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荣宠 卷三》 v第01章[02.14] 【正文开始】 回到豫王府,三人下了马车,萧月兰看着萧隐,便是想到自己做的傻事,而今要姑姑去收拾烂摊子,觉得羞愧,倒是没说什么话就先告辞走了。 萧隐挑起眉头道:「突然又变成了闷葫芦!」 「王爷也别说她了。」陈莹道,「而今发生这种事,她也难过,想必过阵子才会好起来。」 只怕最近也不会去宫里,毕竟去了,与赵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尴尬,凭着萧月兰的性子怎么处理得好?想到赵括,陈莹四处看一看,拉着萧隐走进屋里,低声道:「我担心皇上与殿下说了,殿下会十分不高兴。」 「高兴的话,那他就是傻子了。」萧隐好笑,「要你,你会高兴吗?」 「我当然不会高兴,但我不是太子啊!」 听到这话,萧隐眉头拧了拧。 「殿下会不会报复?因这桩事情百姓们或许都知,今年上元节,殿下不是还去接你们了吗?他付出得多,肯定会觉得不甘的,这也有损他的颜面……」 她嘴唇一张一合的,露出雪白的牙齿,萧隐低头便吻下来。 男人真是做事没有章法的,她好好的同他说正经事儿,他却完全没放在心上,陈莹有点恼,推开他道:「王爷,您就不担心吗?他将来可是皇帝!」 「那你说了就有用吗,最后还不是要交给本王处理?」萧隐将她又拉进怀里,「你还是好好做些该做的事情罢。」 就是看不起她是女人,不让她管了,陈莹拿拳头捶他,转身要跑,萧隐却将她一把横抱起来。 这等架势看着便是要做什么,奴婢们远远站着,一个个都撇开了头,石燕疾步到门口将门关起来,随着咯吱一声,里头就嘤嘤哭了起来。 她除了哭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这男人恐怕一直惦记着昨日的事情,才不顾这大白天的要她,且比起昨日还要凶猛些。 陈莹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着,也是被他折腾够了,哭声越来越响。 男人低头安慰她,收住势头,只过得会儿又骑马上阵,好似风雨忽停忽起的,断断续续,越发的长了,到最后陈莹也哭不动了,只望他能一剑定江山。 谁料哭声没有了,渐渐的是低吟,抑扬顿挫的,叫人想起三月春暖,江面上的丝竹声。 外面,突然就下起了雨来,啪嗒啪嗒敲在屋檐上,窗开着,冷风灌进来,陈莹浑身一颤。松开捏住男人胳膊的手,她落在松软的被子上,青丝铺开,好像鸦色的锦缎。 女人眼眸紧闭,脸颊艳得连芍药都不如,萧隐低头瞧着她,她好似察觉,将被子拉到自己的脸上去。 萧隐扯开来亲亲她的脸颊:「刚才幸好有雨呢。」 陈莹忍不住啐的一声。 雨更大了,还打起雷来,轰隆隆的响,一道光亮划过天际,劈在庭院里。 陈莹有点害怕,埋在萧隐胸口,他没有穿衣服,摸上去极为的结实,她看着窗外道:「好端端的下雨了,我们出去时,太阳还很好呢。」 「雷阵雨,一会儿便是停了。」他轻抚她的发丝,「你怕这个吗?」 她其实也不是很怕的,只不过萧隐在身边,突地就有了一种依赖之感,想想也奇怪,原本对他没多少好感,可嫁给他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抬头看着萧隐:「我要是怕的话,每回有雷雨,王爷都会陪在我身边吗?」 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儿撒娇,萧隐笑笑道:「像现在这样,当然可以。」 他把她搂在怀里,好像这是世上最让人觉得温暖的。 陈莹把头搁在他肩头,嘴角翘了起来,这男人与早先前认识的样子,很是不同了,或许他真的能做一个好丈夫呢。 两个人正柔情蜜意,隔着屏风,外面响起敲门声。 「这会儿还有人敢打搅吗?」陈莹好奇,「王爷是准许谁有那么大的胆子了?」 「定是柳玉荣了,我让他盯着齐月。」知己知彼,要置齐月于死地,自然要清楚她做得任何事情,萧隐走下床来。 陈莹原本也惦记这事儿,连忙穿衣服。 萧隐走过去打开门,柳玉荣躬身禀告道:「齐姑娘是生病了,请了大夫,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请他们齐家惯用的周大夫,而是请了玉和堂的朱大夫。」 玉和堂这医馆在京都实在算不得有名,像齐家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去请,萧隐心想,那恐怕是有什么隐情,他眯了眯眼眸:「你把那朱大夫抓了,问个清楚!」 翠羽一直在齐家,她奉了命要见齐月,谁料齐夫人左挡右挡的,便是说齐月不舒服,她不好空手而归,在外间等着。 齐夫人坐立不安,笑道:「没什么大病,她就是胃口不好,不用惊动到太医的,你还是回宫去罢,省得娘娘等得着急。」 翠羽淡淡道:「您还是让我看一眼齐姑娘罢。」 她这是不见不走了,齐夫人没办法,只好请她进去。 齐月躺在床上,脸孔白白的,但并算不上瘦,瞧见她,挣扎着起来笑道:「真是让姑姑担心了,还派你过来,你瞧罢,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儿,就是胃难受,怕是吹到风着凉了,你回去告诉姑姑一声,等我好了就会看她的。」 翠羽打量她一眼:「既如此,望姑娘能早日康复。」 她正待要走,谁料齐月突然就闭起了嘴巴,她有些奇怪,齐夫人便是过来请她出去,但齐月并没有忍得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旁边的丫环眼疾手快,拿起床前的痰盂就接住了。 v第02章[02.14] 酸臭味儿盈满了整个房间,翠羽在宫里不比一般的小宫人,乃是惠妃的心腹,都是小宫人伺候她,此番倒真有些吃不消,掩住鼻子就退出去。 「所以我才没让你进去,她胃里翻腾着呢。」齐夫人道,「等调理几日才会好。」 翠羽点点头,告辞走了。 齐夫人见没有人影儿了,才走到里头,一把将门关了起来。 齐月低声的哭。 那样子很是可怜,齐夫人又心软了,柔声道:「等会儿让朱大夫看看,算起来,他是你的表叔,怎么也比外人要亲近的多,你不要害怕,不管如何,为娘都不会不管你的。」 齐月更是哭得厉害了。 柳玉荣一直守在齐家大门的不远处,只见朱大夫进去了许久不出来,他伏在墙头,一动不动好像只潜藏的大鹰。 哪怕还下着雨。 不知不觉,天便黑了,只听咯吱一声齐家门开,朱大夫手里提着个灯笼,慢悠悠走出来。 他腰间挂着一个荷包,好像比去之前坠的下了些,想必是得了银子,柳玉荣摸摸鼻子,轻轻跃下墙头,跟在朱大夫身后,等到得僻静处,悄无声息走到身后,朝着朱大夫的脖颈猛地一击,他整个人立时就软倒了下来。柳玉荣一只手接住灯笼,一只手把朱大夫一夹就拖走了。 小巷子还是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雨果然很快就停了,陈莹坐在海棠高背椅上,看她的嫁妆单子,这些多数都是老夫人置办的,母亲的只有很少一些,但她格外珍视,让石燕使人挪到单独的库房,好好的摆起来。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又再搬出来,便是没有什么根基了,往后这些就都是他们陈家大房的祖传之物。 她希望从陈佑始,让他们的家族繁荣起来。 彩云见她聚精会神的都忘了时辰了,上来提醒道:「娘娘,是不是该让膳房准备晚膳了?」 陈莹抬头一看可不是么,又想萧月兰心情不佳,恐怕叫着来不合适,便道:「那备着罢。」 「娘娘……」 忘了说要做什么了,陈莹捏捏眉心,她并不知萧隐的喜好,倒不知该叫什么,或者问问外面的小厮,可这样有点儿不够诚心,他今日可是说以后打雷要陪她了呢。礼尚往来,她左思右想,想到去年端午在游舫上,摆在案几上的几个小菜,那应该是他喜欢吃的,便是挑了认识的道:「做个金玉羹,白片鸡,再一个瓶儿菜。」 彩云领命,快步走了。 等到天暗了,陈莹就早早来到东侧间,这里比起卧房更宽大了一些,正中间是个紫檀木雕纹的八仙桌,左右放着四张官帽椅,看着油光水亮,漆上得十分之好。在东边,挂着一幅猛虎画,眼似铜铃,仿若要扑将过来,下方是个云纹的翘头条几,顿着个玉石花插。 不过并没有花,陈莹心想许是萧隐吩咐的,但她明儿就要摘一些花来插上去,要是他说不喜欢,她就不理他。 想到萧隐也许会道歉的样子,她抿嘴一笑。 过得会儿,他就来了。 陈莹请他坐下:「早上听说郭将军在浙江呢,怎么刚才会来见王爷呢?」 他们正说朱大夫的事情,便是说郭大人求见的,这一见,萧隐就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了,她后来便是去看嫁妆。 「你以为郭家就没有别人了吗?」萧隐笑道,「是郭将军的弟弟,他听皇上要起复郭将军,来向本王道谢的,本王便与他说了些倭寇的事情,他过几日就要去浙江。」 陈莹点点头:「那郭将军往前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该不会真的一败涂地罢?」 「如此也正常,毕竟他那时候第一次遭遇倭寇,用错了法子便是全军覆没。」 「王爷便没有过吗?」他可是打了十年的仗。 萧隐挑眉:「本王?」他笑了笑,「本王自小就熟读兵书,怎会犯错?要错也是小错,我可从来不会孤注一掷。」 像郭宪当时的错误他是不会犯的,因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从小就教导他,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要想克敌,必要因敌而动。他绝不会没有弄清倭寇的战术,便贸然出兵,不过郭宪已经受到教训了,这些年他因失败,因死去的兵士遭受了许多的折磨,哀兵必胜。 没看出来,他竟是那么谨慎的人,陈莹笑道:「王爷如此厉害,我便奖你个鸡片罢。」 她夹一片起来放到萧隐嘴边。 女人的手好似美玉,手指略翘起来如盛开的玉兰,便是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的,他都要一口吃了,萧隐吞下去:「这是你让厨房做的吗?」 鸡片很是肥美,入口即化,是他喜欢吃的。 「是啊。」陈莹笑道,「我在游舫上见你吃过这个,应该是没有弄错罢?」 那时候,她不是很讨厌自己吗,怎么还会注意到这些,许是她也自欺欺人了?萧隐心头高兴,连吃了好几块。 陈莹见状,又命人端些酒来,他也不推却,喝了三两盅。 这时候,柳玉荣来了,萧隐道:「查到什么了?」 柳玉荣走进来,有些犹豫,低头在萧隐耳边说了几个字,萧隐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的阴沉,而陈莹听见,手头筷子竟是没有拿住,一下落在了八仙桌上。 她怎么都没有料到,齐月竟是有喜了! 她以为齐月喜欢赵括,所以才会怨恨萧月兰,但她竟有喜了,难道这孩子是赵括的不成?陈莹有点不敢相信。 可不是赵括的又是谁的呢?毕竟齐月喜欢赵括,她总不会与别的男人私通罢?陈莹眉头拧了拧,低声叫屋里的奴婢都退出去。 v第03章[02.14] 柳玉荣道:「朱大夫是齐夫人的远方表亲,难怪齐家会请他去。」 怕萧隐发作,陈莹一直盯着他,却见萧隐也没有真的暴怒起来,他淡淡的问:「朱大夫可说,齐月是何时怀的孩子?」 「应是八月下旬。」 那个月赵括将将治水回来,带了许多的礼物给萧月兰,他当时还觉得是赵括的一片心意,可后来没多久,赵括就让齐月怀了孩子。是的,又怎么不会是他呢,柳玉荣一直盯着齐月,这些天,齐月除了去过宫里,便没有去别的地方,也没见有什么年轻公子进出齐家的,那个人不是赵括又是谁? 他手边的一只白瓷碗被捏得碎裂开来。 柳玉荣见状道:「王爷,是否要属下……」 「你先下去。」 柳玉荣应声告退。 萧隐松开手,掌心沾着的瓷粉落在八仙桌上,像雪白的冰霜一样。 陈莹看他这等举动,倒是有点儿不敢同他说话,因若是别的男人,不关萧家的事情,萧隐绝不会如此反应,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总不能提赵括火上浇油罢?这种时候最该做的就是冷静下来,好好的谋个计策。 因现在看来,赵括是一边同齐月私通,一边又讨好萧月兰,他这般隐藏,处心积虑,为的是什么呢?陈莹越想越是心寒,手指紧紧捏成了拳头。 「吃饭吧,都凉了。」萧隐忽地道,「你刚才就吃了几口罢?」 可哪里有胃口了?陈莹心想,亏得她以前还觉得赵括对萧月兰情深意重呢,而今真是觉得恶心,幸好她那小姑子没有嫁给她! 不过她并不想让气氛越发的沉重,给萧隐倒了一盅酒道:「王爷,您也再喝点儿。」 两人低头吃饭,谁也没有再说话,陈莹倒是希望萧隐能在饭后主动提一下怎么处置赵括的事情,然而他径直就出去了。 比起自己,萧隐的心情定是更坏的,他一向骄傲自大,哪里想到会有被骗的一天?他原本可是要把萧月兰嫁予赵括的,要不是她提起,或者这桩喜事就成了。回想起来,他只怕是又怒又悔,不用说,定是对赵括也恨透了。 也许他是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地方去好好想想罢,陈莹便也不去打搅。 翠羽听说惠妃问过别的宫人了,生怕她等得及,便是疾步回到了殿中。 「怎么去了那么久?」惠妃心情正是不好,眉头挑起来道,「你莫非还去了别的地方不成?」 「奴婢可不敢,奴婢一直在齐家呢!」翠羽跪下来禀告道,「是齐夫人一直拦着奴婢,说齐姑娘不舒服,不太方便见外人,奴婢便等着不走,齐夫人没有办法,才让奴婢瞧了瞧。」 听着真是有些奇怪,她派翠羽去是关心齐月,照理说她那大嫂应该欢迎至极,或可让太医看一看,怎么还有拦着人的道理?惠妃想不明白,问道:「月儿怎么样?」 「瞧着精神不错,就是胃口不好,听说没好好吃饭,奴婢去看的时候,还吐了一回呢。」想到床前小丫环熟稔的举动,翠羽添了一句,「怕是吐的厉害了些。」 惠妃眉头拧了拧,只知道齐月容易染风寒,倒不知她还会胃不好,这孩子从来都很能吃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她道:「你明儿请了徐太医一起去看看。」 她的至亲就一个哥哥,长辈们看不起他们是庶出,百般的刁难,她同哥哥相依为命,便是把齐月也当半个女儿看待的,齐月又听话,她也是有几分真心。 翠羽答应一声。 惠妃甩手让她退下,闭起眼睛想歇息会儿,可不知为何,竟是一直想起文德殿的事情。她自从生下赵括,一生的心愿便是让他当上太子,幸好赵轩宠爱她,她这些年又不遗余力,讨得萧氏欢心,甚至不惜让赵括去陪着萧氏,就是想让赵括这太子做得轻松些。 而萧家地位不可撼动,萧隐在边疆又略立奇功,她又让赵括娶萧月兰,只要他做了萧家的姑爷,萧隐看在这份面子上,将来都会把兵权归还赵括。 只要这桩事情办成了,赵括往后的路就是通天路。 可在这紧要关头,萧家竟然反悔,她如何能平心静气呢?就差了这一步了! 也许她该去见见萧月兰,萧月兰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赵括待她那么好,救过她的命,她就真的那么狠心吗?可不太让人相信。 惠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只她没有想到,赵轩已经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第二日便召见赵括,想提一下,不过男人心软,不是那等果断的性子,话到嘴边又绕弯了。 「你上回治水有功,周大人几位提起来,仍是称赞不已……或者明年你去滇南看看,那里总是闹旱灾,朕是束手无策呢!」 滇南那么远,来回一趟可是要半年了,赵括笑道:「儿臣倒是十分想帮父皇的忙,可儿臣的婚事,原先听父皇母后说,是要定在明年开春的。」 果真是惦记这桩事呢,赵轩心头苦涩,怕这儿子痴情,他打趣道:「你又不是姑娘家,还急着成亲吗?你看隐儿,这么晚不也挺好的,难道你去半年,月兰就能跑了不成?」他心想把儿子哄到远方,一年半载的时间,感情或许就淡下来了,到时候再提,就不会那么伤心。 赵括道:「看来父皇很是着急,那不如让儿臣……」他略略低头,「早些迎娶萧姑娘便是了。」 虽然萧月兰不喜欢他,可这些年他在她身上倾注了多少的心血,也许不甘,但他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萧家的重要? 一开始他年少,惠妃耳提命面,他不敢不听,但渐渐大了,见识多了,他便知道惠妃的高瞻远瞩,而今萧隐也信任他,正是最好的时机。且萧月兰再如何,也只是姑娘家,等到她嫁给自己,委身于他,她还能这样看不上自己吗?她这个人都是他的了! 将来,还不是由得他主张? 多拖时间也是一种折磨,长痛不如短痛。 赵轩怔了怔。 他实在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他向来内敛的,而今如此着急,怕是真对萧月兰喜欢的紧了,这要他怎么说呢? 赵轩真是不想伤害这个儿子,他轻咳一声:「此事朕再同你母后商量商量。」 v第04章[02.14]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赵括看在眼里,把刚才的对话仔细想了一遍,他的眉头忽地拧了起来。 难道父亲是不想他娶萧月兰吗? 正思忖间,见殿门口一个小黄门探头探脑的,好像是有十分紧要的事情,他便忙向赵轩告退了。 那黄门是他的心腹福安,见到赵括出来,便是跟着走到僻静的地方。 「我正同父皇说话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赵括原本满腹疑惑,要向赵轩询问,或许能找到缘由,谁想到被福安打搅。 福安低头道:「奴婢刚才听出宫的一个小黄门说,齐家出事了,」他顿一顿,「朱夫人状告齐家,谋害人命,说朱大夫昨晚上被他们齐家的人喂了毒-药,昏迷在家门口……」 赵括怔了怔:「朱大夫,是齐夫人的那个表亲吗?他昨晚去了齐家?」 「是。」福安对下面要说的话很是惶恐,越发声音小了,「朱夫人说昨日朱大夫是去给齐姑娘看病的,齐姑娘与人私通,怀了孩子,齐家生怕朱大夫胡说八道,便是想杀了朱大夫灭口,而今朱夫人便是不管不顾的要告齐家,赔偿他们朱家。」 赵括浑身一震。 惠妃听说赵轩召见儿子,心头担心,便寻过来想问一问,远远就看见那两个人在说话,她走过去笑道:「殿下,你在这里作甚?」 他抬起头,脸色发白。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神情,惠妃以为赵括知道了,十分的焦急,她叫福安退下,与赵括轻声道:「是不是皇上说了萧姑娘的事情了?」 赵括而今有些魂不守舍,都没有听清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惠妃心头一跳:「他真的说了吗?括儿,你可不要答应,皇上多么疼你,只要你多求求他,他自会将萧月兰赐予你的,到时候萧家又能如何?我就不信豫王还能忤逆了皇上的圣命!再说,退一步,月兰对你也不是毫无感情……」 赵括耳边嗡嗡作响:「你是在说,萧家悔婚了吗?萧月兰亲口说不肯嫁给我了吗?」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惠妃见他失魂的样子,才发现原来他竟不知。 一时说漏了嘴,她有些懊悔,不过这件事情赵括很快就会知道的,又瞒着做什么呢,这种时候他们母子两个应该同心才好。 「萧家是有这个意思,不过皇上既然没有同你说,便还有转圜的余地。」惠妃在赵括手臂上拍了拍,「萧家除了你难道还要找到更好的姑爷吗?也许是一时昏了头!」 赵括眼眸眯了眯,什么昏头,萧月兰原本就是不情不愿,她之所以答应,一是因萧氏撮合,二是因自己对她的恩情,至于萧家,没有长辈在,萧隐又常年在边疆,最后还不是萧氏做主吗?萧隐这个人又不拘小节,哪里会去干涉他妹妹的婚事。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悔婚了?凭着萧月兰的性子,应是不会的,萧氏一心盼望他们成亲也不该,那是萧隐吗? 他发现了什么? 赵括心神不宁,加之齐家的事情,便是不愿再同惠妃说话了,匆忙道:「我现在有事儿,这些稍后再说吧。」 他告辞,转身走了。 再有什么事儿能比得上这个重要吗?他娶不成萧月兰,萧家便一直是个威胁,偏偏赵轩还把萧隐这头猛虎养在身边,委他于重任,而今萧隐又娶了陈莹,陈怀安又是赵轩看重的,朝中还有谁能对付得了他?万一有一天,萧隐有什么企图,就好比萧老将军,撼动了原本太子的地位,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惠妃咬一咬牙,并不想任由赵括糊涂下去,她打算再与他谈一谈,就在这时,翠羽寻了过来,满脸焦急的道:「娘娘,奴婢同徐太医去齐家,才知道出了事情了,刑部堂官派衙役去齐家,请齐大人去刑部衙门呢,说朱家告齐家谋害人命!」 惠妃一怔:「你是不是弄错了?」她哥哥可是工部左侍郎,谁敢胡乱告齐家?她喝道,「哪个朱家,这么大的胆子!」 「是住在小西街的朱家,齐夫人表亲家。」 「什么?」惠妃拧起眉,大喝道,「是那个朱家?他们疯了吗,齐家出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是朱启文告的状吗?」 「不是,是朱夫人,听说朱大夫一直昏迷不醒,外面谣传……」翠羽支支吾吾。 惠妃哪里有耐性等,斥责道:「还不同我说个清楚!」 「娘娘,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只是听说,朱夫人告齐家,是因为朱大夫昨日去齐家给齐姑娘看病,说齐姑娘是有喜了,朱家便是要杀人灭口。」 惠妃目瞪口呆。 齐月有喜了?这怎么可能? 可下一刻她就不能不相信了,因齐家同她关系亲密,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会告知一声,若齐家有难,怎么会不请她帮忙呢?还有昨日,她派了翠羽去,齐夫人也是反应古怪,齐月又是呕吐不止……她生过孩子,而今哪里不知是什么原因。 惠妃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摇欲坠,差些晕倒。 翠羽连忙扶住她。 惠妃闭起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她见萧月兰总是来宫里,便是让齐月同她做姐妹,小姑娘起初是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后来渐渐长大了却越发听话了,她以为是齐家教导有方,更是喜欢齐月,谁想到竟是有别的原因。 难怪上个月齐月染病,她让太医看一看,让她歇着,齐月却不知跑哪里去了,后来是赵括送她回来的…… 原来自己也有被蒙在鼓里的时候! 她低声道:「你把明公公请去明玉殿。」 翠羽点点头,叫另外一个宫人来扶,她快步走远了。 v第05章[02.14] 明玉殿原先也很热闹,当年是徐婉仪住的地方,她温良和善,颇得赵轩喜欢,谁料到后来失心疯要去谋害萧氏,丢了自己的命,此后这座宫殿便是荒废了,附近杂草丛生,小黄门与宫人们都不愿接近这种宫殿,都是绕路而行。 惠妃立在殿门口,手抚在斑驳的石墙上,想到徐婉仪的样子,想到她往前服侍皇太后时的尽心,眉宇间便是露出一抹嘲讽。 在这世上,真心恐怕是没有太多用场的。 「惠妃娘娘。」明安站在不远处道,「不知娘娘有何见教,要见奴婢?」 惠妃转过身,面对着明安,叹口气道:「原本无事是绝不敢劳烦公公的。」 选在这个地方,明安眼眸眯了眯,他淡淡道:「娘娘是因为齐家齐姑娘的事情吧?」 「公公果然神通广大。」惠妃往前走了几步,「也难怪外面提到公公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而今我齐家蒙不白之冤,遭人陷害,更有甚者弄得谣言遍地……」 明安从小就服侍皇太后,同皇太后一起将赵轩托到了龙椅上,故而赵轩登基之后就将明安升为执笔太监。这些年,他的势力从宫内扩散到了宫外,但却是细雨润无声,许多人都没有察觉,因他不惹是非,很多时候都站在一个公平的位置,不偏不倚。 这样的人,这种时候,惠妃自然是要他伸手帮忙的,她可不想因齐月的事情,让赵轩对赵括从此生了成见。 寥寥几句话,明安已经明白了,他笑一笑:「这倒是不难,只要齐家配合,不过齐姑娘,」他低头摆弄了下手腕上的佛珠,「娘娘可知道映红这个宫人?」 「映红?」惠妃眉头一挑,「我自然知道,原先是服侍月儿的,后来跟着去了萧家。」 「但你恐怕不知道另外一件事儿,映红去了萧家,死了。」明安挑眉道,「那日萧姑娘在云县落水,听闻豫王怀疑有人谋害,结果不到两天,映红就自绝身亡。」他慢条斯理的道,「映红年幼时被人栽赃偷窃,差些被断手断脚,后来是齐姑娘救了她,而今死了,也是还个人情罢。」 惠妃脸色顿变:「你的意思是……」 「奴婢不曾说什么,只是些听来的消息罢了。」明安淡淡道,「娘娘放心,毕竟太后娘娘临走时,便是叮嘱奴婢,一定要照看好太子殿下,该做的,奴婢自然会做。」 他告辞而去。 惠妃震惊非常,她实在没有想到齐月竟然还会想害死萧月兰,如此说来,她是一早就想要取代萧月兰了,只是这个蠢货,她以为自己是谁? 她能比得上萧月兰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吗? 惠妃十分的生气,想到齐月往前种种,原来是个白眼狼,不知顾全大局,还去勾引自己的儿子,弄得他们现在的处境如此危险。 要是赵轩知道赵括同齐月私通,甚至有了孩子他会怎么想?她前日还同他说,赵括很喜欢萧月兰呢,那赵轩知道真相,会如何看待他们母子两个?他可不止赵括一个儿子,他还有两个儿子分别在湖州,嘉州做藩王呢,他们也不会安分的! 另外,萧隐知道了又会如何? 那个可怕的年轻男人,指不定会想杀了赵括! 真正是四面楚歌! 惠妃面色铁青,扶着宫人的疾步便走了回去。 事情闹成这样,陈莹哪里有不知的,只是萧隐一整日都没有出现,等到他出现,他们正是要回门了。 幸好陈莹早已准备好东西,不过看到萧隐还是忍不住有些抱怨,她是想给萧隐时间,结果这男人也恁不像话了,去哪里她一点不知。虽然事情做得漂亮,但她也没有参与,自不高兴,轻哼一声道:「王爷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王府的东西都搬到娘家去!」 看她娇嗔,萧隐笑一笑:「怎么了,生气了?」 陈莹别过头。 知晓自己过分了些,萧隐将她抱在自己腿上,硬是掰过脸亲了亲道:「你将王府的东西都搬走好了,本王绝不会怪责你。」 这么多,她能放到哪里?陈莹又不是真的想要,她咬一咬嘴唇:「王爷到底去哪里了?」 「担心我吗?」他手指在她脸颊上轻抚。 陈莹正气着呢,本不想说是,可想到萧隐定也受了折磨,虽然这件事情不能全怪他,毕竟这些年他都在边疆,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晓得赵括会如此无耻?这个人也真的装得太好了,要不是齐月暴露,她也是全不知的,陈莹轻声道:「我晚上都没有睡好。」 这话倒也不假,尤其是昨日下午得知此事,又看到萧月兰,她几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忍心告诉萧月兰实情,最后仍是欺骗她,说是外面谣传的。 萧隐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现在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马车微微的颠簸了下,但是他坐得很稳,陈莹搂住萧隐的脖子:「那我真睡了?」 「睡吧,到陈家我会喊你的。」 过得会儿,陈莹却抬起头:「朱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让柳玉荣喂他吃药了?吃得什么药,会不会很快就醒呢?」 「不会,总是要过上七八日的。」 「那朱夫人怎么会愿意告齐家呢?」 她一句句的问,萧隐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你先睡会儿,等睡饱了,我与你好好讲。」 听到这话,陈莹高兴了,两只手环住他的腰,脸靠在他胸口。 一天多没有见,莫名的,还真有些想念了,她嘴角翘了翘,闭起眼睛。 豫王妃回门,老夫人早早就让下人在垂花门口等着迎接,厨房那里,又是备了许多的山珍海味,听到他们来,老人家极为欢喜,都站到了庭院里去。 吕氏也立在旁边,牵着陈佑。 v第06章[02.18] 陈佑笑嘻嘻的道:「娘,姐姐说今日我能跟着姐姐一起去王府的!」 小孩子十分的兴奋,想到这几日蔫蔫的没有精神,知晓他不习惯陈莹不在身边,吕氏便没有责备他,叮嘱道:「既然莹莹让你去,你便去几日,不过记得千万不要给她添麻烦,而今她可是王妃了,不像以前,知道吗?她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知道了,娘,我会帮姐姐的,绝不捣乱!」陈佑摇一摇吕氏的手,「姐夫也答应说要教我射箭的呢。」 吕氏笑起来。 远远的,就看到萧隐与陈莹走过来了,男人是一身墨紫的锦袍,头戴金冠,腰悬宝剑,威风凛凛,陈莹原本很高挑的,在他身边都显得娇小。她穿着件儿盘锦镶花的绯红薄缎袄,下着淡紫色月华裙,因为天冷,肩头披着件出锋的狐裘,毛色雪白,衬得她五官艳丽非凡。 她正侧头同萧隐说着话,嘴角满是笑意。 看两人亲亲密密,吕氏一下放了心。 老夫人笑道:「瞧瞧你,当真是王妃了,我都不敢相认!」 「祖母您又在说笑了,我可没有变。」 「怎么没有变,你这样子活脱脱是仙子驾临,踏着彩云下凡的。」老夫人拉着陈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三日不见,更是好看了,定是王爷的功劳。」她看向萧隐,「王爷,多亏得你了,往后我们莹莹还得要你多多照顾的。」 萧隐微微一笑:「应该的。」 老夫人请他们坐下:「今日不巧不是休沐日,我等会儿使人去同怀安说一声,让他午时赶回来。」 「这也不必,不过用顿饭罢了,我与陈大人在衙门时常见到,不用拘泥于这一次。」 老夫人自然是想儿子同萧隐多亲近亲近,不过萧隐如此说也罢了,确实,两家都已经联姻了,还在乎一顿饭的时间吗,他们有的是机会。 陈佑记挂那件事,悄悄的与陈莹说话:「姐姐,等会儿我是不是可以同你回去王府呀?」 陈莹笑道:「当然可以了!」 陈敏偷听见,立刻叫道:「我也去!」 她声音大,老夫人眉头拧了起来,训斥道:「没有规矩了,佑儿是小孩子,跟着去玩一玩没什么,你是多大的姑娘了,还胡说八道?」 陈敏撇撇嘴儿,心想,她只是想看看堂姐做王妃的派头嘛,上回去王府,她们都是客人,现在不一样,陈莹可是主人家了。 「过几日我自然会请你们一起来的。」陈莹拍拍她的手,「你不要着急。」她好一阵子没看到袁氏,今日回门又不见人影儿,倒是有些好奇这个人如何了,便是装作关切的样子问,「怎么婶娘的病还没有好吗?」 陈敏面露忧色,摇摇头道:「大夫说还得要调理一下。」 其实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就是含含糊糊的,老夫人已经猜到一些了,定是因为陈怀安的原因,袁氏觉得丢面子,一直装病,不然哪里会总不好呢?可这也太过了,丈夫不愿意亲近,她就不能自个儿主动些吗,她把事情样样做好了,也许儿子会回头的。 这样躺着有什么用? 老夫人道:「你不用担心你婶娘,她过阵子自会好的,倒是你自己,要当心好自己身体,你而今不是姑娘家了,既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好王爷的。」 这是提醒她做好妻子的本份,陈莹笑着点点头。 虽然萧隐说不必请陈怀安专门回来,但他在午时还是回了,一家人用了丰盛的午膳,席上欢声笑语,陈敏偷偷与陈莹说,这几日来与陈静提亲的数不胜数,老夫人挑得眼花,陈静听到这话,满脸通红,恨不得躲起来才好。 亏得陈敏一点儿不觉得哪里不对,竟然还让陈莹也帮着选一选。 陈莹哭笑不得:「我与你们同辈,我怎么选,自有祖母,叔父在的。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得慢慢挑呢。」 女人们说些琐事,陈怀安便是请萧隐去书房坐坐。 「昨日有奏疏弹劾王爷拥兵自重,」陈怀安淡淡道,「前几日也是有人提起这事儿,说而今太平盛世,将皇上比成文宗帝。」 文宗帝时,也有个萧隐一样的武将,被封信国公,文宗帝对他极为信任,事事依赖,后来信国公造反,虽然不曾成功,却也弄得烽烟四起,民不聊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可见这话何其诛心。 萧隐嗤笑一声:「本王倒是想交兵权,奈何皇上不要。」 陈怀安眉头微微挑了挑:「王爷真去说了?」 「是。」萧隐原先并不把兵权看得很重,这些年只是为家仇,为国仇,为整个家族的荣耀,才十年如一日的驻守边疆,而今无仗可打,他还嫌琐事繁多呢。不过出了赵括这桩事儿,倒不能说还一丝不变,他转一转手里的茶盅,「那是七月时的事情了。」 与他想的一样,赵轩多半是不会接受的,只是他当初建议萧隐这么做是为表个态度,而赵轩性子软弱,当初要没有皇太后在背后撑着,只怕早就被另外的皇子夺去了太子之位。后来与萧家联姻,得到更多的支持,赵轩这些年便很依赖萧家。 但帝王心难测,陈怀安也是想借着萧隐试试赵轩,他手指在案几上敲击了几下:「那些奏疏依我看,怕是同荣安伯不无关系。」 髙纶是萧老王爷的麾下,又是亲戚,对萧家再熟悉不过,他要做文章自然容易,但赵轩若轻易就相信这种话,当初他一回到京都,只怕就要收回些兵权了,更别说还让他掌权,勘察天下百官。 萧隐不屑的笑了笑。 见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陈怀安道:「王爷而今成亲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喜上加喜,轮到萧姑娘了?」 听到这话,萧隐面色有些变化,毕竟赵括做的事儿给萧家脸上抹黑,他是有点难堪,不过齐家的事情一出,早晚都要暴露,他心想,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总得付出些代价,面子可不能放在第一了。 他冷笑了声:「这桩婚事怕是要取消了。」 