,就吃了它,我就不算救你了,要是不吃,往后就别再怪我了。」 砒霜就摆在桌子上,夏荷要上前阻止,被芍药拉着了。 「你可别做好人,往后三姑娘怪我们姑娘,你可担待不起,」芍药道。 夏荷头疼,心想,三姑娘要是真吃,她就是扑,也要扑过去把砒霜给抢下来,可是芍药拽着她,那力道,夏荷黑线,这丫鬟吃什么长大的? 沈安姒看着安容,捏了捏拳头,伸手去拿药粉。 手打着颤,她想争那一口气,可是她害怕,她怕死。 药包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被她给扔了。 雪白的药粉散了一屋子都是。 「你们都逼我,你们都逼我!」沈安姒哭着咆哮。 安容无语的看着她,伸手去碰茶盏盖,那上面有砒霜的粉末。 安容沾了一些起来,伸进口里,轻尝了一口。 嘴角是一抹灿若春菊的笑容。 一屋子丫鬟惊呆了,尤其是夏荷,脸都吓白了,那可是砒霜! 「味道不错,芍药,中午吩咐厨房用这个面粉给我做面,」安容笑着吩咐道。 说完,安容望着沈安姒。 沈安姒面如死灰。 沈安容竟然拿面粉试探她! 「你太过分了!」沈安姒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了。 安容耸肩一笑,「我听过一个故事,叫东郭先生,他救了一只狼,最后却险些葬送狼腹,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做东郭先生。」 沈安溪也跟着沾了一点面粉,笑道,「真的味道很不错,要吃面粉死,估计也是撑死的,四姐姐,你好坏,想让人家撑死,还只给这么一点儿。」 安容故作恼怒,「你想让我得个‘用面粉逼死庶姐’的恶名,被人耻笑吗?」 沈安溪咯咯捂嘴笑,「是不是耻笑我不知道,反正会笑掉人家大门牙的,好了,大姐姐出嫁在即,要好好休息,咱们去祖母那儿吧,这里这么闹腾,祖母肯定担忧了。」 说着,沈安溪瞄到一旁的芍药。 芍药双眼放光,一脸夸我啊,夸我啊,我就是这么聪明的表情。 v第十九章[01.15] 沈安溪用帕子捂嘴,四姐姐的丫鬟好好玩,她想要了怎么办? 芍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她就知道三姑娘肯定会寻死觅活的找四姑娘要东西,正巧喻妈妈要做糕点,大厨房送了面粉来。 她灵机一动。 就有了面粉版砒霜了。 还省下了买砒霜的钱。 几人出了内屋,身后就是一阵乒里乓啷的摔东西的声音。 安容轻松肩膀,今儿心里好舒坦,心情甚好。 身后,夏荷瞪着芍药,「方才你都吓死我了!」 芍药一脸无辜,「夏荷姐姐,你好笨,我那么爱惜性命,怎么可能犯家规去买毒药进府呢,那是要打五十大板的。」 要是安容买,她还得劝她打消这样的念头好么,芍药就是这么怕死。 夏荷很无语。 她真是吓晕头了。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有说有笑的迈步进了松鹤院。 正堂内,老太太在发怒。 三太太在一旁劝道,「老太太保重身子,大夫叮嘱了,切忌伤心动怒,否则不利于恢复,三姑娘太无状了些,安容救她一命,非但不知道感激,还责怪安容救她。」 「咱们武安侯府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恩将仇报的女儿,裴家乃积世的大族,最是注重清誉名声的,三姑娘这样嫁过去,不是青灯古佛就是被休的下场,现在时候还早,得赶紧的补救才是。」 「还能补救吗?」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越想越是来气。 气大夫人,这是教养的什么样的女儿,简直把武安侯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三太太回答不上来,能补救吗,心思坏了,除非幡然悔悟,不然越教越坏。 不过三太太心里却高兴,丫鬟说沈安溪一张嘴,说的沈安姒下不来台,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像自己像谁? 相比之下,三太太觉得安容心软了,不过今儿的面粉砒霜也着实打脸,而且巴掌打的够响亮。 瞧见安容和沈安溪迈步进来,三太太眼底心里都是笑。 两人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和三太太见了礼。 沈安溪乖乖的站在她娘身边,安容则坐在老太太身侧,轻声道,「祖母,你别生气了。」 老太太哪能不生气,可是看着安容乖巧的模样,她心底的怒气也消了不少,吩咐丫鬟道,「去把紫竹苑和玉竹苑之间小门的钥匙给我拿来,告诉那些守院门的丫鬟,三姑娘要是在出院门一步,给我打三十板子!」 丫鬟刚要福身,就听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把家规、女诫、女则给我送去,每日每样抄够十篇,不然明儿的饭就别吃了,什么时候抄够什么时候吃!」 老太太对沈安姒的惩罚,让安容想起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原本老太太体谅她身子骨差,让她好好将养,非得闹出二四五六出来,既然能四处溜达,还能又哭又闹了,那就抄家规女诫吧。 老太太气过后,也坦然了,不过眉头依然皱紧,心底蒙上一层忧色,沈安姒嫁进裴家到底对武安侯府是好事还是坏事? 右相夫人只见识了沈安姒的才华,加上裴氏族长对安容喜爱有加,所以认为沈安姒也是极好的,这么一桩好亲事,她还不满足,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的人,往往命比纸薄啊!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眸底晦暗不明。 安容挨着她坐着,看懂了老太太眼底的意思,那分明写着两个字:退亲。 可是老太太还在犹豫,裴七少爷品性极好,若是贸贸然退亲,岂不是对他不满,要是右相府退亲,侯府面子上又挂不住,真是两难。 总不能告诉右相府,武安侯府三姑娘心狠手辣,蛇蝎心肠,配不上你们裴七少爷吧? 可是退了亲之后呢,要把沈安姒怎么处理,真的要让她青灯古佛一辈子吗,武安侯府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啊。 怕老太太想太多,忧心伤神,便给沈安溪使了个眼神,两人拽着老太太说话聊天,把沈安姒的话题岔过去。 老太太见还有两个懂事的孙女儿,心里略微舒坦了些,见三太太守着屋子里,笑道,「府里事忙,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不用顾及我老婆子,也别太累着了。」 三太太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笑道,「老太太放心,该吩咐的我都吩咐下去了,有下人忙,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只是依照规矩,今儿下午起,就该有人送贺礼上门了,儿媳妇一个人恐怕招呼不过来,二嫂闪了腰,我一早派人去问了,似乎还没好。」 老太太听得眉头稍蹙。 安容在一旁轻耸肩,招呼人的事,二婶儿喜欢做才怪呢,就算好了,她也会装病推脱的,到时候再由丫鬟扶着去会客堂坐着,陪那些贵夫人聊天,约好什么时候赏花品茶,迎来送往这样的活,肯定是三婶儿做啊。 安容想起前世,沈安姒出嫁,那时候二太太就推脱病了,没有帮忙。 安容不敢想象,要是三婶儿没回来,祖母还病着,侯府谁去陪那些贵夫人? 正犹豫呢,外面小丫鬟急急忙进来禀告,「大姑奶奶回来了。」 安容听得面上一喜,望着老太太,老太太眉间也有了三分喜色。 三太太就拍手叫好了,「大姑奶奶这趟回来的巧了,有她帮我忙,怎么也能分减一半。」 很快,丫鬟就把大姑奶奶迎接了进来。 今日的她打扮的要比上次美的多,头上多了两根簪子,身上的衣裳似乎也是新做的,虽然比不得三太太,比之上回,也算是天差地别了。 等三太太行过礼后,老太太上下打量她,笑道,「气色好了不好,刘家分家了?」 老太太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刘家分家,大姑奶奶一家分开单过,以前没有分家,大姑奶奶回来,脸上总来带一抹化不开的神情,可没有现在这样精神。 大姑奶奶点点头,说话也硬气了许多,「分了,昨儿把那些田产铺子都分了。」 「三房分了多少?」老太太问道。 大姑奶奶的脸色顿时讪然了起来,那点硬气也消失殆尽,轻声回道,「大哥大嫂他们说我和老爷要去边关,没时间打理田产铺子,也没法孝敬婆母,该我们三房的田产铺子就孝敬婆母了。」 老太太听后,一张脸那叫一个难看,「这么说来,你们三房是净身出户了?」 大姑奶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头疼的直揉太阳穴,「侯府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女儿。」 孙妈妈也极度的无语,刘老夫人原就该大房养着,他逢年过节孝敬一些就成了,这倒好,田产铺子全孝敬了,之后呢,逢年过节该有了能少了? v第二十章[01.15] 还不是得有,否则就刘家大老爷大太太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大姑爷那迂腐愚孝的性子,还不是家里有多少给多少,以表孝道? 老太太脸色阴沉着,武安侯府出嫁的女儿,为了刘家上下掏空了陪嫁不说,还熬坏了身子,最后竟然净身出户了,老太太觉得应该送她一包砒霜,还不如死了干净,还回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刘家大房欺人太甚了,老太太敛眉问道,「是刘家大房的主意还是刘老夫人的主意,还是他们合伙的?」 「大哥大嫂提议的,婆母没有反对,她不要我们去边关,」大姑奶奶缩着脖子道。 老太太恨不得拍桌子摔茶杯了,「她会同意你们去边关才怪了。」 大姑奶奶皱眉,眸底闪过疑惑之色,「母亲,婆母和大哥大嫂原是不同意我们走的,说婆母身子不好,需要人侍奉,后来却突然改了主意。」 孙妈妈站在一旁,实在憋不住了道,「老太太和刘家老夫人做了十几年的亲家了,还能不了解她,一颗心都偏到天边去了,舍不得刘家大房吃一丁点儿苦头。」 「若不是侯爷找了刘大老爷,说只要你们分家了,一定在富庶之地给他谋个好差事,否则他们能同意分家才怪了。」 大姑奶奶一脸错愕,为了他们去边关,没想到大哥还帮了大房。 他们一家去边关吃苦,大房分了家,还去富庶之地吃香的喝辣的? 大姑奶奶再也忍不住委屈,眼泪流了下来。 老太太瞧了烦,「够了,除了哭就知道哭,你以后没事少喝点儿水,全从眼珠里冒出来了,在你心底,我武安侯府就是那软柿子,任她们想捏就捏的?」 「同样是嫡嫡亲的儿子,她刘大夫人就偏疼大房,刻薄你们三房,她大房媳妇不是孝顺吗,我倒要看看,你不在跟前了,她是怎么孝顺的!」 老太太很早就想整治刘家了,只是碍着大姑奶奶的面,千般忍让,现在分家了,还是净身出户,老太太还留什么情面? 把大姑奶奶一家调到边关去,把刘家大房送到富庶之地去,以她对刘家大房来看,他们要是真心孝顺刘老夫人,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口头孝顺,说好听的,没事儿捏两下肩膀,买东西孝顺从来都是别人的事。 真到跟前只有她的时候,看刘老夫人会不会被刻薄,到那时候,她就是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不肖半年,最多一年,绝对是病死气死的下场。 至于刘家大房,那么寡情贪财,去任上能不贪墨,只要派人盯着,查证属实,即刻查办! 人是侯爷举荐的,查办的也是他,这是对朝廷负责任,皇上只会嘉奖不会发怒,以后侯爷再举荐什么人,皇上只会信任,不会质疑。 两全其美的事,老太太不介意刘家大房享几天舒心日子。 老太太心里的谋算,不可能告诉大姑奶奶,她也猜想不到,她只是觉得侯府为了她分家,牺牲的太多,她实在是没脸见侯爷了。 三太太坐在一旁,是极度的无语,就没见过这么弱的女人,她也没见过大姑爷那么愚孝的男子,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反驳一句,柿子捡软的捏惯了,回头软柿子没了,那硬柿子够刘老夫人吃的了。 三太太笑了笑,拉着大姑奶奶坐下,笑道,「你今儿回来是告诉老太太你分家了吧,大姑爷去任上,也得过年后再走,你们现在住在哪儿?」 「城南两进的院子里,」大姑奶奶回道。 三太太扯了扯嘴角,看着老太太漆黑的脸色,她觉得不该问这个问题,转了话题道,「一会儿派个小厮去城南告诉大姑爷一声,府里忙着大姑娘出嫁,我一个人招呼不过来,你留下来帮我两天。」 大姑奶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点了头。 三太太瞅了瞅她这一身,笑道,「着实朴素了些,大喜日子穿这个不合适,我那还有两身新做的衣裳,连配套的头饰都是全新的,还没有穿过,你就先将就着穿着。」 大姑奶奶眼眶湿润,轻点了点头。 到这会儿,安容和沈安溪才寻到空给大姑奶奶见礼,方才那场合,她们不合适请安。 大姑奶奶点头轻笑,夸赞了两人几句,屋子里的气氛便活跃了起来。 三太太在屋子里坐着,不时的有丫鬟进来凑到她耳边嘀咕几句,三太太随口就吩咐了。 等厨房管事妈妈的进来,三太太眉头皱了皱,一般小事,小丫鬟来就成了,管事妈妈怎么来了。 「出什么事了?」三太太问道。 管事妈妈挨个见了礼,才道,「方才奴婢去醉仙楼请两个厨子,谁想到掌柜的都答应了,却被庄王世子给抢了,那日他要宴请几个世家少爷……」 醉仙楼每日只外借三个厨子,若是借给了别人,侯府就请不到了。 三太太眉头皱了皱,扭头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看这事怎么办,又不能去找醉仙楼理论,醉仙楼也不会为了咱们侯府得罪庄王府,可要是没有醉仙楼的大厨掌勺,咱们侯府的喜宴肯定要落了下乘。」 在京都,凡事都讲究个排场,十里红妆是,酒宴也是。 酒宴上的菜肴也是人们谈论的资本,所以每逢嫁娶,都会请上一两个大厨。 沈安芸的陪嫁只能算一般,而且很一般,所以酒宴必须要出彩,侯府脸面才挂的住。 京都最好的酒楼就是醉仙楼了,可是厨子不外借了,侯府请不到啊。 一想到庄王世子,侯府上下就来气,昨儿把二少爷给打了,今儿又来抢大厨,侯府得罪他了不成? 看着老太太和三太太都很为难,安容眉头皱了起来,在心底狠狠的骂了庄王世子几句。 「祖母,我听说京都有八大菜系,那些酒楼虽然不能和醉仙楼比,却也是极具特色,不如我们请八大菜系的厨子回来,一桌子上每样上两个特色菜?我觉得比醉仙楼大厨上一两个拿手菜更好,」安容想了想,提议道。 不等老太太同意,三太太便先笑了,「还是安容脑袋灵活,平常可是难一次吃到几大菜系,八大菜系的拿手菜,绝对能让咱们侯府的喜宴名震一时。」 老太太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她还有些担忧,「平常这八大菜系就明争暗斗,一齐到咱们侯府来了,我怕他们会在厨房里打起来。」 这还真是个事,同行相争,由来已久,八大菜系一直想独占头筹,可是别人的特色,那是无法抹盖的,所以一直争一直斗。 这要请回来,绝对可能会在侯府大厨房上演抢菜斗艺的戏码。 可是八大菜系同台比试,不是很壮观吗? 安容想的很好,可是三太太和老太太还在犹豫,要是请八大菜系的厨子回来,那费用远远超出了预算,而且沈安芸到底只是一个庶出,这个点要拿捏的住,不能堕了侯府名声,但也不能盖过将来要出嫁的安容和沈安玉她们。 说白了,还是钱的问题。 请醉仙楼的大厨一天是五百两,八大菜系的厨子一天是三百五十两。 三十桌酒席,每个菜系至少要请两个吧,那就是五千六百两了。 凭白多花四千多两啊。 之前的打算是一桌子上两个醉仙楼拿手菜,余下的让厨房的婆子做,好好的计划全被忽然杀出来的庄王世子给打乱了,醉仙楼更可恶,之前说好的,厨子来侯府,碰到庄王世子就变了卦。 老太太眉头紧皱,犹豫着怎么处理好。 三太太想八大菜系请一个,可是那费用也不少了,而且还有食材,那都是钱啊,八大菜系既然要比,就不能差了食材。 v第二十一章[01.23] 一场喜宴下来,少说也要八九千两银子了。 为了沈安芸这么个机关算尽的女儿出嫁,花费这么多,不值得。 「花费多少且不说,八大菜系身后也是权贵云集,不一定能全部请来,」三太太敛眉道。 侯府举办了多少次宴会,还就这一次这么为难,偏偏这是侯府升官之后,第一个宴会,不能失了水准啊,多少人瞧着呢。 安容也在愁啊,她的提议很好,可是八大菜系不一定会买账,人家开酒楼的,不缺那点钱。 安容坐在那里思岑,沈安溪提了几个意见,都被三太太给否决了。 安容忽然眸光一闪,笑道,「我有办法不花一两银子请到八大主厨来咱们侯府。」 安容双眸崭亮,一脸灿烂笑容。 沈安溪扭了扭眉,一脸你开玩笑的吧,哪有人会白给你干活,「四姐姐,你会是想请太后下懿旨吧?」 除了强逼人家来,她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 安容额下滑下黑线,「那样,我还不如直接求太后给我两个御厨呢,相信我,绝对能请的到。」 安容自信满满,拉着沈安溪给老太太福身,不等老太太说话,赶紧溜了出去。 三太太一脸无奈的表情,望着老太太笑道,「后天就是大喜日子了,明儿下午就办酒席,有些菜上午就要预备上,可耽误不得啊。」 老太太也很无奈。 孙妈妈守在一旁轻笑,「四姑娘办事,奴婢倒是觉得可信。」 老太太看了孙妈妈一眼,手中佛珠轻动,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门外,沈安溪被拽着走,一脸纳闷,「四姐姐,我们要出府吗?」 安容轻摇头,见到有空着手的丫鬟路过,吩咐道,「去西苑,找二少爷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让他去玲珑苑等我们。」 丫鬟福了福身子,听到急事二字,不敢耽搁,撒腿就跑了。 安容扯了扯嘴角,也不用那么的急。 沈安溪还以为会直接去玲珑苑,谁想到安容去了大厨房。 这个时辰,厨房的婆子在忙着准备午饭,瞧见安容进来,忙停了手里的活,巴巴的看着她。 这些个婆子丫鬟现在最怕的就是府中姑娘来串门,啥都不会,不是指手画脚就是要尝试,上回切了手,又是烫伤,她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不管心里怎么不舒坦,这些婆子都不敢慢待了安容和沈安溪,开玩笑,这两个可是老太太的心尖肉,大厨房如今可是三太太管着。 管事妈妈上前,一边擦手,一边行礼道,「厨房脏乱,四姑娘、六姑娘怎么来了?想吃什么,让丫鬟来吩咐一声便是。」 安容扫了屋子一眼,笑道,「府里的酒窖在哪儿?」 安容有些羞愧啊,前世活了一辈子,居然不知道府里酒窖在那儿,貌似应该在大厨房附近。 管事妈妈听安容的问话,忙回道,「在大厨房隔间里,四姑娘要拿酒吗?」 安容点点头,「把最好的酒给我拿十几坛,给我送玲珑苑去,记得拿好酒。」 管事妈妈有些头晕,十几坛子,还是好酒,「姑娘,大厨房酒窖最好的酒是女儿红了,因为府中大多是女眷,不常饮酒,所以储备的不多,就是这女儿红还是特地为大姑娘出嫁准备的,倒是侯爷的外院小酒窖里,藏了不少好酒,不过酒窖上了锁,钥匙应该在福总管身上。」 安容点点头,二话不说,拉着沈安溪就走。 留下一众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女儿红也是好酒好么! 安容和沈安溪直奔外院,找到福总管,福总管一听要拿侯爷的酒,顿时懵了。 「四姑娘,侯爷的藏酒没有侯爷的准许,老奴不敢擅自取用啊,」福总管为难道。 安容扭了扭眉,「祖母也不行么?」 安容问的很直白,福总管更为难了,老太太好好的要酒做什么,而且还惦记侯爷的酒,可是老太太要酒,侯爷敢不给么? 沈安溪站在一旁,脸有些红,虽然撒谎的不是她,可是四姐姐明显是先斩后奏啊,祖母压根就不知道她们拿酒,还是大伯父的藏酒。 福总管犹豫了片刻,掏出随身带着的钥匙,从那一大串里拿了一把出来,递给一旁的七福。 「找几个小厮去酒窖里取酒,给四姑娘送去,」福总管吩咐道。 看着七福麻溜的跑远,安容加了一句,「多找几个!」 福总管有些腿软,希望侯爷早点儿回来,不然藏酒可能就没了。 安容和沈安溪下了酒窖,瞅着里面的藏酒,还算比较多,可是比之瑞亲王世子,那还差的远呢。 安容虽然不饮酒,可是珍贵的酒,她还是知道几个名字的,毕竟前世苏君泽也爱饮酒,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长袖一划,侯爷珍藏了数年的酒空了一半。 转而全进了玲珑苑。 安容带着沈安溪进玲珑苑,沈安闵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火急火燎的大事啊,这么急着他来,他最近心肝有点儿脆弱,别吓唬他。 可是站在院子里,吹着寒风,让自己冷静一下。 瞅着那一坛接一坛的酒被搬进小厨房,沈安闵傻了,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他就见到了安容,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安容咯咯捂嘴笑,「二哥,看你急的满头是汗,是好事。」 沈安闵没发觉额头有汗,安容一提醒,再吹来一阵小风,冻的他觉得额头能结冰了。 安容迈步朝小厨房走去。 玲珑苑的厨房不小,足有竹屋那么大,安容不喜欢小屋子,所以玲珑苑的屋子都比较的宽敞。 不过这会儿小厨房全部被酒水给堆满了。 安容吩咐婆子去把海棠找来。 海棠帮着烧火,芍药和秋菊就在门外守着,不许外人靠近。 v第二十二章[01.23] 到这会儿,沈安闵和沈安溪都不明白安容这是要做什么。 安容笑看着他们道,「这些酒水不够醇洌,我要帮着提纯。」 前世,清颜的酒可是清香四溢,制酒的方法她是不知道,她也没问,毕竟是秘法。 不过后来在看医书的时候,她发觉了窍门,把药物凝炼提纯,不是和提炼酒水一样么,一个是酒,一个是汤药罢了。 她问清颜是不是,清颜说她很聪明,笑问她要不要也开个酒坊。 竹筒什么的,厨房里都有现成的。 安容系上围裙,把袖子挽起来,露出雪白的藕节,沈安闵和沈安溪站在一旁,看呆了。 尤其是沈安闵,一张脸都涨紫了,男女授受不亲啊,便是亲兄妹也要顾及一二,他可是她堂兄! 沈安溪脸也红了,她觉得安容孟浪了。 安容倒没觉得有啥,难道她要时时注意袖子吗,熟练的拿起锅盖,很不客气的吩咐沈安闵,「二哥,你把锅清洗一遍,擦干净后,把这几坛子酒水倒进锅里去。」 沈安闵,「……」 敢情把他叫来就是做苦力啊? 沈安闵一脸黑线,这事让丫鬟婆子来不就成了么,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道道? 沈安闵心中纳闷,却不敢否决,把外袍脱了,撸起衣袖就洗刷刷了起来。 沈安闵觉得自己是绝世好男子,就算现在不是,迟早也会是,进的了厨房,入的了厅堂,上的了学堂,就因为是沈二少爷,什么都要会,泪奔。 锅原本是干净的,安容只是不大放心,很快就清洗擦干了。 倒了酒水后,盖上盖子,再用刀子把盖子戳出来一个洞,穿过竹筒。 竹筒有些长,虽然天气有些冷,安容怕冷却效果不好,特地搬了些冰块来,用布裹着竹筒。 灶台里火烧的旺盛,很快,就有滴滴酒水从竹筒溢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酒香,浓郁醇洌,多闻两口就有了醉意,可是又忍不住想喝。 沈安闵虽然年纪不大,还不满十六岁,可是美酒佳肴是最爱啊,这会儿忍不住要先尝了。 他手脚快,拿了碗就接了几滴,要倒进嘴里,安容想到什么,忙抓住他的手。 「我记得酒头好像不能喝?」安容扭眉道。 沈安闵顶着碗里那几滴酒,又望着安容,「你不是开玩笑吧,不过就是把酒水煮了一下,又没加什么东西,为何不能喝?」 安容讪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不能喝,这些就丢了便是,酒水很多呢。」 沈安溪也连连点头,「是啊,又不缺那么点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而且,二哥你酒量也不怎么好,万一醉了,这些酒我们搬不动。」 「所以,等酒水提纯完了,你再喝,」安容一锤定音道,顺手把沈安闵手里的碗给端走了。 沈安闵嗅着一屋子的酒香,心就跟猫挠了似地,这也太残忍了一些吧,光干活,还不给吃的,跑马前还得喂饱了草料啊,黑心老板,无奈伙计。 大厨房有两个灶台,一个锅提纯太慢了,安容让海棠把另外一个灶台也点上了。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直接把午饭给错过了,才把十几坛子酒水给提纯完。 据沈安闵蜻蜓点水般尝试之后,点头道,「这绝对是我喝过最香最烈的美酒,没有之一。」 沈安溪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脸颊嫣红,胜过秋日晚霞,她笑道,「这原本就是好酒,是大伯父珍藏的,咱们就这样全部败光了,合适吗?」 沈安闵白了沈安溪一眼,眸底写满了你不识货的表情,「这酒一坛子就能平息大伯父的怒气了。」 说完,沈安闵才想起一件事,「要这些酒做什么?」 安容挑眉一笑,指着那些酒坛子道,「二哥,一会儿你派人把这八坛子酒水送到八大酒楼去,告诉他们,谁能在后天侯府比试中赢了,以后就能得到我武安侯府提供的这种酒水,无限量!」 沈安闵身子一怔,「你要卖酒?」 安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在沈安闵和沈安溪越发不解的眼神中,脸上带着三分憋屈七分无奈道,「二哥,我想卖酒,可是我做不到,虽然我不介意什么粗俗市侩的名声,可是我要是开酒坊,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祖母,咱们侯府的家规可是严禁酒色财气的。」 侯府家规第三条,便是酒色财气,她还记得那题词。 酒是断肠的毒药,色是惹祸的根苗。 财是下山的猛虎,气是杀人的利刀。 虽然大家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酒也是常喝的。 因为还有一首题词: 饮酒不醉尚为高,近色不乱乃英豪。 无义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 不过,这都是针对男子的,她们女眷,那可是严禁的,连饮酒都不可多喝一杯,何况是开酒坊做老板了,那是绝对不行的。 「若是这个酒坊放在祖母或者父亲的名义下,将来会给我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二哥,你就不同了,你要知道你沈二少爷的名声很大,诗画双绝,还会做菜,为人还有点桀骜不驯,你开个酒坊卖酒算稀罕事吗?」 一切不可能不该做的事搁在你身上,那都不稀罕,因为你诗画双绝,这已经足够的。 沈安闵在犹豫,他还年轻啊,这么年轻就当酒坊老板,压力有点大,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安容却继续道,「沈二少爷一掷千金,出手豪爽,这钱从哪里来?」 最后一句是重点。 沈安溪捂嘴笑,一下子就戳到她哥的痛楚了,她不会告诉安容,她哥憋着不出门,一半原因是囊中羞涩,沈二少爷兜里没钱,像话吗? 虽然爹爹娘亲昨儿给了二哥五百两,可是五百两够么?那不过是杯水车薪。 沈安闵觉得自己的软肋被安容掐住了,她一用力,他就缴械投降了。 经过商议,酒坊,安容拿五成,沈安溪一成,沈安闵一成半,给一成给沈安北,一成给老太太。 「我就不要了,我什么都不会,」沈安溪对于自己也有一成股,吓的连连摇头。 沈安闵也觉得拿太多了,让安容收回去,安容笑道,「我只教你一个方子,余下的就全靠二哥你了,要不你拿两成,六妹妹拿半成。」 两人还是不同意,可是安容一瞪眼,两人就腌菜了。 v第二十三章[01.23] 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本钱,安容那里有一万两,沈安闵可以找三老爷拿,至少能拿到五千,把铺子开起来完全不成问题,就是规模有些小。 安容惦记上了荀止答应给她送来的钱了,不知道有多少? 这都过了午时了,怎么还不送来啊? 安容完全忘记了,之前不想要,怕要的。 安容摘下围裙,外面芍药敲门道,「姑娘,老太太派了丫鬟来,让你和六姑娘赶紧去松鹤院吃午饭。」 沈安闵站在一旁,有些憋屈,他也没吃啊,祖母都不捎带上他,好饿。 安容和沈安溪站在一旁,见他那摸样,偷偷笑。 「二哥,你去忙正事吧,我和四姐姐去吃饭了,」沈安溪火上浇油道。 沈安闵的眼神瞬间变成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他当牛做马了两个时辰啊,脏活累活,洗刷,连海棠不在时,添柴火都是他的活。 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家闺秀厨艺很重要。 安容和沈安溪很无辜,添柴火,她们真不会。 沈安闵吐血。 默默的,悲愤的出了厨房门。 「你,你,你们几个帮我把酒坛子搬到外院去,小心点,别打碎了,」沈安闵吩咐道。 安容和沈安溪迈步出去,等走远了,安容笑回头,笑的如花娇柔。 「沈二少爷,回头请客啊,」安容笑道。 沈安闵的脸慢慢碎裂。 内伤了,彻底内伤了。 安容和沈安溪高高兴兴的去了松鹤院。 饶过屏风就见到一张愤怒的脸,沈安溪一下子就把脖子缩了。 大伯父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老太太扭头瞧着侯爷的脸,眉头皱了皱,「不就拿了你几坛子酒,喝酒伤身,安容是一片孝心。」 侯府愤怒的脸扯了扯,颇有些无奈,拿酒就是拿酒,怎么就成孝心了,「娘,你就算疼安容,宠着她,哪有做女儿的没有经过父亲允许,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把我珍藏了多年,一直没喝的酒给搬光了。」 侯爷将珍藏和多年四个字咬的格外的重,他都没舍得喝啊,就这样没了。 老太太瞪着侯爷,「告诉你了,安容还能搬空吗?」 侯爷轻抚额头,他也是气晕了,他如今在老太太心中的地步,还不及安容一半呢,当着她的面数落安容,不是找骂吗? 亏得昨儿三弟跟他抱怨,他还同情他,今儿就轮到他了。 安容脸颊微微红,扭头接过海棠抱着的酒坛,送到侯爷面前。 「爹,你尝尝这酒滋味如何,」安容献宝似地道。 侯爷鼻子一动,隔着盖子,他都闻到了酒香味,而且很舒服,很香醇。 侯爷迫不及待的接了酒坛,打开一闻,眼睛都冒光了。 「好香的酒,绝对是好酒!」侯爷夸赞道。 感觉到身侧有咳嗽声,侯爷尴尬一笑,刚数落了安容不应该,结果转头就送上了好酒,老太太该呛驳他了。 侯爷压下一尝为快的心,把酒坛子搁下,「这酒还算不错。」 安容无语,爹爹,你这样当着祖母的面改口合适么? 老太太也一脸黑线。 「行了,安容也赔你一坛子了,酒水的事就算了,」老太太一锤定音道。 侯爷哭笑不得,「娘,我那是十几坛子啊。」 沈安溪快笑疯了,二哥说的不错,一坛子酒,大伯父的怒气就消了,忍不住道,「大伯父,以后这样的酒,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呢。」 侯爷假咳一声,对着安容道,「我那酒窖还有不少的酒,你随便搬,为父还有些公务要忙,你赔老太太说话。」 说完,迈步走了,临走给一旁站着的小厮使眼色。 小厮麻溜的抱着酒坛飞奔了。 结果还没走两步,七福飞奔进来,老远就喊道,「四姑娘,土豪给你送银票来了。」 可怜安容正在喝茶啊,一口茶水喷老远,茶点没呛死。 一屋子人都望着那信封,上面土豪两个字苍劲有力,雄浑霸道。 侯爷拿了七福手里的信,掏出来一看,眉头皱了皱。 「又是一万两?」侯爷惊讶道。 惊讶之余,侯爷郁闷了,怎么天天有人给他女儿送钱,而且一出手就是一万两,这挣钱的速度,他这个做爹的都羡慕妒忌了。 老太太一脸黑线,扭头望着安容,见她哏红了脸,问道,「还是昨儿那人送的?」 安容很无奈,她必须要好好教育七福了,以后她的信件要默默的给她,回头把她呛死了,不给他娶夏荷了。 见一屋子都望着她,安容只能撒谎了,还一脸无辜的挠额头,猜测道,「估摸着是药膏效果极好,用了一晚上,觉得不错,又掏一万两,打算再买一盒吧?」 侯爷拿着银票,对这样的败家子很好奇,这绝对不是寻常人家,只是他记得安容好像只有一盒药膏了,哪来第二盒? 安容挠额头,笑道,「药膏是没了,我得让柳大夫帮我凑齐药材,才能调制,上回是凑巧,药材商带了来,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估计要开春吧。」 侯爷没有说话,把信递给安容。 沈安溪瞅着那土豪二字,皱眉头,「四姐姐,有人姓土吗?」 安容眼角轻颤,轻摇头道,「土豪不是人名,是一类人的外号,是指家里钱多的没地方用,可以随便挥霍的人。」 「败家子啊?」沈安溪咯咯笑,一脸难怪这样出手豪迈的表情。 v第二十四章[01.23] 安容默哀,她可没说荀止是败家子,可是他这样把土豪二字往自己身上套,合适吗? 这厢因为安容的解释,一群丫鬟婆子在心底骂土豪是败家子。 那厢醉仙楼二楼。 连轩正一脸好奇的问他大哥,「大哥,土豪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上楼,可是耳尖听见了楼下小厮小厮在讨论土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京都就流行了这么一个新词,最近一门心思都在怎么进国公府上,都有些孤陋寡闻了,他想起了昨儿的鸽子,忍不住问道。 萧湛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眸底还有一丝疑惑。 「土豪应该专指给人送钱的,」他想了想道。 连轩恍然大悟,送了一万两,所以是土豪。 连轩往小榻上一趟,颇叹息,「哪一天哪个土豪给我送一万两,我定以身相许。」 卜达在一旁扑的笑了,憋不住道,「爷,你太不值钱了,人家大家闺秀出嫁,陪嫁都一两万两了。」 连轩脸一窘,蹦起来就打,「爷说的是黄金,黄金!」 卜达默,心道:爷,你是没有以身相许的机会了。 没谁会掏十万两银子来买你,滞销了。 连轩坐在那里,瞄着萧湛,左看右看大哥都不像有喜欢的姑娘,娘说,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想着她,嘴角都是笑,就跟傻子一样。 大哥变傻子了么? 连轩手托下巴,觉得他娘靖北侯夫人教他的办法不大靠谱,大哥要是变成傻子了,尼玛,他会吓晕的。 娘急着大哥的亲事啊,他今天是带着任务出门的,连轩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小榻,跑萧湛跟前坐下。 眉头轻挑,笑的有些阴测测,「大哥,昨儿娘做梦,梦见你和一个姑娘月下相会,让我来问问你,那姑娘是谁?」 萧湛脸抽了抽,靖北侯夫人梦里的姑娘,她不知道,还来问他? 萧湛斜了连轩一眼,手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才道,「我也想知道她是谁。」 卜达在一旁抖肩膀。 连轩气馁,跟大哥说话真没意思,他懂不懂什么叫委婉啊? 连轩深呼吸,道,「大哥,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她还亲昵的唤你土豪,虽然外号是不怎么好听,不过总比喊你小湛子好,大哥,她是谁?」 一旁卜达已笑晕。 萧湛额头在跳,要不是面前的是他弟弟,那一声小湛子,绝对已经在楼下躺尸了。 萧湛没有回答,准确的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连轩出事了。 萧老国公的贴身暗卫出现在门口,不苟言笑道,「世子爷,国公爷让你随我去琼山书院一趟。」 连轩背脊一麻,想溜,可是这想法一出来,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打不过人家,溜不掉。 「我不去,我赔大哥聊天呢,他想见我便见我,想不见我都不让我进国公府,我岂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连轩憋气道。 暗卫没有表情,一本正经道,「国公爷让你去解释一下,你调戏周老太傅的事。」 卜达决定装死避难。 连轩脸色青红紫变化,二话不说,跳窗便逃。 暗卫身子一闪,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地上的卜达一脸痛苦的表情,爷,你差点踩碎我的内脏。 松鹤院,正堂。 安容坐在那里,想着那一万两银票,心里就美滋滋的,眼里心底都是笑啊,这么一来,开酒坊的银子不就有了? 可以在闹市开一间不错的铺子,前世她可是知道这酒水有多么的受欢迎,几乎一开张,生意就好的不行,更是让各大酒商感觉到了压力。 酒坊的事,她就不多想了就算有困难,不是还有二哥在了吗,他要是不会,还有三叔三婶儿,三婶儿管家可是个能手,比她这个半吊子不知道好哪里去了。 安容还有另外一件困扰的事,幸好今儿带的是海棠来,要换成秋菊和冬梅,还不知道会不会说漏嘴呢。 那盒舒痕膏还静静的在她床榻枕头底下躺着呢。 都没送出去,人家也没用过,怎么会好到需要再买? 一会儿回去,得赶紧让二哥找人送去。 可是之前那一万两到底是谁送给她的?安容惆怅。 她自重生起,认识的人并不多啊,尤其是会给她送钱的,似乎就荀止一个,没有旁人了啊。 安容在走神,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禀告丫鬟。 丫鬟穿着一身粉红幺袄,梳着双丫髻,上面绑着粉红色丝带,耳朵上坠着丁香银耳环,模样清秀可人。 她福了福身子,把手里拿着的拜帖送上,声音清脆将安容从走神中唤回来。 「老太太,这是李将军府老夫人派人给您送来的,」丫鬟笑道。 孙妈妈上前接了请帖,送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放下茶盏,接了请帖看着,笑道,「这李老夫人做事还真规矩,一点小事让丫鬟来说一声便是了。还特地下了请帖。」 安容好奇的凑上去瞄了两眼。 信上写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李老夫人挑好了良辰吉日,可以让芍药去认干娘了,不过这个吉日有两个,一个是明天,一个是三天后,让老太太挑一个。 第二件。就是李黑将军改名字了。唤作李良。 这两件事的笔迹还不一样,那李良二字力道苍劲古朴,应该是后加上去的。 这么中规中矩的送请帖。不像是邀请一个丫鬟,倒像是送请期来,让老太太挑一个,把芍药嫁出去。 孙妈妈瞧了请帖。满是皱纹的脸闪过笑意,「李将军早该改名字了。明明长的一点儿也不黑,却叫了那么个怪名儿,李良好听多了。」 v第二十五章[01.23] 老太太也是忍俊不禁,「李老将军自诩是粗人。为人长的粗狂黝黑,偏偏一双儿女随了李老夫人,说是怕李小将军长的太白净。就给他取了那么个名字。」 孙妈妈笑的腮帮子疼,果真是粗人。要换做别人,还不可劲的希望自己的儿子长的俊美,他倒好,怕儿子太俊美。 「老太太,将军府送帖子来的人估摸着还在前院守着,哪一天让芍药那丫鬟去?」孙妈妈问道。 老太太摇头暗笑,「我瞧李老夫人像是等不及了,就明儿吧,府里虽然忙,却不是少了一个丫鬟就忙活不开了。」 得了老太太的答复,那送帖子来的丫鬟这才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丫鬟刚走,三太太就迈步进来了。 站在屏风处,还特地整理了下衣裳,才笑脸盈盈的迈步进来。 请了安后,坐下喝了口茶,就对老太太道,「怡安堂已经让丫鬟打扫干净了,摆设用品也都焕然一新了,方才路过紫竹苑,我进去瞧了一眼,布置的很喜气,只是大姑娘屋子里的摆设略显的差了一些,博古架上有些都空了。」 听到这话,老太太眉头蹙紧。 孙妈妈看着三太太道,「早前大姑娘知道自己要许配给宣平侯二少爷,闹了一场,摔了不少东西,后来知道给宣平侯世子做妾,又摔了一堆东西。」 摔的都是银子啊。 三太太如今是一心盼望着侯府好,把侯府当成西苑一样在管理,乍一听那么多东西就这么任性的全给摔了,眉头带着不虞之色,自甘下贱,还学会摆脾气了。 亏得她之前瞧了还以为是大夫人在刻薄她,没想到全是她自己闹的。 可是她闹腾归闹腾,不把侯府颜面当一回事,可是她既然当了侯府的家,就不能坐视不管啊,新嫁娘可是要从闺阁出嫁的,那样的闺阁,没得让外人瞧来当侯府苛待庶女了。 老太太都没想到那上头去,想了想道,「让人去看看缺什么,去库房挑了补上。」 三太太点点头,又道,「喜婆喜娘都请了,付过定钱了,只是全福娘娘,早先说好是请敷文阁学士夫人,让丫鬟送了请帖去,回来说是身子抱恙,来不了了,我打算换了东宁街程家大太太,她儿女双全,又颇有贤名,经常被人请做全福娘娘。」 老太太轻点头,「你看着拿主意吧。」 三太太见老太太点了头,当即不多留,就出去继续忙了。 真真是忙的脚不沾地,要不是有大姑奶奶来帮忙,估计还要更忙些。 到这会儿,安容和沈安溪才吃上饭,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六七块牛肉,外加小葱点缀着,叫人食欲大开。 如今厨房叫面粉,改叫砒霜了,安容爱吃的牛肉面,如今唤作砒霜牛肉面。 安容和沈安溪吃的是呼啦啦的,一旁的红袖直皱眉,大家闺秀怎么能吃饭出声呢? 可是两人吃的兴头上,她又不敢打扰,有时候一句话,就会让人没了食欲。 安容吃完了面,和沈安溪在暖阁偏屋里遛食赏花。 老太太疲乏,喝了药有些犯困,便上床歇着了。 等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等梳洗打扮完,又过了一两刻钟。 出了屋子,才坐到软榻上,红袖就捧了莲子羹过来。 老太太放下佛珠,接了碗,莲子羹温度适中,老太太尝了一口,点点头。 「味道不错,四姑娘、六姑娘可都用了?」老太太问道。 红袖轻摇头,「奴婢端了莲子羹,两位姑娘都说不用,说是一会儿八大酒楼会送招牌菜来,她们得留着肚子吃那个。」 闻言,老太太摇头一笑,「她就那么笃定八大酒楼会送菜来?」 说完,老太太又吃了一口莲子羹。 外面,有三个丫鬟进来,为首的一个穿着天蓝色夭袄,模样俏丽,手里拿了三分请帖。 「老太太,这是万福楼、褚桂楼、听澜居送来了帖子和招牌菜,让老太太您品尝一二,」丫鬟把请帖送上,眉间尽是自豪,能让这些酒楼主动把菜送上门来,在京都还是投一份呢。 听到吃的,在暖阁里绣针线的安容和沈安溪忙丢了针线跑了出来。 夏荷过去接食盒,手托着食盒,微微诧异道,「菜还用炭炉温着的。」 安容轻咽口水,笑道,「好歹是在京都立足的八大酒楼之一,菜要是送到冷了,岂不是失了味道,咱自己的招牌?」 沈安溪化身馋嘴猫道,「我都没吃过酒楼里的菜,我要尝一尝。」 外面三太太进来,听了笑骂道,「往年也不是没请过厨子回来,你也没少吃啊。」 沈安溪脸颊一红,轻跺脚道,「那不同,这菜可是从酒楼一路送来的,不一样。」 老太太也不吃莲子羹了,让丫鬟端下去,笑道,「摆上吧,看把她们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不给你们吃的呢。」 沈安溪和安容一心想着美食,孙妈妈把请帖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诧异啊,虽然没问,却也猜的出来,可能跟今儿安容打劫了她爹酒窖有关,只是八大酒楼还能少了那几坛酒? 安容去桌子上看了看菜,然后过来扶老太太。 等大家上了桌,沈安闵也来了。 老太太瞧了瞧时辰,也可以吃晚饭了,干脆让人把侯爷和三老爷,大姑奶奶都叫了来。 「这道清蒸鲥鱼,绝了,以前只听过,从没有吃过,果然鱼身银白,背稍带青色,肉中多带细刺,腹下角鳞如箭锨,腴美异常,肥嫩鲜美,爽口而不腻,」沈安闵双眼泛光道。 对于吃的,估计整个侯府,也没人能比得上沈安闵了。 他很激动,「听说听澜居一个月也没有三条可卖,没想到居然送了一条来府里。」 沈安溪坐在一旁,闻着鱼香,肚子里馋虫就叫了。 「二哥,这鲥鱼很贵吗?」沈安溪问道。 沈安闵白了她一眼,道,「就这一盘子鲥鱼没有一百五十两绝对吃不到,死鲥鱼狗不理,要吃新鲜的,鲥鱼产地离京都有五六百里路,一路运送来,还要确保它们活蹦乱跳,可想难度有多大了。」 一时兴奋,沈安闵还念了首诗。 五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 赐鲜徧及中瑞第,荐熟谁开寝庙筵。 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 v第二十六章[01.23] 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筋金盘敢望传。 沈安闵兴致勃勃,惋惜现在不是五月,鲥鱼口感稍差,三太太坐在一旁,脸都黑了,有种想提棍子打人的冲动。 一说到吃的,她儿子就别提有多兴奋了,只要跟吃有关的诗词,平常只要诵读一两遍就能记下。 其他的,五六遍都不行,三太太觉得有些掉面子。 要是以前,沈安闵不挨打,绝对挨骂了,不过要是跟以前一样,他肯定不敢这样得瑟。 不过三太太关心的还是别的,「这么珍贵的菜,怕是亲王皇子也难得在听澜居吃上一回,就这样送来了?」 沈安闵眼睛微斜,菜都摆在你跟前呢,难道是假的么? 老太太也纳闷呢,「几大酒楼都说明儿一早就派主厨来,还分文不收,到底为何?」 安容望着沈安闵。 沈安溪也望着他。 沈安闵很心塞,枪打出头鸟啊,他喜欢做第二个,不过他是二哥,他不出头谁出头。 「也没做什么别的,只是给八大酒楼送了一坛子酒,就是四妹妹给大伯父的那种酒,他们喜欢,所以送招牌菜来巴结了,」沈安闵道。 外面,侯爷和三老爷迈步进来,正好听到这话。 侯爷面带郁闷之色,三老爷脸色也难看。 像是两兄弟闹了矛盾,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话说,这两人的矛盾来的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之前安容、沈安闵还有沈安溪商量开酒坊的事,沈安闵回到西苑,正巧碰到他爹三老爷,二话不说就伸了手,向他爹借一万两。 三老爷眼睛一瞪,沈安闵就改口借五千两。 之后不论三老爷怎么瞪眼,他就是不改口,还不说理由,闹得三老爷很头疼,尤其是自家儿子还用一种我办正事,你都不支持,我去告诉祖母去的表情看着他,三老爷妥协了。 可是钱掏了,心底膈应啊,那不是小数目啊,到底拿去干什么用? 他想起沈安闵说安容也有份,她连卖药膏的钱都拿出来了。好吧,三老爷是看在安容的份上掏的银子,安容比沈安闵可靠。 来松鹤院的路上,三老爷瞧见了侯爷,就问他,安容有没有找他借钱。 侯爷一头雾水,安容会缺钱吗?就他所知。安容手里至少有两万两银子啊。 三老爷一脸黑线。用一种你还是不是安容亲爹的眼神打量他,侯爷很受伤。 侯爷一气,也用一种你是不是闵哥儿亲爹的眼神回望回去。钱都掏了,愣是没问出来是做什么用,你这爹做的太不称职了,难怪老太太骂你。不要你管闵哥儿,要反省反省了。 两兄弟。你揭我的短,我戳你的痛楚,就这样走了一路。 进门,听到沈安闵的话。三老爷扯了扯嘴角,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闵哥儿就是去了玲珑苑几个时辰。回来就缺钱了,可不正是与这酒有关么? 三老爷想到一件事。扭头看着侯爷。 眸底就一个意思,还有些幸灾乐祸:藏了那么些酒,舍不得拿出来喝,最后全送人了吧,还是安容乖巧懂事,深得我心,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矛盾迅速升级,以至于上了桌,两人都不说话,用眼神开战。 老太太头疼,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沈安闵觉得这事可能跟他有些关系,要是没关系,他爹愤岔的眼神能瞪着他吗,还有大伯父明明是想瞪四妹妹的,结果柿子捡软的捏,改瞪他了,他什么时候犯众怒了? 沈安闵迅速离桌,抱了一小坛子酒来赔罪。 这可是他偷偷扣下来的酒,打算今晚睡前来两杯,现在只能贡献出来平息愤怒了,不然一会儿吃饱回去,被训斥的滋味不好受。 老太太瞧了摆手道,「拿下去吧,你爹和你大伯父闹矛盾呢,一会儿喝了酒,没得在我屋子里打起来,伤着人就不好了。」 「娘,哪能啊,我和大哥许久没见,哪来的矛盾啊,」三老爷忙道。 虽然酒在自己儿子手里,可以回西苑再喝,可是一个人喝酒有什么乐趣,而且他酒瘾犯了,忍不住。 侯爷在一旁连连点头,没矛盾,绝对没矛盾。 安容默。 沈安溪默。 一屋子丫鬟默。 安容和沈安溪是无奈的沉默,想不到父亲和大伯父会这么的幼稚,她觉得她更老成持重了,方才,她差点点忍不住训斥他们了,都给我安分点,差点点就脱口而出了啊。 丫鬟们是硬憋着沉默,生怕一个不小心,破功笑出了声,那没准儿就是挨板子的事了。 这是一顿真正的家常便饭,没有刻意去讲规矩,分男女,分桌子。 总共就八个特色菜,虽然分量不少,可是数量摆在那儿呢,分了怎么吃? 除了清蒸鲥鱼,还有烤乳猪、元江鲈莼羹、白灼虾、梳子百页、肉米鱼唇、红烧头尾和回锅肉。 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这边乐呵了,那边二太太二老爷不大高兴了,八大酒楼送招牌菜上门,这么好的事,都没有他们的份,尤其是沈安芙,嘴巴撅的几乎可以悬壶。 最近大房事情多,又乱的很,娘亲不要她去瞎参合,她就以伺候娘亲为由,没有出东苑,可是好像大家都把她给遗忘了,什么好事都没她的份! 「娘,你说八大酒楼为什么要送菜来?」沈安芙纳闷的问道。 二太太眉头轻皱,这些事她哪里猜测的出来,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出去打听了。 丫鬟很快回来禀告道,「太太,府里原是请醉仙楼的厨子来做菜,没想到被庄王世子给抢了去,四姑娘提议请八大厨来咱们侯府。」 「就这样?」听完丫鬟的禀告,二太太更加迷糊了,「为了一个庶女出嫁,竟然请八大主厨回来,老太太是不是要面子要疯了?三太太就是这样管家的?!」 丫鬟缩了脖子道,「好像老太太也不同意请八大厨,觉得贵了,好像四姑娘用了几坛子酒就让几大厨主动送上门来了。」 想起八大酒楼送来的招牌菜,三太太就觉得心口疼。 就算她借口闪了腰没法去,也该想着她,给她送点儿来吧,就算不请她,还有二老爷呢,他的腿好的差不多了! 她要是再继续病下去,估计整个二房都要被人遗忘了。 v第二十七章[01.23] 二老爷在一旁喝着茶,神情也比较难看,大哥和三弟的感情原本就好,如今就更好了! 二老爷扭眉看着二太太的腰,他知道二太太的腰好的,昨儿夜里还紧紧的抱着他,那腰能有事才怪了。 「老太太同意请八大厨,估计还是因为大哥和三弟升官的缘故,原本升官,就该有不少人前来道贺,只是那会儿大哥和三弟都不在府里,一直拖着,又碰上大嫂偷窃,老太太病重,明儿估计送大姑娘出嫁的贺礼是轻,道贺大哥三弟升官才是重中之重,」二老爷沉眉道。 二太太顿时后悔了,也就是说明儿来侯府送贺礼的人会一些达官显贵,正是攀关系的好时候啊! 她却借口腰疼,回绝了三太太求帮忙。 二太太皱紧眉头,明儿哪怕豁出脸去,也得去前院迎客。 吃饱喝足后,一群人都被老太太轰了出去。 沈安溪和沈安闵送安容到玲珑阁,拿了舒痕膏才回去。 彼时,已经华灯初上。 屋子里烛火摇曳,几个丫鬟围着火炉说笑打趣,被打趣的自然是芍药。 明天就要去认干娘了,就有将军做干哥哥了,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芍药一脸恨恨的表情,还带了一丝的绝交之意,这个绝交是和海棠。 因为海棠告诉她,李将军改名了,以后不叫李黑,叫李良了。 让她以后别在问你为什么不黑这样傻乎乎的问题。 芍药内心很淤血,几欲抓狂。 偏秋菊几个很殷勤的像是伺候安容似得,帮她挑衣服,选首饰,更奇葩的是,半夏深情的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的道:苟富贵,勿相忘。 要芍药记得,将来发达了,不要忘记她们这些昔日的好姐妹。 「我读书少,不要欺负我,」芍药委屈的道。 几个丫鬟一致点头:你读书少,不欺负你欺负谁? 芍药猝。 屋子里人笑的更欢了。 楼下,冬儿噔噔噔上楼来,丝毫没有影响屋子里的热闹。 一句话说了好几遍,安容才听全,脸上的笑意弥散,眉头蹙紧。 「你是说,三姑娘学大姑娘用发簪自尽,逼退守院婆子,出了玉竹苑?」安容问道。 冬儿连连点头,「三姑娘还抱着一盆花,像是玉玲珑。」 玉玲珑? 安容眉头皱陇,天色这么晚了,她抱着玉玲珑出门,不会是去找六妹妹的吧? 「再去打听,」安容吩咐道。 芍药一个激灵袭来,自告奋勇道,「我去,我去!」 再在屋子里待下去,她要被逼疯了,她要出去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 不等安容同意,芍药便飞奔下楼。 秋菊和冬梅,一人手里拿着裙裳,一人手里抱着首饰盒,互望一眼,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芍药这一打听去的有些久,不过带回来的消息却极其震惊人。 沈安姒负荆请罪闯琥珀苑,求沈安溪的原谅,沈安溪不同意,她当着沈安溪的面往嘴里塞玉玲珑。 听芍药说,她数了一下,沈安姒至少吃了有七八朵玉玲珑的花。 玉玲珑虽然毒性不大,可是吃的分量多,却也能致命。 白天被那么奚落,沈安姒都扛了下来,大晚上的,也没人去找她的麻烦,怎么就想起来认错还寻死了? 芍药想了想,道,「听玉竹苑的丫鬟说,三姑娘已经吃了好几顿粥了,从三太太接管侯府事务起,她就顿顿吃粥,今儿晚上吃的粥全给吐了,不求得六姑娘原谅,她还得……」 还得顿顿吃粥,顿顿吐,生不如死。 芍药觉得很无语,粥很好吃好不好,真是吃惯了好的,把胃口养叼了,饿她三五日,别说粥了,就是窝窝头,她也咽的下去。 芍药想,以三姑娘的脾性,若不是为了那张嘴和胃,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明明白天就可以啊,何必等到晚上。 安容坐在那里,脸色冷沉。 她到底闹哪样,大晚上的不折腾死人不罢休是不是,吃了玉玲珑,还得请大夫来,这个时辰,祖母都歇下了! 明天会有很多宾客上门,到时候下人们口没遮栏,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安容这回是真想给沈安姒送砒霜去了。 芍药见安容犯愁,怕她瞎猜,到时候晚上睡不着,明儿又变成花熊,又下楼拉着冬儿去了玉兰苑。 果真如安容所料的那般,这么大的事还是惊动了老太太,孙妈妈和红袖去了玉竹苑。 看着一脸苍白,气虚无力的沈安姒,孙妈妈连一个笑脸都没有。 转头看着大夫,问道,「三姑娘没事吧?」 大夫眉头皱陇道,「虽然玉玲珑毒性不算大,可是服用过量,也出有性命之忧,依照三姑娘服用剂量来看应该……三姑娘是有福之人,命大。」 芍药一脸感慨和惋惜,那样都死不了,真是命大。 安容皱陇眉头,要她相信沈安姒是真心寻死,还不如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呢,要死在哪里死不行,偏跑六妹妹跟前死。 「玉竹苑没别的特别的事?」安容问道。 芍药摇摇头,想了想道,「奴婢出来的时候,三太太带着丫鬟去了玉竹苑。」 要是三姑娘真是因为多吃了几碗粥就寻死,三太太可就难和大房交代了,虽然是三姑娘自己找死,可是三太太肯定会自责。 安容坐在那里,脸色阴阴的。 海棠端着茶水过来,望着芍药,问道,「你裙子后摆怎么脏了?」 v第二十八章[01.23] 芍药扭头去拽裙摆,闷气道,「是出三姑娘屋子的时候,和一个小丫鬟撞了,撒了些绿豆汤,幸好不是热的,不然我就惨了。」 说起这事,芍药就极其郁闷,本来那丫鬟要赔偿她的,谁想那丫鬟先倒打一杷,说那是三姑娘要喝的,就剩下这一碗了,要她想办法赔。 芍药差点气晕,她的衣服还不值一碗绿豆粥吗? 可是丫鬟说没人请她来玉竹苑,她被撞是活该,芍药又气又恼,差点和那丫鬟打起来,最后两人你不赔我,我不赔你,扯平了。 「不过三姑娘也奇怪,一晚上吃了好几碗绿豆粥,」都拉肚子了,还喝绿豆粥,为何白米粥就吃不下去啊,不都是粥吗? 正在走神的安容,听到芍药说这话,猛然抬头,「你方才说什么?」 芍药挠了挠额头,不解的回道,「绿豆汤啊。」 芍药吧啦吧啦把她被丫鬟撞了的事,一通详细描述,包括和丫鬟吵架的具体细节,甚至是表情,可是安容压根就没听见去只言片语。 她只知道绿豆汤经常用来解药物和食物中毒。 沈安姒既然知道玉玲珑有毒,应该知道怎么解毒。 先服用了绿豆汤,再跑去六妹妹跟前先苦求,苦求无果,就来硬的,自尽逼六妹妹屈服。 难怪大夫说她命大了,这哪是有福啊,是有心。 安容冷笑。 既然她自己作死,她就没必要替她隐瞒了。 安容眸底闪过一抹寒色,朝芍药招招手,等芍药附耳过来,安容嘀咕了两句。 芍药眼前一亮。 来不及行礼,就噔噔噔跑了,她怕大夫会等不及出府,到时候她去问谁去? 话说,芍药一晚上跑了三回玉兰苑,玉兰苑的丫鬟婆子都无语了,四姑娘也太关心三姑娘的死活了吧,一晚上派丫鬟来三回,还是同一个,做四姑娘的丫鬟,还是得宠的丫鬟真是辛苦,这大晚上的来回跑,该冻坏了。? 屋子里有些安静,三太太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 芍药走过去,拉了拉大夫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塞过去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口口声声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活四姑娘啊……」 转过头,就低声耳语了两句。 大夫收了银票,会意的点点头。 芍药退到三太太身边,看着拉完肚子出来的沈安姒,嘴角撇了撇。 大夫继续帮沈安姒把脉,问道,「方才我在门口瞧见地上有绿豆粥,三姑娘是不是喝了绿豆粥?」 沈安姒哪敢承认啊,绿豆粥清热祛毒是人所周知的事,夏日酷热,都吃绿豆粥降暑气。 大夫点点头,「没吃就好,绿豆粥毕竟寻常,能解小毒,像玉玲珑这样的毒,的确能扛住一时,只是两个时辰以后,会腹痛如刀缴,还会手脚冰凉,尤其三姑娘之前还落过水,绿豆性寒,恐有寒气入五脏六腑的危险,既然没吃,一会儿喝了药,休养就不碍事了。」 大夫说完,起身要告辞。 沈安姒脸色苍白如纸,从床榻上爬下来,拽了大夫的袖子道,「大夫救我,我之前吃了绿豆粥,还吃了两碗!」 「是我来之前,还是吃玉玲珑之前?」大夫皱眉,一脸刨根究底的神情。 做大夫的,要问清楚细节,才能断症下药,没人会往别处想。 「三姑娘是在吃玉玲珑之前吃的绿豆粥,」春柳忙道。 大夫皱了皱眉头,又是内宅那点肮脏的手段。 沈安姒要大夫救他,大夫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依照丫鬟的吩咐问了话,可是绿豆粥确确实实有解毒之效,不会有坏作用。 三太太站在一旁,看了眼沈安姒,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转身一巴掌把桌子上的茶盏摔在了地上,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沈安姒颓败的跪倒在地,看着那被打碎的茶盏,双目空洞,像是被人勾去了魂魄一般。 她完了,彻底完了。 三太太的怒气,谁能想象的出来? 沈安姒用玉玲珑害沈安溪,这笔账她还没算呢,让她吃几碗粥,是便宜她,没想到她倒好,嫌弃粥不好,吐了之后跑去沈安溪跟前请罪,她的女儿,她了解,性子随她,嫉恶如仇,害她一次,那能记一辈子,岂是三言两语就哄的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没想到她性子烈,居然吃玉玲珑。 今儿三太太累了一天,睡前还在吩咐管事婆子,谁想刚解了衣服,就听到丫鬟禀告她服毒的事。 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戴了头饰跑来,原本听大夫说,她吃那么多玉玲珑有性命之忧,是她命大。 她还想,既然已经赔罪了,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该她的份例还原样给她,往后让沈安溪离她远点儿便是了。 如今倒好,还以为她是诚心赔罪,没想到最后还是算计。 灌两碗能解毒的绿豆粥,再跑去当着她女儿的面吃玉玲珑,上演一出负荆请罪的苦肉计,还真没看出来,小小年纪,心机手段竟然这么的深,她都差点被她给骗了过去! 安容哈欠连天的等芍药回来,听到玉竹苑的事后,安容睡的格外的香甜。 第二天,安容是被叫醒的,醒来时,一脸慵懒的对着海棠。 「什么时辰了?」安容问道。 海棠把天蓝色锦纱帐挂在折枝梅花的银钩上,笑回道,「已经辰时初了。」 安容动了动眉头,虽然是辰时初了,可也不用叫醒她吧,祖母不会怪罪她不去请安的。 安容掀了被子下床,芍药帮她穿鞋,嘴上没把门的她,早憋不住了,「姑娘,你知道么,昨晚三姑娘的事,老太太和侯爷都发怒了,侯爷说三姑娘专克老太太,让人连夜送她去慈云庵住,好好替老太太念经祈福,什么时候老太太身子好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安容微微一鄂,想不到一向不管内院事的父亲会这样生气。 「三姑娘走了?」安容嘴角弧起笑来。 芍药摇了摇头,「还没有,昨儿三姑娘呕吐腹泻成那样,哪还能走啊,难不成还带着恭桶上马车么,不过侯爷说了,在府里来宾客前,不论如何也送三姑娘出府。」 这明摆着是怕三姑娘闹事,让侯府被人笑话啊。 安容明白海棠为何这么早就喊她起来了,是喊她起来瞧热闹呢,而且今儿是侯府大喜的日子,却送一个姑娘去慈云庵,肯定会惹人笑话。 她要去门口送送她,让外人觉察到侯府是逼不得已不得不这么做的。 送沈安姒离开,老实话,安容很喜欢。 v第二十九章[01.23] 穿了鞋子就坐到了梳妆台前,让秋菊帮着打扮。 等安容吃过了早饭后,就带着秋菊和芍药出了门。 芍药是去将军府,安容则是去松鹤院。 老太太的气色比昨天略微差了一些,却也没有很苍白,沈安姒做的那些事,出格的又不止一件两件,老太太心里多少有个底。 而且沈安姒要被送去慈云庵,眼不见为净。 下人也不会因为沈安姒有一点风吹草动怕拿错主意坏事,动不动就来禀告她,老太太烦躁的心多少也能平静一些,心情反而好了。 三太太坐在一旁,看着大姑奶奶的脸色,道,「昨儿那么闹腾,你晚上怕是没歇好,吃过午饭后,府里的客人就多了,那时候忙,你上午多歇着点儿。」 大姑奶奶睡眠很浅,很难睡着,尤其是半夜醒了之后,就很难再入睡了,有时候会睁着眼睛,闭着眼睛翻来覆去一两个时辰,真真是煎熬。 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到现在多少年了,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 大姑奶奶苦笑道,夜里都睡不好,这大白天的,如何安睡,她留下来是帮忙的,她去睡了,像什么话,「没事儿的,我扛的住。」 安容坐在一旁,听了大姑奶奶的话,眉头挑了挑,她知道不少治疗失眠的方子啊,回头挑几张给大姑奶奶,让她拿回去试试,万一有效了呢? 屋子里正说着话,外面丫鬟进来禀告道,「三姑娘的衣物收拾妥当了。」 老太太烦躁的摆摆手,「送她去慈云庵,多给些香油钱,让慧云师太帮我照看好她,别让她东奔西走。」 沈安姒打着为老太太祈福的旗子出了侯府,安容去送她,沈安溪还很不高兴,觉得安容太过心软了,那样的人,往后就是真在她跟前吃砒霜,她也不会再眨一下眉头了。 在二门处,安容见到了沈安姒,面色苍白,没有一丝活乏之气,但是看见安容,那眸底的恨意是那么的不加遮掩。 安容让芍药做的事,瞒不过她,可是那又如何,敢做就要敢当。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也是为了求和,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就不想看到我和六妹妹和好如初吗?!」沈安姒咬牙质问。 她是理直气壮,安容觉得好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直不起腰。 「和好如初?」安容笑的腮帮子疼,「一个完整的东西,破碎了,支离了,再怎么修复,伤痕依然存在,那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当初为了请帖算计六妹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顾念姐妹之情,会怕伤了和气,如今倒记得和好如初了,我倒是宁愿你少吃点玉玲珑,好歹别弄虚作假。」 安容说着,脸沉了下去,「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若不是我一力坚持让六妹妹去梅花宴,而不带你去,你也不会兵行险招落得今日地步,可是你这恨的有理由吗,请帖是我的,我没有义务必须要带你去,自己做错了事,别往别人身上找理由,这样的人龌蹉!」 沈安姒气的咬牙。 安容望着她,要不是为了侯府,她根本就不想理会她,「到今时今日,你以为你在侯府还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吗,你和大姐姐几次三番闹腾祖母,什么样的疼爱也消磨殆尽了,希望你在慈云庵好好反省,否者你真的永远没有再回侯府的机会了。」 安容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沈安姒的背脊却阵阵发凉。 她要是再不听话,再动歪心思,她能悄无声息的给沈安溪下毒,侯府就有千百种给她下毒的手段,再一句病死,与侯府名声没有一丝一毫的妨碍。 沈安溪浑身颤抖,从脚底心到发梢,都像是被冰块覆盖了一般。 不,不会的,她和裴七少爷定了亲,她会嫁进裴家,侯府不敢把她怎么样! 安容听着她的兀自呢喃,只觉得讥讽,她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吗,如今却当作护身符用了,要是裴七少爷知道自己的价值仅在于此,只怕宁死也要退亲吧。 安容还真不希望侯府的蛀虫去祸害裴家,可是安容却知道,裴家家规之严格,可不像侯府这样。 以沈安姒这样的手段,心狠手辣,费尽心思的算计,在裴家,她会生不如死。 不严厉惩治,如何震的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欲望,如何让一个传承了千年的世家,花常开而不败? 安容希望沈家也有那么一天,不过安容觉得希望太渺茫,她容易心软,老太太一样容易心软。 不管沈安姒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踏上了去慈云庵的马车。 看着马车咕咕滚动,安容希望随着沈安芸的出嫁,侯府能平静下来,能让老太太安心养病。 马车消失在眼帘之中,渐渐的,一匹油毛顺滑的骏马出现在眼前。 看着骏马上依稀的身影,安容眉头轻皱。 大哥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昨儿才去琼山书院的吗,还有十天才能回来呢,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沈安北骑马走近,见安容望着自己,娇柔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不由得挑眉一笑,「怎么了?」 安容摇了摇头,纳闷道,「大哥,你怎么今儿回来了?」 沈安北翻身下来,把马鞭子丢给过来牵马的小厮,迈步上台阶,笑道,「琼山书院和国子监要在四天后比才斗艺,可能还有别的书院学子参加,给我们放两天假,让我们可以调整好心态,然后比试选出参加比赛的人选,正好明儿安芸出嫁,府里事忙,就回来了,后天再回书院。」 安容眼帘轻眨,前世倒没听说琼山书院和国子监比,这一世的变化真大,不过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或许前世比试了,大哥忙于准备,没有回府也是可能的。 安容笑了笑,沈安北挠了挠额头,纠结了一下,还是跟安容道,「明天书院会有十几位学子要来咱们侯府,我是不想的,可是他们一听说安芸出嫁,要帮我来做拦路官,为难为难新郎官……」 安容扭眉,用一种小眼神盯着沈安北,沈安北很头疼,他最怕看到安容这样的眼神了,别怀疑他啊,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拦了,也是真的拦不住。 不让他们来,他们要同他绝交,一群损友,半点不由他们心意,就绝交,还夸赞的拿了刀掀起袍子要割袍断义。 割袍断义也就算了,最叫人生气的是,这个袍子还不是他们自己的,是他的,一群人一人来一刀,他肯定要裸、奔、了! 沈安北假咳了好几声,等安容呲牙后,他才继续道,「而且周少易和靖北侯世子也要来。」 安容猛然抬眸,气急败坏道,「大哥!」 沈安北一脸无辜,眸底带着深深的悔意,「我也不想的,可是昨儿跟太傅告假时,靖北侯世子看到我,一脸可怜,没差点抱着我哭……」 想到昨天靖北侯世子和周少易两个被吊在横梁上,他现在想想还忍不住可乐。 靖北侯世子也真是混的没词形容了,居然闲的慌,假借萧老国公的名义去调戏他的老师,周老太傅,而且还是那么露骨的情话,情意绵绵。 周少易也是的,居然敢在老太傅不在的时候,偷偷的看他的信,还帮他约好见面的时候,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他去的时候,两人就像是看见了活菩萨一样,一脸祈求的摸样。 好吧,他是存了心想看热闹的,想想安容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居然还没揣热乎,就被人给打劫了,这口气一直憋着呢,尤其是看到那群好兄弟,没事就显摆,心口的淤血都能到喉咙口了。 他就坐在那里,吃着糕点,喝着茶,惬意无比。 他是看见了周少易一脸郁结想吐血的神情,可是让他交出削铁如泥的宝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与其你在下面看着,不如也一起被吊鱼吧。 沈安北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混蛋,他站在凳子上,去挠他,一旁的靖北侯世子连连叫好,然后就是求他高抬贵手,轻张尊口,帮他求个情。 v第三十章[01.23] 要知道萧老国公最喜欢的是「沈二少爷」,那可是他「弟弟」,他去求情,萧老国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放他一码的。 更主要的是,他们已经被吊两个时辰了,自家的外祖父,祖父,咱们了解,就差一个台阶了。 可是这地儿偏僻,平素也没什么人敢来,他要是不帮忙,老天知道两个老家伙会不会比谁更狠心,一挂一夜啊? 又是求情,又是威逼,沈安北被他们磨了一会儿,心软了。 求了求之后,周太傅和萧老国公才把两人摔了下来,没用错字眼,是摔,老国公武功很好,尤其是暗器,耍的非常的叫人羡慕妒忌,两个被挂着的摔了个狗啃泥,凄惨无比。 还没爬起来呢,就听到他告假回家,两人眼前一亮,二话不说也要跟来,当作报恩。 他说不用吧,这两混蛋还说是不是看不起他们? 他很想求萧老国公和周老太傅把两人再挂上去,纠结、无奈,只能让他们来了。 安容头很疼,靖北侯世子来做拦路官,站在侯府大门口为难宣平侯世子,安容揉太阳穴望天,他要是真有心为难,真玩上瘾了,宣平侯世子只怕到晚上都进不来侯府。 这一个就难缠了,好了,周少易竟然也来了,他和靖北侯世子压根就是半斤八两好么! 安容哀怨愁苦的看着沈安北,「大姐姐要是嫁不出,耽误了吉时,被吊上房梁的就是大哥你了。」 沈安闵耷拉着眼睛,有些后怕,那两个混蛋连自家祖父外祖父都调戏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沈安北定了定心神,坚定道,「我会看好他们的,你放心。」 只是眼神还是透着一股子担忧。 安容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管的住他们两个,她明儿灌一坛子酒水。 想到酒水二字,安容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有办法了。 先把两人灌醉了,随手丢进一间屋子,等两人酒醒,估计都散宴了。 两人一同进府,想到什么,沈安北望着安容道,「方才好像是府里的马车,这么早,谁就出府了?」 原本他不好奇的,可是安容亲自送到大门口,可见马车里坐的人非同一般啊。 安容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秋菊便笑道,「是三姑娘,她去慈云庵了。」 沈安北眉头更皱,明天就是沈安芸大喜之日,府里那么忙,她这个时候去慈云庵做什么? 见沈安北好奇,秋菊便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沈安北听得额头青筋闪动,望着安容。 安容耸肩,「秋菊说的是真的,没必要骗你,若非她做的过分,祖母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送她走。」 沈安北三缄其口,对于有这样心机手段的庶妹,他也觉得心寒,害人不算,还假赔罪。 两人一同回内院,半道上,沈安闵匆匆忙的过来。 沈安北有些愧于见他,沈安姒是他妹妹,害的却是沈安闵的亲妹妹。 可是沈安闵压根就没把沈安姒的事跟沈安北算在一起,瞧见他,两眼金光闪闪,让沈安北心里直突突。 昨儿周少易和靖北侯世子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甚至还没他这样闪,直觉告诉他,沈安闵有事找他,而且不是小事。 沈安闵激动啊,一上来就抓着沈安北的手,「大哥,你跟我出府一趟,我有急事。」 沈安北头疼,「闵哥儿,我才回来,还没给父亲和祖母请安呢。」 沈安闵一脸不在意,望了安容一眼道,「有四妹妹在呢,祖母和大伯父知道你回来就成了,吃了午饭才会有客人登门,我们午饭前赶回来就是了,我真有急事。」 要是没急事,以他的奋发图强,压根就不会出书房的。 因为安容要办酒坊,沈安闵昨儿回去和三老爷三太太商量了一下,毕竟他什么经验也没有,三老爷三太太听安容就这样把两成股给了三房,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总觉得未来三房是安容和沈安闵养着了。 三老爷爱酒,昨儿喝第一口,就知道这酒将来有多大的钱途,就算他不知道,瞧见八大酒楼送菜来,也能明白一二了。 三老爷正巧知道京都闹街有间酒楼要出售,挂了两天牌子了,那位置不错。 三老爷是打算帮沈安闵的,结果三太太拦着他道,「你帮闵哥儿怎么行,能帮的了一天两天,你还能一直帮下去?等开春了,你可是要去蕲州办差的,一个月也难回来两次,让闵哥儿自己去,咱们在后面帮着把把关就是了,别让闵哥儿把安容的钱败光就成了。」 三老爷大笑,「有那样的好酒,只会挣钱不会败的,我放心,我担心的是他年少没经验,让人把秘方泄露了。」 本来听到三老爷帮忙,沈安闵乐不可支的,这样的事,他真心做不来。 可是他娘一张口,瞬间希望没了,他觉得爹是亲爹,娘是不是亲的还有待考证。 正发愁呢,他买东西不会还价啊,尤其是买酒楼,什么价格,他心底一点谱都没有。 万一被人狮子大开口了怎么办? 万一多花了几千两怎么办? 亏得他们都不想着找个总管帮他,哪个商户少爷出门,身边没几个人询问的。 他只能带着小厮硬着头皮出门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啊,还没出门,就见到了大哥,他就知道,他的运气一直很好,从回来起,好事就一件接一件的砸他脑门上……被父亲坑的那一次不算。 昨儿睡前他还在想,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就算大哥也不会,可是两个人一起,胆子也大些啊,而且酒坊也有大哥的一份,他拿主意也行。 沈安北是不愿意去的,他好不容易回来啊,一路回来,连口茶水都没喝呢,就拉着他去买什么酒楼,等等,买酒楼? 「买酒楼做什么?」沈安北茫然了,他才回学院一天啊,就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大事? 侯府就算要买酒楼,也有父亲和三叔去吧,再不行,还有福总管,几时轮到闵哥儿操那份心了? 沈安闵拉着他不放,就跟拽着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咱们边走边说,是好事。」 沈安北无奈,回头看着安容,安容很直接,跟他摆手,早去早回。 沈安北默,由着沈安闵生拉硬拽的拖着走了。 沈安北和沈安闵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好些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呼啦啦一群人走过来。 福总管笑迎他们,那些人拱手作揖,笑道,「得蒙贵府看重,给我们八大厨一个同台比试的机会,我们可是兴奋了一宿,早早的便来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福总管高兴啊,不用花钱就请到了八大厨,整个京都都轰动了,这么好的事,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忙请他们进府。 八大厨是真愿意参加比试,不过他们受雇于人,得听主人家的,没想到主人家竟然同意了,不过同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来酒楼用饭的大多是男子,有几个不上壶酒的? v第31章[01.30] 若是那酒水被别人抢了去,他们的酒楼可是真的会一蹶不振。 而且,他们是带着必胜的任务来的,为了博得武安侯府的高兴,昨儿更是把原先给客人的菜都送了来,可见有多么的重视了。 沈安北看着一溜烟的大厨二厨,还有切菜工走进来,足有二三十人,真懵了。 沈安闵见他那样儿,高兴的眉飞色舞,潇洒的翻身上马,扬着手里的马鞭笑道,「大哥,走了。」 松鹤院,正堂。 丫鬟将八大厨已经到的事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动,虽然只是厨子,却能让武安侯府扬名。 安容想起一件事,对老太太道,「祖母,大哥回来了,明儿他还有十几位同窗要来咱们侯府帮忙,估摸着下午也会来,三十桌酒席够么?」 一般的酒桌只能坐八个人,大的也不过是十二个人,她怕不够。 三太太坐在那里,也担心了,「我已经多准备了两桌了,没想到北哥儿的同窗会来,这样一来,就是刚刚好了,若是再多来两个送贺礼的……」 那就不够了。 送贺礼的不只是送了请帖的,还有慕名而来送贺礼的,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点点头,「索幸请的是八大厨,人手是够了,厨房的菜预备的多不多?」 三姑奶奶回道,「菜是够了,原本连明儿的也一齐准备好了,可以先挪用,完全有时间补齐。」 等老太太点头后,三姑奶奶赶紧出去吩咐。 结果还没走,侯爷的小厮就赶来禀告,「老太太,侯爷让奴才来说一声,他今儿上朝的时候,好些大臣听说八大厨要在侯府比试厨艺,还有美酒佳酿,要来咱们侯府呢,侯爷说最少也要加十桌。」 老太太眉头一皱,八大厨是有的,可是美酒佳酿哪里有? 三太太望着安容,道,「既然是慕名而来,怎么也要让他们尝上一小杯,安容,你那儿?」 安容摇了摇头,她那里是半滴酒也没有。 老太太抚额,她本意只想办一个中规中矩的喜宴,怎么就变成这样热闹了,差不多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太太望着安容道,「你爹的酒窖里还有不少酒,先想办法提纯了吧?」 只能这样了。 安容点点头,吩咐小厮道,「赶紧去把我大哥二哥找回来,先紧着酿酒的事,买酒楼等明儿再了。」 小厮连连点头,飞奔出去。 结果一不小心,在屏风处差点撞翻二太太。 二太太一脸郁气,要不是这是老太太的屋子,她都抬手扇人了。 小厮赶紧赔不是,然后赶紧跑。 三太太回来几天,一直忙的脚不沾地,还没见过二太太呢,这会儿见她进来,忙笑着迎了上去。 「二嫂怎么来了,腰好了?」三太太笑问道。 二太太揉了揉腰,笑道,「三弟妹离京一年回来,偏不巧我闪了腰,之前一直疼,昨儿一狠心,让丫鬟揉到后半夜,早上起来好了很多,这不府里忙的很,连出嫁了的大姑奶奶都回来帮忙了,我再一直躺着实在说不过去,这就来了,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三太太摸不准二太太了,昨儿都说没空,今儿却来了,便笑道,「二嫂腰还没好全,就好好陪老太太说话吧,宴席有我和大姑奶奶呢。」 二太太也不是真的想管什么,陪着老太太正好。 安容在一旁吩咐丫鬟,去找福总管,让七福带人把酒水送到玲珑苑去。 然后才起身给二太太请安。 二太太上下打量安容,笑道,「咱们武安侯府四姑娘还真是迷一样的人物,连八大主厨都请的来,二婶儿今儿可要沾你的光,好好尝尝八大主厨的手艺。」 安容被夸的脸红,声音弱如蚊蝇哼,「二婶儿,你就知道打趣我,你不是来帮忙的么,怎么倒像是来尝菜的?」 二太太脸色一哏。 四下有丫鬟捂嘴笑了。 四姑娘这话说的不错,府里就两个太太招呼客人,今儿女客肯定要来不少,她们哪有时间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吃饭啊。 一边要吩咐丫鬟办事,一边儿要陪客人聊天,只怕酒杯都不能离手。 二太太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正好这时候丫鬟进来道,「四姑娘,侯爷让人送了几十坛子好酒回来,让你想办法提纯……」 安容眼睛越睁越大,心中隐隐有种冲动。 是的,她想喷血了,昨儿怎么不说啊,昨儿说了,她连夜也给弄好了,何至于到现在手忙脚乱的? 不过侯爷此举却透露出一个消息,下午来侯府的人不少,而且都官居显赫,他院子里那点儿酒压根就不够。 本来一个庶女出嫁,让夫人或者总管送份礼来就成了,偏好多事都凑到了一起。 之前侯府就该大摆酒席的。 事到如今,安容除了点头也没别的办法了。 沈安溪站在一旁,脸颊绯红,撅了撅嘴道,「大姐姐的喜宴,只怕要羡煞多少人了。」 沈安溪不希望沈安芸的酒宴太轰动,她不配。 可是这会儿,沈安芸能乐疯了,喜宴举办的越隆重,代表了侯府对她的亲事越加的看中啊。 丫鬟羡慕的双眼泛光,「大姑娘,喜宴准备了整整五十桌呢,去年老太太过寿也不过二十桌,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才三十桌啊,原本三太太只准备了三十桌,后添了二十桌呢。」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道贺,「就是,那么多的宾客来,今儿又是发嫁妆的日子,庶出的陪嫁不得笑死人,一会儿老太太肯定会做主给姑娘添二三十抬。」 「二三十抬哪够啊,少说也会跟嫡出的姑娘一样了,」春兰笑道,「保不齐将来四姑娘五姑娘出嫁,还没大姑娘这么风光呢。」 陪嫁且不说,那时候还能请到八大厨吗,还能有五十桌宴席吗?不会。 沈安芸高兴的脸色红润,在屋子里打转。 松鹤院。 二太太问沈安芸的陪嫁,老太太说一百四十八台,二太太一脸错愕。 「下午就发嫁妆,那嫁妆会在京都饶一圈再送进宣平侯府,咱们侯府请了八大厨,名声鹊起,多少人观望呢,一百四十八抬陪嫁是不是少了?」二太太道。 v第32章[01.30] 老太太哪里不知道这些陪嫁太少,可是有什么办法,聘礼单子已经送去宣平侯府了,而且沈安芸也没有嫡出的身份,再添陪嫁那是不可能的。 三太太坐在一旁笑道,「大姑娘的陪嫁是和宴席的规模有些不搭,可是这宴席有多少人是冲着侯府嫁女儿来的,是给侯爷和三老爷升官道贺,更是冲着八大主厨来的,发嫁妆的时候,八大厨再烧菜呢,谁会关心那个?」 二太太语咽,她哪不知道是给侯爷和三老爷道贺,只是心里不舒坦罢了,他们老爷没升官! 屋子里商议着,最后沈安芸的陪嫁不变。 外面,小丫鬟急急忙进来道,「老太太,宣平侯府林二太太又来了。」 三太太微微一愣,诧异道,「这时候,宣平侯府应该不比咱们侯府清闲,怎么来咱们侯府了?」 嫁女儿,忙的是今天,明天会清闲一些。 娶媳妇,今儿闲一些,忙的是明天。 老太太摆摆手,丫鬟便去请林二太太进来。 这一次,林二太太来,可是满面春风,没有丝毫被怠慢的抑郁,进门便笑道,「今儿侯府这么忙,我还来打搅,真是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笑着请她坐。 林二太太高兴啊,宣平侯府不过是娶了个平妻,瞧瞧武安侯府的阵仗,请了八大主厨,又是美酒佳酿,听侯爷说,几乎文武百官都会来侯府,这是多么显赫的一件事啊? 武安侯府忙,她知道,武安侯府人手不够,她更是知道。 人手不够,就格外容易出岔子,所以她又来了。 笑着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笑道,「侯府这么看重这门亲事,之前七成的聘礼似乎少了些,所以大嫂又让我送了三千两银票来。」 三太太微微错愕。 宣平侯府添了聘礼,侯府必须要添陪嫁啊,这是规矩。 三太太朝老太太望去,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笑着摆摆手,三太太便收了这后补的聘礼。 林二太太端茶轻啜,笑道,「武安侯府阔气,竟然请的来八大主厨,我宣平侯府也只在醉仙楼请了三个厨子,瞧样子怕是难及武安侯府一二了。」 一般嫁娶,都是男方宴席要隆重一些,毕竟是儿子娶媳妇嘛。 可是宣平侯世子又有些不同,他娶的不是正妻,而是平妻,这宴席要留有余地,又要比武安侯府的高一些。 谁想到武安侯府的宴席会这么的隆重,直接把宣平侯府给比了下去。 想到明天宴席上,大家都在夸武安侯府,对着宣平侯府准备的宴席指指点点,这里挑剔,那里不满,宣平侯府上下心就堵的慌。 既高兴,又气愤。 高兴武安侯府看中这门亲事,对沈安芸的宠爱,将来对世子爷帮忙肯定不小,可是气愤的是,怎么也不想想宣平侯府的难处? 三太太听了林二太太的话,秀眉一挑,笑道,「原本侯府也只打算请醉仙楼的厨子,只是半途出了岔子,厨子被庄王世子请了,原是退而求其次想在八大酒楼中随意请两个。」 「只是没想到八大酒楼这么给我们武安侯府面子,都来了,林二太太也知道,侯爷和我们老爷升官,也没好好摆两桌酒席,就一起办了,倒也不全是为了大姑娘。」 先说明白了,免得回去瞧见聘礼,觉得侯府发错陪嫁了。 林二太太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外人不会这样想啊,只知道侯府看中这门亲事,嫁女儿风光,只是依照规矩,该是我宣平侯府隆重一些。」 「侯府这样做,我宣平侯府却是为难,侯爷的脸面不小,却难一次请回来八大主厨,就让我来问问,侯府能不能说服八大主厨,明儿让他们去宣平侯府,加上醉仙楼,就合了规矩。」 三太太睁大眼睛看着林二太太,眸底有些冷笑,这亲家还真是有趣,自己请不了八大主厨,又爱面子,不想落后于侯府,居然上门让八大主厨去。 三太太想,宣平侯府肯定是听说了八大主厨免费做菜的事,这三千两银子说的好听是聘礼,实则是让侯府看在这三千两的面子上让八大主厨去。 忙侯府帮了,钱却当做陪嫁送进了宣平侯府,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啊。 三太太望了老太太一眼,才对着林二太太笑道,「这个忙,我侯府恐怕是帮不了了,既然是亲家,有些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这八大主厨也不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来的,是看在四姑娘和沈二少爷的面子来的。」 「侯府宴席会这么大,这么热闹,完全出乎我和老太太的意料之外,让亲家府上为难,实在抱歉,八大主厨今儿来,完全是有事,请他们去宣平侯府,我侯府还没有这等本事。」 「就不能让四姑娘和沈二少爷帮忙吗?」林二太太不死心道,只要长辈一句话,小辈还有不从的道理? 只有不愿意。 三太太摇头,一脸为难道,「林二太太就莫要为难我们了,我们虽然是长辈,却也不能不顾及小辈的名誉。」 三太太话音才落,外面小厮急急忙进来道,「老太太,醉仙楼送了拜帖来,也想来侯府,和八大主厨比试一番。」 林二太太惊讶的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醉仙楼傲气的很,不是谁去请都请得到的,今儿却主动送上门来了,肯定是为了那酒水,到底是什么样的酒水,竟然让这么多酒楼争相哄抢? 三太太却摆起了脸色,冷笑道,「他醉仙楼不是不屑我们武安侯府吗,说好的厨子都能飞了,这会儿还送上门来做什么?」 林二太太一脸震惊,醉仙楼可不比寻常酒楼,今儿送上门来,居然被拒之门外,就不怕武安侯去醉仙楼,也被拒之门外? 三太太火气大呢,当初不给侯府面子,上门去请都请不来,今儿又来做什么?不稀罕! 二太太嘴角勾了勾,手上涂着鲜红丹寇的手轻拨茶盏,笑道,「三弟妹别这么大火气,人总是会犯错的,知错就改最重要,再说了,醉仙楼毕竟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咱们侯府也确实比不上庄王府,人家挑客人也是情有可原。」 三太太冷笑,「什么情有可原,不过是看我武安侯府好欺负罢了,要是早前就答应今儿去庄王府,我也不说什么,只怪自己手脚慢误事,都答应了,还出尔反尔,做生意做人都讲究一个言而有信,他醉仙楼做的到今日,不明白这个道理?」 二太太哑口无言,笑道,「是我不了解了,可是有句话不得不说,今儿不同意醉仙楼来,赶明儿府上的老爷怎么迈步进醉仙楼?外人宴请总不会只顾着咱们武安侯府吧?」 三太太气的不说话。 要她说,就醉仙楼这样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她根本不屑请。 可是二太太的话也不错,她不能意气用事,便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摆摆手,道,「先请进来吧。」 一盏茶的时间后,醉仙楼的管事带着大厨来了。 进门便看到三太太满是怒气的眼睛,醉仙楼差点就犯了大错啊,之前顾忌庄王府,改口回绝了武安侯府,武安侯府可是再三求情啊,都被拒绝了。 谁想到,武安侯府好本事,竟然有办法请得了八大主厨回来,那花费得银子可不能小瞧了。 他醉仙楼还不在乎那点钱,谁想到竟然不要钱,还送了特地菜肴来,他顿时觉得不妙,赶紧派人去打听,费劲心思才弄到武安侯府送的一杯酒。 酒水清澈如泉水,却清香醇洌,没有一丝一毫的浑浊。 再看他们醉仙楼所谓的好酒,光是色泽就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了,何况还没有它一半的醇洌。 v第33章[01.30] 他才发觉事情大条了,昨儿回绝了武安侯府。铁定是得罪了武安侯府了,不然那酒水怎么不送醉仙楼一份? 今儿半大主厨来,争的就是这样的酒水,谁赢了,往后谁的酒楼就能无限量供应酒水。 到那时醉仙楼的生意肯定会一落千丈,这笔损失,便是送两个厨子给武安侯府也得挽回啊。 管事的今儿是虔诚的来赔礼道歉。手捧着两张贵宾牌子。笑道,「之前醉仙楼出尔反尔,怠慢了府上。那会儿我不在醉仙楼,昨儿下午已经把那二管事的开除了,今儿是特地来赔礼道歉的,这两张是我们醉仙楼特制的牌子。凭此来我们醉仙楼用饭,饭菜价格减半。」 一屋子人都望着那两个金光灿灿的牌子。上面醉仙楼三个字那么的显眼。 醉仙楼的饭菜可不便宜,一顿饭少说也要百两银子,免一半,那就等于吃一顿送一顿啊。 而且醉仙楼的诚意多厚重。送了两份。 二太太望着那牌子,眸底全是火热,必须拿到一份。往后二老爷宴请同僚,也能给西苑节省一半的费用。 三太太的脸色好了很多。还算醉仙楼懂事,只是原本请的是八大酒楼,再加一个醉仙楼,这有些怪怪的,虽然醉仙楼的菜不一定会取胜。 醉仙楼是京都第一大酒楼,菜肴不错只是一部分,还有酒水,酒楼的位置,摆设,所有的加起来,它的最好。 若是仅凭菜肴,那还真不一定了。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神情沉敛,醉仙楼送这么贵重的牌子,就是为了参加比试,拿到那些酒水,这对武安侯府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想了想,笑道,「醉仙楼赔礼道歉的诚意,我瞧见了,不过,昨儿醉仙楼回绝了侯府,侯府无奈请了八大酒楼,他们要在侯府比试厨艺,至于要不要和醉仙楼比,我得看看他们的意思。」 醉仙楼掌柜的大松一口气,还好没有回绝,让八大主厨拿主意比还是不比,他有八成的把握,八大酒楼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丫鬟去大厨房问了一句,八大主厨一致同意比试,这么难得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了。 除了醉仙楼和八大酒楼之外,侯府门外还来了一堆酒楼,都是一些名声还算不错,就是比不上八大酒楼,可是那样的酒水,他们也想要啊。 福总管是既高兴又郁闷啊,昨儿想请请不到,今儿一窝蜂全涌了来,还得请人家离开,愁啊。 咱们侯府又不是打擂台的。 这些事,安容都不知道,正关在小厨房里使唤沈安闵和沈安北呢。 沈安溪站在一旁,撅着个小脸,「大哥,你好笨,柴火好好的,都被你弄灭了。」 沈安北脸上都是灰,比抹了舒痕膏还惨,守在灶台底下,被烟呛的猛咳嗽。 「咳咳,我第一次进厨房,难免生疏,六妹妹,你别催我,你越催我越急,」沈安北眼泪差点呛出来。 海棠忙过来帮忙,「世子爷,还是奴婢来吧。」 沈安北忙站起来,见沈安溪盯着他,他又乖乖的站在一旁,看海棠是怎么弄的。 沈安闵在一旁,悠哉的添着柴火,嘚瑟的看着沈安北,大哥真笨,连添柴这等小事都不会,还要学,他都不想鄙视他。 安容在那边喊人过去帮她搬酒,沈安北忙去帮忙。 沈安溪怕他笨手笨脚的,叮嘱道,「大哥你慢点儿,别打碎了。」 沈安北一脸窘红,哀怨的看着沈安溪,「六妹妹,大哥就那么差劲吗?」 「反正比不得二哥会添柴火,」沈安溪努着鼻子道。 二哥的灶台酒水都有不少了,大哥的灶台酒水还没有一滴,她能不急么? 沈安北默。 他委屈啊,也不想想,沈安闵经常进厨房,就算不会,多看几次也会了,他是第一次啊,就对他抱这么大的期望。 老实说,沈安闵的压力大,他的压力更大啊,他是大哥,不能比府里弟弟妹妹们差啊。 结果呢,安容一出场,他就直接低到尘埃里去了,现在好了,多了一个沈安闵。 他能说昨儿回书院,才出去溜了一圈,就有好几个同窗对他说,沈二少爷那么有才还废寝忘食苦读,你这个做大哥的眼圈都没黑,着实不应该啊,哪一天回府,告诉我一声,我们帮你。 言外之意,是帮他把眼睛打黑。 一群损友。 好在父亲祖母都是知情人,不然他的日子还能过么? 现在好了,沈安闵会做菜,还是一手好菜,瞧这样子,沈安溪也是希望他会的,更准确的说,在沈安溪眼里,二哥都会,大哥肯定会啊。 谁想到现实跟期望差别有点大,所以格外的失望,怎么能这样呢,大哥,你怎么能不会呢? 一想到沈安溪一脸震惊失望的表情,沈安北想哭,他真的不会。 他很想说君子远庖厨,可是沈安闵就呆呆的看着他,我不是君子吗? 沈安北怀念琼山书院了。 可是还没有怀念片刻,安容就催了,沈安北默默的去干活了,他今儿是回来帮忙迎客的啊,怎么变成在厨房帮忙了? 安容急啊,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约莫两个半时辰就该开宴了,到这会儿,酒水才不到一碗,怎么够喝啊? 她很想多找几个人来帮忙,可是不行啊,侯府除了大厨房、几位老爷的院子外,就玲珑苑、蒹葭阁和老太太的松鹤院有厨房了。 大厨房都不用想,松鹤院也很忙,她肯定不能占用。 蒹葭阁里里外外都不是她的人,她要是去借用,沈安玉才不会顾及什么,肯定会闯进来的,最后只会闹得人尽皆知,还开什么铺子,人人皆可酿这样的酒水了。 东苑不行,西苑倒是可以,可是西苑厨房似乎也占用了,思来想去,只能窝在这个小厨房里了。 好在府里还有临时的小灶台,就是当日梅花宴上比试的那种,安容吩咐丫鬟抬了两个来。 沈安闵和沈安北的贴身小厮也被唤了来,那样就有了四个灶台,速度快了不少。 厨房里很热,安容用扇子扇风,又扇了扇沈安溪,沈安溪咧嘴笑,还是四姐姐最疼她。 外面,冬儿砰砰砰的敲门。 「四姑娘,靖北侯世子和周少爷来咱们玲珑苑了,他们要进厨房,丫鬟快拦不住了,」冬儿急忙道。 安容顿觉头疼,狠狠的剜了沈安北一眼,沈安北忙道,「我去拦他们。」 说完,赶紧跑出去。 不远处,春儿、夏儿、秋儿左躲右闪,不要周少易和连轩过来。 v第34章[01.30] 两人皱眉不悦,「没眼色的丫鬟,我们是来帮忙的!」 春儿大着胆子道,「两位爷,玲珑苑是我们四姑娘的住处,怎么能随意翻墙进来呢,于礼不合,而且咱们玲珑苑下人多,姑娘要做的事极其隐秘,都不要奴婢们帮忙,两位爷……」 你们是外人啊,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让你们帮忙了。 「有什么神神秘秘的,我们又不会泄密,」连轩很不高兴,连装鬼吓人他都干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沈安北见了两人就头疼,平素一个招架不住了,两人一起,谁能扛的住,便是想想,就头晕目眩了。 周少易和连轩瞧见沈安北过来,顿时用一种指责的眼神看着他,「说好的来帮忙的,怎么不要我们帮忙了?」 沈安北苦着张脸,「我也想你们帮忙,可是四妹妹和六妹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我陪你们去竹屋坐会儿,喝杯茶,聊聊天。」 正拉着两人走呢,海棠抱着一小瓶子酒水过来,笑道,「世子爷,姑娘让你先陪两位少爷喝两杯,解解馋,记得别喝醉了。」 周少易嗅着酒香,连连点头。 卜达却忽然指着连轩腰间,惊讶道,「世子爷,你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连轩往腰间一看,果然不在了,他蹙眉道,「方才还在的,估摸着是掉在院子里了,我去喝酒,你去帮我找回来。」 卜达默。 爷,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啊,说好的咱们一起找啊,你不能因为要喝酒,就把小的丢外面,吹着寒风找木镯子啊,卜达泪奔。 他就知道爷说话,没两句是靠谱的,辛苦的永远是他一个,办不好差事,被骂被打的还是他。 他回去一定要求求夫人,给他换个人伺候,世子爷,他伺候不了了,心累。 连轩一早就派了卜达守着玲珑苑,想着今儿武安侯府忙,玲珑苑里的丫鬟主子肯定会去正院帮忙,他们主仆好溜进来找木手镯。 那么破的手镯,卜达不信会有丫鬟捡,其实他更担心被当成垃圾给扫走了。 可是谁想,上午玲珑苑就留了一个守院丫鬟,他正要溜进来呢,好了,乌拉拉一群小厮送酒水来。 那种心塞,岂是语言能描述的? 就跟刚捡了十两黄金,还没来得及狂喜,失主找来了。 好在后面沈安北也进来了,他顿时眸光一亮,爷是要来帮忙的! 帮武安侯世子的忙,自然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了,那样就能理直气壮的来玲珑苑了,鉴于从正门走要过五关斩六将,卜达建议连轩直接翻墙。 好吧,这个建议也是白建议了,让他们家世子爷站在玲珑苑墙外,中规中矩的骑马去前院,然后靠双腿一步一步走来,可能么? 卜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玲珑苑了,春儿几个都认得他,那日扮成侯府丫鬟的就是他! 一个大男人,哪怕是小厮,扮成丫鬟也很掉面子,尤其是那丫鬟打扮还很漂亮,这才是叫人恨的牙根痒痒。 所以春夏秋冬四个丫鬟站在那里,守着厨房不许人靠近,至于帮卜达找玉佩,那可能么? 谁让你家主子不靠谱了,上次丢紫金手镯,这次掉玉佩,当她们玲珑苑是什么地儿呢,想来便来,来一次丢一次,你慢慢找。 卜达怨念很深,沈四姑娘的丫鬟怎么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啊,这么大个院子,找起来有些麻烦,而且打听事情也不容易啊。 卜达只能掏出袖子里的银锭子了,丢给四个丫鬟,乞求道,「还请丫鬟姐姐帮我寻找玉佩。」 拿了钱,几个丫鬟高兴了,只是守着厨房也是她们的责任,便让春儿夏儿去帮忙,至于得来得银子,晚上再分。 卜达和春儿夏儿猫着身子,正大光明得把玲珑苑找了一遍,愣是不见一丝玉佩的踪影。 夏儿小眉头皱着,问道,「你家主子确定是在玲珑苑丢的吗,要是在外面丢的,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啊。」 卜达扭头看着夏儿,吐槽道,「你不知道我家主子的为人么,最是不靠谱了,他说在里面,我就只能在里面找,我就是怕找不到。」 「一会儿挨骂挨打才找你们的,好歹帮我做个证,他怕我眼神不好,当我们世子爷的小厮,真是受尽委屈啊,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挨骂,看见没有,都伤成这样了,今儿还得跟出来伺候。」 卜达一把鼻涕一把泪,捋着袖子给春儿夏儿看,那胳膊上有鞭子打过的淤青,两丫鬟顿时同情他了。 卜达看着胳膊,赶紧把袖子放下,方才出了些汗,淤青有些消退了。 「还是你们丫鬟好,四姑娘多好啊,让你们在厨房外面守着,还有炭炉烤火,这才是有良心的主子,不把咱们下人当牛做马。 春儿夏儿连连点头,宽慰他道,「你别伤心,我们帮你作证就是了。」 卜达兴奋的连连点头,随即一抹眼泪,袖子上的辣椒冲的他眼泪直飚。 卜达赶紧不动了,打了两个喷嚏后,卜达挺直了腰板道,「虽然我家主子是待我不好了些,可是我家夫人好啊,而且我家主子还有些缺心眼,我偷偷告诉你们,他掉的是玉佩,我拿个破玉佩,破手镯告诉他,玉佩摔成这样了,他也信呢。」 一脸我家主子有点傻,你们都不知道,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春儿夏儿捂嘴,一脸震惊的表情。 靖北侯世子是傻子?! 卜达猫着身子继续找,嘴里嘀咕道,「就是破的木镯子他都信,我琢磨着是不是溜出去买一个,丫鬟姐姐,你们有破木镯吗,我花二两银子买。」 春儿夏儿一脸惊叹,这小厮好有钱,正感慨呢,就听小厮道,「我家爷的钱全在我这里,用个三五两,他会知道才怪呢。」 卜达拍拍胸口,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荷包出来,很是得瑟。 他就不信木镯子这回还没有消息。 夏儿跟他摇头,「你来晚了,早些天,我们玲珑苑是捡到一只木镯子,破破烂烂的,好些丫鬟瞧见,都没人捡呢,最后给了鸽子戴脖子上,后来鸽子飞出去,再飞回来时,那破木镯就不见了,谁也没在意,我那儿还有个银质的手镯,可以卖给你。」 卜达一双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说什么?!那木镯子被鸽子弄丢了?!」 卜达声音忽然变大,吓的夏儿花容失色。 春儿就不高兴了,哪怕你遭遇再可怜,你也不能吼夏儿啊,「不就是一只破手镯,谁知道被鸽子丢哪里去了,反正就是不见了好些天,还有,我说你是不是太奇怪了些,靖北侯世子让你找的是玉佩,你干嘛关心一只破木镯啊?」 卜达自知反应过大,忙作揖赔礼道歉,赔笑道,「这不是好奇么,鸽子也能戴木镯,还把木镯弄丢了,这鸽子不靠谱,跟我们世子爷一样。」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萧表少爷的鸽子还戴银手镯呢,现在的鸽子真是穷讲究,他都啥没带啊。 现在木镯子丢了,还是被鸽子挂在脖子上弄丢的,天知道在哪个角落,别说把玲珑苑掘地三尺,就是掘地三十尺也找不到了啊,爷,可怎么办啊。 卜达没心思去找一块莫须有的玉佩,东瞄瞄西看看,就直奔竹屋了。 春儿夏儿望着他走远,径直去了竹屋,然后把靖北侯世子拉到一旁,嘀咕了两句之后,春儿夏儿原先还怀疑卜达是说主子的坏话,不是好小厮。 可是见靖北侯世子对着他一顿暴揍,两丫鬟同情心泛滥了。 v第35章[01.30] 他好可怜,跟了这么个坏主子。 竹屋内,连轩气的发狂。 「竟然不在玲珑苑,在外面,那还不赶紧去找!」 卜达缩着脑袋,一脸想哭的表情,「爷,玲珑苑之外好大呢,天知道东西丢在哪儿了,就奴才一个,就是没日没夜的找,也找不到啊。」 沈安北眉头皱了皱,过来道,「那块玉佩很重要吗?」 连轩狠狠的拍了卜达的脑袋,才望着沈安北,走到桌子上,猛一灌酒,「那是我的半条命。」 沈安北怔住,连周少易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周少易和连轩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对他了解着呢,对什么东西都淡的很,丢了就丢了,再买一个就是了,想今儿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块玉佩有那么重要吗? 周少易细细回想,愣是想不起来连轩今儿佩戴的玉佩长什么样子,压根就没注意。 「既然那玉佩那么重要,还不赶紧去找?」周少易不解道。 连轩吐血。 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天了,谁知道丢哪儿了,怎么找啊,他就知道他这辈子跟鸽子有仇,之前被鸽子取笑,今天又被鸽子误事,难道是小时候烤信鸽遭报应了? 「算了算了,不找了,挨打挨罚我也认了,」连轩破罐子破摔道。 木镯被他丢在玲珑苑都找不到,被鸽子丢到玲珑苑外,那还不是大海捞针,要找到木镯,就得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找,那会死的更快。 不就是只木镯么,既摔不坏,也砸不坏,更烧不坏,肯定会好端端的存在这个世上,外祖父想找,总能找到的。 想通这些,连轩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来来来,喝酒,」连轩举杯道。 沈安北和周少易无语,都没找就放弃了,那还是所谓的半条命啊,举杯打趣道,「连轩兄这是将生命置之度外啊,好气魄!」 「我不是好气魄,我是好气,我想吃烤乳鸽,」连轩咬牙切齿道。 沈安北不懂他丢了玉佩,怎么气的想吃烤乳鸽了,不过也有那么种人,一生气就有些怪癖,这位估计是习惯吃烤乳鸽泄愤的。 周少易更诧异了,他和连轩兄弟多年,他可是很少生气的,一般谁给他气受,他就让谁浑身难受。 有仇当场就报。 报不了也不会超过三天就找回场子,今儿这样子,明显不对劲啊,莫非那玉佩真重要到比得上他半条命了? 不过玉佩不是被偷,是自己丢了,好像除了闷气,也没别的法子了。 「来,喝酒。」 厨房内,酒香弥漫,多闻了会儿,安容和沈安溪两个一脸酡红,像极了蜿蜒的雪山映照着晚霞,绚丽璀璨。 看着酒坛在慢慢减少,提纯的酒水越来越多,安容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只是这些酒水要提纯两次,不然根本不够醇洌。 沈安溪看了看时辰,小眉头皱紧,「这个时辰,府上应该有宾客登门了,怎么祖母都不来叫我们去帮忙迎客啊,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提纯酒么?」 安容看着清澈的酒水,望着她笑道,「你喜欢去前院迎客啊?」 沈安溪摇了摇头,「也不是很想,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想体会一下。」 沈安闵小心的添柴火,老实说他喜欢添柴,灶台处很暖和,听到沈安溪这么说,他眸底略微有些黯淡。 以前六妹妹身子不适,多站会儿都会气喘,迎接宾客的事,怎么可能会让她去,如今身子大好了,四妹妹对他们三房的恩情简直无以为报。 不过黯淡的眸底也只是一瞬间,他天生乐观,笑道,「你身子大好,往后有你迎接的时候,站在那里一个劲的笑,腮帮子都能笑僵硬,那会儿你就不觉得好玩了。」 沈安溪听得一愣,伸手拍拍脸颊,猛摇头,「我还是不要去了,可是娘在外面迎接那么多宾客,得多累啊?」 厨房里在闲聊。 外面又有咚咚咚的敲门声了。 海棠要出去,沈安溪阻拦道,「你忙吧,我去。」 开了门,沈安溪出去了片刻又进来了,扭着眉头看着安容,一脸欲哭无泪,「四姐姐,咱们今儿得在这里待好久了,娘亲派人来说,宴席又加了十桌……」 安容身子有些不稳,眼睛睁圆了,「六十桌?」 沈安溪点头如捣蒜,「可能不止六十桌,听丫鬟说,有些大臣家送礼来,都是三四个人……」 寻常都是一家来一个,最多来两个啊,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 今天是那些大臣、夫人、女儿,可能再加一个儿子。 这样下去,六十桌哪够啊? 安容头晕。 外面沈安北推门进来,对沈安闵道,「闵哥儿,你继续忙,书院学子来了,我得去招呼他们,不然全挤安容这里来了。」 沈安闵皱了皱眉头道,「大哥,你跟祖母说一声,这酒水提纯速度慢,只能保证几个大桌一大坛子,其他桌只能一小坛了。」 沈安北瞧了瞧道,「几大桌坐的都是贵宾,酒水多些也应当,你们尽量弄,我去告诉祖母一声。」 沈安北出了厨房,生拉硬拽的把周少易和连轩拖走了,可怜连轩一心想进去瞄一眼啊,都进了玲珑苑,居然没见到正主。 紫竹苑,沈安芸和大姨娘坐在屋子里,听丫鬟禀告,有多少人送了贺礼来,送了些什么东西,听得两人眼睛直冒光。 春兰抿唇笑道,「大姑娘出嫁的酒席都加到六十桌了,厨房的人都忙坏了,满头大汗,听福总管说,可能还不够点儿呢,京都嫁女儿,便是郡主也不过四五十桌呢。」 沈安芸心情极好,那些人都是来给她道喜的啊,那些贺礼…… 想到这里,沈安芸的心情才有些抑郁,若是那些贺礼都给她陪嫁该多好,便是侯府不准备也行啊,她成亲给侯府带来多少的收入,怕是有几万两! 就这样,老太太还不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要不是新嫁娘不能出屋子,她都要去理论了,将来四妹妹五妹妹出嫁能给侯府带来这么多的荣华富贵吗,还说她只顾自己不顾侯府。 沈安芸真是高兴的昏了头了,也不想想,她哪来的面子,让那么多人来给她道喜,那么多人为了侯府忙的脚不沾地,她还心存抱怨。 松鹤院,沈安北领着周少易和连轩去给老太太请安。 屋子里坐了不少的贵夫人,暖阁里更是有不少大家闺秀在玩。 v第36章[01.30] 远远的瞧见他走近,一个个都娇羞不已。 进了内屋后,三人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还是第一次瞧见靖北侯世子,对他的印象真不怎么样,拿老鼠吓安容,这股气一直憋着呢,不过连轩请安的态度极好,嘴又甜,三言两语就让老太太消了气。 沈安北凑近把提纯酒水的话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点点头,「尽力就好。」 那些人来侯府,原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侯府准备不周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能谅解。 沈安北正要退出去呢,外面夏荷火急火燎的进来,凑到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太太惊得手里的佛珠都掉了,好在是掉在膝盖上。 「果真?」老太太问道。 夏荷连连点头,「侯府特地叮嘱奴婢的,要特别酿制一壶九酿春酒。」 酒席筹办到现在,老太太高兴之余,现在已经是惊吓了,皇上来了! 还是便衣来的侯府,左右相爷陪同,戴着个面具,当做是客卿,可是侯爷伺候皇上多少年了,能察觉不出来那人是不是皇上么? 皇上光临侯府,是极有面子的事啊,可以说是蓬荜生辉,光耀门楣的事,现在倒好,还得偷偷摸摸的,当做不知道的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可是今儿侯府人多手杂,要是出点什么事,侯府可就万劫不复了。 老太太头晕,努力告诉自己,皇上出行,肯定有不少人陪同,镇定道,「去告诉四姑娘,务必用心。」 屋子里好些夫人都望着老太太,不懂她怎么忽然变了脸色,不过提到四姑娘,有好些夫人都诧异了,她们带了女儿来,怎么不见嫡姑娘陪伴,就二房嫡女陪着? 「老太太,怎么不见四姑娘人呢?」有夫人笑问道。 老太太恢复了脸色,拨弄着佛珠笑道,「她在玲珑苑呢,今儿来了不少大臣,要品尝美酒佳酿,这酒就二少爷和她会,他们来陪客,这酒可就没了,只能慢待暖阁里的那些姑娘了。」 那些贵夫人颇诧异,随即笑道,「沈二少爷名震京都,不仅诗画双绝,还烧的一手好菜,想必这酿酒的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听说那酒水清澈如水,若不是带着酒香,真叫人当成是水了呢。」 那些贵夫人都对沈二少爷好奇不已,只知道他年纪小小,却才情不凡,敢于拒绝周老太傅和琼山书院的先生,却因为大哥摔伤了,要去书院陪大哥,更是帮着书院解决了用水问题,在京都少年一辈中,他是首屈一指,无人可出其右。 这样的少年,可惜是三房嫡子,若是世子,只怕不少人都要豁出面子找媒人上门了。 这不,还只是心里想想呢,就有夫人旁敲侧击了,「沈二少爷才情四溢,还不拘小节,这样的性子着实难得,似乎年纪也不算小了,不知可订过亲了?」 老太太坐在那里,见大家自动把酒水的事往沈安闵身上套,她也没有解释。 之前三太太得空跟她提了一句,沈安闵和安容想开个酒坊,虽然安容拿五成股,不过却是沈安闵出面去办,让他顶着这个名声,比安容顶着好,也就不解释了。 至于沈安闵的婚事,老太太见这么多人都好奇,眸底闪过一抹笑意,笑道,「他年纪尚小,又一心向学,亲事还没有定下。」 既点出了沈安闵的有点,勤奋好学,有委婉的拒绝了众人,他现在以学业为重,不考虑亲事。 暖阁里,清和郡主和弋阳郡主正竖起耳朵偷听呢,尤其是弋阳郡主,满脸通红。 她生怕老太太说定亲了,毕竟那样才华洋溢的少年,京都极少有,之前还听说有不少人上门给他说亲呢,幸好没有同意。 想到沈安闵送的那把兰花折扇,那首诗,弋阳郡主的脸更红了,娇艳胜过映山红。 清和郡主睁大双眼看着她,伸手在她眼前乱摆,「想什么呢,这么走神。」 弋阳郡主嗔瞪着她,撅着嘴道,「我在想安容姐姐呢,我们今儿可是来找她玩的,她都不在。」 清和郡主也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笑了,「没办法,那样的酒水就沈二少爷会,他最信任安容,只能找她帮忙呢,咱们又不好去打扰,不过一会儿用宴席,总会见到她的。」 弋阳郡主点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时候,传来一阵唢呐声,欢快轻松。 「发嫁妆了,」弋阳郡主笑道,拉着清和郡主去看发嫁妆。 侯府给沈安芸的嫁妆原本是一百四十八抬,后来宣平侯府又送了三千两来,侯府只能又添了一千五百两,从库房里挑了相同价值的物件添上,勉强凑齐了一百八十抬。 贵重的大件走在前面,大家观看评论着,差不多一百五十台的时候,下人来请他们去入怡安堂。 八大酒楼外加醉仙楼比试厨艺,这可比发一个庶女的嫁妆有趣的多,大家都去了怡安堂。 今儿八大酒楼和醉仙楼原是来了三个人,可是酒桌加到六十桌,人手就不够了,所以各大酒楼又添了一个人。 作为报酬,侯府要以最优惠的价格卖那清澈莹润的酒水给他们,而且越快越好,福总管征求侯爷意见后,答应了。 九大厨子当众切磋厨艺,余下的十八个厨子在大厨房烧菜,侯府的厨子帮着切菜打下手,一切进行的还算有条不紊。 唯一的缺点就是,安容和沈安溪他们几个愣是没有人来请,好像被人给遗忘了一样。 好吧,遗忘倒也不至于,时不时的就有人来催,酒水不够,要赶紧的。 安容和沈安溪差点撂挑子,她们还肚子饿着呢,也不知道叫人送吃的来,就知道吩咐干活,不伺候了! 小厨房里为了加快提纯酒的速度,已经有六个灶台了,连安容和沈安溪都学会了添柴,火气能不大吗? 丫鬟没辄,赶紧去前院,几个丫鬟拎了八个特色菜来,沈安溪几个就在厨房用了饭,心中的感觉真是,哭笑不得。 安容举杯对着沈安溪和沈安闵道,「都怪我瞎出什么馊主意,连累你们跟我在厨房用饭了。」 沈安溪咯咯捂嘴笑,「在厨房吃也一样,这样的体会一辈子也难得有一回呢。」 沈安闵很得意的笑道,「我不是第一次在厨房吃了。」 安容和沈安溪囧了,咱们是苦中作乐,二哥,这样的事能别嘚瑟么? 沈安溪见不得沈安闵嘚瑟,拉着安容道,「四姐姐,你知道二哥为什么厨艺这么好?」 安容茫然不解。 沈安溪捂嘴笑道,「那是因为二哥经常被爹爹罚,没有晚饭吃,他饿的不行,只能去厨房偷吃,偏爹爹下令,厨房的熟食都藏了起来,二哥想不饿肚子,就只能自己做。」 沈安闵抚额,替自己辩驳道,「爹爹哪有经常罚过,一个月最多也就四五回,我是爱好美食。」 安容满脸黑线,一个月最多罚四五回,那是得自己学会做菜了,「我相信二哥是爱好美食,一连饿四五天都不会死,何况是一个月才四五天。」 「就是,」沈安闵连连点头。 沈安溪呲牙道,「是饿不死,可是会饿个半死,二哥你忘了,小时候你被爹爹罚,还是我夜里偷偷给你送的馒头呢。」 沈安闵耷拉着脸,「往事如烟,能别提了么?」 安容和沈安溪笑倒,沈二少爷的黑历史,说出去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 v第37章[01.30] 三人边吃,还边注意那酿酒,几乎是刚提纯完就被人送走了。 饭吃到一半,有小厮来请,「二少爷,侯爷和三老爷让你去前院。」 沈安闵不敢耽搁,转身便要走,安容和沈安溪扑哧一笑,二哥这样子去见客,肯定要笑死人。 安容指了指自己的脸,沈安闵才反应过来,赶紧拿水洗脸。 趁着这个空档,安容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沈安闵连连点头。 沈安闵还以为是去吃饭,谁想到刚到那里,自家老爹就道,「闵儿,你来的正好,今儿这酒够烈,可惜准备的不够充分,大家喝的不够尽兴,你来想个法子助助兴。」 沈安闵顿时腌菜了,爹,你能别给我出难题了么,我不会。 沈安闵站在那里,扭眉道,「爹,既然大家喝的不尽兴,赶明儿我把酒坊开起来,一人送两坛子,保证够醇够烈,让人一醉方休。」 沈安闵一句话说出来,满堂宾客尽鼓掌。 果然是沈二少爷,名不虚传啊,出手够豪爽,够大方,这样的酒,可不便宜,在场的人又多,这一句话,怕是要送掉万两银子啊。 三老爷站在那里,有些懵怔,还有些怒意,这臭小子,让你想办法助兴,你就送东西。 昭文帝坐在侯爷身边,手里的碧玉酒杯轻晃。 今儿侯府宾客多,又是皇上驾临,侯爷可是把自己珍藏的碧玉酒杯拿了出来,正好够一桌子使用。 昭文帝带着面具,不过那种气势不是一张面具就能遮掩的,他笑道,「沈二少爷名震京都,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小小年纪,又是侯府少爷,怎么要开酒坊?」 三老爷站在那里,激动的浑身打颤,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皇上夸我儿子了,以后我再也不骂他了,只是皇上好像不赞同闵哥儿开酒坊? 这可怎么办啊? 沈安闵压根就不知道他是皇上,不过能坐在侯爷身边,就代表着最尊贵的客人。 他笑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念完,他笑道,「既然饮酒乃天地之道,我手中有美酒,岂可独享?」 昭文帝一听这首诗,顿觉舒畅,「好一句‘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裴右相坐在一旁,瞅着沈二少爷,连连点头,果真是个好少年,便笑道,「二少爷似乎很爱酒,不知道是通大道,还是合自然?」 沈安闵想了想道,「能通大道,离合自然还很远,需努力。」 一斗酒,六点四公斤,这个自然不好合啊。 沈安闵才说完,那边一个中年将军过来,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道,「这酒后劲大,以我的酒量,女儿红能喝十斤,这个才三大碗就有些头晕了,小子,给我做女婿吧?我跟你爹是朋友。」 沈安闵错愣的看着他,你是谁啊,你喜欢酒就喜欢酒,别喜欢我啊,你是我爹的朋友,也不能就做我岳丈啊。 三老爷哭笑不得,怕他那大个把他儿子压坏,过来阻拦道,「别乱开玩笑,你那女儿都还没启蒙呢,就想替她找夫婿了,也太性急了些吧?」 「不心急怎么行,这么好的小伙子,大家看他就跟看自己个的女婿似地,我先下手为强,」那中年大汉,打着酒嗝,一脸谁都别跟我抢。 惹得满堂宾客尽欢笑。 沈安闵满脸羞红,还有一脸黑线,他成香饽饽了? 左相夹菜,笑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沈二少爷怎么反其道而行?」 沈安闵背脊挺的直直的,笑道,「我记得‘君子远庖厨’出自‘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其原话的意思是,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沈安闵顿了顿,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用他多说,他想说的是,「君子远庖厨是君子不忍杀生的心理,男子尚且不忍,何况女子乎?」 沈安闵点到即止,他可不想犯众怒,不过意思也都说到了,女人的胆子总是比男子小,男子都不忍,何况是女人了,男人躲避了,却让女人却面对,这还是君子吗? 满堂宾客都静了声音。 直到昭文帝拍手叫好,「说的不错,见解独特,倒是我们断章取义了,如此男儿,果真不凡。」 说着,他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他身后跟着的徐达赶紧双手奉送至沈安闵跟前。 沈安闵望着玉佩,挠了挠脑袋,这些人真奇怪,喝酒就喝酒吧,一个送媳妇,一个送玉佩,好吓人。 「这不是定亲信物吧?」沈安闵一脸惊吓,忍不住出声问道。 东西收容易,还起来可就难了,得问清楚。 徐达手里捧着玉佩,闻言,双眸瞪圆,玉佩差点脱手,这沈二少爷还真是洒脱不羁,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好吧,你不知道是皇上,可大庭广众之下,未免也太直爽了些吧? 沈安闵的直爽让侯爷和三老爷想哭,闵哥儿,咱们侯府高攀不起公主,你别乱说话。 三老爷忙起身,胆战心惊道,「怕是方才被吓坏了……」 昭文帝摆摆手,笑道,「这么豪爽的少年郎,甚合我心,就是当做定亲信物也未尝不可,将来从莫家选个女儿娶了便是。」 侯爷抹汗,幸好皇上是微服来侯府,说的也是莫家女儿,莫家代表皇室,不一定指的是公主,娶了公主,且不说低一等了。 要是公主嚣张跋扈,驸马只能忍气吞声,任其为所欲为,可不是哪个公主都跟长公主那么贤良淑德,而且前途也会有不小的限制。 虽然身份高贵,背靠皇家,无人敢欺,可驸马再厉害,人家夸的也是公主调教有方,可是他们对闵哥儿是寄予厚望的,指望他将来能拜将入相,而非裙带关系。 再说了,侯府一脉相传的,要开枝散叶,娶个公主,还怎么枝繁叶茂? 见沈安闵不动,也不接玉佩,侯府和三老爷赶紧给他使眼色,皇上赏赐,岂能犹豫啊,赶紧收下啊,惹皇上不高兴,你前途就完了。 