陈怀安吃了一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v第07章[02.18] 「赵括不忠不义,我不能让妹妹嫁给他。」 他径直就道出了赵括的错,陈怀安半响回不过神,因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萧家在梁国一直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而从萧老将军始,更是进一步的影响到皇族,像赵括娶萧月兰就多半是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这至少会让两者暂时的维持一个平衡,结果……陈怀安捏了捏眉心:「那齐家的事情定是出自王爷之手了?」 真是个聪明人,萧隐淡淡道:「她是咎由自取。」 齐姑娘算是完了,不过赵括与齐月合谋欺瞒萧家,萧隐这种性子定是不会饶恕,陈怀安心想,梁国只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这比他曾担心的要早得多! 两人一直待在书房,到申时才出来。 也不知说什么了,陈莹虽然同老夫人,吕氏,还有小辈们说得欢快,但心里却惦记着齐家的事情,来之前萧隐说要告诉她,结果她睡着了,直到到了陈家,他才唤醒她,压根儿什么都没提。故而等到回了家,将陈佑先安置好之后,她就拉住萧隐不放。 「这事儿也不是多难,将朱大夫送到门口,借他的手划几个字提醒下便是了,且朱太太马氏性子冲动,她对齐夫人多有不满,几年前他们马家一个亲戚犯了事情,她去求齐夫人,齐夫人没有相帮,而今有事儿,却想到朱大夫。」 再有人挑拨几句,朱太太就上告了,陈莹心想,果然是容易,不过这容易也是建立在对朱家了解的情况下罢?大概他这一日就是去调查两家的情况了。 陈莹道:「那等朱大夫醒了之后,澄清事实,也许齐家就能脱了罪。」 萧隐挑眉:「你觉得我是想要齐家的人坐牢吗?」 齐家,齐大人能不能脱罪,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是让齐月付出代价,或者说,是齐月背后的人,这小姑娘从小就与萧月兰相好,从年幼时就陪伴左右,而今想起来,大约也是从那时候起,那些人就有欺瞒他们萧家人的念头了。 不管是赵括,还是惠妃……是的,他想起来了,齐月就是惠妃送给萧月兰作伴的。 陈莹还是不知道萧隐的计划,她忍不住询问:「王爷打算后面怎么做呢?」 「怎么做?」他淡淡道,「守株待兔。」 那一刻,他眸色冰冷,没有丝毫的感情。 好像是要把那些人都送入地狱一样,陈莹虽然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可她自问是没有萧隐的那种狠决的,由不得心想,这个人,真是不能得罪! 齐夫人实在不明白朱大夫为何会昏迷不醒。 她怕别的大夫靠不住,就算医术高明,或许嘴也关不严,这个时候,最能相信的只有亲人,然而她不敢去告诉惠妃,很早前,她就晓得惠妃的心思,是要赵括娶萧月兰。而今女儿却偏偏不听话,怀了赵括的儿子,惠妃定然会大发雷霆。 故而她想到了朱大夫,那天她甚至还给了朱大夫承诺,会重金酬谢,谁料第二天,朱家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要不是丈夫现任左侍郎,真被押解去衙门也难说的。 齐夫人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外面风声遍地,自己女儿的名声是要全部毁掉了,但更可怕的是,传到惠妃耳朵里,她到时候只怕要来问个清楚。 是不是应该把女儿送到别的地方去? 「娘,爹爹有没有事?」齐月坐在床头问齐夫人,哭着道,「都是我连累爹爹了。」 她是一时冲动。 赵括娶萧月兰,那是铁定的事情,她偏不甘心,那日去宫里假装病倒,借机溜出去见赵括,他好像喝了点儿酒,她情难自禁扑到他怀里。 她不想他娶萧月兰,不想他每回见着她都假装视若无睹,连送件东西都不行,她只能在给萧月兰的礼物里面挑选。 这种感觉一日比一日难以忍受,他要了她,让她服药,跟以前一样,只是却变绝情了,说马上要成亲,让她不要再来见他,这句话刺人心,那一刻不知为何,她恨之入骨,便是没有服药。也许是老天同情她,见她年幼时就被姑姑利用,见她喜欢一个男人却得不到真心,老天让她有了孩子,赵括的孩子,那是将来的皇太孙。 她怎么能轻易放弃?齐月抹一抹眼睛道:「娘,您找个大夫开贴药罢,反正也不能留下来,我,我可能也不能再留在京都了,您把我送到扬州去,我们家在那里不是有些田产吗?」 齐夫人闻言放声大哭。 她拉着齐月的手,抽噎道:「我怎么舍得真的把你送走,要不我去求求你姑姑,你姑姑定然有办法,反正太子殿下将来也要纳妾的,你做他的妾室便是了。你就说……自己病得糊涂了,殿下又喝醉酒才会做错事情,萧姑娘不是同你很好吗,她应该会谅解的,你们在宫里也能做对好姐妹。」 萧月兰这个人,整日都喜欢看佛经,弄得好似已经看破世事,可她不喜欢赵括,却不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她不聪明是真的,齐月心想,凭着她们的感情,她定然不忍心见自己把孩子拿掉,或者她甚至会让出太子妃的位置。 齐月嘴角微微翘了翘。 齐夫人正一筹莫展时,惠妃也头疼怎么解决,刚才赵轩下朝时,顺道见她就提起齐家的事情,问她知不知道内情,她只好装作不知,说等会儿要派翠羽去看一看。 幸好赵轩并不相信这事儿,还说要好好的惩罚朱太太污蔑齐月,因齐月从小也在宫里长大的,赵轩觉得那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事情,他甚至专门派了个人去彻查朱家。惠妃一边欣慰,一边又觉得当下最紧要的就是要把齐月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 那可是实证,到时候被人揭发了,只要让个大夫一把脉,便是水落石出。 她不敢冒这个险! 「你去找一下陈太医,命他熬一碗药,到时候你带去见月儿。」惠妃低声吩咐翠羽,「你得看着她喝完,知道吗?」 怕齐家做事磨蹭,齐夫人不忍心,或者齐月又耍什么心机,她只能独断些。 翠羽听着心头一震,这会儿才知道外面的传言竟然是真的,她吓得腿儿有点发颤,只跟着惠妃那么多年,她很清楚该怎么做。 陈太医是他们唯一能相信的大夫,赵括就是在他的保护下一路顺利的生下来的,翠羽用力点头,快步走了。 v第08章[02.18] 惠妃慢慢坐下来。 她知道这件事情有点残忍,毕竟齐月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孙子或者孙女,可有些时候还得以大局为重,且也该让她那个不懂事的侄女儿吸取点教训! 她想嫁赵括不是不行,但决不能在这个时候。 惠妃轻轻吁出一口气,她都是忍了多少年才过来的,齐月就忍不得吗?不过凭着她这行事作风,没有一点儿章程,就算做了妃子,又能斗得过宫里别的女人,生下太子吗?只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翠羽在陈太医那里偷偷拿了药,便是去齐家了。 见到翠羽又来了,齐夫人心头咯噔一声,连忙道:「真是劳烦娘娘费心了,又让你过来探望,其实也没什么……」 「齐夫人。」翠羽淡淡道,「娘娘都知道了,您不必多说。」 齐夫人的脸色一下雪白。 翠羽径直就朝齐月的厢房走进去。 齐夫人跟在后面:「娘娘可还说了什么?」 「没有,娘娘就是让奴婢来看一看。」翠羽环视一眼四周,吩咐那些丫环们,「你们都退出去吧。」 丫环们朝齐夫人看看,齐夫人点头。 翠羽是惠妃的心腹,便是代表了惠妃,而齐老爷能有今日的青云直上,多数都是因惠妃,齐夫人心头还是感激的。 见丫环们退下去,带上门,翠羽将药取了出来。 屋里立时充斥了一种刺鼻的味道。 那不是什么好药,齐夫人脸色顿变,问道:「这是什么?」 「是让齐姑娘喝的,只要齐姑娘喝了,准保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管是齐大人,还是齐家。」翠羽道,「这药不难喝。」 齐月也明白了什么意思,浑身忍不住发抖起来。 姑姑就这么狠心吗,虽然这孩子对她来说是一种意外,可到底也是赵括的孩子,她竟然那么快就送来了药,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见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别的办法! 「我去宫里见一见娘娘。」齐夫人道。 翠羽摇摇头:「还请不要让奴婢难做,不过是一碗药,齐姑娘快些喝了罢,奴婢回去好交代,这是娘娘让奴婢一定做好的事情。」 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齐夫人呼吸困难,她是真不忍心,毕竟齐月打掉了孩子,又不能做赵括的侧室,将来婚姻就很困难了,嫁到别人家,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不是处子。 她再也不会有好的姻缘,可赵括的话,怎么说他都是太子,也许还能有机会的。 「我还是去见见娘娘,有些话我要说!」齐夫人坚持。 翠羽冷笑一声:「齐夫人,您是不是还不清楚状况?这件事情要是被皇上知道,被萧家知道,齐姑娘别说做什么侧室了,齐家能不能保住都难说!请喝下去吧,不然别怪奴婢动手!」 齐夫人浑身一抖,她知道惠妃的能耐,当初在齐家何等难熬,可她一个庶女却坐到了今日的位置,她心知无望,看向齐月,想要妥协了。 可齐月可不肯喝,她忍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又如此幸运,她为何要屈服呢?然而翠羽得了惠妃的令,务必要让齐月听话,便是走上两步,捏住她下颌,一把就将药灌入她嘴中。 齐月挣扎间,衣襟都弄湿了。 翠羽力气大,还是灌进去七七八八,眼见没什么剩余了,她擦一擦袖子与齐夫人道:「你收拾干净罢,奴婢这就回宫了。」 齐夫人心头气得不行,什么话都没有说。 翠羽拉开门走出去。 谁料就在这时候,齐月却惨呼一声,整个人在床上抽动起来,齐夫人吓得连忙上去察看,惊叫道:「月儿,你怎么了,月儿!」 齐月一个字都说不出,血从口中涌出来,瞬间就毙了命。 女儿死在面前,这好像一个噩梦,齐夫人大叫一声,突然跃起来一把抓住了翠羽的领子:「你杀了月儿,你杀了我女儿!」 翠羽整个都懵了。 她只是过来送一碗汤药罢了,哪里想到这药会要了齐月的命,垂眸看去,齐月嘴角淌血,一动不动,真正是死透了!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陈太医给了她毒-药吗?可陈太医与齐月能有什么仇? 翠羽瞪圆了眼睛,丝毫找不到头绪,她的衣襟被齐夫人紧紧抓着,快要窒息了,情急之下,她用力推开齐夫人:「请您冷静一些!」 齐夫人哪里听得进去,齐月是她唯一的女儿,视若珍宝,平日里也是千娇百宠的,刚才眼睁睁看她死了,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喝道:「是不是惠妃的命令,她竟然想要月儿的命吗?月儿到底做了什么了?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为何要杀了她?」 v第09章[02.18] 「齐夫人……」翠羽嘴唇张了张,知晓自己也是百口莫辩,她此时只想离开齐家,回去禀告惠妃,「齐夫人您是知道娘娘如何疼齐姑娘的,怎么会害死她呢,奴婢这就回宫告知娘娘,让娘娘把凶手找出来。」 齐夫人咬牙切齿的道:「凶手不就是你吗,药是你带来的,也是你逼月儿吃下去的,今日别想逃走了,我要你偿命!」 她状若疯子,大喊大叫,连外面丫环的敲门声都没有听见。 里面是闹出了大事了,下人们听到一些动静,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机灵的丫环已经去寻府里的管事,就在这时候,陈莹走到了庑廊下。 「王妃,王妃,我们夫人现在有事儿。」小丫环吓得六神无主,夫人不知道同那宫人做什么,她连敲门都没有用,王妃径直就来内府了,她又不敢拦,那可是豫王的妻子!她叫道,「王妃,您等奴婢再同夫人通报一下,柳姐姐,兰姐姐……」她唤几位年岁比较大的丫环,想要她们相帮。 厢房里却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有谁不停得在撞倒什么东西,齐夫人的声音清晰入耳:「杀千刀的,你赔我月儿的命!」 陈莹眼眸一眯,沉声道:「看来里面出事了,快些把门撞开!」 有个强壮的婆子一脚就踢开了门。 齐夫人的手正拉着翠羽的胳膊,凶恶莫名,陈莹露出吃惊的样子:「这是怎么了,我刚才在外面就听见惊叫声,齐夫人……」她说话间,眸光一动,发现屏风后面齐月的惨状,一下捂住了嘴,「齐姑娘死了吗,翠羽,是你杀了她不成?」 翠羽大叫:「不是奴婢,是她,齐夫人疯了,奴婢只是来看看齐姑娘的,齐姑娘她,她……」 「难道齐夫人还会冤枉你吗?」陈莹喝道,「快些将她抓起来送官!」她目光落在地面的碎片上,「看来是你给齐姑娘吃了什么药了,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一起送官。」她说着,走上去同齐夫人道,「月兰一直惦记齐姑娘,我是替她来看一下齐姑娘的,谁知道……齐夫人,您可要节哀顺变。」 这一瞬间,恍若做梦,齐夫人伤心过度,神智都有些糊涂了,突然见到陈莹,实在是反应不过来,等到清醒些,却见两个婆子已经把翠羽给扣住,莫名的她有些慌张,嘴唇张了张:「王妃娘娘……」 「还不把人送出去?」陈莹却大声道,「无法无天了,光天之下害人性命!」 婆子连忙就押着翠羽出去。 翠羽大急,回头朝齐夫人叫道:「夫人,您还不同王妃娘娘解释一下,奴婢只是来看一下齐姑娘的,齐姑娘的死于奴婢无关,齐夫人!」 「那齐姑娘是如何死的?」陈莹冷声道,「你说清楚,我便放你走。」 翠羽支支吾吾,半响道:「奴婢也不知,恐怕是病死的,奴婢到的时候,齐姑娘就已经死了。」 明明是那碗药要了她的命,若不是翠羽,女儿怎么会死?齐夫人难以忘记她在临死前的样子,可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女儿死了,这种恨怎么消得掉?齐夫人咬牙切齿的瞪着翠羽,半句话都没有帮她解释,她实在是很难说些好话去保全翠羽了。 女儿的尸体就在后面呢! 她开不了这个口,她不能放过翠羽。 此事很快就惊动到衙门,大理寺派了人过来,陈莹轻声软语的安慰齐夫人:「我真是不知会出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如何与月兰交代呢,她在家里十分担心齐姑娘,而今齐姑娘却,」她叹口气,「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查清楚了,齐姑娘的仇必定能报的。」 齐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坐在床头看着女儿流眼泪。 死去的齐月倒是看着很是可怜,好像一个睡着的小姑娘,陈莹瞧了一眼,暗暗心想,但愿她下辈子能做个好人吧。 她告辞走了。 迎面遇到齐老爷,他看起来十分的焦急,陈莹嘴角翘了翘,比起齐夫人,齐老爷怕是要理智的多了,可惜他回来的太晚。 翠羽的案子已经交到大理寺,想要压下来却是没有可能了。 她坐车回府。 看到丈夫,齐夫人好像找到支柱般扑到他怀里:「老爷,我们月儿好惨,你一定要替她报仇,不能放过翠羽!是她把女儿毒死的!」 齐老爷听闻此言,忙让下人们出去。 「你是疯了,怎么能把翠羽交出去?」齐老爷轻声道,「她是妹妹的人,她不会毒-死月儿的。」 齐夫人瞪圆了眼睛:「我是亲眼看到她把药灌到月儿嘴里的,她原本不想喝,那贱人强迫她喝下去,不是她,月儿会死吗?老爷,您竟然还偏袒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说出这种话。 齐老爷当然也心痛,可惠妃是他的亲妹妹,这些年扶持他坐到了侍郎的位置,齐家也蒸蒸日上,他们是最亲的亲人了,惠妃怎么会那么狠心呢?翠羽只怕是被人陷害的,不过妻子说得也不是假话,翠羽应该是来弄掉女儿肚子里的孩子的。 他长叹一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事牵扯甚大,原本应该他去同惠妃见一见的,结果却惊动了衙门,还把翠羽抓了! 「你怎么会让豫王妃进门?」齐老爷捏着眉心,「月儿出了这种事,你不是都不让她见客人了吗?」 「我也不知。」齐夫人茫然,她当时一心要跟翠羽拼命,都不清楚陈莹是怎么进屋里来的,照理说,他们家该有人拦着才是,「许是我糊涂了。」 「这也来得太巧了。」 「说是萧姑娘担心月儿,萧姑娘也确实同月儿很好。」 「你还在说什么糊涂话!」齐老爷喝道,「萧姑娘担心,便该是她自己来的,怎么王妃会来,这么巧就撞见这桩事情?我得去告知妹妹!」 他急匆匆得走了。 陈莹回到府里,见萧隐在庭院里正在教陈佑射箭,他手把手的教,弦拉得直直的,忽地一脱手,那羽箭直飞出去,射出了靶心,毫无偏差。这就好像他近日里的所作所为,狠辣,果决,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v第10章[02.18] 见到姐姐来,陈佑炫耀的道:「姐姐,看我射中了呢!」 「要是没有王爷给你瞄好了,可没那么容易。」陈莹摸摸陈佑的脑袋,「你还得好好练习呢。」 陈佑点点头,拿着弓箭就去练了。 「怎么样?」萧隐挑眉看她。 「幸不辱命。」陈莹笑。 她得意的样子分外撩人,萧隐将她拉到怀里,低头往她唇上亲去,低声呢喃:「看来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男人越吻越深,陈莹却还记挂刚才的事情,轻轻推开他:「这样就好了吗,我怕这事儿出纰漏,毕竟是翠羽去送药的,她可能会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或者齐家的人矢口否认,说齐月是病死的呢?」 还真是滴水不漏,萧隐捏捏她的鼻子,卖关子道:「这些都有可能,但都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陈莹想不明白。 「衙门可不是虚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萧隐淡淡道,「更何况,我们还有别的帮手,这个帮手说的话可是很有分量的。」 「是谁?」陈莹眼睛一亮,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萧隐没有说话,拉着她去外面坐车。 陈莹发现马车在慈和殿的殿门口停下来了。 原来他说的人是萧氏,梁国的皇后娘娘。 十月的金梅开在枝头,灿烂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是通透的黄玉。 萧氏坐在凤椅上,目光看向窗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耳边萧隐说得话也显得模糊起来,她只听到一阵阵的风声呼啸而过。 这些年,原来她过得像个傻子! 萧氏的手抓着椅柄,微微闭了闭眼睛。 萧隐住了口,也没有说话了。 这种真相对于他的姑姑是很残忍的,但到得这一刻,他不可能瞒着她。 萧氏深呼吸了一口气,莫名的她想到了那天徐婉仪将她撞伤的事情,那是她这辈子最伤痛的时候了,也让她知道了皇宫的险恶。但后来的十几年,却是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她除了没有孩子,便没有别的不如意的了,赵轩宠爱她,宫中妃子也相处融洽,赵括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却懂事孝顺。 然而,今日侄儿却告诉她,这都是假的。 她是有些难以接受。 过得好一会儿,萧氏才缓缓道:「齐月的孩子真是括儿的吗?」 「千真万确。」萧隐冷声道,「朱大夫当时都招了,齐姑娘是在八月末怀上的孩子,姑姑您自己想一想,她是不是在宫里?再说,要不是赵括的,何须惠妃亲自派翠羽去送药?这种小事儿,难道齐家自己还不能解决吗?」 惠妃出手,恐怕也是急得很了,萧氏抿了抿唇,说起来,自己要促成萧月兰与赵括的婚事,不无惠妃的关系,她虽是没有直说,可旁敲侧击很是厉害,慢慢得就让她起了这个念头,还越想越是欢喜。 结果赵括竟这样对待自己的侄女儿! 在眼皮子底下,与齐月苟且,是的,八月末齐月是在宫里,当时听说病了,她还好心的派了宫人去探望呢…… 可这小姑娘居然还想害死萧月兰,萧氏简直难以相信,她身边的这些人会如此可怕,难道自己是太过养尊处优了吗?一点儿没有察觉!她想着,在震惊之余,又深深的厌恶起来,自己对待这些人可都是真心的,然而真心换来了什么? 萧氏伸手揉一揉太阳穴,觉得那里一阵阵的胀痛。 「姑姑,大理寺查这案子,翠羽跑不了,但惠妃只怕会利用皇上。」这应是惠妃最擅长的地方了,只要皇上偏心,事情就不好办。 赵轩宠惠妃,萧氏心里清楚,也不是很欢喜的,只不过瞧着惠妃知道分寸,从不仗着耀武扬威,她也就罢了,毕竟当初嫁给赵轩,便知有这一天。 那时候皇太后想要萧家扶持赵轩,父亲很是难做,因疼爱她前来询问,她享尽了家族带来的富贵,总不能一无回报,且看赵轩人也不错便是答应了。这些年,倒也没有后悔,毕竟赵轩对萧家还是信任的,也把萧隐当半个儿子看待,十分的重用。 只这也不知能保持多久了,萧氏在这一天突然对许多事情都有了怀疑。 「皇上那里,我自有办法。」萧氏正色道,「你们先回去罢,」她看向陈莹,「月兰你要照顾好了,这孩子傻,要是知道齐月死了,不知怎么伤心呢……这些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她,她原本就一心向佛的,要是知道了不定会去出家。」 被这样两个人背叛,像萧月兰的性子,必是要万念俱灰,陈莹忙道:「请姑姑放心,我会看好月兰的。」 萧氏摆摆手。 两个人起身告辞。 陈莹走到外面,回头瞧一眼,轻叹声道:「姑姑只怕伤心透了。」 「总比被蒙在鼓里好罢。」萧隐揽住她肩头,挑眉道,「你不要担心,姑姑怎么说都是我们萧家的人,我们萧家向来是有仇报仇的。」 听到这话,陈莹有点儿怀疑,毕竟萧氏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和善了,她到底会如何做呢? 惠妃在宫里没有等到翠羽回来,却等来一个噩耗,齐月死了,翠羽被抓了! v第11章[02.22] 她失手将手边的汝窑梅花瓶碰到了地上。 耳边传来刺耳的声响,她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大理寺的堂官亲自去了齐家,带着仵作,还有……」 惠妃耳边嗡嗡作响,哥哥说得一点没错,出大事了!正不知所措时,赵括大踏步走进来,沉着脸叫宫人退下之后,便是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情!」 「殿下。」惠妃是瞒着赵括给齐月送药,要是成了,她是替赵括解决了一桩事情,可现在败了,便是给赵括惹来麻烦,她长叹一口气,无奈的道,「我实在不知道翠羽是怎么做的,竟然把月儿毒死了,她恐怕是被人陷害……」 赵括很是不悦:「你怎么不同我商量下?」 这么大的事情,惠妃却自作主张,捅出个篓子来。 他原先已经在想办法了,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可结果齐家蠢不说,让朱家闹事,他这亲生母亲也不消停,把大理寺招惹到齐家。 而齐月,竟然死了。 那个偷偷喜欢着他的小姑娘,怀了他的孩子,就这样死了。 是,他是不想因为齐月破坏了与萧月兰的婚事,却也不曾想要这样的结果,赵括眯起眼睛道:「翠羽是从哪里取的药?」 「陈太医那里。」惠妃回答,「他不可能会害月儿的……」 正说话间,外面的宫人重重叩了下门:「娘娘,皇上使人传话,请您过去文德殿。」 惠妃脸色一变。 赵括眉头也拧了起来,他感觉这些事情一连串的袭来,好像是早有预谋,他隐隐不安,忽地道:「我听说是豫王妃去看齐夫人,才将翠羽抓了的。」 惠妃心头一跳,她也是听哥哥说了的,难道这真与萧隐有关?只皇上传令,她不敢耽搁,拍拍赵括的手:「我去见你父皇。」 她连衣裳都没有换,急匆匆便是去了文德殿。 到得门口时,隐隐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走进去一看,竟是萧氏,她好像在同赵轩说什么,时不时得擦拭眼角。见到她来,萧氏更是难过了:「要不是隐儿同我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月儿竟然死了,也不知是谁那么狠毒,想要她的命!」 那是她的亲侄女儿,惠妃眼圈一红,拜倒在地:「皇上,娘娘,月儿她许是命薄,妾身也是才知……」 「定是陈太医的问题了,我听说,翠羽是从他那里取得药。」萧氏询问惠妃,「你是让翠羽去拿什么药了?月儿她起先是病了吗?」 她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取药这件事儿可是做得极其隐蔽的,可萧氏却把陈太医都说出来了,惠妃浑身一震。 她抬起头看向萧氏,萧氏却仍是眉眼柔和,并没有锐利的样子,但她的话太叫人心惊了,惠妃装作一无所知:「姐姐,我只是让翠羽去看看她,翠羽还去拿药了吗?」她看向赵轩,「皇上,您是知道的,我早先前就同您说过,会让翠羽去看下月儿,药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她径直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翠羽的身上。 赵轩道:「你别跪着了,起来罢,这桩事情蹊跷的很,你放心,朕已经命人去抓陈太医。齐姑娘可是在宫里长大的,皇后同你都很喜欢她,朕一定不能让她枉死!」 好像是为她着想,可惠妃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而今最不想要的就是彻查这桩事情。 可陈太医真的被人带上来了,他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 「韵灵说看到翠羽去找你了,后来你拿了一碗药给她,是不是?」赵轩语气严厉,「翠羽到底在同你密谋什么?」 这话惠妃一听就知道是瞎说,今日陈太医不坐镇,如平常一样就待在映日阁,韵灵是萧氏的人,怎么可能会跑到那里去,还会看到翠羽?翠羽做事一向谨慎,绝不会被韵灵看见的。可她怎么问,她一问便是质疑萧氏了,而萧氏知道这样的细节,想必是听什么人说的,那个人一定是看到了所有的过程。 惠妃脸色一变,终于明白了萧氏在此的目的,她是要对付自己了! 是不是背后那个人就是萧隐? 她浑身冰冷。 陈太医瞧一眼惠妃,嗫嚅道:「小人没有给翠羽什么药……」 「放肆!」萧氏见他竟然否认,挑眉道,「竟敢蒙骗皇上?还不实话招来,你到底是给月儿吃了什么药,你那些药渣就在映日阁呢,你以为别的太医就看不出来是什么吗,还有大理寺那里,我听说仵作都去了,到时候查一下那药,便知怎么回事儿!」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赵轩,「皇上,这个人将月儿害死了,我绝不能饶他!」 赵轩吩咐殿外的禁军:「去搜映日阁,给朕仔细的搜!」 陈太医吓得瘫倒在地上,不过是给齐姑娘熬了落胎药,却没想不到一日的功夫就惊动到皇帝,早知如此,便是惠妃,他又岂会出手相帮? 他可不想牵扯到人命! 禁军很快就折返了,手里提着一袋药渣:「回皇上,这是在瓦罐里找到的。」 这下陈太医更是面无人色,他从来都很小心,这药既然是给齐姑娘偷偷熬的,自然不会给人抓到把柄,所以他熬完药便是把药渣藏在了寻常人看不到的瓦罐里,等到以后寻个机会扔到宫外,没想到这都会被人发现。这就好像他熬药的时候,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一样,不然怎么会知道的呢! 「皇上!」陈太医崩溃了,叩头道,「皇上,是翠羽来找小人,说齐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小人只是出于私情伸手帮个忙,小人没有害死齐姑娘,那药是落胎的!」 赵轩一惊,那齐月竟然真的是有孩子了吗?可这关翠羽什么事情,她为什么要去找陈太医? 「照你这么说,是翠羽下毒了吗?」惠妃可不能让萧氏得逞,看着陈太医道,「难道真的不是你们合谋?」 陈太医大叫冤枉:「娘娘,小人同齐姑娘无冤无仇,如何会害她,便是翠羽寻来的……」他可不想因为齐月送命,恳求道,「皇上,既然皇上寻来了药渣,勿论让哪位太医瞧一瞧,都知道小人的药是什么,如果小人要毒死齐姑娘,何必大费周折还熬这种药呢,必是中途翠羽下了毒在里面,她许是同齐姑娘有什么私仇罢!」 v第12章[02.22] 惠妃大呼一声:「那真是我害了月儿了,翠羽竟是如此歹毒!」 瞧她痛心疾首的样子,萧氏手在袖中紧紧握住了,她怎么就从来没有发现,惠妃这样的厉害,换做寻常人,这会儿只怕要惊慌的说不出话来了,可她却还能引导陈太医把错都归咎到翠羽的身上。 翠羽是她心腹,想必是不会供出主子的,怎么说,翠羽都服侍了惠妃那么多年。 但这并不要紧,萧氏嘴角挑了挑,事实上,翠羽是死是活,会不会招认,这都不重要,所以惠妃就算要让翠羽成为主谋,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侧头与赵轩道:「翠羽这个人真是十恶不赦了,不止背叛主子,还杀了月儿,砍头也不为过。只有一件事儿我心里也不明,她要杀月儿为何非得要陈太医熬落胎药呢?难道她信了之前京都的传言吗,说朱家一位大夫给月儿把脉,发现她有喜,怀了一月有余。」她冷笑一声,「真是无稽之谈,月儿那时候在宫里,并无外男,皇上也知道的,她能怀谁的孩子呢?」 她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是气愤之下随口说的,可赵轩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心思比起常人还是要灵活些,他心头一震,突然想到八月末的时候,他见到齐月,那时候齐月是来看惠妃的,后来齐月病了,惠妃同他亲热时还说起来,请了太医,让齐月在宫里多住两日。 第二日,他就看到赵括来探望齐月…… 赵轩心头有些发堵,耳边听着萧氏同惠妃说话,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荒谬的,荒唐的,她们说的翠羽私自取堕胎药,就像当年的徐婉仪,怎么也不可能会去撞萧氏。 他突然站起来,大喝道:「把陈玉良拖下去,斩了!」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玉良被斩首,翠羽在大理寺自绝,这桩事情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没有人再敢问什么,或再敢提起来,因为一向和善的皇帝在文德殿第一次如此震怒,命人砍头。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然而赵括分明感觉到,赵轩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而且他听说,赵轩这阵子都没有再去惠妃那里,反而日日歇在慈和殿。 这样下去,只怕是不利的。 赵括这日捧了将将写好的一卷治水篇去见赵轩。 他很有心,把之前去治水学到的东西都详细记录了下来,什么法子有用,什么法子没有用,一条条都罗列了,这样细致,将来做皇帝必定是会好过自己的,只可惜,赵轩微微摇了摇头,真是人无完人,谁都会做错事情。 他去查过了,那日赵括是同齐月在一起,不过是喝了酒了,想必醉昏了头,又被齐月投怀送抱便是没有把持住。他这样,对不住萧月兰这个小姑娘,虽然萧家本也不愿,可赵括这件事情毕竟是发生在之前,赵轩对赵括欺瞒自己这一点,很是不满。 至于惠妃,更是不像话了,为这个儿子,为遮掩丑事,竟是不惜偷偷给齐月吃落胎药,也定是她了,不然翠羽怎么会去找陈太医? 赵轩捏一捏眉心,这些年宫里一向太平,他以为是自己处置得当,结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他将那卷文往御桌上一抛,淡淡道:「写得不错。」 比起往前,这称赞的字眼少多了,心知父亲对自己有了不满,赵括越发恭敬:「儿臣是谨记了父皇教诲,学不可贪多,故而这阵子便是都在专研治水,希望这些东西能对百姓有用,儿臣望父皇能指点一二。」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都不曾出过远门,论到实地学习,你比朕的经验丰富多了。」赵轩心里还是很喜欢赵括的,但他觉得有必要给赵括一个教训,喜欢别的女人没有错,这不可控制,但萧月兰,赵括怎么也应该给予尊重的,怎么能还未成亲,就同齐月有了孩子呢? 这要跟萧家怎么交代? 他是替赵括隐瞒了下来,让大理寺没有继续查了,可不代表他就原谅赵括了。 「你既然想学治水,这几个月便在春和殿多看些这种书,江大人,吕大人会好好教你的。」赵轩摆摆手,「出去吧。」 赵括应声。 等到他离开文德殿的时候,脸色一下十分的阴沉,他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要他待在春和殿不出来,这是不让他再参政了吗?是要他反省吗? 他本来已经都可以给赵轩看一看奏疏了,可突然就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再也不准碰这些事情,赵括怎么能高兴?他眉头拧了起来,暗想父亲真是老糊涂了,为了萧月兰如此惩罚自己的儿子!可萧家难道是吃素的,这一切还不是萧隐设的局,齐月也定是萧隐杀的。 偏偏父亲又查不出来了,只知道把错归在他跟惠妃的身上! 赵括拂袖而去。 