沈安闵权当没看见,他才不要定亲呐,他有喜欢的姑娘啊。 沈安闵正要摇头,却忽然眉头一挑,弋阳郡主也姓莫,京都姓莫的大多是皇室中人,这人跟左右相坐一张桌子,而且父亲那一脸惊吓,不用说,这人肯定也是皇室中人,而且身份不会低。 v第38章[01.30] 可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他可不敢冒险。 沈安闵举杯赔罪,「是小子唐突了,谢莫老爷赏赐,自罚三杯,当做赔罪。」 昭文帝大笑,这小子有意思,把他爹和武安侯的眼色当耳旁风,特立独行,「罚三杯怎么可以,怎么也要回赠美酒十坛吧?」 众人倒。 皇上,你赏赐几时要礼尚往来了,这不是欺负一个少年郎吗,不过这一说笑,这定亲之事是算没说还是婚约照旧啊? 这沈家二少爷还真是胆大,先是拒绝了周老太傅,这会儿连皇上都敢拒绝了,以他的聪明才智,说他猜不出这是皇上谁信,不知道是说他够气魄好呢,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瞧见你爹吓的满头大汗吗? 昭文帝见沈安闵眉头不眨饮下三杯,笑对侯爷道,「这小子我喜欢。」 侯爷连连点头,一脸荣幸,可是一颗心都差点吓停了。 只是闵哥儿的玉佩到底还是不是定亲信物啊? 侯爷不敢问,皇上也不说,沈安闵更没在意,他都赔罪了,更是赔了十坛子好酒呢,对了,他家住哪儿啊,回头怎么给他送酒去? 沈安闵正要开口,三老爷真怕他再惹事,赶紧轰人,早知道怎么也拦着不让他来了,本以为是帮侯府长脸面,如今全然是给侯府带来惊吓了。 「酒都见底了,还不赶紧去帮忙!」 沈安闵挠了挠额头,作揖告辞。 沈安闵是打算回玲珑苑的,可是路过的时候,被这个人拽一下,喝一杯,被那个人拽一下,喝一杯。 轰来抢去,不喝不许走,沈安闵无奈,只能喝了。 沈安闵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差,一轮圈下来,满脸酡红。 这还是丫鬟有眼色,给他喝的是普通酒水,要是换成烈酒,估计这会儿都趴下了。 相比于沈安闵,沈安北是幸福的,在大家眼里,他原本就是最可怜的那个,再灌他酒欺负他,太说不过去了,非但不灌他,还可劲的帮他欺负沈安闵。 让你一个做弟弟的,没有做弟弟的觉悟,抢大哥的风头,还这样厉害,出口成章,要知道大伙的爹都在场呢,回头肯定要接受批评训斥了,先报仇再说。 沈安闵就是这样悲催。 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啊,他好想找个角落默默的舔舐伤口。 沈安北站在一旁,帮沈安闵挡酒,一群人看他跟看傻子一样,拜托,咱们是在帮你啊,等他灌醉了,你再上去踹两脚,报平素被他牵连所受的苦。 沈安北哭笑不得,心底越发同情沈安闵。 「闵哥儿,酒水不够,你去帮四妹妹和六妹妹吧,不然一会儿她们两个恼了,咱们就真没酒喝了,」沈安北夺过沈安闵的酒杯,推攘他道。 沈安闵没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大哥,我回去了,你也少喝点儿。」 沈安北默,他哪是少喝啊,压根就没喝多少好么,一桌子酒水就那么多,因为是武安侯府上的,他随时都能喝到,这些家伙说他们难得喝一次,要先让他们喝。 等沈安闵走远,那些学子才后知后觉,一脸懊悔神情。 「灌错人了,方才应该多找他要几坛子美酒的啊!」有学子拍着脑门大叫。 一群学子都回过神来,恨不得把沈安闵拽回来,然后把目光盯着沈安北。 不能怪人家弟弟奋进,是做人家大哥的觉悟不够,你看看人家做弟弟的都比你做大哥的潇洒,你非但不自我反省,还一脸同情? 还有,你弟弟都送我们两坛子酒水了,你这个大哥怎么也要送四坛子吧? 沈安北眼珠子睁圆,有没有搞错啊,哪有你们这样的,灌完闵哥儿又来灌我,你们不知道我穷么? 不过对于沈安闵出手那么阔绰,沈安北抬手扶额,哭笑不得,出手豪迈,爽朗大方,这两条是实打实了,如今又要把他往出手豪迈上赶了么? 他是顺应了鞭子呢,还是死活站在原地不动啊?愁。 不论沈安北走还是不走,对于琼山书院这些学子,他是许诺一人送两坛美酒了,不许诺不行,又要绝交了。 沈安闵回到玲珑苑,一脸的苦瘪,沈安溪和安容两个缠着他问怎么了,沈安闵将方才的事和盘托出。 安容憋笑不语。 沈安溪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道,「人怕出品猪怕壮,习惯了就好了。」 沈安闵要说的不是这个,他要说的是,他一冲动,就许诺了每人送两坛子美酒,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啊,可比安容一次花几百两要多的多。 沈安溪眯起小眼睛,在她眼里,那不是出手大方了,而是败家子,要知道,铺子还没开呢。 安容宽慰他道,「这样也不错啊,回头铺子开张之日,咱们就拿了请帖送酒上门,往后他们可就是咱们酒坊的客人了,而且沈二少爷大方,这原本就是人所周知的。」 今儿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沈安闵的大方,以后都不会有人怀疑他是假冒的了,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担心酒水送多了,酒坊亏本? 安容是心情好的直哼哼,卸下担子的感觉真好,她可是无时无刻不担心露馅的。 早前沈安闵被叫走后,安容和沈安溪就怀疑,一会儿会轮到她们被叫走了,可是谁想,除了丫鬟来拿酒水外,愣是没她们什么事,愣是没人来传她们,她们也想去怡安堂看热闹啊。 两人郁闷到酒席散罢。 此时已经是酉时中了,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戌时。 冬日里天黑的晚,侯府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喜气洋洋。 安容纳闷呢,酉时,京都的城门就会关,酉时中,大街小巷就差不多宵禁了。 这个时辰散宴,不是公然违反朝廷法度吗,父亲和三叔不可能这么没分寸啊。 安容哪里知道昭文帝也来了,皇上一句话,解了宵禁都行,她还想今儿来的都是些文武大臣,巡城将军估计也来了,那些巡城官兵哪个敢扣押这些宵禁之后来东奔西跑的官员? 安容怕的是侯府被御史台弹劾。 至于今天比预期的晚了大半个时辰,完全是八大酒楼和醉仙楼闹的。 今儿可是要选出魁首的,菜是大家吃的,自然要投票选了。 六十桌,就是收也要好半天了,再加上唱票,就闹到这会儿了,再说了,皇上没起身,侯爷敢说今儿酒席就到这儿么,这不是把皇上往外轰吗,嫌命长了还差不多。 昭文帝好奇呢,本来沈二少爷他就极为看好,他要做生意,他还真想瞧瞧他怎么做的,再加上皇上出宫一次也难啊,今儿还是左右相先动了心,他才能出来,不然出来也玩不尽兴。 依照票数,将八大酒楼和醉仙楼排了名次。 v第39章[01.30] 沈安闵这个大老板又被请了去,真正的大老板安容就得到一句话,今儿累了一天了,老太太让她早些休息。 安容心里憋闷啊,可是她是真累了,尤其是沈安溪,知道宴会散了后,前院在看戏,她就更没心思了,累的她无形无状的趴在桌子上,苦着张脸看着安容。 「四姐姐,我是累坏了,我今儿就在你这儿睡吧,不想走路了,」沈安溪撅着张嘴道,闻了几个时辰的酒味,脸上的红晕一直就在,娇美俏丽。 安容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比起身子骨不怎么样的沈安溪,她要好的多,至少她没有趴下。 安容过来扶沈安溪,两人一同出了厨房,留下海棠和两个小厮把厨房收拾干净,空的酒坛子也搬走。 要说,今儿整个侯府,谁最轻松,估计只有沈安芸的陪嫁丫鬟。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也相对轻松的多,她们四个丫鬟,轮流送酒水,有时候半个时辰才送一坛子去,大多是丫鬟来取的。 总之,玲珑苑上到主子,下到扫地婆子都累成了一滩泥。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半夏。 这丫鬟惯会偷懒,上楼的时候,她的脸是最有气色的,可见今儿没吃多少苦头。 安容见了就没好气,见沈安溪累趴在小榻上,便吩咐半夏道,「你去帮六姑娘捏捏肩。」 沈安溪感动的双眼通红,「四姐姐,还是你最疼我。」 安容瞧了好笑,「不是我拉着你,这会儿你可是比谁都好呢。」 沈安溪身子还没有好全,祖母和三婶儿肯定不会让她多么吃累的,估计吃一会儿酒席就回西苑歇下了,可不是比这会儿轻松么,而且三婶儿肯定不知道六妹妹会这么的累,不然该心疼坏了,今儿也是忙到底了,也没派人来询问一声,明儿三婶儿不会怪她吧? 安容有些担忧了。 海棠拎了热水进来,放在里间,过来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 安容揉着脖子,点点头,然后对沈安溪道,「我先泡个热水澡,一会儿你也泡个。」 沈安溪点头如捣蒜。 安容进了里间,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木桶,有些迫不及待了,明明没有饮酒,却弄的一身的酒味,比那灌了一斗的人酒味儿还重,熏的慌。 海棠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个药包,犹豫的看着安容,「姑娘,真的要往里面加药材吗?」 在厨房的时候,安容就知道今天会累坏,所以抽空让夏儿送酒的空档去府里药房配了几剂药,用来舒缓疲劳所用。 可是海棠对安容配的药还是不大放心,因为她问了一句,是不是秘方,安容说是她自己配的。 海棠担忧啊,尤其是安容还很孝顺的,让药房帮老太太和三太太她们也准备了,万一泡坏事了怎么办? 安容自信,这药虽然以前她没用过,却让苏君泽试过,完全没事。 海棠不动,安容只好自己来了,抓了药材,往浴桶里丢。 然后宽衣解带。 等全身浸没在浴桶里时,舒服的她忍不住呻淫,娇白如玉的脸庞上皆是满足的神情,在氤氲雾气中,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带着喟叹,真舒服。 一旁有一个大炭炉,还有两个小炉子,放着铜水壶,等水温度低了一些,及时添水,再从木桶底下放掉一些水,保证不会溢出来。 安容习惯一泡两刻钟,今儿累的乏,又加了药材,舒服的她多泡了一刻钟,要不是沈安溪见她泡的舒服,忍不住催她起来,她估计还要多泡一会儿。 等安容穿戴衣裳出来的时候,丫鬟已经将浴桶清洗干净了,沈安溪泡了进去。 安容迈步出屋子,泡澡也是个力气活,下午吃了那么多,这会儿竟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见丫鬟都累的慌,安容也就没提了。 噔噔噔,有上楼声传来。 安容正好抬头,却瞧见一个背影走过来。 没错,是背影。 来人是倒着走的。 一身碧湖色群袄,下面是粉色百褶裙,束腰精致,上面绣着朵朵寒梅。梳着飞云髻,上面带着红玉金饰,流苏璀璨。 安容瞧的一愣,这好像不是府里的姑娘,怎么这晚上还来她楼上,甚至楼下的丫鬟也不禀告,也不阻拦? 半夏已经走了过去。皱眉问道。「你是谁啊,怎么倒着进来,你……?」 话还没说完。进来的姑娘蓦然转了身,一脸娇美的笑,容光灿烂。 半夏愣住。 安容也瞧呆了。 这人不是别人,是芍药。 几个正在忙的丫鬟。都惊的放下手里的活,尤其是秋菊和冬梅。眼珠子没差点瞪飞了。 「芍药,你怎么穿成这样啊?」秋菊嘴上道,心里却羡慕妒忌恨的牙根痒痒。 芍药朝两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还是那种极其蔑视的。恨不得打人的冷哼。 「我为什么会穿成这样,还不是拜你们两个所赐,你们说。我新做的衣裳,昨儿最后是在你们手里的。还有耳坠也是,为何衣服穿到一半会破开,耳环上面的小丁香花会丢了?!」芍药质问道。 想到这些,芍药就气的抓狂。 她最怕的就是去李将军府了,谁想到才下马车,刚进将军府啊,走了没五六十步就瞧见了李黑将军,不对,是李良将军。 她胆子本来就不大,就算偶尔会大,那也是脑袋抽风的缘故,一想到那日在这里,自己找李黑将军要肚兜,她就忍不住想跑。 谁想到,她一跑,步子迈的稍微大了那么一些,刺啦一声,裙子裂开了,她踩着裙摆往前一摔,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回的脸,丢的比上回还要大! 她都恨不得掉头回侯府了! 她做的衣裳自己知道,怎么可能会这么不结实,而且她穿了十几年的衣裳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儿的情况。 芍药不傻,趴在地上就知道是谁捣的鬼,这两人一直羡慕妒忌恨她抢了她们贴身大丫鬟的风头,一直想整治她。 只是在姑娘跟前不敢放肆,就往她裙子首饰上下手,害她在李良将军跟前出糗! 现在想想,芍药都还忍不住有想撞墙的冲动。 v第40章[01.30] 整个李将军府的人都在笑话她! 好在大家都知道李老夫人要认她做干侄女,她在李将军府也算是个表姑娘了,都拼命的憋着,她看出来了,他们憋的很辛苦! 尤其是李良将军还说,「想笑就笑,别憋坏了身子。」 他在怂恿别人笑话她! 芍药是直接趴在地上装死的,被丫鬟抬着去的内院,临走的时候,她偷偷睁眼瞄了一下,李良将军笑的比谁都欢! 这笔仇,芍药刻在心底,打算回来好好报复她们的,后来老夫人怜惜她,想给她找套衣服换上。 将军府除了李良将军,就老夫人和李柏姐姐,她要认干娘,只能挑了李柏姐姐的衣服给她换上。 李老夫人还顾及她的面子说,那衣裳原就是给她准备的,她们是要去坟头祭拜的,穿丫鬟衣裳不合适。 那套衣裳就是她身上这件了,穿上的时候,芍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惊呆了。 真的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了之后,她也有三分做姑娘的样子,只是被人喊姑娘,她就浑身不舒坦。 回来也只能穿这身回来了,方才一路走来,幸好天黑,可也把守门婆子和点灯丫鬟吓的够呛,还以为见鬼了。 不用说,这会儿楼下丫鬟婆子肯定扎堆的羡慕她走了狗屎运。 这些且不管,她要找秋菊和冬梅问个清楚,最主要的是,她一定要活活气死她们! 芍药叉腰看着秋菊和冬梅,努力压制心底的怒气,笑道,「要不是你们两个怂恿,我也不会去李将军府要回肚兜,也就不会入了李老夫人的眼。」 「今天,要不是你们弄坏了我的衣裳,我怎么可能穿戴的上这样华美的衣服头饰呢,我芍药有今天,还得好好谢谢你们呢。」 说着,芍药还小心的摸着袖子上的花,正好是一朵芍药,栩栩如生。 再抬眸时,果不其然瞧了秋菊和冬梅眼底的怒意和妒忌恨,芍药在心底重重的哼了一声,看我不呕心死你们。 「姨母说我衣服做的太差,以后都不要我动手了,她给我做好几身呢,」芍药气死人不偿命道。 秋菊和冬梅能气晕了。 芍药说完,朝安容走过去,中规中矩的行礼请安,撅了嘴道,「姑娘,你可得给奴婢做主啊,她们太过分了,竟然偷偷弄坏奴婢的衣服,害奴婢在外面丢姑娘的脸,她们居心叵测,今日敢害我,没准儿哪天就受人挑拨害姑娘出丑了。」 芍药还挤出来两滴眼泪。 那挤的痛苦模样,安容瞧了眼角疼,很想说,哭不出来就别哭,强逼自己做什么,不过秋菊和冬梅的做法让安容沉了眉头,府里主子勾心斗角不算,连丫鬟也互相算计上了。 她从秋菊冬梅身上看到了沈安芸、沈安姒的影子,而芍药就是自己和沈安溪。 对于这样的行为,安容是不会姑息的。 可是她还没有指责,秋菊和冬梅就扑咚一声跪下,满脸委屈,「姑娘,奴婢们冤枉啊,芍药自己做衣服偷奸耍滑,害的衣服被撕毁,反倒责怪起我们来了!」 芍药气的跳起来,胸口直起伏,「你们少污蔑人!」 秋菊抬头看着芍药,眸底皆是寒意,「到底谁污蔑谁?!」 海棠端着茶水过来,随口说了一句,「芍药那身衣裳不是她做的,是我帮她做的。」 芍药气哼哼道,「听见没有,海棠的针线是最好的,她最是细心,怎么可能会让衣服一下子全部撕掉,而且耳坠怎么会掉,我戴了好几次都安然无事,就被你们碰了一回,就掉了!」 秋菊、冬梅死都不承认是她们做的。 芍药气煞了,明明就是她们,还非得抵赖,只是她也没有证据,也拿她没辄。 「你们发誓,要不是你们做的那就算了,要是你们做的,你们就嫁不出去,被卖出府,活活饿死,」芍药气呼呼的道。 秋菊、冬梅身子一凉。 「我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发誓!」秋菊气道。 安容吵的头疼,她知道是秋菊冬梅做的,这两丫鬟的妒忌心上辈子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行了,既然不是你们做的,那发个誓也无妨。」 秋菊、冬梅顿时泪眼汪汪,觉得受了委屈,觉得安容心偏袒芍药。 可是安容发了话,她们不敢不照做,举手发誓时,背脊的寒流一阵接一阵。 古人可是很相信神明和誓言的,没瞧见老太太日日拜佛,手里的佛珠都不离身吗? 安容望了芍药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下次抓人要抓个现行,你这样空口无凭,我没法帮你。 芍药撅了撅嘴,抓个现行哪那么容易啊,不过她和秋菊冬梅算彻底决裂了,往后,她会死死地盯着她们的,你们就等着被发卖,饿死街头吧! 安容看了跪在地上的秋菊和冬梅一眼,起身去小榻上趴着了。 她现在很困,但是还不能睡,她要等沈安溪一起,方才她叮嘱她了,一会儿上床,聊会儿天。 安容是哈欠连天,苦苦硬撑着,绿柳哭笑不得的出来告诉安容,她家六姑娘在浴桶里睡着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安容,「……」 心塞有没有,好歹你也扛回儿啊,安容抚额。 可是还有些心疼沈安溪,她都吃不消了,何况是沈安溪了,能坚持到这会儿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现在问题是,沈安溪睡在了浴桶里,丫鬟可没那么大力气抱她起来,只能喊醒她了。 从浴桶爬起来,几个丫鬟帮着擦拭身子,穿好衣裳,扶着上了床,一句话没说,就天亮了。 今儿的天气很不错,早早的就见到了阳光。 睡了一宿,沈安溪伸着懒腰,一脸的精神奕奕,对安容很是诧异道,「昨儿泡在浴桶里,我还想,我今儿可能起不来,没想到会这么有精神,肩膀也不疼了,四姐姐,你那药效果极好,你多送我几服吧?」 安容穿着衣裳,海棠帮她系锦带,她笑道,「一年你能像昨儿那么累一回就不错了,你还想累第二次啊?」 沈安溪连连摇头,那样的体会,一次就终身难忘了,她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不过娘亲经常劳累,用这个泡泡,肯定能舒缓不少。 安容知道她是一片孝心,笑道,「一会儿我把方子给你。」 沈安溪笑的连连点头。 穿戴好衣裳,又梳洗打扮后,两人用了一碗燕窝粥,便带着丫鬟去了松鹤院。 按理,她们是该去紫竹苑的,不过两人现在都不喜欢沈安芸,反正不去,也不会有人责怪她,当然是能免则免了。 进了松鹤院,老太太瞧了瞧两人的气色,颇心疼道,「昨儿累坏了吧,你爹也是的,不知道人手不够,还一个劲的催酒水。」 v第41章[02.04] 老太太不知道侯爷和三老爷数次派人去催酒水,内院女眷喝的是果酒。 昨儿夜里,散宴之后,老太太不放心,还是让夏荷来看看,听丫鬟说沈安溪累的在浴桶里就睡着了,老太太就开骂了,骂完侯爷骂三老爷。 这会儿瞧两人的气色,老太太略微放了放心,笑道,「这么早就过来了,今儿府里要清闲的多,都是一些熟人送嫁,酒席也只有一二十桌。」 今儿侯府当然要少了,总不能吃完侯府,再赶紧跑去宣平侯府吃酒席吧,那还不得累坏了。 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从侧屋出来,瞧见安容,三姑奶奶笑道,「方才还说起你呢,还担心你累坏了起不来,没想到这么精神,想来那酒水也不难弄,三姑母听说你喜欢送人股份,这回要送就送三姑母吧?」 三姑奶奶嘴上打趣,不过眸底还真是那么个意思,既然是送人,送她怎么不行? 安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傻啊,现在的清颜又不是前世的清颜了,就算要给,那也等清颜回来了再说。 再说了,酒水提纯的办法清颜又没有教过她,是她自己看书举一反三知道的,虽然医书是清颜借她的。 可是借书是一回事,从书里学到书本之外的知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清颜说她也是从书上学来的,她连顾家都没给呢。 清颜的恩情,她不敢忘,却也只能放在心底记着了。 等再见到她本人,再谈也不迟,她期望早日见到她。 若是还以上次的借口送股份,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动静出来,她可能真的会被认为是傻子。 安容只笑不语。 三姑奶奶顿时觉得无趣,她就是随口一说,存了一丝念头,连大夫人都要不到股份,不得不下作的去偷了,可见老太太拽的有多么的紧了。 沈安溪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祖母,昨儿四姐姐让人送来的药,放在水里泡澡用的,你用了没有?」 老太太笑了笑,「年纪大了,扛不住,早早的就歇下了。」 沈安溪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和四姐姐这么精神,是泡了药澡的缘故,今儿祖母也泡一个吧。」 老太太点点头。 还没说话呢,外面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来,「老太太,不好了……」 才说了这几个字,孙妈妈脸一沉,呵斥道,「大喜日子,哪来的什么不好?!」 大喜之日,最是忌讳这些词。 丫鬟被呵斥的鼻子一缩,连连摇头道,「没有不好,只是二太太起了红疹,满脸都是,来不了了。」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起红疹?」 三姑奶奶便揣测道,「莫不是昨儿吃坏了吧?」 丫鬟连连摇头,「不是,二太太说是泡澡泡的,用的就是四姑娘送的药包。」 安容懵了,扭了扭头道,「我没有送二婶儿药包吧?」 二婶儿会累才怪呢,再说了,她根本就没想起她来。 老太太沉住眉头。 孙妈妈便道,「昨儿姑娘给了药包给老太太和三太太还有大姑奶奶,没有二太太的份,二太太瞧了便有些生气,说她累的腰酸背痛要好好泡泡,三太太就把药包给了二太太,老太太不喜欢泡澡,又累得慌,就要那份药包给了三太太。」 没有三姑奶奶那份在情理之中,没人告诉安容,三姑奶奶来帮忙了,而且没有回去。 老太太不虞的摆手,「请个大夫来给她诊诊脉。」 大喜日子,居然闹出这样的事,还真是叫人不高兴。 老太太吩咐完,丫鬟退出去,正巧三太太一脸高兴的迈步进来。 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大姑奶奶瞧了有些诧异,又看了看安容和沈安溪,问道,「你用药包泡澡了?」 三太太轻点头,笑道,「泡了啊,安容念着我们辛苦劳乏,老太太还把药包让给了我,我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安容和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你没用?」 大姑奶奶笑着摇头,「我倒是用了,只是困的乏,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三姑奶奶闻言轻笑,还略带讥讽,「一样的药包,偏二嫂用了就起红疹,她福气可真差。」 昨儿被二太太抢先一步,她没有了药包,心里不爽呢,偏药房里有一种药没了,天色又晚,就没有准备了,没想到她会那么倒霉,果然干活不用心,好处抢着要,神明都瞧不过眼了。 这会儿时辰还早,尚未有宾客登门,府里倒是欢欢喜喜的吹着。 一刻钟后,丫鬟来报全福娘娘来了,三太太和大姑奶奶便迎接了出去,没有来老太太这里,直接去的紫竹苑。 安容和沈安溪就在正堂里陪老太太聊天,说昨儿酒席上的事,安容倒还好,她前世参加过各种各样的宴席,兴趣不大。 沈安溪就不同了,问这个问那个,老太太心疼,安容和安溪身边也没几个可靠的丫鬟,要是完全信得过,怎么会那么辛苦? 老太太有心整顿玲珑苑了,怎么也要有三四个心腹丫鬟,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绝对不能有一丝二心。 只是那些丫鬟目前还乖顺,她就算是老太太,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发卖了丫鬟,不然府上该人人自危了。 今儿来的宾客大多是女眷,这会儿那些大臣大部分还没有下朝呢。 吹吹打打,热闹程度倒也不输给昨儿。 安容陪着老太太,和那些贵夫人说笑,说的自然是昨儿下午的宴席,还有就是家中有酒楼的,想问问那些酒水的价位,若是合适的话,她们也想买一些。 好好一个道喜,最后竟向谈生意发展了,愣是没人觉得不合时宜。 酒水的价格老太太不知道,望向安容,安容扭了扭眉头,她也不知道,前世的价格开始很贵,后来下降了一倍不止,不过就算下降了之后,那酒水的价格也是现在的三倍以上。 酒坊有沈安闵负责打理,价格自然由他来定了,说白了,是侯爷和三老爷来定,她等着数银子就成了。 屋子里笑闹着,夏荷从后面迈步过来,凑到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太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不过很快就没事了,继续说笑。 不过,安容眼尖,夏荷是从东苑回来的,跟老太太禀告的自然也是西苑的事,老太太为何脸色忽然差了? 安容望着夏荷,夏荷便福身低回,「大夫来替二太太瞧过脉了,说是中毒引起的,检查了二太太昨儿夜里泡的药渣,里面多了一种相生相克的药物,能让人起红疹。」 安容脸色也差了。 药是府里抓的,直接送给三太太的,被二太太要去纯属意外,莫非有人要害三婶儿? 还是东苑有心怀叵测的丫鬟要害二太太? v第42章[02.04] 安容否决了第二种怀疑,药包没谁会半道上打开,二太太的药包肯定是贴身丫鬟一路拎着,直到放入洗澡水才对。 而且相生相克,用的那么妙绝,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事先就知道要加什么药会起到什么效果,必然是瞧过药方才对,可是药方子丫鬟拿去就拿了回来。 看来药房有问题。 而且送药的丫鬟也有问题,一连三包药,送给大姑奶奶和老太太的都没事,就给三太太的有问题,药包一手拎着,可是随意送的。 安容吩咐夏荷去找昨儿送药包的丫鬟,夏荷眉头沉了沉,她也猜到有人想害三太太,想见到侯府乱成一团。 夏荷走后,安容坐在那里走神。 首先,三太太不可能害自己,二太太不会傻到害别人还会自己上钩,那就只留下一个人了。 大夫人。 三太太代替她管理侯府,便只回来几天,也把侯府管理的有条不紊。 有老太太撑腰,三太太可是将那些不听话的管事丫鬟婆子罚的罚,打的打,没有一丝手软。 尤其是昨天,从醉仙楼不愿意接侯府的生意起,侯府的宴席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愣是把一个三十桌酒席富足有余,变成了六十桌还勉勉强强,更是来了一群达官显贵。 三太太出尽风头,管家的手段更是叫人赞不绝口。 那样频频更改,状况百出,便是下人,一刻钟也要禀告上七八回,还能举办的宾主尽欢。 大夫人在沉香院待着,听着下人的禀告,肯定心里不舒坦了,那原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耀啊。 侯府别的地方,从厨房到花房,管事的多少都有了变动,就算没有,也都夹着尾巴做人,或者投诚到了安容和三太太这边来。 药坊,因为府里用药,大多会从药铺里买,这样大夫才高兴,人家可不只是赚点儿诊金,所以一直没有发落,没想到还叫她钻了空子。 夏荷出去了一圈,回头告诉安容道,「四姑娘,那丫鬟找不到了,有丫鬟说见到她一早出府了,奴婢让人去她屋子里查过,贵重的首饰都不见了。」 这明摆着是畏罪潜逃。 安容气闷的想,肯定是大夫人,绝对是她,让丫鬟帮了忙,送她好处,再把卖身契给她,让她远走高飞。 安容不想让她这样逃之夭夭,憋屈道,「你去大夫人那儿,就说祖母找她拿那丫鬟的卖身契。」 夏荷点点头,福身告退。 老太太抽空撇过来一眼,见安容憋气的摸样,再看夏荷,她还能猜不出来,这事跟大夫人脱不了干系,没想到被禁足了,还这么不安分。 陪客应酬,安容不甚感兴趣。 两刻钟后,夏荷回来了,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团纸,湿润的,看不清字迹。 安容眉头皱紧。 夏荷回道,「奴婢说老太太要卖身契,王妈妈二话不说就笑着进去拿了,出来时,大夫人要看一眼,谁想手里的茶水打翻了,将卖身契弄成这样了。」 反正王妈妈的态度,像是压根就不知道那丫鬟的事似地,可是大夫人这杯茶也太巧了吧,正好毁了卖身契,只瞧见一团墨迹,谁知道是不是那丫鬟的? 安容低敛眉头,这还用说吗,铁定是大夫人无疑了。 「二太太中毒的事,三太太知道吗?」安容问道。 夏荷想了想道,「应该是知道的,如今侯府是三太太在管,大小事务都不敢隐瞒她。」 安容就放心了,她都能猜得出是大夫人,三婶儿肯定也能猜的出来,也会提防一二的。 不过安容还是很生气,这些人都有毛病吧,那么喜欢借她的手做坏事。 沈安芸是。 沈安姒是。 大夫人也是。 想想就一肚子憋屈火气,恨不得想骂人了。 正巧这时,外面丫鬟来报,迎亲队伍要来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到。 听到这里,安容松了口气,总算是要嫁出去了,过了今儿就轻松了。 老太太脸色也不错,不管怎么办,嫁女儿嫁孙女总是喜事,尤其还有这么多人道喜。 不过要进来还早呢,还有拦路官,怎么也要为难为难新郎官,好叫新郎官知道,岳丈家不是那么好进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娶的。 这原本是为了热闹,活跃气氛的,可是自从知道拦路官里有靖北侯世子和周老太傅的孙子周少易,老太太就有些忧愁了。 气氛肯定有,热闹绝对不会少,就怕新郎丢脸啊。 偏这两个还不能婉拒,老太太愁呢。 话说侯府大门前,宣平侯世子林致远真的要崩溃,十八个拦路官! 寻常人家最多三五个就成了,武安侯府竟然有十八个! 一人一个问题,那就是十八个啊! 十八个人,将侯府大门堵的严严实实的,林致远想飞进去都难,只能老老实实的下马,给两位大舅子作揖,求让路。 沈安北和沈安闵默默的回头瞅了一眼,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这阵子是怪吓人的,希望他们将来做新郎的时候别遇到才好。 沈安北一想到原州,山高路远,顿时放心了,他不用去迎亲,路远可以请「好命人」代迎。 不过,宣平侯世子数学不好,显然不是十八个人啊,是十九个。 沈安淮站在一旁,等着做小舅子,结果直接被人无视了,心里很不爽,个头小就是容易被人无视。 他走过去拽了拽沈安北的袖子,指了指自己,显然这第一个拦路官他来做。 宣平侯世子抖了抖眉头,生怕十八人后面还有七八十岁老翁出来,忙作揖行礼。 沈安淮挺了挺腰板,摇头晃脑,颇不解道,「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既然书里有如玉娇颜,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大姐姐?」 宣平侯世子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一群学子跟着起哄,「颜如玉,颜如玉!」 v第43章[02.04] 「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为啥叫我?」人群里,有一粗狂的女子举手叫道。 一群人扭头望去,只见那姑娘五大三粗,肤色黝黑,从人群中挤出来。 一群人脑门上全是黑线,要是颜如玉长这样,他们宁死不读书! 沈安淮抖了抖小眉头,颤抖着声音问,「你叫什么?」 那姑娘眉头一皱,叉腰愤怒道,「大庭广众之下喊了人家的闺名,还问我叫啥?」 沈安淮默,吓的躲在到沈安北身后。 周少易已笑疯。 一群整日把黄金屋,颜如玉挂在嘴边的学子后退一步,两眼望天。 颜如玉,不忍直视好么。 颜如玉站在一旁,这个看看那个瞄瞄,一脸花痴样儿,这些人真好看,除了一个,对着他,颜如玉一脸鄙夷,长的真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靖北侯世子。 他脸上贴着一个狗皮膏药,嘴角斜着,真是奇丑无比。 沈安北站在前面,回头望了一眼,没差点笑晕,这人真是被惯坏了。 颜如玉还在问这么多俊朗喊她做什么,一群学子捂脸,福总管赶紧让人把她请下去,四下看热闹的全是笑声。 沈安闵拍拍沈安淮的肩膀,竖起大拇指,「问题不错,安排的也不错。」 沈安淮黑线,「我不认识她。」 沈安闵默。 人家真叫颜如玉啊?好美的一个名字就这样被糟蹋了。 靖北侯世子把脸上的狗皮膏药取下来,塞袖子里,揉揉嘴角,一脸愤岔道,「这么丑也敢叫颜如玉,多看一眼,午饭都省了。」 周少易在一旁大笑,「这就叫‘秀色可餐’,能当饭用。」 靖北侯世子眸底闪过一抹笑意,「你喜欢啊,那我回去告诉周老太傅娶给你做媳妇,不消半个月,准得瘦成皮包……吽……」 周少易一拳打过去,连轩差点喷血。 沈安淮抚着小额头,这些个拦路官懂不懂什么叫团结,还没拦住大姐夫呢,就自己先内讧了,大哥做事真不靠谱,这都请的什么人呐。 沈安淮抬眸,用一种渴望的眼神望着宣平侯世子,一脸为什么? 宣平侯世子额头有黑线,本来还可以说你大姐姐就是颜如玉,这不是羞辱人吗? 所以宣平侯世子如是回道,「娶妻当娶贤,沈大姑娘蕙质兰心,温婉可人。」 沈安淮听着,眸底从怀疑,变的更怀疑了。 之前是怀疑他答不答的上来,这会儿是怀疑他的眼神了,蕙质兰心,温婉可人? 沈安淮惦记脚尖去看宣平侯世子,想看看他脑门上是不是还有一双眼睛。 结果被福总管拉到一旁去的。 一群侯府小厮都腹诽道,这宣平侯世子真够眼瞎的。 温婉和人,蕙质兰心能把侯府闹得鸡飞狗跳? 能把老太太气的卧病在床? 能不安分的乖乖待在府里,会和他在梅花宴上春风一度? 也不知道事先派人打听打听,将来不吃苦头才怪呢,好吧,生米已经煮熟饭了,后悔也晚了。 没准儿人家这是自我安慰呢,有时候告诫自己的多了,就真的相信了。 沈安北也沉默了,虽然沈安芸是他庶妹,可是离温婉可人还差十万八千里呢,这宣平侯世子的要求真低,就不为难他了。 沈安北手一伸。 小厮送上一碗粥,笑道,「这是侯府准备的百合汤,请世子爷用。」 大舅子送百合汤给新郎,寓意希望新娘和他百年好合,明儿还得派人给沈安芸送木耳猪心汤,希望她在婆家别忘了娘家人。 这是规矩,可是那么一大碗汤,宣平侯世子就沉默了。 没错,沈安北没有准备问题,准备了这么一碗三人份的百合汤。 宣平侯世子皱了皱眉头,不敢表现出不悦的神情,正好这会儿他也渴了,便咕噜噜的灌了下去。 周少易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他还真全喝了?就不怕一会儿带着花轿饶城一圈,憋坏了?」 连轩在一旁笑疯。 「你现在良心发现了,方才加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多?」连轩道。 「我那是手抖。」 等宣平侯世子把百合汤喝完,十几个学子轮番上阵。 对对子,论诗,还有切磋一下武艺的。 当然了,这个武艺是比射箭,大喜日子,切忌见血啊。 宣平侯世子今儿也是带了帮手来的,几乎都能解了。 最后轮到周少易和连轩出场,这两人才是压轴戏。 门口处,拦路官问的什么问题,都有小厮及时禀告给老太太她们知晓。 听到小厮来禀告,周少易问了一个关于「学富五车」的问题,问它出自何处,又问它是褒义还是贬义。 一屋子人听到这个问题,都眉头陇紧了,这还用疑问吗,学富五车当然是褒义词了,是夸人学识渊博的,整个京都也没几个人能得此殊荣啊。 可是听小厮的叙述,学富五车是形容满腹经纶者,五车学识,指的是竹简,用今日书本来看,不过十五六本,十五六本书算的上学识渊博? 一个人只读了十五六本书,不是贬义是什么? v第44章[02.04]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点贬义在里面? 沈安溪坐在下面,修长的睫羽轻颤,「这样算来,我都不止学富五车了。」 安容坐在一旁,端茶轻笑,周少易的问题是够刁钻的,尽把人往沟里带,「那会儿还没有纸质的书籍呢,所以五车竹简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在有书本的情况下,还五车竹简,那是固步自封。」 沈安溪连连点头。 前院新郎官带的一伙帮衬,回答的是:他们启蒙的时候就学富五车了。 安容满脸黑线,这些人回去不挨打才怪。 本来关于「学富五车」,周少易还有一堆后续问题的,沈安北一听人家启蒙就学富五车了,再不敢要他开口了,把他拽到一旁去了,周少易这么听话自然是有代价的,两坛美酒。 然后便是最后一个拦路官。 福总管怕了这两个小祖宗了,这都快过了吉时了啊,再耽搁下去,就真误了吉时了。 靖北侯世子的问题很简单:螃蟹为什么横着走? 问的时候,他还学着螃蟹的样子,横着走过来,横走着过去。 活脱脱一只大螃蟹。 一群人懵了,为什么螃蟹横着走? 别的问题多少能回答到一点,这个问题真是摸不着头脑。 别说宣平侯世子了,就连周少易都纳闷了,为什么? 「为什么?」正堂内,沈安溪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答案,忍不住问安容。 安容扭了扭眉头,她也不知道啊,不过安容很无语,靖北侯世子好像格外的喜欢螃蟹。 上次是二甲传胪,这次是…… 想到这里,安容眼睛一亮。 沈安溪就知道她想出来答案了,推攘她道,「四姐姐,你倒是快些说啊。」 安容有些犹豫的道,「有两种人,经常在大街上横着走。」 沈安溪眉头不解。 夏荷笑道,「有权人,有钱人。」 沈安溪轻声呢喃,秀眉轻陇,最后扑哧一笑,「螃蟹正好有两个大钳子,有钳,任性?」 权能生钱,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人,可不是能横行霸道吗? 安容也不知道猜的对不对,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可是前院一刻钟也没人猜出来,愣是堵在了门口,没法进来。 夏荷瞧老太太眉间有急色,福身对安容道,「四姑娘怜惜奴婢,奴婢想挣点嫁妆。」 安容笑着点头。 夏荷便退出去,朝前院奔去。 夏荷的意思是,她去告诉宣平侯世子,让他答出来,尽早进府,而作为报酬,宣平侯府肯定会给她一些赏钱的,只是没有安容的同意,她可不敢擅自泄密。 宣平侯府迎亲队伍,真的被堵了,而且时间不短了,这要再进不去,他们的脸可是要丢尽了。 放行和答出问题闯过去可是两回事啊。 宣平侯府的小厮东张西望,见夏荷朝他招手,忙从后面饶了过去。 夏荷低声耳语了两句,小厮面上一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过去。 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到宣平侯世子身边,用手遮挡,低语了两句。 宣平侯世子面上一喜,再有人催时,他便笑道,「有钳(钱),任性。」 靖北侯世子双眸睁圆,他这样的极品问题居然被人猜出来了?! 「猜对了没有?」宣平侯世子心情大好。 靖北侯世子傻傻的点点头,他知道不是他答出来的,拦路没有不许别人帮忙这一条,是谁帮的忙啊? 夏荷拿了十两赏钱回了内院,乐不可支的告诉安容,她猜对了。 安容松了一口气,赶紧嫁出去吧,一坐一个时辰,还得陪着笑脸,脸都笑僵硬了,屁股更不用说了,真是活受罪。 两人怀念昨天在玲珑苑厨房酿酒的日子了,还是在厨房待着舒服。 进了侯府大门,一切就顺畅了。 约莫一刻钟后,沈安芸来给侯爷和老太太行跪拜礼,谢侯府养育了她那么多年,今日出嫁,无以为报,心中常怀感念。 安容在一旁瞧着,心道,少给侯府惹点事儿,就谢天谢地了,不求你报答侯府。 说着,说着,沈安芸就哭了起来。 开始是梨花带雨,再就是连绵小雨,最后成了瓢泼大雨。 哭嫁是一种习俗。 哭的越大声,越是代表着心中不舍,代表了她的孝顺之心,哭完祖母,哭爹娘,哭完爹娘哭兄长,兄长哭完,姊妹接…… 听到沈安芸哭的,那样子,安容和沈安溪浑身打哆嗦。 她沈安芸又不是真舍不得侯府了,也不想想,当日宣平侯夫人可是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个是七日完婚,等正妻生子后才可怀孕。 一个是等正妻进门,她随后进门,没有怀孕先后之分。 是她自己赶着今日出嫁的,要安容说,她比谁都恨不得飞到宣平侯府去,这会儿哭的这么肝肠寸断,还说什么,姐妹之间,隔三隔四不隔心。 侯府姐妹之间,有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宣平侯世子来正堂接她,向侯爷和老太太道谢,谢他们辛苦抚育了沈安芸这么多年,给了她这么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 v第45章[02.04] 眼瞎,真心眼瞎。 沈安溪撇撇嘴,耸肩轻叹。 沈安芸出嫁,得沈安北背着,一路背到大门口,坐到花轿上。 一旁福总管吩咐人继续点鞭炮,吹唢呐,一边让人撒铜钱。 随着花轿走远,还有些陪嫁随后跟上。 三太太松了一口气,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往回走,虽面带疲惫,却写满了舒心宽松之意。 她身后不远处,有青衣丫鬟疾步走近,上前道,「三太太,出事了,您给大姑娘选的双色鸳鸯美人蕉有些奄奄一息了。」 美人蕉,又名良蕉,与良宵谐音。 今日成亲,圆房之后,那花是要种在园子里的,以祈祷福禄绵延,千子万孙之意。 三太太望着丫鬟,丫鬟点点头,眸底带着忧色,怕是养不活。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来禀告?」三太太眉间带了怒意。 丫鬟缩了脖子道,「昨儿送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谁想今儿就垂了脑袋,紫竹苑的丫鬟忙,也没顾得上瞧一眼,还是方才抬陪嫁的时候,撞翻了盖子才发觉的,换新的已经来不及了。」 才不过一天,就奄奄一息了,明儿大姑娘拿出来,还不知道枯萎成什么样子了,紫竹苑的丫鬟也不知道都在忙活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马虎对待,平白拖累别人。 这么大的事,三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办,疾步走到正堂,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眉头也冷了,这是不祥之兆啊,新婚三日,断然不能有一点霉头,尤其是寓意子孙的,娶媳妇不正是为了开枝散叶吗? 可是现在嫁妆都送出去了,该如何补救? 三太太想了想道,「这会儿嫁妆离抬进府还早,我差人再找一株,想办法给替补上,总不能让宣平侯府落了咱们侯府的口实。」 昨儿没有答应林二太太的请求,宣平侯府只怕有气呢,这一株花,还不知道宣平侯府怎么诟病武安侯府,偌大个侯府都寻不出一株像样的美人蕉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只能这样补救了。 不过却在老太太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好好的一株花,开的正盛的送去,怎么就变得奄奄一息了? 老太太忍不住往被人算计上想,可是心头总有一抹不好的预感。 这些事,没几个人知道。 吃酒宴,迎来客往,比昨儿还累。 等忙活完这些,都将近申时了。 累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三太太揉着肩膀笑道,「总算是出嫁了。」 大姑奶奶端着茶水,喝着,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这衣裳头饰,我一会儿换下来……」 三太太看着她,知道她心急大姑爷,笑着打断她道,「一身衣裳,还跟我分的这么清做什么,穿在你身上比我更合适,昨儿那药对祛除疲劳有奇效,我让丫鬟去药铺多抓了几副,你带些回去用吧,还有方子,边关苦寒,容易疲乏,你要多保养。」 三姑奶奶坐在一旁,笑道,「这又不是明儿就去边关了,三嫂交代的也太早了些吧?」 三太太扑哧一笑,「我这不是怕时间久了给忘了吗,拖累你帮了我两天,府里没人照应,也不知道乱没乱,我送你出去吧。」 大姑奶奶没让她送,大家都累,得赶紧歇息才是。 三姑奶奶没走,她一心还惦记着三姑爷升官的事呢,侯府如今的权势看的她是羡慕妒忌眼红的慌,昨儿那么多达官显贵登门用宴啊。 三姑奶奶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可是老太太早疲乏了,让孙妈妈扶她进内屋休息。 三姑奶奶忙站了起来,嘴巴张着,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老太太乏了时,她开口提升官,只怕会惹怒老太太。 三姑奶奶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放弃,赶明儿再来一回吧,左右离的也不远,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昨儿没回去,还不知道老爷是不是又新纳了小妾。 三姑奶奶想到这里,回府的心也迫切了起来,等她走后,侯府彻底安静了下来,安容也累的慌,回了玲珑苑就睡下了。 一觉睡到半夜,若不是肚子饿了,估计还不会醒。 喻妈妈让人给她暖了粥,安容起来吃了一碗,就有些难以安寝了。 裹着披风,坐在小杌子上,对着跟前的炭炉走神。 今儿原是冬梅值夜,她忙的累的慌,央求海棠替她一回,海棠素来好说话,就答应了。 这会儿瞧见安容坐在那里发呆,她就披着衣裳起来多点了几盏灯。 点好了灯,海棠才把衣裳穿好,搬了小杌子坐到安容对面,笑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安容抬眸看着海棠,又低了头,伸手那了火钳去捣鼓炭火,屋子里顿时亮了一成。 「为什么要有三妻四妾,没有嫡庶之分,哪来嫡庶之斗?」安容轻声呢喃道。 海棠先是一愣,半晌才想明白安容话里的意思,府里这些姑娘斗成如今这样,不正是因为嫡庶二字吗? 可是长辈们喜欢的就是儿孙满堂,一个正妻哪能做到,而且正妻要管理内院,照顾老爷就有所不周,纳妾是在所难免的。 男人有几个不爱美色的,便是穷苦百姓,多收了几斗米,都忍不住去青楼酒肆前转两圈。 海棠没有说话,只静静的陪着,直到安容困了歇下,她才睡下。 翌日醒来时,安容只觉得浑身酸疼,睡的太久了,她扭着脖子下床,让丫鬟帮她捏捏。 梳洗打扮之后,安容吃早饭,玲珑苑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就连小七小九都飞了回来。 噔噔噔,有上楼声传来。 冬儿迈步上来,走到安容跟前,福身道,「姑娘,花房豆五媳妇来了,这会儿在楼下。」 安容挑了挑眉头,让冬儿去请豆五媳妇上来。 很快,豆五媳妇就来了,满脸春色,见了安容,恭恭敬敬的行礼。 安容瞧了瞧她的穿戴打扮,比上回在花房见好了很多,可见这些日子豆五没少挣钱,不由的笑道,「有事?」 豆五媳妇连连点头,「是有事,奴婢那口子这些日子忙着府外豆芽坊的事,也没空来见姑娘,正好内院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这不,让奴婢来跟姑娘说一声,说昨儿有个男子要出高价买豆芽的秘方,他昨儿算了算,对方给的银子是豆芽坊两年的利润有余,而且卖了秘方之后,还能继续开豆芽坊,他觉得这笔生意可做,让奴婢来问问姑娘。」 v第46章[02.04] 安容眉头微挑,谁这么败家,花两年的利润去买豆芽秘方,而且还许她继续经营?豆芽也不是很贵,虽然是冬日里为数不多的蔬菜,可是吃多了也会腻的。 「可说了是谁要买?」安容伸手夹虾饺道。 「城东荀家少爷。」 吧嗒,刚夹起来的虾饺就那么掉了下去。 安容尴尬的脸一红,迅速的把虾饺夹了起来,塞嘴里吃起来。 一群丫鬟呆呆的看着她,姑娘一口吃掉一个虾饺? 寻常都是两口,三口的啊。 安容一门心思全在豆芽上呢,他为什么要买豆芽秘方啊,给两年利润不算,还不是买断,他不是天子近臣,皇上随随便便就赏赐他一万两的吗? 安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买豆芽秘方。 本来这样好的条件,安容肯定会卖的,只是听说是他之后,安容有了一丝犹豫。 这不等于是给她送钱吗? 拿人家好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了,所以安容决定问清楚。 吃过早饭后,安容没有直接去松鹤院,而是拿了花笺写了信,绑在小七腿上。 放走了小七,安容就带着秋菊下了楼,临走前,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记得收信。 芍药点头如捣蒜。 临墨轩,书房。 萧湛戴上面具,将舒痕膏放进抽屉,正要起身,就见到小七飞了进来,落在笔架上,东张西望。 他嘴角划过一抹笑意,伸手取下小竹筒。 展开花笺,只见上面写着:是你要买豆芽秘方? 萧湛眉头一挑,原来豆芽坊是她开的。 松鹤院,正堂。 安容饶过屏风进去的时候,惊呆了。 只见屋子里,大红牡丹地毯上,摆着十几个食盒。 里面的东西更是叫人目瞪口呆,挪不开眼。 那些食盒里,摆着的不是菜,好吧,也是菜,可是这菜是不是也太奇特了点? 一盘子珍珠,上面摆了四颗小青菜,那珍珠有龙眼那么大。 一盘子是白菜翡翠,翠色欲滴,便是放在菜地里,也难分辨真假。 一盘子金鱼,静静的躺在水里,那金鱼全身灿烂,鱼眼乃白玉小珠,活灵活现。 一盘子装了甜品,是雪白的糕点,晶莹剔透,没有丝毫的瑕疵。 …… 一盘子饭后水果,是寒瓜,切好的,翠绿的皮,嫣红的肉,黑色的籽,跟真的寒瓜一般无二,叹为观止。 …… 最奇特的是,有一盘子里,放的是一叠纸,第一张是白的,让人捉摸不透。 福总管正好站在一旁,安容问道,「那是盘子是什么?」 福总管扯了扯嘴角,「是盐,那一盘子盐够侯府吃五十年了。」 外面,还有小厮拎着食盒进来,行礼道,「老太太,岑将军府上派人送来一盘梅花鸡片来。」 小厮没有把食盒拎上前,只轻轻的放在地上,打开食盒。 没有猜错,里面又是价值不菲的一盘菜,少说也是千两。 梅花是玉的,鸡片也是,只是玉上的纹理和鸡肉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安容诧异的朝老太太走去,行完礼,挨着老太太坐下,问道,「祖母,这些是?」 不等老太太说话,一旁的沈安溪就道,「这些都是之前来咱们侯府吃菜的大臣送的,如今要和咱们侯府礼尚往来,送上他们府上的特色菜呢。」 三太太坐在一旁,脸色有些说不上来,瞧见这么多的珍贵菜肴,不动心显然不可能,连安容都觉得这些菜甚和心意啊。 只是这些菜太珍贵了,能吃,但是不好消化啊,弄不好就会吃坏肚子。 正愁怎么办好呢,外面侯爷、二老爷、三老爷都迈步进来了。 二老爷倒是一脸惊喜道,「如今咱们侯府不比从前了,以前一年也难碰上一两回送这些美味佳肴的,如今能摆一大桌了。」 三老爷也笑了,指着那盘子白玉糕点道,「那是羊脂玉吧?」 二老爷弯腰,随手就拿了一块出气,笑道,「三弟眼神真好,正是羊脂玉。」 这样的玉,送上一块,都够后院女人乐上一个月了,这里居然有一盘子,算算有十块。 老太太瞧他们的样儿,忍不住打击道,「那是白玉糕点,谁牙口好,给我咬一口试试。」 二老爷扯了扯嘴角,赶紧把羊脂玉放下,这要一口咬,还不得崩坏两棵大门牙啊? 三老爷行了礼,在三太太一旁坐下,蹙眉道,「这些礼也太过贵重了。」 三太太扫了那些盘子一眼,笑道,「岂止是贵重,便是送礼的心意都与众不同,我今儿可是涨了不少见识呢。」 屋子里人的眸光就望着那些食盒打转。 二老爷主张收下,这是人家交好之意,拒绝不太合适,虽然是贵重了些,回头再以相同重礼送还便是。 侯爷和三老爷互望一眼,眸底还有些犹豫。 老太太坐在那里,手里拨弄着佛珠,面对这些东西,谁都没法不心动啊。 安容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v第47章[02.04] 沈安溪就笑了,「要是这些菜收下,四姐姐,咱们搬一盘子回去吃吧,你喜欢哪个?」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安容眉头一挑,伸手一指,「我喜欢那个。」 拎着食盒进门的小厮猛然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那食盒上写着一个大字:周。 食盒质朴,但是瞧着很结实,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儿,很特别。 但是安容还算熟悉,那是臭豆腐啊。 一屋子人捂着嘴,嫌弃的直扇风。 这些娇柔的女人,怎么能经受的住臭豆腐的轰炸,鼻子都揉红了。 「这是什么东西,赶紧拎出去,」三太太皱眉道。 沈安溪已经快被熏晕了,捏着鼻子看着安容,「四姐姐,你怎么要那食盒啊?」 安容很想说一句,臭豆腐很不错啊,以前她也很鄙视,弃之如敝履,闻之绕道数十米,可是后来尝了一回,觉得还真不错,就渐渐的喜欢上了。 想起臭豆腐,安容脸色有些冷。 以前清颜爱吃,她都劝她少吃,后来还是苏君泽带了些回来,当着她的面吃,她又不好意思嫌弃走,他又给她夹了一块,她才不得不吃的。 这会儿想想,苏君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臭豆腐呢,十有八九是清颜喜欢,他是爱屋及乌啊,她这个笨蛋更是爱屋及乌。 以前的事,安容觉得自己都快忘差不多了,这会儿瞧见臭豆腐,安容又回想了一些。 那些记忆中温馨的场景都蒙了层冰块,瞧见臭豆腐,安容只有一个想法,拿这个去臭苏君泽。 可是转头一想,臭豆腐是无辜的,自己已经注定和他再无瓜葛,何必再多想。 面对沈安溪质问的眼神,安容动了动唇瓣道,「书上说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越是臭的越好吃呢,我一直想试一试……」 沈安溪一脸无语神情,四姐姐还真是闲得慌,闻着就能叫人窒息了,她还要尝试,回头吃坏了肚子,她才不会同情她呢。 不过一屋子人,除了安容外,还有一个人瞧着那食盒双眼泛光,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是三老爷。 三太太见了就生气了,「不许吃。」 以前就没少受臭豆腐的荼毒,本想回到侯府,三老爷会收敛一点,如今倒好,臭豆腐都送上门了,三太太气煞了,怎么就没直接丢出去呢。 三老爷皱了皱眉头,一脸你不识货的表情,然后看着安容,「还是安容识货。」 安容笑的眉眼弯弯,脸上两个大字:知己。 三太太气晕了,「你别带坏了闵哥儿,又来带坏安容。」 三太太见管不住他,直接望着老太太,「老太太,您看他,这样的东西能吃吗?」 老太太也不喜欢这味道,可是这是人家送上门来的吃食啊,扔了怎么说的过去,正要说话呢。 好了,七福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侯爷,莫老爷也送了一桌子吃的来。」 「莫老爷……,」老太太呢喃了一句,顿时惊站了起来,皱眉道,「皇上怎么也送吃的来了?」 七福愣了一愣,他还不知道莫老爷是皇上,只知道他祖父听到莫老爷三个字很激动,很胆颤,还踹了他一脚,让他赶紧来禀告。 七福忙回道,「说是莫老爷听说有好些人吃了咱们府里的菜,今儿送了特色菜肴了,莫老爷也就挑了几个特色菜来。」 若是莫老爷是皇上,那皇宫里,那特色菜能少了吗? 所以呼啦啦的送了十八个菜来? 侯府众人去正院瞧见那十八个菜,有些胆怯,无福消受啊。 可是御膳房众人还忐忑不已呢,皇上说让御膳房做几个拿手菜,他们的拿手菜多了,不知道十八个够不够,要是不够,得赶紧预备上啊。 来送菜的公公,并没有换衣裳,就是太监服,瞧见侯爷出来,一脸恭敬的行礼。 能不恭敬么?皇上单独赐宴的大臣就寥寥无几,送出宫的这还是第一个呢,这等恩宠,是一般人吗? 公公行礼后,笑道,「今儿奴才来,还有点别的事,是徐公公特别交代的,自打前儿皇上在侯府小饮了几杯后,昨儿今儿对那些贡酒是失望至极,侯爷也知道,皇上每日总要小酌几杯,皇上不高兴了,咱们做奴才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不,您看?」 侯爷一脸,我明白的神情,赶紧吩咐福总管,「去把我书房那坛酒取来。」 说完,又对公公道,「之前忙坏了,就剩下这一小坛子了,等二少爷回来,我即刻就让他准备,好送进宫去。」 公公抱过福总管送上的酒坛子,一脸舒坦神情,像是完成了什么重任似地,笑道,「让侯爷割爱了,除了这些佳肴外,徐公公还让奴才送了两大缸美酒来,还请侯爷莫嫌弃。」 侯爷一脸岂敢的神情,亲自送公公出去。 看着那两大缸美酒,三老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缸是我的。」 侯爷白了他一眼,「这哪是给咱们的,这是皇上爱喝的,闵哥儿提纯后,还得给皇上送去。」 三太太瞪了他一眼,有闵哥儿在,将来还能少了他的酒,真是酒瘾犯了,脑子就不转了。 侯爷望着三老爷,「今儿怎么没瞧见闵哥儿?」 三老爷道,「今儿是琼山书院比试的日子,他被人拖去瞧热闹了,不知道今儿回不回来。」 临走前,沈安闵说可能会和沈安北挤一挤,估计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侯爷又把主意打到安容身上了,安容和沈安溪两个看着那大缸,真是泪眼婆娑啊。 迈步进府,走到半路上,芍药急急忙过来,塞给安容一张纸条。 安容打开一看,上面就一个字:是。 是他要买豆芽秘方。 安容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豆芽秘方,他喜欢吃豆芽吗? 安容不解了好奇心,是不会答应卖秘方的。 两刻钟后,萧湛收到回信。 看着手里的信纸,萧湛的眉头是皱了又皱。 不是寻常用的花笺,像是随手从一张纸上撕下来的,他飞鸽传信几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回信。 v第48章[02.04] 难道她收藏的花笺用完了? 萧湛正走神的想着,外面有敲门声传来。 「进来。」 门吱嘎一声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着暗锦的男子,手里捧着个锦盒,迈步走近。 他没有说话,直接将锦盒放到桌子上。 然后才道,「表少爷,国公爷说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准备礼物,往后每隔十天半个月,必须,一定,务必给沈四姑娘送一份礼物去,他老人家耐心不够,你要再不尽快想办法让武安侯答应四姑娘过门,他不介意生米煮成熟饭。」 萧湛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因为暗卫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会将你打晕丢四姑娘床上去,比起外孙儿,国公爷说他更看中那木镯,那才是萧家的根本。」 暗卫说完,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国公爷这样的激将法有用吗,萧家的根本真是那一只破的没人要的木镯么? 萧湛有些头疼,萧家的根本怎么会是木镯呢,那平平无奇的镯子……若说丑也是一种特色的话,那只镯子也算有点特色。 可是以前外祖父教他的是为人正直,要恪守礼节,要以大事为重。 可自打她出现后,外祖父对他的要求就变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俘获她的芳心。 可外祖父也不想想,人家见了他就绕道走的啊。 进宫,守门护卫只认他银面具玄色锦袍,在她那里,只认雪青色锦袍,雪青色面具,还有飘逸的头发。 来回的折腾,萧湛觉得自己快成两个性子的人了。 等暗卫离开把门带上后,萧湛坐下,随手打开锦盒,看看萧老国公给他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结果一打开,他怔住了。 目光落到搁在书本上的纸条上,嘴角划过一抹异样的笑。 武安侯府,正堂。 御膳已经摆在了大桌子上,虽然这会儿离吃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可是瞧见这等精致的美食,不饿也看饿了。 大家都坐上了位置,刚准备开动,二太太来了。 三太太望着二太太那张脸,上面的红疹消退了不少,可是依然还在,不由得眉头一皱,「二嫂怎么来了?」 二太太瞧见三太太,尤其是她那张脸,顿时心底火气不打一处来,她也真是够倒霉的,争强好胜做了人家的替罪羊,偏还有苦说不出,只能自认倒霉。 之前八大酒楼送菜来,她没能吃上一口,已经很惋惜了,这会儿可是御膳,她又不是病的下不来床,就是抬也得让人抬着她来。 况且,她今儿的目的还不在此呢,她可是听说不少人送了些极其昂贵的菜肴来,总不能让大房三房全得了去吧,昨儿他们二房可是卖尽了气力。 看着二太太满是红疹的脸,虽然知道那是中毒导致的,不会传染,可大家还是渗的慌,好的食欲都消退了三分。 二太太权当没瞧见,在二老爷身侧坐下,笑道,「果真是御膳,老远的就闻到了香味,可比咱们惯常进宫吃的御膳要精致的多。」 三太太笑道,「这是自然,咱们进宫赴宴,人太多,都是早先就准备好的,时间久了味道差别就大了,这可是御膳房的拿手菜,今儿咱们可是大饱口福了。」 说着,三太太先给老太太夹了个珍珠丸子。 老太太尝了一口,味道极美,可是脑中想的却是松鹤院里那盘子珍珠丸子。 连皇上都耳闻了有人给侯府送菜肴,还顺应送了一桌御膳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几位老爷也都边吃边思岑。 二太太忍不住道,「自然是觉得可以收了,咱们连皇上的御膳都收了,岂有不收那些大臣的道理?」 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这菜到底不同啊。 一桌子人再纠结,揣测。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吃的欢,你给我夹,我给你夹,还不等大家讨论完,两人把一桌子菜先尝了个遍。 到这时,安容才抬头道,「皇上随了大众,说明大家应该是送这样的菜才合情理,皇上不是很厌恶大家私相贿赂么,万一回头上朝的时候,父亲被人弹劾,皇上一怒,让他当众吃那些菜……」 安容朝侯爷的牙齿望去,侯爷觉得自己的牙齿摇摇欲坠了。 牙齿再好,也啃不动玉啊,倒是那些盐引,他还能吃两张。 二太太听了就不高兴了,「皇上都送了侯府一桌御膳,哪里会让侯爷啃那些菜呢?」 安容不悦了,冷着小眉头,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又不是送给她的,「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最喜欢的就是杀一儆百,万一皇上发怒了呢,这些东西又不是收了就收了的,迟早还是要还的,何必落人口实。」 沈安溪咽下嘴里的菜,赞同安容道,「四姐姐说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四姐姐的没错,要不是四姐姐想办法请来八大厨,咱们连这顿御膳都没有呢,那些东西应该四姐姐做主。」 二太太连续被反驳,还是小辈,脸色铁青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懂什么,这是大人的事,不许插嘴。」 沈安溪本来还高兴,这会儿脸上也带了薄怒了。 沈安溪最大的特点就是,她一生气就变毒舌,哪管你是不是长辈呢,错了她就说,她才不受憋屈气呢。 「我是没二婶儿年纪大,可我懂得一个道理,叫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四姐姐为了侯府做了多少事,之前怎么没人说她年纪小,如今却想起来了,我也没瞧见某些大人办了多少正经事,数落起人来比谁都厉害,」沈安溪撅着嘴咕噜道。 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很小,可是一桌子人谁都听见了。 二太太气的面容扭曲。 沈安芙就坐在沈安溪旁边,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生气道,「六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娘她也是为了侯府好。」 沈安溪望着她,更不悦了,你们母女欺负我和四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和四姐姐就不想着侯府好了?」 沈安芙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要不是当着一众的长辈,她没胆子摔筷子,这会儿早发飙了。 三太太看着沈安溪,无奈摇头,倒也没有责编她说话爽直,反而觉得自己女儿懂不少的道理,笑道,「安溪说的不错,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如今咱们侯府风头正盛,就更要小心翼翼了,再说了,吃饱了皇上赏赐的御膳,得多大胃口去吃别的菜?」 媳妇、女儿、侄女都赞同不收,三老爷不得不同意她们说的,不然不用回西苑了,回了也没人搭理他。 侯爷听了安容那句话,就打定主意不收了,虽然安容说的只是万一。 要说侯爷也不是真舍不得那一堆东西,而是舍不得那关系网,有些人,你收了他的东西,他才当你是朋友。 就连皇上的御膳,也都不是意气送的,而是拉拢之意。 如今的侯府可不像以前,因为周老太傅,因为萧国公府,他也值得皇上拉拢一二了。 v第49章[02.04] 吃了皇上的御膳,还拿着那些人送的东西,这无疑有脚踏两条船,对皇上不忠之嫌,那万一就变成了确凿无疑了,虽然有人会帮着求情,不会变成真的,可是皇上当众说那么一句,就够吓人了。 与其左右为难,还不如趁此机会和皇上表示了忠心,跟瑞亲王站一条线上,他才是最懂酒的人啊,其他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定了决心,侯爷便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福总管,你立刻派人把那些东西原样送回去,就说莫老爷送了一顿好的来,一家子上下都吃撑了,那些就不用了,以后又不是不往来了,这要送来送去的也太生疏了。」 要是参加一次宴会,就要回送一份吃的,那可是麻烦透顶了。 福总管应下,赶紧离开。 这时候,沈安溪就得意了,她说话也有那么一点点用处呢。 老太太瞧了她几眼,轻摇了摇头,虽然说的都对,可是这样说出来,总是对长辈不敬,今儿是一堆人在,二太太不敢说她,要是三老爷三太太不在,还不知道怎么骂了,指不定连家规都得搬出来。 以前她身子骨差,都尽量娇惯着她,让她保持好心情,如今身子大好,该教的也要教了,懂道理是好,可是这些还不够,人情世故也要懂,棱角太多,吃的苦头就多。 老太太想的远,这是侯府,有人护着她,可是总不能护一辈子,将来出嫁了,受的气会更多,那还怎么过日子? 抛开这些,一顿饭还算用的舒心,毕竟是御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这些菜,估摸着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 刚刚歇下筷子,红袖便迈步进来,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红袖是负责去宣平侯府送木耳猪心汤的,她这样一副脸色回来,傻子也知道今儿送木耳猪心汤不顺畅。 好在大家是吃完了,不然好心情都会被影响。 夏荷扶着老太太起身,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轻晃,看了红袖一眼,眉头轻皱,「怎么了?」 红袖便将今儿去宣平侯府送木耳猪心汤听到的事娓娓道来。 今儿是沈安芸敬茶的日子,红袖去的时候不算早,算算时间,差不多刚敬完茶,宣平侯府丫鬟婆子小厮都在传,新进门的世子夫人,出手大方,送给小姑的是一套精美的头饰。 还是玉锦阁最奢华的头饰,价值一千五百两,便是靖北侯夫人也舍不得给女儿林萱儿买一套。 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送出了手,博得了林萱儿的欢心,整个侯府都在夸沈安芸,还说不愧是武安侯府出来的,沈二少爷出手豪爽,人尽皆知,想不到世子夫人也一样呢。 红袖听到这些,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大姑娘出手豪爽吗,她在侯府这么多年是没瞧见,想不到才出嫁,就这么会讨小姑的欢心。 要知道小姑可是婆母的贴心小棉袄,得她的欢心,就得了婆母一半得欢心了,大姑娘不愧是心机深的。 至于送给宣平侯夫人的,是一只上等的手镯还有她亲手做的针线,据说宣平侯夫人还算满意。 沈安芸在宣平侯府过的好,红袖也替武安侯府高兴,轻快着脚步迈进了沈安芸住的院子。 谁想,进门就听到她近乎咆哮的声音,「什么,你再说一遍,珊瑚树没有给我做陪嫁,宣平侯府送的五千两银子也没有给我?!」 回答的是丫鬟颤巍巍的声音,「真的没有,礼单上没有,奴婢几个翻遍了陪嫁也没有找到。」 红袖迈步进去,见到的是夫人打扮,气的满脸通红的沈安芸,眸底那骨子冷寒恨意,让人瞧了胆颤心惊。 红袖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是都到门口了,哪有掉头走的道理,便硬着头皮迈步进去,将木耳猪心汤送上,请沈安芸喝。 沈安芸看着那木耳猪心汤,想着其背后的寓意,嘴角的笑更加的讥讽,「别忘了娘家?娘家可曾记得过我,连宣平侯府给我送去的陪嫁银子也克扣了下来,长公主送给我赔礼道歉的珊瑚树也扣下来,让我被人讥讽笑话,真是我的好娘家!」 说完,再不顾其他,一把将木耳猪心汤摔了,然后趴在那里哭的肝肠寸断,活像武安侯府抛弃了她一般。 宣平侯府姑娘来宽慰她,宣平侯夫人也来了,明里暗里都在说武安侯府太刻薄了,连送去的聘礼也克扣,武安侯府就缺那么点银子吗? 红袖的裙摆上还沾了不少木耳猪心汤。 红袖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素养教好,便是一肚子火气,恨不得破口大骂,也尽量忍着,面带笑容的把食盒捡了起来,迈步退了出来。 院子里不当有沈安芸的陪嫁,还有宣平侯府的丫鬟婆子,齐刷刷的看着她,红袖脸不红气不喘的迈步离开。 红袖没有添油加醋,事情怎么样,她就怎么样说的。 等她说完,回应她的是一声砰响,上好的牡丹青花瓷茶盏摔成了碎片,将大红牡丹地毯侵湿。 腾腾热气袅娜多姿,和三脚鸟兽铜炉里的熏香遥相呼应。 老太太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手里的佛珠险些握不住。 「真是侯府的好女儿,好到出嫁第二天就在婆家数落娘家的不是了?!」老太太气的心口直抖,一屋子人真怕她气晕过去,忙劝她别生气。 侯爷的脸色铁青一片。 便是二老爷、三老爷也都脸色僵硬,侯府至于克扣她的聘礼吗? 侯爷想问问那五千两银子去了哪儿,不敢问老太太,便望向三太太。 三太太嘴角衔着一丝冷笑,心情不好的她,脾气可不比沈安溪的好,脸色阴阴的,破口骂道,「我还当大姑娘是个聪慧的,知道巴结宣平侯夫人,原来也是猪一样的脑子,不要了娘家,她以为宣平侯府会将她当哪根葱。」 骂完,三太太才道,「侯爷,我是依照庶出准备的陪嫁,之前宣平侯府送来的聘礼,我帮着多要了两千两,老太太说缺什么少什么就让我酌情添上,福总管那里有名单,没有贪墨她一钱银子,至于那日林二太太送来了三千两,我也换成二十抬陪嫁,侯府还添了十二抬,都一五一十的记着了,没想到在她那里,真金白银才算是钱!」 三太太说完,便骂宣平侯府了,「也不瞧瞧自己送来多少聘礼来,难不成还指望我武安侯府陪嫁她几十倍吗?!」 老太太气的心口疼,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拿五千两,带着那些单子去一趟宣平侯,给我和宣平侯夫人说清楚道明白,我这孙女儿就算侯府白养了她十几年,往后别在踏进武安侯府一步!」 侯爷听得一愣,老太太可是最顾忌侯府名声的,今儿是两府结亲的第二天啊,这样就算是决裂了,只怕会让整个京都笑话他们啊,不由得唤了一声,「娘,这事……?」 老太太气的眼眶通红,狠狠的拍着桌子,骂道,「你想替她求情?!」 侯爷顿时语咽,没敢说一个字。 一屋子丫鬟都不敢吭声,但都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嘀咕。 大姑娘今儿可是触到老太太的逆鳞了,老太太最爱惜侯府名声,宣平侯府再怎么数落武安侯府的不是,老太太就算气也能忍,她是武安侯府的女儿,不帮着武安侯府,还当着宣平侯的人摔了武安侯府送去的木耳猪心汤,这是跟侯府决裂啊。 不过丫鬟想,大姑娘摔东西只是泄愤吧,她又不是第一摔东西了,她屋子里的东西不都摔的差不多了么? 再说了,大姑娘可是胆子大的很,也不是没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她偏心过,也在自己屋子里骂过人,还说让四姑娘做妾的话,老太太听到时,恨不得让丫鬟去掌她的嘴了,今儿说这话,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只是在侯府,老太太当她是任性,顾忌她要出嫁,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没想到出嫁了,她真当宣平侯府是武安侯府呢,在府里怎么闹都行,左右也传不出去,在宣平侯府,那还不是一阵风刮,就刮到了京都? 大姑娘怕是气过了头,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嫁了啊,不长记性的人,总是要吃苦头的。 侯爷望了三太太一眼,吩咐福总管拿银票。 三太太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孙妈妈扶着老太太进内堂休息。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面面相觑,沈安芸的脑袋不会被门挤了吧,明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了,还敢那么说? v第50章[02.04] 要说这会儿,沈安芸也后悔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只是一时气晕了头,她是笃定侯府会把珊瑚树给她做陪嫁的,宣平侯府送的聘礼,要是有多少就给她多少,谁想到自己敬茶回来,丫鬟告诉她,珊瑚树没有,五千两银票也没有。 在她眼里,那五千两银票就是意外之财,若不是安容请回来八大厨,宣平侯府怕落了脸面,又送来了三千两,她肯定不会有。 所以大姨娘告诉她,那三千两就别吝啬了,拿来买些稀罕物送给婆母和小姑,讨得她们得欢心,将来得到得才更多。 她舍不得三千两,所以把之前用了一次的头饰送给了林萱儿,打算回头自己再买一套可心的,谁想到,五千两压根就没有,连珊瑚树也没有! 之前宣平侯府那些庶出的姑娘,还围过来,羡慕妒忌的看着她,要欣赏一下那半人高的珊瑚树是什么样儿的,她也是存了心的显摆,就应了。 今儿在宣平侯府,她可是博尽了脸面,尤其是那宴席,那么多文武百官来给她道贺,都说她在侯府受宠,想必陪嫁的东西也是惊人。 她想的多么的美好,将来可以靠着丰厚的陪嫁,锦衣华服一辈子,不愁吃喝,可结果呢,陪嫁的稀松平常,根本就没有几件稀罕东西! 她出手大方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谁都知道新进门的世子夫人是个豪爽不吝啬的,结果转过脸就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当时她正在气头上,偏巧红袖拎了木耳猪心汤进来,还说要记得娘家的话,她一时气过了头,就满口胡言,还把木耳猪心汤给丢了。 其实她也是想挽回些面子,从今以后不是她不大方了,而是武安侯府给她的陪嫁比她想的要少很多,往后她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了。 沈安芸想的很明白。 她是武安侯府的女儿,老太太爱面子,就算真生气了,大不了回门的时候,摔几下茶盏,骂她几句就算了,没准儿和世子爷一起回来,老太太只会笑脸相迎,怎么也要给她在宣平侯府撑足场面。 沈安芸是有恃无恐。 她甚至觉得红袖根本就不会把这话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身子不适呢,她不敢惹老太太生气。 沈安芸哭,却是真哭。 一来是哭老太太心太狠,对她太刻薄,二是伤心自己送出去东西,要不回来了。 她哭了一会儿,听到宣平侯府的人帮她数落武安侯府的不是,林萱儿也在,就连宣平侯夫人都安慰她,沈安芸心里很高兴,那些东西没白送,心底却更气了,她觉得自己敬重了十几年的祖母还不如一个外人疼她,武安侯府没把她当一回事,比不上宣平侯府一半! 红袖走了,宣平侯夫人也离开了,身边的丫鬟颤巍巍的劝她,说红袖肯定会把这些事告诉老太太的,老太太铁定会生气的。 沈安芸狠狠的抹着眼泪,道,「说了便说了,我说错了吗,五千两银子和珊瑚树确实没有给我做陪嫁。」 嘴上强硬,心底恼怒愤岔,可是也害怕了,万一红袖真告诉老太太了,老太太要是气晕了,回门的时候,只怕会没人待见她。 正害怕着呢,就听丫鬟急急忙打了帘子进来,一脸喜色道,「三太太来了,说是给姑娘送五千两银子来的,估摸着是之前府里忙忘记了。」 沈安芸听得心里一乐,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平静了,她就知道老太太爱面子,怎么可能给宣平侯府落下口实呢,这不就把银子给她送来了么? 心情一好,眼泪就止住了,再轻眨了下,又觉得眼睛哭的疼,忙用帕子擦干眼泪,对着镜子抹了些粉,将红红的眼眶遮住。 对着镜子多看了几眼,才带着丫鬟迈步去宣平侯夫人的院子。 进门就瞧见了三太太,她脸色很好,面带笑容,沈安芸的心宽松了不少,规规矩矩的请安见礼。 「三婶儿,我知道为了我的亲事,让你忙坏了,为了我筹备六十几桌宴席,难免有照应不周的地方,便是落下了五千两银票,让个丫鬟给我送来便是,何必劳烦你给我送一趟呢?」沈安芸落落大方的笑着。 三太太上下打量她,皮笑肉不笑,算计到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了,所以娘家就抛诸脑后了? 亏得武安侯府养育了她十几年,愣是没教会她什么是自知之明,为了她出嫁准备六十桌喜宴? 左右相爷,便是皇上都来道贺?侯爷都没那么大的脸面,她倒是有了。 三太太端起茶盏,轻轻的拨弄着,笑道,「可不是忙坏了,忙的晕头转向,把庶出的陪嫁当成嫡出的给筹备了,更不该忙里偷闲,宣平侯府没准备的,没想到的,我还辛苦的帮着添补上了,最后一句夸赞没捞到,倒成我武安侯府克扣亲家的聘礼了。」 沈安芸心咯噔一下跳了,心底闪过不少的预感。 三太太扭头对着宣平侯夫人道,「之前宣平侯送的聘礼单子,和我酌情添上的,都在这里了,宣平侯夫人自己算算,武安侯府可克扣了?」 宣平侯夫人脸色很难看,她没想到武安侯府会气性大到因为几句话就上门质问了,忙陪笑道,「怎么会呢,亲家怎么会克扣世子夫人的聘礼。」 三太太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是红袖成了心的污蔑宣平侯府了,送来的木耳猪心汤世子夫人也全部喝完了?」 宣平侯夫人脸色铁青,隐忍怒气不敢发。 三太太才不会顾及她,伸手把桌子上五千两银票推了过去,道,「我们老太太说了,早知道宣平侯府以为那五千两是当做大姑娘的陪嫁送来,她就不会添置东西了,凭白被人污蔑,泼了一身的脏水,我武安侯府还不至于没了这五千两就活不下去,现在都在这里了。」 说完,三太太起了身,走到沈安芸跟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夹杂着鄙夷和自嘲。 「武安侯府养育了你十几年,没想到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薄情到会苛刻你陪嫁的娘家,木耳猪心汤摔了,心里没有娘家,娘家还要你何用,你好自为之吧。」 沈安芸面如死灰。 三太太回头看着宣平侯夫人,「她以后就不再是我沈家大姑娘了,她那么孝顺宣平侯夫人你,你就好好当做女儿疼吧,告辞。」 三太太迈步离开,背脊挺得直直的,宣平侯府的丫鬟婆子瞧了,都低下了脑袋,再不敢胡乱言语一句。 屋子里,宣平侯夫人拿了银票,气的双手颤抖,那银票也被颤了下来,飘落到沈安芸的脚边。 沈安芸一脸苍白,耳边只有一句话,她以后不再是沈家大姑娘了,娘家不要她了。 屋子里的静的有些可怕,丫鬟婆子缩着脑袋,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怎么会这样,武安侯府为了世子夫人出嫁摆了六十桌酒席,结果因为一道木耳猪心汤,就断绝了关系? 外面,宣平侯脸色阴沉沉的迈步进来,将宣平侯夫人一通骂了,简直就骂成了猪,武安侯府会舍不得那五千两银子,光是沈二少爷,一张口,就送出去万两银子不止! 他在朝堂上努力和武安侯交好,她们倒好,直接把沈老太太气着了,那是武安侯的亲娘! 宣平侯夫人也是满心怒气,如之前所料的那样,宣平侯府的喜宴在武安侯府六十桌喜宴的映衬下,平平无奇也就算了,还被人指责诟病,她憋了一肚子火气呢。 本以为武安侯府这样大张旗鼓的准备,会抬多少嫁妆来,谁想一看,还不是那些滥竽充数的东西,与她期望的差太多! 武安侯府也就只顾着点脸面,所以今儿沈安芸发脾气的时候,她心里不爽,也就当着红袖的面呛驳了几句。 没想到武安侯府脾气大到,会不顾礼节直接把五千两送上了门,还说世子夫人以后都不用回门了! 她花了那么大的心血,那么多的聘礼,最后娶回来一个没有娘家的平妻,跟妾有什么区别?! 妾才没有娘家! 宣平侯夫人看着宣平侯道,「你不是说刘家那么欺负武安侯府大姑奶奶,武安侯照样帮着谋了官职吗,怎么到孙女儿,就变的这么硬气狠心了?」 武安侯府的事,京都多少都有些耳闻,只是时隔已久,被人淡忘了罢了。 这些天,宣平侯夫人可是把武安侯府的底细摸了个透,出嫁的大姑奶奶,被人欺负成那样,武安侯府都不帮着说话,真是够弱的。 v第51章[02.08] 谁想后来,宣平侯告诉她,武安侯帮着刘家三老爷在边关谋了个职位,她还不屑呢。 转过头,武安侯又帮着刘大老爷在富庶之地谋了个还算不错的官职。 宣平侯夫人先是吃惊,以为弄错了,还特地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是刘家大老爷以‘父母在,不远游’为由,不许他离京去边关。 武安侯为了说服刘大老爷,帮他谋了个官,甚至比自己的妹婿的还好。 对此,宣平侯夫人也无话可说了。 心里就一个想法,武安侯府好欺负,越是欺负武安侯府的女儿,武安侯府越乖。 之前她不就欺负了两次吗,只不过没讨到什么好处罢了,谁想这一次更离谱,直接就上门了。 宣平侯夫人越想越气,对宣平侯说的话也开始质疑了。 宣平侯也纳闷呢,自己打听到的事还有错,那天还有人来恭喜他呢,武安侯府步步高升,前程似锦,连刘大老爷这个妹婿兄长都帮,对自己的亲女婿还能不帮了? 有武安侯府相助,世子爷定能青云直上,如今倒好,要断绝关系了,女儿都不要了,还要女婿做什么? 宣平侯也生气,武安侯府这是什么意思,一点点小事就闹的这么大,昨儿才成了亲家,今天就闹掰了,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笑话死人吗? 宣平侯不可能坐视这样一个亲家没了,要宣平侯夫人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沈老太太高兴了,把那话收回去。 宣平侯夫人还能有什么办法,想着时间越久,这气越是难消,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规矩了,拿着五千两银票匆匆忙坐了马车来侯府。 侯府小厮倒是没为难她,直接让她进来了。 不过在正堂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茶水是一杯接一杯,连茅厕都去了两趟,可就是不见老太太睡醒。 宣平侯夫人心中郁结,还不得故作一脸坦然,就是再多等一个时辰也是应当的表情,实则心底已经气翻天了。 内堂,老太太早就醒了,孙妈妈帮着梳洗打扮之后,跪在菩萨面前诵读了经文。 诵读完,夏荷端了碗燕窝粥来,她吃了半碗。 这才由着孙妈妈扶着去了正堂,刚饶过屏风,就见到宣平侯夫人一脸笑容的迎接了过来。 「亲家老太太醒了呢,」宣平侯夫人亲厚的笑道。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嘴角连丝笑容都没有,很平静道,「宣平侯夫人怎么来我侯府了,有事?」 宣平侯夫人脸沉了沉,两府已结亲,武安侯府该唤她一声亲家太太或者亲家母,而不是宣平侯夫人这么生疏的称呼。 宣平侯夫人装不知道,笑道,「之前世子夫人不小心打翻了府上送去的木耳猪心汤,我来替她再要一碗。」 老太太坐下,拨弄了下佛珠,才冷笑道,「我老婆子还没听说有人不小心把木耳猪心汤打翻的,谁家女儿不是含着眼泪一勺子一勺子吃完的?」 宣平侯夫人觉得自己背到底了,谁家不是媳妇犯了错,她爹娘上门求情的,她倒好,为了媳妇上门来求她爹娘祖母了。 偏今儿不能让沈安芸回门,不然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宣平侯府没规没距的。 宣平侯夫人见这样委婉的说不行,只好开门见山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武安侯府是,我宣平侯府也是,安芸原是说给二少爷的,对这门亲事,二少爷的姨娘也是满意至极,谁想出了变数。」 「这些日子我在府里没少被她明讥暗讽,就连侯爷都没少责怪我没把世子管好,我是有苦说不出啊,今儿敬茶的时候,二少爷也在,他的庶妹对安芸存了敌意,成了心的想瞧她窘迫。」 宣平侯夫人说着,眼眶都微红了起来,顿了顿,又接着道,「前儿送去的陪嫁,我是亲眼盯着摆放的,没有瞧见珊瑚树,心想,那是长公主送来证明沈安芸的清白的,武安侯府怎么也会送做陪嫁,也就没有阻拦,谁想到……」 谁想到,沈安芸没有珊瑚树做陪嫁。 三太太进来,正巧听到宣平侯夫人这一番话,嘴角的笑很冷。 「安芸怕是想到一会儿会被人奚落,才会气极上头,说话口没遮拦,哪有出嫁的女儿心里不记着娘家的?」 「没有了娘家,那就是无根的浮萍,任人欺负啊,府上教养出来的女儿,又怎么会那般不懂事,」宣平侯夫人道。 三太太行礼坐下,面色冷静道,「宣平侯府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我武安侯府和长公主府交好在前,出事在后,世子夫人与人发生口角,才会被害,更连累梅花宴有了瑕疵,长公主府能没有气,没有责怪我武安侯府,我武安侯府就感激涕零了。」 「长驸马当侯爷是朋友,送那么珍贵的珊瑚是存了交好之心,赔罪不过是个由头,不愿意瞧见两府从此生疏了,世子夫人年少无知,还真觉得长公主府亏欠了她?」 那个无知二字,三太太咬的格外的清晰,就连音调都高了两分。 三太太说的口渴,端起茶水喝着,她身后的丫鬟继续道,「前儿长驸马来侯府参加宴席,侯爷就提把珊瑚树还给长驸马,长驸马说不用,侯爷硬是要还,长驸马笑说,长公主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侯爷要是真还,不如以酒代还。」 话可得说清楚了,免得到时候说武安侯府说还珊瑚树,迟迟没有还。 三太太却冷笑道,「半人高的珊瑚树做陪嫁,便是公主郡主,脸面上也好看,偏偏给她做陪嫁,有的只是耻笑,她被人耻笑,我武安侯更会被人耻笑!」 到那时,外人瞧见珊瑚树,羡慕妒忌的同时,就会奚落武安侯府了。 瞧瞧,女儿的陪嫁最好最拿的出手的东西竟然是长公主府赔罪用的。 若是沈大姑娘没有在长公主府失身,可就没有这么大的珊瑚树了。 而沈安芸得到的议论是什么,这失身的值啊,嫁了世子做平妻,原就比给个庶出做正妻来的尊贵,还得了这么贵重得陪嫁。 长公主府呢,瞧了心里会不膈应,她是不计较,没想到武安侯府还蹬鼻子上脸了。 本来长公主府就没多大的过错,如此一来,可是把长公主府推向了风口浪尖上,以后两府还如何往来? 三太太冷笑道,「我武安侯府一片苦心,为了她的将来做打算,没想到会落的个克扣陪嫁的破落名声,那一对珊瑚树留在手里能做什么,是能送人还是能吃,不过就是摆在那里好看罢了,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摆出来,那只会给人笑话。」 「今儿宣平侯府要珊瑚树,明儿我武安侯府就正儿八经的给你抬去便是,让京都众人瞧瞧,我武安侯有心遮丑,硬是有人觉得委屈了,要把那丑陋的事扒拉出来听人笑骂,往后也别出门了。」 三太太没有说错,那珊瑚树能正大光明的送人吗,坚决不能,越是珍贵的东西,来历越是要清白,这珊瑚树已经跟贞洁挂了勾,除非还给长公主府,否则只能砸手里了。 三太太心软的时候很软,硬起来比什么都硬。 宣平侯府自己抬了多少东西来心里能没有数,抬了多少东西回去又能瞒得过谁的眼睛,侯府替她们撑面子,最后竟然被倒打一耙,大不了一拍两散,好叫人知道宣平侯府小气不说,还责怪亲家,她要瞧瞧,还有谁愿意和宣平侯府结亲! 要说心寒,三太太还是觉得沈安芸的做法叫人心寒。 那套头饰是她先斩后奏买的,花的银钱原就超出了庶出的陪嫁,老太太原就心里不高兴了,她倒是大方,转手就送给了小姑,转过脸又说侯府小气。 侯府几时小气过了,谁都知道「沈二少爷」出手大方,小气扒拉的侯府能养出这样豪爽的孙儿? 沈安芸这是在给侯府脸上抹黑,之前梅花宴上的事,已经抹黑了一回了,只因无人知道,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没想到却滋养了她的胆量,竟然敢当着红袖的面骂侯府,她不知道红袖是老太太的眼睛耳朵吗?蠢笨如猪,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她也不想想,宣平侯府要是真心待她,会只准备平妻只是的六成吗,她苦心为她争取了两千两,最后竟然成了她忙着准备宴席,忘了给她了,指不定在心里还以为是她贪墨了! 想想,三太太就积了一肚子火气。 原本大房和三房关系一日好过一日。偏有这些混账东西来破坏感情,三太太对大房很不满,尤其是对大夫人,一个人把侯府坏成了什么样子,自己偷窃,女儿骄纵,庶女心狠手辣。半点脑子也没有。要不是安容,大房迟早要被她祸害光。 v第52章[02.08] 还有害她,别以为二太太替她挡了一回灾。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可是记仇的很。 三太太说话直爽,半点也不顾及宣平侯夫人的脸面,她的脸色很难看。 因为三太太是这样说的。「小气苛刻的是我武安侯府还是宣平侯府,宣平侯夫人心底有数。武安侯府为了世子夫人争取了多少,没人比宣平侯夫人你更清楚了,到头来一句感谢没有,反而是她的责怪。我觉得心寒呢,反倒宣平侯夫人你,甚是得世子夫人的孝顺。我在想,怕是十几年前世子夫人迷糊投错了胎。误到咱们武安侯府来了,养了十几年都养不出咱们侯府的气息。」 三太太这话很直白,言外之意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们是一丘之貉。 宣平侯夫人气的牙齿上下撞击,可是她能说什么,沈安芸是觉得武安侯府不好,对她和她女儿比谁都好,送的东西精致有孝心,可不是像亲娘一样对待的。 宣平侯夫人硬是挤出三分笑意道,「怎么会呢,世子夫人可是跟沈二少爷一样出手大方,这不是侯府的气息又是什么?」 三太太冷然一笑,少拿那祸害跟她儿子和安容比,她不配,「宣平侯夫人说笑的吧,在世子夫人的眼里,我侯府最是苛刻小气,大方是宣平侯府,我那傻儿子也不是大方,是傻,宣平侯夫人以后还是少做比较,我听着不高兴,他要是敢在外面说侯府一句坏话,我打断他两条腿!」 三太太这样自贬,宣平侯夫人气的心口疼。 而远在琼山书院的沈安闵正在作画,结果一个喷嚏打了,好了,手一抖,一滴墨汁掉在了画作上。 看着墨汁熏染开,沈安闵的心都碎了。 是谁在骂他? 他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啊,就算要骂,能当面骂么,这样背后骂人,这不是耽误他事吗? 沈安闵扭头一看,一炷香只剩下五分之一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随手拿了画纸,往旁边一丢,重新在一张白纸上作画。 一群学子看呆了。 一炷香作画已经够勉强了,五分之一柱香,他这是要闹哪般啊,方才那画,琢磨一下,又不是不能补救了。 只见沈安闵拿起砚台,随手一泼。 然后放下砚台,在众人惊讶中,笔走龙蛇。 随后拿了朱砂,用笔一沾,随手朝画作甩去。 此时香只剩下一堆灰烬了,他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在灰烬掉落时,用力一喷。 只见点点朱砂绽放开来,成了一朵朵梅花。 一群学子惊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泼墨画梅不是没有过,可是大多都是梅树,像他这样画梅花的,还是头一次见,真是绝了。 沈安北瞅了瞅画作,一拳头砸在了沈安闵的肩膀上,耷拉着眼神道,「你真是够了,给人点活路吧?」 沈安闵脸一红,凑到沈安北耳边道,「全是运气,这样泼墨画梅,我研究了一年,一般十次能成功一次,之前失败了八回,我觉得自从回到侯府,我的运气是越来越好了,就试一试,果不其然……」 他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那幅画是能补救,可是意境全无,他别的可以将就,甚至马虎糊弄都行,唯独作画,他宁可毁了,也不许有瑕疵。 小厮站在一旁,甚是得意,一脸我家少爷就是这么厉害,之前他不读书,一天到晚就研究怎么画画,要是还不画的好,就是揍扁他,他也不心疼。 小厮替沈安闵谦虚,「其实这就一般呐,我家少爷还能用脚画画呢,而且不输给手,只是上回被我家老爷看到了,差点没把我家少爷的腿给打折,现在我家少爷腿上还有疤痕呢……」 一群学子羡慕妒忌恨啊,最后就骂了一句,「活该,有手还用脚画,应该剁手才对。」 沈安闵一脸无辜,「我只是见古人做到了,好奇研究了一下……」 沈寒川站在一旁笑道,「你说的是画圣周禹吧,他用脚画画,赢了当时的郑王,被郑王派人剁去了双手,说既然能用脚画画,那就用脚拿筷子吃饭吧,还要手做什么,你爹是真爱你,才要打折你脚的。」 免得将来恃才傲物,得罪了人,被剁去双手。 沈安闵很委屈,他真的只是好奇研究了一下,再说了,当时也只画了一朵梅花,父亲说那朵梅花都被他熏臭了,打他是因为他玷污纸笔,不是因为画圣,他爹算是一个粗人好么? 这会儿画完了,沈安闵有了闲心。 方才是谁在骂他?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找他算账,拎着他的脖子骂回去。 三太太不知道,自己被儿子在心底拎了脖子,这会儿正端茶轻啜呢,听着宣平侯夫人放下架子给老太太赔罪。 宣平侯夫人苦口婆心说了一堆,老太太脸色就是不见好转,她急了,「我知道之前是宣平侯府小气了,只送了六成聘礼来,可是后来不也补了吗,是我忙晕了头,也没有多看一眼,世子夫人那么说我就信了,咱们都是敞亮人,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宣平侯府愿意给府上姑娘一个平妻之位,是看在武安侯府的面子上,如今倒好,武安侯府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旁人家,女儿有错,都尽力遮掩,哪有武安侯府这样,也不给人改过的机会,直接就打死了,就不担心传扬出去,有损武安侯府的名声吗,府上的姑娘可不止一个,两府结亲,看的可不仅仅只是姑娘的容貌品性,还有亲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别的亲家都是永结两姓之好,武安侯府亲家只能保证一天,谁还敢跟府上结亲?」 三太太冷不丁笑道,「宣平侯府不是觉得侯府小气了,与侯府相交,有失颜面吗?」 宣平侯夫人没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赔笑脸道,「不失颜面,反而脸上有光,之前是误会,我也赔礼道歉了,要侯府真不给一次机会,我也只能豁出去了,哪怕心中再不愿意,我也不能不为我儿子考虑,武安侯府连自己养大的女儿都能舍了,我宣平侯府还舍不得一个没了娘家的平妻?」 宣平侯夫人几次和老太太交手,也算是摸透老太太的脾性了,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喜欢吃半软半硬。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神情有一丝的松动,她不能不为侯府那些未嫁的女儿考虑,她今儿让三太太上门,不也是为了侯府名声。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她,武安侯府只会是孝顺女儿的靠山,背后给侯府抹黑,侯府会弃之如敝屐,」老太太闭眼道。 宣平侯夫人听到这句,总算是松了口气,沈安芸就是今儿暴毙她也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儿子做不了武安侯府的女婿。 刚要说话,老太太又加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她是好是坏,全由宣平侯夫人教了,我侯府是无能为力了。」 宣平侯夫人眉头紧皱,她算是弄明白了,感情今儿闹了半天,为的就是这一句话,不是真要闹掰。 没错,老太太就算再气再恼,又怎么会不顾及侯府上下,就在这样把沈安芸轰了出去,让大家都没脸做人呢。 她是不得不这么做,老太太怕啊,沈安芸的心机太深,深的老太太都觉得心惊胆颤了。 宣平侯夫人之前有多不喜欢沈安芸,她是知道的,连累了她儿子的名声,可偏偏沈安芸身后有个蒸蒸日上的侯府撑腰,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她多有忍耐。 忍耐可是会助长人的气焰的,沈安芸会像今日这般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与她太顾及侯府名声脱不了干系,老太太心里明白的很,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毒死她吧。 若只是占着侯府撑腰,嚣张跋扈些,老太太还能放心些,毕竟宣平侯夫人不喜欢她,会盯着她,可是沈安芸所作所为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会尽全力去讨好宣平侯夫人。 才第一天,就让宣平侯夫人喜欢上了她,要说沈安芸只是想在内院过的舒坦些,老太太不信,从妾到平妻,她步步为营,连老太太都佩服她的手段。 这样的人一旦掌握了权势,那就太可怕了。 老太太今儿雷厉风行,就两个目的。 一是给沈安芸一个教训,别以为是侯府女儿,侯府就会不问缘由的帮她撑腰,任她为所欲为,她要是堕落侯府名声,不说宣平侯府,侯府第一个就不会饶了她。 二是给宣平侯夫人一个警醒,让她知道,武安侯府不是她宣平侯府想泼脏水就泼脏水的,将来也别以为娶了武安侯府的女儿,就能提各种为难人的要求,为了一个心没有娘家的女儿,武安侯府舍得放弃她,更要让她知道沈安芸不是性情温良,蕙质兰心的,连娘家都敢数落,敢丢娘家送去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往后眼睛放亮一点儿,别到宣平侯府被搅合的天翻地覆再来找侯府算账。 被娶进门的媳妇闹的家破人亡的又不是没有过,那时候再指责有什么用,追悔莫及,还不如现在就给个警醒,好好提防,至少将她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说到底,老太太还是太心善了,换做旁人,孙女儿再坏,只要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就足够了,哪管嫁出去会不会害人? v第53章[02.08] 从松鹤院出去,宣平侯夫人的脸色还是青的。 身后跟着的丫鬟,皱陇眉头,低声问道,「夫人,武安侯府好像是真的不喜欢世子夫人。」 可是又觉得不对,不喜欢,直接丢了做妾不就行了,还为她争取这个争取那个,甚至办了六十桌酒席,就算不全是为了世子夫人,可总有一半是的吧? 宣平侯夫人脸色阴沉,她也摸不准侯府这么做到底为何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给宣平侯府一个下马威,逼得她不得不来道歉。 至于不认沈安芸这个孙女儿,她就不明白了,这么伤情分的话,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说出口了呢? 丫鬟在一旁道,「世子夫人也是的,怎么没弄清楚就数落自己的亲祖母呢,还摔了娘家送去的木耳猪心汤,脾气也太大了些,也难怪沈老太太那么生气了,凭白连累夫人受了一通气。」 闻言,宣平侯夫人身子一怔,背脊有些发凉。 等回去之后,沈安芸迫不及待迎了上来,宣平侯夫人问了她一句话,「这些年武安侯府待你如何?」 沈安芸微微一愣,眼眶就红了起来,抿唇不语。 她是孝顺女儿,不敢说娘家一句坏话,可是那神情,这些年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宣平侯夫人心就更凉了,有一种武安侯府养了一条白眼狼的感觉,如今这条白眼狼进了她宣平侯府了! 她之前是气晕了头,更被沈安芸的孝顺所感动,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东西。 若是武安侯府亏待她,她哪来那么多银钱买那么一套价值一千五百两的头饰? 宣平侯夫人不信是她姨娘这么些年存下来的,她也是做嫡妻的,知道小妾手里存不了两个银子,那点月钱,还不够她打点内院的,武安侯府大夫人什么人,爱钱爱到连女儿的钱都惦记上了,她姨娘能捞到一点油水,谁信? 宣平侯夫人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这世上最可怕的一种人就是忘恩负义啊。 宣平侯夫人摆摆手,让沈安芸下去。 等她走后,宣平侯夫人就说了一句话,「明儿把孙媒婆请来。」 刘妈妈站在一旁,纳闷道,「是要给姑娘挑婆家吗,我让她多拿几个世家少爷的名帖来。」 宣平侯夫人摆摆手,「是世子的。」 刘妈妈愣住。 门外,沈安芸面容扭曲,手里的帕子狠狠的撕扯着。 她为了讨好她们,连最喜欢的首饰都舍了,没想到她还是要娶正妻进门! 沈安芸知道林致远没有定亲,她想用自己的孝心打动宣平侯夫人,让她打消了那个念头,武安侯府如今蒸蒸日上,在所有侯府中,无人可出其右,便是比那些落寞的国公府还要权势些。 没想到她算计的好好的,最后却毁在了老太太手里。 自己口没遮拦了两句,武安侯府就狠心的要放弃她,娘家轻视她,宣平侯府又怎么会宝贝她呢,说到底都是武安侯府害的! 沈安芸眸底露出一丝恨意。 把武安侯府恨上了,更很安容,要不是她坏了她在大昭寺的算计,她何苦被逼的这样地步,她会是老太太眼里最乖巧的孙女儿! 正在厨房忙活的安容一个喷嚏打了,狠狠的揉着鼻子。 沈安溪咯咯笑,「我想这会儿骂你的,不是大姐姐就是三姐姐。」 安容苦笑一声,「我到底怎么得罪她们了?」 沈安溪轻耸肩膀,笑道,「四姐姐你变的越来越好,其他人就相形见绌了,你又帮了侯府那么多,祖母重视你宝贝你,自然有人羡慕妒忌恨了,以前侯府多好啊,大姐姐三姐姐她们哪个不听话,自打你帮了我和爹爹之后,祖母疼你起,她们就变了,怪祖母偏心,也变的心狠手辣了,就拿大姐姐买头饰来说吧,要是以前,你会怜惜她,自己掏几百两给她,她哪里用得着算计,惹祖母生气?再说大姐姐求你要云锦,都跪下了,你都没给,祖母可是气坏了,换做以前,怎么可能啊,估计还不用大姐姐求,你就傻乎乎的送上门了。」 还有梅花宴请帖的事,怎么可能会不够用呢,四姐姐会去找清和郡主要的,只多不少,哪里会被人争来抢去?这话沈安溪只敢放心里说说,不然四姐姐以为她在怪她呢。 「这也能怪我?」安容憋屈道。 沈安溪揽着安容的胳膊,撒娇道,「我可没有怪你,我可是最有良心的,只是觉得以前的四姐姐好傻好骗好说话,虽然现在也很傻很好骗很好说话,可却不是谁都能骗的到你了。」 那一脸得意的神情,仿佛是在说:只有像我这么聪明的才能骗的到。 安容囧了。 却不得不承认,这一世武安侯府的名声比上一世差很多,受的苦最多的估计就老太太了。 前世多好啊,大夫人孝顺有加,温和贤良,怎么会是下作到去偷东西的人呢? 沈安芸更是乖巧懂事,老太太疼她宝贝她,给了她嫡出的身份和陪嫁,她出嫁和宣平侯世子相敬如宾,你侬我侬,羡煞多少人? 沈安姒是心大了些,不过大夫人雷霆手段将她嫁了人,她压根就没有让侯府名声受损。 哪像现在这样,一个比一个会闹? 沈安溪说的不错,以前她们那么乖巧听话,就是因为她好傻好骗好说话,都不用去烦祖母,就能从她这里得到了,这一世没有她给她们做垫脚石,一个个都摔的够惨。 怕安容想多了自责,沈安溪拉着她去看酒水。 那两大缸酒,比第一回的十几坛子还要多,要说这会儿两人最想的,绝对是沈安闵无疑了。 两人把锅里的酒水舀出来,又倒了差不多两小坛子酒水进去,刚盖上锅盖,外丫鬟敲门了,敲的是砰砰响。 「姑娘,有好事啊!」芍药迫不及待道。 沈安溪面上一乐,扭头对着紧闭的门,笑问道,「又有土豪送银票来吗?」 门外,芍药默。 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敲下去。 她也希望土豪荀少爷天天给姑娘送钱来啊,可是这次真的不是啊,她说不是,六姑娘会不会很失望? 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安容那张带着娇红绝美的脸庞,就连空气中都带了些酒香,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般。 「什么好事?」安容略微有些诧异的问。 芍药四下瞄瞄,确定无人才敢幸灾乐祸道,「大夫人跟二太太一样了,满脸红疹。」 安容微微一鄂,眸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倒是她身后头的沈安溪诧异过后,撅着嘴,很是失望道,「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安容一听这话有些不对劲,转头看着沈安溪,清澈的眸底带着疑问。 v第54章[02.08] 沈安溪轻耸肩膀,转身进厨房,笑道,「四姐姐,你忘记了,二婶儿中毒脸上长红疹了,那毒可是二婶儿代替我娘受的,我娘哪能坐视不理啊,找了药房管事,一通询问就让他招认了,确实有人要他在我娘的药里下毒,我娘没问是谁,只说,谁让他下的毒,原样下回去,三日之内,要是府里没个人中毒,他一家老小就等着被卖,所以……」 所以药房管事怕了,为了一家老小,不得不往大夫人的汤药里下毒。 大夫人之前被气的吐血,最近一直在调理,药房每日都要送药去,所以下毒倒也方便。 安容嘴角微弧,还是三婶儿手段高,对那些人就要以牙还牙,若是安分依照家规办压根没法出气,查出来是大夫人又如何,人都被禁足了,管家权也被夺了,最多不过是罚抄家规女诫罢了,以大夫人的狡诈,或许根本就不能让她招认,想想当初偷她秘方时,不就百般狡辩。 还不如让他们狗咬狗去,用你自己的人向你下毒,让你哑口无言,连辩驳叫屈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你知道是三婶儿又如何,三婶儿可没有明说是给大夫人下毒,不过是谁吩咐药房管事的害她,她让药房管事的还回去罢了,纯粹是礼尚往来。 安容敬佩三太太的手段,然而这会儿沉香院内,大夫人却是气的抓狂,乒里乓啷摔了一堆东西泄愤。 丫鬟端着托盘站在一旁,托盘里搁着药膏和药碗,那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那碎茶盏片砸到脚腕,疼的丫鬟直皱眉头,却紧咬唇瓣,不敢闷哼出声,更不敢抬头看着大夫人满是红疹的脸,方才有个丫鬟露出惊恐的眼神,被大夫人一个巴掌打了,五个青红指印,还有指甲划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可是丫鬟好奇,不看大夫人,她就不知道大夫人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万一用眼神示意她端药过去,她站着不动,那是找死。 丫鬟小心翼翼的抬眸,见到却是大夫人满是寒冰的眸底,带着一股嗜血杀意,丫鬟背脊一阵阵发凉。 三太太这回真的惹怒大夫人了。 大夫人管家权被夺,府里姑娘又出了事,老太太被气的吐血,大夫人心底是高兴的,二太太闪了腰,府里根本就没一个能管事的,没想到老太太让四姑娘管家,大夫人当时就气的嘴皮直哆嗦,要不是四姑娘,大夫人何至于会落到这般地步,说看她能把侯府管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四姑娘一出手就把几个大管事的给办了,要知道那都是大夫人的心腹啊,大夫人心底的怒气再升一层。 后来三太太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接管了侯府。 三太太可不比四姑娘心软,一出手,就将那些心怀不轨的管事的给发卖了,无疑是断了大夫人几根肋骨。 大夫人原是想破坏喜宴的,可是这回来的官员实在是太多,她不敢下手,因为老太太最顾及侯府名声,要知道是她,这一次绝对会休她回门的。 她一直派人盯着喜宴,知道四姑娘准备了药包要送给老太太她们,大夫人就吩咐丫鬟去告诉药房管事的一声,本来计划天衣无缝,药包到了三太太手里,谁想碰到二太太那个爱拈酸吃醋的倒霉蛋,替三太太遭了一回罪。 更没想到三太太会咽不下这口气,逼迫厨房管事给大夫人下毒,瞧大夫人的样子,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了。 可是咽不下去又能如何,出不了沉香院,能把三太太怎么样? 大夫人紧紧的抓着紫檀木雕花铜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目光落到镜子里自己身后那烧的正旺的炭炉上,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拿药来,」大夫人心平气和的吩咐道。 丫鬟有一瞬间的错愕,大夫人不生气了? 这不可能。 东苑,二太太躺在床上,对着妆花镜左瞄右看,红疹又消退了不少,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准确的说,是听到大夫人也长了红疹,她心情才好的,唯一郁闷的是,三太太没有起,自己替她遭了回罪,她怎么就没长呢! 丫鬟站在一旁,笑道,「听丫鬟说,大夫人脸上长的红疹密密麻麻的,还肿了起来,可比太太前儿严重的多。」 二太太听了,重重的冷哼一声,「那是她活该!也不看看自己,都被禁闭在沉香院了,也失了老太太的心,还想害人,活该!」 害人就害人,知道药包到了她的手里,也不知道提醒一声,哪怕使个眼色,她怎么也会还回去的,结果眼睁睁的就看着她遭了罪,这口恶气,二太太心里能舒坦了才怪呢。 二太太坐在那里,琢磨着怎么也要让三太太也起红疹,这样大家才一样,不过转头一想,以大夫人的心性手段,三太太能讨到好处才怪呢,她乐得瞧好戏。 松鹤院内,老太太也听闻了大夫人脸上起红疹的事,老太太只皱了皱眉头,一句话也没说。 对于自己挑选的三儿媳妇,她知道,不惹她,万事都好,惹到她,这口气横竖也要出了的,便是她说情也没有用,何况她都没打算说情。 大夫人确实该给些教训,都禁足了,还那么不安分。 玲珑苑,厨房。 安容和沈安溪还在忙活酒水提纯,从午时一直忙起,几近日落方才弄好,累的两人直叫委屈。 出了厨房,看着天边绚烂的云霞,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沈安溪,揉着脖子肩膀,一脸憋闷道,「四姐姐,下次大伯父还使唤我们提纯酒水,咱们就装病吧,不然再弄一次,估计就真病了。」 安容努着鼻子,重重的点头,「绝对没有下次了,酒坊即将开张,还不能等几日再喝么?」 沈安溪点点头,笑道,「二哥最会偷懒了,借口大哥一定要他去琼山书院,就把置买酒坊的事丢给了爹爹,也不知道谈妥了没有,我回去看看。」 沈安闵原不打算去琼山书院的,可是一想到不去的话,就得独自一个人去买酒楼,他心里更没有底,所以果断去了琼山书院,麻烦棘手的事丢给了他爹,这绝对是亲儿子。 沈安溪走后,安容吩咐小厮把酒水送前院去,海棠也跟去,府里事多,居心叵测的人更多,这酒水又是送进宫的,务必保证安全无虞才行。 等弄好这些,安容迈步进玲珑阁。 上楼的时候,安容眉头皱了一下,觉的小腹隐隐有些坠胀,腰还特别的酸。 芍药跟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问道,「姑娘怎么了?」 安容摆摆手,「可能是累着了,不碍事,有回信没有?」 最后一句,安容问的有些小声,脸颊还有抹红晕,她不应该期盼一个男子的回信。 芍药轻摇了摇头。 嘴角轻撅,心中对荀止有些怨念,姑娘回信都好半天了,怎么就没回信送来呢,姑娘都等着急了! 安容略微有些失望。 待她上楼,沐浴用水都准备好了,也放了药材,安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起来时,晚饭也摆好了。 用过饭后,安容在屋子里溜了会儿食,便去书桌那儿看了会儿书。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秋菊、冬梅频频张望过来,眸底带着纳闷疑惑之色。 芍药站在一旁,帮着研磨,瞧了两人这样神情就不大高兴了,姑娘走神,你们有什么好奇的,指不定心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芍药眼珠子一转,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两句,安容眉头轻皱了两下,随即嘴角弧起一抹淡笑。 提笔沾墨,安容唰唰唰写下几个药名,递给芍药。 v第55章[02.08] 芍药笑的合不拢嘴,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小心叠好,在秋菊、冬梅注视下,塞怀里去了。 夜,温凉沉厚。 安容才打了个哈欠,丫鬟就催她早些歇息,安容也扛不住了,起身朝床榻走去。 忽然,肚子又轻疼了一下。 安容眉头皱紧,再细细感触时,好像方才那是错觉一般。 安容无奈轻笑,她可能是真累了,需要好好歇息一番了。 今晚是芍药值夜,待安容睡下后,几个丫鬟就都下了楼,芍药临睡前,还抱着她的梳妆匣,傻傻的笑了好一会儿。 那梳妆匣里放着的是那天她从李将军府戴回来的头饰,她怕有那心怀叵测的人害她,所以央求安容给了她一把小锁,把头饰锁在柜子里,放楼上藏着。 每天她都要看上一两遍才放心。 对此,安容除了无奈轻笑,也没别的表情了。 本来很困乏的安容,上了床之后,愣是睡不着了,倒是芍药的呼噜声早早的就传了来,绵长、匀厚,让安容着实羡慕了一会儿。 安容在给自己把脉,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肚子一会儿一会儿胀疼呢,这不应该啊。 她往有人给她下毒上想,可是今天她一直和沈安溪在一起,要是下毒的话,不应该只有她一个人觉得疼。 还没等安容把好脉,她一张脸就涨成了紫色,双眉陇紧,身子揪疼成了一团。 安容想喊人,可是还没等她喊出口,她清晰的感觉到,两腿之间有一股热流流窜过。 安容哭笑不得。 前世真是离自己太久了,久到有些事都淡忘了,忘了前世的她会痛经! 半年前,她来了初潮。 之后,再没有来过。 也是这个冬天,她来了第二次葵水。 是不是今天,安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现在她肚子很疼。 安容唤了两声,睡的很熟,做着美梦的芍药压根就没有听见她的轻唤。 安容咬了咬唇瓣,她想起前世初潮来的时候,闹的整个内院都知道她长大了,羞愧的她几天都没有出屋子。 这会儿夜深了,安容不想自己肚子疼的事惊动老太太,连芍药她都不想惊动,可是衣服脏了,不换下来,她今晚是不用睡了。 安容咬了咬牙,掀开被子起床。 屋子里炭炉烧的暖暖的,安容披了件衣裳,就朝屏风后走去,那里有铜盆和热水。 安容刚要退下亵裤,这才发觉没有准备卫生棉。 前世用惯了卫生棉,再用现在的,她用不习惯,更从心底里排斥。 安容想了想,去拿了两块干净的棉帕来。 褪下亵裤和绣着小兰花的内裤,安容用纱巾沾了热水,才拧干。 忽然,窗户吱嘎一声响,一阵冷风蹿了进来,冻的安容一阵哆嗦。 安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赫然站在一个挺拔的身影,呆呆的看着她。 闪烁的烛光下,那雪青色的面具是那么的耀眼,还带了一丝神秘莫测的气息。 「啊!」安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自己下身身无寸缕时,她脸红脖子粗。想也不想,就惊叫出了声。 这声惊叫,有些歇斯底里,带着愤怒、委屈、羞涩。 正做着美梦的芍药,直接被吓醒了,她听见砰的一声响,瞌睡虫顿时吓没了。 赶紧掀了被子去床上看一眼。没有看到安容的人。才去屏风后,瞧见安容裹着衣裳蹲在地上,芍药有些懵怔。 觉察屋子里有些冷。 芍药才发觉窗户开着。她饶步过去关窗户,却发现地上有几十张花笺,精美绝伦。 芍药就更不解了,回头看着安容。「姑娘,你没事吧?」 安容蹲在地上。死死的咬着唇瓣,她想死了算了。 她为什么要今天来葵水! 他为什么要今晚来玲珑阁! 她好想掐死他! 安容眼泪巴拉巴拉的往下掉。 芍药不知道安容在哭,她心底怕的要死,这大晚上的。姑娘不在床上睡觉,却蹲在地上,死都不起来。怎么觉得渗的慌,不会又遇到鬼了吧? 听到安容带着抽泣的呼吸。芍药眼珠子瞪圆,要蹲下问安容怎么了,才发觉放在地上的裤子上有血迹。 芍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就是来葵水了吗,芍药笑道,「姑娘,这是好事呢,说明姑娘又长大了一些。」 安容哭的更凶了。 屏风外,有好些脚步声传来。 喻妈妈迈步过来,眉头皱的紧紧的,低声问芍药道,「姑娘怎么了?」 芍药捂嘴笑,「还是跟之前一样,姑娘被自己的葵水给吓哭了。」 芍药还记得半年前,姑娘第一次来初潮的时候,吓的脸色苍白,还以为自己要不久于人世,哭的那个惨啊,着实被她们笑了一回,没想到半年过去了,姑娘又这样了。 喻妈妈听了心一松,笑对身后的秋菊几个道,「没事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秋菊、冬梅打着哈欠,甚是无语,姑娘胆子可真是小。 安容蹲在地上,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也没有否认芍药的话,她能说自己屋子里刚刚进来了一个极其讨厌的人吗?! 让喻妈妈和芍药出去,安容很迅速的穿好裤子,抹干眼泪。 v第56章[02.08] 迈过屏风,安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明天我要喝鸽子汤,把小七小九给我炖了!」 说话声有些咬牙切齿。 芍药懵了。 喻妈妈有些怔住,姑娘不是很喜欢小七小九吗,就算要喝鸽子汤,府里又不是没了,怎么就非得吃小七小九啊? 芍药刚要问为什么,却听到楼下传来秋菊的惊呼声。 「姑娘,不好了,府里着火了!」秋菊噔噔噔的上楼,扯着嗓子喊。 安容心一惊。 喻妈妈便迫不及待的问,「好好的府里怎么会着火,哪里着火了?」 秋菊轻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瞧方向,像是西苑。」 喻妈妈望了安容一眼,赶紧去回廊上,眼前是滔天的大火,将整个夜色照的如同白昼。 「是西苑,姑娘,是西苑着了大火,」喻妈妈大叫道。 与之遥相呼应的是远处丫鬟婆子的惊叫声:走水了! 安容看着那漫天的火势,心揪成了一团,迈步就要下楼,芍药拿了大红斗篷帮安容盖着。 喻妈妈拦下安容,不要她去,安容双目赤红,她一定要去。 喻妈妈没辄,可是来葵水时,切忌冻着,安容要是不穿戴暖和了,她死也不让开路。 安容胡乱的由着丫鬟帮着她穿衣,三千青丝只用天蓝色锦绳绑着,披着斗篷,噔噔噔的就下了楼。 西苑大火,整个侯府都惊动了。 老太太听说被烧掉的是西苑正屋,当即就晕死了过去。 安容赶到西苑的时候,整个西苑都被大火包围着,火势漫天,丫鬟婆子的泼水,压根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安容能听到屋子里有丫鬟的惨叫救命声,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尤其是一旁还有丫鬟婆子在喊,三太太还在里面。 安容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被烧的是正屋,那是三婶儿的屋子! 这么晚,三婶儿不在屋子里睡觉。她能在哪儿! 「快去救三婶儿!」安容扯着嗓子喊。 拎着水桶路过的婆子摇头道,「四姑娘,火势太大了,根本就进不去,三太太怕是……」 婆子不敢说三太太怕是已经归天了,见安容的脸色唰白,赶紧去拎水救火。 安容双眼滞住。漫天的大火渐渐的模糊。 最后。安容倒在了芍药的肩膀上,再无所知。 待安容醒来时,她已经在自己的玲珑阁了。睁开眼睛,第一眼瞧见的是柳大夫,安容还微微一愣。 随即又想起那场大火,和歇斯底里的救命声。安容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海棠在一旁。赶紧道,「姑娘,你别哭,三太太没事。」 安容起先没听见。海棠又说了一句,安容抬眸看着她,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三婶儿真的没事?」安容轻声问道,她不敢相信。 海棠点点头。 芍药受不了海棠那闷葫芦嘴。巴拉巴拉倒豆子道,「起先大家都觉得三太太葬身火海了,六姑娘和姑娘一样都哭晕了,没想到在不远处,三太太和丫鬟必兰晕倒在假山旁,衣裳有些烧坏了,但是人没事。」 