明安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挽袖子予赵轩磨墨道:「皇上,殿下而今已是知错了,他到底不是圣人,您也查过了,都是齐姑娘不自重,他们自小又有感情……不是奴婢说,也许齐姑娘是受人指使呢,这样殿下便娶不得萧姑娘了。皇上,您想想奴婢的话,殿下是您当初亲手挑选的太子,您还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吗?他可会如此不堪?」 赵轩眸光一盛:「你是说隐儿吗?」 「奴婢可不曾这么说。」 赵轩将手头御笔一掷:「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可隐儿何必如此,皇后光明正大同朕说了萧姑娘的事情,朕也已经答应,他岂会多此一举!」 明安吓得一个激灵。 他实在不知道赵轩为何会那么偏袒萧家,他曾多次委婉的劝解赵轩,且朝臣也有让赵轩提防萧家的,可赵轩从来就不听。他难道忘记了,皇太后临终时的叮嘱吗?明安眯起眼眸,他是亲眼看着赵轩跪在皇太后的面前,唯唯诺诺的答应的。 他自小就很听皇太后的话,从不违背! 是不是而今当上了皇帝,到底是忘了曾经的恩情了? 明安低下头,默默的磨墨。 十一月下了一场小雪,非常的冷,幸好屋里几个角落都放了炭盆,暖气融融,却也冻不到手脚,陈莹坐在萧月兰的房里做绣活 男人有鞋子不知足,还要中衣,她陪小姑子的时候,顺便就予他做一身。 萧月兰还是有些恹恹的,她无法接受齐月的死,只觉得这好像是一场噩梦,那个从小就陪着自己,迁就自己,爱护自己的小姑娘,突然就这样死了,还是被翠羽毒死的,她是怎么也弄不明白。 可人走了,谁也无法挽回,她每日眼睛都哭得红红的。 「你这样,齐姑娘在天之灵都会难受的,你何必要让她还担心你呢?她看到你过得高高兴兴的,才会放下。」陈莹说些违心的话,毕竟不忍心告诉萧月兰实情,小姑子要是真的出家了还能得了? v第13章[02.22] 萧月兰长叹一口气:「或许你说得对,月儿最怕我不高兴了。」 「这不就得了?」陈莹笑着拉住她的手,「我娘与弟弟明日要搬家,要不你同我一起过去热闹热闹?我们搬完家在那里吃一顿饭。」 这件事萧月兰早就听说了,想一想点点头:「好吧。」 出去走走,或许会慢慢好起来的,陈莹心想,等到她平复了,将来再挑一门好婚事嫁出去,这样皇后跟萧隐都会放心。 等到第二日,陈莹一大早就起来了,不过萧隐比她起得更早,他在家歇息了一整个月之后,赵轩急不可耐催他早朝,便又开始忙上了。 「王爷早上吃了两笼饺子,一碟鲜笋,一碗米汤。」石燕笑眯眯的告诉陈莹,「临走时,还去看了娘娘呢。」 因母亲与弟弟要有新家住了,她兴奋得没睡好,故而男人有动作便是察觉了,他偷偷亲了她的唇,能感受到他是想用力些,可怕弄醒了她,便是放轻了。陈莹嘴角翘起来,这等体贴,她得赶紧把他的中衣在春节之前做好了,叫他欢喜欢喜。 她命厨房端早膳来,又叫彩云去请萧月兰。 姑嫂两个用了饭,等到太阳出来驱散了寒意,便是坐车去陈家。 袁氏的病终于好了,这回一进去就看到她穿着件儿沉香色的通袖大袄,头梳牡丹髻,插着绿宝的头面,显得有几分华贵,看起来这人是想振作起来了吗?陈莹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朝老夫人笑道:「祖母,我给您带了一些灵芝来,都是山上采来的野灵芝,吃了对身体很好呢。」 「你这孩子怎么尽往家里带东西呢,就不怕王爷不高兴?」老夫人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我可没什么还给你!」 算是这些日子,老夫人对自己一家人的照顾吧,陈莹道:「王爷知道了只会嫌弃我送得少呢!」 听到这话,袁氏到底是面皮动了动。 这陈莹嫁去豫王府,看来真是顺风顺水! 而今到得这一步,她也知道自己斗不过陈莹了,只能为陈静谋个好姻缘,不过要说全靠陈莹她也不会承认,毕竟陈怀安的前景也是大好的,她不能再病着了,放弃作为母亲的身份。陈怀安压着她,可到底也没有休她,她还是陈家的夫人。 袁氏微微露出笑来,并不作声。 老夫人道:「既然是吉日,你们还是趁早搬走,莫要耽搁了时间,我已经让下人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莹莹,」她笑起来,「那些聘礼你也带一些过去,那里应该是有空余的地方吧?」 这是萧隐送给她的东西,虽然陈莹想要客套一下,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贵重东西又怎么不能带走呢,陈家也不缺,她便直接道:「祖母真是想得周到,是有一处库房的。」 老夫人就叫下人们开始搬东西。 吕氏站在老夫人身边道:「这些日子劳烦母亲了,儿媳就算搬过去,也会时时回来看您的,还有佑儿……」 「佑儿自然是要每天来念书的。」老夫人淡淡道,「这你不必担心,他同彰儿是好兄弟,以后也不会分你我的,这还是他的家。」 听到这话,陈莹眉头微微拧了拧,老夫人对自己和对母亲总是显得不太一样,也许母亲是嘴巴太笨了,不会说好话,不会讨祖母的欢心罢。 不过搬走了,母亲能过得自由自在的,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 陈敏见一个个都走了,忍不住道:「我可是想去谁家就去谁家的,大伯母,到时候我来你们家,你可不要嫌弃哦。」 「怎么会呢?」吕氏笑道,「你天天来都可以。」 陈敏就笑了,转眸时见萧月兰不太说话,便是逗她道:「萧姑娘,我以后唯独见你有点难,你是要住到宫里去的!」 她仍以为萧月兰会嫁给赵括。 听到这话,萧月兰一下红了脸,连连摇头道:「没有,我不去宫里的。」 姑母已经同皇上说过了,她不用再嫁给赵括。 陈敏吃了一惊,在旁听见的袁氏也微微挑了挑眉,萧家要是将萧月兰嫁做太子妃,在朝野更是无人匹敌了,且放眼天下,还有比太子更好的佳婿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陈莹生怕陈敏这性子打破砂锅问到底,便是岔开话题,笑着跟老夫人道:「过两日,我会派帖子来,您同二叔,婶娘一起过来吃顿饭罢。」 陈敏听到这个,一下就把萧月兰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叫道:「你总算记得请我们了!上回还说很快的,结果一拖一个月,我同祖母说,祖母还不准我说。」 老夫人斜睨这孙女儿一眼,心想到底是小姑娘什么都不懂,陈莹同萧隐新婚燕尔的,他们怎么好去打搅?再说,这去不去王府也不重要,她倒是希望陈莹能快些生个儿子出来,这样王妃的位置才能坐得稳当些,毕竟萧隐年纪也不小了。 「你得空再请罢。」老夫人笑眯眯的道,「这不急,便是等明年也行。」 陈莹笑道:「就等这个休沐日,也该请你们来的。」 其实她是记得这件事儿的,只是因为齐月,还有宫里那些事情,她又要陪着萧月兰,加之萧隐这个人在家里并不老实,她也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 老夫人点点头:「到时再说吧。」又催他们莫错过搬家的时辰。 陈莹便同吕氏,陈佑,还有萧月兰去垂花门那里。 临走时,陈佑同陈彰依依不舍,两个小少年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陈佑走过来时,还一步一回头的,陈莹好笑:「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了,可你明儿念书还是要来的,就过一条巷子,我到时候让王爷选几个随从给你。」 萧隐身边的都是高手,这样弟弟每日来去她放心些。 陈佑叹口气:「总是不住在一起了,还有二叔……二叔本来就不太见到的,我搬走了更是见得少了呢。」 v第14章[02.22] 这些日子,陈怀安对陈佑算是好的,偶尔会指点下他的学问,陈莹拍拍陈佑的肩膀:「你可以请堂哥与二叔过来玩嘛,以前你是住在他们家,我们现在也有家了,你来我往,不是更好吗?」 陈佑眼睛一亮:「那是请他们当客人了?」 「是啊,你可以好好招待他们。」 小孩子单纯,立刻就高兴起来了。 他们坐了马车去华英桥下的府邸,后面跟着许多的小厮,有得挑着担子,有得赶着满载了物什的牛车,引来许多百姓相看。 来到门口,就听到一连串的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天的响,陈莹奇怪了,他们还没有下车呢,怎么就有人放这些了,母亲也没有请什么管家,到底是谁发号施令的? 陈莹拉开车帘往外看,就瞧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虎头盘云五彩的锦袍,外罩一件玄色鹤羽的大氅,眉目英挺,宛如尊战神似的站在门口,她由不得笑容满面。 这人居然亲自过来了。 昨晚上他问过自己搬家的事情,她是说得轻描淡写并不想麻烦他,可结果还是放在了心上,陈莹连忙从车上下来,叫道:「王爷,您怎么来了呀?」 藏不住的甜,像抹了蜂蜜。 她这样叫一声,好像自己就没有白来了,萧隐搂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岳母搬家,本王总得出一份力。」 又一阵鞭炮声响起来,炸得地上满是红色的纸屑,这让她想到成亲的那一日,那时候并不知嫁给他会如何,但这一月有余,两人相处好似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也许是男人太不拘小节了,从不在小事儿上管束她,大事儿他独断些,可陈莹又不会去干涉,自然是越来越融洽。 她娇声道:「谢谢王爷了。」 萧隐能出现在这儿,便是给他们家面子,这些左邻右舍只怕没有谁敢欺负母亲与弟弟的了。 妻子眉目如画,宛如桃李,萧隐在她耳边道:「晚上好好谢本王。」 这话意味深长,陈莹脸色一下通红,在他胸口轻轻掐了下,便是甩手推开他来。 下手不轻不重的,倒像是挑逗,萧隐瞧见她斜睨过来娇嗔的眼神,倒是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拖入屋里,只见吕氏与妹妹,陈佑先后过来,他轻咳声,严肃起来。 吕氏受宠若惊:「王爷如此繁忙,倒是不必来的。」 「您不要客气,我来也是想蹭顿饭吃。」 他居然还会说这种话,陈莹抿嘴一笑。 萧隐把陈佑抱起来:「你射箭练得如何了?等会儿我要考一考你!」 「好啊,我三箭总能中一箭的。」陈佑很是得意,「我同堂哥一起玩,他还没有我射得准呢。」 「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用?」萧隐弹了他一个毛栗,「你得跟自己比,今日中一箭,明日就得中两箭,念书也当如此。」 陈佑听得长哦了一声。 陈莹见他还颇有耐心,想到他教陈佑射箭的样子,也是手把手的,暗想不知道萧隐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态度?想着脸一红,什么他的孩子,他的不也是她的吗,怎么莫名其妙的居然会想这些了,他好像都没有提到什么孩子的事情呢。 她咬一咬嘴唇,拉着萧月兰进去:「你看看这儿,是不是很好?我跟母亲选了好几处,母亲就看中这一个了。」 府邸又打扫过了几遍,该修葺的都修葺了,焕然一新,萧月兰笑道:「感觉比王府还好呢,我就觉得我们家大了些,这种最好,几个人住在里面既不显得空阔又不拥挤,且布局造景也不错,有点儿像是出自江西的梁大师之手。」她眉头忽地一挑,「兴许真的是呢,大嫂,你可知道这宅院是谁建造的?」 陈莹摇摇头:「这恐怕要去问顾先生了。」她有些羡慕,「你知道的真多,我是一无所知。」 「但这些没多大的用场。」萧月兰笑着看陈莹,「你可比我厉害多了,你一来,就把我们王府打理的规规整整,管事都说你能干呢,我得好好学学。」她说着有些黯然,「娘去世的早,我对这些才是一无所知的。」 「这些比起佛经算是容易的,要我看佛经,那是两眼一抹黑!」陈莹捏捏她的手,「那下回我先教你管账罢,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悉,不明白的也是问管事。」 她觉得跟萧月兰一起学学也好,这小丫头太是单纯了,虽然他们都担心她出家,可抛开俗世,超脱凡尘,也未必不合适萧月兰。 她记得在浮山,也有座尼姑庵,路过的时候看到这些人谈笑,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过,但萧月兰始终是家人,到底还是希望她能像寻常人一样嫁人生子罢。 萧月兰原先是不喜欢管这些的,她自小生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有下人做好了,只她喜欢陈莹,愿意亲近她,便是道好。 小厮把东西一样样搬进来,吕氏身边的丫环桂花指挥他们放好,又领着别的丫环擦拭,整理,吕氏惦念女婿要吃饭的事情,拖着陈莹小声问:「莹莹,王爷喜欢吃些什么?我让她们现在就去买。」 母亲的神色十分的凝重,好像是多么紧要的事,陈莹轻笑道:「他在府里吃惯山珍海味,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了,您可以买只鸡,买些野菜,不过冬天也没什么野采了罢。」她也有些伤脑筋。 「要不包个饺子,他喜欢吃吗?」吕氏问,「我做得饺子馅儿还不错。」 「您要亲手做啊?」陈莹一愣。 吕氏脸红了红:「他可是王爷,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亲手做是应该的,他喜欢吃饺子吗?」 这个方便,而且不容易出纰漏,毕竟比起父亲,母亲的手艺还是不怎么好的,饺子算是常做的了,陈莹点点头:「那就包饺子吧。」 吕氏连忙就让小厮去买了。 集市离得近,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提了满满的东西,面粉,肉,干菇,白淞……还带了几捆柴火,吕氏叫粗使丫环赶紧先烧些热水。 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瞧见厨房飘出袅袅的烟来,陈莹笑着同萧隐道:「娘说要给你包饺子吃呢,」她眼波一转,「王爷吃了可不准说不好。」 v第15章[02.22] 碍于妹妹在身边,他倒不好做什么,挑眉道:「那你说说,岳母到底做得好不好吃,要是不好,本王这就找个借口告辞。」 陈莹扑哧笑起来。 萧月兰哭笑不得:「哥哥,你在混说什么呀!」 陈莹走到萧隐身边,戳戳他的胸口:「不准不吃,也不准说不好吃,我去帮帮娘,她许久没下厨只怕要手忙脚乱的了。」 手指尖尖,弄得他一阵心痒,萧隐对她这种好似命令的口气都没有生出不悦来了。 他也等不得,因不知陈莹到底要帮多久,他走过去站在门口看。 陈莹的动作并不生涩,她拿了竹筷挑了馅儿放在饺子皮上,两头轻轻一捏,就是一只饺子,放在竹匾上,胖乎乎的,像个元宝。 她半垂着头,露出好看的侧面,高挺的鼻子,嫣红的嘴唇,睫毛一颤一颤的,可手指却那么灵巧,萧隐看着她,好像整个厨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耳边也好像没有什么声音了,安静无比。 男人的目光并不掩饰,陈莹早就发现他在了,晓得他在光明正大的看,只一看竟那么久,她的脸慢慢红了,他这是要看到自己全都包好了吗?这人真是……她拿起一只饺子抬头朝他笑:「王爷,我做得好吧,这些都给你吃。」 带着点儿邀功,笑容却如艳阳一般,绚烂至极,萧隐心想,她再多笑一些,只怕生的,他都要吃了,可嘴里却漫不经心的道:「这就叫好吗,你当本王没吃过饺子?」 要不是为帮母亲,陈莹差些就甩手不干了,一下扭过头去。 粉腮鼓鼓,好像一个没得到夸奖,生气的孩子,萧隐嘴角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等到用膳,他却是吃了一大海碗的饺子。 里面还不是有她包的,陈莹见状撇了撇嘴儿:「你不是说不好吗?」 还在记着呢,萧隐道:「都是给岳母面子。」 陈莹恼得真想狠狠掐他一下,她一开始确实是为帮母亲,可发现萧隐在看,便是一只只包得更认真了,希望男人觉得她能干,结果萧隐偏偏不说这话,她心想,又不想给他做中衣了,她要拖到明年,慢慢的做好。 她不高兴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风情,萧隐瞧着她发红的耳根,挑眉道:「你自己包的都不认识,刚才那碗里有岳母做的吗?」 陈莹一怔,忽然想起来,煮饺子的时候是单独给萧隐一个人煮的,彩云端来的生饺子,她回头朝那丫环看去,彩云笑眯眯道:「王爷叫奴婢专门挑了娘娘包的。」 陈莹一下红了脸。 男人也会心口不一呢,可他干什么还要告诉她,无端端叫她脸红,不过他都吃了她做得,应该是觉得好吧?她又觉得甜滋滋的,嘴角弯弯的,像红红的果子。 吕氏生怕耽误了萧隐,此时说道:「王爷还要去衙门吧,莹莹,你同萧姑娘也回去罢,这儿到处是东西,只怕还得收拾几日的。」 才搬家,下人们走来走去的,场面很乱,陈莹答应,一边叮嘱道:「娘不要过于劳累了,我过阵子再来看您跟佑儿。」 吕氏起身同陈佑送他们到门口。 陈莹有点恋恋不舍的,心想等到都整理好了,她要同母亲,弟弟一起住几日,她让萧月兰先上马车,等到自己也要上去的时候,却被萧隐一下拉住了。 男人径直把她塞到了他的马车里。 在岳母家憋得久了,当着长辈的面不好造次,这会儿就与陈莹两个人,他低头就擒住她的唇,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好像出阵的将军般,长驱直入。 也不知多少次了,嫁给他之后,这般的亲吻,陈莹早就习惯他的动作,本能的就化作了水,软软的,像没有依靠的缠住他。这样的柔弱,越发的激出他的野性,他的手伸入她衣襟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也不用晚上了,就现在……」 他是说过晚上好好谢他的,这个谢字什么意思,陈莹清楚,可换成大白天还是在马车里,陈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女人受到惊吓般,露出小鹿般的眼神,萧隐掐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放在厚厚的地毯上:「我们去绕城两圈吧,这样时间长一些。」 听到这话,陈莹满脸通红,这男人到底还要不要脸了,他不要她还要呢,她一下就挣扎起来,恼道:「王爷,您别胡闹了,万一遇到什么人。」 她可不想被人知道的。 「能有什么人?」萧隐埋在她胸口,那里幽幽芬芳,四季如兰,他几乎是想沉溺在里面,「再说,有谁敢拦下本王的马车,」他声音低哑,「你不是要谢我吗?你也不会后悔的。」 真像是可怕的诱惑,陈莹呼吸急促:「王爷,还是不要……」 说话间,马车突然一顿,要不是萧隐压着她,只怕她要从地毯上滚到角落里去了,萧隐眯起眼睛,沉声道:「怎么回事?」 车夫战战兢兢的道:「回王爷,是……」 「王爷,皇上命您速速去文德殿。」是个小黄门的声音,很是尖细,「郭将军在浙江与倭寇对阵失利,损失了几千兵马。」 萧隐眸光一动,郭宪又败了吗? 他坐直了,慢慢将腰带扣起来:「你回宫复命罢,本王即刻便到。」 郭宪当初是萧隐举荐的,后来郭家的二老爷还登门谢过他,陈莹很是担心,忙帮他整理衣袍:「王爷,皇上会否因此怪责你?」 若是他举荐错了,自然是他的责任,可郭宪这个人他是了解的,怎么也不可能不珍惜这次机会,萧隐淡淡道:「你别担心,还不知是什么事情呢。」他低头在她发边亲了亲,「你坐这车回去吧,若是我回来晚了,不用等我。」 他下了车,骑马去宫里。 v第16章[03.02] 陈莹探头看,他很快就不见了,不知为何,心头说不出的发沉。此前齐家的事情,皇上摆明了是要帮赵括隐瞒,虽然是略作惩罚,让他在春和殿反省,可他们两个到底是亲生父子,萧隐呢,他只是萧氏的侄儿,与赵轩并无血缘,孰轻孰重,傻子都知。 她怕赵轩哪一日会因赵括对付萧隐。 就好比这次…… 她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想来想去,她命车夫掉转车头,去了户部衙门。 陈怀安现任户部尚书,若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琐事都是交于下属去办的,这个时候他可能是在里面,陈莹在门口叫人去传话。 过得会儿,小吏请她进去。 这十几年来,陈莹还是第一次去衙门,走在路上,便觉气氛很是凝重,她也有点儿说不出的滋味,对陈怀安这个人,她是谈不上喜欢的,只是时日久了,渐渐淡化了这些情绪,毕竟她现在的人生比她曾期盼的要好得多,她也已经不用再依仗陈家。 但是今日这事儿,她实在想不到可以去问谁,也只有陈怀安了。 小吏推开门,便看见身穿官服的男人正襟危坐,陈莹道:「二叔。」 「今日你们不是搬家吗?」陈怀安看着她,淡淡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并没有因为她而今是王妃,表现的与以前不同,还是将她当做那个小姑娘,但陈莹也不会去计较这些的,她急着道:「二叔你可知道郭将军的事情?」 陈怀安示意她坐下,挑眉道:「去浙江的郭宪吗,他怎么了?」 「刚才皇上叫王爷去文德殿,说郭宪打了败仗,我担心会对王爷不利。」陈莹想听听陈怀安的说法,并且她来,也是想要陈怀安有个准备,万一萧隐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以相帮,他们两家是亲家,可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么。 陈怀安怔了怔,这消息他没有收到,可见是才从浙江送来的急报,他看向陈莹,不过是皇上一个召见,这就把她吓得寻到这里来了吗? 他可是记得,陈莹对自己的态度的,她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他忽然想到那日端午节,在萧隐游舫上见到陈莹的样子,那时候,她也是向他求助,她对萧隐也是讨厌的很,但现在,已经都不一样了罢? 「打仗的输赢都是预料不到的,就算是王爷举荐,责任也不会全在王爷身上,毕竟最后做主的是皇上。你放心回去吧,皇上请王爷去,应该只是为商量下。」 「是吗?他不会借机发作?」 这孩子很是机敏,倒是立刻就想到这其中的恩怨了,但赵轩这个人若有狠毒的一面,萧家只怕早在萧老将军去世,萧隐尚小时,就会被处理的一干二净,绝不会被纵容成而今这样的局面。至少他若是赵轩,萧家的势力定会被削弱,不过现今萧隐与赵括结了仇,确实是很棘手的,难免是你死我亡…… 但不是今日,皇权毕竟还在赵轩的手里,陈怀安道:「你不必想太多,在家等着王爷罢。」 男人倒是胸有成竹的,可陈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但此时此刻也只能信陈怀安的话,她便告辞出了去。 萧隐来到文德殿拜见赵轩。 郭宪战败,赵轩是有些不悦,毕竟当初他是不太情愿的,只是相信萧隐,才会重新启用郭宪,谁想到第一场仗就打成这样。 「浙江沿海告急,朕召你来,是想另派个将军前去。」赵轩语气很是和蔼,「也许郭将军是太久没有打仗了。」 那是要撤下郭宪了,只是看在萧隐的面子上,知会一声。 来的路上,萧隐就已经觉得不对,郭宪被罢官之后,执念很深,一心想驱除倭寇雪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绝不会浪费,怎么可能一来就败了呢?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萧隐正色道:「皇上,能否告知微臣,急报是如何写的?」 「郭宪是被人偷袭了,粮草被烧,后方大乱,才被倭寇趁势进攻。」赵轩终于忍不住怒气了,背着手道,「他算是老将了,竟然还犯这种错误,便是年轻的将领都知道要防护好这些,他真是……亏得你还相帮,他这个人,不值得。」 萧隐眉头拧了起来,这实在不像是郭宪了,也不像是倭寇的作风,他说道:「皇上,倭寇不过是一群流匪,依仗大海的流匪,他们根本不会,也没有胆子会深入军营做什么突袭,微臣相信其中另有缘由,请皇上再给郭将军一次机会!」 郭宪是他举荐的,假使这次又被皇上撤职,将来定是不可能再次启用,那么自己是好心办坏事了,那会毁了郭宪。 见他居然还替郭宪说话,赵轩在屋里踱了几步,沉声道:「要是郭宪再败呢,朕可以容忍一次,可死去的将士却不能活过来,朕原本是要派曹将军去,他这几年对操练水军也颇有心得。」 曹将军?萧隐心想,那是以前的山西总兵,为人低调,不显山露水,但在六年前,二皇子赵霖身边一个心腹想密谋造反刺死赵轩,赵括,帮赵霖夺太子之位,进而登基,便是曹将军将那人擒获的。 出了这件事之后,尚且年少的二皇子,三皇子早早就被封为藩王去了封地。 赵轩突然想起曹将军,要派去浙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谁举荐了的?萧隐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说道:「皇上,微臣愿意去浙江。」 「你?」赵轩愣了愣,「隐儿,你才新婚去打什么仗,皇后知道又要担心你。」 「不妨事,微臣相信郭将军,只要微臣前去协助,定能将倭寇杀个片甲不留,请皇上准许。」萧隐道,「倘若再败,微臣也愿接受惩罚!」 赵轩见他主意已定,犹豫会儿道:「你当真有把握?若是的话,朕自会准许你去,只是这一来一回,怕是要错过春节了,皇后那里……」 萧隐在边境多少年,萧氏就在他耳边唠叨了多少年,总是怕这侄儿有个三长两短,故而赵轩并不是很想萧隐再去冒险了。 「微臣会去同姑姑说的。」萧隐一笑。 慈和殿里,萧氏正歪在铺了狐皮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却是并没有如何看,反倒是想到今年的春节。不管怎么说,她这侄儿总算是成亲了,侄儿媳又聪明伶俐,过年的时候,她得请他们一起来宫里热闹热闹,但就是萧月兰,她还不知怎么办。 都怪那惠妃,赵括,萧氏想到那两人又气上了,问韵灵:「惠妃这阵子如何?」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皇上不去,她便是在殿里绣花,不过她身边的宫人,经常在宫里走动,有时候就不见人影儿了。」 许是去见赵括传什么话罢?萧氏而今并不相信惠妃会那么老实,肯定是要找机会让赵轩原谅她,她眉头拧了拧,赵轩为人和善,温润如玉,恐怕不会对惠妃太过绝情,正如当初她被徐婉仪弄得失去孩子,赵轩也非常的痛苦,因为那原本是他第一个孩子,所以她相信这不是出于赵轩之手。 v第17章[03.02] 只是也查不到是谁了,徐婉仪一死,断了线索,哥哥曾经还说要帮她找到主谋,但他却死在了沙场。 他们萧家看着风光,可都是男人们拿命换来的。 正想着,萧隐求见。 见到侄儿,萧氏笑着请他坐下:「我刚才还想到你呢,马上就是春节了,你们打算怎么过,莹莹可开始准备了,要不你们还是来宫里……」 「姑姑,这事儿您下回同莹莹商量罢,我要去浙江了。」 萧氏的脸一下僵住了:「什么,你又要去打仗?浙江那里,不是郭将军去了吗,这大冬天的,你跑去作甚?是皇上的意思吗?」 好啊,他这阵子为了弥补自己,夜夜留在慈和殿,结果背地里又打萧隐的主意,难道梁国就没有别的将军了吗?萧氏极为生气。 萧隐忙道:「姑姑,是我主动要去的,郭将军恐怕需要我的帮助。」他叫宫人们退下,严肃道,「我怀疑他军中有细作,不然粮草不会被毁,这严重影响了皇上对他的信任,甚至是对我的,要是不能将功赎罪,郭宪不说,两浙的兵权怕是慢慢要落在曹将军手里了。」 「你说的是曹征吗?」萧氏讶然,「他好多年没有领兵了。」 「那是因为边疆更需要军队,故而兵权都在我手里。」萧隐挑眉,「但现在不一样了。」 萧氏沉吟,半响开口道:「该不会又是赵括跟惠妃的主意罢!」 「难说,反正侄儿得去浙江一趟。」萧隐看着萧氏,「这里就交给姑姑了,姑姑若有事情,可以同陈大人商量,还有,我会将邓荣留下来,他同钱将军,杨统领几人都很相熟。」 萧氏长叹一口气,拉住萧隐的手:「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眼圈已经红了。 这对他来说,是像母亲一样的人,有时候会嫌她啰嗦,嫌她多事,可心里却永远敬爱她,萧隐承诺道:「姑姑放心,我会的。」 他们萧家的儿郎都是铁骨铮铮,说的话也一言九鼎,但是哥哥临走时也说要回来,却没有再见到,萧氏忍不住哭起来。 萧隐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萧氏仍是忧心忡忡,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世上最亲的人就只有萧隐与萧月兰,可身边偏偏有两个如此可怕的人,她心想,这回她再不能傻下去了。 她一定要让他们萧家的人得到应有的荣耀,永久的平安。 她低声吩咐韵灵。 陈莹坐在窗边,将将听管事说了一通关于过年的事情,寻常萧家会做什么,与那些人家互送节礼,她拿笔在小册子上记下来。 不知不觉,已是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倒不知皇上同萧隐说了什么?不是她不相信陈怀安的话,只是赵括还是太子,她心里就会不安,胡思乱想时,石燕笑着在耳边道:「娘娘,王爷回来了!」 她扔下笔就走出去。 星光落在男人身上,远远走来,好像在跳跃着,亮闪闪,陈莹一下跑到门口。 瞧这架势,是等了许久了,萧隐走过来挑眉道:「这么担心本王吗?」他捧起她的脸,「是不是还没有用膳?」他知道她没有吃,小厮早就禀告了,故而心里欢喜,也有些揶揄,「还好我早些回来,不然真担心你要饿死了。」 他这是得意什么? 陈莹咬一咬嘴唇,轻哼声道:「我是午膳吃太多了。」 「是吗?」萧隐低头亲在她嘴角上,「我记得你就吃了半碗,光顾着看我呢。」 那时候她是在气他说饺子不好,陈莹脸一红,不理他,转头叫丫环把晚膳端上来。见萧隐坐下,她正经的同他道:「皇上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我明日要去浙江。」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陈莹手一顿,吃惊的道:「你要去浙江?打仗吗?」 「是。」萧隐笑一笑,「有什么奇怪的,本王在边疆打了十年的仗,便多一次又如何?何况是倭寇这种流匪。」 在他看来,是杀鸡用牛刀了,只是因为郭宪这次情况不同,必须要去一趟,可陈莹哪里知道这些,她实在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皇上要王爷去的吗,是不是要王爷将功赎罪?」她想了想问。 「是我要去的。」萧隐看她一眼,「皇上原本是想派别的将军去,但我觉得我去更合适些。」 他这么说,陈莹一时也不知回什么了。 晚上,男人收拾完东西,想到下午没有做完的事情,便是趁着歇息时将陈莹弄得精疲力尽。 比起女人,男人也真是奇怪,马上就要去打仗了,居然还有心思做这些,陈莹真是没有办法理解,她微微闭起眼睛,他怎么就不担心呢?说起打仗,好像是说起一些小事一样,但若真的那么容易,郭宪又怎么会败了呢,不是说他很熟悉倭寇了吗? 她翻了个身,突然男人的手伸过来,将她搂在怀里:「睡不着吗?」 寻常的话,但凡他要了她,不消一刻她就能沉沉睡去,但今日却不一样,萧隐吻着她耳朵:「是不是因为我去打仗,你睡不着了?」 陈莹怔了怔,她今日是为他心神不宁了,担心他被皇上追究,担心他去打仗遭遇不测……人真是奇怪,不知不觉就变了。 几何时,她还那么讨厌他呢,不过瞧见萧隐这得意的样子,陈莹哼一声道:「我有什么睡不着的,王爷是自己要去的,难道我还能拦着吗?」 v第18章[03.02] 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萧隐挑唇一笑,低头亲她。 男人少见的有耐心,轻轻的,像羽毛般的拂过嘴唇,碰了碰又碰了碰,弄得陈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轻叹口气。这男人自信堂堂,做事果决,雷厉风行,她钦佩他的手段,也喜欢他对自己体贴,娶了她没让她受一丝委屈,陈莹偷偷睁开眼打量萧隐,还生得那么俊,又怎么不可能动心呢。 慢慢的,在心里就觉得他好了。 陈莹在他唇上蹭了蹭:「王爷能答应我,快些回来吗?」她眸中好像盛了星光,明亮又羞涩,「我不知道你几时回来,我,我怕我会想你。」 说完了,她脸色红如胭脂。 萧隐却心花怒放,他在云县亲她时,便知自己早已倾心,却不知陈莹的心思,她今日说这一句,便是他一直等待的,他返身将她压在身下,哑声道:「等会儿你多喊我几声王爷,我必会快些回来的。」 即将离别,最能倾述他心情的便是这春宵一刻。 外面原本要休息的奴婢们,因屋里的声音,又忙不及的去备水了。 第二日,陈莹真有些后悔自己同他说那句话,这男人怎么精力就那么好,他早上就要去浙江的,偏偏弄到那么晚。 她揉揉肩头,穿衣起来。 晨光里,男人长身鹤立,穿着深青色的窄袖锦袍,腰间挂一把长剑,他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个皮囊,囊口露出十二把小小的剑柄,她看到萧隐把皮囊也挂在了腰上。 他的靴子里甚至还插了一把匕首。 这是要去做什么啊,陈莹心惊肉跳,疾步走过来道:「王爷是真去浙江吗?」 萧隐挑眉:「不然去哪里?」 她指指他的腰:「我还以为你要去刺杀谁呢。」 萧隐眸光一闪,随即笑了起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从这里去浙江,有些地方是不太平安的,本王总要小心些吧,难道你想做寡妇吗?」 陈莹一把捂住他的嘴,呸的声道:「瞎说什么话!」 看她那么着急,萧隐抓住她的手,咬了咬她的指尖:「好了,别担心,我尽快在春节前赶回来。」他从李综手里接过大氅。 他要走了,陈莹想到夜里两个人的依偎,也许自从成亲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风雨同舟,哪怕当时她并没有想过这些,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会等着你的,月兰我也会照顾好。」她很是认真的说。 萧隐怔了怔,随即又笑起来,低头深深吻了她一下,门外,萧月兰见到这一幕,红着脸站在屋檐下。 