安容忙擦干眼泪,「西苑如何了?」 芍药摇摇头,「西苑正院成炭火了,丫鬟烧死了七八个,东西也都没了。」 芍药想不明白,三太太和必兰怎么就逃出了火海呢,听丫鬟婆子说,三太太的屋子火势是最大的,别的地方好歹有炭,三太太的屋子都成了灰。 安容听说丫鬟烧死了七八个,心底微痛,但是想到三婶儿没死,她心底又好受了很多。 柳大夫站起身来道,「四姑娘是悲痛欲绝,加上劳累才会晕厥,方才我瞧过了,四姑娘配置的祛疲劳的药很有效,对身子大有裨益,只是这几日还是不要用了,我给你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歇养几天就无碍了。」 柳大夫是笑着说完的,安容一张脸红成了晚霞。 海棠领着柳大夫去写了药方,然后送他下楼。 安容掀开被子要下床,喻妈妈拦了她,但是拦不住。 松鹤院,老太太勃然大怒。 桌子拍的砰砰之响,老太太气的手都在颤抖,「你再说一遍,西苑是怎么着火的?!」 三老爷站在下面,一脸憔悴道,「是火油,正堂、内屋都被人洒了火油,一把火烧没了。」 老太太气的喘不过,「我是问你哪来的火油?!」 三老爷摇摇头。 他不知道。 侯爷在一旁劝慰老太太道,「娘,你先别急,三弟妹她们都没事,守院的婆子根本就没有瞧见有人拎着火油进正院,而且能一把火烧掉西苑正院,要的火油绝对不止一桶两桶……」 守院婆子自己的女儿都被火给烧死了,她不可能替人隐瞒。 老太太双目赤红。 「堂堂侯府西苑,就这样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只知道是有人泼了火油,放了火,却不知道是谁,你这个侯爷是怎么当的?!你这个西苑正主怎么当的?!」老太太气的把手里的佛珠给砸了出去,直接砸在了三老爷身上。 一想到三太太差点就被人烧死了,老太太就一肚子火气,不吐不快。 三老爷何尝不是,他昨儿下午帮儿子去买酒坊,回来去了趟琥珀苑,心情不错的他,跑去外书房和侯爷喝酒去了。 两人多喝了些酒,就趴桌子上睡着了,要不是下人急急忙来禀告,西苑着火了,他估计得早上才醒。 看着西苑成了一堆炭火,冒着刺鼻的烟灰,要不是被侯爷拦着,三老爷都冲进去了,想把三太太挖出来。 v第57章[02.08] 怕三老爷发狂,侯爷一把将他打晕了,醒来时,他见到的是三太太和沈安溪。 两人眼眶通红,抱着他哭的肝肠寸断,三老爷还以为三太太已经死了,一个大男子竟然哭了。 三老爷想到嫡妻差点被烧死,他就愤怒的想杀人,可是是谁放的火,他不知道。 查了半天,也只知道有人泼了火油。 最近侯府事忙,也不知道是谁趁乱将火油弄进了府,而且对三房下手。 三老爷才回来,离京两年的他,压根就没得罪过什么人,三太太就更是了,她都两年多没有和京都贵夫人交流了,就最近几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和谁都只来得及说三两句话啊。 没道理有人要害她,而且最重要的是,西苑里里外外都是她的心腹丫鬟婆子,都是从任上带回来的,被人收买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有好些不是被烧死就是烧伤,显然不是西苑的人所为。 不管三老爷说什么,老太太就一句话,不查出谁是纵火者,他就别认她做娘! 侯爷和三老爷连连称是,便是没有老太太吩咐,这口窝囊气,两人也忍不下去。 安容站在屏风处,听着屋子里说话声,眉头轻陇,清秀绝美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寒意。 前世,三叔三婶儿虽然没在京都,在三叔倒霉之前,可以说的上是顺风顺水,在京都人缘也是极好,三婶儿更是没有和谁红过脸,这一次回来,怎么可能有人会下毒手害她,而且是放火! 安容忍不住往大夫人身上想,内院,除了老太太,只有她有那个本事悄无声息的买通人手去放火油烧院子。 而且昨儿白天,三太太才以牙还牙让大夫人脸上长满红疹,前世无冤无仇,她都害的三房家破人亡,何况今生还结了仇怨。 安容一想到昨天那场大火,她就忍不住心愧难安,她只是不忍心三叔受难,三房没落,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已经连累三房遭了两回难了。 冰雹之灾,马车差点翻下山崖。 昨儿,三太太险些被人烧死。 这些都是前世没有过的事。 安容心中有些恐慌。 她怕自己好心办坏事,这个世上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不会因为她是重生,就格外的关照她。 这一世,已经和上一世天差地别了。 安容捏紧拳头,她以为自己能护她们周全,可事实呢,遇到这些苦难时,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这一刻,安容想拔掉侯府那些祸害。 不再是阻止她们犯错,不给她们机会犯错,有些人,你不斩草除根,她迟早会春风吹又生。 安容心底第一次有了杀人的想法,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她便觉察到手腕有一股刺疼。 安容微怔。 低头去看手腕,她发觉木镯大了一分,明明刺疼,木镯却变大了,好像用力能拽下来一般。 安容心上一喜,赶紧试了试,可惜还是不行。 安容有些失望。 对着木镯有些发呆,世上居然有木镯能变大变小。 当初那么小的镯子能戴手腕上去,今儿又变大了,太神奇了。 要是再大一些,估计就能弄下来了,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安容在走神,却没发现三老爷走了过来。 三老爷瞧见安容,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听丫鬟说她夜里赶去西苑,瞧见漫天火势,悲痛欲绝的晕了。 三老爷拍了拍安容的脑袋,轻叹道,「你三婶儿没事了,只是虚惊一场,倒是老太太昨儿怕是吓坏了。」 安容点点头,她会陪着老太太说话的。 三老爷这才迈步出去。 安容迈步进屋,瞧见老太太脸色没有昨天的好,安容请了安,心疼的问道,「祖母,你没事儿吧?」 老太太朝安容招手道,「祖母倒没什么事,只是昨儿受了些惊吓,瞧见你三婶儿就放心了,倒是你,气色没有昨儿瞧见的好,我听丫鬟说,你来了葵水,怎么又吓哭了,祖母不是告诉过你,那是好事,怎么好端端的撒起了花笺?」 安容一脸羞红,尤其是四下丫鬟婆子低低的笑声,安容越发觉得脸火烧火燎的。 谁撒花笺了?谁撒花笺了! 那不是她的花笺好么,是别人的! 天知道他会抱着一锦盒的花笺来玲珑苑,结果遇到,遇到她尖叫,他吓的转头就跑,结果一时没注意,撞到了窗户上,手里的锦盒摔了。 掉进玲珑阁里的花笺,还是风吹进来的,一大部分吹的玲珑苑到处都是。 偏那花笺还是青玉轩最精致的花笺,一两银子才十张! 一大清早的,丫鬟婆子什么事都不做,就专门捡花笺去了,还说那是她不要丢弃的。 安容很心塞。 她很喜欢收集花笺,同样有很多大家闺秀喜欢收集花笺,就是那些花笺,她都没有几种啊,买不到啊,而且那些撒的到处都是的花笺似乎都是新出的,她很想要。 偏又不好跟丫鬟婆子说,昨儿夜里先是哭,又是吓晕,本来已经很丢脸了,指不定还会被人以为脑子有毛病,没事喜欢撒花笺呢。 安容又羞又恼又无奈,只能撒谎了,「那些花笺是我不小心掉的,昨儿夜里我找东西,发现早先买了不少花笺,时间久了给忘记了,谁想到一阵风吹来,我急急忙去关窗户,不小心夹了下手,手里的锦盒就摔了……」 安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就跟蚊子哼似地,「我不是因为葵水吓哭的,是因为花笺没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 花笺没了还可以再买,就算贵了些,又不是没有了,怎么就哭成那样了,这得多么的喜欢那些花笺啊? 老太太望了孙妈妈一眼,孙妈妈会意一笑,轻点头颅。 安容怕老太太还说花笺,她就忍不住想起昨夜窘迫的一幕,她会忍不住去挠墙,忙转了话题道,「祖母,三婶儿的院子烧了,三婶儿住哪儿?」 提起西苑,老太太的脸就沉了下去,「纵火犯还没有查到,他能放一次火,就能放第二次,人不抓到,住哪儿都不放心。」 这话说的确实是,杀人放火最是恶劣,尤其是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放的火。 v第58章[02.08] 一般人纵火行凶,都是先烧的屋外,西苑明显是从屋内烧起的,这才是最叫人担心的,说明三太太屋子里有内鬼啊,尤其是这个内鬼还瞒过了那么多人的视线,往西苑抬火油,居然没人发现。 不过西苑总是要修,一想到西苑正院,老太太就头疼。 孙妈妈在一旁道,「西苑就正院被烧了,旁边的院子倒还好,三太太住琥珀苑,六姑娘搬后面的小跨院住,等西苑重新建好,再搬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问道,「西苑损失如何,三太太那些陪嫁都烧没了吧?」 孙妈妈轻摇了摇头,「听三太太说,东西都还好,之前回侯府,浑身是伤,也没来得及收拾院子,贵重的东西都还摆在库房里,原想等忙过了大姑娘出嫁,得了空闲,好好把库存的东西都拿出来,谁想就被烧了……」 孙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庆幸最近府里事多,让三太太忙的脚不沾地,不然那些陪嫁物什,只怕一把火全给烧光了,便是现在,三太太的陪嫁也烧掉了一半了。 不过听说必兰晕倒在假山旁时,手里还抱着三太太的梳妆匣,那里面都是三太太这些年的积蓄。 如今西苑重建,没个万儿八千的,怕是难恢复以前的光景。 这笔钱,西苑出的冤枉啊。 三太太如今管着家,这笔钱要是从公中拿,过些时日四房五房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就怕会闹腾起来,便是二太太那里,也不会同意。 这个年不好过啊。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朝西苑走去。 烧了一夜,这会儿还能瞧见正院在冒烟,好好的一个西苑仿佛一下子就萧条了。 安容从小道去琥珀苑,还没有进院子,安容就瞧见了沈安闵,他神情有些憔悴,不过见到安容时,眼前一亮。 沈安闵快步走近,安容纳闷道,「二哥,你不是在琼山书院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沈安闵朝西苑看了一眼,眸底有抹寒意道,「一大清早,我就听说西苑出了事,就赶紧回来了。」 安容点点头。 沈安闵瞧了眼芍药,芍药撅了撅嘴,正要后退,就听沈安闵道,「安容,你能不能给我一盒舒痕膏?」 安容微微一愣,「二哥,谁烧伤了,是三婶儿吗?」 沈安闵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娘虽然衣服烧了些,却没有烧伤,我是替荀大哥要的舒痕膏。」 安容一听是荀止,二话不说,就两个字答复,「不给。」 说完,又觉得太生硬了,便补充了一句,「给别人用可以,他不行!」 沈安闵错愕的看着安容,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 「我讨厌他!」安容气急败坏道。 沈安闵扭了扭眉头,颇有些为难,「可是他昨儿才救了我娘一命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安容猛然抬眸,秀眉一皱,「你说什么?」 沈安闵扯了扯嘴角,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昨儿要不是有他,我娘估计就真的被大火烧死了,二哥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行不行?」 沈安闵纳闷呢,荀大哥怎么着安容了啊,他们压根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吧,怎么就惹到安容了呢? 莫非是上回抱了她一下? 可那也是救她啊,情急之下总顾不到那么多,安容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啊。 安容憋闷、气愤,恨不得去撞墙。 怎么又是他,这厢差点把她活活气死,那边又救了三婶儿,又对侯府有恩了,这叫她怎么办,回头还如何面对人家?! 可是要是没有他,三婶儿没准就真的没了。 安容很矛盾,一边想杀了他,一边又对他心存感激。 最后一扭头,安容望着沈安闵问道,「你确定是他救的三婶儿?」 沈安闵点点头,「我确定,娘说他戴着雪青色面具,穿着雪青色衣裳,气质偏冷,不正是荀大哥吗?」 安容确定是他无疑了。 从玲珑苑出去,正好西苑着火,他顺带救下三婶儿合情合理。 安容想,昨晚要不是那样的情形,他估计会在玲珑阁多待一会儿,那样就救不了三婶儿了。 这一切似乎有些……冥冥注定? 可是她要怎么办,沈安芸不过被人抱了一下,都定了亲了,她都被看光了! 就算当时只有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她只要一想到,心里就怪怪的,她想打人。 安容越想脸颊越是绯红,心底忍不住想,昨儿夜色很深,屋子里烛光也不亮堂,他或许什么都没瞧见呢? 沈安闵望着安容,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可是见安容面似桃花含春露,就更讶异不解了。 芍药站在一旁,实在憋不住道,「二少爷,你忘了么,四姑娘没有舒痕膏了,还欠荀少爷一万两银子的舒痕膏呢,柳大夫那儿没有药材了,等送来要到开年了。」 沈安闵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不过救命之恩不报心里不舒坦啊,送别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送什么,人家随随便便就给安容送了两万两来啊,「我去找大哥,大哥那儿应该还有剩的。」 虽然用剩下的送人有些于礼不合,可是人家急着要呢,毕竟那是脸,他想瞧瞧救了安容,又救了他娘的人长什么模样。 沈安闵不多耽搁,火急火燎的又赶去了琼山书院。 安容则迈步进屋。 屋内,三太太靠在大迎枕上,脸色有些苍白,正用帕子捂着嘴,一个劲的咳嗽。 沈安溪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清澈水灵的双眸此刻有些红肿,像是哭了许久的样子。 丫鬟端了药碗过去。 沈安溪忙站起来接了药碗,要喂她娘。 三太太笑着摆摆手道,「药先凉一会儿,一口一口的喝,能苦死个人。」 说完,又问丫鬟,「那些丫鬟都安葬了没有?」 必兰哽咽着嗓子,点点头道,「依照太太的吩咐,都抬出去,寻了上好的棺材埋在了一起,也都给他们家送了三十两银子去。」 那些都是她们的好姐妹啊,可以说是一起玩到大的,昨儿要不是她值夜,睡的浅,指不定和那些丫鬟一样丢了命了。 v第59章[02.08] 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从任上回来,她们两次险些丢命了,想当初,她们是多么盼望着能早些回来。 早知如此,她们宁愿在任上吃苦受累,总比没了命好。 想着,必兰扑通一声跪下,抽泣道,「太太,你可得给墨兰她们做主啊,她们死的冤枉!」 三太太眼眶也红了起来,眸底更是冷寒一片。 昨天,被肆虐的大火包围,纱帐窗帘全部是火,就是想冲出去都不行,呼救也没人听见,那种绝望和害怕,谁能明白?! 三太太自问自己做人不算太失败,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个险些被人烧死的下场,这口恶气,她这辈子都咽不下去! 纵火之仇,她必报无疑。 必兰得了三太太得答复,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开时,瞧见安容,又福了福身子。 安容近前给三太太请安,三太太朝她一笑,却忽然咳嗽了起来,忙用帕子捂着嘴。 安容忙道,「三婶儿你还是先喝药吧,有话一会儿再说。」 三太太笑着点点头,接了药碗道,「昨儿一场火,连累你大晚上的歇不安稳,听丫鬟说,你也吓晕了,怎么不好好在屋子里歇着,三婶儿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凉。」 三太太眸底写满了疼爱,她觉得安容真像是她嫡亲的女儿,昨儿醒来听说了安容因为她屋子着火,哭晕了过去,她是又感动又心酸,要不是丫鬟拦着,身子骨又架不住累,她早去玲珑苑了。 昨儿萧湛破窗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浓烟密布,她和必兰差点呛晕过去,等救出去后,萧湛把两人放下就走了。 两人体力不支,就直接晕倒了。 要知道,着火的时候是夜里,两人身上原本只穿着单衣,后来为了冲出火海裹了斗篷,可也抵不住寒冬腊月的刺骨的寒意,这不就着凉了。 想到方才,她和闵哥儿说昨儿救她的人是谁,闵哥儿很激动,说那人还救过安容。 就是那给安容送银票的土豪,这样的人,夜深了不休息,怎么跑侯府来了? 三太太不是没怀疑过那人是纵火元凶,第一眼见到时,就当他是放火的,后来才知道是救她的,都没来得及道谢,他就走了。 若是有意放火,还救她做什么? 抛开这些,三太太一口把那苦兮兮的药饮尽,沈安溪就端了漱口的茶水到嘴边,三太太赶紧漱口,又吃了一口安容喂的蜜饯,这才将嘴里的苦药味儿给压下去。 等三太太吃完蜜饯,安容才开口说话,「三婶儿,昨儿夜里着火之前,有什么不寻常没有?」 三太太摇了摇头,「跟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像那火忽然就起了,而且火势之大,压根就不给人救的机会。」 沈安溪站在一旁,脸皮蹦的紧紧的,「听丫鬟说,屋子里的门都上了栓子,窗户也都关的紧紧的,守门婆子也没有瞧见有人爬窗户进出,那纵火的人像是屋子里的,可是那火大的,屋子里的人压根就没两个人活着,要么就烧伤了。」 三太太靠在大迎枕上道,「许是从屋顶倒的火油。」 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了。 屋子里丫鬟婆子都抬头往上看,身子有些哆嗦,昨夜那场大火,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是什么样的人会派人拎着那么多的火油进侯府,不烧侯爷,专挑三太太的住处烧? 而且真有那样的本事,直接潜进屋,一刀了结了三太太不更便宜? 几人在屋子里猜测会是谁放的火,各种各样的揣测,最后都被一一否决。 外面,有丫鬟进来道,「太太,二太太去了松鹤院,说是西苑着火,您又病了,无法打理内院,她正巧有空……」 丫鬟禀告的时候,脸上带了些怒气。 二太太太过分了,三太太受了惊吓,这会儿还卧病在床呢,她非但不来关心一两句,却跑去老太太跟前抢管家权! 要知道,三太太管家,她们这些西苑的丫鬟日子好过啊,大厨房不敢克扣她们的用度,送来的食材只多不少,厨房的婆子高兴,她们吃的饭菜就好。 而且走出去,就有人巴结讨好,这些日子,就是院子里扫地的丫鬟都得了不少得好处了,谁都不希望三太太没了管家权。 三太太眉头皱陇。 沈安溪臭着张脸,反正她是不喜欢二太太。 安容脸色也有些铁青,府里这些人感情都淡的很,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情义什么的都抛诸脑后,等到哪天需要你的时候了,又是姑嫂姐妹情深了。 安容打心底里鄙视这些人。 安容知道老太太也是极其厌恶这样的人,更不担心她会把管家权交给二太太,若是要交的话,早前就交了,何必等到现在? 从琥珀苑出去,刚到一个岔道口。 安容便瞧见了气急败坏的二太太带着丫鬟走过来,安容顺势往旁边假山旁一躲,二太太没有瞧见她,走了几步后,不顾身边丫鬟的劝慰,破口大骂。 「她就是偏心,我不也是侯府的媳妇,就因为是庶媳,就不将管家权交给我!她宁愿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自己处理内院事务,也不怕累的吐血,撒手人寰!还要我帮她纳鞋,还是千层底的,也不怕没那福气,走路摔死!」二太太口没遮拦,越想越是来气。 她说她闲,只是不想老太太觉得她一心就惦记着侯府的管家权,她倒好,夸她针线好,让她闲了给她纳双鞋,最好还是千层底的,舒适、结实、耐穿。 她不是有两个好媳妇吗,怎么不叫她们做?! 二太太一路走,一路气,最后骂怎么那场大火没把西苑全烧了个干净,看老太太还能指望谁去。 安容听得脸阴测测的,浑身气的颤抖不停。 芍药站在一旁,有些哆嗦,二太太平时和三太太说笑起来,妯娌间亲厚有加,没想到四下无人时,她会是这样,心也太狠了吧,居然咒老太太摔死,还怨恨三太太命太大。没有被火烧死。 西苑的火不会是她派人放的吧? 芍药觉得极有可能,三太太一烧死,老太太悲痛欲绝,身子骨肯定会急转直下,管家权肯定……那也是交给姑娘啊,莫非下一个她要害的就是姑娘? 安容双拳紧握,牙齿磨的咯吱响。 她想侯府的管家权,只要她活着,这辈子她就是妄想! 躲在假山后的安容,很想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和二太太正面对上,让她知道,方才那番话她全听见了。 安容还没来得及出去,那边来了一个小丫鬟禀告二太太道,「二太太,四太太给你送了信来,说是不用三五日,她就回来了。」 二太太嘴角弧起一抹笑来,「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七八日呢。」 小丫鬟把信送上,二太太迫不及待的打开。 横扫了两眼后,二太太眉头陇紧了。 一旁的丫鬟便问道,「太太怎么了?」 v第60章[02.08] 二太太把信纸叠起来道,讥讽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打听打听侯府最近怎么样了,再问问朝廷有什么好的空缺,她也不想外放了。」 丫鬟皱眉道,「不过三五日就回来了,府里事那么多,三言两语怎么说的清,就那么等不及了?」 丫鬟是担心天太冷,写太多字,冻着了二太太。 二太太斜了丫鬟一眼,笑骂道,「你懂什么,外放的官员那么多,你知道为什么路途那么远,都要回来吗,说是为了尽孝,一家团圆,可又有几个是真有孝心,还不都是有所图,朝廷提倡以孝治国,兄友弟恭,老太太也喜欢,越是乖顺听话,侯爷越是会不遗余力的帮他,打听清楚了,才知道这一年来,老太太的喜好变了没有,这是要投其所好呢。」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头,拍马屁道,「不知道这次四太太回来,给太太带了什么礼物回来,去年的貂皮斗篷,漂亮极了,送给您的可比送老太太的好多了,只可惜……」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等她们走远,芍药撅了嘴道,「二太太的貂皮斗篷不是她娘家送的么,怎么成四太太送的了?」 安容冷哼一声。 她想起今年年初的元宵花灯会,大家一起去街上玩,二太太披着貂皮斗篷,那光滑柔顺的皮毛,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二太太说那是她娘家送的。 二太太的娘家会送她那样的貂皮斗篷,谁信? 谁都知道二太太那是在找借口,有些不便说的,都往娘家,往陪嫁上说。 没有人会刨根问底。 安容以为是谁有求于二老爷,没想到居然是四太太送的。 只可惜,那件貂皮斗篷穿去逛花灯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了火星子,烫了个不小的洞,她还记得二太太当时的抓狂样儿。 打那以后,那件貂皮斗篷就没再见二太太穿过。 想起四太太过不了几天就要回来,安容就有些头疼,四太太是那种看似温和,说话也轻声轻气,但是说话一针见血,杀人不用刀的人物。 前世,二老爷继承了她爹的爵位,大房没有分之外,其他几房都分了,其中四房分到的东西最多,在朝堂上,二老爷也帮了四老爷不少。 没想到,私底下,二太太和四太太的关系会这么的好。 「四太太回来,老太太没准儿会把管家权交给她,」芍药轻叹道。 安容勾唇一笑。 如今的她,在祖母和父亲心目中地位举足轻重,她说什么话,祖母和父亲都会听的进去,不会像前世那样认为她是胡搅蛮缠。 这一世,管家权只能放在她信得过的人手里。 若是可以,她不想四房留在京都。 安容迈步回玲珑苑,转身时,芍药提议把方才二太太说的话告诉老太太。 安容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芍药再不敢吭声,她忘了老太太切忌动怒。 那些不孝顺,不消停的人会无所顾忌,四姑娘却是记在心上的。 刚迈步进玲珑苑,安容就闻到一股香味,她深深的嗅了一口。 「这是什么汤,这么香?」安容笑问道。 喻妈妈端着托盘走过来,笑道,「是姑娘昨儿要喝的鸽子汤,放了冬虫夏草。」 芍药听的一惊,忙问,「喻妈妈,你不会真的把小七小九炖了吧?」 喻妈妈拉了脸,皱眉道,「姑娘吩咐的,做奴婢的必须照着办,有什么真不真的?」 芍药两眼望着那汤盅,有些泪眼婆娑。 那么可爱的小七和小九啊,怎么就给炖汤了呢。 他们的主子才救了三太太一命啊,姑娘却吃人家的鸽子,太狠心了! 芍药擦了擦眼角,替雪团可怜,没了小七小九,它以后就孤单了。 喻妈妈见芍药那样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腾出一只手递给芍药道,「这是小九脖子上的银链子,你拿去洗干净了。」 瞧见那熟悉的银链子,连安容都看不过去了,心有些揪疼。 「埋了吧,」丢下这一句,安容迈步上楼。 芍药哀怨的看了喻妈妈一眼,怎么就那么听话呢,小七小九怎么得罪姑娘的都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芍药眼前一亮。 昨儿小七小九的主子救了三太太,显然是来侯府了啊,不然怎么救的三太太? 她睡的沉,姑娘都哭了她才知道,她就纳闷呢,姑娘连鬼都不怕,怎么会因为来了葵水吓哭,肯定是因为荀少爷! 小七小九是被他们主子牵连了。 可是荀少爷怎么姑娘了,姑娘会气的大哭啊,不会是调戏她家姑娘吧? 芍药越想眼睛睁的越大,最后都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了。 她可能真、相、了! 一般事情压根就没法让她家姑娘哭啊,敢调戏她家姑娘,那鸽子就不应该炖汤,应该红烧! 芍药在心底狠狠的骂着。 小七小九一个激灵袭来,差点没从萧湛手上摔下来。 萧湛望着手里的纸条,眉头皱的紧紧的。 若是细细看,还能发觉他耳根子通红,像是血玉一般。 信纸上写着:我家姑娘要炖了小七小九,以后别再让他们来了。 萧湛望着空中徘徊低回的小七和小九,眉头皱陇的紧紧的。 他只是去送花笺,顺带问下豆芽的事,谁知道她会…… 原先的花笺,他是打算再以土豪的名义送的,谁想暗卫刚出门,就被外祖父轰了回来,送礼必须当面送。 v第61章[02.12] 他是‘被逼无奈’才会深夜去玲珑苑,现在好了,小七小九都险些被炖了喝汤。 萧湛很惆怅。 难道他又要重新换一身衣裳面具,重新认识她了? 可是豆芽的事怎么办? 萧湛正发愁,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荀大哥!」沈安闵惊呼道。 萧湛回头,沈安闵忙打马上前,一脸的喜出望外。 「我正打算去城东寻你呢,没想到会在半道上遇到你,」沈安闵兴奋道,随即作揖道,「多谢荀大哥救了家母一命。」 「举手之劳,」萧湛点头道。 沈安闵轻挠额头,笑的一脸感激不尽,「荀大哥的举手之劳,对小弟来说却是莫大的恩德。」 萧湛没有说话。 沈安闵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昨夜西苑起火,荀大哥怎么在侯府?」 说完,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不是怀疑荀大哥,只是有些好奇。」 雪青色面具下,遮住了一张涨红的脸。 「路过。」 声音醇洌如泉,又轻似薄纱,仿佛风一吹,就消散了。 但是沈安闵却听见了,嘴角轻轻一抽。 西苑在侯府里面,从侯府路过,不是飞檐走壁么? 大晚上的…… 还是带着面具的,多么容易让人想歪。 沈安闵假咳一声,慎重的看着萧湛,问道,「荀大哥,你路过西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纵火凶犯?」 萧湛眉头轻蹙,要说之前他只是怀疑,但是昨晚之后,他可以确定,武安侯府有密道。 萧湛望着沈安闵,沉眉问,「你对武安侯府了解多少?」 沈安闵看着萧湛,眉头扭了又扭,这话好奇怪,他打小就在武安侯府长大,就算离京也不过两年半,侯府变化最大的不过是四妹妹,其他人似乎都还好啊。 萧湛见他那质疑的模样,就知道他没听懂他的话,「我指的不是人,是府邸。」 沈安闵更迷糊了,府邸有什么好了解的,不就是个住处吗? 萧湛把手里的纸条捏成碎片道,「侯府纵火一事,我会查清楚的。」 沈安闵,「……」 这是侯府家务事啊,怎么荀大哥查啊? 他又不是武安侯府的女婿,又是救他娘又是查案,是不是太辛苦了些? 沈安闵想到什么,身子一怔,莫非荀大哥夜探侯府就是查侯府吧? 他为什么要查侯府,侯府有什么错处吗? 沈安闵有些担忧了,总觉得荀大哥身上有股不寻常的气息。 沈安闵想问,但是他不敢问。 沈安闵把舒痕膏掏出来,递给萧湛道,「我知道荀大哥急着要舒痕膏,四妹妹手里没有药材,欠你一盒,只能明年开春之后才能给了,这一盒是我找大哥拿的,用了两回,希望荀大哥别嫌弃。」 萧湛眼神微动,他的那一盒刚好用完,不知道如何开口要,没想到就送来了。 萧湛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接了,道了声谢后,轻挑眉头道,「为何欠我一盒舒痕膏?」 沈安闵扭眉看着萧湛,颇不解道,「你不是土豪吗,花了一万两买一盒舒痕膏?一共两万两,我让人送了一盒子去城东荀家,还差一盒子啊。」 「你四妹妹说的?」萧湛嘴角微微弧起。 沈安闵傻傻的点了点头。 萧湛闷笑出声。 外祖父还担心无缘无故送她礼物会给她带来麻烦,没想到她寻了这么个好理由。 有两盒舒痕膏,他的脸应该能复原了。 远处有黑衣暗卫骑马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 沈安闵站在一旁,望望天,望望地,但是耳朵却越竖越高。 他知道偷听不道德,有损他「沈二少爷」高大上的形象,可是两个字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豆芽。 京都豆芽只有四妹妹的豆芽坊有啊,这事明摆着和四妹妹有关啊,和四妹妹有关的事,哪怕不道德,他也义不容辞。 沈安闵偷听的技术太拙劣,瞒不过萧湛。 萧湛决定找沈安闵帮忙。 沈安闵一口答应。 等萧湛走后,沈安闵才反应过来,安容不一定会答应卖给他啊。 他可没有忘记,安容说舒痕膏给谁用都行,就是不给他啊,他忘记问他怎么得罪安容了。 怀着忐忑,沈安闵迈步进了玲珑苑。 楼上,安容很无聊,雪团在地上撒欢,今天的她脾气有些差,时不时的去回廊上朝鸽子笼吼两声,再回来朝安容叫。 安容觉得,雪团好像是在生她的气。 肯定是那两只破鸽子临死前跟雪团道别了! v第62章[02.12] 安容狠狠的翻着书本,可惜翻了十几页,压根就没看进去两个字。 小七小九真就那么死了,平素她看书的时候,小七小九偶尔还会站在她的书本上,用嘴去啄那些字。 都怪他,不吭不响就到玲珑阁了! 安容又狠狠的翻了一页。 冬儿上楼禀告道,「姑娘,二少爷来了。」 安容微微一愣,让丫鬟请沈安闵上楼。 沈安闵上楼后,颇拘束,他真不应该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荀大哥,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行,万一办不成事怎么办? 安容给沈安闵倒了杯茶,见他只喝茶,不说话,安容有些抑郁了,她还等着他说事呢,他不是去琼山书院找大哥拿舒痕膏给荀止么,难道没拿到? 安容抿了抿唇瓣,问道,「二哥,你找我有事?」 沈安闵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荀大哥托我一件事。」 「什么事?」安容脱口问道。 随即又紧咬唇瓣,一脸不大乐意听,你最好别说的神情。 沈安闵默了。 四妹妹到底怎么了,方才明明很期盼的啊,转眼就不乐意了,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沈安闵清了清嗓子,把荀止要买豆芽的事说了,安容重重的哼了下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不高兴了。 他不是喜欢跑玲珑苑来问她事吗,怎么又知道找二哥帮忙了,早前怎么没这个觉悟?! 「不卖!」安容赌气道。 安容这么果断的拒绝,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还是出乎沈安闵的意料,为什么不卖啊? 一万两银票买一个豆芽秘方,多划算啊,便是开一辈子豆芽坊,都不知道能不能挣的回来呢。 沈安闵觉得荀止这是变着法子给安容送钱,明明开始说五千两的,转头又加了一倍,偏安容还不乐意收。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不落到他头上呢? 安容固执己见,沈安闵无功而返,怕耽误荀止的事,即刻就派人去城东荀家告诉他,豆芽的事谈崩了。 然后,安容就收到了一封回信。 看到小七小九在屋子里飞,雪团在下面追,叫的很欢的样子,安容气的心口疼。 喻妈妈抚额,这两只找死的鸽子,有心放它们一命,偏跑了回来,那封信,它们主子瞧见了没有,要炖汤了,还让它们跑来。 芍药最高兴,赶紧过去抓住小九,把那洗的干净的银链子给她挂脖子上,这样才能一眼分辨谁是小七,谁是小九。 抱着小九,芍药警惕的看着安容,因为安容眸底带着怒火。 芍药舍不得小七小九死,她都喂养了它们好些天了,替它们求情道,「姑娘,小七小九是无辜的,心里就算有气,也不能随意迁怒它们啊。」 安容白了芍药一眼,手伸了出去,闷气道,「纸条拿来。」 芍药心一松,姑娘不生气了,赶紧把纸条送到安容手上。 安容拿了纸条,狠狠的剜了一眼,像极了在瞪写信的人。 打开信纸,安容瞄了一眼,就惊站了起来,完全没发现秋菊端了糕点过来。 安容一起身,秋菊避退不开,一盘子糕点滚的地上都是,秋菊的裙摆也有不少的糕点。 一屋子丫鬟看着安容,不懂她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那信上写了什么,居然让姑娘吓成了这样? 安容吓坏了。 因为信纸上就四个字:我会娶你。 安容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昨天肯定是看见了,不然不会说这话。 可是谁要你娶了?! 谁乐意嫁给你?! 没有人! 就算有,那个人也绝对不是她! 安容气的头疼,狠狠的捏着信纸,想将它捏成粉末,最后手一丢,直接丢炭盆里去了。 安容又想炖鸽子汤了。 安容习惯性的趴床上揉捻她的抱枕,在心底狠狠的咒骂荀止。 最后一怒,把抱枕朝床下一丢,麻溜的从床上下去。 走到书桌旁,提笔沾墨,安容开始写回信。 写了好几张都不行,写完就扔。 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写完,将纸条卷起来。 萧湛从荀府拿到舒痕膏刚进国公府大门,就收到了回信。 回信上写着:我不会嫁给你。 萧湛眉头皱陇,浑身冒着一股寒气,吓的守门护卫都缩起了脖子。 最后,安容收到一封回信:你想带着我荀家木镯嫁给谁? 安容气煞了,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你管太多了! 安容回信:反正不嫁给你。 安容自认为自己的回信够直白伤人了,荀止不会回信了。 v第63章[02.12] 可谁想到,小七还是回来了,脚上竹筒里绑着东西。 一层薄纱。 安容带着疑惑打开。 薄纱之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为首三个大字是那么的显眼。 列女传。 安容差点气疯。 列女传她打小就熟读,里面记载的事,她都能倒背如流。 他是想借此告诉她,出了昨晚那事,她除了嫁给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安容气的恨不得撕毁薄纱,偏偏薄纱看着淡薄,一阵风就能吹散,却结实的很。 心情不好的安容,回信内容就更不好了:昨天是你不对在先,你还威胁人! 满满的委屈,委屈的萧湛眉头都皱紧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信了。 方才那薄纱确实有威胁之意,可是他也的确是生气了。 外祖父和舅舅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偏她一句「反正不会嫁给你」,他就控制不住了,她想嫁给别人! 这一回,换萧湛丢小纸团了。 临到傍晚时分,安容才收到一封回信。 信上写道:我只是去看看木镯而已。 安容心口老血淤积,彻底内伤了,更彻底的把荀止给恨上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晚上的来玲珑苑,不是来看她的,是来看木镯的?! 还是说,往后他有事没事往玲珑阁跑,她也不能阻止,因为人家是来看他的祖传之物的?! 安容气的牙齿磨的咯吱响。 在另一边伺候的丫鬟都觉得那咯吱声很刺耳,又不敢捂耳朵,只能窃窃私语了。 「小七小九的主子得罪咱们姑娘了,我觉得姑娘很想咬死他,」秋菊胆怯道,她从来没有见四姑娘这样生气过。 心善的四姑娘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要炖了小七小九呢,姑娘可是喜欢极了它们! 冬梅点点头,「岂止是咬死啊,估摸着想将他大卸八块了,能把姑娘气成这样,他可真有本事。」 四姑娘脾气有多好,大姑娘、三姑娘那么闹腾,她就算心里发怒,气的骂人也给人一种心平气和的感觉,这会儿都气疯了,冬梅担心小七小九的命可能保不住了。 安容压下心底怒气,咬牙切齿的写了回信:你带来的花笺也是给木镯用的?! 萧湛望着纸条,耳根通红,有种做贼被抓了的感觉。 木镯能用花笺吗? 与他飞鸽传信的木镯吗? 只有带着木镯的安容才用花笺和他飞鸽传信! 无可奈何的萧湛只能招认了:花笺是给你的。 对着信纸,安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怎么不死鸭子嘴硬了? 怎么不说,花笺是给你的,算作你照顾木镯这么些天的报酬? 安容觉得他要是真这么回,她气极之下会直接剁手,把木镯还给他。 但是这会儿么,安容的脸颊略带酡红,清澈的双眼带了些迷蒙之色,娇美醉人,像是喝了盏酒一般。 安容这人脾性好,侯府人所周知。 现在萧湛主动招认了,安容的气也就消了一半了,还有一半是羞愧的,她怎么就那么倒霉的在人家面子光了身子! 安容也知道人家不是故意的,当时那呆呆的眼神,安容想起来,心就挠的慌。 安容轻咬唇瓣,手肘撑在书桌上,掌心托着下颚,望着跟前的信纸,有些不知所思。 屋子里,丫鬟面面相觑。 姑娘好像消气了。 小七小九的命算是保住了。 夜,温凉如水。 淡薄的月光披散而下,笼罩着整个玲珑苑。 阁楼上,烛光散发着阵阵暖意。 忽然,吱嘎一声传开。 从窗户里飞出来一只雪白的鸽子,振翅飞远。 萧国公府,临墨轩。 一身天蓝色锦袍的男子站在窗户旁,望着天上朦胧月色,神情晦暗莫测。 忽然,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转瞬间,远处一只白鸽疾驰而来,落在窗柩上,有些疲倦的耷拉了脑袋。 萧湛迫不及待的取下花笺。 他还担心安容不会回信,亦或者回他两个字,友尽。 卷成一团的信纸依稀可看见不止两个字,他的心稍稍安定,再一看信上内容,他眼眸深处的幽黑目光带着一丝明亮,笑意深深。 信上写着:你为什么要买豆芽,不说明白缘由。两万两我也不卖。 v第64章[02.12] 没有再纠结嫁娶问题,直接转移到豆芽上了。 萧湛嘴角微弧,走到书桌旁,提笔沾墨,很快,就将一张花笺写的满满的。 小七坐落在桌子上,轻抖身上雪白的羽毛。张开的右翅膀。有一翅羽不小心沾染了墨迹,黑白分明。 待萧湛卷好花笺,将小七抓起来时。那抹墨迹刚好从他衣袖擦过,像极了小七是故意沾了墨迹一般。 萧湛将花笺塞进竹筒,眉头不期然皱了一皱。 因为要解释,字比较多一些。萧湛特地挑了稍大一些的花笺,能勉强塞竹筒里不会掉。 但是这会儿。花笺有一小半是露在了外面。 显然竹筒里有别的东西。 萧湛将花笺取出来,发觉花笺的一端有黑灰,像是纸张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萧湛眉头一挑。 手轻轻一捏。 青玉竹筒就碎裂成一片片的。 露出半张小花笺,其中一半被烧过。 萧湛天蓝色面具下一双深邃的双眸微微发亮。比窗外的夜空点缀的星辰还要耀眼。 这才是她想说的话吧? 打开残余的花笺,上面依稀能见到几个字:你不会是喜欢……吧? 根据花笺烧毁的程度,后面应该写不了几个字。 有以下两个版本: 第一: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第二:你不会是喜欢豆芽吧? 萧湛想起自己上一个回信:花笺是送你的。 毫无疑问。安容的回信是问萧湛是不是喜欢她才对。 而且若是问喜欢豆芽,有必要烧毁吗? 萧湛伸手从一堆碎片竹筒中拿出一个小玉扣。嘴角微微弧起。 她应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扣动了玉扣,将花笺死死的扣在里面,偏又后悔问他,无奈之下才用火烧的吧? 这种独特的设计只有国公府传信的竹筒里有,为的是以防信鸽千里飞信,信件丢失,或者遇到下雨,信件字迹全毁。 别说,萧湛还真猜对了。 安容又羞又怒之下,就写了一封质问他送花笺是不是喜欢她的缘故,可是塞竹筒之后,她又觉得太过孟浪了。 人家说喜欢她,她害羞不说,她真好意思骂人家妄想吗,他好歹救过她和三太太的命,她本来就报答不了了。 再退一步说,万一人家不喜欢她,她问那话无疑是自取其辱,所以安容想把花笺取下来,谁想到花笺会被死死的扣住,她扣不出来。 最后没办法,只能用木棍燃火去捅,那烟熏火燎的,惊动了屋子里的丫鬟,安容胡乱之下,就把小七放了。 还美其名曰要用木炭在小七身上画个项链。 对于安容这样欲盖弥彰,几个丫鬟很无语,却也很识时务的装不知道。 后来安容没辄,又写了封信,就是萧湛最先看到的,问豆芽的事。 萧湛皱陇眉头,自己喜欢她吗? 萧湛想起青玉轩那个见到他就掉头转身,惊慌失色的安容。 想起在国公府书房,从容不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安容。 更想起在玲珑阁,握着他的手,胡诌算命吹牛的安容。 自己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期盼她的回信,更不会丢下每日必读的兵书守在窗户旁等信鸽。 萧湛不是扭捏之人,更何况木镯戴在安容手腕上取不下来,她只能是萧家媳妇。 而萧家,能娶她的只有自己。 所以安容收到一封回信,上面仅仅两个字,却苍劲有力:喜欢。 收到回信的安容很无语,无语的直抚额头。 大哥,你就算是土豪,也不用这么的豪吧,喜欢豆芽就这样任性,一掷千金? 你钱多了用不掉可以送给我,呃,他这也算是给自己送钱吧? 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安容,却呲牙咧嘴了起来,凭什么你喜欢豆芽,我就要卖给你秘方? 不卖! 别怪安容心情差,她有些起床气,一大清早被肚子疼闹醒,心情正差,又碰到土豪炫富。她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心情不好的安容,愣是先写了回信,才去梳洗打扮。 芍药放飞了小七,从回廊上回来时,对安容道,「姑娘,你昨儿肯定把小七脚腕上的竹筒烧坏了。今儿都换了个新竹筒了。」 安容刚梳好发髻。秋菊在帮她固定,听到芍药的话,安容猛然一转头。秋菊一不留神,废了半天心神盘好的飞仙髻又散了。 秋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天芍药处处跟她作对,她已经窝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了。现在倒好,连累她连发髻都梳不麻利了。 气极之下。秋菊扭头便骂芍药,「你作死啊,什么时候说话不行,刚梳好的发髻又弄散了。耽误姑娘用饭!」 芍药缩了缩脖子,不是怕秋菊,而是安容的眼神。 从怔然。到震惊,再到惊吓。再到满脸羞红,最后皱眉。 这么多表情,芍药就瞧明白了一个,姑娘皱眉头,那是肚子疼了。 v第65章[02.12] 喻妈妈端了药碗来,一脸疼惜的看着安容,真是遭罪啊,别的姑娘来葵水,不说活蹦乱跳,可也不像姑娘这样,时不时就疼的直皱眉头吧? 这要吃药还好,不吃药还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柳大夫有没有根治的办法,可是这话,实在不好张口啊! 喻妈妈见安容三千发丝披散,她脸色娇红,胜似三月梨花,瞧的有些错不开眼。 等安容转身坐下,喻妈妈才回过神来,笑道,「既然头发都散了,就先把药喝了吧。」 安容也不扭捏,接过药碗像是口渴了喝茶一般,一口干了,她是真讨厌肚子疼,赶明儿一定要把身子调理好了,绝不能跟前世那样,想要一个孩子都那么困难。 想到孩子,安容又想起了那一天,想起了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柳雪茹,一脸温婉的喂她喝药,她似乎能感觉到那日嘴中的苦涩。 安容嘴角微微泛冷,连周身都蒙了层寒。 重生许久,她都快把她给遗忘了。 她更忘记了,四太太回来,她回侯府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一世,她还会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吧? 会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抓着她袖子,可怜兮兮的道,「四姐姐,我爹死了。」 安容在神游,但是却吓的四下丫鬟不敢大声说话。 秋菊恼了芍药,在背后狠狠的推了她一下,芍药差点撞到梳妆台。 不小的动静把安容给惊回神来,脸上寒意褪去,蒙上了一层羞意,像是一抹胭脂丢在积厚的白雪上,清雅中带着一丝娇媚。 渐渐的,娇媚更甚,里面还夹带了三分羞赫。 安容能不羞赫么? 她会错意了! 那喜欢二字,不是喜欢豆芽啊! 安容拍拍脸颊,用手背的冰凉去降脸上的燥热,她怎么那么倒霉,花笺为什么没有烧掉,为什么要被他看见?! 还有她的回信…… 安容想起自己的回信,都有一种想去撞墙的冲动了。 而萧湛看到信时,真是哭笑不得,因为信上是这样写的:你有钱,是土豪就了不起啊,我虽然没钱,但我有豆芽,我照样任性,不卖! 是够任性的,一万两买豆芽秘方,是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偏不卖。 萧湛很无奈,他知道自己被误解了。 他很想说,其实他不喜欢吃豆芽。 玲珑苑,安容数米粒一样吃完了早饭,带着海棠去了松鹤院。 远远的,安容就瞧见了沈安溪扶着三太太从岔道走过来,安容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 三太太脸色微白,但是比昨天瞧见的要好了不少,可是也该在床上歇着啊。 「三婶儿,你怎么出来了?」安容接了丫鬟的手,扶着三太太道。 三太太摇头一笑,眸底有三分无奈之色。 她不能不出来。 老太太不喜欢二太太接管内院事务,她回来侯府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再略微有些着凉罢了,昨儿夜里,她用了土办法,捂出一身汗,身子爽利多了,她不能给理由让老太太为难。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不能明说,但是谁都知道。 三太太拍着安容的手,笑道,「西苑要重建,你三叔的意思是想尽快的修好,请了二三十个工匠回来,琥珀苑离正院不远,闹的慌,我就是歇也歇不安稳,还不如在老太太这里打个盹,还有西苑着火一事,太过蹊跷,你爹和你三叔要查,可是朝廷事务太忙,还是我自己来。」 沈安溪站在一旁,撅着嘴,一脸恨意道,「这还用查吗,肯定是大夫人派人放的火!」 三太太脸色微变,呵斥沈安溪道,「不得胡说,放火这么大的事,没有证据,怎么能凭白指控人?」 三太太哪里不知道大夫人的嫌疑最大,可是能悄无声息的放火将西苑正院烧了个干净,这等手段何等了得? 连她都差点死在那场大火中! 现在回想起来,三太太的背脊都是凉的,要不是派了丫鬟轮流守夜,她又吃了镇惊压魂的汤药,只怕她夜里会惊醒数次,她甚至不敢待在西苑。 她想换院子住,可是三老爷不同意,退让只会助长别人的气焰,对方要是真想置她于死地,她就是住在松鹤院,都逃不过去。不能胆怯,要硬气,得抓住他,灭了他,才能一世无忧。 但是经过一场惊吓,三太太的胆子变小了很多,她怕死。更怕一双儿女被人给害了。 以前沈安溪说那话。她最多瞪她两眼,但是现在她会呵斥她了,有些怒意。放在心里就行了,说出来,难保不会被暗处的人听去。 要是琥珀苑再着火,安溪和闵哥儿谁遇害了。她会发疯的! 沈安溪觉得很委屈,她又没有说错话。直觉告诉她,西苑的火就是大夫人放的,她心机重,手段狠毒。她们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从偷窃四姐姐的秘方,到污蔑四姐姐和人私相授受,再到下毒害她娘。甚至连良蕉都是她的手笔,不就是看不惯娘亲管理侯府吗。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红疹被娘躲过去了,良蕉的事也及时弥补了,更以牙还牙的让她脸上长红疹,她就起了歹心,要烧死她娘! 沈安溪心底良善,有些毒舌,性子还冲的很,她很想拎把刀去沉香院,或者让大夫人也尝尝被人烧的感觉! 安容望着沈安溪,自然将她眸底的恨意瞧了个一清二楚,她知道沈安溪心里气不过,可是没有证据能耐大夫人如何? 爹爹在查,三叔在查,祖母肯定也会过问,这么大的事,只要查出来,没人会姑息的,可是一天两夜过去了,愣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安容觉得可怕,她一直相信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放了火,怎么就能做到滴水不漏呢? 沈安溪巴巴的看着安容,希望安容支持她,安容朝她摇了摇头,以牙还牙的放火肯定不行。 沈安溪失望的撅高了嘴巴,没有人帮她,她能放火才怪了,沈安溪咬着唇瓣问,「四姐姐,你对咱们侯府的府邸了解多少?」 安容微微一愣,茫然的看着沈安溪,「为什么这么问?」 沈安溪四下望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方才压低声音道,「四姐姐,你也知道,救我娘和必兰的是荀少爷,二哥问他可瞧见纵火之人,他却反问二哥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二哥想不通,昨儿回来起,他已经把侯府逛了好几遍了,而且,最奇怪的是,荀大哥跟二哥说,纵火之人他会查出来,二哥觉得可能放火之人不是府里的人,那天他出现在侯府,还救了娘亲一命,可能是抓贼抓到侯府来了。」 虽然爹娘都觉得这样的理由很牵强,什么样的贼,能扛着好几桶火油在侯府飞来蹿去,还不惊动侯府守夜的下人? 安容当然知道沈安溪说的不对。 v第66章[02.12] 至少荀止抓贼到侯府就不对了,明明是来送花笺问豆芽的啊。 但是他救了三太太是事实,那火来势汹汹,他真有可能瞧见了放火之人,可是他问二哥那话是什么意思,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 侯府怎么来的,侯府上下谁人不知? 除了玲珑苑,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就算这些年修修补补,可基本上没有大兴土木过。 安容也犯迷糊了,侯府府邸有什么好了解的? 还有他要查清纵火之人做什么,这是侯府的事啊? 三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道,「虽然荀少爷救了我一命,我也只瞧过他两眼,但是三婶儿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他不会随随便便来侯府的,只怕是有大事,三婶儿听说,皇上专门有一支暗卫,恩宠谁,就会去查谁,朝廷有不少宠臣一夜之间失宠,有不少就是出自暗卫的手笔……」 三太太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别看皇上掌握着万万人的生死,可是皇上也难做啊,一个小小侯府,连身边的丫鬟都不敢亲信,何况是皇上对于那些大臣了。 她将一个丫鬟当作亲信,都会将她查的一清二楚,何况是皇上。 三太太担心侯府有什么秘密,要是刚巧触怒龙颜,那侯府将来的日子指不定还没有以前好了。 安容扭了扭眉头,她知道荀止是皇上宠臣,不然能随随便便拿到禁市令,还得到一万两的赏赐? 可是侯府能有什么秘密,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前世那么呆那么蠢,不是遗传了父亲么? 父亲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完成祖父祖母的心愿,武安侯府能成为京都一流的世家,贪墨受贿这样的事,前世都没有过耳闻啊? 侯府虽然不能说一清二白,但是绝对达不到触怒龙颜的地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这道理皇上不会不懂。 朝廷给不了大臣多少俸禄,对于那些贪墨的行为,只要不过分,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结党营私,尤其是有谋逆倾向的,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只会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不过,让父亲去谋反,借他三五七八个虎胆,他也不敢。 安容鄙视的想。 这些话,安容不敢和三太太说,只能嘴上安慰道,「三婶儿放心,爹爹为人虽然有些糊涂,但是违逆皇上的事,他是断然不敢的,瑞亲王是皇上的心腹,他和爹爹往来频繁越说明侯府清白。」 三太太摇头一笑,拍着安容的手道,「这嘴就是会宽慰人,三两句,我这心就放下了,一会儿再宽慰宽慰老太太,她可比三婶儿更爱胡思乱想。」 安容笑着点点头,撅了嘴道,「越是关心侯府越是想的多,那些想着自己的,才不管你侯府是好是坏呢。」 沈安溪捂嘴一笑,四姐姐的嘴也变毒辣了不少,这话肯定是说大姐姐的。 沈安溪耸肩叹道,「今儿是大姐姐回门的日子,好像连回门饭都没准备呢?」 三太太脸拉的老长,「什么回门饭,老太太在宣平侯夫人面前松了口,可不代表就原谅了她。」 言外之意,就是老太太压根就没想留沈安芸夫妻吃回门饭。 沈安芸这门不好回啊。 要不是侯府还有没来得及拆掉的红绸,都想不起来她前两天才出的嫁。 本来新姑奶奶回门,侯府上下高兴不已,要是姑爷好,得老太太和侯爷的心,他们都有赏钱,今天能讨的了赏钱,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些丫鬟婆子都不希望沈安芸回来,比如厨房煎药的婆子,老太太贴身伺候的,如孙妈妈,都不想瞧见沈安芸。 老太太一病,松鹤院上下跑断腿。 可是不管怎么样,沈安芸出嫁第二天,就差点和武安侯府断绝关系的事,两天了,愣是没传出去一丝的风声。 可见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为了脸面,瞒的够严实。 沈安芸肯定会回门的,而且阵仗只怕还不小。 当然了,这只是安容一厢情愿的想法,听到沈安芸单独回门的消息,安容和沈安溪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啊? 宣平侯府为了帮沈安芸挽回老太太的心,低三下四求了老太太许久啊,那是多么的喜欢沈安芸啊,没想到真到回门了,宣平侯世子却不来了。 这是打武安侯府的脸,更是打沈安溪和宣平侯府自己的脸啊。 听到宣平侯世子没来,老太太脸沉了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让孙妈妈扶着她回内屋歇息了。 三太太坐在那里,揉着太阳穴翻看账册。 安容和沈安溪帮忙查账,谁也没搭理来传话的丫鬟,更没有人去大门口迎接。 丫鬟悻悻然退了出去。 武安侯府门口,宣平侯府宽敞大气的马车停靠在那里。 沈安芸神情抑郁的坐在马车上,手里的绣帕撕扯扭捏,细细看,有些地方都被她那涂满丹寇的修长指甲给戳破了。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接她,心情就浮躁了起来。 嘴角的笑也愈发的冷。 真是她的好娘家,她回门这么大的日子,也不叫个人出来迎接她一番! 要知道武安侯府门前往来的人还不少,新姑奶奶第一次回门就被人干晾着,传出来,她没有脸面,武安侯府就有了? 老太太不是最爱惜名声的吗?! 沈安芸心底气的慌,像极了在跟老太太赌气,只是没人理会她。 丫鬟早早的下了车,几次望着大门,嘴角撇了又撇。 少夫人真是异想天开,老太太怎么可能叫人来迎接她呢,当日去侯府叫她往后别再回门的可是三太太啊,出来迎接不是打三太太的脸吗? 守门的没有拦她,不代表就会有人来迎接她啊,丫鬟是有话不敢说,只能干吹冷风。 等了好半天,守门的小厮也不上来打招呼,沈安芸气的恨不得掉头就走。 她真是一肚子火气,世子爷说好的陪她回门,给她撑足脸面,谁想到都到半路了,宣平侯夫人有急事,急忙急慌的派人把他叫了回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不就是不想世子爷陪她回门吗?! 越是低贱她,越是能给护国公府好感,好求娶苏明芷。 瞧瞧,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结亲,准备了六十桌酒席又如何,满朝文武皆去道贺又如何,一百八十抬「贵重」的陪嫁又如何,我宣平侯府不喜欢她,不中意她,连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让她单独回去的。 v第67章[02.12] 我宣平侯府看中嫡妻,不先陪嫡妻回门,绝不进平妻的门! 本来护国公府有一分同意,这会儿只怕有两分了。 想到这里,沈安芸对侯府的恨意又深了两分。 她算计的好好的,小姑喜欢她了,宣平侯夫人也中意她了。结果呢。旁人家为了出嫁的女儿,千般做足脸面,盼着她好。以便巩固两府之间的情意,没想到武安侯府却做的那么过分,居然因为她的两句失言,就这样对她。要与她断绝关系! 沈安芸狠狠地一甩绣帕,一脚踹翻跟前的小几。咬牙切齿道,「我要下车。」 丫鬟身子一凛。 赶紧帮着车夫抬凳子,扶着沈安芸下来。 侯府两守门小厮有些昏昏欲睡,谁也不知道两小厮在打赌。堵沈安芸是下车,还是掉头回去。 他们还真以为她骨头硬,没人迎接。就不下车了呢,不也就那样么? 两小厮鄙视的想。 沈安芸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两个小厮就「睡醒」了,一脸殷勤的对着骑马而来的小伙计。 「这不是玉锦阁的伙计吗,怎么得空来咱们侯府了?」小厮笑问道。 小伙计翻身下马,嘴角上扬,笑道,「府上三太太在咱们玉锦阁买了一套头饰,掌柜的差我送来呢。」 小厮微微一愣,忙迎接进来,一边问多少钱,小伙计笑道,「不多,一千八百两。」 小厮咋舌,领着他从侧面去找福总管。 沈安芸捏紧拳头,气的两眼泛白。 三太太是成心的羞辱她! 她讨好宣平侯夫人,她就拿玉锦阁的头饰来羞辱她! 不是说西苑着火了吗,怎么没烧死她! 沈安芸压住心底的怒意,从容不迫的迈步进了二门。 一路上听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她隐约能听到几个词,比如:脸皮真厚、讨好、不要脸、气晕老太太、回来找骂、新姑爷没来…… 沈安芸觉得她快抑制不住自己想打人的心了。 装耳聋听了一路,沈安芸进了松鹤院,绕过了山水屏风,就听到一句话。 「侯府大门什么时候变这么远了,往常一刻钟也走到了,这是爬来的吧?」三太太阴测测道。 沈安溪却站了起来,笑脸盈盈的看着沈安芸,嘴甜如蜜,却能气的死人,「大姐姐这么快就来了呢,方才我还吩咐丫鬟去准备八抬大轿,肯定要白跑一趟了。」 安容憋出内伤。 四下的丫鬟真是憋不住了,肩膀抖成筛子,脸都憋紫了。 六姑娘这是讽刺大姑娘迟迟不进门,是在等人用八抬大轿抬她进来了,这可比她们去迎接有面子的多。 沈安芸气的脸青红紫轮换了变,偏三太太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茶,她不敢吭声。 但是不代表她就不会反抗了,戳人痛楚她也会,「昨儿听说西苑烧成了灰烬,我还担心三婶儿,没想到三婶儿气色红润,莫非都是谣传?」 沈安芸一脸的惋惜,看似惋惜西苑被烧,谁都知道是惋惜三太太母女没有被烧死。 沈安溪勾唇冷笑,「我和娘从不做违心的事,更不做不道德的事,自有神佛保佑,要换做旁人,指不定这会儿都在奈何桥排队拎孟婆汤了。」 说完,还长长的感慨了一句,「做人呢,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好,人在做,天在看呢,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你!」沈安芸气的双目赤红。 沈安溪重重的冷哼一声,「你什么你,别跟我说话,不爱搭理你。」 说完,沈安溪转头对安容道,「四姐姐,我们出去玩吧,祖母都被人气病了,我可不想也跟祖母似地,被人气的吐血,我身子骨还没好呢。」 沈安芸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上去打沈安溪。 安容一句话没说,沈安溪一拉她,她就起身了,显然不想多看沈安芸的模样。 谁想两人刚走一步,七福就进来了,手里捧着锦盒,笑的一脸灿烂。 「三太太,你买的首饰,玉锦阁送来了,」七福笑道。 三太太眉头一挑,笑道,「这么快就送来了啊,我瞧瞧怎么样儿。」 沈安溪忙去接了锦盒,殷勤的坐在她娘身边打开,瞅着那滴翠蝴蝶穿花的头饰,只一眼,就错不开了。 「好漂亮啊,」沈安溪惊叹道。 她伸手去摸,三太太一把拍了她,笑骂道,「你年纪还小,身子骨都没长好,再漂亮的头饰也压不住,这是买给你四姐姐的,等你明年过生辰,娘再送你一套。」 沈安溪撅了撅嘴,一脸我知道是给四姐姐的,我就摸摸也不行的表情,惹来三太太两个大瞪眼。 安容受宠若惊,拒不接受。 三太太就生气了,「三婶儿说了给你补送礼物,你不要,三婶儿可就生气了,难道你要三婶儿去悬崖下面去把给你准备的礼物寻回来?」 沈安溪在一旁连连点头,四姐姐帮了西苑那么多,一套头饰都不收,就太瞧不起西苑了。 安容很无奈。 她只是觉得西苑被烧,三太太的陪嫁毁了一半,正是用钱的时候,头饰而已,有也好,没有也行啊,她又不是素面朝天。 可是三太太和沈安溪那么热情,安容也只能接受了。 她收了首饰盒,沈安溪在一旁加了一句,「三姐姐,你可别胡乱把这样珍贵的头饰送人,送了可就没了。」 沈安芸吐血。 安容默。 三太太乏了,起身去偏屋歇息,吩咐丫鬟没有大事不要打扰她。 安容和沈安溪去院外玩。 v第68章[02.12] 沈安芸傻傻的站在屋子里,丫鬟各忙各的,全然当她不存在,但是她要进内屋,那是五六个丫鬟拦着。 老太太身子骨差,大姑奶奶还是别惹老太太生气了。 沈安芸是躲着脚出了松鹤院。 安容和沈安溪两个就在院外不远的凉亭子里玩,瞧见她一路跺脚走,像是去她姨娘的住处。 沈安溪撇撇嘴,「就没见过她那么蠢的,自己的姨娘还在侯府呢,说话做事都不顾她亲姨娘。」 安容端着茶水轻啜,嘴角微微弧起冷意。 她们这些庶子庶女,大夫人有心思教她们才怪,不过是跟前犯了错,狠狠的训斥惩罚罢了,那些小心思小手段,还不是姨娘教的? 妾教出来的,是为妾的手段,爬床要一流,没想到她却有嫡女的心,要做正妻。 芍药嘀咕的不错:平妻的名头,姨娘的身子。 不过前世大姨娘好像是猝死的,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病? 安容很随意的想,对于一个姨娘,安容是懒的关心。 但是这一世,武安侯府却不得不关心她。 因为沈安芸敬茶之日险些被赶出家门,大姨娘也受到不小的牵连,挨了二十板子。 这会儿躺在床上,眼眶通红,是气的。 大姨娘恨铁不成钢的骂沈安芸,「你怎么就那么笨呢,姨娘叮嘱过你多少回了,出嫁了不比在侯府里随意,你怎么就不长记性的当着宣平侯府下人的面数落侯府的不是呢,你这不是打老太太的脸吗!」 大姨娘失望的垂着抱枕,她只教会她怎么利用老太太那颗一心为侯府的心,却忘记了教她什么地方能用,什么地方不能用。 沈安芸站在一旁,委屈的扭着帕子,「姨娘,我知道错了,现在怎么办,老太太压根就不见我,我就是想负荆请罪,老太太的心硬起来,她没准儿会真的打死我,还有,宣平侯府要给世子爷求娶护国公府大姑娘,她是正儿八经的嫡女,我算什么,她要是进了门,我拿什么跟她比?」 沈安芸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活像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嫡妻在婆家受了窝囊气回家找嫡母求助一般。 大姨娘冷着张脸,眉头皱的紧紧的,摆着让亲信丫鬟退出去,然后轻声问道,「我教你的那些都试过没有?」 沈安芸满脸羞红,轻点头颅,声音若如莺啼,「试过了,世子爷很喜欢,可是每天都要那样做,我嗓子疼。」 大姨娘嗔了她一脸,笑骂道,「只要能受宠,吃些苦头又如何,你叫护国公府大姑娘做出来试试,她做不到!」 瞬间,沈安芸的脸沉了下去。 她也是平妻,凭什么嫡妻不做的事她要做,她又不是妾! 沈安芸心中不虞,可是她却不否认大姨娘的话,只要能受宠,吃些苦头又如何?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姨娘,你和爹爹也那样吗?」 大姨娘先是一愣,随即鄙夷的摇头,「他胆小,怕我咬他。」 大姨娘有多气啊,她这一手绝活,自认无人能承受的住,她有心让侯爷销魂,他倒好,直接吓跑了,还说外出办差时,有那狠心的姨娘一口咬断老爷的命根子,他想想就怕! 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她! 大姨娘的闷气,沈安芸是无法体会的,反倒觉得侯爷是好人,不忍心大姨娘受那份屈辱和痛苦。 宣平侯世子说到底还是重享受,有几分是真爱她? 可是内院的女人,不就是靠床上那点本事献媚邀宠吗? 可是这些远远不够,她想要正妻的尊重! 沈安芸的心很大,她望着大姨娘道,「姨娘,你就不想我堂堂正正的叫你一声娘吗?」 松鹤院外,凉亭。 安容和沈安溪一边闲聊,一边说笑,最后话题又转到西苑大火上去了。 沈安溪还是不想放弃报仇的心。 三太太面前她不敢造次,怕被她娘骂,可是安容不会骂她,她还想安容帮她出出主意。 「四姐姐,你就帮我想个办法吧,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沈安溪捏紧粉拳,牙关紧咬道。 安容知道她心底的恨意,便是她也气的抓狂,三太太可是她亲娘啊,可是放火这样的事,那是绝对不能做的,便是为了报仇也不行。 安容紧握沈安溪的手道,「我跟你一样怀疑西苑的火跟大夫人有关,可是你想想,她能派人放了火,还能不留一丝痕迹,有多么的可怕,三婶儿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连她都没有冲到沉香院去,今儿更是骂了你,她不希望你涉险,我也一样,你母亲不会轻易忘了那场大火的。」 沈安溪撅着嘴,她何尝不知道她娘嫉恶如仇的性子,她已经不止一次发誓要活刮了放火的人,可是这么久了,一点证据也没有,她心急。 沈安溪扭着绣帕道,「四姐姐,杀人放火,不论是侯府家规还是大周律法,都是死路一条,她既然敢这么做,只怕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人发现,我爹和大伯父那大呼性子,指望他们查出纵火真凶,我觉得不靠谱。」 沈安溪说的声音不小,饶是性子沉稳的海棠,也忍不住捂嘴笑了。 沈安溪脸颊绯红,轻咬唇瓣,轻瞪了海棠一眼,她又没有说错,爹爹和大伯父确实性子大呼的很嘛,她又没有污蔑他们。 安容没有笑,她觉得沈安溪说的对,指望爹爹和三叔肯定不行,要是可靠的话,又怎么会是前世的下场? 还有大夫人敢放火,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查肯定不容易。 安容望着石桌上的茶盏发呆。 沈安溪撅了撅嘴,推攘安容道,「四姐姐,二哥说荀少爷会帮忙查,他行吗?」 安容脸上腾起一抹红晕,轻摇头,「我不知道。」 沈安溪望着安容,嘴角闪过一抹怪异的笑,摆摆手,让海棠和绿柳退到一旁去。 她凑到安容身边,伸手去摸安容的脸,惊叹道,「好烫啊,这天冻的慌,四姐姐的脸却跟火炉一样暖和,四姐姐,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喜欢荀少爷?」 安容脸颊更红,一抬手把沈安溪的手给拍了,辩驳道,「我才没有!」 沈安溪撅嘴,「没有才怪呢,明明提到他你就脸红,二哥说他救过你的命,还抱过你呢,想当初大姐姐和宣平侯府二少爷不就是抱一下就定亲了?」 安容脸红如晚霞,跺脚道,「二哥答应我不说的!」 沈安溪咯咯笑,很不厚道道,「你还不知道我哥么,好骗,我和娘问他怎么认识荀少爷的,他三言两语就说漏了嘴,娘说荀少爷不错啊,四姐姐嫁给他极好,就是不知道他家世背景如何,希望别太高了。」 沈安溪知道荀止的身份不差,可要是太高的话,她怕人家会看不上侯府的门第。 安容被沈安溪盯的头皮发麻。 v第69章[02.12] 招架不住的她,眼睛四下张望,正巧瞧见夏荷走过来,安容忙唤了一声。 夏荷转头望过来,见安容招手,便笑着走了过来。 沈安溪撇撇嘴,一脸的不高兴,四姐姐就是这样皮薄,私下里又没有人,说两句心里话怎么了,她还能说出去不成? 夏荷迈步上台阶,笑着福身请安,「四姑娘唤奴婢何事?」 安容脸上红晕褪去了不少,望着夏荷道,「我还想找你打听一下西苑纵火一事,祖母的看法,没想到一上午都不见你人影,你去哪儿了?」 夏荷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老太太疼姑娘呢,知道姑娘心疼花笺掉了,哭的伤心,特地派奴婢去青玉轩买花笺。」 沈安溪眉头一挑,对着夏荷看了又看,纳闷道,「花笺呢?」 夏荷很无奈的摇头,「没买到。」 沈安溪一惊,不敢置信的道,「怎么会买到呢,青玉轩什么时候去花笺都有的卖啊。」 夏荷坚定的摇头,「六姑娘,奴婢没有骗你,青玉轩花笺有,但是四姑娘只喜欢上等花笺,偏青玉轩上等花笺全卖光了,听小伙计说,青玉轩往后一个月上等花笺都要送萧国公府去,萧表少爷喜欢花笺。」 夏荷很无奈,花笺不都是姑娘家喜欢么,萧表少爷一个男儿喜欢花笺做什么,偏他还一身冷冽的气息,这不符合啊。 沈安溪耸耸鼻子,轻拍脑门,「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萧老国公喜欢四姐姐,要他娶你呢。」 说完,沈安溪抬眸就见到安容难看的脸色,顿觉失言,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四姐姐喜欢荀少爷,将来要是嫁进萧国公府,岂不是鸳鸯两分了? 等夏荷走后,沈安溪望着安容道,「四姐姐,你不愿意嫁给萧表少爷,偏萧老国公强逼怎么办,这人也真是叫人讨厌,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逼人做不喜欢的事,他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么?」 安容很头疼,她怎么就入了萧老国公的眼呢,前世她进萧国公府,见过老国公两回,每回瞧见她都是皱眉头,没有中意的意思啊? 像她女扮男装也算是离经叛道了,萧老国公应该觉得她没有德行才对,怎么就喜欢她了呢? 安容想不通。 最近几日没听父亲提及她的亲事,估摸着是迟迟不答应,萧老国公烦了,就算了吧? 安容自欺欺人的想。 安容没有说话,沈安溪就出馊主意了,「虽然大姐姐和三姐姐做法不对,不过却有效的很,反正他也抱了四姐姐你,就让他上门求亲算了,想必萧老国公也不乐意娶个被人抱过的孙媳妇回家,再说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可是为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安容欲哭无泪,六妹妹的主意能再馊一点儿吗? 要她如何去跟荀止说呢,救她抱了她,远比不上那晚来的严重吧? 还有她要真那么做了,萧老国公的怒气谁来承受? 是父亲还是荀止? 父亲承受不起,荀止可不可以她不知道。 她不想尝试。 其实她更想找萧湛谈一谈,让他主动放弃娶她,据她说知,他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勉强的了啊,便是清颜也不行啊,哪怕清颜强求的是让他吃青菜。 安容想起那唯一一次共餐,就忍不住想笑。 清颜下厨做了一堆好吃的,上桌后,她先给萧湛夹青菜,萧湛眉头皱了皱,一句话没说,把青菜拨到一边。 一碗饭吃完,那颗青菜还静静的躺在碗里。 安容一顿饭就关注那颗青菜了,几次憋笑憋的险些断了气。 事后,她拿这事笑话清颜,清颜一脸生气道,「我还以为他在你们跟前会给我留点儿面子,把那颗青菜吃了,谁想到只是没丢出碗而已,青菜有那么难吃吗?」 想想他对清颜那么宠溺啊,要什么给什么,带她游山玩水,可是他不喜欢的东西,哪怕清颜再三说吃了对身体好,他都不吃啊。 性子有多执拗,可想而知了。 只要惹他讨厌了,让他见了自己就烦的绕道,就肯定不会娶自己了。 安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就是有一点儿担忧,将来清颜嫁给他,她还怎么和清颜做朋友? 要是他以后不许她去湛王府了,不许清颜和她玩,她跟谁哭去? 安容很惆怅。 惆怅的直挠额头,最后一狠心,不管了,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这厢安容刚下定决心,那边芍药拎着裙摆跑了过来,半道上被海棠拦下了。 「姑娘和六姑娘说体己话,不许我们过去,」海棠笑道。 芍药望了紧挨着的安容和沈安溪,手里的花笺捏了捏,有些心急,那么一堆的字啊,肯定是有天大的事! 芍药越想越急,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姑娘,奴婢有事!」 安容在走神,压根就没听见,倒是沈安溪听见了,她瞧是芍药,就想起那天的面粉砒霜,脸上就乐的欢,招招手,让芍药过去了。 芍药请安后,然后望着安容,不知道花笺的事能不能让六姑娘知道。 安容知道芍药来是什么事,想着沈安溪连荀止救她抱她都知道了,也就不隐瞒她了。 等接过芍药递上来的花笺,安容瞅着那秘密麻麻的字,眉头挑了又挑。 上面解释了荀止为什么要高价买豆芽秘方。 沈安溪好奇,从安容手上接了花笺瞄两眼,笑道,「四姐姐,二哥说荀少爷出了高价买豆芽秘方,你不愿意卖,还叫我多劝劝你呢,没想到他是一片好心,既然是为了行军的将士们考虑,怜惜他们行军困苦,顿顿馒头咸菜,再不就是肉,想让他们吃些素菜,对身体有好处,这是好事啊。」 安容耳根微红,一脸不高兴道,「谁叫他不说明白为什么买豆芽,早说明白我早答应了,耽误事!」 沈安溪捂嘴笑。 那边,三老爷迈步走过来,沈安溪瞧的直眨眼,起身相迎。 「爹,你怎么来了?」沈安溪问道。 三老爷拍拍沈安溪的脑袋,望着安容道,「爹爹找你四姐姐有点儿事。」 安容慢了一步,但是三老爷说话的时候,她也走到跟前了,闻言,越加纳闷,「三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三老爷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方才我回府的路上,碰到了萧大将军,他说想要豆芽的秘方,让我来说个情。」 萧大将军那么话少的人啊,难得在大街上拦下他,主动和他说话,三老爷有些受宠若惊,哪怕他早从儿子那里知道安容不乐意卖秘方,还是答应帮忙了。 v第70章[02.12] 安容和沈安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一个豆芽秘方而已,怎么还有人抢着要啊? 荀止要是为了将士们,萧大将军肯定也是啊,能让他废心思的,也只有将士们了。 沈安溪怕安容为难,对三老爷道,「爹,四姐姐答应把豆芽秘方卖给荀少爷了,他是为了将士们,我想萧大将军肯定也是。」 沈安溪后面还有两句话没说,萧大将军肯定出不了荀大哥给的价格,也没有荀大哥对侯府的恩情重,不论哪个,都应该给荀大哥才对。 而安容想的则是,萧大将军和荀止怎么就那么巧都为了一件事买豆芽秘方呢? 安容哪里知道,原本萧大将军对萧湛办事能力很看好,可是豆芽出自安容之后,中间卡着个萧老将军,不能来硬的,只能软磨硬泡。 别看萧大将军一脸冷气,性子却急的很,几天时间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要是在战场上,军情都给贻误了。 碰巧他又瞧见了三老爷,就随口提了一句,他想三老爷不会也不敢不给他一个薄面。 这下,为难的换成三老爷了。 一边是恩人,一边是萧大将军,一个不可以惹,一个不敢惹啊。 安容瞧三老爷那左右为难的样子,有些想笑,捂嘴道,「三叔,这事我处理吧,左右都是给将士们用,给谁不是给?」 话是这么说,可是军功怎么算啊? 三老爷心想,他想起沈安闵跟他说,荀止戴着面具,今儿又和萧大将军买一样的东西,怎么觉得他们是一家的啊? 可是萧家戴面具的就萧湛一个,萧湛大半夜路过侯府,还救了三太太一命,不可能吧? 而且,今儿他还瞧见萧表少爷一身玄青锦袍,银色面具,浑身冒着和萧大将军一样的冷气啊。 应该不是他。 若是他的话,萧大将军不会对自己一手培养的亲侄儿这么不信任吧,一点小事还自己出马,那萧表少爷也太差劲了。 其实,三老爷心里是希望带着面具的荀止是萧湛的。 那样的话,侯府和萧国公府结亲就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了。 有了救命之恩在,安容还会怕萧湛么? 只要安容不怕了,侯府就可以和萧国公府结亲了,侯爷也就不用为难了。 只可惜,一切都是他妄想的。 回到玲珑苑,安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信。 信上问道:萧大将军也要买豆芽秘方,理由应该与你相同,你们商议过吗? 看着信,萧湛眉头一皱。 商议过吗? 应该没有吧,舅舅吃到豆芽,眼前一亮,就把买豆芽秘方的事交给了他,他的意见不重要。 安容收到回信:没有商议过,秘方卖给我即可,萧大将军那儿,我会去说。 安容看着回信,倾然一笑。 很麻利的把豆芽秘方写在花笺上,三两句话就写完了。 看着花笺的背面,安容纠结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你问我二哥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是什么意思,侯府府邸有什么不对? 安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羞愧,自家的府邸自己不知道,却去问别人,着实难以启齿,可是不问她又担心,侯府府邸到底怎么了? 安容往风水上想,前朝不就是个奸臣的府邸吗,不然能建的这么奢侈华贵? 没准儿就是有那风水大师恼了那奸臣,心里记恨,故意把府邸建的特别差。 安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前朝主人覆灭,全家抄斩。 前世侯府当家主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算二老爷谋夺了爵位,可是沈安玉嫁给了三皇子为妃,参与夺嫡,那变数太大。 别看安容前世死的早,死前沈安玉还活的好好的,可是安容却知道,皇宫内院,危险重重,沈安玉即便贵为三皇子妃,也要面对许多想和她争宠的女人。 三皇子夺嫡成功了,那就是未来的皇帝,皇帝后宫三千,敌人不知道多少,沈安玉心中爱慕萧湛,连柳雪茹都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那时,武安侯府的下场只会更凄凉。 三皇子若是夺嫡失败了,武安侯府算是彻底完了。 可以说前世,武安侯府只有两分希望能保住荣华富贵。 这一世呢,因为她的重生,侯府大房前途无量,谁想到父亲和大哥好了,祖母的身子应该也越来越好,可偏偏前世还算安稳的沈安芸闹腾的越来越厉害,将侯府搅成了一锅粥。 还有三房,三老爷升官,二少爷前途大好,偏在势头正好时,西苑正院着火了。 安容越想越觉得侯府透着一股子邪乎。 安容在想,若是侯府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她该怎么办,真的要一把火把侯府烧个干净利落,然后迁移到别处居住吗? 安容很烦躁,烦躁的她连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芍药站在一旁,几次皱眉头。 她读书少,不懂读书人的喜好,可是书倒着看有意思吗? 明明正着可以看,要那么自己找烦躁做什么呢,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慌,还不如逗逗雪团,没事下楼去逛逛花园呢。 芍药很无语,海棠更无语。 就算读书少,也不是这样傻的吧,姑娘明显是先走神才拿倒了书啊。 海棠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安容回过神来,见手里的书拿倒了,赶紧倒回来。 海棠朝芍药捂嘴一笑。 芍药,「……」 安容把书搁下,吩咐海棠道,「我记得楼下有一本关于风水的书,你快给我找来。」 v第71章[02.16] 海棠应声下楼,安容心急的很,等不起,又对秋菊和冬梅道,「你们也下去。」 至于芍药,被鄙视了。 她不识字。 秋菊很高傲的昂起了脖子,一脸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噔噔噔的下了楼。 芍药险些气出内伤。 衣摆扯了又扯。 被海棠鄙视她不生气,但是被秋菊鄙视,她就火大了! 认识几个字就了不起啊,她芍药比你秋菊笨了不成,你能学,我芍药还不能学了不成?! 芍药决定识字了,她要狠狠的鄙视秋菊,将她碾压在脚底下。 楼下书很多,关于风水的书找起来可不容易。 没等她们找到书,小九带着回信回来了。 信上只有几个字:侯府有密道。 安容是边走路边看的信,看到这五个字,一时失神,差点撞到滚烫的铜炉,幸好芍药及时拉住了她。 安容后怕不已,但是也抵不住心底的震惊。 密道! 武安侯府竟然有密道! 怎么可能呢? 她前世活了那么久,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密道的事啊! 安容想着,嘴角渐渐勾勒起自嘲的笑来,前世自己有多糊涂,便是现在想想也觉得可笑,连自己父亲、大哥、舅舅他们被人害死,自己都一无所知,何况是连父亲他们都不知道的密道呢? 安容觉得身子有些发凉。 若是侯府有密道的话,那西苑的火岂不是有人透过密道放的?! 连西苑都能随意放火了,何况是别的院子?! 安容浑身开始颤抖。 芍药吓呆了。 因为安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仿佛她一松手,她就能摔倒在地。 芍药扶着安容坐下,气愤道,「荀少爷真坏,吓唬姑娘!」 安容捏紧拳头,手里的花笺也捏成了一团,她朝火炉一丢,结果撞到了炉沿,反弹了出来。 芍药站在一旁瞧着,想笑,可是看到安容起身去捡起来,狠狠的丢火炉里,她就笑不出来了。 姑娘身上有股恨意,很深。 芍药以为安容是在恨荀止,心里替他担忧。 她很想学喻妈妈那样,偷偷给荀止写个口信,让他嘴甜一点儿,别惹她家姑娘生气,可是她不识字! 芍药找到了第二个必须要识字的理由了。 芍药没有感觉错,安容身上真有股恨意。 她自认重活一世,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可是结果呢! 人家知道的比她多,连一个不是侯府的外人都知道的比她多! 密道她不知道,敌人去知道,敌人可以通过密道害死她的亲人! 安容眼眶赤红。 楼道有噔噔噔声传来。 安容忙用帕子擦拭干净眼泪,接过秋菊送上来的书,随手翻了几页。 魂不守舍的她看到书上记载的内容时,眼前一亮,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来,忙对芍药道,「西苑昨儿开始重建,一天时间只怕也只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收拾干净,你去告诉三太太一声,就说西苑风水不对,要把正院挖成荷花池,震住西苑的火气。」 芍药茫然的看着安容,安容一瞪眼,「快去!」 芍药就撒丫子下楼了。 安容瞧的想笑,心里稍定的她,嘴角的笑从舒心渐渐的冷淡了起来。 侯府有密道,这事与其只有敌人知道,还不如闹到最后大家都知道! 她就不信,侯府西苑挖个大池塘,还能挖不出密道来! 安容想的简单,可是她让芍药吩咐的话却跟平地起惊雷一样,西苑炸窝了不说,整个侯府也惊动了。 第一个便是老太太。 西苑风水不好,那可是大事啊,风水关系到子孙后辈,那场大火原就来的蹊跷,老太太心不安着呢。 可是安容对三房有多好,便是连老太太也比不上,安容不会害西苑,这一点,整个侯府都知道。 安容说西苑风水不好,三太太不会怀疑,沈安闵、沈安溪不会。 三老爷,好吧,他的意见不重要。 嫡妻,一双女儿都赞同了,他不赞同,不被搭理的那个是他。 再退一步说,西苑被火烧了之后,三太太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西苑了,安容说被火烧掉的正院挖了做池塘,那就挖池塘啊! 本来匠人们是要开工建屋了,三太太一句话,停工了。 若是西苑正院做池塘了,那什么地方建正院呢? 总要设计图纸吧? 西苑上下忙活不已,三太太嫁给三老爷十几年,住的地方压根没有她选择的机会,便是对西苑不满,也只能在花草树木上打主意,如今西苑要重建了,那还不是依照她的意思来? v第72章[02.16] 安容见三太太答应了,心里也高兴呢。 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恨不得即刻马上让人去挖了池塘,好叫父亲和三叔知道,侯府密道的事! 芍药将这些告诉安容的时候,顺道告诉她,西苑重建的事很急,估计明儿早上就会画好图纸。 安容耐着性子等了一夜。 既期待密道,也期待新的西苑。 一宿安眠。 第二天,安容起床梳洗一番好,神清气爽了起来。 可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天阴沉沉的。 安容想起来,前世这场雨下的很大,她的屋子漏雨,毁了不少的东西。 这一世,屋子里查看过,也找出来七八处被冰雹打碎的瓦片,她不担心玲珑阁浸水,她担心的是下雨延误工期! 安容很闷气,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在跟她作对! 就不能晚一两天再下吗? 安容一脸憋屈的吃完了早饭,带着芍药从新造的小路去了松鹤院。 彼时,她的裙摆湿透,一双绣花鞋硬是重了好几倍,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孙妈妈瞧见她,顿时慌了起来,「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来了,这要是冻着了,还不叫老太太心疼死?」 说完,赶紧吩咐红袖她们准备热水和绣鞋。 安容哆嗦了一下,也不顾及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了,跑老太太屋外碧纱橱脱了绣鞋和外裳。 刚换好衣服、鞋袜,夏荷就捧着姜汤过来了。 安容最厌恶就是喝姜汤,她觉得自己没事,可是架不住夏荷几个苦求,求安容别为难她们,老太太吩咐一定要她们看着她喝完,她要是不喝,那便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办事不利了,安容只能捏着鼻子喝完了姜汤。 等做好这些事后,安容出了碧纱橱。 刚饶过四扇喜鹊报春紫檀木屏风,安容就瞧见了二老爷。 他锦袍下摆湿了不少,正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身上的雨珠,神情很焦灼。 老太太坐在那里,手里佛珠拨弄着,眉头皱陇,「这大下雨的,你怎么来了?」 二老爷拍了拍胳膊上的雨珠,把毛巾丢到一旁丫鬟端着的托盘里,肃然道,「天是下大雨呢,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管不顾的跑来?谁说西苑风水不好,要把正院挖了建池塘的,这才是坏侯府的风水!」 安容走过来,刚巧听到这么一句,当即眉头一挑。 脸色有些怪异了起来。 二老爷是那么关心侯府的人吗? 想想昨儿二太太说的话,抢不到侯府管家权,就咒骂祖母摔死,怨恨三婶儿没被烧死! 当初祖母要他办三叔谋求军器监的活,他是怎么做的,他要真为了西苑好,会那样吗? 安容不信任他! 老太太没有说话,她也不怎么相信二老爷。 孙妈妈刚要说是安容,安容就走了出去,笑道,「二叔,是我说西苑的风水不好,要把正院挖了建池塘的。」 二老爷眉头一皱,轻呵一声,「胡闹!西苑的风水好的很,当初你要改建蒹葭苑的时候,请过风水先生回来,我还特地带他去府里转了一圈,他说咱们侯府是块风水宝地,注定能大富大贵,切忌不可破坏一星半点儿,不然侯府就会从此没落,不然二叔我又怎么会这么着急,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二老爷这么说,老太太的心就提了起来。 是啊,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安容却心底冷笑,要说是别的风水先生,她还就信了,若说是之前蒹葭苑的风水先生,她还就不信了! 安容在心底冷笑一声,再抬眸时,嘴角的笑嫣然出尘,「二叔心里记着侯府,我知道,可是当初那风水先生的话,我却是不信的,我找……」 安容话还没说完,二老爷就摆手道,「风水先生的话确实不可尽信,不乏那些江湖骗子,可是你知道老太爷吧,他博学多才,博览群书,府里便是有关风水的书也不少,怕是连老太太都瞧见一二了,老太爷当年可是夸过不止一次说咱们侯府府邸好,若是不好,当年老太爷也不会冒着大不敬先占了这儿,他还不止一次在我和侯爷面前说过,不要动侯府。」 二老爷说的斩钉截铁,原就有些犹豫的老太太更犹豫了。 二老爷的话她可以当作没听见,可是老太爷就不同了啊,侯府要是不好,老太爷还要占这儿做什么? 三老爷可是老太爷嫡亲的小儿子啊,老太爷生前对他是疼爱有加,要是西苑不好,他舍得给三老爷? 那绝对不可能! 老太太摆摆手,要孙妈妈派人去西苑告诉三老爷一声,西苑以前什么样,就还怎么样重建。 安容没等她开口,就挨着她坐下了,撅着嘴道,「祖母,你是信之前风水先生的话,还是大昭寺瞎眼神算的话?」 老太太微微一鄂。 瞎眼神算,她也听闻过一二,说是很灵验,是不是真的,她哪里知道啊? 「这话何解?」老太太纳闷的问。 安容一本正经道,「祖母,你也知道我喜欢往大昭寺跑,还不止一次找瞎眼神算算过命,我就求他帮我算过,他说咱们侯府确实是大富大贵的风水,可是却被人成心的震住了,若是不除,侯府想旺盛,难,想常保荣盛不衰,更难!」 安容说着,见老太太神情冷然,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当时,安容听的不以为然,祖父什么样的眼光,我还不信么,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他说前朝住侯府的钱家,显赫荣宠。」 「结果呢,盛极而衰,这就是咱们侯府所主的风水,安容不想瞧见咱们侯府也这样,所以求他帮忙,他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央求了他许久呢,不信,你问芍药,她知道。」 安容给芍药眨眼睛。 芍药先是一懵,随即猛点头,灿若繁星的眸底一抹皎洁的笑一闪而逝后,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是,奴婢知道,瞎眼神算是这么说过,侯府风水不改,会盛极而衰,姑娘担心极了,没差点跪下来求他呢,他最后耐不住姑娘的求,说侯府盛极时,会有灾祸,那便是征兆,他就说了这么多,让姑娘自己体会。」 芍药说完,给安容飘过去一个眼神:奴婢这样说可以么? 安容差点没乐晕,这丫鬟说起慌来比谁都拿手啊。 老太太再不信也不行了,她可不知道芍药会这么机灵,说的话会这么有鼻子有眼。 而且,安容那句‘天机不可泄露’才是点睛之笔,越是这样越真实啊,要是随随便便都能说,谁还信? v第73章[02.16] 老太太望着安容道,「你怎么早前不说呢?」 安容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咱们侯府还没有盛极啊,我想着怎么也要过个三五年之后再,没想到……」 孙妈妈站在一旁,忍不住道,「老太太,奴婢瞧瞎眼神算说的对,咱们侯府可不是正好的时候出了事,皇上一来咱们侯府,还夸了二少爷,西苑就着了火,这是要断掉咱们侯府盛极的机会啊,西苑虽然也是正院,可侯府最正的院子还是侯爷住的,西苑重建,挖个池塘不会坏了侯府的根基,可是把侯府的风水往歪出拉却是能够了。」 老太太点点头,觉得孙妈妈说的有理。 二老爷在一旁苦劝。 老太太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啊。 最后无奈,老太太决定听侯爷和三老爷的。 很快侯爷和三老爷就来了。 这么大的事,老太太急着知道,丫鬟怕她心里急,像柳大夫说的那样,身子骨非但不能调理好,还会更加严重,才不管侯爷和三老爷冒雨前来不方便呢。 连四姑娘娇弱的身子都来了,侯爷和三老爷两个习武之人还不能来了? 等他们来了之后,老太太一句话就把侯爷问懵了。 「老太爷说过侯府风水好,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的话吗?」侯爷反问道。 他是看着三老爷问的,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三老爷摇头,他又望着二老爷。 二老爷嘴角有一抹笑一闪而逝。 却叫安容捕捉了个正着,她眸底的笑也更甚了。 这是欺负她爹记性差好糊弄呢! 老太爷说过那么多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说过侯府风水的事,还得保证父亲记得? 他可以没听说过当听说过了,父亲那大呼性子,估计真当老太爷说过了。 见侯爷想的有些着急,安容在一旁提醒道,「爹爹,祖父肯定说过这话,你想啊,要是没事,咱们动侯府做什么?谁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啊,祖父说这话,怕是心里觉得侯府风水有些问题,只是不确定,毕竟他没有钻研过风水上的事,那时候他就算心里怀疑,估计也不敢找人来瞧瞧,要是走漏一些风声,还不得叫那些同僚奚落笑话,我想祝福知道的也只是个大概,如今西苑被烧,这是事,而且不是小事。」 侯爷点头,他觉得安容说的对。 安容笑看着二老爷,「二叔也觉得我说的对吧,祖父那话是有事可以动侯府的风水。」 二老爷神色不悦,安容这话怎么听着不对,他说的是不要动‘侯府风水’,不是‘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 二老爷笑道,「安容听岔了,老太爷说的是不要动侯府风水。」 安容撅嘴,望着侯爷道,「爹爹,你不是说‘老太爷说侯府风水好,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么?祖父说这话的时候,就二叔和爹爹在屋子里,爹爹,你说祖父说的是哪个?」 侯爷早被转晕了,他压根就不记得这事啊,叫他怎么想? 「应该是‘没事不要动侯府风水’,」侯爷想了想道。 二老爷牙关紧咬了下。 老太太坐在那里,瞅着自己的儿子,眉头扭了扭,颇有些失望,这什么记性,连老太爷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 到底是不要动,还是没事不要动。 虽说都是不要动,可性质却差太多了。 老太太在心里揣测老太爷会怎么说,思来想去,也觉得没事不要乱动比较可能。 若是有事还不动,那是死扛着啊,这不合老太爷的性子。 二老爷是不管安容怎么说,侯爷确定还是不确定,他都不赞同挖掉西苑。 最后,二老爷向前走了一步道,「罢了,老太爷去世了,我和大哥当初也没怎么在意侯府风水的事,谁能料想到西苑会着火,我看不如再请个风水先生回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说着,不等老太太发话,他就对着三老爷道,「事关侯府安危,还希望三弟慎重,麻烦一二了。」 这话说的三老爷羞愧不已,起身道,「二哥羞煞我了,西苑的事,麻烦你忙前跑后,我原就过意不去了,风水先生的事,我记得,今儿就去请。」 二老爷放心的点头。 安容在一旁,嘴角轻撅,麻烦个毛线! 要是没二房的好处,他会这样吗,还向他道谢,回头要是知道他是心怀不轨,你会恨不得活刮了他的! 安容闷闷的想。 等她坐下时,忽然一惊。 她忘记了一件大事! 二老爷在这个侯府有些特殊,特殊之处就是他的亲姨娘! 二老爷的姨娘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物,她是先皇登基后,赏赐给有功之臣的,京都有不少老大臣都有。 在侯府里,老太太可以随意拿捏四老爷、五老爷的亲姨娘,但是对二老爷的亲姨娘,老太太想动,还得给先皇三分薄面。 便是对二老爷,也不能真同那些庶子庶女一样看,毕竟他是先皇赏赐的姨娘所出。 先皇当年为何要赏赐那些有功之臣女眷,说是恩宠,其实也是一种监视。 先皇登基不久,他哪里来那么多亲信女眷赏赐给那些宠臣,还不是从前朝后宫里挑人? 武安侯府的府邸是前朝臣子住处,有密道的事难保宫里没有耳闻,要是二老爷的亲姨娘进了侯府之后,用心寻找,难保找不到。 安容还依稀记得二老爷姨娘的模样,可比府里一般的姨娘贵气的多,身上的穿戴也只比老太太逊色一些。 要是她知道侯府密道,那就不难解释了! 密道,那是逃命用的。 里面要常备一些食物和水,以及一些银钱,她寻到密道,拿到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一笔小钱。 安容眉头挑了一挑。 等二老爷她们走后,安容喝了几口茶,到一旁的暖阁去绣针线,两针之后,让夏荷把孙妈妈叫了进来。 孙妈妈颇诧异,「四姑娘唤奴婢有事?」 v第74章[02.16] 安容勾勾唇瓣,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绣芙蕖的时候,忽然想起二老爷,我恍惚记得,侯府里芙蕖绣的最好的是二老爷的亲姨娘?」 孙妈妈愣愣的看着安容,想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可不是,孙老姨娘‘生前’最擅长的可不是绣芙蕖么,奴婢还记得她以前绣过好几方绣帕给老太太,姑娘要是想瞧瞧,奴婢倒是可以找出来。」 安容眸底敞亮,对于孙老姨娘的针线,她压根就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这个人。 安容摇头轻笑,放下手里的针线后,亲昵的拉着孙妈妈坐下道,「绣帕让夏荷去找便是了,我只是好奇孙老姨娘而已,她是先皇赏赐给祖父的,给先皇脸面,二老爷养在孙老姨娘膝下,祖母都没有教过二老爷几天,可是二老爷却被教的这么好,可比我爹的那些姨娘教的好太多了,我就对孙老姨娘愈加感兴趣了,孙妈妈,你说说她的事给我听吧?」 孙妈妈怔然,随即失笑道,「四姑娘把孙老姨娘看的过重了,其实她与府里那些姨娘也没什么区别,拈酸吃醋,没事找事一样不少,只是当年曾在宫里当过宫女,规矩较府里那些姨娘大些罢了,又有先皇赏赐的缘故在,排场不小而已。」 排场不小,四个字让安容眼前一亮。 安容可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她前世可是有二十岁了,心智成熟,想的就通透,能打下大周的江山,先皇能是一般人物吗? 他会明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感情深厚,就算弄个姨娘来是出于政治考虑,可是纵容一个身为卧底的姨娘,让她招摇,可能吗? 安容拽着孙妈妈问,孙老姨娘是怎么招摇的。 孙妈妈笑道,「招摇的时候那是太招摇了,有那么半个月,孙老姨娘戴的头饰发簪都不重样,要不是后来老太太发飙,老太爷豁出去了,还不知道孙老姨娘会怎么样呢,不过那会儿先皇都过世了,不然老太爷也不敢……」 要是先皇在,孙老姨娘也不敢那么招摇,先皇派她来看着老太爷,赏赐给她贵重的头饰,她根本不敢戴。 当然了,要是先皇在,老太爷也不敢逼着孙老姨娘把那些头饰卖了一大半,那些银子如今都还存在公中,是二老爷的,说是分家的时候给他。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孙妈妈还以为二老爷会忍不住,没想到他倒是耐的住性子,挨到现在。 反倒是二太太,早些年还明里暗里的惦记着,被二老爷数落几次后,她也乖了不少。 安容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眸底深处是冷意。 二老爷不是不想那笔钱,而是他眼里心里瞧见的更多,他看上了整个武安侯府! 前世,安容压根就不知道那笔钱,因为二老爷根本就没有分家。 说到分家,安容心中一动。 建安伯府说分家,也不知道分了没有? 安容摇头一笑,暗笑自己太容易走神,却叫孙妈妈纳闷了,「四姑娘摇头做什么?」 安容微微一窘,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孙妈妈说到分家,我忽然想起建安伯府分家的事,这都好些天了,也不知道分了没有?」 孙妈妈这会儿真是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她见安容好奇的紧,努力回想早些年的事,谁想她这厢说的口干舌燥,安容却早走神到别处了,她不是听得认真,而是走神走的太认真了。 她还以为那场火会和孙老姨娘有关呢,瞧四姑娘这样子,这能像是有关系的样子吗? 正巧这时,红袖进来传话,老太太有事找孙妈妈,孙妈妈就起身走了。 安容坐在那里继续走神。 她可没忘记二老爷主动提出让三老爷找风水大师的事,他那么笃定,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侯府西苑风水很好,不怕被风水大师查。 第二,就是他有把握买通进府看风水的大师。 不论是哪一种,侯府西苑最后都会恢复原来的容貌。 偏偏这是安容最不想看到的。 安容想不到什么好的处理办法,但是心底,却隐隐期待着风水大师能快些来。 窗外的雨从瓢泼大雨,渐渐的变成了淅沥沥的小雨。 雨小了后,松鹤院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第一个来的便是沈安闵。 他不是来看老太太的,而是来找安容的。 二老爷从松鹤院回去后,把安容和二老爷的争辩同三太太和沈安闵说了。 沈安闵自然是信安容了,尤其是之前荀止先提点了他。 要是武安侯府府邸没点什么,他那么说做什么? 沈安闵问安容道,「西苑风水真的有那么不好么?」 安容微微囧了,她哪里知道西苑风水是好是坏啊,她只是瞧见风水书上写着着火,有改建池塘的旧例,瞬间茅塞顿开,想着把西苑先挖了,只要挖出密道就行了。 至于后面的事,自有父亲他们担心。 谁想,池塘还没挖呢,就碰到了大雨。 这惹人厌的雨,前世害她玲珑阁遭殃,现在又帮着二老爷成了心的跟她作对。 安容心堵的慌。 可是面对沈安闵焦灼的眼神,安容为难了,她真不知道啊。 安容朝后望了望,见只有芍药和夏荷在,便如实道,「二哥,你太高看我了,我哪知道西苑风水的好坏。」 沈安闵默,安容是不是走神走太远了,他问的是瞎眼神算的话。 沈安闵假咳了好几声道,「安容,你方才是不是骗人了,大伯父在书房说,瞎眼神算根本就不给人算风水,就这几日,皇上有意给太后修座宫殿,觉得钦天监不行,想找大昭寺大师看看,当时裴右相就说瞎眼神算可以,皇上说他不给人算风水。」 安容,「……」 安容没有说话,沈安闵又加了一句,「其实大伯父也是不确定,瞎眼神算傲气的很,经常不买皇上的账,给你算,不给皇上算也不是不可能,大伯父不放心,让我来问问你。」 安容心稍定,又狠狠的剜了沈安闵一眼,方才真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她胡诌撞到铁板了呢,以后说这样吓唬人的事能不要随便喘气吗?! 安容清了清嗓子道,「二哥,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和三叔的,西苑挖成池塘多好啊,你看三婶儿就一力赞同我的意见,再说了,还有荀止呢,他也说西苑有问题,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 沈安闵扯了扯嘴角,顾忌他娘和安容,有些话他没敢说,他觉得西苑正院挖了建池塘后,西苑的格局就变的怪怪的了,好像有些不伦不类。 安容见他皱眉,满腹心事,绣帕轻扭了扭,很想将侯府有密道的事据实以告。 正要开口呢,外面小丫鬟急急忙进来道,「四姑娘,大昭寺瞎眼神算给你送了封信来。」 安容惊呆了。 v第75章[02.16] 沈安闵更是诧异的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以前他也去过大昭寺,瞎眼神算他也见过,老实说,他真没觉得他像是大师,懒散的很。 可是今天大伯父说皇上都重视他的话,沈安闵才对他肃然起敬。 但是,现在,这样一个皇上有事相求,还得看人家爱答不理的人,居然给四妹妹来信了! 不等安容起身,沈安闵赶紧接了信,很狗腿的拆开递给安容。 安容脸火辣辣的烧着。 自己几次借瞎眼神算的名头做事,虽然都不是坏事,可是人家是真大师啊,肯定是耳闻了,写信来警告自己了。 偏二哥还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安容有些飘飘然的同时,开始犯愁了,要真是警告信,二哥要看,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被笑话。 怀揣着忐忑不安,安容接了信。 侧过身子避着沈安闵,安容把信打开了。 沈安闵的心塞啊,四妹妹,你当我是外人。 等信展开,安容瞧了一眼之后,猛然一怔,几个字脱口而出,「不可能!」 沈安闵吓的心肝乱颤,弱弱的问了一句,「什么事不可能?」 安容把信递给沈安闵,沈安闵疑惑的接过,看了几眼后,眉头也皱了起来,「武安侯府风水极好,若非必要,切不可妄动?」 沈安闵继续往下看,越看眼珠子越大,简直不敢相信,「安容,瞎眼神算对你也太好了吧,帮着咱们侯府把风水给改了,到今儿才告诉你。」 安容很憋气,气的直磨牙,「我怀疑是骗子!」 沈安闵默。 默默的把手里的信封展开,递给安容道,「这是大昭寺独有的信封,这信纸也有股禅香味,也是大昭寺独有的,不可能有假。」 沈安闵话音才落。 外面孙妈妈就进来了,一脸笑意道,「老太太听说大昭寺瞎眼神算给四姑娘来了信,让姑娘去回话。」 安容点点头,和沈安闵去老太太内屋。 老太太刚起床,听到丫鬟说这事,迫不及待的就要见安容,问问是什么事。 安容没有说话,反倒是沈安闵道,「祖母,瞎眼神算说侯府之前的风水确实有不小的问题,像一条鱼,游进了浅滩,有人救,则安,不救,则亡,刚巧四妹妹的玲珑苑所在的位置像是远处而来的石子,击中鱼身,虽然能让鱼受伤,却也将游入浅滩的鱼踢回水里,救鱼一命,侯府正院和西苑正院正巧是鱼的两只眼睛,瞎眼神算说,不要乱动西苑。」 老太太听得一愣。 孙妈妈则是笑道,「老太太,咱们侯府风水好呢,如鱼得水。」 老太太面上一喜,连连点头,「那就不要动西苑,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倒是玲珑苑,当初我还拼命拦着不让建,差一点侯府就毁在我手里了。」 孙妈妈轻点头。 谁能想到玲珑苑的位置那么重要呢,谁又能想的到玲珑苑的修建还有瞎眼神算的手笔在,当初只知道玲珑苑修建时,说找大师算过,有镇宅之用,老太太是当人家是胡诌骗人的,没想到那骗子却是瞎眼神算啊。 得知西苑是鱼两眼中的一只,老太太就更迫不及待的修建西苑了。 安容站在一旁,很无奈的抚额,「二哥,还有一句最重要的,你能别落下吗?」 沈安闵茫然的看着安容,「哪句?」 安容气咻,「信上说,为了让我的玲珑苑更好的将鱼踢进水里,要将西苑正院升高三寸。」 「哪有?」沈安闵根本就没看见。 「背面写的!」安容没好气道。 沈安闵把信翻到背面一看,果然写的有字。 沈安闵顿时尴尬了起来。 这瞎眼神算真是好奇怪,第一面又不是写不完,干嘛写到背面去? 老太太笑道,「三寸正好是一块砖的厚度,那就先铺一层砖,再建西苑。」 老太太说完,沈安闵又加了一句,「信上还说,升一年就要降下来。」 老太太眼珠睁大,随即蹙眉,「为何?」 沈安闵哭笑不得,「信上说,一年后四妹妹已经出嫁了。」 「然后呢?」老太太不懂。 「没有然后了,」沈安闵同样不懂,对着信纸翻来覆去的看,确定没有余下的解释。 安容站在一旁,满脸通红,谁说她一年后就出嫁了,她才不要! 不过升高一砖块的话,那样就是有密道也进不了西苑正屋了,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人随便杀人放火了。 老太太抚额轻笑,颇理解的笑道,「怕又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了,罢了,瞎眼神算说的话,皇上想听都还听不到,就依照大师说的办吧。」 说完,老太太想到什么,眉头一挑,眸底一抹闪亮腾起,又加问了一句,「瞎眼神算可说安容嫁给谁了?」 安容站在一旁,一个劲的给沈安闵使眼色。 沈安闵很无奈。 一边是嫡亲的祖母,是长辈。 一边是打心眼里当亲妹妹的安容,他是左右为难啊。 沈安闵不说话,老太太就瞧出了瞄头,难怪信不拿给她瞧,原来还有道道在这里。 老太太也不想宝贝孙儿为难,手一伸。 安容就无话可说了,沈安闵把信乖乖的送了上去。 老太太瞧了瞧信,眉头一挑,用眼角余光瞄了眼安容,发觉她一脸窘红,头低着,在那里缴帕子。 「萧国公府?」老太太呢喃出声。 v第76章[02.16] 好吧,老太太是故意的。 她知道安容不想嫁萧国公府去,可是连瞎眼神算都这么说了,她不得不考虑了。 瞎眼神算方外之人,能为侯府的事操心,说明侯府将来关系着大周的江山社稷啊,能得瞎眼神算的青睐,老太太是打心眼里高兴啊。 瞎眼神算说安容会嫁进萧国公府,她还能说什么呢,这都是命里注定的事了。 老太太是想借此侧面告诉安容,别再拗了,萧湛不错,就应了吧。 安容站在一旁,将瞎眼神算骂个半死。 大昭寺外,瞎眼神算的喷嚏是一个接一个。 他是哭笑不得。 他知道是安容骂他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武安侯府被萧老国公看着了,一听到找大师问话,立马派人来告诉他,要很明确的告诉武安侯府,她沈四姑娘将来姓萧。 他是逼于无奈的。 至于骗人么,要不是真的,那不是砸他神算的招牌吗?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萧湛那小子,强势的命,怎么在娶媳妇这事上就这么差劲呢,娶不到媳妇也好,来大昭寺给他当徒弟,他也有继承衣钵的人。 瞎眼神算美美的想着。 安容出松鹤院时,脸耷的老长。 沈安闵跟着后面,一脸的纠结,「四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担心啊,信要是毁了,那就是空口无凭了,而且,瞎眼神算说你将来姓萧,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安闵其实想说,你怕是和荀大哥有缘无分了。 只是瞧安容臭臭的脸色,沈安闵不敢说,可是城东荀家来历他查了两天,一无所知,荀大哥又整日面具示人,是不是真的毁容都不知道,别哪一天大街上遇到了都不认识。 安容不说话,她很烦躁。 她甚至隐隐有一种担心,因为瞎眼神算的话,父亲和祖母会答应萧国公府的提亲了,那她该怎么办? 回到玲珑阁,安容继续走神。 她想不通,瞎眼神算怎么也参合进来了,她怎么会嫁给萧湛呢,明明他是清颜的啊。 左思右想,安容想的脑壳都疼了。 更叫她头疼的还在后面,冬儿噔噔噔的踩着楼梯上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姑娘,顾家大姑娘给你送了信来,」冬儿笑道。 安容先是一喜,随即一怔,再就是蹙眉了。 现在的顾家大姑娘又不是清颜,怎么给她送信了? 安容带着纳闷接了信,拆开一看,顿时眉头皱陇的紧紧的。 越看脸色越差。 最后气的安容随后把信一丢,气的她脸红脖子粗。 秋菊见信飘到她脚边,她就弯腰捡起来,故意慢吞吞的,想多瞧几个字,谁想刚玩下去,一只胳膊伸过来,迅速的把信纸抢走了。 芍药把信拿在手里,一脸鄙夷道,「吃那么多,胖的弯不下腰了吧?」 秋菊气煞了,恨不得掐死芍药才好,今儿不过是抢了她一粒肉丸子,她就讥讽她长的胖! 也不瞧瞧到底谁更胖! 秋菊越想越来气,最后一瞥眼,用一种你又不识字,拿着信有屁用的表情看着芍药。 芍药险些气吐血。 安容真是气的头疼。 前世她就不喜欢的朝倾公主顶着清颜那张脸威胁她,说她答应帮忙说服镇南伯府大姑娘江秋韵,这都过了十天了,她也没有影子了。 之前朝倾公主讽刺江秋韵的脸满是麻子像极了大饼上撒了芝麻,惹怒了江秋韵。 偏江秋韵是顾老爷顶头上司的宝贝女儿,敢讥讽她,镇南伯不给顾老爷穿小鞋才怪。 安容之前答应帮忙,那是因为不知道她是朝倾公主。 现在知道了,她会帮忙才怪呢,谁想江秋韵日日在家等着朝倾公主送祛「芝麻」的药膏,可是一等七八天过去,药膏没影子。 江秋韵就开始在她爹爹娘亲面前抱怨了。 镇南伯就开始侧面施压给顾老爷小鞋穿了。 顾老爷开始还纳闷,后面的鞋子越穿越小,顾老爷也越来越气。 回家一听,好么,才知道是自己女儿惹了祸,又有顾宛颜等在一旁挑拨,顾老爷一怒之下,赏了朝倾公主二十大板。 朝倾公主越想越气,她堂堂朝倾公主,父皇母后捧在手心里疼的,何时挨过板子?! 她把这股怒火加在了安容身上。 要不是安容先说那话,给了江秋韵希望,江秋韵怎么会失望的要告诉她爹了,她爹也不会怒成这样! 朝倾公主一怒,就有了这封一半质问一半威胁的信。 质问安容为何出尔反尔。 威胁安容必须要帮助她,她现在顶的可是顾清颜的身子,她挨打等于顾清颜挨打。 不论是哪一个,安容都气的够呛。 她可以帮助清颜,可是她为什么要帮朝倾公主? 她们有关系吗? 安容越想越来气,她也写了封回信。 信上的内容同样一半质问一半威胁。 v第77章[02.16] 质问朝倾公主有何颜面质问她,她们非亲非故,甚至可以说因为霸占了清颜的身子有了仇,她不会帮仇人! 至于威胁,则是威胁朝倾公主,她最好好好爱惜清颜的身子,万一她们回不到彼此,那便是朝倾公主的身子,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现在身子是她的,就由她做主,往后别弄的一身伤疤,欲哭无泪。 朝倾公主收到信如何,安容压根就不关心,反倒是另外一封信,让安容眉头皱了又皱。 弋阳郡主送了信来,为的也是镇南伯府大姑娘江秋韵的事。 信上是这样写的:安容姐姐,你怎么回事嘛,当初说好的给顾家大姑娘作保,给秋韵姐姐治好脸上的麻子,现在都过去好几天了,药膏顾家大姑娘还没送去,这些日子,我和江大姑娘走的很近,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顾大姑娘这么不靠谱,你往后别跟她做朋友了,还有,你二哥送的扇子不小心淋湿了雨,你能不能再替我要一把啊? 安容很愧疚,当初她误以为是清颜,把弋阳郡主拉了作保,现在好了,江秋韵不找她,找弋阳郡主了。 她让弋阳郡主为难了。 安容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她不想帮朝倾公主。 可是她又不能叫弋阳郡主名誉受损。 安容想了又想,最后一咬牙,去书桌旁,写了一张药方。 递给芍药后,安容吩咐道,「一会儿趁着雨歇,你拿了方子去前院交给福总管,让他派人去柳记药铺抓药回来,要快。」 芍药接了药方,见外面雨不大,怕安容急了便道,「奴婢这就去吧。」 安容点点头。 见芍药跑的快,喻妈妈加了一句,「把我那件斗篷穿了再去,仔细着凉。」 芍药清脆脆的应了一声。 喻妈妈就开始抱怨了,「这一场冬雨下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老呆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啊,见见太阳才有精气神儿。」 安容勾唇轻笑,「快了,明儿就放晴了。」 秋菊端了茶水来笑道,「放晴好啊,离过年只有半个月了,西苑想修建好怕是难了。」 本来二十天足够西苑重建了,谁想碰到下雨,又遇到要把之前的地面铺厚一层,又要耽误一天,时间不够了。 安容撇撇嘴,叹息道,「今年是不行了,反正也是在府里,也一样。」 安容不喜欢下雨,但是心底,三太太是喜欢的,下雨了,屋子难着火啊。 听着外面的雨声,三太太着实歇了几个好觉,伤寒好了,惊吓也好差不多了。 瞎眼神算的信可比那镇惊压魂的汤药管用。 花了半夜时间,安容把药膏调制好了,晶莹剔透,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之叫人迷醉。 安容爱不释手,将三小瓶子药膏小心的装好,其中两瓶让芍药送瑞亲王府去。 一瓶子,安容送去给了三太太。 三太太鼻子上也有一些斑点,扑粉后不明显,但是距离很近,还是能瞧见的。 安容知道这些她惯常用的胭脂水粉里面有很严重的铅,铅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是一种很毁皮肤的东西,别看现在用着美,但是用多了,以后老的快。 她现在是能不用便不用,只有出门会客时,才会薄薄的覆上一点。 安容把三太太当娘看,她希望三太太能漂亮美丽。 至于送瑞亲王府的那两盒,也不是全部给镇南伯府大姑娘的,而是送一盒子给瑞亲王妃。 女人嘛,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脸上多少有些瑕疵斑点,她连累弋阳郡主受连累,当然要做些补偿了,不然心底过意不去。 下了四天的雨,晴了一天后,地上就干了七七八八。 天青气爽,连空气都带着骨子舒适的气息。 早早的吃了早饭,安容带着丫鬟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安容还以为老太太没有起来,没想到老太太早醒了,她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喝药。 老太太有几日没瞧见安容了,自那天安容任性的冒雨来松鹤院,老太太就下令了,只要地儿湿的,就不要安容来松鹤院。 这几日,着实把安容憋的慌,她对侯府关心至极,天下着雨,有好些事她都不知道,只能麻烦夏荷有事就给她传话。 这会儿瞧见老太太,安容觉得心安定了,她生怕侯府出了什么事,老太太瞒着她。 「祖母,这几日,府里还安好吧?」请过安后,安容笑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问道。 老太太摸着安容的脸,笑道,「好,一切都好。」 安容连连点头,说起这几日她都做了些什么,有多么的无聊。 外面,三太太带着沈安溪进来,听着安容的话,笑道,「这几日估计是真憋坏了,不过三婶儿却是得了不少得利,你送我那盒子药膏,抹在脸上滑溜溜的。」 沈安溪在一旁,很是吃味儿道,「四姐姐,你的丫鬟是不是送错人了?」 言外之意,是那药膏是送给她的,不是给她娘的。 三太太哭笑不得。 安容也捂嘴笑,「六妹妹天生丽质,脸上干净的很,不用药膏就极美了。」 沈安溪脸一红,啐了安容一口,弱声道,「四姐姐才是极美的!」 今日的安容穿着一身烟霞红绣嫩黄折枝玉兰花的锦缎小袄,祆子的衣领袖口皆围着雪白狐毛,素缎细折长裙,素脸脂粉未施,却细腻润滑,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因为沈安溪细致的打量和夸赞,安容面带羞赫,两颊生出红晕来,清亮净透的双眸带着嗔怒笑意,让人挪不开眼。 沈安溪又忍不住道,「四姐姐,我若是男儿,便是抢,我也要娶你做媳妇。」 一句话,惹笑一屋子的人。 三太太还没来得及请安,外面侯爷迈步进来了。 他耳聪目明,在屋外就听见了沈安溪的话,笑道,「你要是男儿,还真可以帮大伯父好好教训教训萧表少爷。」 沈安溪满脸通红,站在一旁撒娇道,「大伯父,我只是和四姐姐开玩笑的,大哥二哥都打不过萧表少爷,我怎么行呢。」 京都比得上萧表少爷的,甚至可以说有胆量和萧表少爷动手的压根就没两个人,他早厉害到没朋友了好么? v第78章[02.16] 沈安溪想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她抢四姐姐,跟萧表少爷有什么关系? 沈安溪想到什么,猛然一怔,「大伯父,你同意把四姐姐嫁给萧表少爷了?」 安容站在一旁,她比沈安溪反应快,听到侯爷那话就知道不对劲了,脸色也褪去了三分。 听到沈安溪这么问,她心底还存了三分希望,希望父亲只是一时口快。 可是见到侯爷点头,安容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侯爷坐在一旁,自然瞄见了安容的脸色,颇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不好说理由,再退一步说,他是她父亲,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做主完全可以啊。 可是瞧见安容那样子,侯府心里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三太太、沈安溪、老太太,以及一屋子丫鬟婆子都盯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似地。 