离开王府大门时,萧隐驻足,这是第一次离开王府时,心里突然充满了不舍,不像以前他总是雄心万丈,满心记挂着战事,大抵是因为那个女人了罢?让他突然觉得这个家是真的家了,他抬起头看着高远的天空,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年幼时,父亲去打仗的时候,他同母亲站在家门口相送的样子。 是不是过不了几年,又会这样了呢,她跟自己的孩子会站在那里。 心头微微荡了荡,他好像还没有同她提过孩子的事情,但这些日,他夜夜同她缠绵,也不是没有想过的,也许等回来,要同她说下了。 他该取个什么名字好? 李综看着自家主子发怔,轻咳一声道:「王爷,是不是该走了?」 萧隐回过神:「走罢。」 他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陈莹探头看着,见他不见了,心头一下有些空空的。 晚上,再没有谁搂着她睡了,虽然一开始她还很不习惯,总觉得他楼得太紧,浑身不舒服,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知道大嫂是舍不得哥哥,萧月兰安慰道:「哥哥这么厉害,百战百胜的,那些倭寇真算不得什么呢,大嫂你放心,必是会凯旋的。」她拉着陈莹,让她有些事情做不至于总想着这个,「大嫂,你不是说过要教我看账本吗,今天就教罢!」 小姑子这样,也不好不承她的情,陈莹展颜一笑:「好,我们去看账本。」 两人手牵手走了回去。 这几日太阳都很好,不像去年的这时候,一直下雪,连门都不能出,萧氏让宫人把被子都晒了晒,又把屋檐下的盆花搬到庭院中。 赵轩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太阳下面擦拭一支人参,那人参长了许多的长须,十分粗大,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她擦的很仔细,把有些不好的须根剪掉,又让韵灵搬个酒坛来,抬头间正好看到赵轩,惊讶道:「皇上?您怎么来了,刚才午膳时我原先想送些吃食来,听说好几位大夫在呢。」 「早就走了,朕是来散散步。」赵轩走过来,笑着看萧氏,「你又在给朕做人参酒了吗?」 他身子虚弱,总是要吃些补身的,也不知从哪一日起,萧氏会亲手给他做些补酒。 「是啊,皇上的不是要吃完了吗?」萧氏把人参放在酒坛子里,朝他一笑,「过几个月就能吃了,跟以前一样,三日只能一盅哦。」 她还是跟年少时一样,笑起来透着股娇憨,赵轩虽说最先喜欢惠妃,但萧氏十六岁嫁给他,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相濡以沫,早就让彼此习惯了这种陪伴。赵轩坐下来,逗趣道:「这人参看着得有千年了,是不是三日有点短,你可不要把朕吃坏了。」 萧氏忍不住扑哧一笑:「哪里有千年,听霖儿说是有三百年,皇上,你是不是忘了?这人参是霖儿在八月送来的,他们湖州盛产这个。」 那是他的二儿子,比起赵括,赵霖没那么聪明,但却很风趣,也很孝顺,自从去湖州之后,他总会时不时的进献些东西来。赵轩笑道:「原来是霖儿送的,朕是忘了,这孩子一会儿送这个一会儿送那个的,朕怕他们湖州都要变穷了。」 「可不是么。」萧氏想到以前的事情,轻叹口气,「他啊,原先在宫里时,最是喜欢说笑话了,常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的,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东西,」她转头问赵轩,「对了,瑾儿是不是三岁了?这孩子,我从来都没有见到,想来是很像霖儿的罢?「 v第19章[03.02] 那是他的小孙儿,儿媳妇刚刚生下来时,他是有过想看的心,只是孩子太小,不好冒险带过来,这一耽搁,原来都三年了。 赵轩看一眼萧氏,见她有些难过的样子,他忽然又想到了那一年的事情。 她有喜之后,非常的欣喜,每日像个孩子般同自己的肚子说话,他常常笑她傻气,可听着她的期许,他不知不觉也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想看看他的长子会是什么模样。 可他没有见到,萧氏也没有,后来他的几个妃子生下孩子,他见萧氏喜欢,便是都让她带着,她对那几个儿子也是有些感情的罢。 赵轩想一想道:「或者让他们来京都过春节罢,我这做祖父的也该见见小孙儿了,是了,让桢儿也一起来,难得热闹热闹。」 萧氏愣了愣:「皇上……这恐怕不太好吧?」 「这是朕的儿子,有什么不好的,朕想看他们就看他们。」 「我是怕括儿有什么想法。」萧氏眉头拧了拧,「那时候便是为括儿着想,才让他们去封地的,桢儿去的时候才十一岁。」 他是为赵括做了很多事情,可这儿子又怎么样,想到他瞒着与齐月的事情,赵轩挑眉道:「这也是他的兄弟,他看到他们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萧氏笑起来:「也是,括儿从来都很心善的,那时候还求皇上您不要让他们去封地呢,是我想多了,他是会觉得欢喜的。」 赵轩道:「那朕现在就传令下去。」 萧氏的笑容更深了。 萧隐离开京都之后,陈莹一下觉得无事可做。 这王府里的几位管事都很精明,随便她怎么吩咐,都能把事情做得十全十美,她又没有孩子,除了同萧月兰做做女红,看看账本外,经常觉得乏味,她便是打算带萧月兰去娘家住几日。 小姑娘原本就担心陈莹太过记挂哥哥,倒是一口答应。 两人坐了轿子去华英桥。 府邸早就收拾好了,只是吕氏没料到陈莹同萧月兰会来,急忙忙迎到门口,看到她们还带了行李,吃惊道:「莹莹,你这是……」 「娘,我跟月兰来住几天,」陈莹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可不能嫌弃啊!」 吕氏心里当然高兴极了,但又怕陈莹这样做不好,低声道:「那王府不是空着了?」 「反正王爷也不在,空着没什么,再说,这也不叫空着,府里几百号人呢,他们会管好的,我也就住个三五天。」她笑眯眯叫桂兰,「快些给萧姑娘准备个卧房,我的就不用了,我要娘一起睡。」 多大的人了,说起话来还像孩子,要跟她腻在一起,吕氏抿嘴笑。 几个人边说边往里面走,吕氏想到女婿,有几分担心,但怕引得女儿起愁思,到底没有说,只问她们要吃什么,让小厮出去买。 陈莹也是随口点了几样,又问起陈佑。 「还是同往常一样,跟彰儿随贾夫子念书去了,不过这孩子最近有点儿左右为难,一会儿跟我说舍不得彰儿,一会儿又说,想去找明山明春玩,说那边顾夫子教书也教的很好。最近我们搬过来之后,他是跟明山明春走得很近,那两个孩子时常在这里玩到很晚才回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从小就认识的伙伴,一边是后来交好的堂哥,陈莹扑哧一笑,小小年纪还有这种烦恼了。 「你说该怎么办?」吕氏头疼,「他还问我呢。」 「娘觉得呢?」 「自然跟贾夫子学了,不然你祖母也会不高兴,再说,彰儿喜欢他,他没有亲兄弟,不像明山明春原本就是兄弟俩,有个伴儿的。」 「那母亲还有何疑虑呢,便让佑儿去那里好了。」 「还不是你瞿大婶么……」吕氏捏捏眉心,「她很喜欢佑儿,便是同我说,跟明山明春一起念书。」 瞿氏吗?陈莹眉头挑了挑,虽然他们往前是邻居,关系很是不错,但陈佑念书的事儿,她不该插手罢?她也是支持陈佑跟贾夫子,毕竟已经学了一年多了,再说,在选夫子的眼光上,陈怀安肯定不会差,毕竟这是为他儿子的前途。她道:「可能她是想跟我们家更亲近些,但这事关佑儿将来的科举,可不能让他一个小孩子做主,娘还是让他乖乖同堂弟念书吧。」 女儿一向有主张,吕氏笑道:「那就听你的。」 母女两个言笑晏晏,亲密无间,萧月兰听着很是羡慕,要是她的母亲还在世上,她们应该也会是这样的吧? 看小姑子有些落寞,陈莹怕冷落她,连忙也同她说起话来。 桂兰领着几个丫环很快就把厢房准备出来了,过来禀告,吕氏有点难为情:「只怕要委屈萧姑娘了,屋里东西不多。」 搬过来就只带了常用的东西,吕氏可不好意思拿陈家额外的物什,至于萧隐送来的聘礼都很是贵重的,她哪里舍得用,这些都是要给陈莹的。 陈莹去看一眼,是简陋了些,忍不住道:「娘啊,您不要担心银子的事情,屋里该添置的便添置,你瞧瞧,别说是客房,您自己的屋里都没有布置下!这不行,我下午就同你去买一些,让铺子多打些家什,案几啊,衣柜啊……」 「我要这么多作甚,我寻常就一个人,佑儿又小。」吕氏连连摆手。 「那我回来住怎么办呢?」 「有王爷的聘礼呢,只是我还没有使人抬出来,到时候客房我会添几样,不至于再怠慢了客人。」 都是父亲的错,让母亲那么习惯简朴了,哪怕她已经是豫王妃,母亲都不敢大手大脚的。陈莹不管母亲说什么,等到用完午膳,便是拖着她去外面逛铺子。 吕氏原还是希望陈莹不要浪费银钱,可这女儿兴致盎然,一会儿让她看这件屏风,一会儿让她看那件小衣箱,瞧着一片心,她倒是怕自己扫兴,惹女儿不悦,便是打算挑个两三件,满足一下她的孝心。 v第20章[03.02] 谁想陈莹恨不得把这些好的都搬回去,又盯着一件儿黄花梨兰芝纹的书箱看,说要给陈佑买这个,实则家里都有一个书箱了。 吕氏哭笑不得。 陈莹一下定了十来件的家什,出去的时候,挽着吕氏的胳膊道:「娘,您可不能收起来,不然我下回来发现了,再给您买几十件。」 吕氏哪里敢,一叠声的道:「我必是摆在外面。」她都想喊陈莹小祖宗了,这孩子原本就任性,嫁给萧隐之后像是更任性了。 陈莹嘻嘻的笑。 因这大街离华英桥不远,两人是走过来的,一边儿说一边儿闲逛,倒是好像以前在云县时的自在,路过集市时,陈莹笑着道:「娘,我记得我小时候常同你一起去买菜的。」母亲提着菜篮子,这里买一些,那里买一些,她牵着母亲的手,到处看,遇到想吃的,摇着母亲的衣袖撒娇,「我要吃这个。」 吕氏总是一点不犹豫的买给她。 所以现在,哪怕母亲不要,她也要把好的塞给母亲。 吕氏听了笑起来,侧眸看她:「一转眼你就长那么大了!」 她还记得她刚刚生下来,抱在怀里的样子,十几年弹指而过,她都嫁人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女儿也要有孩子了罢?想到萧隐的模样,吕氏心想,还不知道这孩子会如何好看呢!她忍不住满是憧憬,但愿女婿能早点归来,平平安安的。 正想着,耳边听到陈莹的声音:「娘,这是不是顾先生啊?」 路口,一个穿着海清色棉袍的男人慢悠悠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一大把大葱从里面露出来,叶子绿油油的。 他肤色白净,斯斯文文,吕氏看过去,惊讶的道:「好像是呢。」 这教书的顾先生竟然还自己买菜。 「哎呀,陈夫人。」顾温也瞧见她们了,朝这里走过来,对陈莹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顾先生,你怎么这会儿来买菜?」陈莹是觉得有趣,她好像第一次看到这种男人买菜,便是在云县,教书的都很清高的,每年得的束修不少,身边都有一两个小厮,哪里需要亲自来集市,而且这顾先生不是才卖了一处宅院么,又不像贫穷的人。 「我早上教书太忙,没有空,便是这会儿有点儿时间。」顾温也不拘束,笑道,「娘娘,您同陈夫人总不是也来买菜吧?」 「不是,我们是去看家什的。」陈莹想到上回萧月兰说的话,「对了,顾先生,你卖给我们的院子是出自江西的梁大师之手吗?」 顾温十分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是我小姑子问的,看来是的了!」 「对,梁大师与我们顾家有些渊源,当初便是请他来建造的,我家那处宅院也是,没想到萧姑娘竟会知道这些。」他看向吕氏,「陈夫人,上回我说得漏水的地方,您是不是自己请人修葺了,我把工钱给你。」他拿出荷包,「如果你没有被骗的话,应该是五百钱,对不对?」 吕氏没想到他那么执着,连忙道:「顾先生您的宅院已经卖得很是便宜了,我不好收的。」 她红着脸,看起来很是善良,有个王妃这样的女儿,还是没有丝毫的架子,顾温看她实在不想要,也不勉强了:「那便算我欠你的罢,下回陈公子要问什么,我必会答得仔仔细细的。」 陈佑有时候会去瞿家,顾先生教明山明春,他在旁边听,遇到不懂的便是会问的。 吕氏道:「您不用管他,他只是好奇问问,您不是他的夫子不用费心的。」 顾温笑一笑,不置可否。 走过这个集市,再转个弯便是要到华英桥了,陈莹同顾温告别,正想同吕氏过街时,突然有一片东西好像蝗虫似的飞过来,闪着亮光,她吓一跳,脑中立刻想到在云县同萧隐遇到的偷袭。可这时候,萧隐并不在,她心头一沉,正害怕时,有个人影闪到面前,袖刀一挥,便是挡去了大半,嘴里喝道:「有人伏击娘娘!」 是柳玉荣,他一直在保护自己的,陈莹差点忘了,松了口气,连忙去看吕氏,却见她不知何时跌坐在了地上。 「娘,你怎么了!」陈莹大叫着蹲下来,扶住她,「您没有事情吧?」 「顾先生他……」吕氏往后看,脸色煞白,「顾先生推了我一下,你快去看看,他受伤没有?」 顾温靠在一家鞋铺的墙上,肩头鲜血淋漓,他的篮子掉在地上,青葱,白淞,番薯都从里面滚出来,让惊吓逃跑的路人踩烂了。 这是帮母亲挡了一下吧,陈莹又气又怒,气得是自己非要拉母亲出门,差些出事儿,怒的是偷袭的人胆子太大,竟敢当街就用暗器,她冷声道:「把这个人找出来,我要活口!」 柳玉荣得令,瞬时就同几个暗卫追了过去。 其实暗器都是冲着陈莹来的,吕氏是被殃及,柳玉荣又一心保护陈莹,便是有暗器弹射在他刀上,差些伤到吕氏。 顾温眼明手快,推吕氏躲避,自己却不小心受伤了。 「顾先生,真是谢谢您了。」吕氏向他道谢,一边就叫陈莹让守卫送他去治伤,「只怕要耽搁您教书了,这么严重。」 看她十分愧疚,顾温安慰道:「这不算重,看着血多,其实是轻的,不过几日就好了。也是我手脚慢了,不然年轻几岁,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的。您还是同娘娘快些回家吧,这里不安全。」 他也没有让护卫送,弯腰捡起菜篮就告辞走了。 吕氏叫道:「顾先生……」 「娘,他既然这样说应该是不重吧,我们还是先走。」陈莹怕再有什么事情,拉着母亲,「顾先生那里,以后再去谢罢。」 吕氏心里也担心陈莹的安危,赶紧同她回了家。 萧月兰因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刚才便是没有同她们去街上看物什的,谁料就那么一会儿,陈莹竟然遇到了偷袭,她吃惊的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大嫂,谁会想杀你呢!」 v第21章[03.09] 她实在无法理解。 吕氏拉着女儿的手:「莹莹,我看你还是跟萧姑娘回王府吧,你看你一来这里就差些出事儿,只怕是有人盯着你了。在王府,这些人应该不敢的罢?」 兴许是看萧隐走了呢,陈莹眉头一挑,当然,也许也是因为王府戒备森严,可就这样躲起来,难道以后都不能出门了吗?只是考虑到萧月兰,她到底还是不能置气,来之前说照顾好这小姑子的,万一真在这里受伤了,她怎么同萧隐交代? 陈莹咬一咬嘴唇:「那我便先回去了。」 吕氏点点头:「你最好等王爷回京都了再出门。」 怕母亲担心,陈莹答应。 护卫护着她们回王府。 萧月兰满腹疑惑,跟陈莹道:「大嫂,那个人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要对付你呢?哥哥被偷袭还情有可原,他这个性子,在朝堂得罪太多的人了,但是大嫂你……这是祸及无辜了!」她拉住陈莹的手,「大嫂,为你的安全着想,千万不要出门了,等到哥哥回来,他定会追查清楚的。」 他这一去浙江,还不知多久,陈莹可不会傻乎乎的等着他,她自己也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追查呢?她笑一笑:「我知道了。」 她推说累了,便是让萧月兰回去。 柳玉荣去抓人,一直没有回来,陈莹换了身衣裳坐在窗前左思右想,过得会儿把邓荣找来,让他挑几个厉害的高手去母亲那里,保护好母亲跟弟弟。 邓荣应声,着手去做。 「娘娘,是不是要告知皇后娘娘一声?」石燕在旁轻声问。 陈莹摇摇头:「暂时不用。」 宫里那两个,已经够萧氏心烦的了,何必还让她操心自己?不过说起来,她又有什么仇人呢?沈溶没有娶她,去了江南,沈夫人肯定不会再对付她的,那还有谁会想要她的命?不管是惠妃还是赵括,这时最该做得应该是重新笼络赵轩的心罢? 会是谁…… 要她的命? 要她死,陈莹眼眸忽地睁大,在此之前,不是死了一个人吗,齐月!她到齐家的时候,演了一场戏,当时见到齐夫人是如何痛苦的,后来齐月与赵括的事情被压了下去,但这并不表示,齐家会善罢甘休。齐月可是齐家的独女,凭着惠妃与齐家的关系,会不告诉他们,谁杀了齐月吗? 自己偏偏那时候还去了一趟。 陈莹正想着,柳玉荣来禀告:「娘娘,属下已经抓获此人。」 「死的,活的?」她问。 「活的。」当时那个人也想自绝,可比起往前偷袭萧隐的,好像不是那么厉害,到底动作慢了点儿,被柳玉荣阻止了。 陈莹大喜:「那是可以问出主谋了吗?」 柳玉荣沉吟:「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该怎么做,陈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陌生,她想一想询问柳玉荣:「假使是王爷,他会怎么处理呢?」 「娘娘若想光明正大的状告主谋,便是送到衙门,娘娘若想私自拷问,属下自然有别的办法。」 私自拷问的话,问出来是要径直去杀主谋吗,就像萧隐对付齐月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就要了这小姑娘的命,可这件事若是像她之前猜到的,她也能去暗杀齐老爷与齐夫人吗?陈莹眉头拧了拧,这好像并不是最好的法子,齐家与惠妃关系密切,假使交到衙门,能好好审问这杀手,齐家便是跑不掉! 她嘴角翘了翘:「你送去大理寺,命他们彻查。」 此前齐家的事情原也是大理寺,可见萧隐是安排好的,只可惜被赵轩拦下,这一次,赵轩可不会为个杀手再下这种命令了罢? 柳玉荣便连忙押解杀手去大理寺了。 豫王妃在京都大街被偷袭的事情很快就传扬开来,老夫人连拍着胸口,哎哟的道:「这孩子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要杀她?」她问陈怀安,「怀安,你可知道?」 「大理寺在查呢,怕是很快就有结果。」陈怀安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想到陈莹使人捎来的口信,眼眸便是眯了眯,这侄女儿果然不是寻常之辈,他自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的。 袁氏听着,由不得心想陈莹的命真是好,就这样居然都没有受伤,不过瞧着这王妃也不好当,也许只是表面风光呢!她看向坐在身侧的丈夫,男人眉目清俊,生得好,便是喝茶都是悦目的,只一眼都没有瞧自己,真是浪费了她这些天的装扮。 这个人真是心狠,袁氏狠狠咬了咬唇。 陈怀安站起来:「衙门还有些事儿,我过去一趟。」 老夫人道:「你小心些。」 而今他们两家是姻亲,谁知道有没有人还想对付陈怀安的! 陈怀安笑一笑答应。 他的轿子一路往西去了。 冬日里萧索,便是华英桥都没有花儿的踪迹,只有桥下一丛丛枯黄的枝桠,横斜在水面上,陈怀安瞧着那水,好像都结了冰。 寒风吹过脸颊,有些发疼。 主子往常是不会拉开轿帘的,荣祥心想,这样冷的天,吹什么风呢?正想着,却见前方一处门咯吱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妇人,她穿着枣红的盘领大袄,五官温婉,肌肤如玉,荣祥由不得怔住了,这是哪家的美人儿? v第22章[03.09] 可仔细一看,他差些惊呼,这不是大夫人吗,他刚才竟然忘了,大夫人与小少爷前不久搬到这里来了。 吕氏后面跟着桂兰,手里提着一个大漆描花的竹木食盒,两个人朝前面走去了。 荣祥奇怪,她们这是要去哪里送吃食? 都是一个方向的,吕氏在前面走,轿子就在后面,陈怀安看着她,看着她柔软的细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看着她的裙摆,忽然有种走下来的冲动。 可他去说什么呢?她根本不愿意同自己说话了,他也不该去。 陈怀安不想看她了,让轿夫快些,走到吕氏的前面去,但吕氏却突然停下来了,停在一个宅院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过得会儿,有个男人将门打开来,好像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眉秀目,书生气十足,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但却很快就笑起来,那瞬时,眉宇间的温和像极了一个人。 他的哥哥。 陈怀安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吕氏是很心好的一个人,在家里想到顾温为她,将才买得菜都弄没了,又受伤,定是不能吃到饭,便是让下人烧了些,她亲自送过来道谢。 艳阳下,她的目光很是清澈,跟个小姑娘似的。 顾温闻到饭香,自然很是高兴,由不得笑道:「我真是饿极了,还没有吃饭呢!」 「那正好,您拿去吃吧。」吕氏让桂兰把食盒递上去,犹豫了会儿道,「您是不是饭都是亲自烧的?没有小厮吗?」 「虽说君子远庖厨,可我觉得做饭也挺有意思的。」顾温笑一笑,「至于小厮么,我一个男人有手有脚,不必要谁来服侍。」 男人做饭真是稀奇的,可是她的丈夫也是一样,吕氏想到陈怀林对自己的照顾,眼圈差些红了,她微微垂头:「那这几日,我让厨房烧一些饭菜,送过来罢。」 「这怎么好意思?」顾温忙道,「陈夫人您不要客气,其实娘娘有暗卫,本应该也不会伤到你,是我,我是多手多脚了!」他当时不知道,也没想到这些,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也许他不出手,谁也不会受伤的,「您送这顿饭,便是两清了,千万不要麻烦了!」 他这样子,叫吕氏有点儿想笑,她觉得顾温真是个好人。 「那也罢了,这饭您趁热吃。」吕氏怕说话久了,顾温更饿了,便告辞而去。 女人的身影很是苗条,也透着一股温暖,就像她送的饭,顾温打开盒盖,看见有一碟咸笋,一碗清粥,一碟火腿白淞,还有个呛葱,碗边有调羹,方便他用,忍不住心想,这陈夫人真是细心,居然都看到他买了什么,他本来就想吃这些呢! 他一时笑如春风。 门关了,陈怀安看着他关了门,忍不住说道:「荣祥……」 「是,老爷。」荣祥连忙回应。 他想让荣祥去查一查这男人是谁,可最后还是没有说。 他把轿帘拉上去:「快些,这都什么时辰了!」 荣祥一个激灵,叫轿夫赶紧走快点。 没了风,轿子里闷闷的,陈怀安看着轿帘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杏花坞的事情,髙纶将吕氏带到那里,要不是他赶过去,还不知会怎么样。这个女人,怎么就不吸取一点教训呢?又不是小姑娘了不知世事,竟然还去给一个男人送饭。 她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陈怀安越想越是恼火,差点想去找她问一问,可他又想到了她搬走时,一句离别的话都没有说,想到了她对自己的冷漠。 心头的热又一点点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他慢慢冷静下来,他今日是有重要的事情的。陈莹抓到的杀手送去大理寺,要审问这种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他们说出真相,但幸好,他认识这样一个人,便是铁齿钢牙,也能让杀手交代出来。 他清空了杂念,闭起眼睛。 天渐渐黑了,万籁俱静。 惠妃坐在舒芳殿里,抄一卷卷的佛经。 赵轩好一阵子没有来,她总要找点事情做。 见自家主子这般镇定,宫人们倒是急坏了,要是往前,赵轩不说隔三差五,一个月总有十天是要歇在舒芳殿的,但现在,不说来了,便是连个传话都没有。 「娘娘,听说皇上现在还在文德殿呢。」宫人翠扇提醒惠妃。 这是要自己借机去送点心吗,还是穿着好看的裙衫去诱惑赵轩?惠妃不屑的一笑,这种手段她是不会用的,且赵轩这个人,平日别看没什么脾气,但一旦发作,却不是那么好笼络的,她现在去,只会让赵轩觉得她不怀好意,最好的法子便是反省自己。 要让赵轩觉得她知道自己错了,这样他才会慢慢原谅她。 所以惠妃最近是修身养性起来了,她也传信让赵括好好表现,毕竟在赵轩眼里,赵括是犯了错,他只要露出悔改之心,便是好办。 「你们去尚衣局取些细棉来,我同皇后娘娘做个护膝,过几日好像又要下大雪了。」 翠扇听到这话,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翠羽死了,便是她主理些琐事,翠扇走几步吩咐一个小宫人去拿细棉。外面这时来了个小黄门,她看到了,急忙走过去,轻声询问。 v第23章[03.09] 小黄门低声说了几句,便是探头四处一看,极快的离开了舒芳殿。 翠扇怔在那里。 「出什么事情了?」惠妃问。 翠扇面色难看,走过来道:「娘娘,皇上下令让齐王,瑞王到京都来过春节……」 「什么?」惠妃大惊,这是什么意思?六年了,赵轩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怎么偏偏是这时候!他要见另外两个儿子,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思? 惠妃从来没有这样惊心过,齐月的事情再如何,那不过是个小姑娘,涉及到的也是感情之事,可赵霖,赵祯就不一样了,当年要不是自己得宠,要不是赵括也得皇太后的喜欢,这太子还不一定是赵括的,她印象里,赵轩也很喜欢赵霖! 那个儿子,十分的有趣,让人心情愉悦,至于赵祯……那时候太小了,聪明算不得聪明,笨也不笨,而今也不知是什么样。 不过赵霖是已经有个儿子了。 惠妃头一阵疼,伸手扶住案几:「你没有听错吧?」 「没有,奴婢……」 也是,明安派来的小黄门,定然不会有错的。 「娘娘……」翠扇看她这种样子,面色更是难看了,这才说了一桩事儿,另外一桩她还没有说呢,她嗫嚅道,「娘娘,齐家好像也出事了。」 「你说什么?」惠妃猛的抬头,「又关齐家什么事情?」 「今日豫王妃出门被偷袭,杀手抓到了,在大理寺,听说已经交代了。」 交代了什么,是齐家吗?惠妃瞪圆了眼睛。 「是交代出了齐夫人。」翠扇轻声道,「明公公说,他也没有办法解决,大理寺的看守十分森严,或者娘娘可以去提醒下齐夫人。」 她这大嫂怎么这般蠢呢! 便是萧隐与陈莹设计杀了齐月,也不该这时候闹出事情来,毕竟没有什么证据,且看赵轩的态度,分明是很相信萧隐,他丝毫没有怀疑到萧隐的身上去,那么他们齐家去杀陈莹,要么只能一击击杀,要么……那是自寻死路!惠妃身子摇了摇,坐倒在了软椅上。 她有什么办法去救大嫂? 明安都不能把那杀手灭了口,她去告知大嫂,难道让她逃命吗?这样一来,只怕更说不清楚了,没了大嫂顶着,哥哥只怕会牵扯其中。 有大嫂在,这桩事便是她一个人做的。 惠妃手紧紧握了握,站起来坐到案几前,她想好好的冷静一下,可突然,齐王,瑞王要来京都的事情又填满了她的脑袋。 她只觉头都要炸裂了。 大理寺很快就派衙役去了齐家,齐夫人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那么快,她才花重金请了杀手去杀陈莹,结果不到一天,就把自己给卷进去了!齐夫人心里恼火极了,不管是丈夫还是惠妃,都知道是豫王夫妇将齐月毒死了,可他们谁也没有办法报仇。 丈夫只叫她忍,说以后定会有机会。 可她怎么忍?惠妃与齐家息息相关,喂了落胎药便罢了,总不是要女儿的命,可萧家却如此狠毒,齐月的事情还不是赵括惹的吗,自己女儿是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萧家却将她弄死了,她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这件事,想着女儿死在面前的惨状,想到陈莹那日来,暗地里藏着的嘲讽。 她自然是要以牙还牙! 齐夫人在衙门并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情,直到堂官将杀手招供的证词拿出来,她才知道一切都完了,就算齐老爷到处打点,也是晚了一步。 官夫人雇凶刺杀豫王妃,一时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 赵轩也听闻了,拧着眉头道:「这齐夫人莫非是疯了,居然去刺杀隐儿的妻子。」 明安对这主子没辙了,怕挑明了惹他生气,只是隐晦的道:「许是那日豫王妃去过齐家罢,齐夫人就此恼恨豫王妃了。」 陈莹去的时候,齐月已经死了,这有什么恼恨的?赵轩因齐月的事情对齐家也没什么好感,淡淡道:「朕原以为齐家也是明事理的,齐大人任职多年,颇有清名,没想到他的夫人如此糊涂,真是莫名其妙,而今也是咎由自取了。」 齐夫人虽然雇凶杀人却未遂,被判流放。 明安见赵轩仍是没有怀疑萧隐,心头又是失望几分,心想原先太后娘娘的担忧,果真不是杞人忧天,凭赵轩这等心性,赵家的江山又能坐拥几年? 只怕当初就不该扶持他登上龙椅的。 聪明如太后娘娘,到底也是犯了错,不过她应是后悔只有赵轩这一个儿子罢,不然当年别的皇子,哪一个不比他合适? 明安眸中闪过一道冷芒,微微低下头来。 很快就要到春节了,前不久,浙江传来捷报,梁国大军与倭寇在海上相遇,打沉倭寇三艘战船,一路追至小岛,赢得了初次胜利。 陈莹得知这消息,十分高兴,因为她知道以萧隐的作风,必是一鼓作气,要乘胜追击的,他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会给别人后路,那么倭寇肯定要倒霉了。 而萧隐很快就能回来,想到这点,她满心的期盼。 抬头看去,金梅在枝头开到繁盛,只是雪花一片片落下来,很快就将这番金黄掩盖住了,她低头在中衣的衣摆上绣了一朵小小的金梅。 等到这件做好了,第二件,她打算绣朵兰花,这样的话,萧隐要穿她亲手做的,一找就能找到。 v第24章[03.09] 正觉得有意思,石燕从外间走进来,笑着道:「娘娘,皇后娘娘使人来传话,说请您同姑娘一起去宫里呢,齐王与瑞王到京了。」 「是吗?」陈莹怔了怔,这两位王爷竟然是同时到的? 她连忙叫人去请萧月兰。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披着厚厚的大氅,雪花虽大,可落在车顶并无什么声响,倒是车轮碾压在街道上,不停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故而为让权贵之家的马车行得方便,衙门派了许多人在街上铲雪,哗啦哗啦的,很快两边就堆了高高的白雪。 陈莹在想那两位王爷的事情,她并不知是谁的主意,也许是萧氏的,也许是赵轩的,但不管是哪一位,赵括的日子定是不太好过了。 转头看萧月兰,她低垂着头,陈莹轻声道:「是不是怕见到太子殿下?」 「算了,总要见到的,不然我难道因为他,再也不去宫里见姑姑了吗?」萧月兰轻叹口气,「至多我向他道歉便是了。」 这实在是不必的,陈莹轻咳一声,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残酷的真相,也许应该由皇后来告诉她罢?她笑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算不得错,总比嫁给他然后天天后悔来得好罢?」她顿了顿,转移开话题,「对了,你从小在宫里,可知道齐王同瑞王是什么样的人?」 提到齐王,萧月兰就笑起来:「齐王最是有趣了,也最调皮,他在哪里,哪里就有笑声,至于瑞王,他是个,」她突然怔了一下,「我也不知了。」 瑞王赵祯是最小的皇子,她去宫里的时候,赵祯还没有念书,齐月也还没有入宫,他们俩是最熟悉的。小时候赵祯不喜欢说话,但却很善解人意,她想要什么,不用说,赵祯都会默默的拿给她,但后来,也许因为赵括,也许因为齐月,他开始疏远自己了。 有一天,他告诉她,他很快就要去远方了。 果然也没有骗人。 她渐渐忘了这个人,毕竟九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 也不知,而今什么模样? 入得宫里,雪突然小了,陈莹同萧月兰走到慈和殿,远远就听见笑声,她们走进去,就看到许多的人,除了陌生的齐王赵霖,瑞王赵祯,齐王妃闵氏闵丽华,儿子赵璟,还有赵括,惠妃也在。 两人连忙行礼。 萧氏笑着道:「莹莹,月兰,快些来见一见霖儿,桢儿!莹莹,他们小时候同隐儿也是很好的。」 几人便是互相行礼。 到底是皇家子弟,那兄弟两个都很俊美,陈莹心想,就是不知道比起赵括,是好还是坏?他们这回来京都,又会有什么心思,正疑虑间,萧氏又朝闵氏招一招手,介绍道:「你们两个,我觉得定是说得来的,莹莹,丽华她小时候是在宣府长大的,也去过浮山。」 「是吗?」陈莹极为惊讶。 闵丽华生得娇小玲珑,眼睛却又黑又大,她笑着道:「我是在我外祖母家里住了三年,我外祖母疼我,我是经常去浮山玩的,哪里真是好山好水呢。」她性子十分的活泼,才见到,就好像跟陈莹很熟稔了,把儿子抱过来给她看,「我今次来都想带瑾儿去浮山看看呢!」 听到这话,惠妃面色沉了沉。 说起来,今日她能出现还是得了萧氏的恩赐,说赵家两个儿子回来,她还在面壁思过,也是叫赵括难堪,赵轩便是请她也来了。 什么时候,自己这般可怜了?惠妃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又听得闵丽华说这种话,更是着恼。 不知天高地厚的,赵轩不过是让他们过来京都过个春节,这齐王妃倒是想得美,竟然还想去宣府走一趟,她这是把藩王当什么了,可以那么随意的走动吗? 倒是赵括笑起来:「我听闻湖州人杰地灵,难道还比不上浮山了?」他朝赵祯看,「三弟你说是不是,你从嘉州过来,应是路过湖州,故而同二弟一同入京了罢?」 赵祯淡淡一笑:「这你要问二哥了。」 听到这话,赵霖哈哈大笑:「什么路过,他是被我抓到家里去的,我听说他的车队在祁阳,便是派了人拖他回来,也是岂有此理了,哪里有路过也不碰一碰面的,我硬是让他同我喝了一顿酒,这才一起来京都。」 