侯爷觉得很委屈,他是逼不得已的! 侯爷几次想张口,最后附耳到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两句,老太太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侯爷一脸无可奈何道,「娘,儿子也不想答应,可是萧老国公的为人你也知道一二,以前横起来,连皇上都敢打,他是说的到便做的到的人,与其那时候安容不得不嫁,还不如就答应了。」 老太太是又气又恼又无奈,哪有萧老国公那样老不正经的长辈,都是做外祖父的人了,怎么就一定要参合小辈的事呢,你参合定亲就算了,可是至于这样强逼人吗? 可是萧老国公把话都挑明了,侯爷要是不答应这桩亲事,今儿晚上,他就把自己的孙儿敲晕了丢玲珑阁来。 他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那东西是能吃还是能喝,娶媳妇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旁人,可是当他是开玩笑,可是萧老国公,这就不一定是玩笑了。 侯爷不敢无视这话,逼不得已,也只能点头了。 要不然萧老国公真那么做了,安容和萧表少爷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还不是得嫁给他。 既然结果一样,何必饶这么多弯弯呢? 侯爷能说萧老国公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我为你考虑,你要记得领情的神情吗? 侯爷没差点当着萧老国公的面吐血身亡。 这话就老太太和侯爷知道,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最后都望着安容。 安容站在那里,她见老太太是怜惜无奈的神情,就知道父亲是被逼迫的,她能心存怨恨吗,父亲为了她不委屈,已经顶了萧老国公好几回了。 见安容垂下眼帘,侯爷忽然就生出一股无力感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失败,连自己女儿的亲事都做不了主,想到安容的委屈,侯爷就不待见萧湛了。 侯爷不待见萧湛的后果便是想打他,可是他不一定打的过。 所以,侯爷很麻溜的清了清嗓子,对着安容道,「萧老国公对我再三保证,萧表少爷娶了你不敢负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然萧老国公帮你整治他。」 安容嘴角猛抽。 让她打萧湛? 疼的是她好么! 果然是萧湛的亲外祖父,为了娶她做外孙媳妇,就这么忽悠父亲! 安容心里存了偏见,在心底狠狠的道:我才不用手打,我用棍子打。 这厢安容闷气,侯爷更气,别看他年纪大,是侯爷,可也有小性子,而且很不小。 「我看哪天让闵哥儿把萧表少爷约出来,安容你女扮男装出去,把萧表少爷打一顿出出气再说,不用手下留情,」侯爷理所当然的道。 老太太一脸黑线,隐隐有捂脸,说这不是她亲儿子的架势。 一群丫鬟婆子是想笑不敢想,腮帮子憋的直抽筋。 沈安溪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随即赶紧捂住,她可不敢说大伯父的主意够馊。 三太太硬撑着,几次破功。 只有安容,侯爷的亲生女儿,觉得自己老爹的主意极好,对,就要打,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我倒要试试是不是真的! 一瞬间,安容就决定了,她要听父亲的话,去找人出气。 安容不动声色,一屋子人都当侯爷说笑说的是气话,憋笑憋着憋着也就过去了。 好吧,不过去也不行了,外面七福急急忙进来道,「侯爷,四老爷四太太回来了。」 侯爷现是一怔,随即笑道,「吩咐大厨房准备接风宴,咱们侯府好好乐乐。」 三太太嘴角微弧,起身应是。 老太太坐在那里,嘴角也挂着淡笑。 虽然四老爷是庶出,那也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平素也孝顺,即便在任上,过年过节也都派人送礼回来,可比五老爷五太太懂事的多。 安容站在一旁,手里的绣帕轻扭,心底有些胆怯,府里这些人就够她招架了,这又回来一个,她能扛的住吗? 三婶儿和安溪好像很喜欢四婶儿的样子。 前世四房和她没有什么正面冲突,四太太会是敌人吗? 怀揣着忐忑,安容和沈安溪随着三太太去二门迎接。 刚到二门,就瞧见了面带疲色,但一脸喜色的四太太,她容貌温婉,嘴角常年挂着笑意,一眼瞧去,就觉得她是个极好相处,极容易说话的人物,甚至相处久了,还容易对她掏心掏肺。 前世,安容就被她的笑容糊弄过,若不是有一回,她偷听到她和假大嫂说话,她还傻傻的认为她是好人。 大嫂是假的,老太太生气给大哥纳了好几个姨娘,还不用他们服用避子药。 假大嫂生气,四太太是这样劝她的,「你可真笨儿,你错在先,老太太说什么你都不占理儿,和她置什么气,顺着她便是了,左右那些小妾在你手里,每日都要请安立规矩,一口避子药怎么也喂的下去吧?」 安容当时听呆了。 因为在正屋里,四太太是这样和老太太说的,「原州苏家欺人太甚,践踏我侯府尊严,不给点颜色,往后指不定把咱们侯府当成什么了。」 然后给老太太出主意给大哥纳妾。 没想到转过脸,又变成了这样。 v第79章[02.16] 老太太记得她心里想着侯府,假大嫂觉得她对她有恩,谁都不得罪不说,还谁都念着她的好。 安容打小最厌恶的就是四太太这样前后不一的小人,打那以后,任四太太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不信了,她觉得可怕。 这会儿瞧见迎面走来,体态妩媚,风姿绰约的四太太,安容背脊一阵阵发凉,嘴角的笑挤的有些勉强。 四太太迈步上台阶,三太太就笑着迎了上去,眉间尽是笑意,「一年没见,四弟妹是越长越漂亮了,禹州的风水真是养人啊。」 四太太被夸的脸一红,啐了三太太一口,眼神温婉如水,「一年没见,三嫂的嘴可是越来越麻溜了,就会说好听的糊弄我,往年三嫂都比我晚两日回来,今年倒是比我快了,哪天回来的?」 安容站在一旁,嘴角微微弧起一抹笑意,看似犹如三月春风,实则冷意盎然。 早前,四太太还给二太太送了信来,会不知道三房的事? 若不是事先知道,还真叫她给骗了过去。 这不,不知情的三太太不就一脸笑道,「我回来有些日子了。」 四太太就惊讶了,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温婉的脸上满是惊讶,「有些日子了?三老爷可是最守朝廷礼法的,我家老爷提前两日回京还有可能,三老爷怎么会呢?」 四太太说完,三太太的贴身丫鬟就得意的道,「四太太有所不知,我们三老爷擢升蕲州都指挥佥事,从三品的官儿,交接了手头上的事儿就回京了。」 四太太越听越震惊,脸上写满了羡慕,拉着三太太的手,激动道,「三老爷官升两级啊?三老爷在任上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来让我听听,我们老爷在禹州蹉跎了两年了,建树平平,我都急死了。」 四太太的反应,极大的满足了三房众人的虚荣心,包括三太太。 只是三太太有些羞赫道,「什么建树不建树,不就那样中规中矩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升官是侯府帮着的,哎呀,不说这事了,一路回来,舟车劳顿,肯定累的慌了吧?」 四太太嗔怪了三太太一眼,「有什么累的,原本可以提前两日回来,碰到下雨,路滑难行,在驿站歇了两天,腰都睡硬了,早前的劳累也给歇没了。」 三太太细细瞧了瞧四太太的脸色,笑道,「气色红润,果真是不累,你比我运气好,回来碰到只是下雨,我回来那会儿,碰到天上下冰雹,险些在路上就丢了性命。」 四太太皱了皱眉头,叹息道,「我以为我够倒霉的了,没想到三嫂比我还惨,不过昨儿在驿站歇息,听说有外放的官员回京,被人截杀,尸横遍野,我们是结伴回来的,我是不敢再外放了,不知道能不能再京里多走动走动,我宁愿花一两万两银子,也好过那万一丢了性命。」 说完,一脸的感慨,倒也没说让三老爷帮忙。 四太太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她有这个需要,但是她不开口求人,她会送上一堆的东西,让你不好意思不帮她的忙。 三太太也没有主动接口,三老爷不算京官,她只是内宅妇人,不会给他招揽麻烦事,有事只有四老爷去和三老爷说,她管好内宅就行了。 聊了几句话,三太太才打量四房众人。 其中一个身量娇小,约莫十二岁的姑娘让她眼前一亮。 那姑娘穿着一身烟绿色的水晕涟漪素锦长衣,未施粉黛,白白着一张小脸儿,好似一朵雨水冲洗过的皎洁梨花。 她的眼睛像笼着薄雾的湖水,清澈干净,里面有俏皮的笑意,肌肤嫩得像清晨被露水润泽的花瓣,唇瓣像四月里的樱桃,樱红饱满。 修长的睫羽轻轻颤抖,像极了扇贝上坐落着两只美丽的蝴蝶,似乎一动就能振翅飞去。 三太太瞧镇了神,满是惊叹道,「这是阑姐儿吧,真是女大十八变,一年一个样儿啊,这都出落成个大姑娘了。」 沈安阑满脸羞赫,她有三分像四太太,尤其是那股子天生的温婉,更是像了个十足十。 「三婶儿,你别羞煞我了,」声音甜甘如蜜,软糯如稠。 四太太嗔笑一声,拉着沈安溪的手笑道,「溪姐儿才是女大十八变呢,往年瞧见都气弱的很,这回见,气色像是大好,莫不是老太太帮着寻到了名医,将那股子惹人厌恶的喘气症给祛了吧?」 沈安溪被四太太打量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因为四太太像是想从她脸上瞧出是谁治好了她的病,这不是瞎找吗? 沈安溪只好笑道,「四婶儿,是四姐姐和柳大夫帮我治的病。」 四太太错愕了好一会儿,才望向安容,「是安容治的病?不是逗四婶儿玩的吧,安容一个小姑娘,哪有本事给你瞧病啊?」 安容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她在看四太太怎么装的,明明心底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却能装的一无所知,真是太佩服她了。 安容觉得装是一门学问,她要好好学上一学。 她心底更要警醒,她觉得三太太对四太太的笑很真诚,像对她时候差不了多少,安容真怕三太太会被四太太算计。 可是莫名其妙的说四太太的坏话,安容有些说不出口。 安容一时走神,没有回答四太太,四太太就有些尴尬了,望着三太太又有些不知所措,一脸安容怎么就不理我了的神情。 三太太扑哧一笑,「她啊,喜欢走神,这会儿不知道想哪儿去了,好了好了,也不多聊了,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三太太拉着四太太走,后面,沈安溪拽着安容的手,笑道,「四姐姐,你还在想萧国公府的亲事呢?」 安容脸皮微窘,嗔瞪了沈安溪一眼,「你也打趣我?」 「我才没有,」沈安溪辩解道,随即又笑道,「往常四姐姐可是极喜欢四婶儿的,今儿却有些疏远了。」 安容抬眸望着走远的四太太,还有她那清脆爽朗的笑声,嘴角微微弧起,渐渐变冷。 沈安溪看呆了。 安容可是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表情,代表着她厌恶了一个人。 四姐姐厌恶四婶儿? 这一年来,四婶儿不是才第一次回来吗,年前送四婶儿走的时候,四姐姐还千叮万嘱要四婶儿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礼物啊? 「四姐姐,四婶儿惹你不高兴了?」沈安溪纳闷出声。 安容轻摇了摇头,望着沈安溪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芍药嘴快道,「六姑娘,你不知道,早前几天,四太太就给二太太送了信来,问府里的事,三老爷升官,西苑着火,你身子好了,老太太生病的事她全都知道。」 芍药越说,沈安溪的眼珠子就睁的越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容。 安容点点头,「正巧我和芍药偷瞧见了,可是方才四婶儿那样儿,你也瞧见了,对这些事是一无所知,我走神是因为在琢磨一个人明明知道所有事,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沈安溪扭头朝远处望去,四太太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她从没有想过四太太方才那不知道的样子是装的,那她也太能装了吧? 「会不会二婶儿没有回信?」沈安溪猜测道。 芍药摇摇头,很坚定道,「肯定是回信了,二太太和四太太的感情极好,二太太那件被烫坏的貂皮斗篷就是四太太送的。」 沈安溪再次惊愣,这回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四婶儿送的?怎么可能呢,年前花灯会,四婶儿还一脸羡慕妒忌的夸二婶儿的貂皮斗篷好,还想借回去穿两日显摆显摆呢,」沈安溪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沈安溪不傻,相反,她很聪明。 v第80章[02.16] 若是四太太只是会装,安容不会告诉她这些,谁不会装,她也会。 可是装成四太太这样,在侯府里和谁的感情都好,和谁都不红脸,便是大夫人对四太太都格外的好,这样的心机手段,能是一般吗? 四姐姐告诉她这些,是要她警醒,和四太太保持距离,甚至是告诉她娘,让她娘别有什么话都跟四太太说。 四太太和二太太私交那么好,二太太是沈安溪厌恶的人啊! 一瞬间,沈安溪就对四太太好感全无了。 「物以类聚,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沈安溪下定论道。 安容哭笑不得。 拉着沈安溪的手,安容摇头道,「四婶儿是不是坏人,我也不敢太确定,只是她说话做事和咱们不一样是肯定的,她和谁的关系都好,在府里也是极好说话的人,便是在祖母心里,她也是一等一的,咱们别和她正面冲突,小心提防便是了。」 安容知道沈安溪性子冲,喜欢、不喜欢区别的太明显。 喜欢就粘着你,信任你,对你好。 不喜欢你,那就敌视你,气你,甚至是气死你不偿命。 中间不再有别的感情,比如装不知道,装喜欢。 想想当初,沈安姒下毒害她的时候,安容就因为隐瞒了,沈安溪恼了她就疏远不理她了。 这还是因为安容救过她的命,和她关系不错,要是换做旁人,沈安溪早骂了。 所以,一听到沈安溪下定论四太太不是什么好人,安容就担心她在和四太太说话时,带了厌恶。 厌恶一个讨所有人喜欢,得所有人心的人,最后的结果是,她会被人责骂、讨厌。 安容不想她犯众怒。 沈安溪看着安容,嘴撅了撅,轻点了点头,忍不住道,「四姐姐,以前我觉得侯府很好,谁都相亲相爱,便是府里姐妹之间,占点小便宜,发生点口角都很正常,可是自从我身子渐好了之后,我发觉她们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就像大夫人,她之前那么疼你,我觉得她待你都快好过五姐姐了,可是她会偷窃你的秘方,污蔑你与人有染。」 顿了顿,沈安溪又道,「还有我爹求军器监官职的时候,我以为二叔帮我爹是肯定的,听祖母说,兄弟之间,并不只有手足之情还有利益,我就不喜欢二叔了,还有三姐姐她们……」 说着,沈安溪的眼眶就红了起来,「为什么她们要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装出来骗人有什么意思?」 沈安溪抱着安容,哭的很伤心,她不知道除了祖母,爹爹娘亲二哥她们外,她还能相信谁。 安容拍着沈安溪的肩膀,笑道,「你还小,以前祖母和三婶儿她们担心你养不活,将你保护的很好,不教你这些污秽的东西,其实又何尝教过我,我也是慢慢才发觉的,你要记得,这世上不会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掏心掏肺,多看多听,有些事要学会藏在心底,不露声色。」 沈安溪茫然的抬眸看着安容,小眉头扭着,「四姐姐,你对我就极好,还有爹爹他们,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你不是真心的吗?」 安容忍不住拍了沈安溪脑门一下,嗔骂道,「我当然是真心的了,当然,我也有些目的,我希望三房好好的,二哥前途一片光明,能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咱们侯府能成为京都一流的世家。」 沈安溪撅了撅嘴,这算哪门子目的,这明明是咱们侯府的家规好吧。 两人站在一旁说话,那边有丫鬟过来催她们。 两人只好继续朝前走了。 路上,沈安溪还在继续问四太太的事,安容决定教她怎么去发现一个人的好坏。 虽然她也不怎么懂,但是比沈安溪,安容自认她知道的要多一些。 一路走进松鹤院,很快,安容就迷茫了。 因为松鹤院里的丫鬟轰了起来,谈论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四房回京,送给老太太的见面礼。 金蟾。 两只金蟾。 金蟾这东西弥足珍贵,罕见少有,浑身是宝,据说就连金蟾的一滴尿都价值千两。 这样珍贵的东西,四房居然送给了老太太。 这要是拿出去送给王爷公主,不论是求官还是求财,都是气极便宜的事啊。 沈安溪望着安容,烟眉轻陇,她有些质疑安容的话了,四婶儿对祖母多好啊? 安容也在扭眉头。 怎么会这样啊? 四房回京的日子和时辰都和前世差不多,送的礼物为什么不同了? 前世送的明明是一对百年山参啊,给祖母调理身子所用,祖母高兴极了,尤其是父亲,更是为了四老爷留京一事忙前跑后,虽然最后没有成功,父亲还因此觉得有愧,继续忙活,四老爷任满后,顺利留京了。 前世父亲没有那个能力,但是这一次可就不同了,父亲帮忙,四房留京是轻而易举的事。 莫非四太太闻到了这股风,又听说祖母手里头有了一株山参了,就把金蟾拿了出来? 可是前世四房要是有金蟾的话,还要父亲帮忙做什么呢,金蟾出马,有什么搞不定的? 安容越想越迷糊,难道自己重生不过月余,难道连禹州都有所影响了? 安容迈步进屋。 屋内,热闹不已。 沈安阑送上她绣的针线,老太太高兴极了,赏了她一套贵重的头饰。 沈安溪在一旁撇撇嘴,推攘了安容一下道,「那好像是祖母给四姐姐你准备的过年礼物呢。」 安容嘴角微弧,笑道,「祖母得了一对金蟾,不论是寓意还是价值,祖母都该赏她一份厚礼。」 沈安溪睁大双眼,眸底全是敬佩,要换做是她,绝对会不高兴,金蟾再好又如何,不也就那样,四姐姐帮了侯府多少,岂是一个刚刚回来的四房比得过的? 可是四姐姐就是这么大度,沈安溪觉得她有必要跟着安容修炼一下了。 四太太挨个的送礼,闹的三太太很不好意思,当初她也准备了不少礼物,全给毁了,后来又因为府里事忙,只补给了安容的。 她做人做事到底比不得四太太来的周到周全啊。 转眼,四太太就抱着两锦盒过来,上面的小的是给沈安溪的,下面大的是给安容的。 沈安溪的是一件白狐斗篷。 安容的是一件紫貂斗篷。 v第81章[02.20] 白狐斗篷前世是给沈安玉的礼物。 紫貂斗篷是送给大夫人的礼物。 没想到这一世,全便宜她和沈安溪了。 二太太、三太太她们的礼物以及府里的似乎和前世都差不多。 至于私底下送的,安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安容想,应该不会比三太太的好吧? 四太太就是这么会做人。 有些人明面上有了面子,有些人私底下落了好处,回头再炫耀,照样得脸面。 沈安溪对白狐斗篷喜欢的不得了,几次用眼睛瞄着安容,弄得安容很不好意思,她真没有说错,四太太真是那样的人啊。 安容很头大,抿了抿唇瓣道,「我骗你做什么,四太太送了咱们礼物,但是大夫人那份,她还是会送的,不信你让丫鬟去查。」 沈安溪皱眉头,「不会吧,大夫人被禁足,又偷你的秘方,应该敬而远之才行,怎么还送礼呢?」 沈安溪不信。 但是安容很坚定的看着她。 沈安溪咬了咬唇瓣,给绿柳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四太太礼也送完了,也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念及她舟车劳顿,让她回南苑歇息,晚上再来吃接尘宴。 安容和沈安溪则在暖阁里玩。 一刻钟后,绿柳回来了,凑到沈安溪身侧,低声道,「姑娘,四姑娘说的不错,四太太给大夫人送礼物去了,还是亲自去的。」 沈安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白狐斗篷也不甚喜欢了。 安容望着她,眸底是一抹淡笑。 很快,芍药就回来了。 见屋子里只有夏荷伺候,绿柳也是忠心的人,她依然将声音压的低低的,「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金蟾是在驿站的时候,有人送给四老爷的,好像是因为侯府如今风光正盛,巴结侯府的。」 沈安溪听了就不悦了,「我还以为那是四叔求来孝敬祖母的呢,感情是别人看在武安侯府的面子上巴结他们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绿柳忍不住道,「就怕送金蟾是有事相求,如今送给了老太太,回头再说是为了老太太才收的,侯爷就不得不出面帮忙了。」 这事以前四房不是没干过,侯爷没办法,只能照办。 安容眉头一皱,顿觉不悦。 她不喜欢府里那些老爷小辈们送礼物都带着目的,得了孝顺的好名声,结果却是占好处,这是把人当成是猴耍! 回头他再说,人家送金蟾时,只是说结交个朋友,如今朋友有难了,我该怎么办,我想将金蟾还与人家…… 可是怎么还,金蟾在老太太手里呢,而且老太太喜欢极了。 只能他爹违背良心道义去帮忙了。 安容越想越来气,手里的绣帕撕扯着。 沈安溪性子爽直,想直接了当的告诉老太太,这金蟾别收了,可是老太太就瞧着金蟾挪不开眼。 沈安溪就张不开口了,转而望着安容。 安容轻扭秀眉,勾唇一笑。 既然四房送这么份大礼,老太太收了,自然要用到极致才好。 安容迈步出去,外面孙妈妈正巧问老太太,「这么精贵的东西可怎么养啊,浑身是宝,下人看着也不放心啊。」 老太太眉头轻扭,蟾蜍养很容易,可是金蟾就难了,难就难在人的那份小心翼翼上。 安容坐到老太太什么,望着那一对金蟾笑道,「祖母身子骨不适,这对金蟾正好有用,养着不也是为了用么?」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摇头笑道,「我的病吃柳大夫的药就成了,用不着这么精贵的东西。」 老太太想把金蟾送人,让侯府能有更好的未来。 安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知道老太太不会用金蟾。 安容笑道,「祖母,太后身子不适,回头金蟾尿了尿,装两滴给太后送去……」 老太太眉头一斜,嗔了安容道,「不得胡说,太后怎么能用金蟾的尿?」 不过嗔归嗔,安容的话却给老太太提了个醒。 太后身子不适啊,皇上为此事没少有心。 金蟾治病效果极好,若是献给皇上,无疑是全了皇上的一片孝心啊。 只是这是四房孝敬她的,转过脸就送人有些过意不去。 老太太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权衡利弊之后,老太太还是吩咐丫鬟去找侯爷来。 很快,侯爷就来了。 老太太把装着金蟾的锦盒递给侯爷,眸底带着不舍道,「这两只金蟾,你送进宫给皇上吧,看看对太后的病有没有什么帮助。」 侯爷望着锦盒,透明的锦盒里,两只金灿灿的蟾蜍活蹦乱跳。 侯爷没有伸手去接,他知道老太太喜欢金蟾,老实话,他也喜欢。 侯爷更知道老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侯爷心里感动,可是也羞愧不已。 四老爷只是庶出,却比他这么亲儿子做的还要孝顺,偏老太太心疼他,要拿金蟾为他谋前程。 侯爷怕老太太这么做会寒了四房的心。 所以侯爷装傻提醒道,「这不是四弟给娘你治病的吗?」 其实,私心里,侯爷是不想送进宫的。 忠心皇上,他可以努力办差,在别的事上尽心竭力,皇上总能看到,犯不着拿给老太太调理身子的金蟾去讨好皇上。 v第82章[02.20] 可是老太太就是一心为侯府,为侯爷,她摆摆手道,「我不用,你拿去吧。」 侯爷想给老太太留一只,老太太觉得送一只不如两只有分量,固执己见。 侯爷没法,只能火急火燎的带着金蟾进了宫。 侯爷这么急,也是老太太催的,越是急,越能体现对皇上的忠心啊。 南苑,正屋。 二太太和四太太正在闲聊,丫鬟奉茶过来,二太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轻轻放下,瓷器与花梨木桌子撞击发出了细微的闷响声。 外面,有小丫鬟疾步进来,禀告四太太金蟾被送进宫的事。 丫鬟说话声音不小,二太太全听见了。 见四太太温婉的脸上隐隐有些青色。 二太太眸底是冷笑。 她忍不住讥讽道,「四弟妹一番孝心算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你对老太太掏心掏肺又如何,还不是被侯爷拿去讨好皇上了,将来他们大房风光无限,连带着三房沾光,只有咱们庶出的……」 说着,二太太一脸替四太太心寒的表情。 四太太没有说话,她这人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抱怨什么,抱怨有什么用,不过是与人话柄罢了。 她苦笑道,「东西既然孝敬了老太太了,她不用,给侯爷铺前程,我四房的孝心送到了,老太太也欢心了,侯爷平步青云,总是好事。」 四太太心底苦笑。 那对金蟾,她哪里不知道好处很多,可是除了送给老太太外,她能送给谁? 且不说人家原本就是为了讨好侯爷的,要是她挪作他用的消息传扬出去,人家寻上门来,没脸的还是他们四房。 这样风险的事,她不做。 反正这对金蟾也是意外之物,能讨好老太太,让侯爷觉得舒心,就足够了。 四太太如是安慰自己,不过心底却对老太太有些敬佩,竟然舍得那对金蟾,拿去讨好太后。 二太太不知道金蟾的来历,只一个劲的说四太太傻,让她以后别对老太太太好,老太太私心太重,指望侯爷没用,还是得靠自己。 四太太一如既往的笑着,「侯爷不是忘本的人。」 「你啊,就是傻!」二太太笑骂道,又加了一句,「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四太太端茶不语,嘴角的笑温婉胜水,转了话题笑道,「如今侯府是三太太当家做主,对二房如何?」 提起三太太管家,二太太就一肚子邪火,「还能怎么样,不就那样,不多不少罢了。」 多了,三太太不乐意。 少了,二太太会不闹才怪。 二太太冷笑道,「你同她关系不错,四房的日子很好过。」 四太太温婉的面庞上有抹惆怅,「什么好过不好过,还不是二房如何,四房就如何,若是没法留京,过了元宵,我就得回任上了。」 二太太希望四太太留在京都,她能有个出谋划策的伴,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她就不愿意老太太无视她,喜欢三太太,把管家权交给三太太! 二太太瞥了四太太一眼,以她们的关系,若是四太太当家,二房的日子要好过不少。 二太太看着手指上的丹寇,冷笑道,「你不是送了老太太那么罕见的金蟾吗,侯爷如今可不是从前的侯爷了,在朝廷里说话分量足够,求他帮这点小忙还不成了?」 四太太有些为难,「我听说前些日子三姑奶奶回来闹,侯爷都没有帮忙,不一定会帮我们老爷。」 二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手足兄弟,大房就那么帮衬三房,你们四房对老太太的孝心比三房少了吗?只多不少!侯爷帮你们四房是应当应分的,你呀,脸皮太薄了,这些话,你张不开口,我去说!」 二太太把活往自己身上揽,四太太则一脸羞愧的抱怨自己性子弱,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了,欠了人情不知道怎么还。 二太太兴致勃勃,问四太太看中了什么官职,一副急人之所急的模样,浑然不知被人算计了还在帮人数钱。 二太太和四太太闲聊的事,安容都知道。 芍药这古灵精,知道安容不待见四太太,怕她两面三刀,所以看着点儿。 芍药在侯府有几个铁心的小丫鬟玩的开,帮她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告诉芍药。 安容和沈安溪逛园子,沈安闵迈步过来。 沈安溪瞧见他额头上有汗珠,挑眉道,「二哥,酒坊的事很忙吗?」 沈安闵重重的点头,很是疲惫道,「岂止是忙,简直是忙死了,父亲都不帮我,只让我有事去问福总管,福总管管理外院,压根就抽不出时间来,只能我自己忙前忙后了。」 安容主意到他的黑眼圈,貌似更严重了。 难道二哥白天忙酒坊,晚上熬夜苦读,出门都是戴面具的? 安容觉得对不住他,可是她还不得不找他帮忙。 安容清了清嗓子,抿了抿唇瓣道,「二哥,弋阳郡主的折扇浸了水,毁了,想再要一把。」 沈安闵眼前一亮。 沈安溪在一旁,侧目看着他,眉头扭了又扭,二哥这反应不对劲啊? 她找他要折扇,他都推三阻四的,说没有心情作画,等哪日心情好,给她画一幅好的。 怎么她觉得二哥听了四姐姐的话,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去做折扇啊? 「二哥,我也喜欢折扇,你帮我我两把吧?」沈安溪忍不住道。 沈安闵眉头扭了扭,「赶明儿得空了,我再给你做。」 沈安溪的心,堵的慌。 果然二哥胳膊肘往外拐,弋阳郡主的折扇就迫不及待,亲妹子的折扇就改日了! 她要告诉娘亲! 安容瞧了好笑,不管他们兄妹的事,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说之前,她还特地四下望了望。 安容压低声音道,「二哥,你能不能帮我约下萧表少爷?」 v第83章[02.20] 沈安闵一怔,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茫然问道,「约萧表少爷做什么?」 沈安溪恼了她哥,没好气道,「笨,当然约他出来打他一顿了,这是大伯父自己说的。」 沈安闵哭笑不得,替萧湛悲哀,只是想娶个媳妇而已,用不着这样吧?这样彪悍的媳妇,送上门他也不要。 安容同样哭笑不得,她只是有那样的想法,她哪会真打萧湛啊,她也得有那个胆子好么? 沈安闵望着安容,希望她能改主意,现在可是定亲了,依照习俗,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见面。 说白了,沈安闵怕安容把萧湛怎么样,他倒不怎么担心安容,萧湛正直的很,就算安容退了他的亲,他不还是救了安容么? 安容一脸渴望的看着沈安闵。 沈安闵心软了。 「我帮你约他,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沈安闵担忧道。 安容很放心的笑道,「萧老国公这么逼迫父亲同意亲事,连让我打他的话都说的出来,只要侯府有人约他,萧老国公知道了,肯定要他赴约,你就约他明日午时在大昭寺等你就成了。」 萧老国公知道「沈二少爷」是她。 她让沈安闵去约,只是不想落人口实罢了,她可不想名声变差。 只要沈安闵答应帮忙,萧湛赴约就有九成的可能。 沈安闵回去之后,亲手写了张请帖,约萧湛去大昭寺品茶。 很快,这张请帖就到了萧湛手里。 萧湛眉头轻陇,不懂安容约他有什么事,难道是因为亲事? 萧湛心里很不爽。 她又想退亲了,还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来。 既不愿意嫁给他,又不愿意嫁给荀止,她到底想嫁给谁? 心里酸溜溜的萧湛,冒充荀止给安容去了封信。 信上问道:我听说你和萧湛定亲了? 安容没想到会收到荀止的信,有些期待,可是瞧见是这几个字,心里就酸溜溜的了。 安容回信:你管我事。 荀止回信:怎么就不管我事,我说过娶你。 安容回信:你说过有什么用? 荀止回信:我会说到做到。 安容回信:吹牛,有本事你帮我退了萧湛的亲事。 萧湛默。 让他帮忙退亲,不是自己挖自己的墙角了? 萧湛左思右想后,回信:退亲之后呢? 安容被问的哑然,退亲之后如何,嫁给他么?这话她说不出口。 安容纠结了半天,问道:你有把握退亲? 萧湛回信:七成把握。 安容回信:才七成啊? 萧湛哭笑不得,回信道:九成。 安容回信:那你去试试,不然我只能戴着你的传家木镯嫁给萧湛了。 萧湛脸皮猛抽,看着信纸哭笑不得,他怎么就掉进自己挖的坑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萧湛在屋子里徘徊。 他明天是去赴约呢还是不去呢? 是穿玄青色锦袍去还是穿天蓝色锦袍去? 玲珑阁。 安容抱着大迎枕,转悠着手腕上的紫绳木镯,眸底笑意灿烂。 荀止有九成把握帮忙退亲,安容相信他是谦虚,给自己留了余地,而她最后一句无疑是在威逼他。 让他不遗余地的帮忙退亲,他那么宝贝传家木镯,怎么可能坐视木镯跟着她出嫁呢? 安容心情很好的直哼哼。 她手心握着一张纸条,上面五个字清晰醒目:我说过娶你。 安容脸颊越来越热,她又想起了那夜的意外,想起了烈女传。 前半夜,安容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后半夜,安容睡得香甜沉静。 第二清晨醒来时,安容精神十足,全然不见慵懒神色。 丫鬟上前伺候,安容掀开鱼戏莲的锦被,踩着镶嵌了小米珠的兰花绣鞋。 秋菊挑了身天蓝色绣海棠花的锦裙来,安容穿好后,洗漱打扮。 今儿的她梳着瑶台望月髻,上面两只蝴蝶簪。 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下珠翠流苏摇摇晃晃,发出五色光彩。 合着裙子,安容还戴了两支海棠玉簪,衬着她那明媚出尘的精致五官,粉嫩如透明般的肌肤,当真是人若朝霞,绚丽惊鸿。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安容甚是满意。 可是多瞧了几眼,安容又皱眉了。 v第84章[02.20] 她是去讨人厌的,这么打扮是不是大不合适啊? 虽然她能确定美色很难诱惑的了萧湛,可是外人瞧见会不会以为她是存心的约人家出来勾引人家啊? 安容想在脸上点几颗克夫的痣,可是最后还是作罢,萧湛不是没有见过她。 吃过早饭后,安容带着芍药去了松鹤院。 进去的时候,一屋子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她,闹得安容摸不着头脑。 「祖母,怎么了?」安容不解的问。 老太太手里拨弄的佛珠轻滞,眉头轻陇,「你真要去打萧表少爷?」 安容顿时哭笑不得,狠狠的剜了沈安溪一眼。 沈安溪立马就跳了起来,一脸被冤枉的模样,娇艳的唇瓣撅的高高的,「四姐姐,不是我告密的,是我娘!」 安容不敢瞪三太太,可是三太太怎么会知道她要去见萧湛的事,明摆着是他们兄妹二人中的一个说漏了嘴啊。 沈安溪表示那个嘴上没把门的不是她。 三太太坐在那里,一脸无奈笑意,「闵哥儿也是为了你好,她真担心你会为了退亲打人,萧老国公那么说,是晾准了你不敢啊。」 安容受不住那么多质疑的眼神,举起三根手指道,「祖母,我发誓,今儿绝对绝对不会打萧表少爷。」 老太太眸底闪过一抹和蔼笑意,朝安容招手。 安容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问道,「既不是去打他,那找他做什么?」 安容语塞,找萧湛当然还是为了退亲了,总不会约他花前月下,情意绵绵吧? 在老太太温和疼惜的目光下,安容想撒谎还真有些困难,可是她能说真话吗,不能。 那样她就出不去了。 安容委屈的垂了脑袋,轻扯着手里的绣帕,低声道,「瞎眼神算不是说我会嫁给他吗,我怕他算错了,所以找了萧湛一起,让他重算一遍,如果还是的话,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老太太没有怀疑安容的话,其实她也猜测到去大昭寺可能和瞎眼神算有关。 老太太不信瞎眼神算会算错,既然安容不信,那再算一次,让她死心,认命的嫁给萧湛也不错。 老太太望着三太太,问道,「闵哥儿可在府里?」 三太太摇摇头,「不在呢,一大清早匆匆忙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要不是沈安闵没法跟着安容出门,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把安容和萧湛的事告诉她,就是怕没人看着啊。 沈安溪站在一旁,自告奋勇道,「祖母,我陪四姐姐去大昭寺吧?」 安容可不想沈安溪跟去,她不能在六妹妹跟前毁了她的美好形象,「六妹妹,你昨儿答应七妹妹陪她玩呢。」 沈安溪狠狠的瞪了安容一眼,那是之前她不知道四太太不好才答应七妹妹的,现在她不想和四房的人走的很近! 三太太也不想沈安溪去,安容是去见萧湛,是见外男,安溪去算什么? 三太太知道安容打定主意,极难改变,便笑道,「让夏荷和七福陪安容去吧。」 老太太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刚商议完,外面就穿来一阵环佩叮当声。 安容抬头就见到有两个姑娘走进来,模样俏丽清秀。 为首一个是沈安阑,其后才是沈安芙。 安容可是有些时日没瞧见沈安芙了,有些诧异道,「几日未见,二姐姐似乎消瘦了些?」 沈安芙脸颊微窘,先挨个的请了安,才道,「之前犯了点小错,惹怒了娘亲,被罚了禁足,还是七妹妹替我求情,娘才放我出来的。」 犯错,禁足? 安容微微一鄂,沈安芙似乎是从梅花宴上回来就没怎么见过了? 那她是在梅花宴上犯的错? 她能犯什么错啊? 而且禁足之事,压根就没人知道啊。 安容想不通,不过沈安芙就问安容了,「四妹妹要去大昭寺吗,正好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去吧?」 安容倾然一笑,摇头拒绝道,「今日我去大昭寺是有正事,不是去玩的,改日我们在一起去吧。」 沈安芙有些失望。 沈安阑则拽着安容的袖子,笑的如花灿烂,「四姐姐,你带我去吧,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去过大昭寺,大昭寺长什么模样?」 后面四太太走进来,轻瞪了沈安阑道,「不得胡闹,你四姐姐是去有事,哪有时间陪你玩,等明天开春了,天气暖和了,你们在一块儿去玩。」 沈安阑有些怕她娘,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 安容起身给四太太见礼,四太太夸赞了安容的打扮后,安容就带着夏荷和芍药出门了。 身后头,是四太太自责的笑声,「真真是该打,晚上睡前,还记着要早起伺候老太太您起床,我这一年在外忙活,也就只能尽这么几天的孝道,偏府里的床睡得舒坦,一觉就到这会儿了。」 安容脚步轻顿。 心底对四太太佩服的五体投地。 明明来晚了,却能把话说的那么的贴心,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安容走到二门,七福就等在那里了,给安容请了安之后,一双眼珠子就像是钉在了夏荷的身上似地。 闹的夏荷满脸羞红,芍药在一旁捂嘴偷笑。 上了马车之后,直奔大昭寺。 安容靠着车身闭目养神,芍药耐不住性子,偷偷趴在车帘旁,掀开一角看街道。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安容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推攘她。 v第85章[02.20] 安容掀开眼皮,见芍药给她招手,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了?」 芍药忙回头道,「姑娘,奴婢瞧见二少爷了。」 安容见芍药那眸底闪亮的样子,有些好笑,「你又不是没见过二少爷,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芍药脸一红,呲牙道,「才没有呢,奴婢瞧见二少爷鬼鬼祟祟的跟踪人。」 安容一鄂,掀开帘子往外看,哪里还有沈安闵的人影啊? 安容质疑的看着芍药,芍药急忙往外看,憋屈道,「方才我真瞧见了,虽然二少爷戴着面具,但是我肯定那个人就是二少爷,他跟踪的那个人奴婢还认得呢,在琼山书院,姑娘还送了他一把匕首,还吹断了他的毛发呢。」 芍药一急,满口的我。 安容皱眉,她知道芍药说的是谁了,「你确定是沈寒川?」 「奴婢发誓,」芍药很慎重道。 她对自己的眼神很有把握,她不会认错人的。 安容纳闷了,二哥好好的跟踪沈寒川做什么? 而且昨儿她要他帮忙约萧湛,于情于理他都会陪着一块儿去的,丢着她不管,跑大街上来跟踪沈寒川? 二哥在闹什么啊? 安容想不通,所以干脆不想了,等回府见了二哥,再问他就是了。 安容继续闭目养神。 芍药继续看街道,再瞧见什么好看好玩的,她都不敢跟安容说了。 要知道马车在行走,等安容看,早不知道在哪儿了。 之前下了几天的雨,虽然天晴了两天,可是山路还是有些滑,但是上山拜祭的香客却更多了。 马车在半山腰停下,安容下了马车后,步行上山。 远远的瞧见大昭寺屋顶,那一种雄浑宁静的气息让人烦躁的心忽然就平静了,尤其是耳边的钟声,浑厚质朴,让安容莫名的想起了荀止。 安容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像极了远山传来的钟声,有一种穿透人心的感觉。 想着,安容嘴角便噙了一丝笑意,朦胧如清晨的雾,却美的惊人。 叫迎面走过来的人看怔了眼。 但,安容嘴角的笑却渐渐凝固了起来,最后消失不见。 迎面走来三人。 其中有一男子,俊雅绝伦,一身江水海蓝的锦缎长袍,衬得他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他眼里透着一股笑意,墨玉般的瞳,闪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能融化寒冬的积雪。 他身侧走着一个夫人,穿戴精致奢华,年约三十五六,气质温和中透着骨子锐气。 她身侧站着个姑娘,轻轻抚着她的胳膊,脸上挂着恬淡笑意,像是春风拂过杨柳,风姿摇曳。 安容没想到会在大昭寺见到苏君泽,更没想到会见到前世的婆母和小姑苏可馨。 一瞬间,安容的心像是被刀捅了一般。 层层卷卷的疼痛弥散开来,疼的她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地一般。 苏可馨眉头轻动,迈步走过来,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安容苦笑摇头,「我没事。」 之前,安容喜欢苏君泽,参加宴会时,总是有意无意的讨好苏可馨,是以两人也算很熟。 安容能感觉到苏可馨看她的眼神,眸底有抹鄙夷,那是一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表情。 苏君泽很优秀,京都像他这么大的世子中,他首屈一指。 有不少名门闺秀倾慕她,也做着跟以前的安容一样的事,讨好苏可馨,想借这苏可馨的后门,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些送上门的,苏可馨都看不上眼,要不是安容出手大方,她哪里会理会她。 便是这会儿,苏可馨说话满是关心,可是心底满是鄙夷。 又弄什么幺蛾子,跟大哥出门真是闹心,不是有人在他跟前掉了帕子就是掉了荷包,在不就是装晕。 这又来了一个,烦死了! 苏可馨心底烦,可是脸上却温婉的紧,扶着安容,要送她进去休息。 安容微微错愕,这是以前她做梦都想的场景,苏可馨傲的很,平常对人也是爱答不理的,怎么会这么好的要扶她? 安容不喜她的碰触,她反感东钦侯府每一个人,尤其是东钦侯夫人! 前世,自己有错,不该送清颜发簪,被人钻了空子,害了她。 可是她呢,她被人冤枉,肚子里还怀着东钦侯府的嫡孙,东钦侯夫人却不管不问,让柳雪茹送了一碗毒药来。 安容还记得那厚重的砒霜味儿,甚至现在都觉得嘴里全是砒霜的味道。 安容避开苏可馨的手,礼貌而疏远的给东钦侯夫人见了礼,转身离开。 只是开始的时候看了苏君泽一眼,之后,眼睛再没有落到他身上过。 苏君泽看着安容清瘦的背影,脸色青了青,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什么时候起,他的鞋比脸更受人瞩目了? 苏可馨走到她娘身侧,颇纳闷道,「武安侯府四姑娘真是奇怪,早前对我是殷勤备至,还送了我两根簪子,之后再见面,就当不认识我似地了,大哥,你得罪她了?」 苏君泽摇头,「之前不过是在瑞亲王府喝过一次酒,没有单独说过话,没有机会得罪她。」 苏可馨想想也是,大哥性子温和,温润如玉,极难得罪人,又怎么和沈四姑娘一般见识呢? 所以,苏可馨就笑了,「估摸着还是变着法的吸引大哥你的注意。」 v第86章[02.20] 要是换做以前,苏君泽听到这话,会一笑置之,但是这会儿,他听着,总觉得苏可馨看错了眼。 就算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做法特别了些,可是她连他娘也不看,娘亲最讨厌不守规矩的大家闺秀,她那样子像是想嫁进东钦侯府的样子吗? 东钦侯夫人方才细致打量了安容一下,模样不错,才情也很好,若是真娶做儿媳妇也可以,只是听说萧老国公有意和武安侯府结亲,求娶的应该还是她。 东钦侯夫人就不明白了,虽然瞧着不错,可是京都瞧着不错的大家闺秀很多,以萧国公府的权势,想求娶谁不行,怎么就吊死在她这个树上了呢? 沈四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萧老国公这般看中? 安容走了二三十步后,才能顺畅的呼吸,心里后悔出门没先看黄历,要是知道会遇见他们,她宁愿失信爽约。 安容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前世不过是一场噩梦,一场以后都不会实现的梦魇,与他们前世的孽缘皆因自己痴心妄想而起,这一世离的远远的就好,没必要恨他们。 他们不值得! 即便这样宽慰自己,可是安容的好心情依然一去不返。 一来就不顺,今儿和萧湛的谈判能顺利才怪了! 安容迈步进大殿,烧香拜佛之后,便是去找瞎眼神算。 姻缘树下,还是有不少姑娘再抛姻缘牌。 对面,瞎眼神算的挂摊前,还是寥寥无人。 不过摆摊的不是瞎眼神算,而是别人了。 安容走过去,算卦大师还以为有生意上门,正激动呢。 安容一句话,他的心就凉半截了。 安容问他瞎眼神算在哪儿,跟同行打听同行,这不是明摆着说他的本事没瞎眼神算的大吗? 那卜算大师没好气道,「不知道。」 安容听得一愣,脸颊绯红,颇不好意思。 芍药却惊呼道,「姑娘,瞎眼神算在那里呢,奴婢瞧见他了!」 安容望过去,勉强瞧见一角,那衣裳像是瞎眼神算的。 安容拎了裙摆便追了过去。 安容不顾形象的追过去,很快就将瞎眼神算给拦下了。 神算一脸纠结,「人有三急,有事能一会儿再说么?」 安容脸红如朝霞,胜似迎风妩媚的映山红。 安容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手,「你少骗人,你根本就是躲着我,你说过卦不过三,你又替我算了一卦!」 瞎眼神算哭笑不得,他就应该做好事不留名才对,他轻咳了咳嗓子道,「四姑娘,我只替你算了两卦。」 安容不信,「没算卦,你怎么知道我会嫁给萧湛?」 瞎眼神算挺直了腰板,「我替萧湛算命,他媳妇是你,你自然要嫁给他了。」 安容语塞。 身后,芍药几个捂着嘴,低低偷笑。 安容满脸通红,很坚定的道,「你算错了,他媳妇不是我,是顾家大姑娘!」 瞎眼神算神情微敛,站姿微动,再看他的时候,就多了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芍药几个看呆了,怎么就感觉不同了呢? 安容没有发觉,她坚定瞎眼神算算错了。 瞎眼神算望着安容,嘴角微微弧起,有一股轻风雪的洒脱,「这一世,他娶的是你。」 「可我不愿意嫁,」安容掷地有声道。 瞎眼神算勾唇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的。」 说完,瞎眼神算一闪,就消失在了安容面前。 七福呆呆的,四下寻找,「他不是慢吞吞的,一点不会武功么,怎么就消失了?」 芍药想起瞎眼神算,知道他能听到人心里的话,有些胆怯。 安容站在那里,心底惊涛骇浪。 瞎眼神算那话是什么意思?总有一天,她会愿意? 她不喜欢萧湛,萧湛是清颜的,她不会嫁给他,一定不会! 安容坚定的告诉自己。 到这时,安容才发觉自己身处梅林,除了追来的丫鬟小厮外,再无一人。 梅林有股淡淡的梅花香,可是梅林也有了萧条之感。 怕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将脆弱的梅花树砸的七零八落。 安容随意打量了一下,就发觉每株梅花宴都有修剪过的痕迹,没有了以往随意自然。 安容朝前走去,她和萧湛约在梅林相见。 只是梅林这么大,想遇见还真是不容易。 梅林梅花虽然不及之前来的一半,却也美丽不可言喻,安容瞧着,心情好了很多。 尤其是芍药几个,放开了胆子追闹嬉戏。 一路往前,接近温泉处。 在一株开的最美的梅花树下,安容瞧见了一身玄青色锦袍的男子。 人在花下,梅香阵阵。 不时有花瓣随风飘落,犹如花雨,妙不可言。 v第87章[02.20] 安容款步走近,发觉他落于肩膀上绸缎般墨发上,里面夹了一朵梅花。 安容忐忑不已,脚下的步子从见到萧湛背影起,就仿佛挪不动了。 芍药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想拉着夏荷一起,偏她和七福不知道到哪儿打情骂俏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芍药走的步子有些凌乱,惊动了梅树下发呆的人。 他蓦然回首。 一张银色面具,带着冰冷的光芒,冻的安容直哆嗦。 安容怕他,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惧怕,明明前世萧湛没有责怪过她一句,她就是羞愧难当。 萧湛望着安容,他眼神极好,便是隔着十几米,他也将安容脸色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眉头皱了皱,迈步朝安容走过去,安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萧湛脸黑了,停下脚步,转身离开。 这女人真是奇怪,约他来,他见吧,她就害怕。 偏偏他见到她害怕的神情就烦躁。 安容后退一步,刚巧撞到芍药,芍药扶着她,指着萧湛道,「姑娘,他走了。」 安容心一惊。 怎么能走呢,好不容易约出来的啊! 安容像是忽然吃了虎胆似地,提起裙摆就跑了过去。 萧湛走着,感觉到有人追过来,那环佩叮铃声,清脆悦耳,在这空旷的梅林里格外的动听。 他忽然顿住脚步,触不及防,来不及收回脚步的安容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直接撞到萧湛怀里了。 芍药站在一旁,嘴撅的高高的,那是一种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萧表少爷真坏,故意耍她家姑娘玩! 要不是成心的,明明是撞后背,怎么就撞他怀里了,那转身的速度,她都没瞧清楚。 安容满脸通红,她也知道被人给耍了。 她想发怒,可她更想不通。 萧湛啊,他是湛王啊,不苟言笑,从来不知道玩笑为何物,怎么会逗她玩呢,不应该啊。 安容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人了。 她抬起头来,正好和一双深邃的眸子对上,那深不可测的眸底是自己的倒影,还有自己脸颊绯红的模样。 安容瞧呆了,这人的眼睛真漂亮。 胜过她见过的无数双眼睛。 安容被自己的想法弄的怔住,狠狠的一推他,让自己挣脱开来,稳了稳心神。 萧湛也很尴尬,最近被几身衣服闹得分不清谁是他,谁是荀止了。 以前的自己怎么会这么闲情逸致逗一个姑娘玩,那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萧湛懊恼后,又恢复以往的疏远神情,浑身冒着寒气,冷风嗖嗖的。 「你找我有事?」他问道,声音醇厚,却不带一丝的温度。 安容脸色也温和了很多,手里的绣帕轻扭,跟他说话,却不敢看他,声音也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远,「我知道你也是被你外祖父逼迫,不得不娶我,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与其以后我们相顾无言,不如退亲?」 「你找我就为了退亲?」萧湛的声音里透着股寒意。 安容背脊有些发凉,她点了点头,「是。」 萧湛更不高兴了,虽然他早就猜到了,「如果我不愿意呢?」 安容猛然抬眸,触及到萧湛的眼神时,又赶紧低下,下意识的绞着绣帕道,「你会有喜欢的姑娘,如果你娶了我,就只能委屈她做妾了,她不会愿意。」 「娶了你,就不会再娶别人,」萧湛冷声道。 安容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知道萧湛说这话,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出于责任。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妻子,除非正妻亡故,或者娶平妻。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这人瞧着像木头似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肉麻兮兮的,清颜还说他是一闷棍子打不出来两个字啊? 安容斜眼看他,「你真是萧湛吗?」 安容问的倘然,清澈的眸底写满了疑惑,问的毫无违和感。 萧湛内伤。 他已经被外祖父闹的不像他自己的吗? 他很想说他不是,看看她是何反应,可是他不习惯骗人,荀止已经是极限了,那还是外祖父逼迫的。 安容感觉到他周身寒气又加重了一分,觉得自己很明智,选了温泉这里,暖和的多。 萧湛不松口,安容也没办法了。 她站在那里,颇纠结,最后抬头道,「总之,我不能嫁给你,你就退亲吧?」 萧湛见安容为难,心中不忍,可是退亲,他是断然不会答应的,「我需要一个说服我和外祖父的理由。」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论是「总之」还是「强扭的瓜不甜」都不足以说服他,更说服不了萧老国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几个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 安容一咬牙,闷气道,「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萧湛皱眉,浑身一股喷薄而出的怒意,他死命的压制着,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砸安容脑门上,「不够。」 v第88章[02.20] 安容气煞了,最后一狠心道,「我已非清白之身!」 芍药惊呆了,恨不得去捂安容的嘴。 我的姑娘啊,就算为了退亲,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啊,会死人的! 嫁给萧表少爷总比没命强吧? 萧老国公什么样的人啊,你给他宝贝孙儿戴绿帽子,那不是跟老虎嘴里拔牙似地,没事找死吗? 安容这话够伤人了,无疑是在说,你娶我就等于娶了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承受不了。 萧湛是意志力强,更有萧老国公的吩咐在前,安容就是将他打个半死,他也不能还手。 可是暗处有暗卫,听到安容的话,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娶个不清不白的姑娘回来,萧国公府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萧湛拳头握紧,忍着满腔的怒意问,「他是谁?」 安容被问的嗓子一噎,她原本就怕萧湛,这会儿萧湛发怒,她就更怕了,脖子缩的紧紧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本来就是骗人的,哪里来的他啊?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有了退婚的念头,打铁趁热啊。 安容想到了荀止,左右他说会娶自己,也有九成把握退亲,大不了拉他出来挡挡了。 「就是城东荀家少爷,」安容理直气壮的回道,只是头依然低着。 萧湛,「……」 浑身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轻轻抽。 暗处暗卫直接笑趴下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荀止就是他主子萧湛么? 主子怎么就和沈四姑娘不清不白了? 这可是大消息啊,回去一定告诉萧老国公,都不清不白了,还不赶紧把沈四姑娘娶进门? 萧湛望着安容,眸底从化不开的寒意渐渐暖和起来,最后嘴角还溢出了丝笑意。 他一笑,安容恍若瞧见了牡丹初放时的惊艳。 有什么好笑的?这人脑子莫不是有毛病吧?! 安容憋屈的想。 芍药真怕安容说肚子里都怀了荀少爷的孩子了,赶紧上前一步道,「萧少爷,看在我家姑娘早前在梅林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家姑娘吧?」 萧湛蓦然抬眸望着安容。 安容咕噜噜,他依稀能听见几个字,早知道…… 估计是说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当初就不救他了。 萧湛不是没猜测过,救他之人是安容,一样的缝针,京都没有别的姑娘会。 可是绣帕和荷包的针脚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 「那荷包是你的?」萧湛问道。 安容有些迷茫。 芍药在一旁,弱声道,「那荷包是我的。」 安容豁出去了,昂着脖子道,「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一命,你就算报答我救命之恩,把亲事退了。」 萧湛很高兴,也很无奈,最后还不得不无耻,「我也救过你的命。」 不无耻,只能答应退亲了。 安容顿时偃旗息鼓了。 一命抵一命,最后救命之恩就算白说了。 安容的心啊,伤的千疮百孔。 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简简单单八个字,把安容雷的是里焦外嫩。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萧湛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根本没有给安容回绝的机会。 安容呆呆的回头看着芍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眼睛眨了又眨,「我是不是听错了?」 芍药很坚定的摇头,「没有听错,萧表少爷要对姑娘你以身相许。」 要是让安容以身相许的话,许给萧表少爷,也得许给荀少爷啊。 两人都救过姑娘的命,而且算起来,荀少爷救命之恩更大,毕竟那是生死一线,而萧表少爷救姑娘,还是因为靖北侯世子胡闹在前呢。 「谁要他以身相许了,我又不要他,」安容生气道。 安容知道萧湛是要她以身相许,可她偏偏不那么理解,同样是救命,凭毛是她以身相许,要许也是他许,气死他。 安容是剁着脚从梅林离开的。 一路上也不知道随手糟蹋了多少的梅花。 她一扯梅树,又松了手。 无数梅花纷纷如雨下,美不胜收。 他走后,萧湛从暗处走出来。 看着安容闷气的背影,还有那一地铺散的梅花,看着它们随风远去,他嘴角的笑越发的温和。 却吓呆了暗处蹲守的暗卫。 v第89章[02.20] 主子真的喜欢上沈四姑娘了! 老国公说,希望沈四姑娘能让主子收起浑身的寒气,她真的做到了。 安容刚走出梅林,就见到两个中年男子迎面走过来。 安容微微一怔。 那不是永宁侯吗? 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永宁侯没有注意到安容,径直和身边的管家说话。 「你确定湛儿在梅林?」永宁侯有些紧张道。 管家连连点头,「侯爷,奴才没有瞧错,绝对是少爷不会有错。」 永宁侯没再说话,不过脚步又快了两分。 安容撇撇嘴。 她当然知道永宁侯是萧湛的亲爹了,前世永宁侯想认回萧湛,可是萧湛压根就不理会他。 他就是再怎么求也没有用,抛弃了萧湛亲娘,娶了自己的表妹,还想认回萧老国公一手养大的外孙儿,世上哪有那么美好的事? 安容很想去看热闹,但是萧湛的热闹,安容不敢看。 就在这犹豫的空档,有人唤她了。 安容转身,就瞧见了带着面具过来的沈安闵。 安容眉头皱了皱,芍药就惊叹了,「二少爷,你被人给打了?」 沈安闵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嘴角的淤青慢慢扯开,无奈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安容对他很同情,却更好奇,「二哥,你不是跟踪沈寒川吗,怎么会被人给打了?」 沈安闵错愕的看着安容,一脸讶异,声音都有些找不到调了,「你怎么知道我跟踪沈寒川?」 安容撇了芍药一眼,芍药背脊倏然挺直,安容轻笑道,「坐马车的时候,芍药瞧见了,二哥,你不是因为跟踪的太明显,被沈寒川给打成这副惨模样吧?」 沈安闵脸一窘,拔高了声音道,「什么惨,他比我惨多了,险些爬不起来。」 