可以想象这是什么场景,他这二儿子从来就像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通,只怕赵祯当时也是很无奈的,赵轩忍不住笑,指着赵霖道:「你啊,下回可不要这样为难桢儿了!」 「皇上您这样说,只怕回去的时候,他又要拖着桢儿去嘉州喝上几天酒了!」萧氏打趣。 众人都笑起来。 赵霖的声音尤其大,声如洪钟,就跟他年少时一样,至于赵祯,他是从来不会发出这种笑声的,总是淡淡的笑,萧月兰偷偷朝他看一眼,刚才见礼的时候并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原来赵祯竟然长得那么高了。他生得很像赵轩,眉毛挺秀,眼睛狭长,虽然英俊却不像哥哥这般的英武,而是十分的温和。 赵括也很温和,但眉宇间有种隐隐的凌厉,赵祯却一点儿都没有。 她出于好奇,这般盯着男人看,却不料赵祯也朝她看来,两人目光相遇,萧月兰不由脸一红,连忙扭过了头。 小姑娘已经十五了,生得如花似玉,可不管怎么变,还是有当年的影子,赵祯想到她曾经叫着自己的名字,好像个瓷娃娃般的走过来,嘴角便是微微一翘,但很快他又抿住了嘴角。 这趟回来,也不过是在京都露个面罢了,这里,他始终只是个过客。 就像当年一样,他注定是要离开的。 赵霖性子大大咧咧,眼见萧月兰红着脸儿,倒是想到早前在湖州听到的事情,他这表妹马上是要嫁给赵括了罢? 他也没怎么想,脱口就道:「明年我们该要喝大哥的喜酒了。」一边儿说,一边朝萧月兰笑。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般的直率,故而当年他的心腹要谋反,赵轩怎么都不相信赵霖是主谋,便是没有丝毫的惩罚,只是为三个儿子着想,怕他们将来因太子之位互相残杀,便是将那两个送去了封地。而今,这个儿子的性子依然如此,赵轩心想,赵括与齐月出了这等事儿,加之萧月兰原就不肯,怎么还能成亲呢? 他索性就当着众人的面,澄清这桩事情,说道:「括儿是不小了,朕看等到明年,是要替他选个太子妃。」他侧头看一眼萧氏,「京都端庄贤淑的姑娘应是不少,你从中择几个吧,让括儿自己也看看。」 听到这话,赵括并不意外,只是心里清楚,自己与萧家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v第25章[03.09] 倒是赵霖吃了一惊,他的随从不是说,赵括对萧月兰十分的殷勤吗,态度也是光明正大的,以为得了父皇的首肯,谁想到居然不是要娶萧月兰。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 倒是陈莹与萧月兰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萧月兰,她好像是放下了重担,显得十分轻松,赵括看在眼里,心头又恨上了几分,便是因为她这个样子,不把自己放心上,弄得自己连卷佛经都不如,他才会忍不住同齐月在一起。不然,今日也不会同赵轩有了罅隙,让父亲对自己不满。 可他不能露出愤恨之色,便是在袖中紧紧握住了拳头。 萧氏笑道:「我知道有几位大人的女儿都很合适,不过还是要看括儿喜欢,我也希望他能早些成亲,这样皇上就能同我抱小孙儿了。」她拉着赵璟的小手,揉揉他的脑袋,「皇上,您看,瑾儿多么可爱,要是括儿将来的儿子也是这般就好了。」 赵璟生得虎头虎脑的,嘴也非常的甜。 赵轩看着他,想到了孩子们小时候,弯下腰就将他抱起来,看起来十分的高兴。 惠妃心头越发沉了,什么将来的儿子,就算赵括明年真的娶妻,谁知道那儿媳妇生下来的就一定是个儿子呢?她突然感觉到了萧氏的可怕,这个女人看着和善,原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是的,不然她怎么能霸占凤位那么久呢? 真的蠢笨,只怕赵轩早就不能容忍了,可这些年来,他同萧氏一直举案齐眉,唯独她是个瞎子,还以为萧氏的皇后之位只是摆设,早晚会被她取回来,但事实上,赵轩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 好像一下看清了真相,惠妃对赵轩也失望透了,但那仍旧是皇帝,她还在依附着他,自己的儿子一日没有登基,一日便是如此。她轻轻巧巧走过去,笑着看一眼赵璟:「这孩子真的很漂亮呢,都让妾身想到了括儿小时候,不过他生下来小的很,长到三岁,才开始变得胖乎乎的。」 惠妃身材纤细,生孩子时吃了很多的苦头,他陪着她从早上到晚上,花了大半日的时间,然而儿子出娘胎的时候,却才只有三斤多重,好像个小猫儿。 当时害怕他活不长,她扑在自己怀里哭起来。 赵轩想到那些事,垂眸看着惠妃。 女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娇媚又柔弱,他冷落了她好一阵子,此时心头由不得一软。说到底还是赵括的错,作为母亲,也只是担心儿子的处境,才会送药去给齐月,且这些天她在殿中反省,已经很是虔诚了,自己还要怎么怪责她呢? 他朝她笑了笑:「括儿是后劲足,你看看,后来连病都不曾生过。」 男人对她温和了,惠妃的身子由不得朝他依过去,香味袭人。 萧氏看在眼里,眉头略挑了挑,她倒不是不悦,毕竟早就习惯赵轩对惠妃的感情了,帝王之心,谁能一人独占呢?她只是不想让惠妃好过,便是与赵轩说道:「瑾儿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真是舍不得让他走了,还有桢儿……您啊,只知道括儿的婚事,桢儿也还没有娶妻呢,不如等到明年,一同娶妻了罢?」 不说赵括与惠妃是如何恼火,便是赵祯都吃了一惊。 他可没有想到萧氏会有这种打算。 他出身不比赵括,赵霖,他们的母亲或多或少都颇得赵轩喜欢,他的生母只是个贵人,运气好被赵轩临幸,一次就怀上了孩子,但这运气从此便没了,在生下他之后撒手人寰。 因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从小就不争不抢的,在萧氏身边也不着意讨好,不像赵括,所以萧氏一直以为他胆子小,有时候见他给萧月兰拿东西,还以为萧月兰欺负他,为此责备过几句。后来他去封地,萧氏特意让赵轩选了民风淳朴,与世无争的嘉州,说怕他太小治理不了。 不是亲生母亲,已经是做得很好了,赵祯心里清楚,萧氏没有儿子是如何的悲凉,倒是一直感激在心,可也没想到她说要留自己在京都成亲。 隐隐的,他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赵轩召他们回京过年,在这么多年之后,并不为过,他眉头拧了起来。 怕两个儿子在路上劳累了,叙旧会儿,赵轩便是叫他们去歇息,等会儿再一同用午膳。 看到赵括离开的身影,萧月兰又有点儿不安,她今天都没有敢看赵括,因为赵括一直都对她很好,百般迁就,可自己却出尔反尔,今日皇上一说,赵括更是清楚了。 是她负了他! 她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的同萧氏道:「姑姑,殿下这阵子好不好?」 一看就知道她还在愧疚,萧氏一阵头疼,耳边又听侄女儿道:「我,我是不是该同他去道个歉,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越听越是刺耳了,这孩子就好比原先的自己,把惠妃,把赵括当做好人,之前听宫人禀告,齐月死了,她还难过非常。这可怎么办好?现在萧月兰有萧隐,有陈莹照顾,在家中无忧无虑,可将来呢?等到她嫁人,离开萧家,如何应付婆家的事情? 萧氏想来想去,同陈莹道:「你去侧殿坐会儿罢。」 她的面色一下十分的严肃,陈莹心里咯噔声,这是准备要跟萧月兰和盘托出了吗?不过也许是时候了,今日萧氏同赵轩说这些,甚至要留赵璟,留赵祯在京都,这便是在同赵括,惠妃宣战,要同他们死磕到底,这一招可说非常的凶险。 不知萧氏是不是想故意激怒那母子两个?陈莹心想,不管如何,这一仗避无可避,稍不注意,也许就会深陷泥潭,而萧月兰是萧家的人,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她终究是要卷入其中的。 陈莹站起来,笑着道好,告辞去了侧殿。 竟然要把大嫂都遣开,萧月兰以为事态严重,连忙道:「姑姑,怎么了,难道殿下因为这个事情有什么了吗?」 萧氏看着这天真的孩子,长叹一口气道:「月兰,有桩事情我一直瞒着你。」 萧月兰一怔。 「但在告诉你之前,姑姑要先同你说几句话。」萧氏把萧月兰揽在怀里,满是疼爱的道,「不管发生什么,你要记得,不管是我,还是隐儿,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是你的依靠。哪怕姑姑老了,死了,也会同你父亲,你母亲一样,念着你,希望你一辈子都能过得好。」 萧月兰听得眼睛一红,又担心又着急:「姑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您为何要说这些?」 「你先告诉我,你听明白了吗?」萧氏道,「你听明白了,我才告诉你。」 萧月兰还是糊涂,可萧氏的意思她是清楚的,她的家人真心疼她,爱护她,她用力点点头:「我知道,姑姑,哥哥,对我最好,还有大嫂也很好!」 v第26章[03.14] 「是不是有我们疼,你就知足了?」 「是。」萧月兰笑起来。 小姑娘看着很是满足,萧氏又一阵心酸,很是自责,要是当初她能警醒些,也不会把萧月兰养得这般单纯了。她缓缓道:「那就好了,这样就算有别人欺负你,你也用不着太过伤心,」她把萧月兰搂在怀里,「赵括的事情你不必再歉疚了,他当初就是骗你的,他同惠妃合谋,为笼络萧家才要娶你,至于齐月,她与赵括私通在先,有了孩子,惠妃去送落胎药……」 那一个个字在耳边飘忽起来,萧月兰身子僵住了,感觉自己怎么也听不明白,姑姑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她埋在她怀里,好像魂灵都飞走了。 她听不懂,可眼泪却落下来,将萧氏胸前的衣裳都弄湿。 萧氏没有再说话,只是拿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小时候这侄女儿困了,依偎在怀里,她就这样陪着她一样。 也不知多久,萧月兰才抬起头,她眼睛通红:「姑姑,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赵括的事情就算了,她原本就不喜欢他,可齐月,她是真心把她当亲姐妹一样的,她死了,自己多么伤心,多么悔恨!恨自己没有早些去看她,弄得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可是,姑姑却说…… 为什么呢?只要齐月说一声喜欢赵括,她是可以避开赵括的,为什么要背着她? 小姑娘向她质问,萧氏眸色一阵黯然,她又怎么说得清,她听到萧隐说惠妃的事情,也是一样的震惊的。她长吁一口气:「隐儿去浙江的路上,遭到埋伏,还不止一波,他说要不是他警觉,兴许都没有命到浙江,这桩事情我没有告诉莹莹,他叫我瞒着,怕她担心……」 「哥哥被偷袭了吗?」萧月兰一下抓住萧氏的手,「哥哥受伤没有?」 「他说是小伤,我想应该是的,不然他也不会去跟郭将军并肩作战了。」 萧月兰刚刚急得不得了,闻言才放下心。 「比起我们家人的安危,是不是别的事情都不值一提了?」萧氏看着她,「你看我一说隐儿被埋伏,你就忘了刚才的。」 「那当然,哥哥自然是最重要的。」萧月兰被这消息弄的,心里的难受好像都淡了,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就像您说的,只要哥哥平安,别的就都算了。」 「可是,怎么算了呢?我们按兵不动,别人未必会放过的。」萧氏冷声道,「是隐儿杀了齐月,他看齐月背叛你,心气不顺,替你报仇。故而齐夫人才会派人暗杀莹莹,只是没有得逞,还有赵括,惠妃,都是我们的敌人,你知道吗?」 萧月兰瞪圆了眼睛。 「你该学着长大了,记住不要再轻信别人,你若是上当,伤得不是自己,而是我,还有隐儿。」萧氏揉揉她的脑袋,「我知道今日同你说多了,你会不知道怎么办,但日子还长着呢,你可以慢慢的想。」 萧月兰确实是觉得头痛了,她点点头:「姑姑,我去外面走一走。」 是觉得闷了罢,散散心也好,萧氏道:「不要走太远,等会儿怕是要用膳了。」 难得两个儿子回来,赵轩是要用吃一顿团圆宴。 萧月兰答应声,走出去。 冬日里的风吹在脸上,她一下更是清醒了,但也觉得刚才姑姑说的话好像是在做梦,也许是假的,她心想,要是假的就好了。 她站在听雪阁,看着远处的湖面,上面结了厚厚的冰,她想到年幼时,齐月陪着在她这里赏雪,鼻头冻得红彤彤的,她说要不要回去,齐月一个劲儿的说不用,说你喜欢就好了。 原来世上除了亲人,是没有毫无理由的迁就的,但是那时候,她们多么小啊,不过几岁的年纪……她喉头一阵哽咽,泪珠儿一串串的落下来。 丫环们也不知什么事儿,连忙安慰。 萧月兰又觉得丢脸,拿帕子擦眼睛。 身后忽然传来咯吱一声,好像有人踩到了掉在地上的树枝,萧月兰回过身,看到亭子后面有个颀长的身影,穿着件儿新换的锦袍,玉树临风。 她认出是谁,忙扭过头。 脸上挂满了泪,有些狼狈,赵祯也不知她为什么哭,轻咳声道:「冒犯了,我不知你会来。」 他是先来这里的,谁知道萧月兰突然会来,且还莫名其妙的哭了,弄得他进退两难,本想悄悄走了,结果偏被发现。 萧月兰越发觉得丢脸,连忙道:「不不,是我打搅你了,我这就走。」 也许赵祯是在这里赏雪呢,他到底阔别了多年,这趟回来到处走走缅怀也说不定,她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同他说什么,转身疾步而去。 已经不像年幼时了,她对他满是陌生,赵祯想着又摇摇头,这都多少年了,还指望她是那个几岁的小姑娘吗?不过她到底为什么哭? 传闻她是要嫁给赵括的,但今日父皇的意思,赵括是要另娶他人,难道是因为这个吗?她喜欢赵括? 这也不怪她,他那个大皇兄自小就八面玲珑,比他讨喜的多,所以他疏远萧月兰之后,她好像都没有察觉,倒是自己离开京都时,她表现的有些伤心,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这些,她可能早就忘了。 赵祯看着结冰的湖面,驻足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赵霖来到京都,很是兴奋,赵轩叫他歇息会儿,他却是跑到赵括那里,要拉着他喝酒,赵括正心烦,却又推脱不得,勉强喝了几盅。 瞧着他走了,赵括便是将酒盅砸在了地上,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不太稳当了! 五福看主子心情不好,安慰道:「皇后娘娘那是开玩笑的话,皇上怎么可能准许呢?被封了藩王就是要去封地住的,许是过完春节就走了。」 v第27章[03.14] 父皇当时是没有表态,可不代表就是不准了,赵括想到萧氏今日的所作所为,面色冷得像冰霜一样,她这是看准自己没有办法了是吧?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帮那两个王爷,偏偏父皇像瞎了一样看不出来,赵括眼眸微微一眯:「你把胡大人叫来。」 那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当初是赵括举荐的,后来一路青云直上,统领整个锦衣卫。 五福犹疑:「这事儿要不要同娘娘商量下?」 他那个亲生母亲吗?赵括冷笑了一声,这些年,她连个皇后都没有当上,又有什么本事教他呢,她只会让他讨好萧家,讨好萧月兰!齐月的事情捅出来,她又只会让自己反省,她的手段太不干脆了,如今回想起来,大约她做成的便是顺利把自己生下来,当上太子罢? 可这有什么用,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他这太子也不过是昨日黄花,还不如他自己想办法呢! 「不用告诉她,你只管去请胡大人……」赵括说着又顿了顿,「算了,你使人去送个信,他知道在哪里等我。」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他来宫里了,万一被人看到将来留有把柄。 五福答应一声,快步出去了。 用了团圆宴回来,已经是申时了。 陈莹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放晴的天,忍不住又想到萧隐,离春节只有几天了,看样子也许他是赶不及了,也不知那里什么状况……这个人竟不写封信予她!是不是临走时自己吐露衷情,他就不把自己放心上了?她可没有对他死心塌地呢! 她一时着恼,但转念想又好笑起来,对于战场上的男人,自己要求是不是有些高了,他哪里有空写信? 女人神色阴晴不定的,萧月兰便知道她是在思念哥哥,可自己又不能告诉她,哥哥去浙江的路上遭到埋伏,不然大嫂定是要担心坏了。 「哥哥就算春节不回来,上元节肯定赶得及的。」萧月兰安慰她,「到时候我们三个在家里补过一回春节就是了。」 春节还能补吗,陈莹扑哧一笑。 萧月兰脸红了红。 「我没事儿,你不要担心我。」陈莹打量一眼萧月兰,倒是她这小姑娘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没有一直哭,许是萧氏说了什么让她看清了现状,她笑着拉住小姑子的手,觉得有点儿冷,便是道:「这一来一回真是有些累人了,回去你好好歇息会儿,有什么要吃的我让厨房马上去做,你同我一起吃?」 肯定是知道姑姑告诉她真相了,萧月兰没有拒绝这份关怀,想一想道:「我别的不要,只想喝点热腾腾的汤。」 这种天气,喝热汤是最舒服的了,陈莹笑道:「好,我帮你选个汤,包你喜欢!」 大嫂是爱屋及乌,她也是,但这种感情是真实的,萧月兰靠在她肩头,想着姑姑说的话,是的,这世上有谁比得上家人呢,只要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别人她根本不必往心里去,尤其是背叛她的人。 然而,即便这样决定了,不知为何,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明明人都要归去,什么都带不走,可为何都这样贪心呢? 她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春节到了,萧隐果然还是没有回京,但王府里这段时间并不冷清,时有过来送节礼的,也有拜见陈莹的,陈莹倒是一时没空怎么去想萧隐了,反正浙江那里并没有不好的急报,想来是一帆风顺的,只是回来早晚的问题。反倒赵轩见她们只有两个女人,便是让萧氏接她们去宫中过年。 表明风平浪静,赵括与两位皇兄时常一起喝酒,那赵璟,萧氏更是当做宝贝了,天天都让闵氏抱过来与她看。 闵氏不知不觉也生了心思,同赵霖道:「母后那么喜欢瑾儿,是不是让瑾儿留在京都陪陪她老人家?瑾儿在这里,还能同太子殿下一起念书呢。」 听到这话,赵霖眉头拧了拧,轻声斥责道:「混说什么,母后不过是客气,瑾儿怎么能真的留在京都呢?」 「可母后不像是客气呢。」闵氏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笑着道,「母后说你跟三皇弟都是她养大的,等若亲生儿子,那瑾儿自然就是她亲生孙子了。当年要不是有别的缘由,她是不舍得让你们那么早就离开宫里的,很是有些后悔。」 那年,他的心腹背叛自己,要刺杀父皇与皇兄,他差点被牵连进去,赵霖不傻,哪里不知道这是一出戏,便是有人在背后使诈,让父皇以为他们兄弟离心,这才有后来的就藩。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萧氏,她没有儿子,不管他们谁做皇帝,对萧氏都是一样的。 只他心胸宽广,没有夺位之心,做了藩王便是抛在脑后了,反正他的人生就是吃喝玩乐,而今却因这句话突然想起来。 是不是赵括…… 他摇摇头,他那会儿不过才十四岁,不至于如此可怕吧? 那是惠妃吗? 那个女人是厉害,听说原本自己母亲也颇得父皇喜欢的,但后来惠妃一来,父皇便是冷落母亲了,弄得她郁郁而终。但她的儿子不一样,在赵霖印象里,赵括对他很好,有什么稀奇的都会分享,那年他就蕃,赵括甚至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 甩去乱七八糟的心思,赵霖道:「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瑾儿才三岁,如何离得了父母?等过完年,我们就回湖州。」 闵氏一下有些气馁,但她还是很听赵霖的话,低低应了声。 宫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陈莹同萧氏,萧月兰,闵氏,惠妃坐一起,而赵轩则是同几个儿子坐,赵璟在他旁边,一会儿一句皇祖父,叫得他欢喜非常。 这般浓烈的天伦之乐,已经许久没有享受到了,以至于赵轩在慈和殿的时候,仍是意犹未尽,同萧氏说起两个儿子告诉他的,在湖州,嘉州的事情。 看他笑容满面,萧氏笑道:「瞧瞧您,多久没有这样高兴了,所以我才让他们多留几日,不然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呢。」 赵轩点头:「你说得是,便是让他们待到上元节罢。」 「那上元节过后,便是让桢儿也走吗?」萧氏叹口气,「我今日看他,越看越像您,比括儿,霖儿都要像,这倒让我想起苏贵人了。」 那个小姑娘,生得柔柔弱弱的,有几分惠妃的影子,有次他喝了些酒便是留宿在她那里了,谁想到后来就怀上了孩子,皇太后那时候让太医把脉,晓得她有孩子了,精心的看顾。结果生孩子的时候,竟是不太顺利,要了她的命。 他去看最后一眼时,那个女人躺在床上,手垂落下来,苍白的好像冬雪。 后来他想起她,便是想起那个场景。 v第28章[03.14] 那个女人的死,让他对赵祯一直都不太喜欢,赵轩看着窗外的花树,而今才明白,也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害死了她罢,这么说来,三个孩子之中,他是最对不起赵祯的。 他十一岁就去了嘉州,那么内向的孩子也不知如何过来的,赵轩叹口气:「你要替他择妻便择妻罢,选个贤良淑德,能好好照顾他的妻子。」 萧氏看他答应,便是笑了起来。 年初一,赵轩在众人来拜年的时候便把这桩事情说了,陈莹听得咋舌,她虽然没有去看赵括的脸色,但已经可以想象这个人该是如何的愤懑。 她快意之时,又担心起来,这样下去,只怕赵括会做什么罢,还有惠妃。 等到赵轩却接见文武百官贺年时,她便去同萧氏说话。 「而今王爷不在京都……」她实在怕萧氏应付不来,且她也是一介女流,还不在宫里,万一萧氏出点事情,如何是好? 看她满脸的担心,萧氏笑着拍拍她的手:「没事儿,我心里有数,再说,隐儿那里,」她顿了顿,「你只等着他回来就是了。」 听着有点儿奇怪,难道萧隐是给她写过信的?不然为何她好像知晓那里的情况?陈莹由不得又生起闷气来,果然妻子还是外人呢,下回她也不当他是什么人了,管他作甚! 因过年的礼节,陈莹年初二要回娘家拜年,便是坐了车去吕氏那里。 谁料将将到得垂花门口,有个小厮领着一个人走进来,说是要见陈莹。 她抬头一看,却是萧隐身边的一个随从,但那个随从是跟萧隐去浙江的,他怎么会在这里?陈莹眉头一扬:「王爷回来了吗?」 随从笑道:「回娘娘,王爷不曾回来,倒是让小人送一件东西给娘娘。」 他双手奉上一件儿紫檀木的嵌玉香盒。 这应该是从浙江送过来的,陈莹暗想,算他还有点儿良心,她接过来将香盒打开,本以为是放着什么昂贵的首饰,或是好像他曾经送的那种玉佩,结果盒子里竟是躺着一对儿铜钱,黄里泛绿,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不少年头了。 陈莹发怔,这是什么意思呀? 随从看主儿不知,便是解释道:「娘娘,这是沉和县的一种传统,您瞧,这拴着铜钱的红线打着同心结,至于这铜钱么,年头越久便是感情越久的。」 原来还有这种寓意,陈莹将铜钱拿起来搭在手指上,想到他临走时深深的一吻,一时便露出笑来,霎时如满树花开。 随从看得一呆,连忙低下头去。 「王爷可说何时回来?」陈莹询问。 「王爷说,该回来时便回来了,请娘娘不要胡思乱想。」 难道浙江那里的倭寇很是难缠吗?陈莹有些失望,摆摆手想让随从回去,但一想礼尚往来,便是叫他等着,她让石燕取了才做好的中衣叫随从带去浙江。 吕氏听说了,与陈莹道:「王爷既然还有心情送东西,想必那里是很轻松的,你不要过于担心,王爷他都打了多少次的仗了!」 说是这么说,可谁知道实情呢,不过他今日这举动是有些稳操胜券的感觉,陈莹抿嘴一笑:「娘,我们是不是还要去祖母那里拜年?」 「那是自然的,你祖母啊,一阵子不见你便是要使人到我这里来问。」吕氏挽住她的手,一边牵着陈佑,「我们这就去罢。」 三人便是坐了轿子去陈家。 老夫人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吃食,见到陈佑,一把把的抓给他,至于陈莹,都是王妃了不是小孩儿,她便是让陈莹挨在身边,轻声细语,说不出的亲昵。 袁氏看在眼里,便是不太高兴,但丝毫的没有露出来,她只是笑着同老夫人说话:「今年不光是我们家,便是宫里,过年都比往前热闹,两位王爷那是过了六年才回京都呢。」 皇家的事情总是牵动人心的,老夫人想到之前袁氏说的话,到底是忍不住好奇,问陈莹道:「我听那些夫人说,皇后娘娘要与太子殿下,还有瑞王择妻呢,到底是真是假?」 年初一赵轩是当着众人的面宣布的,可见这桩事情已经定下来,且都有夫人们知道了,还有瞒着的必要吗,恐怕等到开春,萧氏就要找机会邀请各家的千金了。 陈莹便是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萧月兰是真不会嫁给太子了,老夫人有些失望,不然这也成了,那萧家真是富贵滔天了,等萧月兰再生个儿子,萧家真是要在京都横着走。老夫人满心好奇,到底是怎么了? 等到寻个机会,她就问陈莹。 听说是萧月兰不肯,老夫人哎哟一声:「这孩子我看着就心善,谁料到还那么傻,竟然太子妃都不愿意做吗?」 自然是有内情的,但这内情陈莹可不会告诉老夫人,叹口气道:「个人有个人的缘分,强求不得。」 老夫人又有什么办法,心想这小姑娘心气高啊,寻常人能做太子妃哪里还会不愿意?她看一眼陈莹:「你同王爷的缘分就很好!」 陈莹由不得一笑。 用午膳的时候,陈怀安过来了,他一大早出门,陈佑此前并没有见到,欢欢喜喜的过去行礼,笑眯眯道:「叔父,你后日同堂哥来我们家做客罢。」 小孩子抬起头,眼睛好像黑葡萄似的,陈怀安怔了怔:「怎么突然想到请我们?」 「因为我总是来这里啊,但是叔父跟堂哥都没有去我们家吃过饭。」 听到这句,陈敏轻哼一声:「你也没有单独请过我,怎么着,是看不起我同姐姐吗?」 这堂姐泼辣,很不好惹,陈佑抬手挠一挠头,嗫嚅道:「你,你早去过好几回了。」每回都是不请自来在他们家吃饭的,「再说,我是男人,我不方便请你们来的。」 v第29章[03.14]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陈佑脸红了,拉着陈怀安的袖子:「叔父,堂哥已经答应了,您呢?」 那是他的一片心意,只是……陈怀安突然侧头朝吕氏看了一眼,她低垂着头,有些局促,看起来是根本不想他去。不知为何,陈怀安突然就想到吕氏给别人送饭,怎么说,他们还是亲戚呢,吃顿饭算得什么?他眉头挑了挑:「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佑心花怒放。 这孩子很喜欢他的叔父与堂哥,可吕氏却不喜欢陈怀安,或者准确些说,她是实在不想跟陈怀安有什么瓜葛,要不是因为两个孩子,自己又病了,她死也不想来京都的。但陈佑已经请了,不好拒绝,难得来一次,反正到时候由陈佑去招待,她是不用与他们同席的。 陈佑喜滋滋的走到吕氏身边:「娘,到时候让厨子做些可口的菜,堂哥喜欢吃炖鸭呢!」 吕氏摸摸儿子的头,微微笑着道好。 「我还想请明大哥,跟明二哥过来,这样更热闹些,也让堂哥同他们亲近亲近,这样我们往后就能一起玩了。」 陈莹听了笑,她这弟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要请都一起请了。 儿子本来就跟钟家两兄弟十分之好,吕氏当然同意:「那自然好,你到时去同他们说一声。」 陈佑点点头。 几人说说笑笑,老夫人突然就提到陈静的事情,不过她竟然是对着陈莹说的:「李家的三公子十七岁就考上举人了,而今是翰林院编修,莹莹你也听说过吧?这样的人物并不多见,整个儿京都都找不到几个的,前阵子李夫人来家中做客,同我试探呢,我是看着心满意足,毕竟静儿今年也有十六了!」 陈莹有些诧异。 怎么对她说呢,她又不是长辈……难道是陈怀安不愿意,所以老夫人希望她能出面说几句?毕竟她是王妃,可能老夫人觉得有点用处。 陈莹朝陈静看了眼,她因害羞面色泛红,略是低着头,她想一想道:「李家三公子是惊才绝艳,听闻好些人家想结亲……」 「李家既然有意,便是多等几日也无妨,若是这样就另娶他人,便也随他们去了。」陈怀安语气淡淡。 老夫人气得都想骂这个儿子。 陈莹却觉奇怪,看来陈怀安也不是反对,但是为何要拖时间呢?眼见他站起来往外走,她心头一动跟了上去。 「叔父,难道最近朝廷是有动荡吗?」她低声问,「还有王爷在浙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竟是几句就被她听出来了,陈怀安沿着庑廊走到院中一处小亭子里停下来道:「你去过宫里,应该更是清楚的。而今两位王爷回京,虽是没有惹出事端,但外面已经是风声风雨……太后娘娘没有与你说过吗,她很是担心。」 「你与她通过信吗?」陈莹吃了一惊。 陈怀安笑了笑:「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陈莹怔在那里,突然想到萧氏那些举动,看起来十分的危险,且也一点儿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原来这可能是与陈怀安商量过的。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冒险呢? 那萧隐,他又在里面做了什么? 「王爷到底何时回京?」陈莹眉头扬起来,「你是一定知道的吧?」 他似笑非笑:「倭寇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初战告捷,但要让倭寇彻底臣服,并不容易,毕竟隔着一个海呢,王爷此番征战凯旋,怕是还要些时日。」他顿了顿,「虽然我想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时间,但还真是难说,怎么,你就那么担心王爷吗?」 陈莹脸一红,哪里肯同陈怀安说这些,本来还想问的,转头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陈怀安微微一笑。 隔了一日,他同陈彰去华英桥。 陈佑早就拜托过吕氏,故而吕氏早早便是让下人们去集市买了好些新鲜的菜,又有一只鸭要专门做炖鸭,另外还有些咸肉,菇类,都是陈彰喜欢吃的。 听说他们来了,陈佑疾步迎到门口,好像个小大人般的领他们往里走。 小侄儿在身边同儿子亲密的说话,陈怀安便是四处看一看。 宅院静谧又干净,青石砖被水冲刷的光亮如玉,他在二进处看到一个才搭起来的竹架,应该是要种些长藤蔓的瓜了。 她喜欢这些,以前就会在下面绣花。 陈怀安又看到好些她亲手编的草篮,草盆,都摆在外面。 这些东西那么熟悉,像是刻在骨头了一样忘不了。 他突然又有些后悔过来,那时候哥哥去世,他回浮山悼念,原本也应该接他们去京都的,但看见她柔弱的样子,看见她哭泣,他有些遏制不了将她楼到怀里的冲动。后来便打消了念头,想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结果她却生病了。 又怎么能看着她死呢? 但现在看来,这实在是一种错误,他又变得不像自己了。 正发怔间,身后传来欢快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钟家的两兄弟来了,他们正跟陈佑打招呼,而在后面,还有一个男人,他穿着鸦青色的棉袍,洗得有些半旧,看着应是寒酸的,可他眉眼清俊,笑容温雅,却是让人忍不住的生出一种好感来。 那不是她去送饭的那个人吗? v第30章[03.14] 陈怀安看着他,耳边听到陈佑笑道:「顾夫子,您来最好了,我往前听得您几次课,都没有给束修,最该请您吃顿饭的。」 顾温声音很是温和:「我吃了你们家几顿饭了,要说还是我欠你的。」他递过来一卷书,「你不是要看《寻香记》吗,我这里正好有,你拿去吧。」 陈佑欢呼一声:「谢谢顾夫子!」 「记得不要弄坏了。」顾温叮嘱。 看起来他们十分的熟稔,难道这顾夫子经常来吗?顾……陈怀安突然想起吕氏买的这宅院,好像原主子就是姓顾。 「顾先生,这院子本是你的吗?」陈怀安问。 前方的竹架前,男人长身玉立,五官英俊,只是好像站在阴影中,显得很是阴沉,顾温倒不知道这里还有男人,但他是听说过陈家的事情的,眼前这人浑身的官威,只怕是那位尚书大人罢? 顾温笑一笑:「是陈大人吗?您说的不错,这院子原是我的,后来因孔太太,便是卖予陈大夫人了。」他走过来,「您也是来这里吃饭的吗?」 他身上一点儿也没有见到官员敬畏的样子,陈怀安眼眸眯了眯,并不想回答,这时候,吕氏同桂兰出来了,她想去厨房看看炖鸭做得如何,见到顾温一下露出笑来:「顾先生,您来了呀。」 这笑容好像是猝然盛开的,好看的陈怀安心头一刺。 他以为吕氏只会笑给哥哥看了,谁想到她对这个姓顾的竟然那么好! 当时他怎么没有去让荣祥查一查呢? 男人面色很冷,但吕氏原本也不看他的,自然是毫不察觉,倒是顾温瞧着有些奇怪,他笑道:「陈公子相请,我岂有不来的,就是打搅您了。」 她那日给顾温送了饭,顾温吃完洗干净了把食盒送过来,他性子好,又喜欢说话,这样一来一回便是熟悉了。 说来也奇怪,顾温好像不同于别的男人,她对着他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在身边时很是自然,是以看他受伤了不方便,又是因自己的关系,便是叫桂兰又送了几日饭去。顾温感激,有时候买到新鲜的菜,竟然都会送她一些。 这让她由不得想起在浮山时热心的邻居了,在京都,便是瞿氏都不会给她送菜的。 「这算什么打搅,他去孔家缠着您问东问西的,才叫打搅呢。」吕氏笑道,「您坐一坐罢,我去厨房看看。」 她走过去,月白色的裙角微微飘动,身姿若杨柳扶风。 哪怕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仍是叫男人挪不开眼,顾温心想,这陈大夫人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所幸是王妃的母亲,倒不像寻常的寡妇,没有人敢在背后说难听的话。他微微叹口气,但即便如此,仍是一桩人间惨事。 就像自己一样,失去了妻子,后面的几十年,还不知如何过,大约也是过一天算一天,尽量想开些吧。 他转过身去与陈佑说话。 厨房里下人们忙忙碌碌,择菜的择菜,清洗的清洗,大锅里炖着的肥鸭,却是已经冒出香味来。吕氏看了看,见他们做得挺好,便是又叮嘱几句,叫他们菜不要烧的太咸了,孩子们小不喜欢,再多做几样点心,切一盘软儿梨。 她说话轻柔,态度和蔼,下人们搬到这里来越发喜欢这个女主子,连声答应。 吕氏见差不多就回去了。 谁想走到正堂,却见门口站着陈怀安,他像是故意等她似的,吕氏脚步一顿,心莫名其妙的乱跳起来,她差些想要回头。可这里是她的家,她若在这儿都要躲,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呢?她抿了抿唇,心想陈怀安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大人。」她走上来,露出询问的神色。 仍旧是那个模样,对他视若无睹,只关心别的,陈怀安面色一沉,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我有话同你说。」瞬时将她拉进来,把门关上了。 外面的阳光被挡住了,她白皙的面孔掠上一层阴影。 睫毛长长的,一颤一颤,惹人怜爱。 陈怀安喉头不由一阵滚动,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吕氏却受到惊吓,瞪大了眼睛:「陈大人,您要做什么?」 防备的眼神一下刺痛了他,陈怀安松开手,冷冷道:「我是来问你那顾夫子的事情,他是什么人你清楚吗,竟然这样就请到家里来?你是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 吕氏怔了怔,这关顾温什么事情?可看陈怀安这样的生气,难道他怕顾温是什么杀手吗,她想起陈莹在街上被暗杀,连忙道:「顾夫子不是坏人,他是在孔家教书的,当初我们要买宅子,孔太太便介绍了他。佑儿常去孔家,便是与顾夫子相识了……」 「教书的便是好的吗,你知道他此前是做什么的?」陈怀安却步步紧逼,「他是京都人氏吗?他的祖上又是在哪里的?」 他气势强大,压迫的人透不过气来,吕氏一直往后退,后背抵在了墙上,她回答不出来! 她怎么会知道顾温这么多事情? 女人呆若木鸡,杏眼睁大了满是迷茫,陈怀安眉头一挑:「你什么都不知道,便请他来吗,难道你不怕他危害到佑儿,还有莹莹?」 吕氏心头一跳,会这样吗?可顾温怎么看都是个好人,那时候陈莹被偷袭,他还救了自己呢,他要是杀手,就在陈莹身边,难道还会失手?她想到第一次见到顾温,他说起修葺要给她工钱的事情,还看到顾温去买菜,他遇到陈佑求教学问,也很有耐心。 「不,顾夫子就是个好人。」吕氏低声道,「陈大人你不要疑神疑鬼。」 这些天来,她来到京都,第一次这么质疑他,还是为个男人! 陈怀安大怒,伸手抬起她的脸喝道:「他是好人?是吗,所以,你打算要嫁给他了?」 他是亲戚过来这里没什么,可顾温是个男人,她家里只有陈佑这么小的一个儿子,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且听顾温的口气,都不止来了几回了! 她什么时候有这样大的胆子? v第31章[03.18] 男人发火,十足的吓人,吕氏从来没有见过陈怀安这种样子,他总是神情淡淡的,就算要她嫁给陈怀林时,他依旧很是冷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好像锋利的刀刃。她的眼睛模糊了,透不过气,耳边又听到陈怀安说什么嫁人。 她突然就笑了一声。 有些凄楚的笑。 陈怀安一怔,随即又冷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管错不错,」吕氏流着泪看他,「这关你陈大人什么事情呢,难道陈大人又要我还你一个人情吗?」 陈怀安浑身一震,放开了手。 这句话也许是他至死都不能忘记的话了,可他没有想到从吕氏口里说出来,会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他觉得一阵窒息。 屋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谁也不能说话。 那一日,他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在她正偷偷给他做荷包,也不知有没有胆子送出去时,他就是这么说的,让她嫁给陈怀林。 这句话她死也不会忘记,因为她哭着说她喜欢的人是他。但陈怀安面无表情,他早就知道了,他仍是让她嫁给陈怀林,说他救了她的命,说陈家一直在养着她,而陈怀林也喜欢她。 在他心里,自己不过是像个奴婢一样的人罢? 她后来嫁给了陈怀林,陈怀林很好很体贴,渐渐的她忘记了伤痛,可这辈子最真挚最深的感情已经被埋藏了,再也不能找回来。 第一次,她无所畏惧的看着他。 陈怀安身形晃了晃,他犹豫了几次终于问出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 怎么会不恨呢,有多喜欢就有多恨,吕氏无言。 在她的眸中,已经有答案。 陈怀安怔了怔,突然打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突然发现,这些年他其实还是心存侥幸的,在见到吕氏的时候,甚至想过,她还在喜欢着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了,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永远失去了这个人。 他还在希望什么呢? 不管她嫁不嫁,她嫁给谁,他都没有立场去问一句,但不知为何,想到她瞬间的笑,他心如刀割,他一直走到了庭院中。 身后传来陈佑的叫声:「叔父,叔父,您要走了吗?」 「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下回再来吧。」他没有转身,疾步离开了。 没有下次了,他心想,这些人,这些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也造就了他,陈怀安,他又能怎么后悔呢? 后悔,又能得到她的原谅吗? 不会的。 他也不能再回到从前了,陈怀安坐入轿中,让轿夫起轿,他都忘了陈彰。 荣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次看到陈怀安这样的表情,心头惴惴不安,想问到底没有敢问,一摆手叫轿夫离开了这里。 吕氏靠在墙上,觉得后背冰冷,她这次不用躲,陈怀安自己就走了,可心头还是十分的难受。这么多年,即便她同陈怀林恩爱有加,可她心里始终是有陈怀安的影子,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他,但是她也绝不会原谅他的,只是对不起自己的丈夫。 不能这样的全心全意。 她对他有愧。 所以陈怀安说什么嫁人,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只希望看着他们的女儿,儿子一辈子幸福平安就好了。 门大开着,桂兰她们是看到陈怀安走的,看见他神色莫名的样子,她们在外面听不清说什么,但心里满是怀疑,这会儿探头间见吕氏在哭,一时都不知该做什么了,这时顾温走过来说道:「陈夫人……」 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眼睛通红的吕氏。 吕氏有些慌乱,用手擦眼睛。 不知是发生什么了,她竟然在哭,顾温看她好像都忘了拿帕子,从袖中抽出一条递给她:「陈夫人,我是来问你一件事情的,我看到你有许多草篮,听佑儿说竟然是您亲手做的?」他笑一笑,「这不急,我等会儿再来问您,您歇息下罢。」 他的眼中没有好奇,也没有怜悯,好像流眼泪是一桩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吕氏原是尴尬,却见他这样说话,倒是放松了,想到了自己的帕子,寻出来说道:「叫先生看笑话了,我……」她顿一顿,「草篮是我做的。」 声音里还有些哽咽。 顾温惊讶:「是真的吗,我是想问你买两个,这篮子真好看。」 送出去的帕子没有被接受,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便是重新收回去。 「您要就拿去好了,我闲来无事便是会做的,家里都有十几个了。」吕氏道。 「这也不好,你看这样吧,我借给佑儿看的《寻香记》就送给他了,换你两个篮子。」 吕氏听得不由一笑,这顾先生占不得人便宜,得了什么就要换什么,她点点头:「好吧。」 v第32章[03.18] 笑中还带着泪,说不出的动人,顾温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妻子,她也是这样温柔的,可惜这样好的人偏偏短命,他对吕氏有着说不清的顾惜。 他扬眉一笑,转身去拿草篮了。 吕氏用帕子擦一擦眼睛,看着干干净净的庭院,耳边听到陈佑与几个孩子的笑声,她想着刚才同陈怀安说的话,想着他离开的样子,忽地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而今已是过的那么好了,她也许是不该再恨了。 对那个人,不恨,亦不爱。 萧氏的小生辰在正月二十,瞧着只有月余了,陈莹便是要开始准备,只大梁国的皇后娘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也不知送什么好。 这里最了解萧氏的当然是萧月兰,她就请了萧月兰过来商量。 「王爷打仗走得急,一点儿都没跟我提这事儿,我还是前几日才知道姑姑的生辰,你们往常都是怎么庆贺的?」 「姑姑并不看重,便是一家子在宫里用顿饭罢了,我去年是送了一幅百鸟朝凤的绣屏。」 「这得花不少功夫吧?」 萧月兰笑:「是呢,我足足用了两个月,姑姑很喜欢。」 陈莹咋舌,那要她来绣,还不知得多久呢,不过听起来,还是送自己亲手做的比较好,只她擅长的不多,或者也绣个什么东西? 正左思右想,萧月兰忽然兴奋道:「大嫂,要不我们一起写个百寿图罢?我一个人的话,整月都写不完,要是加上你,便是能在姑姑生辰前写完了。姑姑要知道是我们两个一起写的,必定会很高兴呢。大嫂,你说好不好?」 「可我这字……」陈莹实在没什么自信,上回见过萧隐的,好像都比她好一些。 萧月兰笑眯眯道:「贵在心意,再说,我才不信大嫂的字能有多难看呢。」她挽住陈莹的手,「上元节都过了,我们明儿就开始写。」 陈莹还在犹豫,打算写字给她看看,能否有点儿改进的时候,外间的彩云走进来,颇是急切的道:「娘娘,宫里出事儿了……」 以为关乎萧氏,陈莹吓一跳,连忙问道:「什么事?」 「是太子殿下,殿下中毒了,娘娘使人来告知,说是现在还昏迷不醒。」 赵括? 陈莹眉头一下挑了起来。 萧月兰则是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怎么会?」 「月兰你在家里罢,我去宫里看看!」陈莹披上石燕递过来的狐皮大氅。 要是放在以前,萧月兰就算不喜欢赵括,也会为他担心,但现在知道了真相,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但她确实不太想去宫里,难道她还要去看他吗?再次面对赵括,她可能无法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她还需要些时间。 萧月兰点点头:「大嫂,您小心些。」 陈莹答应声,便是急匆匆朝外走了去。 赵括是在午膳前中毒的,最近两位王爷回京都,赵轩想要享天伦之乐,便是同三个儿子经常一起用膳,谁料到今日,唯独赵括一直不来。赵轩使人去看,原本以为赵括是在念书,谁料五福进去的时候,就见赵括倒在地上,嘴里淌出鲜血来。 这事儿非同小可,赵轩大怒,将东宫所有的奴婢都抓了起来,又命太医救治赵括。 陈莹到的时候,赵括还没有醒,萧氏坐在外面同赵轩说话:「要是有事儿,只怕王太医这会儿早就出来了,不出来便是有救。」 想到赵括闭着眼睛的样子,赵轩十分心痛,他前阵子正因为齐家的事情疏远这个儿子,冷淡他,为惩罚他故意与另外两个儿子亲近,谁想到赵括会遭毒手。 要是他死了,作为父亲如何承受得了? 他对赵括的那点不满已经烟消云散,只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要是救不回括儿,王太医他的脑袋也不要了!」赵轩沉声道,脸色十分的阴沉,他难以坐下来等,在屋里踱步。 对于这儿子,他是真的喜欢,萧氏一直都明白的,所以赵轩才会同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因为这份喜欢,蒙蔽了脑子,都分不清好坏了!明明另外两个儿子的心性比起赵括来,都要好得多,可怎么都不会想到那里去,又是长子,便是顺理成章做了太子。 萧氏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到陈莹,招手叫她进来。 陈莹朝他们行礼,但赵轩没有心情顾及了,什么话都不说,倒是闵氏看到她,过来说话,她没有带赵璟,轻声道:「真是太吓人了,居然会有人下毒。」 陈莹轻叹口气,侧眸看见赵霖与赵祯,两个人站在门口,好像在说着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压抑的,听起来十分难过,她循声看过去,原来是惠妃,是了,那是她亲生儿子,她怎么会不到场?陈莹眼眸眯了眯,又朝赵霖看去,上元节已经过去了,但他们一家还没有走,因为萧氏喜欢赵璟,又留着住一阵子…… 正想着,惠妃那里哭声高了些:「皇上,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括儿他做错什么事情了,竟然有人要他的命!皇上,您得为他做主啊!」她拉住赵轩的袖子,「括儿,括儿他绝不能死……不能死,皇上,您再派几个太医,太医院不是有几十个么,总有个能很快将括儿救醒的。」 她涕泪横流,早已没有什么样子。 看起来倒是真的害怕,陈莹由不得疑惑起来。 赵轩安慰她:「你不要怕,括儿不会有事儿的,王太医他必定能……」 有人打断了他的话,有个官员走进来,腰间竟悬着剑,他手里提着一个人,径直就摔在了地上,喝道:「皇上,就是这个人下了毒,属下已经在他屋里搜到了毒-药,他今日也接近过殿下的寝宫,属下查过,约是在巳时的时候。」 那人是锦衣卫统领胡广成。 v第33章[03.18] 赵轩见抓到凶手,眸色冷厉非常,怒道:「你为何要下毒?你是何人?」 「小人,小人没有,皇上!」那奴婢吓得浑身发抖,匍匐在地上道,「皇上,小人只是去折花,王爷喜欢梅花,落月阁那里多……小人没有进去寝宫。」 「王爷?」赵轩喝问道,「哪位王爷?」 「瑞王。」奴婢大叫起来,看着赵祯,「王爷,请您救救小人!」 居然是赵祯的人,赵轩脸色一下铁青,他这趟回京是要毒死自己的兄长吗?是了,一个个都盯着太子之位,就如同当年,他做太子的时候,他那些兄弟便是不愿意放过他,母亲也不愿意,他们逼得他左右为难,痛苦万分。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皇位! 而今自己的儿子到底也是步了后尘! 惠妃听说是赵祯下得手,一下扑过去:「你为什么要害括儿?为什么?」她抓住赵祯的衣袖,斥骂道,「你怎么这么狠心,那是你的哥哥!」 「把他抓起来!」赵轩一声断喝。 「父皇!」赵霖着急道,「父皇,三弟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您还是好好查一查,他没有道理要害皇兄,他也不会……」 倒是赵祯很是冷静,他淡淡的道:「父皇,商陆是儿臣派去的,但是商陆只是去折花,这几日他每日都去。」 「是吗?」胡广成扬眉道,「恕下官直言,下官去您所住之处搜过,并没有见到什么梅花,梅花去哪里了呢?」 商陆大喊冤枉:「奴婢原是折了梅花,但是路上被一个宫人撞到,便是将梅花踩毁了,奴婢没有办法,只好空手回去。」 「这么巧吗?」胡广成叹一口气,「皇上,如若如此,下官也是无能为力了!」 赵轩的手在袖中紧紧握住了,他看向惠妃,惠妃又恨又气,他看向赵霖,赵霖满脸不信,他看向赵祯,赵祯坦然的站在那里,好似清风明月。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办了,他突然想到六年前,赵霖的心腹持刀刺向自己,赵括竟是挡在面前。 这个儿子从来都很孝顺,而今他要死了,自己都不能为他查清楚真相吗?赵轩没有再犹豫了,一挥手道:「将瑞王押下去,命大理寺金大人,刑部洪大人……」 父亲的声音响在耳边,十分的讽刺,赵祯微微闭了闭眼睛,便是如此,他自小才不去争不去抢,然而到头来,命运却不放过他。可他何曾想过什么皇位,他这一生,原是想平平静静的度过,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父皇,您要抓捕儿臣,儿臣理解,可容儿臣辩解几句……儿臣若是想害皇兄,第一绝不会让商陆被别人看见,第二,商陆绝不会把毒放在住所,其三……」他顿了顿,看向萧氏,「母后,这毒乃蚀骨香,若儿臣没有猜错的话,皇兄的症状不会致命,许是只吞得些许,以致昏厥,若真是儿臣下的手,凭儿臣对此毒的认识,皇兄此刻已经魂归西天。」 这里也只有萧氏可以救他! 他猜得也没有错,萧氏站起来:「皇上,您还是再查一查,人命关天……」 说话间,外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杨统领提着一个人走进来,禀告道:「皇上,娘娘,属下寻得一人,听闻他前几日出宫购得蚀骨香,足足花了百两银子。」 惠妃原自愤懑萧氏偏帮赵祯,不肯抓捕,暗想这人如此恶毒想害儿子性命,如何能饶他,正当要哭求赵轩,谁料到竟然又查到一人。她定睛看去,见这人生得瘦瘦小小,皮肤白净,一双细长眼,左耳根有个痦子,她一下目瞪口呆,手指抬起来指着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脑中轰隆一声,好似打起惊雷,她身子一软,眼前差点发黑,好不容易扶住翠扇的手才勉强站稳了。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禁军统领杨木抓到的人竟然是赵括的一个随从,这个人不太起眼,寻常并不跟在身边,故而像陈莹都不认识,但惠妃是知道的,十分的震惊。 赵轩竟也不识得,毕竟伺候赵括的下人太多。 「这又是谁?」他问道。 杨木躬身回答:「是东宫的一个小黄门,下官刚才奉命清查之时,有人密报他曾出过宫,下官已经使人去抓卖予他毒-药的人了。」 「东宫的?」赵轩一怔,「为何要害括儿?」他实在是头疼了,这边说是赵祯的人,这边又出来一个东宫的。 惠妃心思玲珑,却是在刹那间已经想清楚了来龙去脉,不由大哭起来:「也不知谁这样狠心,竟然还买通了括儿的人,他是要拼了命的置括儿于死地了!皇上,您一定要为括儿做主,他而今正当在鬼门关,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赵括命在旦夕,赵轩一下又恼怒起来,喝道:「将他们都抓起来,好好审问!」 见父皇仍是要抓赵祯,赵霖突然想到了六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自己的心腹要杀父亲与哥哥,原本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后来虽然逃过一劫,却被赶去了湖州,连带着十一岁的赵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人怎么会想谋反,就像今日一样,商陆好好的要去毒害赵括。 他心里燃起了一团火,几步走到赵轩面前跪下来:「父皇,儿臣敢以命担保,三弟绝不会有谋害大哥之心!三弟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父皇您不知道吗?他难道还想当太子不成?这些年,他是连节礼都不敢多送的人,就怕惹来麻烦,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赵轩心头一动,是啊,赵祯是最避嫌的一个人,这些年不像赵霖还送东送西的,赵祯并不愿意讨好他这个父亲,假使有心,又怎会如此? 「父皇!」赵霖眼眶发红,「六年前,儿臣同三弟一样,差些被人冤枉,而今儿臣总算明白了缘由,恐怕儿臣跟三弟根本就不应该回京!父皇应该在六年前,就把我们两个杀了,这样也许就能让别人安心了罢!」 「你这说的什么话?」赵轩浑身一震,盯着赵霖,「朕怎么会杀你们?」他们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真不知道赵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赵霖抬起头看着他,哽咽道:「因为儿臣与三弟将来原本也活不长的。」 「你……」赵轩竟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向赵祯,这个儿子再也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眸中满是悲凉,失望。 此时王太医从里间走了出来:「皇上,殿下醒了,幸好中毒不深,过阵子就能痊愈。」 中毒不深。 万千情绪从心头涌起来,不知是伤心,悔恨,恼怒还是悲哀,赵轩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只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身子摇了摇,便是往后倒了下去。 殿中传来一阵的惊叫声。 萧氏没想到赵轩会晕倒,连忙命人把他扶起来送到寝宫,惠妃也是大为着急,想要跟过去,萧氏冷声道:「你就不用去了!」 v第34章[03.18] 惠妃霎时停住了脚步。 萧氏昂着头道:「护送惠妃娘娘回舒芳殿。」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禁军站在了惠妃的左右。她的脸色一下灰败,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但她知道在这时绝不能硬闯,赵轩晕了,儿子刚刚中毒才醒,这宫中自然是萧氏主事了,她一个妃子难道还能当着众人的面不听命令? 她咬着牙转身回了去。 走到舒芳殿内,惠妃便是将右手边一个花插砸得粉碎,她已经猜出来了,是她那个儿子起得事儿!真是不应该如此冲动,就算赵轩把两个儿子召回京都,要把赵祯留下择妻,这又能怎么样呢,她这儿子怎么就忍不住?兴许是自己太过保护他了,一路将他顺顺利利送上太子的位置,而今有一点波折,他就按捺不了! 今日赵轩突然晕倒,定是也跟她想得一样。 他是觉得被赵括背叛了,所以才会那么伤心,以至于承受不住。 这样一来,恐怕赵括的太子之位真的要保不住了,毕竟萧氏就在等这个机会,她又怎么会不撺掇赵轩呢,且赵霖跟赵祯也已经彻底的站在了对立面。 惠妃万分的焦急。 赵括醒来之后,才知道外面大乱,父皇竟然晕倒,他立刻就要起来,可将将一动,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五福连忙道:「殿下您还是躺下歇息罢,您差点儿就……还是不要勉强,皇上那里,王太医在看着呢。」 「到底怎么回事?」赵括问。 五福便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通。 赵括面色一变:「父皇没有把人抓起来便晕了吗?」 「是。」五福嗫嚅道,「惠妃娘娘要去看皇上,也被皇后娘娘拦住了。」他低声道,「奴婢猜,便是殿下此刻去,恐怕也见不到皇上的人。」 赵括心头一震:「你把胡大人叫来。」 「胡大人被杨统领缠住了,说是要同他再一起查证查证。」 赵括脸色铁青,慢慢躺了回去。 王太医给赵轩施针。 外面萧氏同陈莹,还有齐王,齐王妃,瑞王一同等着。 赵祯感激赵霖刚才的鼎力相助,轻声道:「二哥,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我定会记在心里……」 「我可不是只为你。」赵霖摆摆手,「你今日应也知道了,是谁在背后谋事,要是我不帮你,将来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赵祯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赵轩气得重了,便是王太医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是不能醒转,萧氏便是让他们都回去。 陈莹今日看了一场好戏,已是有些猜到了,但没想到赵轩会如此,她轻声道:「姑姑您不要太过担心,伤到身子了……我同月兰随时都能入宫。」 「我知道。」萧氏拍拍她的手,「月兰一个人在家,你快回去罢。」 陈莹答应声,告辞走了。 萧氏一直坐在床前。 等到天亮了,太阳出来了,赵轩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便是看到了萧氏,她只手撑着腮,披着件厚重的大氅,竟是在打盹。 看来都没有歇息,赵轩很是感动,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萧氏一下睁开眼睛,惊喜道:「皇上,您醒了!」 「你怎么不去睡呢,又不是年轻人了,身子如何吃得住?」 「你不醒我怎么睡得着?」萧氏扶着他坐起来,在他后背放了一个迎枕,「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吃些东西?或者我让王太医马上过来?」她一边说一边又拿起床边案几上的茶壶,「正好有热水,皇上还是先喝点儿水。」 简直是手忙脚乱的,赵轩笑一笑:「别忙,朕什么都不想吃,朕只想……想歇息会儿。」 萧氏的手顿了顿,看着赵轩,见他的脸好像一夜之间就瘦削了下来,便是露出心痛的神色,犹豫了几番,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想说括儿罢?」 「皇上,这事儿就罢了,便当没有发生过。」萧氏摇摇头,叹口气,「也是我不好,非要留霖儿与桢儿,我应该让他们过完年便回封地的。」 她很是自责。 赵轩闭了闭眼睛:「他们都是朕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为人父母,有哪个不疼自己的孩子呢?便是多留几日又有什么,难道我们皇家连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该有了吗?」他这阵子原本很是愉悦,好像找回了曾经的亲情,然而刹那间却是支离破碎,他一字一顿的道,「是括儿心术不正!我从来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他便是怕我改了主意,才想再次逼走两个弟弟,跟六年前一样!」 「皇上,括儿他应不会如此吧?」萧氏震惊。 赵轩长叹一口气,他也是不愿意相信的,但事实证明,便是赵括使了苦肉计,所以赵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些年,他一直都觉得委屈罢?还有赵祯,那么小就离开京都,却没有什么怨言,而赵括已经得到了一切,却偏偏那么贪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这个父亲! 赵轩呼吸急促起来,心口发痛,萧氏连忙道:「皇上,您不要生气了,括儿他只是一时糊涂,经过这回必是能想明白的。」 v第35章[03.18] 外面小黄门轻声道:「皇上,惠妃娘娘求见。」 赵轩正无处发泄,爆喝道:「让她走,朕不要见她!」 声音直传到耳边,透着深深的厌弃,惠妃脸色雪白,几乎是踉跄着走开了。 这几日赵轩都没有早朝,而赵括去求见,跪在外面都没有见到他,至于赵霖与赵祯,反而是日日相陪,消息传到宫外,一时人心惶惶。 纷乱时,便是有人借机上奏疏,请赵轩废掉太子,且列举了不少赵括暗地里犯下的错事。 明玉殿前,惠妃立在台阶上,她对面站着明安。 明安面色淡淡:「这等时候,只怕奴婢也帮不了什么忙的。」 他是希望赵括能登基,可谁想到他一出手便是摔在阴沟里,而今赵轩厌恶赵括,废太子是迟早的事情,他何必蹚这个浑水,毕竟赵氏还有两位王爷呢,他扶持其中一位,也还是能保住赵家的江山的。 惠妃见他竟是要明哲保身,由不得冷笑起来:「而今萧隐是在浙江,但他回来了,明公公你以为你还能活几日?」 明安吃了一惊,盯着惠妃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豫王与奴婢无冤无仇,怎么会……」 「是吗?」惠妃挑眉,「当年太后娘娘令徐婉仪冲撞皇后,难道不是你去威胁徐婉仪的吗?还有这些年,萧隐被偷袭的事情……恐怕你比我还想要他死!」萧家对赵家一直是最大的威胁,而明安作为太后的心腹,一早便是想要铲除掉萧隐的。她往前走了几步,逼到明安面前,「他要是回来,知晓这些,你以为你还能保得住自己的命?」 「你放心,你定是会死无全尸!」她厉声大喝。 明安浑身一震。 惠妃缓缓道:「幸好他还没有回来。」 事已至此,也许是只能放手一搏了,明安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出了这件事儿,宫里气氛一直都很凝重,萧氏原是不想过小生辰了,可赵轩却不准。 「难得霖儿,桢儿都在,这生辰你还是得过。」他握住萧氏的手,「就当是给朕高兴高兴也好。」这些天,众人相见强作欢笑,但心头都蒙了一层阴影。 「既然皇上这般说,妾身就听您的。」萧氏半靠在赵轩的肩头,「但是妾身也不想大办,摆两桌宴席便是够了。」她顿一顿,柔声道,「到时也请了括儿来罢,人谁无错,皇上……」 「不要提他了。」赵轩一口回绝,「朕没有把他关起来便是好了。」他是有心废了这太子,却又不知后面该如何做。 在赵霖与赵祯之间该选谁呢?他对这种事情真是厌恶透了。 萧氏便是没有再提。 等到二十日,陈莹早早起来了,不像宫中众人这般阴沉,她心情是不错的,因赵括落得如此下场,很快就要被废,她觉得快意,不过惠妃还在垂死挣扎,只怕是要做出些什么。她也不敢松懈,去宫里时把邓荣叫来,随身带了许多的护卫。 萧月兰拿着百寿图,这是她同陈莹合力写的,完成的非常之好,只是想到现状,未免惆怅,她真是不知道人跟人之间为何非得要争个你死我活。这皇位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完全的抛弃亲情?她无法理解,只庆幸自己不曾嫁做太子妃。 「不知道皇上身体怎么样了。」萧月兰在车上与陈莹道,「我听说好久不曾早朝呢。」 这阵子赵轩休养身体,因杨阁老年岁也大了,便是将朝中大事都交与陈怀安,陈莹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不然姑姑应是没有心思摆宴了。」 「那倒也是。」萧月兰点点头。 马车行在宫中,陈莹往外看去,只见与平常并无两样,直到到了慈和殿,才有了些许的热闹,宫人们捧着瓜果点心陆续进去,一色穿着新的裙衫,面带微笑。殿外的花草也都才修剪过,显得生机勃勃,透出一点开春的欣欣向荣。 她们走进去,发现闵氏也在,赵璟正依偎着萧氏,奶声奶气的说话,萧氏听得笑眯眯的,见到她们来便是道:「蓟州刚刚进献了一种燎果,非常好吃,你们来尝一尝。」 那燎果外面竟是红彤彤的,生了好些的毛刺,但宫人剥开来,却是露出雪白的果肉,吃一口,又甜又酸,味道十分的浓烈,陈莹赞不绝口。 萧月兰更是喜欢了,忍不住笑道:「这果子我还是第一次吃。」 「是他们在山上新发现的,我叫他们赶紧留下种子,多种一些,如果养得活,便挪到这里来。我猜你喜欢吃,到时候让你们王府也种几棵。」 萧月兰笑着谢过。 陈莹问起还请了什么人。 萧氏道:「便我们几个吃一顿,也不大办了,弄得闹哄哄的,不太好,皇上还在静养呢。」 「姑姑,我们送你一幅百寿图。」萧月兰闻言把贺礼递上来,「我同大嫂一起写的,写了足足有一个月呢,大嫂怕写不好,还专门连了几日书法,说要让我指点,我觉得挺好的。姑姑您说是不是?她偏偏怕难看,说什么失礼。」 那幅字很大,要三个宫人才能摊开来,萧氏看一眼,满脸笑容:「我都瞧不出哪个是哪个写得了!一样的好,快些挂起来。」 宫人就挂在正殿的一张山水翘头案后面。 其实萧月兰的明显比她的好,陈莹有点惭愧,她笑道:「多谢姑姑您替我遮丑了,我多练几年,下回必定写个更好的。」 萧氏道:「那我五十大寿的字画就交给你了。」 陈莹一下又有点儿怕:「这我可不敢,还是交给王爷罢,我给他写点儿小字,不丢丑就行。」 众人听着都笑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远处出现了彩霞,太阳已经要落山,宫人们便是开始摆宴,从膳房端来可口的佳肴,陈莹几个都围在萧氏身边说话,而赵霖,赵祯则是去见赵轩,说是等会儿同他一起过来,反正他们男人都是一个席面的。 第36章[03.25] 怕外面太黑,屋檐下,庑廊下都挂起了灯笼,各式各样的,十分精巧。 萧月兰想让萧氏高兴些,走到外面,吩咐那些宫人把灯笼一路挂到殿外的小桥去,她记得萧氏喜欢观灯,上元节,整个宫里就挂满了灯,还有中秋。 