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一脸无可奈何,在熟人面前吹牛,牛皮越吹越破,压根就鼓不起来。 「反正,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沈安闵道。 安容哭笑不得,他不关心他们打成什么样子,她关心的是,「二哥,你不是去办正事去了吗,怎么会跟踪沈寒川?」 说起这事,沈安闵就一肚子邪火,自己毁信誉,没有陪安容来大昭寺都要去赴约,谁想人家府里有事,不来了! 沈安闵只好骑马往回走,谁想眼尖瞧见了沈寒川鬼鬼祟祟的跟踪人。 他在琼山书院住了一夜,沈寒川受了「沈二少爷」的青睐,和沈安北玩的开,也和他喝过一杯酒,算是有了不小的交情。 他跟踪人,那肯定是坏人啊,兄弟有难,岂能不帮? 好吧,兄弟有难什么的太冠冕堂皇,他只是好奇沈寒川这时辰不在书院,却跟踪人做什么。 就这样,沈寒川跟踪人,沈安闵跟踪他。 后来就被发现了。 沈安闵带着面具,沈寒川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对他出手了。 两人就切磋了一下,然后就鼻青脸肿了。 沈安闵在抱怨,他只是纯粹的说倒霉,却让安容眼睛凝了起来。 「二哥,你确定沈寒川跟踪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二叔身边的管家?」安容问道。 沈安闵很确定道,「我不止一次在二叔身边见过他,不会认错。」 安容云袖下的拳头就握紧了。 前世,沈寒川说过,齐州沈家能在京都立足,侯府有人帮忙。 齐州沈家和武安侯府算是有仇,这无疑是在说侯府有内奸啊。 安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二老爷。 他不知道齐州沈家恨老太爷吗,他身为老太爷的儿子,却和敌人走的那么近,别告诉她,今日之事只是凑巧! 沈寒川心里比什么都清楚,他会跟踪,就足矣说明他们之间谋划有不轨企图。 安容努力回想前世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前世父亲大哥祖母都过世了,侯府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一门心思全在怎么伺候苏君泽,讨好东钦侯夫人上了,对齐州沈家后来关注的不多,只知道齐州沈家不错。 安容在走神,沈安闵一双手在安容跟前晃,将她拉回神来。 安容怔怔的看着他。 沈安闵颇不好意思的用手碰触嘴角的淤青,有些呲牙咧嘴道,「伤成这样回去,祖母她们担心不说,我还会挨骂,我打算去琼山书院找大哥躲两日,等伤好了再回去。」 芍药偷偷笑。 安容满脸黑线,做事冲动,这会儿知道后怕了,「那酒坊的事怎么办?」 沈安闵拍着胸脯道,「酒坊的事你放心,保证年前能开张。」 安容点点头,提醒他道,「琼山书院也没两日就放假了,你这伤得用好药才能不留痕迹。」 沈安闵点点头,打算送安容到半路,再转道去琼山书院。 安容迈步往回走,瞅着大昭寺,有些憋气,好不容易瞧见了瞎眼神算,只顾着说她和萧湛的事了,侯府密道的事还没说呢。 瞎眼神算能不能算出密道在哪儿啊? 安容不死心的还想去找瞎眼神算,可是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 最后安容灰心的时候,有人送了封信过来。 安容才接过信,那边就走过来几个人。 v第90章[02.20] 为首的是个年约三十五六,模样妩媚的夫人,体格,打扮的甚是招摇。 她神情有些冷,脸面写满了怒气,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你再说一遍,侯爷去见谁了?」 丫鬟缩着脖子,有些胆怯道,「总管和侯爷说的小声,奴婢隐约听到两句,侯爷像是去梅林寻萧表少爷了。」 那夫人当即眼神就冒起了腾腾大火,「他还不死心,我都替他生了两个儿子了,他还想着那个贱种呢!」 安容听得心里就不舒坦了。 这个贱种骂的是萧湛。 她很想接口问一句,到底谁才是贱种。 靖北侯夫人还是永宁侯夫人的时候,身怀六甲,不过是个永宁侯吵了几句嘴,心情不好,回了娘家。 谁想到她这个表妹就和永宁侯勾搭上了,靖北侯夫人多烈的性子,一怒之下,和永宁侯和离了。 后来在娘家住了大半年,靖北侯几次上门求亲,最后才娶了她。 在京都贵妇圈子里,甚少有人同时邀请永宁侯夫人和靖北侯夫人。 因为两人在一块儿,总是火花四射,永宁侯夫人能比得过靖北侯夫人分毫? 恰恰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府的权势远远高于永宁侯府,是以永宁侯夫人在京都贵妇圈子里并不受欢迎。 话说的难听点,永宁侯夫人不就是一身贱骨头,勾引永宁侯上位么,京都嫡妻都不耻她,谁家老爷没几个表妹,这要是表妹都像她那样下贱,她们还有好日子过么? 再退一万步说,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花了多大的心血培养萧湛,虽说不上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却也不比继承人差什么了。 永宁侯喜欢自己的儿子呢,想他回来,偏偏人家姓萧。 哪怕永宁侯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永宁侯请立世子的折子不想更不敢递到皇上跟前去。 这都十五六年了,世子之位一直悬着。 永宁侯夫人心里恼的慌,提起萧湛和靖北侯夫人就一肚子火气。 这会儿更是火急火燎的朝梅林深处走去,生怕萧湛答应了永宁侯。 芍药撇撇嘴,心里对萧湛甚是同情,幸好他自己很好,不需要依靠永宁侯府,将来也能建功立业,拜将封侯,要不是这个坏女人,他们一家子多好啊? 偏她一脸,萧湛给了她极大委屈受了的模样,芍药觉得,她要是萧湛,肯定一刀了结了她,免得受气。 等人走远了,芍药忍不住嘀咕道,「怎么每个府里都有那么几个格外讨人厌的人啊?」 侯府里有大夫人她们。 建安伯府有二太太她们。 永宁侯府有永宁侯夫人。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数武安侯府这本最难念。 安容倾然一笑,眸光落到手里的信上。 字迹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像是瞎眼神算亲笔写的。 安容拆开信件,上面写道:据传前朝钱家富可敌国,然抄家之时,有不少物什只进未出,凭空消失,若是密道一事公诸于众,只怕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切忌慎重。 安容一双眼睛就看见了四个字:灭顶之灾。 沈安闵站在一旁,瞧安容脸色苍白,不打算偷看的他,偷偷的瞄了眼信件。 一见之下,他双眸也怔圆了。 侯府有密道?! 而且密道里可能藏着宝藏?! 沈安闵望着安容,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何安容要撒谎说要改变西苑格局,原来是想借着这个理由把密道挖出来,让侯府有密道的事公诸于众。 而知道内情的瞎眼神算怕前朝钱家积攒的珍宝引来宵小,给侯府带来灾祸,所以及时阻拦,避免了一场祸事。 安容望着手里的信,心底翻起滚滚骇浪。 她能猜到侯府密道里有东西,却没想过会有不少的钱财宝贝,可是密道不是被人知晓了吗,甚至还用来对西苑放火,那那些东西岂不是全部落入了他们之手了? 安容心里妒忌的慌。 坏人就该没有好报才对,怎么好事全落到他们头上了?! 沈安闵将芍药几个支开,才忍不住问道,「安容,你知道密道的事?」 安容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六妹妹告诉我说荀止问你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我好奇多问了一句,密道是他告诉我的,我打算把密道挖出来,却引来瞎眼神算的阻止,若不是有他,我险些害了侯府。」 安容很后怕,这个世上最动人心的不是权力,而是财帛啊。 沈安闵拍拍安容的肩膀,宽抚她道,「你也是好心,不想有人通过密道害我们,密道一事,在查出来前,暂且保密吧。」 安容点点头,人多口杂,传扬出去,就是祸事啊。 将手里的信件撕成碎片,寻了个陡峭一些的悬崖,安容随手一抛。 转身离开。 从大昭寺回去,马车里,安容神情恹恹的。 芍药能明显感觉到安容的不快,她不知道密道的事,只以为安容还在为退亲的事担忧。 她想不明白呢,为何姑娘说她并非清白之身,萧表少爷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呢,他肯定是知道姑娘大胡咧咧的性子,为了退亲口没遮拦。 可是,他怎么就不生气呢,不应该啊? 芍药想了半天,最后总结道,「姑娘,萧表少爷肯定是喜欢极了你。」 安容惫懒的掀开眼皮,眸底没有一丝的惊讶。 芍药揣测的话,她压根就不信。 要她相信萧湛喜欢她,还不如说服她太阳打西边出来容易的多。 v第91章[02.27] 芍药见安容半点反应没有,清秀的脸庞上闪过失望之色,也恹恹的靠在那里。 很快,马车就到侯府门前停下了。 芍药先下了马车,然后扶安容下来。 守门的小厮上前见礼,然后一脸笑意的瞅着芍药道,「芍药姑娘,往后发达了,可得记得回侯府多瞧瞧咱们啊。」 芍药一头雾水,水汪汪的眸子盛满了疑惑,「我怎么会发达,我只是个小丫鬟啊。」 两小厮一脸羡慕妒忌,恨不得生做女儿身的模样,笑道,「以后芍药姑娘多帮衬我们些才是。」 芍药呲牙,很大方的点了点头。 刚巧那边东苑总管过来,小厮笑着迎了上去。 安容撇了芍药一眼,转身时,眸光已经落到总管身上。 东苑总管,姓李,人称李总管,模样中正,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续着短胡须,身材修长,和沈安闵描述的一般无二。 李总管上前给安容见礼,「见过四姑娘。」 安容不露声色的笑着,「是李总管啊,这是从哪儿来呢,奔波的满头大汗。」 李总管讪笑一身,道,「奴才还能从哪儿来,二老爷吩咐奴才出去办事,怕他等着及了,所以快了些。」 安容笑笑不语。 李总管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安容嘴角的笑渐渐的沉了下去,眸底微闪,迈步进府。 看着偌大的府邸,安容心中微动。 她很想将那些人全部监视起来,可是她的人手不够啊。 安容琢磨着怎么办好。 刚巧了,安容走了半柱香后,瞧见西苑管事刘妈妈领了个中年妇人过来,瞧那妇人一身打扮,可不是人牙子么? 安容心中一动。 西苑着火,烧死了不少的丫鬟,那些在屋子里伺候的,大多是三太太的心腹,三太太培养了她们多年,如今全被烧死了,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西苑人手不够,可不得找了人牙子买。 刘妈妈上前请安,安容扫了那人牙子几眼,见她长的白净富态,嘴角笑了笑。 「正巧,我也想挑几个小丫鬟,带了人来没有?」安容笑问道。 那人牙子听见有生气,顿时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有,有,今儿知道三太太想挑十个丫鬟,我特地带了四十个来,便是挑不到可心的,我明儿还可以领了人来,」人牙子殷勤笑道。 安容点点头,就随着她们一起去了杂物院。 四十个丫鬟依照个头大小站成四排,收拾的都很干净,有些胆大的,还偷偷抬眸看安容,眸底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很快,三太太就来了。 挑丫鬟这样的事,其实完全可以让刘妈妈代劳,只是心腹丫鬟,三太太不喜欢假手于人。 三太太没想到安容也在这里,笑道,「安容怎么也来了?」 安容福身行礼后,笑道,「我瞧见刘妈妈领了人牙子,就猜到三婶儿会挑丫鬟,我也想挑几个。」 三太太微微诧异,玲珑苑丫鬟可是不少,怎么还要丫鬟? 三太太见安容眸底闪亮,忽然想到一些事,玲珑苑那些丫鬟都是大夫人替安容张罗的,怕是用的不放心。 这挑丫鬟估摸着是整顿院子的前奏。 安容这样上进,三太太高兴呢,一句话,让安容先挑。 安容也不客气,走过去就开始挑选起来。 安容挑丫鬟很随意,要看对眼,一眼瞧去就是那种机灵活乏,为人实诚,不会乱嚼舌根的丫鬟。 安容将四排丫鬟都打量了一番,挑了三个。 等她再选的时候,安容眼睛微微一眯。 对着倒数第四个丫鬟仔细的打量,越看越觉得眼熟。 倏然,安容眼前一闪。 这丫鬟不是秋月吗? 前世大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后来给了沈安姝,很是得她的喜欢,前世她出嫁后,再去玲珑苑时,就是她泡的茶。 一杯差点烫麻她的手的茶。 安容对她印象很深。 秋月什么时候进府伺候的她不知道,没想到这会儿还能瞧见她。 安容想要了她,扭头去看人牙子的时候,人牙子眸光闪了闪,忙上前介绍秋月,夸她针线活好,人也机灵。 安容心沉了沉。 挑丫鬟的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心底被一股子怒意席卷。 大夫人被禁了足,可是她的余威笼罩着整个侯府。 从下红疹毒,到良蕉,再到西苑着火,都是她的好手段。 这个人牙子明显就是大夫人的人,就算不是她的人,也是拿了她的好处替她办事的人。 三太太挑心腹,她把事先调教好,效忠大夫人的丫鬟送来,这些丫鬟进了西苑,就是大夫人的眼线啊! 偏偏三太太还会把她们当做心腹,这不是迟早要钻进大夫人的套吗? v第92章[02.27] 安容越想越来气。 最后小性子一上来,甩了袖子道,「这些丫鬟,我一个都不喜欢。」 人牙子懵怔了。 方才还好好的啊,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她是介绍错了丫鬟惹怒她了吗? 三太太不解的看着安容,不懂她怎么就生气了。 可是安容说不喜欢这些丫鬟,三太太肯定不会再选了,又不是没有丫鬟了,往后再选就是了。 三太太对安容的宠溺可不是一点两点,她舍不得安容气恼。 刘妈妈给人牙子塞过去一个荷包,笑道,「这些丫鬟我家姑娘不喜欢,赶明儿重新挑了送来吧。」 人牙子心底不高兴,却不得不点头应是。 刘妈妈送人牙子走,后面跟着好些丫鬟,很是壮观。 三太太望着安容,摸着她的脸,担忧的问,「怎么了?」 安容回看着三太太,声音带着些酸涩道,「三婶儿,大夫人管理侯府十数年,认识的人比咱们多,那些人得了她的好处,心向着她,咱们要是一个没注意,就会吃亏……」 三太太玲珑剔透的人物,安容这么一说,她就懂了。 脸色也阴沉了下去,像极了六月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天空,乌云密布,几乎转眼间,就会大雨倾盆。 好一个武安侯府大夫人! 将侯府掌管的密不透风,哪哪都有她的人,她想挑几个心腹丫鬟,都差点被她算计了,幸亏安容机灵,反应及时,不然将来被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三太太对大夫人是早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火气真是大的吓人。 安容抿了抿唇瓣道,「还是从陌生点儿人牙子手里挑人啊,我听弋阳郡主说,她府里的下人都是从城南许妈妈手里挑的。」 城南许妈妈也是京都有名的人牙子,从她手里买的丫鬟要比别处高十两银子,一般伺候的丫鬟用不到,是以都是供给王府郡王府等。 三太太狠了狠心,与其买了二心的丫鬟,还不如多掏些银子,至少放心。 安容对三太太挑人的眼光很放心,道,「赶明儿许妈妈带人来,麻烦三婶儿帮我挑六个机灵的丫鬟。」 三太太嗔怪了安容几眼,道,「跟三婶儿还客气什么,三婶儿保准给你挑的是最好的丫鬟。」 安容笑着点点头,想起沈安闵的事,安容道,「二哥去琼山书院了,估摸着会和大哥一起回府。」 三太太温和一笑,对沈安闵去琼山书院是一千一万个放心,便问起安容去大昭寺的事,眸底明显是在问和萧湛怎么样了。 安容一脸窘红,很不好意思回答。 三太太就瞧出来了,安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复,那就是瞎眼神算说的,会嫁给萧湛。 三太太心底有些惋惜,她是希望安容嫁给荀止的,可惜人家没有早早的上门提前,就这样白白的错过了。 两人闲聊着,三太太身后的丫鬟瞧不过眼了,轻声道,「三太太,李将军府小少爷还在府里呢。」 三太太一鄂,随即失笑。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三太太转身看着芍药,见安容不解,她笑道,「是这样的,李将军府小少爷来咱们侯府了,说是芍药早前说过两日回去看他,这都好几天了也没有去,等不急了,就自己来了。」 安容扭眉望着芍药,眸底只有一个意思:你这么大个人,骗人家小孩子合适么? 芍药满脸羞赫,轻跺脚,「奴婢才没有骗人,只是天下雨,奴婢没法出门,就没去了……」 她哪里知道李小少爷会那么喜欢她啊,等不及跑来寻她玩。 芍药性子好,和谁都说得上话,早前衣裳被撕毁,被婆子抬着进去的时候。 李小少爷就站在门口巴巴的看着,那粉嫩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同情。 「姐姐,你腿断了吗?」李小少爷担忧的问。 芍药憋着嘴,摇头,「不是,是衣服破了。」 李小少爷抓着芍药那在地上拖的衣服,一路跟着,芍药感动啊,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你真好,下次我给你买糖人吃,」芍药感动道。 李小少爷今年四岁,人很聪明,她认得芍药,上回芍药抱着他爹要肚兜的时候,李小少爷就远远的看着。 他很怕他爹,平常都不敢靠近,乍一看,有人敢抱着他爹爹的胳膊又哭又闹,他就喜欢芍药了。 他记得不芍药的脸,但是她记得芍药的衣裳。 他好几次找李老夫人要芍药,这也是让李老夫人对芍药动心的原因之一。 不但是自己,自己的孙子也喜欢她啊。 接下来一句话,李小少爷把芍药问的脸红脖子粗,「姐姐,你还是来找爹爹拿肚兜的么?」 芍药恨不得钻地洞。 李小少爷喜欢芍药,芍药换了衣裳后,他就拉着芍药和他玩。 芍药爱玩,玩起来比李小少爷还疯,一下子就俘获了李小少爷的心。 他就天天盼着芍药去找他,天天等,夜夜盼。 芍药不去,他就闹得李老夫人头疼,偏又是自己的宝贝孙子,没辄了,直接让人把孙子送来了。 其实,李老夫人是想从侧面告诉老太太,我孙子小啊,不懂事,喜欢你府上的丫鬟,你要不就把芍药送给我了,好好陪我孙子玩吧? 松鹤院,正屋。 芍药刚迈步进去,远处一个小不点一溜烟跑了过来,抱着芍药的大腿,一脸哀怨的神情。 「你说话不算话,这都好几天了,早过了三天了!」李小少爷指责道。 芍药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李小少爷指责完,就侧过身子不去看芍药,一脸的委屈,等着人家去哄他。 v第93章[02.27] 一屋子丫鬟婆子都瞧着,芍药脸皮厚不起来,没办法的她,望向安容求救。 安容轻耸肩膀,让芍药自己想办法。 芍药只能豁出去了,蹲下来哄李小少爷道,「小少爷,我只是个小丫鬟啊,我得跟着主子身边伺候,不能时常去将军府陪你玩。」 这话,李小将军都听烂了,很不高兴道,「你不能去陪我玩,你骗我。」 芍药解释不通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老太太瞧了好笑,她是知道李老夫人的打算的,芍药虽然小了些,可是能这么得李小少爷的喜欢,也是一种缘分。 老太太摆摆手,笑道,「你送李小少爷回去吧,就在那里歇一晚上。」 芍药赶紧起身行礼。 李小少爷高高兴兴的向老太太道谢,然后拉着芍药走。 安容挨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问了问大昭寺的事,安容含糊其辞瞒了过去。 老太太心里跟明镜儿似地,尤其是三太太给她递过去一个眼神,老太太便不问了。 转而,老太太说起另外一件事,笑道,「建安伯府昨儿几房都回来了,今儿上午就把家给分了,不过没有离开建安伯府,打算过完这个团圆年,吃了元宵就搬新府邸。」 安容听得心里高兴,嘴角都弯了起来,盼了这么些天,总算是分家了。 这估计是今天唯一一件叫安容高兴的事了。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心情好了很多,脚步都跟着轻松了起来。 芍药送李小少爷回将军府,怕安容路上有事,老太太让夏荷送安容回玲珑苑。 在玲珑苑门口,安容瞧见了沈安淮。 他手里头拎着个小食盒,脸色挂着笑意,双眸崭亮。 「见过四姐姐,」他疾步上前,乖顺的给安容见礼。 安容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食盒上,笑道,「这是给我送吃的?」 沈安淮点点头,道,「是姨娘让我送来给四姐姐你尝尝的。」 说着,沈安淮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盘子糕点。 一盘子绿豆糕,青翠如玉。 一盘子桂花糕,白润如雪。 瞧着就叫人食欲大开。 正巧安容也饿了,伸手拿了一块,安容轻轻的咬了一口,重重的点头。 「不错,粉嫩滑腻,齿颊留香,三姨娘好手艺,」安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沈安淮脸颊一红,很不好意思的摇头,「四姐姐,这糕点不是我姨娘做的,是大姨娘送的。」 安容啃糕点的牙齿顿住,眉头挑了一挑,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才道,「大姨娘送的?」 沈安淮点点头。 安容眸光落到食盒上,不解三姨娘这么做是何用意。 大姨娘送给她的糕点,她怎么叫淮哥儿给她送来,借花献佛可不是这样送的吧? 安容继续啃糕点,说实话,这糕点味道真好。 夏荷站在一旁,眸光轻闪,忍不住道,「大姨娘前些日子才挨了板子,身子骨估摸着还没有好透,就亲手做糕点给三姨娘了?」 姨娘院子里没有厨房,大厨房旁边有专门的小隔间,姨娘们要亲手做糕点,得另外付银子啊。 安容轻轻的嚼着糕点,望了夏荷一眼。 夏荷跟她一样,觉得这事透着怪异。 三姨娘这样做明显就不对,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像是在跟她表明清白似地。 安容想到了大姨娘,想到了她挨的板子,更想到了出嫁的沈安芸。 大姨娘就沈安芸一个女儿,如今沈安芸出嫁了,她觉得孤单,和三姨娘走的近些也在情理之中。 沈安淮见安容吃的欢,嘴馋的轻吞了吞口水。 安容笑接过食盒,让夏荷拿着,又给他拿了糕点。 安容见他喜欢,笑道,「淮哥儿觉得大姨娘怎么样?」 沈安淮抬眸看着安容,思岑了会儿道,「她对姨娘极好,送了姨娘一根簪子,还送了我一套大姐姐没有用完的笔墨纸砚,她还说闲的慌,要给我做两套新衣裳……」 说了一堆话后,沈安淮觉得大姨娘对他极好,当然了,还是比不得安容。 沈安淮的好感给了安容警醒,大姨娘和沈安芸是一丘之貉。 她把沈安芸教出那般心机,大姨娘本人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安容没有和她怎么接触过,可是想想,就觉得她不简单。 就这样一个人,平素没有和三姨娘和淮哥儿往来过,却忽然献殷勤了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股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三姨娘不好回绝大姨娘,所以才让沈安淮拎了糕点来向她求助。 可是大姨娘能打三姨娘和淮哥儿什么算盘,用的着这么尽心尽力吗? 安容想不通。 也没有机会给她立即想通,那边沈安阑和沈安溪走了过来。 远远的,就听见沈安阑的抱怨声,「六姐姐,你怎么才走了一会儿路就气喘吁吁走不动了,祖母不是说你身子大好了吗,你肯定没有按时吃药。」 沈安溪由着丫鬟扶着,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子红色,气弱道,「这是一会儿吗,我都陪着你走了大半个侯府了。」 沈安阑挠了挠脑袋,一脸羞红道,「走了那么久啊,我怎么都没觉着累?」 v第94章[02.27] 沈安溪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接话。 七妹妹比她小几个月,没想到身子骨好成这样,府里的姐妹比的上她的估计找不到了,还是二姐姐聪明,走到东苑,她就说有事,不陪她们玩了。 沈安阑不好意思的过来扶沈安溪,两人朝安容走过来。 沈安阑笑眼弯弯的看着安容,问道,「四姐姐,大昭寺好玩吗?」 安容听到有人问大昭寺,就头疼的紧,偏沈安阑笑看着她,她不好意思拒绝回答,只能笑道,「挺热闹的,烧香拜佛求姻缘的人很多。」 沈安阑就来了兴致了,随即又耷拉了眼神,嘴唇撅的高高的,「大姐姐出嫁了,三姐姐去慈云庵给老太太祈福,五姐姐和九妹妹像是被祖母禁了足,我要是想去大昭寺玩,娘亲肯定不让我一个人去。」 沈安阑在后悔今儿没有跟安容一起去,也是从侧面责怪安容没带她一起去。 安容只当做不知道。 对着府里的姐妹,安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一颗心毫无保留,哪怕沈安阑什么错也没有犯。 沈安阑见安容不说话,只好拉着沈安溪的手道,「六姐姐,明儿你陪我去慈云庵找三姐姐吧?」 沈安溪猛摇头,不去,让她去看犯错受罚的沈安姒,她脑袋被门挤了还差不多! 安容眼睛微微眯起,手里的绣帕轻玩,四太太这是嫌弃侯府好不容易安稳了几日,还是觉得浑水才好摸鱼呢,明知道沈安姒和大夫人犯了不小的错,还和她们走的这么近。 沈安阑觉得无趣,温婉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像极了讨不到糖的孩子,偏偏没人理会她。 沈安溪是走不动了,见到玲珑苑就更走不动了,不用安容容,由着丫鬟扶着就进去了。 走了几步后,沈安溪回头看着沈安阑道,「七妹妹,我是走不动了,你要还想逛侯府,就让丫鬟陪你吧。」 沈安阑修长的睫毛颤了颤,道,「你陪我逛了许久的园子,我陪你歇会儿。」 说完,赶紧扶着沈安溪。 走了几步路后,沈安阑瞧见二楼回廊上有鸽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漂亮的鸽子啊,」沈安阑脱口赞道。 然而,她的夸赞声淹没在了丫鬟的疾呼声中,「四姑娘,太后有赏。」 身穿青色小袄的丫鬟急急忙迈步进来,等不及福身,又将「太后有赏」的话重复了一遍。 安容微微愣住,秀眉微陇,颇不解道,「好好的,太后怎么赏赐起我来了?」 小丫鬟摇头,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来了好几个公公,福总管一听是太后赏赐四姑娘,就赶紧让她来传话了。 就这样,安容急急忙的去了正院。 等安容赶到的时候,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等都到齐了。 没办法,就算这些东西赏赐的不是给二太太她们的,她们也得沐浴更衣以示尊敬。 当然了,沐浴更衣是夸赞了一些,这些太太可都是打扮的端庄得体,随便什么时候接旨都算不得慢待。 宣旨的公公安容认得,是太后宫里伺候的,瞧见安容,笑的一脸恭谨。 乌拉拉,一群人跪倒在地。 公公双手打开太后懿旨,宣读了一通。 赏赐的只有两个人。 老太太赏赐了八匹绸缎,一柄玉如意,还有紫檀木雕刻的佛像,以及佛珠两串。 安容则赏赐了六匹绸缎,两套玉头饰,两套金头饰。 安容和公公很熟,等老太太双手接了懿旨后,忍不住出声询问,「刘公公,太后怎么忽然赏赐我了?」 刘公公笑看着安容道,「前儿侯爷送了一对金蟾给皇上,皇上孝敬了太后,太医说对太后身子大有裨益,刚巧太后又得知四姑娘和萧表少爷定了亲,萧老国公求太后莫再插手这桩亲事,太后一怒之下,就赏赐了这些。」 这个怒,当然不是对安容的。 是恼了萧老国公,太后心目中的安容可是乖巧懂事,哪哪都好的,安容说不喜欢萧湛,自然是那小子做的不够好,我老人家就喜欢安容,偏偏要赏赐她。 安容囧了。 太后好任性。 任性的那么叫人喜欢,只是求过一次了,不能再让太后为难了。 公公瞧安容那囧囧的表情,忍俊不禁,笑道,「太后想见姑娘呢,等哪天得空了,四姑娘进宫陪太后说说话。」 太后这是体谅安容啊,一般太后、皇后赏赐给臣妇后,臣妇要进宫谢恩。 太后不强求安容明儿就进宫,更是给了安容随意进宫的理由。 安容受宠若惊。 刘公公不欲多待,福总管拿了个红包塞过去,笑说年关近了,多买些果饼吃,再就是送徐公公等出门。 等公公们一走,二太太扫着那些赏赐,大红托盘上,金玉头饰摆放的整整齐齐,瞧一眼就错不开了。 还有那云锦蜀锦,瞧着就顺滑精致,这要做了衣裳穿身上,定是极美。 可是这些都没有她的份,越想,二太太心里越不舒坦。 她一不舒坦,说话就阴阳怪气了起来,「前儿金蟾才送进宫,今儿就得了这么多赏赐,这还是太后呢,回头皇上还不知道会赏赐多少,咱们侯府可是沾了四弟妹你不少的光。」 四太太站在一旁,脸色温婉,瞧不见一丝妒忌的神情,不过笑意未达眸底。 「二嫂说这话就见外了,金蟾是我们老爷寻回来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顾念太后的安危,侯爷也得皇上的重用,对咱们侯府是好事,」四太太笑道,随即轻叹道,「可惜只有两只,老太太将金蟾送进了宫,自己就没了。」 二太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有孝心,怕老太太和侯爷为难,硬是憋了一肚子的苦,禹州那么辛苦,来回奔波劳累不说,就是吃都吃不惯,咱们侯府可不比从前了,四弟要留京又不是什么难事,要换做是我,回来第一天就苦求了,什么事都压在心底,自己到处奔波走动,你们孝敬老太太,把侯爷当亲兄弟,怎么有困难了,就和侯爷这么见外了?」 四太太站在那里有些讪然,连连和老太太表示,他们四房孝敬老太太是本份,不敢多求什么,更不敢叫侯爷为难。 四房这么懂事,倒是叫老太太于心不忍了。 老太太一抬手,太后赏赐的锦缎给了四匹给四房,然后望着安容。 安容懂老太太眸底的意思,是想太后赏赐的头饰送一套给沈安阑。 v第95章[02.27] 安容倒没什么,倒是沈安溪瞧了不舒坦了,祖母真是的,你自己给了就行了,怎么要四姐姐给。 四姐姐得赏赐那是得太后的喜欢,可不是因为金蟾。 就算事后,祖母会补偿更多的给四姐姐,可那也不是太后赏赐的了啊。 要知道,太后赏赐的,哪怕是一根针,也要比寻常的贵重百倍不止。 再说了,四房送的金蟾,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他们哪里辛苦了,明明是占了便宜好吧! 沈安溪见安容要点头,快步走过去,拦住了她,撅了嘴道,「祖母,金蟾的事还有的说呢,今儿丫鬟去府外办事,无意中听人说金蟾是让四叔四婶转交大伯父的,那人说早知道侯爷会借花献佛,估计人家早后悔送错了人了。」 闻言,老太太神情一变。 扭头去看四太太。 四太太温婉的脸庞带了些苍白之色。 三太太瞪了沈安溪一眼,问四太太道,「四弟妹,那金蟾不是你们从禹州一路带来的?」 四太太云袖下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轻摇头,如实道,「不是,是半道上有人送给咱们老爷的。」 沈安溪站在一旁,心里高兴了。 这会儿看祖母还要不要四姐姐的东西送人了。 沈安溪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想见到安容的东西送人,更不想让人觉得四房对老太太的孝顺高过三房,又不是真孝顺,凭白压她们一头做什么。 还得为难大伯父为了他们忙前忙后,指不定最后为难的还是四姐姐。 反正四姐姐又不喜欢四房,她脸皮薄,性子温和,明知道人家是伪装,都压在心底,这坏人她来做就是了,反正她年纪小不懂事。 沈安溪推了安容一下,撅了嘴看着她,声音压的低低的,「四姐姐,你要是头饰多了用不掉,你就送我吧,我脑袋大,多少都戴的下去。」 安容哭笑不得,「行,给你一套玉的,一套金的。」 沈安溪也不客气,反正留在四姐姐手里,她也是送人,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她呢,她就是这么小气。 老太太转身坐下,手里佛珠拨弄着,皱眉问道,「金蟾是送四老爷的还是让四老爷转交的?」 老太太的声音里有些怒气,她相信空穴不来风。 若是金蟾来路清白,怎么会叫丫鬟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若是四房是真孝顺,她高兴,该赏赐的会赏赐,该帮忙的也帮忙。 可是若是假孝顺,拿了侯爷的东西当他们四房的孝心,老太太绝不姑息。 因为这跟卖了侯爷,还要她和侯爷给他们数钱一般无二。 四太太背脊有些寒流,她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出了意外,明明都算计的好好的,不会有半点差池。 四太太不敢认,认了就代表错失,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金蟾是谁送的,人家没说清楚不怪他们。 四太太摇头道,「老太太息怒,金蟾确实是别人送的,下雨在驿站歇脚的时候,楼下在谈论京都的事,得知咱们武安侯府步步高升,所以存了心的巴结,可是有人说咱们侯府门槛高,有不少大臣送了东西来,都原样退了回去,高攀不起咱们武安侯府。」 顿了顿,四太太又道,「那些人是打算贿赂侯爷的,最后打消了念头,谁想后来得知了我们老爷是侯爷的庶弟,关系还不错,就存了心的巴结,好酒好肉的招待了我们,原先也贿赂了我们,只是我们老爷胆小,怕毁了侯府名声,不敢收,只是后来走的时候,那人送了一对金蟾,说是和咱们老爷结交个朋友,就这样。」 人家结交朋友送的,可不是转交给侯爷的,谁家府邸不都靠着祖辈的祖荫,金蟾收了,孝顺老太太行,不孝顺,谁也没理由说什么。 老太太眉头蹙了蹙。 安容在一旁笑道,「四婶儿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人家送这样贵重的礼物是有事相求呢,没事就好。」 四太太温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向来做事求稳的她,又加了一句,「金蟾我们老爷也不打算收,可是一想到老太太年纪大了,需要金蟾……」 安容的脸就冷了下去。 四太太这话无疑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要是送金蟾的人求上门来,四老爷帮不了忙,还是得她爹来,因为金蟾是为了老太太才收的。 沈安溪站在她娘的身后,忍不住问道,「娘亲,四婶儿的孝心怎么怪怪的,只顾了孝顺,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三太太回头瞪了她一眼,不过沈安溪的话也对。 金蟾贵重异常,很难寻到,若不是有事相求,只简单的结交个朋友,犯不着送金蟾。 老太太后悔了,她心底有不好的预感,金蟾不该送进宫,应该还回去。 这厢老太太才有了悔意,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侯府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那边侯爷迈步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四老爷紧跟其后,耷拉着脑袋,望了眼四太太,有气无力,满是悔意道,「咱们被人算计了。」 四太太心一惊,原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谁算计了咱们?」 四太太这话明显是明知故问,而且很明显。 方才还在担心侯府会被人算计,侯爷就脸色铁青的进来,还是和四老爷一起,能是别的事吗? 侯爷脸色很差,让老太太心提了起来。 待他坐下后,老太太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了?」 侯爷望了老太太一眼,眸光落到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赏赐上,眉头肃然道,「方才回来的路上,送四弟金蟾的人说送错了,原是想送四弟两只玉金蟾,谁想拿错了。」 沈安溪站在一旁,听得直笑,「这是骗谁呢,玉金蟾和真金蟾都能弄混掉,难道四叔拿到礼物都不看一眼吗,四婶儿方才可是说瞧见是金蟾,能治祖母的病才收的。」 四老爷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四太太头低低的,一副知错了的模样。 反倒是二太太,帮着圆话道,「东西是人家送的,人家都豁出脸面说送错了,咱们武安侯府总不会惦记人家那点子东西不还,可现在金蟾送进宫了,如何还?」 三太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二嫂这话就奇怪了,武安侯府是不会惦记点东西不还,可四弟四弟妹送的东西,老太太做主送进了宫,怎么听着像是说老太太不对似地?」 二太太脸色一僵,勾唇冷笑道,「三弟妹可别乱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在愁武安侯府怎么办,都说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收了人家的东西,总要替人办事吧,四弟这事做的又欠考虑,可也是为了老太太的身子骨着想,方才四弟妹可是明说了,是为了老太太才收的,也送给了老太太,如今出了事,要还金蟾了,你让四房怎么办?」 三太太正要说话,二太太快一步又道,「好好的老太太怎么想起来把金蟾送进宫了,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哪怕留一天,也不至于这样为难啊。」 安容躺着中枪。 v第96章[02.27] 沈安溪很不高兴道,「二婶儿,四姐姐只是提议将金蟾的尿送两滴给太后,可不是什么馊主意,再说了,四叔都说是被人算计了,那是人家晾准了金蟾武安侯府还不了,才会豁出脸面要回去的,要是金蟾还在,他们会要吗?」 安容接口道,「我想知道送金蟾的人要我们武安侯府帮忙做什么?」 安容这句话算是问到了重点。 武安侯府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 四老爷一脸羞愧,没有说话。 倒是侯爷闷气了一会儿后,方才开口道,「那金蟾,对方说是送给瑞亲王府,想通过瑞亲王世子的手,从李家铁铺买一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谁想瑞亲王妃身子骨大好,瑞亲王世子拒绝帮忙,他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半路上得知李家铁铺和安容有些关系,所以才会巴结四弟。」 安容很无语,怎么算计来算计去,最终都是到她头上来? 「为何又要金蟾了?」安容问道。 武安侯摇头,他也不知道。 老太太脸色阴沉着,气的浑身颤抖,对四老爷四太太的孝心顿时没了好感。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道,「不管李家铁铺和安容有没有关系,敢算计我武安侯府,这一点决不允许,金蟾价值多少,换算成银子还回去便是。」 四老爷猛然抬眸,「可是……」 老太太气的一拍桌子,「什么可是?!没有可是!」 四太太吓白了脸,站起来请罪道,「是媳妇的错,可是金蟾价值连城,怎么能因为我们一时疏忽就让侯府损失那么多。」 侯爷望着老太太,轻叹道,「人家只要金蟾,不要银子。」 沈安溪呲牙,冷笑道,「还真是没脸没皮,送错礼物的可是他们,本来要回礼物就极为人所不齿了,还这么多要求,既然这样,当初还送做什么?」 沈安溪没敢把话说白了,她就是觉得四房是伙同外人欺负侯府。 见屋子里静悄悄的,沈安溪愈加好奇了。 她看着安容,问道,「四姐姐,为什么人家买千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要通过瑞亲王世子,不直接去买,又不多。」 安容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夏荷笑道,「六姑娘,削铁如泥的匕首昂贵少见,李家铁铺只有老李铁匠会,若是靠他一个人,至少要半年时间,人家怕是急着要呢,而且价格上,若是有熟人,少说也能便宜几万两吧?」 夏荷对李家铁铺这么了解,倒叫老太太有些刮目相看。 老太太想起安容去李家铁铺买匕首,送给沈安北和他的同窗们,还有用削铁如泥的匕首做敲门砖,让瑞亲王帮忙替三老爷求官。 方才侯爷说,送金蟾之人是打算贿赂瑞亲王世子的,又说与安容有些关系,莫非? 老太太带着疑惑望着安容。 安容笑回老太太道,「祖母,李家铁铺是与我有些关系,不论是谁从李家铁铺都不能购买超过十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每三日只出售一把都是我定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不会改变,不论贿赂什么都不变。」 安容一番话,说的一屋子人都睁圆了眼睛。 李家铁铺的规矩居然是四姑娘定下的?! 四老爷怔住,望着安容,「就不能破例一回吗?」 安容摇头,「不能。」 态度很坚决,没有一丝动摇的可能。 四老爷眸底有些寒,「那是一笔不小的生意,李家铁铺为何不……」 安容伸手打断他,笑道,「四叔,李家铁铺的生意好,我知道,我不想李家铁铺做大,目前这样我和李家都满意。」 说着,安容挨着老太太坐下道,「祖母说的不错,算计我武安侯府的人,岂能姑息,有一就会有二,若是人人效仿,我武安侯府岂不是要受制于人?往后祖母还敢不敢收礼了,就算敢收,只怕也不敢用,存在库房里留给虫蛀吗,那还要咱们小辈的孝心做什么?往后借花献佛,尤其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四叔还是少收才是。」 二太太见不得安容这样嚣张,冷不丁道,「安容,你这话就太伤人心了,你四叔四婶也是为了老太太好,为了她的身子骨着想,若是能救老太太的命,也不收吗?」 安容勾唇一笑,想用孝道逼她退步,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柳大夫说了,只要祖母少生气,少为府里的糟心事操心,她可以长命百岁,真想孝顺祖母,就都安安分分的,少打侯府的歪主意,更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安容真生气了。 要她说,四太太比大夫人更加的可恶。 大夫人是偷,是绝对的错处,人人都可以指责,她狠心,是应该的。 可是四太太借着孝道达到她的目的,不知情的会觉得她性子凉薄,被指责的是她。 她就性子凉薄怎么了,为了一句性子好,她凭什么委屈求全? 她就不帮忙。 相反,她还会火上浇油,「四叔,我若是你,就会直接找人将要购买千把削铁如泥匕首的人抓起来,寻常人需要那么多匕首做什么,我怀疑他谋逆!」 说着,安容望着她爹道,「这样的人,咱们侯府要敬而远之。」 沈安溪重重的点头,「就是,应该把他抓起来,先审问一番再说。」 四老爷后背湿润,辩驳道,「人家只是一介商户,想多挣几个钱而已。」 安容望着他,倾然一笑,「四叔,我只是猜测而已,既然他是为了挣钱,那把金蟾换成银子给他不正好,咱们武安侯府还不至于要怕一个商户吧,再退一万步说,金蟾也不是祖母用了,是送进了宫,他要真要,我只能豁出去进宫求太后了,到那时候,四叔随便收人家礼物,还收的不清不楚的事会传遍整个京都,仕途定然受损,那商户,我看他往后也寸步难行了。」 安容说的还是轻的。 明知道金蟾送进了宫,还逼着武安侯府还,不是逼着他们去找太后要是什么? 敢罔顾太后的命,要你九族的命! 朝廷,皇家就是这样的霸道,不然何来好东西要进贡一说? 四老爷额头青筋顿起,却不得不忍着。 四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乞求的看着三太太和二太太。 三太太不说话。 二太太则是无话可说。 老太太坐在那里,问侯爷,「一对金蟾价值多少?」 侯爷摇摇头,他不知道啊。 v第97章[02.27] 安容站在一旁道,「我见过一只比四叔送给祖母大的,价值六千两,两只算起来,不会超过一万两。」 沈安溪好奇的看着安容,「四姐姐,你什么时候见过的?」 安容嗓子一噎。 那是前世,皇上过寿的时候,有人送的,算起来,得两年后呢。 安容没法解释,因为这样珍贵的金蟾,谁有都忍不住显摆,然后送来送去,最后到皇上手里。 安容无奈,给沈安溪飘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沈安溪就自动脑补,最后成荀止的了,四姐姐认识最神秘最土豪的只有他。 老太太没想到两只金蟾就花去侯府一万两,心疼的紧。 虽然金蟾算是送进了皇上的心窝里,可是还是忍不住心疼。 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了,要是真要钱去买,老太太可舍不得。 不是老太太眼皮子太浅,而是恩情这东西,得看情况。 要是对太后的病有奇效,金蟾就没白送。 要是效果不明显,那就跟打了水漂也没什么大区别。 人的记性就那么样啊,太后的病没好转,你能指望皇上一直记着你送了金蟾吗? 不可能。 老太太祈祷太后身子大好。 要说掏钱掏的最心疼的,还是三太太。 如今侯府内院是她在掌管,一笔笔的钱得从她手里头走啊。 她对侯府今年的花销了如指掌,有件事她不得不提,「原本今年侯府还能余钱八千两,这样一来,今年非但没有剩余,还得亏空两千两了。」 四房的孝心可真败家。 三太太的话让老太太和侯爷的脸色都变了很多。 世家最忌讳的就是亏空,吃老本,没有盈余,那是落败的前奏。 二太太就不以为意了,「侯府少的只是公中而已,却多了不少的私房,像安容,拿了柳记药铺那么多的股份,过些日子也要送钱来了吧,少说也有两万两,还有酒坊,现在又多一个李家铁铺,真是钱多的数都数不过来,难怪不要李家铁铺往大了做,不缺钱。」 说着,二太太还忍不住呛驳了一句,「还是萧老国公有眼光,安容的命好,旺父旺夫旺子,带着那么丰厚的陪嫁出嫁,能不旺夫吗?」 二太太是知道老太太疼安容,有些私心的话没敢往明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那些东西送出去,想再要回来可就难了,既然安容这么单纯,好说话,多哄骗一些回来,将来留在公中还是给沈安北都比姓了萧强。 当然了,二太太是希望那些钱放在公中,那样将来分家,二房也能有一份。 想到公中,二太太的眉头就陇了起来。 「那一万两要从公中拿?」二太太问道。 四太太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早前她就表示了,四房是为了孝顺老太太才收的金蟾,也送给了老太太,最后侯爷送进宫孝敬了皇上。 四房可没捞到好处,不从公中拿,谁拿? 要四太太说,应该大房掏腰包才对,只是这话她不敢提,无疑是惹老太太生气罢了。 四太太心里这样想,脸上却道,「是我们疏忽了,见到金蟾只想到老太太的病,没想到其他,结果连累了侯府,这笔钱该我们四房拿,回去我就变卖陪嫁……」 说着,四太太的声音就弱了下去。 那是一种委屈但必须生受的弱。 安容瞧了心底堵的慌,四太太惯会以退为进,为了孝道做错了事,怎么都是情有可原。 再说了,她也表示知道错了,要自己掏,还变卖陪嫁。 这要传扬出去,武安侯府的脊梁骨还不被人戳烂?! 老太太烦躁的摆摆手,「罢了,这笔钱从公中走吧。」 老太太刚发话,二太太就不高兴了,「老太太,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侯爷迎来送往,每年的钱也不超过一万两,这笔钱总要有个名头吧?」 武安侯府的家规有些奇特,每个月都会从公中挪两千两存起来,这笔钱,会用来置买田产,除非必须,否则轻易不可动用。 到年末的时候,公中余下的钱,五房平分。 三太太那话的意思是,今年大家没法分钱了,往年少说也能分到两千两。 老太太不高兴,是因为没钱分,指望侯府买东西,这个年过的谁都不会舒坦。 二太太和四太太走的近,不代表她要往外掏两千两银子,她们的情分还没有好到那地步。 所以,这笔钱谁掏成了个大问题。 二太太觉得这钱该大房和四房掏,与其余三房无关。 收错礼的是四房,被人算计的是四房,是他们识人不明,四房有责任。 用金蟾谋好处的是侯爷,侯爷怎么也要掏一半。 至于二房三房,半点好处没得到,不能受委屈,他们还指望公中分钱过好个好年呢。 三太太没有说话。 倒是沈安溪忍不住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大伯父将金蟾送给了皇上,得皇上宠信,难道咱们侯府都没得到好处吗,侯府门第高了,那些巴结的人就多了,我想不只是巴结大伯父一个吧,还有父亲,二叔他们,这些都不算好处,那什么才叫好处?」 二太太被反问的脸色青白。 沈安溪赞同从公中拿,表示三房愿意承担这笔损失。 二太太越想越气,你们三房和大房是嫡亲的手足,侯爷高升,得利最多的就是三房,光是酒水就不知道能挣多少了,自然不在乎那两千两了! 他们呢,根本没有好处好不好! v第98章[02.27] 二太太是不赞同从公中拿,她一句话说了,「好处我是没瞧见,我们老爷官微言轻,巴结的人不多,就算巴结了一次两次,可我们老爷拿了钱也帮不了什么忙,早寒了人心了。」 这是讥讽侯爷不帮忙呢,不然二老爷何至于拿了钱不办事,还不是求侯爷,侯爷推脱的缘故。 侯爷心情很差,他起身道,「既然侯府光耀了,二房占不到什么好处,这笔钱就不从公中拿了,四房拿三千两,余下的我掏。」 说完,侯爷迈步离开。 安容勾勾唇,心情很好。 她爹的脾气极好,很难让他生气。 但是二太太今儿却是惹怒她爹了。 她爹原本对不帮二老爷还心存愧疚,可是被二太太这么讥讽,他爹也干脆了一回,既然认为侯府发达了,二房占不到好处,往后有事就别来找他,自己办。 二太太不知道侯爷生气了,她还在沾沾自喜。 而安容却知道,她爹生气起来,有些恐怖,是那种无声无息的恐怖。 她绝对相信,她爹这会儿肯定在盘算怎么把二房分出去。 安容期待她爹的怒气。 侯爷转身离开,表明他的决定不会更改,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 正好她也要吃药了,便由着孙妈妈扶着离开。 红袖几个丫鬟抱着八匹绸缎走,至于早前老太太说赏赐给四太太的,还赏个毛线,没赏赐几板子就不错了。 沈安溪目光落到那金玉头饰上,她跟安容可不会见外,小手一挥,就让绿柳拿了。 转身,沈安溪望着安容道,「四姐姐,你今儿心情好像变化的有点大,有种‘顺你者昌逆你者亡’的感觉。」 安容轻鼓腮帮子,心里积着事,就讨厌墨迹,和人转弯子。 她急着回玲珑苑,瞧瞧小七有没有回信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算计,怎么比得上她的终身大事来的重要? 萧国公府,临墨轩,书房。 萧老国公坐在那里,端茶轻啜,问萧湛道,「今儿你调戏沈四姑娘了?」 萧湛脸色微裂,没有说话。 萧老国公就笑了,「大家闺秀的脸皮薄,多调戏几回就习惯了,早些年,你母亲和离回娘家,靖北侯求娶她,她死都不应,我教了他两招,就把你母亲娶回家了。」 萧湛脸彻底皲裂,那些破事,外祖父好意思提,靖北侯调戏靖北侯夫人,不小心被舅舅撞见了,差点没把靖北侯活活打死,打那以后,靖北侯见了舅舅就怕。 他该庆幸,武安侯世子打不过他。 萧老国公虽然笑,可心情有些复杂,有些自豪,也有些失落,湛儿不比靖北侯年轻时候好糊弄啊,三言两语,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做事不管不顾了。 他会告诉他们,萧大将军打靖北侯是他授意的么? 女儿和离再嫁,总觉得低人一等,没有一个镇得住人的娘家,嫁出去也是受气。 不过这些年靖北侯表现很好,甚是得他的心,萧老国公有些后悔让萧大将军打他了。 为了维护他岳丈的形象,这些事天知地知,闷葫芦儿子和他知道就行了。 可是外孙儿被他教育的很好,想怂恿他,有些困难。 但是让萧老国公就此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他决定改变策略了,「湛儿啊,听暗卫说,四姑娘为了荀止拒绝你?」 萧湛背脊有些发麻。 外祖父喊他湛儿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句,萧湛就招架不住了,「你和四姑娘怎么不清不白了?」 萧湛头疼,硬着头皮道,「外祖父,你让暗卫看着我,我做了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 萧老国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轻轻的拨弄茶盏,笑问道,「那日你去送花笺,沈四姑娘尖叫,花笺撒了。」 没点意外,四姑娘能尖叫,沉稳如湛儿,会失手撒了花笺? 这不可能。 萧湛无话可说。 更准确的说,他难以启齿。 不过他耳根子红的可以滴血。 萧老国公眼尖瞧见了,嘴角微微弧起。 他不管荀止还是萧湛,都是他的外孙儿,只要能把安容娶回来,就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萧老国公提醒道,「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两天了。」 萧湛一脸通红,「我知道。」 还有二十八天,若不能俘获四姑娘的心,他会被丢到玲珑阁的雕花大床上去。 他的名声没有木镯重要。 萧湛认命的想。 正要说没事他就先走了,门却吱嘎一声打开。 有暗卫走进来。 萧湛才想起来,这是他的书房,该走的是外祖父。 暗卫没想到萧老国公也在,犹豫了会儿,还是张口把今儿武安侯府发生的事禀告萧湛知道。 说完了之后,暗卫望了萧老国公,眸底只有一个意思。 v第99章[02.27] 削铁如泥的匕首,能增加战斗力啊,他们身为暗卫,匕首都是极好的,可是现在被淘汰了,得换新的了,求换。 谁说暗卫就无欲无求,不苟言笑,人家也有爱好好么,比如匕首。 萧老国公神情一动。 然后萧湛就有了新的任务了,用最低的价格给所有暗卫配置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然后,安容就收到一封信:削铁如泥的匕首怎么卖? 可是回信,却让萧湛哭笑不得,想怒却不知道从何怒起。 信上是这样写的:你要刺杀萧湛吗,他武功极高,你会有危险,我有迷药,你要么? 信上满满是对他的关心,对萧湛的胆怯,甚至还有一丝他能退亲成功的期盼。 萧湛有一种掉自己坑里爬不起来的艰辛感。 无奈的他,写封回信问安容:你真希望我杀了萧湛? 收到回信的安容陷入了沉思。 她希望萧湛死吗? 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只是想退亲而已。 她怕时间拖的越久,对她越是不利。 再说了,她也没想过荀止会杀萧湛,那可是萧老国公的宝贝外孙儿。 杀了萧湛,只怕他也会跟着陪葬。 这样的事,安容不敢想,所以才提议给他迷药。 迷晕萧湛,逼他写下退婚书就行了。 当然了,最好是萧湛能心甘情愿的退婚。 安容愁啊,萧湛怎么就那么听老国公的话呢,她哪里好了,笨的要死不说,嫁给他肯定会拖他后腿,他应该退亲啊。 安容回信道:只要他退亲就好,别杀他。 萧湛回信道:若是他宁死不退亲呢? 安容回信道:那是他脑袋被门夹了。 萧湛回信道:我脑袋没有被门夹。 安容看着信沉默了,这样还脑袋没有被门夹呢,肯定夹了好么。 安容写了回信,装进竹筒时,忽然脸红了。 荀止肯定是会错意了,她说萧湛宁死也要娶她是脑袋被门夹了。 他也不止一次说过娶她,娶她不代表脑袋被门夹。 安容把花笺丢火炉里,瞬间湮灭成灰。 安容不知道怎么回信了,刚巧外面又飞进来一只白鸽。 脚腕上绑着竹筒和信。 信上道:我是真要买削铁如泥的匕首,不是刺杀萧湛。 安容为难了,今儿才说匕首要依照规矩买,晚上荀止就来找她走后门,她该怎么办? 安容回信问道:你怎么知道找我买削铁如泥的匕首? 萧湛回信道:侯府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安容惊呆了,她想起了三太太和她说的话,怀疑侯府有秘密。 安容回信问道:你在查侯府? 萧湛回信道:武安侯府除了密道之外,没有什么可查的。 安容忽然就生气了,她感觉到信上的鄙视,什么叫侯府没有什么可查的?! 安容回信也带了怒意:没有什么可查的,那你关心侯府做什么? 一句话,问的萧湛语塞。 他明显是关心她啊,怕武安侯府暗处的人会忽然杀人放火,他不放心,所以看着点儿。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所以他的回信又成功惹怒了安容:我怕木镯有事。 一晚上,安容是气的心口疼,气的是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第二天醒来时,两个黑眼圈吓坏了一屋子的丫鬟。 值夜的半夏被训的要死,喻妈妈罚了她五天的月钱。 半夏很委屈,可是看着扑了粉都遮不住黑眼袋的安容,半夏就不敢再吭一声了。 安容困的紧,吃过早饭后,她没有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只让海棠去告诉夏荷一声,说她夜里做了个噩梦,上午多歇息一会儿,吃过午饭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听后有些担心,特地派了夏荷来看玲珑苑瞧了瞧。 彼时,安容正睡的香甜。 夏荷没敢打扰,问了问喻妈妈,安容夜里做了什么噩梦,喻妈妈摇头说不知道,夏荷就回松鹤院了。 暗卫守着玲珑苑,没发现安容出院门,还有丫鬟前来探望,虽然没有大夫来,可沈四姑娘是老国公定下的外孙媳妇,暗卫不敢马虎。 急急忙回去禀告了萧湛。 萧湛沉默了。 v第100章[02.27] 他能猜到安容是气的,昨晚安容迟迟没有回信,他就能猜到一二了。 无奈之下,萧湛只好想办法弥补了。 等安容醒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彼时芍药回来了,正守在床前看着她,笑的眉眼如画,见牙不见眼。 安容睡足了,神情还有些慵懒,靠在大迎枕上,揉着脖子笑问,「有什么高兴事儿?」 芍药从一旁的小几上捧起一个小锦盒,递给安容道,「姑娘请看。」 安容望着那锦盒,上面的花纹很熟悉,是玉锦阁专用的。 「谁送我的?」安容伸手接过锦盒问道。 芍药没有说话,她在等安容打开锦盒。 安容掀开锦盒,眼前顿时一亮。 锦盒里,躺着一支玲珑通透的发簪,上面的并蒂莲栩栩如生,下面还有流苏,流苏上缀着红豆。 不是真的红豆,是血玉雕刻而成的红豆。 安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支发簪。 芍药忍不住道,「玉锦阁的小伙计说这是相思簪呢。」 「你买的?」安容抬眸看着芍药,颇诧异道。 芍药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姑娘肯定是没睡醒,她一个小丫鬟,就算身上有点儿积蓄,可也买不起这样一根发簪吧? 好吧,就算她得了李老夫人的中意,可是这是相思簪啊,谁相思她啊? 芍药回头了瞅了瞅,见没人过来,便凑到安容耳边嘀咕了几句。 安容的脸就臭了起来。 不过细细看,她耳根子有些羞红。 这发簪是荀止送的。 芍药从李将军府回来,半道上见到了荀止。 就停下马车,找他说话。 芍药希望荀止和安容在一起,想荀止帮忙退掉萧湛的亲。 荀止逛街,正愁买什么礼物赔罪好呢,正巧芍药是安容的贴身小丫鬟。 就随口问了一句,安容喜欢什么。 芍药伸手一指,正对玉锦阁大门。 她家姑娘喜欢玉锦阁的头饰。 荀止就进玉锦阁了,左挑右选挑中了这根簪子。 他是打算亲自送来的。 可是白天里,丫鬟多,不方便。 晚上送的话,谁知道会不会碰到她沐浴更衣。 萧湛犹豫了会儿,把锦盒交给了芍药,并帮他转达一句话:她和木镯一样重要。 芍药撇撇嘴,这人嘴巴真笨,那破木镯能比得上她家姑娘重要? 喜欢她家姑娘还这么笨嘴拙舌,真替他担忧。 芍药把萧湛那句老实话润色了一下,告诉安容道,「荀少爷有些怪怪的,他让奴婢告诉姑娘你,你比木镯重要百倍。」 安容脸上腾起一抹红晕,依然很生气,倒没怀疑芍药骗她,「他还说别的什么没有?」 芍药摇摇头,「没有,他才说了那么一句,就有人来找他,说皇上找他有急事。」 安容望着发簪发呆。 芍药很叹气,「姑娘,他能退掉萧表少爷的亲事吗?」 安容没有说话,那边有脚步声传来,秋菊、冬梅端了铜盆进来。 芍药站直了身子道,「姑娘,奴婢回来时,还去了柳记药铺一趟,柳大夫很忙,药铺里忙不开,早前姑娘要的药今儿才配齐,奴婢一并带回来了。」 喻妈妈过来笑道,「那些事不急,姑娘早上胃口不好,吃的不多,一会儿吃了午饭再说也不迟。」 芍药微微一愣,忙拿了鞋子帮安容穿起来。 梳洗一番后,那边桌子上饭菜都摆好了,冒着腾腾热气,香味勾人食欲。 原就有些饿了的安容,越发觉得肚子空空,竟比以往多吃了小半碗米饭。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待嫁闺中》卷一 作者:上官锦洛 02、《待嫁闺中》卷二 作者:上官锦洛 03、《待嫁闺中》卷三 作者:上官锦洛 04、《待嫁闺中》卷四 作者:上官锦洛 05、《待嫁闺中》卷五 作者:上官锦洛 06、《待嫁闺中》卷六 作者:上官锦洛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