她的姑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宫人得令,便是朝外走。 陈莹留在殿内看萧氏逗赵璟玩,正其乐融融时,却听见外面一阵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她一下站了起来,闵氏也受到惊吓,花容失色。 「娘娘,不得了了,有人打了进来!」韵灵脚步都不稳了,走上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一跤,「娘娘,您快些躲起来罢,奴婢听闻正门与中门那里被……被什么人给堵住了,谁也不准出去,」她也不知是官兵还是流匪,听说已经死了不少人。 陈莹一早猜到要出事儿,但没想到阵势那么大,她瞧一眼萧氏,她做了那么多的动作,今日想必也有对策的吧? 不然当初何必一而再的激怒那母子两个呢?她脑筋转得飞快,陈怀安而今把持朝政,凭他的本事,应该也不会让惠妃得逞的,是了,定是惠妃的人,陈莹心想,总不至于是萧氏的,她而今占了上风,没有必要背水一战,不像惠妃…… 只惠妃这样一个女人,哪里来得帮手呢? 陈莹正疑惑间,听到近处有兵戈之声,她连忙扶起萧氏:「姑姑,我们还是去后面避一避罢,刀剑无眼!」 怎么都是打起来了,晚上又黑谁也看不清谁,她可不敢冒险。 萧氏把赵璟还给闵氏,几个人一同往里走,她忽然停下来,叫道:「月兰!」 陈莹心头一惊,着急道:「月兰她去外面了!」 「她不是就在屋檐下吗?」萧氏最宝贝这个侄女儿,也是极为的担心,「韵灵,你去看看,我记得她刚才还在身边的,是不是去侧殿了?是不是在外面赏月?」 韵灵吞吞吐吐:「是去挂灯了,她与那些宫人说,娘娘喜欢观灯,便是叫她们四处挂一些,后来奴婢就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萧氏没想到这里出了个纰漏,她今日是有些心思不宁,为这将要发生的事情,可陈莹跟萧月兰一直在殿内,想来是安全的,怎么也没有料到侄女儿会在这时候出去。她应该早些叮嘱一句,只是当初怕她们害怕,便是没有提。 「快派人去找!」萧氏大喝一声。 「我也去找一下。」陈莹道,「姑姑您别担心,她肯定就在附近,再说,还有护卫……」 「你不要去了,省得又丢一个。」 「我就在庭院里看看,没事儿的。」陈莹让闵氏扶着萧氏进去,自己朝外走了。 好像已经打到了慈和殿,耳边不时传来刺耳的声音,甚至听到有人的惨叫声,陈莹不知不觉害怕起来,今日该不会是自己想错了罢,难道这皇宫真的会被惠妃攻陷?那他们该怎么办?她没有什么武功,恐怕逃不走,且就算逃走了,赵括逼赵轩退位登基,往后该怎么办? 也不知萧隐现在在做什么…… 他要是在京都就好了! 陈莹紧紧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往外看,突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搂住了她的腰,她差些停止呼吸,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她是不是要被杀了?那个念头冒出来,陈莹不要命的拿手肘去撞后面的人,岂料他却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低声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好像夜风般的温柔,陈莹有点不敢相信,直到男人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加重了拥抱。她转过头,看到一张俊美的脸,斜飞入鬓的浓眉,漆黑的眼眸,无论何时都散发着一种压迫感的男人,她的夫君! 「王爷。」她大喜,一头扑入他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从四面八方的涌过来,她眼睛一下红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浙江吗?我都以为要见不到你了!」 她声音委委屈屈的,萧隐轻抚她的后背,虽然隔着袄子,却好像能感觉到她肌肤的热度,他真想把她抱回家去。 但现在怎么可能呢?萧隐道:「你知道我在就好了,快些进去。」 这种时候,是没有时间闲谈的,陈莹抬起头,才发现他衣襟上都有血,她低声道:「好……」但实在有个疑问还是忍不住,「你难道早就回来了吗?」 「是。」萧隐看着她,他是忍住了极大的渴望才没有去看她。 陈莹心头一动,那么早回来,难道他早就笃定惠妃会造反?可是,假如赵轩不曾怀疑赵括呢,那么惠妃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了,他这样早回来,不怕赵轩知道了对付他吗? 除非…… 她的眼睛蓦然睁大了,假使赵轩仍然偏袒赵括,今日闯到宫里来的,是不是就是萧隐了? 她盯着他,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般,萧隐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微微一笑:「你想说什么,等会儿让你说个够,本王也让你看个够,先进去罢。」 他叫石燕拉陈莹走,转身隐入了黑暗中,唯有腰间出鞘的剑泛出冰冷的光,夹着隐隐的血色。 萧月兰根本不知道会发生打斗。 她只是出来看宫人们挂灯笼的,结果走到殿外,见小桥那里的月色好看,便是让宫人走到桥头,去那里也挂两只,等到晚膳用完,她要请姑姑来看一看。 谁想到就乱起来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往慈和殿走。 但宫人们也吓傻了,遇到前面十来个也不知是官兵还是谁,惊得灯笼都掉在地上,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突然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 第37章[03.25] 「到这里来。」他声音清冷冷的。 萧月兰抬头一看,发现是赵祯,他穿着青莲色的锦袍,夜色里,月光落在脸上,肌肤越发的白了,一双眼眸仍是像年少时,平静的好像温柔的湖水。那一刻不知为何,即便有护卫出现,她还是顺从的跟着赵祯走了。 他来到一处僻静的阁楼,萧月兰认出是琉月阁,就在慈和殿的左侧,那个阁楼空置,寻常并无人去,倒是个好地方。 她站在窗前,抬起头问:「你知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赵祯没有径直回答,只道:「我原是要去拢翠殿看一看……半途听到声响,便来慈和殿,就遇到你了。」 那拢翠殿原是他生母住的,是不是想起她来了,他原是要去悼念?萧月兰也不知道怎么搭话,半响道:「谢谢你了,我本来正害怕呢。」 「你有护卫,倒是没什么的。」赵祯笑一笑,但想到今日的事情,怕是赵括与惠妃所为,他一下又有些沉默,若是查出来,只怕赵括保不住命了,那萧月兰真的喜欢他,岂不是会很难过?他忽然问道:「那日你到底为何哭?」 萧月兰一怔,她低下头来。 是自己唐突了罢,他道:「我早前听说你要嫁给大皇兄……」 「不,不是为他。」萧月兰拧起眉,想到那天听姑姑说出真相的事情,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不是好人,前阵子不是还诬陷你下毒吗?」 她虽然不在场,可陈莹全部都告诉她了,当时她就对赵括越发讨厌了。 看出她不悦的神色,赵祯莫名的有些高兴,那今日就算赵括出事,她也不会有什么,但他没有再多说,只是道:「我们避一会儿,应该很快就能出去的。」 萧月兰点点头。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只是听着外面的声音,但男人靠得近就站在身边,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萧月兰低头看一眼,发现他腰间挂着荷包。她忽然想起来,他一直都挂着一个荷包的,那荷包就是很香,有次她问起来,他说是刘贵人留给他的。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她略略抬起头,瞧着男人的侧脸,他的睫毛长长的,跟小时候一样……赵祯突然回过头:「他们打到别处去了。」 小姑娘的眼神来不及收回,脸一下子通红。 赵祯怔了怔。 萧月兰却极为的尴尬,连忙道:「那我们快些出去吧,姑姑找不到我,定然会着急的!」 赵祯打开门,她飞快的跑向了慈和殿。 外面杀声震天,赵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明安同赵括走进来,后者面目狰狞的叫他写诏书,让他把皇位传给他。 赵轩简直都认不出这个孩子了,他看着明安:「你也跟他……」 「皇上,不要怪奴婢,奴婢也是秉持太后娘娘的懿旨。」明安袖着手,「皇上,您坐这龙椅有十几二十年了,而今也该是轮到太子殿下了。」 「父亲,您是不是后悔了?」赵括走到床前,冷声道,「若是早些将皇位传给儿臣,还能安安稳稳当上几年的太上皇,而今您,怕是不能如此了。」他拿起桌上的玉玺,「您也不要心存侥幸,京都而今都在荣安伯掌控之下,城门紧闭,绝不会有人来救您,父亲。」他把朱笔掷于赵轩面前,「您放心,只要您写好诏书,儿臣会好好给您尽孝的。」 他恨透了赵轩,便是因为他不信任自己,这些天他才会在宫里承受了耻辱。 赵霖与赵祯摆明了是来夺太子之位,萧氏摆明了是要对付他,可这个父亲竟然任由他们胡来,这还是疼爱他的父亲吗? 赵轩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有想到那两个人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你们……朕不会写!」 赵括手提了提剑。 「惠妃呢?」赵轩差点忘记了这个人,他们一起合谋造反,赵括的亲生母亲竟然不知道吗?他喝道,「你叫她来见朕!不然朕绝不会写什么诏书!」 「皇上。」惠妃听闻此言,从前殿走进来,朝他行一礼,「妾身也是逼不得己……」 那冰冷冷的语气,再没有往日里的温柔,赵轩盯着她,差些吐血,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原来竟是这种面目! 可怜自己,当初怕委屈她,求着皇太后召之进宫,怕她在宫里受人欺负,又怕遭人嫉妒,一步步的予她晋封,最后还让他们的儿子做了太子……赵轩忍不住笑起来:「好,你好的很,原来这些年,你都在骗朕!」她要得不过是这荣华富贵罢,而今得不到,便是对他刀剑相向。 惠妃淡淡道:「皇上您也不能这般说,妾身若是骗你,便不会甘于做妾那么多年了,要怪只能怪萧家!」 赵括已经没有耐性:「母亲,不要再同他多说了。」他眉头挑了挑,「今日过去,萧家便是不会存在于世上。」他命令赵轩,「快写罢。」 赵轩大怒,他岂会听从,他就算死也不会写什么传位的诏书! 见他根本就不拿笔,赵括喝道:「难道你是想要我弑父吗?」他举起剑来,要恐吓赵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是个胆小的人。 可就在这瞬间,一支羽箭飞进来,直射入他的胸口。 鲜血飞溅,有些甚至洒在了身边惠妃的脸上,她一声惊呼,上前抱住儿子的身体:「括儿,你怎么了,括儿!」她看向明安,「他受伤了,快请太医……」 这时候还能请到太医吗,明安看她急得糊涂了,并不搭理,他大喝道:「快把这个人找出来。」 「明公公。」萧隐的声音淡淡,也不知何处来,「你以为凭着荣安伯这半吊子的本事,就能封锁住京都吗?」他一声令下,「将他们抓起来!」 大门与窗口同时间便是传来一阵厮杀声。 第38章[03.25] 萧隐神出鬼没,出现在殿内,抬手间就把明安身边的人都杀死了,明安面无人色,惠妃见怀里的儿子也无了声息,她一下瘫软在地。 萧隐命人将他们押入天牢,明安只后悔错失良机,一次次偷袭都没有杀死萧隐,而今又棋差一招,落到他手里,无话可说,便是认命了,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反抗,倒是惠妃不要命的咒骂起萧隐。 女人什么言辞都用上了,哪里有平日里的样子,赵轩怒道:「快些把她押下去!」 惠妃一声大哭,她看向赵轩,哀求道:「皇上,都是妾身的错,括儿他是好孩子啊,皇上,您瞧瞧,他多像您啊,他原是来给您请安的。皇上,您快些让他起来,不要再躺着了……」 赵轩由不得倒退一步,他看了看赵括,他安静无比,一动不动,早已经是死了!什么起来,她是疯掉了,彻底的疯了吗?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禁军用力将惠妃拖了出去,她大喊大叫,声音回响在殿门外。 赵轩借着月光往外看,禁宫好像经历了一场莫大的劫难,尸横遍地,血腥气在空中蔓延,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他一直以为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已经很是残忍了,但是现在,他的儿子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在前一刻,他甚至还要杀了自己。 赵轩突然又吐出几口血来。 萧氏跟陈莹,萧月兰,闵氏,还有赵霖兄弟俩几乎是同时到的,赵霖震惊的说道:「大哥真是疯了,刚才把我都关起来,说是以后再处置,他这是……」说话间,看到赵括的尸体,语声戛然而止,他知道不用再说了,赵括这是孤注一掷,想当皇帝! 可惜命不是那么的好。 萧氏抬头看向赵轩:「皇上……」她走上去扶住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全不心疼的,这回瞒着他做了太多的事情,将他一次次气倒,她也有些愧疚,可是赵轩再如何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家人?他们萧家为梁国做得够多了,她已经不能再忍受任何的牺牲,她这一个侄子侄女,她便是要拿余生去保护的。 见妻子满脸悲哀,赵轩轻咳一声:「你扶我进去,」说着又看向众人,「你们不要进来。」 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明明赵括就死在那里,这瞬间却好像已经同他毫无关系,陈莹心想,他是不是实在是心灰意冷了?一个是最疼爱的长子,一个是最宠爱的妃嫔,最终却一起背叛了他。便是贵为天子,只怕也是难以承受的吧。 只是不知他要同萧氏说什么? 陈莹忍不住看一眼萧隐,屋中烛火暗,照得他的面孔半明半暗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萧隐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抚摸,但却并没有说什么话,他的眸色还是冷厉的。 「等会儿会不会……」陈莹突然有点害怕。 「不会。」萧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剑柄,他去浙江的路上十分的谨慎,故而被偷袭时便抓住了杀手,知道是明安派的人,他更清楚萧家的处境。 这宫里,不止赵括,惠妃,还有明安,都想置他于死地,这样的话,假如赵轩还执迷不悟,想让赵括登基,那他也不会手软。这趟回来,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是不信赵轩这时候还能对付他,假使真的如此,便是要兵戎相见了。 他的眼神十分的决绝,但也很是自信,陈莹略略松了口气,半偎在他怀里。 女人身上的香气幽幽入鼻,他一只手不由自主便搂住了她的腰。这些天,他甚是想她,只是碍于计划,不能相见,此时此刻,便是有一阵冲动慢慢涌上心头,要不是身周有人,早就亲下来。他手指松了松,心想今日时辰尚早。 萧氏扶着赵轩坐在了床上,柔声道:「我去请王太医……」 赵轩拉住她胳膊,轻喘了口气道:「又有什么用,便是神仙在世,也不能让事情还转,」他闭了闭眼睛,「隐儿怎么会突然回来,你告诉朕。」 「他在去的时候遇到偷袭,那杀手便是交代出明安与括儿……我原是不信,但是隐儿他这个人,皇上您最是了解,他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早早派人去调查,后来就查到明安与括儿想要谋反。」萧氏低下头道,「他怕威胁到皇上,又怕打草惊蛇,便偷偷回了京都。」 「早先前,他已经遇到好几次偷袭了,」萧氏拉住赵轩的手,「是我不该瞒着您,但是我怕隐儿他猜错了,毕竟括儿哪里像这种人,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赵轩听了长叹一口气,他现在随随便便一想,便是会浮现出赵括临死前的样子,这样一个儿子,他从小精心教导的,最后竟然要弑父,便是因为他小小的惩罚了一下。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 是不是当了太子之后?他从那时候就已经觊觎自己的皇位了罢? 他不想再想下去了。 他甚至除了萧氏,再也不想看见谁。 或者,他连萧氏都不想见,他对不起她,当初娶她的时候是迫于太后的威压,不能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后来太后忌惮萧家,利用徐婉仪让萧氏失去孩子,他又不敢吱声。他唯一做过忤逆的事情,便是没有听从太后临死前的懿旨,把萧家灭族。 可是他又留下了明安,他总是拖泥带水的,总是拿不定主意,他其实哪里合适做皇帝呢?他这皇帝,把所有人都辜负了! 「我打算去四处走走……」赵轩再不愿待在宫里,「就是辛苦你了。」 「皇上?」萧氏吃了一惊,「您要离开这里吗?您的身子还不曾好,如何能出去呢?再说,外面也不安全。」 「留在这里,只怕我会更不好了。」睹物思情,他只想远离这令人窒息的禁宫,「反正便算我不在,有你,有陈大人,还有隐儿,梁国总会安然无恙的,至于霖儿,桢儿,他们要回封地便是回去罢,不过桢儿,你最好还是给他娶个妻子。」他怕萧氏担心,「我也不会走那么远的,就是散散心,我到底也是个人,不是吗?」 他已经不说朕了,他是伤透了心。 是,他总是个人,也许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萧氏知道赵轩已经做了决定,还是难得的坚决,她轻叹口气:「既然如此,皇上便去散散心吧,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赵轩又再次感谢了她。 萧氏出去的时候,同众人说了赵轩的决定,众人都很吃惊,没有料到赵轩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可谁也不会质疑,毕竟都是亲眼看着赵轩让萧氏进去的,一定是交代了什么。 第39章[03.25] 回去的路上,闵氏抱着儿子同赵霖道:「王爷,我们这该怎么办?」她摇摇头,「原是回京过个春节的,真是世事难料。」 「还能如何,自然是去湖州了。」 闵氏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而今大哥已死,皇上许是过段时间,要另选太子的。」 赵霖听到这话,冷笑了声:「你就不要想这些了,今日你还看不出来吗,虽说是大哥连同明安造反,可豫王却突然救驾,他定是一早知道了这事儿,他还亲手杀死了大哥,就当着父皇的面!寻常人,哪个有这样大的胆子?」 萧隐真是无法无天了,可这也说明了一桩事情,他已经是无所顾忌,而这时候,偏偏自己的父亲还离开京都,他摆明是不愿意再管朝廷大事了。 他的父亲已经被彻底打垮了! 就算立个太子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赵霖心想,他一比不上萧隐的武功,二又没有兵权,留在京都又能做什么?指不定哪日不小心得罪他,也要落得赵括的下场,且不说,赵括比起自己还要狡诈的多,他如何有本事去对付萧隐? 「等过几日,大哥下葬了,我们就回去。」赵霖抬头看着墨黑的天空,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今日怎么说都是萧氏的生辰,虽说她此时胃口不好,萧隐几个还是陪着她用了一顿饭,萧氏站起来道:「你们都回去罢,皇上心情不好,我这会儿再去陪陪他,让他吃点儿饭。」 他是不想吃,刚才萧氏也没有勉强。 事情到了这一步,众人也无话可说了,萧隐三个便是坐了马车回王府。 见街上也有尸体,留下不少打斗的痕迹,陈莹问道:「那髙纶如何了?我刚才听说,是他先出手控制了守城的士兵。」 髙纶因为吕氏与自己结怨,后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同明安勾结在一起,萧隐淡淡道:「被我杀了。」 他入城第一个就是杀了髙纶,群龙无首,髙纶的首级一亮出来,他手下的人便是乱了方寸,哪里还挡得住他的军队进来。 听到这句话,陈莹嘴角一翘。 这个人终于是得到他该得的下场了,上回他掳了母亲去杏花坞,陈莹还一直记着这仇呢,而今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萧隐的胳膊,朝他笑。 那是道谢。 车中昏暗,她的眉眼却像是月光,在何处都散发出光亮来,萧隐忍不住朝她靠近,陈莹却缩了缩,同萧月兰道:「今日真是累得很了,等会儿回去,我们都好好歇一下。」 萧月兰也在车里,她怎么好意思,便是故意说起话来。 其实哥哥的举动就在眼前,萧月兰抿嘴一笑,小别胜新婚,她也不愿意打搅他们,故而等到回王府,急匆匆就同他们告辞,回了自己的居所。 「看看你,将月兰都吓得逃走了。」萧隐隔了这么久回来,兄妹两个原是该要多说些话的,陈莹打趣。 「她那是识趣,不然再留下来,怕不是惊吓那么简单了。」萧隐说着,突然蹲下来,手一用力就把陈莹横抱在怀里。 她一下面色通红。 都还没有进屋呢,他就这么急切。 萧隐可管不了那么多,她走得慢,等一起回屋还不知道要多久,他大踏步的朝里走,一边挑眉看着她:「想不想我?」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也太大声,只怕奴婢们都听见了,陈莹哪里肯说什么想,低声道:「王爷!」 他轻声笑起来:「本王走之前,你不是都说了,而今害什么羞?」 陈莹脸更红了:「王爷……」 声音又娇又甜,好似撒了蜜的桂花一样,萧隐忍不住低头吻她,将她柔软的唇含在嘴里,似品尝一般的不放。她心头荡漾,整个人都软了,觉得自己好像马上要掉下来,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 他走到屋里,回身一踢把将门关起来,松开手,放她下来,抵着门亲她。 那种迫切从他浑身都散发出来,他扯掉了自己的腰带,自己的锦袍,迷糊间,陈莹看到他中衣的下摆有朵小小的金梅。 他今日是穿了她做得衣服呢,陈莹心口一甜,迎上去亲他,这主动让他更是急躁了,大手在她身上摸索,沿着脖颈到腰间,所到之处但凡有衣物都滑落下来。 女人已经软如水,像从山上流下的溪流一样,他来不及挪地方,便抵着门要她,撞出一阵阵的声响。 屋檐下的丫环惊得如同鸟儿,一个个都避开了去。 那门响得好一会儿方才停下来,可却在窗口那里又传来案几的咯吱声,有胆子大的,偷偷一看,见到散开乌亮的长发,发上的首饰七歪八落的挂着,忽上忽下,随时都要掉下来。 女人的声音婉转如黄鹂,听得人面红心跳。 也不知几多征战,才停歇。 风停了雨停了,陈莹浑身的印痕,红的,青的,也不知何时被他留下来的,但她也没有力气说了,轻轻喘着气。 萧隐见她娇弱的模样,低头在伤到的地方亲了亲,他是憋得太久了没个分寸,此时倒有点心疼起来。 见男人这样的亲吻,温柔至极,陈莹自然是不怪他了,轻声道:「王爷,该叫他们备水了。」 一身的汗,她有些不舒服,就想清洗了被他抱着睡个安稳的觉,那是她更为期盼的,他去了浙江那么久,床空了那么久,他今日回来,她心里满满的。 第40章[03.25] 萧隐倒是一挑眉:「别急。」他瞅一眼她平坦的小腹,「本王的东西再留会儿。」 陈莹的脸一下红了,直觉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紧了紧,什么他的东西,他怎么说得出来的?她怪他说话粗,可突然眼睛瞪大了:「王爷,你,你是……」 「给本王生个孩子罢。」他俯下身搂住她。 临走时就是想过这个事儿,而今看见她,更是止不住有这种心思,他喜欢她,要她,经历了离别,初衷不改,为什么不生个孩子呢? 男人的眼神那么的诚挚,陈莹心头一软,他说什么,也许自己都会答应的,更何况,她原本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她笑着点点头:「好,我们生两个,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他瞧着她的眉眼,明艳似花,忍不住低声道:「这样的话,那东西该是要多多益善了……」声音越来越低,融入她的唇中。 风雨又起了,连绵不绝。 赵括谋反,被萧隐一箭致命,而合谋的明安,惠妃被判了斩刑,身首异处,这件事足以震惊梁国,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梁国皇帝赵轩竟然也离开了皇宫,临走时召集百官,令他们听命于萧氏,而萧隐,陈怀安等人自然是成了辅佐大臣。 一时朝内朝外议论纷纷,这几日奏疏更是如同雪片一样飞入了通政司,再入内阁,通过内阁,又落到了萧氏的手里。 她看得头疼,以前旁观赵轩,不觉得批奏疏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而今才发现,这有多疲累!更何况,这是一场涉及到她本人的没有刀剑的征战。 怎么不是呢?拥护赵家江山的都在叫嚷着要求立齐王,或瑞王为太子,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已经开始说难听的话,好像赵轩是被他们逼迫着离开京都的。萧氏起先是烦闷,但后来越看越是恼火了,这些人怎么就不曾想到萧家的功劳? 没有萧家,梁国根本就没有太平之日,而所谓的赵氏皇族,一代又一代都在利用萧家,谁得萧家的支持便是谁当皇帝,他们的位置坐稳了,萧家呢?死的就剩下她一个侄儿,就这个侄儿,都差些没了! 而他们萧家从来没有外心,不然她祖父这等本事,当年梁国内忧外患,他手掌兵权,或者就能推翻赵家的皇权了,可他并没有,一心为国,死在沙场上。她的父亲也是,她的侄儿也一样,他们萧家的男人,好像生来是为沙场而生。 她把奏疏一推,站起来。 「姑姑,您怎么了?」萧月兰放下墨锭询问。 赵轩埋藏了赵括,离开京都之后,批阅奏疏的重任都在内阁,但内阁最终还是要通过萧氏的,故而她总要看一看,萧月兰便是怕姑姑劳累,怕冷清,就总来宫里陪伴她。 萧氏微微笑了笑:「没什么,我是老了,眼睛总是容易发酸。」 「那我给您揉揉?或者你歇息会儿罢。」萧月兰挽住她的胳膊,「您还是叫哥哥来看吧!」 「他最近忙着操练水军,说从浙江那里得了什么心得了,哪里有空?」萧氏捏一捏眉心,「无妨的,还有内阁几位大人,我不过是走马观花,盖个印罢了。」 真是这样,姑姑怎么会那么不悦呢?定是那些臣子说了什么,萧月兰正待要问,却听到外面小黄门的声音,说瑞王来了。 萧氏怔了怔,请他进来。 没料到萧月兰也在,赵祯瞧她一眼,行礼道:「母后,儿臣打搅您了。」 「我也正当歇息,这些奏疏实在是看得人头晕脑胀的,」萧氏笑一笑道,「坐吧。」她命人看茶,「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喝云雾茶,现在还喜欢吗?」 「仍是在喝。」 他话不多,萧月兰侧眸看过去,见他端起茶轻轻抿了口,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日在文德殿看见他的样子,赵括死了,赵霖震惊,可他面上并没有反应,好像一早就知道了结果。她轻轻一叹,也唯独自己还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 即便已经清楚,人心是如何险恶,可却怎么也猜不到将来。 萧氏见赵祯将一盅茶慢慢喝光了,便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儿臣是想向您辞行,毕竟已经住到现在了,二哥二嫂都已经回了湖州,儿臣也该回去……管事都写信予儿臣了,说有许多事要等着处置。」 竟然是要走了。 萧氏道:「皇上千叮嘱万叮嘱让我予你择妻,你怎么好走了?你走了,我不好交代。」她笑起来,「便再等一个月吧,好不好?看看有没有合意的。」 她语气温柔,又是长辈,赵祯一时不好拒绝。 萧月兰在旁听着,见萧氏要给赵祯娶妻,心头莫名的跳了一下,暗想赵祯这种男人该娶什么妻子好呢,他长得好看,又温和,还是王爷,恐怕许多姑娘都愿意嫁给他罢,都不知他喜欢什么样儿的。她想着一怔,这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想了片刻,赵祯回道:「母后一片心意,儿臣如是不听,真是不孝了,那便等一个月吧。」 比起赵霖,赵祯沉默寡言,但除了这点,好像也挑不出别的毛病来,萧氏心想,若他当了皇帝会是如何,比起赵括,可会善待他们萧家? 然而,她已经不能再相信任何外人了。 萧氏看着他道:「其实你也可以一直留在京都。」 阳光里,她的眸色竟是比平日里要深沉的多,赵括心头一震,他微微握紧了茶盅,淡淡一笑道:「儿臣在嘉州已经住惯了,在京都反是不太适应。」 他怎么听不出萧氏的意思,他这母后已经变了,自从他回京,便是察觉,那个印象里单纯温柔的女人不同了。 而今父皇离开京都,她更是不一样了吧?只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心思,倒是不用试探什么,这一趟实在是看够了皇家的无情。 萧氏笑一笑:「嘉州还是我给你选的,原本你父皇要你去庆州,我是说那里离边界太近了,虽然地方广阔,却是不够太平。你喜欢嘉州,那是最好了。」 「嘉州是不是有峨眉山,有个乐山大佛?」萧月兰眼睛一亮,「我突然想起来了,智通大师便是在那里修禅的,我听说那大佛非常高,跟山一样高,是不是?」她问赵祯,忽地又觉得自己突兀,「是了,你许是没有去过的。」 第41章[04.01] 这次回来,也许就她没有怎么变了,赵祯道:「我去看过的。」 「真的吗?」萧月兰问道,「是什么样子?到底有多大?」 萧氏失笑:「这种大佛该如何描述呢,只怕要画出来才行,你不要为难桢儿了。」她解释道,「月兰啊最喜欢看佛经,想到神佛这些便是入迷的。」 赵祯惊讶,小姑娘家家竟然喜欢看佛经吗?他实在想不出来。 见他露出匪夷所思的样子,萧月兰脱口道:「你不是也看的吗,我记得你以前在书房里放了好几卷佛经呢,有个《弥勒下生经》不是讲弥勒成道后教化善财么,我问你弥勒是谁,你说是慈氏,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后来才知……」 她那时候小,听不懂,但后来再看便是知道了。 赵祯怔了怔。 他是会看一些佛经,那些会让他内心平和,不去理会外面的纷争,但他没有想到,萧月兰会突然说这些,她竟然都记得吗? 男人的眼神一下变得幽深了,落在她脸上,使得她脸红。 萧月兰有些局促不安,这些话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说的,她应该早就不记得了,但刚才却灵光一闪,莫名其妙就出了口。 她垂下头,避开赵祯的目光。 赵祯站起来道:「母后,儿臣不打搅您了。」 他告辞而去。 听见脚步声远了,萧月兰深吸一口气道:「姑姑,我们出去走走吧,您眼睛酸就是要多看看花才好,今年兰花开得可好呢!」她走过去拉萧氏的袖子,「姑姑,走吧,我真的不能让您累到了,走的时候还同大哥大嫂保证,一定要让你多多休息!」 萧氏拗不过她,便是同她出去散步了。 三月春暖,百花盛开,皇后娘娘出游,便是请了许多的女眷作陪,作为侄儿媳,陈莹更是要去的,她对镜梳妆,眉细细描,粉徐徐涂,艳如牡丹。 萧隐瞧得一眼,便是心猿意马,想到夜里的纵横驰骋,低头在她耳边道:「大白天的这般勾引本王,意图何为?」 男人的唇近在咫尺,陈莹轻笑道:「王爷忘了胭脂的滋味吗?」 她有回也是这般浓妆,男人晚上回来便是啃咬,吃得一嘴,她越想越是好笑,花枝乱颤,萧隐哪里不知她在取笑他了,大手抚上来:「本王难道只有嘴不成?」 何处他都熟悉了,随便一揉,陈莹便是轻颤不已,差点连坐都坐不稳,她又连忙告饶:「王爷,我还得去娘那里,姑姑专门叮嘱,说是还没有见过我娘,我这就要接了她一同去踏春的。王爷,您可不能让我晚了,我得怪您的。」 她撒娇,萧隐停下手,恋恋不舍放下一团柔软。 陈莹插上一支红宝簪子站起来,回过身看到萧隐,他穿着玄色的春袍,窄袖束腰,腰间不止挂着长剑,还戴了皮囊,这东西她曾经在他去浙江的时候见过,里面都是飞剑。她心头一惊,拉住萧隐的袖子:「难道现在还会有人偷袭你吗?」 她一下满脸的担心,萧隐轻轻抚了抚了她的脸颊:「只是个皮囊而已,你怕什么?」 她怎么不怕? 好不容易解决了惠妃与赵括,他也从浙江安全归来,她当然不希望再有什么事情了,他们都说好要生两个孩子的! 「你告诉我。」她执拗的问。 「告诉你什么?」萧隐笑起来,「我最近都在操练水军,常同他们练手的,这些都是要用的东西,你别胡思乱想。」 他是很忙,虽然不耽搁晚上缠绵,但白天还真瞧不见人影儿,陈莹略略有些放心,眼见时辰不早了,便是坐车去接吕氏。 看着她的背影,萧隐眸色沉了沉,这些时日他耕耘不止,陈莹怕是应该要有孩子了,他实在不想她操心。但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完呢,赵轩这一走,是把他的姑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毕竟赵家占据这么了多年江山,拥护者不少,明安没了,但皇太后可不止只有一个明安。 是的,他终于知道是谁让姑姑没了孩子了,皇太后闵氏,当年那个胸怀大志,野心勃勃的闵氏,要不是她突患重病去世,只怕他们萧家早就没有了罢! 陈莹来到华英桥的时候,吕氏正跟陈佑在堂屋等着,前者露出紧张的神色,同陈莹道:「皇后娘娘怎么突然要见我呢,我不过是一介草民……」 陈莹笑道:「娘,您哪里是草民了,您是王爷的岳母,王妃的亲娘,同姑姑是亲家!」 这么一说,吕氏就噎住了,她捏了捏女儿的手:「我是怕我失礼。」 「怎么会呢,姑姑是个好人,您不用担心。」陈莹挽住母亲的胳膊,「我们这会儿坐车出去吧,晚了不好。」 「姐姐,姐夫人呢?」陈佑倒是惦念萧隐,「他怎么没有来?我还想请姐夫指教我射箭呢,他今日会去那里吗?」 男孩儿都喜欢威武的男人,萧隐一身功夫,早就让他折服了。 「他去宫里了,等会儿会同皇后娘娘一起过来的。」陈莹摸摸他的脑袋,「你很快就能看见他的。」 陈佑便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叫小厮把弓箭带上。 城外有处桃花林,正当开得繁盛,树林外又有青山长河,一到春天便是有许多的人过来游玩,今日萧氏便是来此处的。故而城门口车水马龙,已经有很多家族在等候,陈莹的马车行到那里,陈敏正当拉开车帘东张西望,看见她的车就叫起来。 「堂姐,你终于来了,我正找你呢!」 小姑娘声音清亮,陈莹探出头来,笑道:「你们到了很久了吗?」 「是啊,娘一早就叫我们起来,我都没有睡够!」她嫌弃在马车里隔得远,索性就跑下来,坐到陈莹的车上。 第42章[04.01] 这女儿动作太快,袁氏都没有来得及阻止,气得脸色铁青,她是真不明白陈敏怎么会那么喜欢陈莹! 倒是老夫人笑起来:「真是古灵精巧的,拿她没有办法!」她心情很是好,陈家与萧家做了亲家,不管在哪里处处都受追捧,今日还能见到萧氏,她觉得很是荣幸,便是对陈敏这举动都不愿意去责备了,「你来帮我看看,我头发可乱了?」 老夫人生怕哪里不好,让袁氏给她检查一下。 陈敏到得车里,一双手直挠耳朵,叹道:「耳根总算清静了!堂姐,你是不知道我娘的啰嗦,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教我跟姐姐规矩,说在皇后娘娘面前要如何如何的,我都烦死了。幸好你们到了,我能换个马车坐,可怜姐姐了,还得听着。」 这孩子,陈莹忍不住笑。 陈佑问道:「堂哥呢,他坐哪辆马车?」 「你是不是也要换个马车坐?」陈敏指一指后面一辆,「喏,他跟爹爹坐那里的。」 陈佑道:「那我跟他们坐一起,我们都是男人。」 陈敏哈哈大笑:「才几岁,还男人呢!」 怎么听都是讽刺,陈佑不理她,扭过小脑袋跟吕氏道:「娘,我去找堂哥啦。」 他跟陈彰是孟不离焦了,跟亲兄弟似的,吕氏点点头:「那你去吧,记得别给你堂哥,还有……」她想到陈怀安,顿了顿,那日已经说得清楚了,便是当不曾有过过去,她笑一笑,「别给你叔父惹麻烦,知道吗,等会儿到了,别乱跑,要去见皇后娘娘的。」 陈佑答应,一溜烟的去找陈彰了。 过得一会儿,萧氏的凤舆出现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叩拜,称呼千岁,当然,皇亲国戚也不例外,都下车行礼。 城内拥挤,萧氏便是让他们起来,叫马车前行。 绵长的车队蜿蜒去往桃花林。 离得不远,走得小半个时辰便是到了,陈莹的马车停在河边,一下来便闻到浓浓的青草味,她抬起头,看到萧隐在远处骑着马,他身边站着赵祯。 男人看到她,纵马过来,也不管有没有人,便是弯腰在她脸颊亲了下:「在路上,姑姑就在不停的说,不知道岳母是何样子,很是惭愧都没有邀请过她。」 实在是事情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的,萧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上面,是疏忽了,陈莹笑道:「这没什么,多事之秋呢。」 见到姐夫,陈佑几步就跑过来甜甜的叫。 萧隐一把将他捞在马背上:「想不想学骑马?」 「好啊!」陈佑眉开眼笑,「我想学。」 小孩子的腿伸长了都踩不到马镫,怎么学呀,陈莹手搭在萧隐的胳膊上:「他这小个子,你别弄得他摔下来了,瞧瞧你这马儿,多高!」 什么人骑什么马,萧隐生得高大,他的马儿便也是极为高大神骏。 萧隐笑起来:「别担心,我只是教他怎么骑,等下回真要学了,给他买一匹小马便是。」 说话间,宫人前来传话,让陈莹她们一起去见萧氏,萧隐下马来,揉揉陈佑的头:「等会儿教你。」又去看吕氏,同岳母并行朝前走。 萧氏也请了老夫人,袁氏跟陈静,陈敏,两方遇到,陈莹看见陈静今日穿得极为得体,那妆容也是很讲究的,花了不少功夫,看起来比平日里出众得多,她笑一笑:「二堂妹,你穿得真好看。」 陈静一下就红了脸。 袁氏道:「难得能见到皇后娘娘,自然是要仔细些的。」她说着看一眼萧隐,他这个人原先给人的感觉非常的霸道嚣张,但刚才跟吕氏在一起,面上竟很是谦和,吕氏真是有福气,有个这样的王爷女婿,更不用提,他对陈莹是如何好了。 听别人说,王府里是一个通房都没有的,萧隐也从不沾花惹草。 不知道自家女儿可有这种福气呢! 老夫人这时在耳边道:「你看好敏儿,别让她在娘娘面前也没规矩。」一边儿说,一边同陈莹道,「不过我听说娘娘很是和善,想来是不会罚敏儿的罢?」 「当然不会了,我姑姑就喜欢活泼的小姑娘,再说,堂妹还是有分寸的,您别担心。」陈莹笑。 远处如众星捧月,萧氏站在那里,贵气逼人,袁氏朝前看去,发现她身边除了萧月兰,还有一位年轻男子,他穿着海蓝色的春袍,俊眉秀目,玉树临风,很有皇家子弟的气度,那应该是瑞王赵祯了。外面都在传,赵括已死,太子之位空悬,那必定是要在另外两位王爷里面挑选的,而赵霖回了湖州,是不是这赵祯早晚要当上太子的? 袁氏正胡思乱想,只见众人都上前拜见了,便是连忙也跟着行礼。 萧氏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十分的平易近人,同老夫人寒暄,丝毫没有架子。倒是老夫人生怕哪里说得不对,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看她如此拘谨,袁氏心想,人果然都畏惧权势,也许陈怀安在萧氏面前,也是这般的态度罢?哪里像他在家里趾高气扬,对自己不屑一顾,他是完全忘了从前了,不记得袁家的一点恩惠,对她也再没有什么感情。 她怎么不恨? 她才三十来岁,年纪轻轻,却好像是个寡妇了,甚至连寡妇都不如。 袁氏侧眸看一眼吕氏,她搬出去之后,气色好像更好了,容貌不提,便是那穿着都是极为华贵,许是陈莹孝敬她的,那料子不像是寻常铺子所有,应是宫中出来的。吕氏穿着这一身,竟是比她都像个官太太,萧氏也总看她,言辞间分外的柔和。 刚才还邀请吕氏过几日去宫里用膳。 这家里,独她过得最是悲惨,陈怀安青云直上,如日中天,那些巴结的官员有些明目张胆的送他美人,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纳妾了。 她唯一的依仗就是三个孩子,幸好大女儿最是体贴,将来她得了富贵必是不会忘了她这个娘的,也绝不会跟着陈怀安欺负她。 第43章[04.01] 「静儿,你同莹莹那么好,不如跟皇后娘娘说些莹莹的趣事。」袁氏将陈静推一推,朝萧氏笑道,「莹莹从浮山来我们家之后,真是热闹多了,几个孩子常是说说笑笑的,便是现在,都总见面呢,便是说亲姐妹也无人不信。」 萧氏朝陈静看了看,她的脸已经通红,好像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由不得笑道:「我听莹莹也说过,跟两位堂妹感情很好,」她打量着问,「你是有十六岁了罢,跟我们月兰一样的年纪。」 陈静低头嗯了一声。 这么好的机会,却多余的话都不会说,袁氏恨铁不成钢,替女儿掩饰道:「我们静儿平常不是这样的,她是太过尊敬您了。」 听到这话,陈静脸更红了。 她是想说些什么让萧氏留个好印象,奈何嘴笨,到得这样尊贵的人面前,越发不知该如何开口,萧氏笑道:「不必拘束的,你等会儿就同莹莹,月兰陪着我一起赏花吧。」 陈静连忙点头。 因今日请了许多女眷,萧氏还要接见别的官太太,以及众家的千金,老夫人便是领着她们往后退去。 许多小姑娘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过来拜见时,便是如这桃花林一样,惹人注目,袁氏发现萧氏并没有让赵祯离开,他反倒是站在那里,好像审视着那些那姑娘们。 这是真要给赵祯择妻了! 只可惜,好像看不出他的喜好,这男人始终都是神色温和的,但偶尔一笑,却是极为的俊美,一点儿不比萧隐差,袁氏心想,看性子,应该也是比那豫王好,定是体贴的丈夫。她轻声与陈静道:「你瞧瞧那些姑娘,可是比你大方多了,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没瞧见皇后娘娘那么宽和么,你又是莹莹的堂妹,她们哪个有你这样好的条件?」 陈静嗫嚅道:「娘,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真是个傻子。」袁氏将陈静拉到一边,「你觉得这瑞王如何?」 这人生得很是俊秀,比起来提亲的公子哥儿出众的多,可这是王爷啊,陈静哪里敢想什么,她咬着唇道:「我不知道。」 袁氏恨不得戳她脑门,越是将她带到远处去教导了。 陈敏嘻嘻笑:「堂姐,你看我娘,又去耳提命面了,姐姐命真苦,我往后长大了可不像她,娘要是这般说来说去,我定是要离家出走。」 「是吗,你要带多少银子出走啊?」陈莹打趣,「少带点儿,省得在路上被匪徒抢走了,亏得可大了。」 陈敏脸色一变:「外面那么乱吗?」 「当然了,你以为是京都吗,我们浮山都是有很多小毛贼的,等到偏僻的地方,流匪,马匪更是多如牛毛。」 陈敏听了再没有这个念头了。 官夫人与千金们拜见之后,萧氏便是慢慢走去林中赏花,赵祯陪在身边,她笑着道:「可有合意的?我瞧着是百花争艳呢,看谁都不错,像吴大人的二姑娘,便是清雅如兰,听说一手书法也是出类拔萃,又有周家的大姑娘,也是端庄贤淑。」 其实他是没有细看的,因为根本没有这种念头,只是当时不好拒绝萧氏,赵祯低头道:「各有千秋,不过儿臣恐怕要让母后失望了。」 那是没有看上谁了,萧氏心想大概他此时也真的没有什么心情,毕竟兄长死了,父亲离开京都,他好歹是个皇子,萧氏便也没有勉强。比起赵括,赵祯委实是诚实多了,并不曾为屈从她就随意选个妻子,哪里像赵括,心里不喜欢萧月兰但却为笼络萧家,欺瞒他们。 萧氏道:「那也罢了,或者再等两年,也许那时候你眼光就不同了。」她摆摆手,「你去四处看看吧,总在我这里也不方便。」 赵祯便是告辞。 回过身就看到萧月兰站在不远处,她手里托着一簇桃花,人比花娇,他由不得心想,那么多姑娘好像也没有比萧月兰更好看的,且那些人的心思太明显了,要么是想赌他会不会当上太子,要么是根本也不想嫁给他,不过是皇后相邀,不得已前来拜见。 说到底,他这身份很是尴尬。 男人目光一瞬不瞬,萧月兰抬头看见,脸不由一红。 好像是染了丹朱似的,赵祯突然想到那日她在宫里说的话,如此久远的事情还记得,她其实是不是从来也不曾忘记他?或者……他哑然失笑,自己在乱想什么呢,而今这种局势,他同萧月兰依然能做表兄妹都是难得的了。 远处商陆见到他,疾步过来,小声在耳边说了几句话,赵祯吃惊:「是吗,在哪里?」 商陆指向一个地方,赵祯想一想,朝那里走去。 背影好似青竹似的,十分修长,萧月兰摸一摸脸,心想她怎么老是脸红了,以前对着赵括都不是如此的,也不知怎么了,不过刚才姑姑同赵祯说话,应该是问他看中了谁。今日这些姑娘打扮的都很好看,他也许已经选中了哪位? 不知为何,她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袁氏一直盯着赵祯看,眼见他离开这里,连忙同陈静道:「听说东边有不同的花儿呢,你陪我去看看!」 「可是,祖母刚才还叮嘱我陪着皇后娘娘赏花呢,东边是哪儿……」 「就去一会儿能有什么?」袁氏道,「皇后娘娘身边那么多的人,少你一个也没什么,再说,你看莹莹都不在。」 陈静又要说什么,却被袁氏硬是拉着走了。 林中桃花繁盛,香味扑鼻,萧氏看得会儿,命宫人在桃花树下设案,放上瓜果点心,都是宫里御厨做得,十分可口,她邀请夫人们同姑娘们一起品尝。 远远的还有丝竹之声。 真是一派惬意,陈莹站在一棵树下看萧隐教陈佑骑马,男人说起马术来,头头是道,生怕马儿突然奔跑,他的手一直牵着缰绳,让陈佑一个人坐在上面。她看得会儿,坐过去道:「瞧着也不是那么难,王爷何时教教我?」 她倒是也想让萧隐给她牵马呢。 谁料这人挑眉一笑:「你晚上没有骑够吗?」 第44章[04.01] 陈佑惊讶的问:「姐姐已经学会了吗?」 唯独陈莹知道什么意思,脸色好似红霞,气得伸手就在萧隐身上拧了一下。 萧隐一点儿不怕疼,朗声大笑。 真是不要脸,陈莹转身就走。 男人一把拉住她:「本王说真的,学起来同这差不多……」眼见妻子又要翻脸,他搂住她的腰,「回去就教你,别气,想怎么学就怎么学。」他在她腰上不轻不重捏了捏,带来一阵痒意,陈莹轻哼声,「也给我牵马吗?」 「牵马算什么。」他咬她耳朵,「给你骑都成。」 陈莹耳朵都红了,真是拿他没办法,男人娶了她之后,好像一日比一日不正经了,她拉开他的手:「谁稀罕!」 她扭身走了。 谁料眼前一个人影闪过,邓荣不知从哪里来的,飞奔至萧隐的身边,低声说话,萧隐瞬时变了脸色,沉声道:「姑姑在哪里?」 「就在林中。」 他把陈佑抱下来,疾步去见萧氏。 看起来是有什么事情,陈莹追上来:「怎么了?」 「姑姑有危险。」他径直走到林中,见萧氏正要喝一盅果子酒,便是劈手夺了过来,往地上一泼,只听见咝咝的声音,地上的青草竟是瞬时枯萎。 萧氏原本满腹疑惑,不知萧隐是为什么,见状脸色大变。 陪在身边的夫人们都险些叫起来。 「怎么回事儿?」萧氏询问。 萧隐正当要解释,却听见耳边异常的风声,他不假思索便是把萧氏一推,拔出腰间长剑,将快刺至脸面的梅花针一并给挡飞了出去。 一计不成,林中突然又跳出几十个蒙面人,持刀杀向萧氏。 场面大乱。 幸好萧隐早有准备,一声令下,便是命禁卫过来相护,两厢厮杀起来,片刻功夫,鲜血像天上下雨一样,四散飞落。 陈莹惊得一颗心砰砰直跳,疾步走到萧氏身边:「姑姑,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萧氏此时此刻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往前只听说萧隐被刺杀,而今自己一露面,竟也差点丢了命,可见是有多少人想要她死了,他们是看不得萧家执掌了大权吗?萧氏沉声道:「隐儿,一定要抓到活口!」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 她们一起往后退去。 却说赵祯走到了山腰,只见亭中站了一个人,他穿着墨绿色的直裰,背影瘦长,很是有书生气,也很陌生,赵祯不知是谁,正待要问,那个人却转过了身。 他吃了一惊。 「表叔!」 这个人竟然是闵胜甫。 这闵家在皇太后在世时非常的风光,只是略逊于萧家,但皇太后一死,闵家老爷子也去世之后,便是极为的低调了,很多人都差些忘了闵家,且闵胜甫去年又去了江南,可以说了无音讯,赵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他是偷偷回京都了吗? 「表叔,您回来,母后可知道?」赵祯正色询问。 闵胜甫一声冷笑:「这种时候,你还同我装什么孝顺,你难道不知道皇上都被迫离开了京都?你是赵家子孙,难道就打算这样回嘉州吗?」 赵祯面色一变:「您到底想说什么?」 「今日皇后也许会命丧黄泉……你记得,千万莫回嘉州,她死了,你名正言顺便是该监国的!」闵胜甫道,「我已经派人去找皇上,当年我姑姑千方百计让皇上登基,可不能让这一切都毁在他的手上!」他轻叹口气,「明安这个人,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谁都能被他摆布,但皇上到底是皇上,他是不该谋反的。」 他想让赵轩清醒过来,重新执掌大权。 赵祯心头一震:「表叔……」 「你莫多说,回去罢。」闵胜甫道,「我也该走了。」 他说完,朝山头而去,只是片刻功夫便是没了踪迹,赵祯瞧着远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闵胜甫,这是给他出了道难题了! 袁氏领着陈静往赵祯去的那座山走,路上小草青青,水流淙淙,却是一处好地方,比起桃花林,别有一番趣味。 但是陈静并不想跟着母亲来这里,扭扭捏捏的走三步停两步,袁氏看她这么多年没个长进,实在是气在心头,拉住她的胳膊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工夫,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就不能满足为娘一次?为娘也是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嫁的好。你嫁得好了,我便是死了也会瞑目的!」 陈静听她竟然说出了死字,连忙道:「娘,不是我不想听您的,只是,爹爹……」 「你父亲吗?」袁氏想到陈怀安这个人,红着眼睛道,「你是看到他怎么对我的,你是不是还要听他的,一起来欺负我?」 她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第45章[04.01] 母亲一哭,陈静更慌了:「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便跟我走,为娘不会害你的。」 刚才当着萧氏的面,她不好做什么,可赵祯单独一人,便是想借着机会让女儿亲近亲近,袁氏心想,赵祯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要选陈静了。 毕竟陈怀安是阁臣,文臣中数一数二,而萧隐又是手掌兵权,他娶了陈静,陈家与萧家自然会扶持他做太子,那他当太子的可能性就更为的大了,何乐而不为呢?除非赵祯是个傻子,才会放过这种机会,更别说,她这女儿生得也不差,性子又温柔,谁娶了都会慢慢喜欢的。 她非常坚定的往前走去,陈静没办法,她知道这阵子母亲受了父亲冷落,很是委屈,而她作为女儿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今便是听一听她的话,让母亲高兴下。只是,这件事要是被父亲知道,会不会为此更不喜欢母亲了呢? 她长叹一口气,心想等会儿还是要劝劝母亲的。 袁氏走得不慢,可赵祯是男人,很快就不见踪迹了,她心里有点儿着急,怕跟丢了,一边也疑惑,赵祯到底去做什么,正想着,听见后面有声音。转过头一看,竟是陆续有姑娘们走过来,一个个皆像花蝴蝶一般,美貌动人,可见赵祯是个香馍馍,谁都想咬一口。 她忍不住在前头道:「静儿,你走快些。」 陈静拿帕子擦一擦额头:「娘,我有些累了,也很热。」 袁氏叹口气,觉得陈静事儿真多,她走回来同她往山里走:「瞧见这小溪没有,你去擦一下。」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周围的姑娘们,想观察她们往何处去。 因为她自己是已经找不到赵祯在哪里了! 溪水清凉,碰在脸上很是舒服,陈静心里觉得此举不当,便是想拖延时间的,她洗得很慢,袁氏等得久了到底不耐烦,转过身道:「静儿你还没有弄好吗?」 看起来很是生气了,陈静连忙站起来,谁料蹲得久了,竟是头一阵昏,溪边石头又滑,她握住近侧丫环的胳膊,结果那丫环也没站稳,竟是两个都摔了一跤,陈静的后脑一下撞到了地上。 袁氏看到这一幕,惊得大叫起来:「静儿,你怎么了!」她朝丫环喝道,「快把她扶起来!」 丫环们手忙脚乱,连忙去拉陈静,然而她动也不动,瞧着竟是昏迷的样子,袁氏大急,眼泪落下来,正当要叫她们去请大夫,就听到陈敏的声音:「娘,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刚才都有刺客……我求了堂姐一起来找你们的,堂姐带了护卫,我们快些回去罢,不然……」 她看到陈静,声音戛然而止:「娘,姐姐怎么了,她怎么了?」 请大家看下作者有话说。 陈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陈莹也吃了一惊,刚才桃花林出现刺客,萧隐去捉拿,她同萧氏等人一起躲开,结果陈敏说袁氏跟陈静不见了,她急得不行,生怕遇到危险,陈莹便是查问了周围的护卫,有人就透露了一条线索。 听说袁氏可能是去见赵祯,陈莹当时就恼上了,同几十名护卫一同寻来。 「这里到底是怎么了?」陈莹疾步上前,质问袁氏,「你同堂妹原该在林子里,结果却来这么远的地方,堂妹又是怎么回事儿?她无端端的竟然晕了吗?」 她的口气十分不好,把自己当成嫌犯一样,袁氏本来是很担心陈静的安危,可又不愿意屈服陈莹,咬着嘴唇声道:「难道是我害静儿晕倒的吗,我不过是带她来这里看看景色,谁想到……你还是帮我将静儿送到医馆去罢,是了,娘娘此行应该带了御医的罢?或者该让他帮静儿看看!」 陈静的事是更为着急,陈莹只得先让丫环们扶着陈静往桃花里那里走,一边让一名护卫提前去告知萧氏,好寻太医。 陈敏平日里好像与陈静并不亲昵,可瞧见她受伤了,这会儿倒是急得哭起来,又责备随行的丫环:「你们是怎么服侍姐姐的?等回了家,我一定要让爹爹责罚你们!」又问,「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你们从实招来!」 丫环们吓得一个个面色苍白,其中一个道:「姑娘是在这里洗脸摔了的,都是奴婢们的错,没有来得及扶住。」 「好好的,怎么会来这里洗脸?」陈敏跳脚道,「你们不会看着她吗,她要洗脸你们不会去打水来?」 她大骂,丫环们都垂下头,一声不吭。 陈莹看在眼里,瞄了袁氏一眼。 她还真没想到袁氏居然藏了这种心思,这个人被陈怀安冷落之后,很是消停了一阵子,现在看来又是故态复萌,且野心也不小,居然想让陈静嫁给赵祯。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祯这个人表面是不错,但而今萧家与赵家的情况很是复杂,袁氏不应该私自做这种主张,她好歹要告诉陈怀安一声吧? 相信陈怀安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你这是在害堂妹,她要是没事儿就罢了,若是有事,看你如何交代。」陈莹挑眉同袁氏道,「你还是不要再折腾什么事情了,好好当你的陈夫人,或者还能平平安安的。」 她眼里很是不屑。 袁氏脸色剧变,陈莹这是第一次向她正面表现了一种居高临下,她咬牙道:「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婶娘!」 陈莹嘴角挑了挑,她永远记得袁氏当初是怎么鄙夷自己的,觉得她勾搭常翊与常清,她冷笑声道:「我是让你老实一点,你听不明白吗?」 袁氏张大了嘴。 陈莹不再理会她,快步往前而去。 见她如此,袁氏气得嘴角发颤,可偏偏无法回敬,陈莹身边那么多的护卫,她能做什么,摆个婶娘的样子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早就不把自己当长辈了。袁氏心想,也唯有自家女儿能比陈莹身份更高,才有可能找到尊严来。 想到陈静,她心头一跳,连忙奔过去。 萧氏听说陈静摔伤了,倒是真的把太医叫过来,陈莹几个回来,她很抱歉的同萧氏道:「姑姑,真是麻烦您了。」 自己亲戚惹事,可不是自己要担责吗? 萧氏很是宽和:「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今日是我邀请你们来的,要说不对,也是我的不对。」她想到刺客的事情,脸上不由蒙了一层阴影,这些人是想把萧家给灭绝了才甘心罢?不止对萧隐,对她也下手了,也不知是不是那些官员。 她收回心思,赶紧让太医给陈静看伤。 老夫人这会儿也很着急,跟吕氏,陈佑走过来相看,一边问袁氏:「不是让静儿陪着娘娘赏花吗,你们怎么就去别的地方了?」 第46章[04.11] 袁氏道:「娘娘身边那么多人,少了我们都不知的,我就是同静儿去外面随便看一看。」她抹眼睛,「谁想到静儿会……」 「你啊,太大意了,这里又不是哪家的庭院,」老夫人低声道,「刚才都有刺客,你们幸好没有被撞见,我听说别的人遇到几个,差点被刀剑戳到,吓破了胆子。」 袁氏惊讶:「真的有刺客吗?」 「可不是,还是冲着娘娘来的。」老夫人叹口气。 两人正说着,太医已经予陈静看好了,回头禀告道:「是撞到头一时昏厥,幸好不重,只是有少许的淤血,过阵子就会醒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出了这种事情,再怎么好的花也不可能赏了,萧氏即可回宫,陈莹交代吕氏与陈佑几句,便与萧月兰陪同萧氏回去,两个人刚刚坐上马车,就看到萧隐纵马过来,陈莹连忙问起刺客。 「都是江湖杀手,拿钱做事,一问三不知。」萧隐眼眸眯了眯,这种杀手不像死士,死士是知道主子的,只要不死,遇到厉害的拷问者可能就会交代出来,但杀手只看钱,不知缘由,就是抓到了也无用,他心想,这个主谋倒是细致,不过能请得起杀手来刺杀梁国皇后,那定是富可敌国了。 陈莹眉头一拧:「那如何是好?你们都不能出门了。」 萧隐笑了笑:「说得好像我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担心。」他抬头抚了抚陈莹的脸颊,「你跟月兰先陪姑姑回宫罢。」 陈莹点点头,正待要放下帘子,不知为何却突然想到一个人,赵祯。袁氏跟陈莹是去找赵祯的,但赵祯怎么会突然去山上呢? 「你可有见到瑞王?」她问萧隐。 「他也是才回来。」萧隐一点就通,挑眉道,「难道你怀疑……」 「不,我可没有证据。」陈莹摇摇头,握住他胳膊,「王爷,你要留在这里的话,小心点儿!」 「好。」萧隐最是喜欢她关心自己,嘴角翘了起来。 陈莹放下帘子,回过头却见萧月兰正盯着自己看。 以为她是觉得自己跟萧隐太过腻乎了,陈莹不由脸一红。 其实萧月兰刚才是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赵祯的事情,此时由不得万分惊疑,这样一个人,大嫂怎么会觉得他是主谋呢? 他一定不会去派人刺杀姑姑的! 因为他从小就很善良,这种善良藏在骨子里,萧月兰是看见他对那些下人的宽容的,这不像赵括,赵括一直表现的温文尔雅,但还是有点高高在上的,赵祯却不同,他是真正的随和,虽然话极少。 萧月兰轻声道:「大嫂,瑞王不会这样的。」 陈莹一怔。 她完全没想到萧月兰会这样说,她眼睛一转:「你觉得瑞王是个好人吗?」 「反正我没见过他做坏事。」 陈莹听得一笑,难道萧月兰就见过赵括做坏事吗,这些皇宫里长大的人,一个个心思都深沉如海,她已经领教过了,但萧月兰突然为赵祯说话,还是让她很是意外。她笑了笑道:「我也没有说一定是他,姑姑被偷袭,我太过担心了,自然会多虑,毕竟皇上离开了皇宫。」 他这一走,扔下的烂摊子总要被收拾的,可谁来收拾有些难说,但赵家背后的势力肯定很不甘心。 「人有时候都是逼不得已,而今萧家掌权,很多人都看不过眼的。」她同萧月兰道,「你不要太过天真了。」 萧月兰心头一沉,但她仍不相信赵祯会同赵括一样那么的阴险,这是一种直觉,凭着幼时的相交,她就是不愿意相信。 马车徐徐驶向宫中。 春风从微微飘荡的帘中吹进来,使人昏昏欲睡,陈莹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的事情太多,乏了,便是闭起了眼睛,只是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陈家那边,老夫人连忙叫人扶着陈静去马车里,这孙女儿还没有醒,她很是心疼,不停的叮嘱丫环手脚放轻点儿,别让没知觉的人撞到什么东西。袁氏只管抹眼睛,她也是有点后悔的,应该盯着女儿,不至于让她摔跤,老夫人道:「你也莫哭了,你是她亲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只会捧在手心里,既然是意外,便是罢了……」正说着,马车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把她押下来。」 老夫人一怔,随即就见有两个随从突然拉开车帘,跳上来就把袁氏往下拖,她吓一跳,喝道:「你们作甚!」 认出其中一个是陈怀安的人,老夫人更是吃惊:「怀安,真是你?」 陈怀安就立在马车旁边,声音淡淡的道:「母亲,这事儿您就别插手了。」 「什么别插手?」老夫人道,「她是你妻子,你这样……」 「母亲!」袁氏被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架着膀子,只觉肩头都疼了,叫道,「母亲,您快救我,相公他是疯了!」 竟然让两个奴仆抓她,当她什么呢? 老夫人道:「怀安,你是做得不太像样了,这还在外面呢,你怎么这样对她?有什么事情,等回去再说吧,静儿都还没有醒。」 不知发生了什么,陈敏愣愣的看着。 陈怀安突然就挑开车帘,轻斥道:「她要静儿去勾搭瑞王,领着她去山上,为此才摔了一跤,不然您认为静儿会出事吗,她这种性子,根本就不会离开桃花林!」他侧过头看着袁氏,「你最好不声不响的跟着他们走吧,不然……」 「不然什么?」袁氏脸色通红,有种做贼心虚的惶然,但她不会承认,厉声道,「我们袁家可不会让你这样欺负,你最好放开我!」 这种时候还不知道错,陈怀安看着这个女人,真有些不认识她了,想当年娶她的时候,袁氏并不是如此的,也不知这些年为什么就变得那么厉害。他虽然是个不太犯错的人,可今日却不得不承认,他娶袁氏是个非常大的错误。 第47章[04.11] 这样的人,以后还怎么做个好母亲,好妻子? 他淡淡的道:「不然我就休了你,你自己选吧。」 男人的眼神一下十分的平静,好像在看一个根本不相关的人,袁氏听到这话,浑身软了,差点跌坐在车厢里。 陈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年纪小,饶是嘴巴厉害都不知说什么了,父亲是要休了母亲吗,因为母亲害姐姐受伤了! 她该怎么办?陈敏一片迷茫。 老夫人也呆住了:「怀安……」她想为袁氏说些好话,可刚才陈怀安说得很明白,袁氏今日做了什么,她是要陈静嫁给赵祯,她不同他们商量,就把陈静带走了。老夫人半响叹口气,看着袁氏,「你是做错了,快些向怀安道个歉罢。」 这样就可以揭过去了吗?陈怀安眉头挑了挑。 他面上露出了不屑,就跟陈莹一样,袁氏心头一痛,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便是叫道:「你以为你休得了我吗,我们袁家不会放过你的,你陈怀安忘恩负义,就不怕别人瞧不起你吗?」 她反抗着,眼泪却流下来。 陈怀安看着她,淡淡道:「你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怪我了。」 他转身走了,没有丝毫的留恋。 袁氏看着他的背影,仍如年轻时那般的挺拔修长,只觉浑身都没了一丝力气,心里空空的,说不出的悲哀,她忍不住掩面大哭。 当初费尽心思嫁给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这几十年,她何苦来哉?但想到自己真的要被他休了,她一时又惶恐无助,突然清醒过来求老夫人:「母亲,您帮帮我吧,我只是糊涂了,我并没有想要害静儿的,我是为她好……母亲,相公他只听您的,您让他收回那句话吧!」 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她难道还不知道吗,老夫人叹口气:「你不该这样糊涂啊!而今也只能……」她顿了顿,心想便算是袁老爷过来了,陈怀安又能重新接纳袁氏吗,这只怕是不可能的,他明显是对袁氏死心了,她摇一摇头,「或者你就去庄上吧,永远不要回来了。」 就这样,只保留一个陈夫人的身份,也许陈怀安不会再娶,对三个孩子是好的。 袁氏听到这话,一下子跌坐在车厢里。 回到宫中,萧氏从凤辇上下来,站在殿门口看见萧月兰同陈莹也走过来了,她抱歉的道:「辛苦你们了,陪着我来来回回的,尤其是你,莹莹,本来是想同你母亲多说会儿话的,结果却惊吓到她。」 吕氏是被吓到了,她走的时候,便是一再叮嘱要小心,但陈莹自然不会说这些:「姑姑您说哪里的话,您是长辈,我们原本就该陪同的,至于母亲,她只关心您的安危。」 萧氏唔一声,看着她们道:「只怕你们也累了,或者都去侧殿歇息会儿。」 「我就不用了,我陪着您!」萧月兰上去挽住萧氏的胳膊,笑着道,「倒是大嫂,我觉得该去歇息会儿,刚才在马车上就睡着了呢。」 「我只是打了个盹……」陈莹连忙道。 萧氏朝陈莹打量了一眼,心头忽地一动,笑着道:「不如让太医看一看罢。」 这笑容分明是有些古怪,陈莹脸一红:「不用不用,姑姑,我定然没有生病的。」 「谁说生病了?」萧氏叫她们进去坐下,「你跟月兰虽然年轻,但要调养的时候还是该调养下,月兰小时候就开始用膏方了,你只怕是不曾用过的罢?我是想让太医给你好好看一看,写个合适的方子,这样对你只有好处,你以后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萧氏一直盼着侄儿能开枝散叶,而今小夫妻成亲也有几个月了,她心里是有点着急的,今日突然又想到这件事儿,便是借机要太医瞧一瞧,希望陈莹能快点怀上孩子。 陈莹已经看出来了,红着脸点点头。 王太医很快就来了,恭敬的给萧氏问安。 「你快些给莹莹把个脉。」萧氏摆摆手道,「她生得瘦,我都看着心疼,你看怎么样让她能气色更好一些?」 王太医连忙答应声。 陈莹伸出胳膊来,桂兰给她挽袖子,王太医年纪大了,也不避嫌,便是用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 一时殿中静悄悄的。 陈莹突然紧张起来,心跳得七上八下,她心想,王太医会不会说自己很难生孩子?毕竟萧隐在那方面很是勤快了,他又那么强壮,健康,可她一直没有消息,要是真的不行,该怎么办好呢?正胡思乱想时,王太医收回手,满面笑容:「恭喜太后娘娘,王妃娘娘有喜了,您这是要有侄孙儿女了呢。」 什么? 陈莹吃了一惊,她竟然有孩子了吗,本来还想等几日看小日子准不准的,怎么突然就有了,她一时竟呆住了。 萧氏却是惊喜万分,她也没有想到太医会摸出喜脉,一叠声地道:「你没有看错罢?真的有了,有多久了?」 王太医笑道:「还小,怕是才二十天,寻常人微臣恐怕摸不出来,但娘娘的脉很是明显。」 萧氏更是高兴了,瞅着陈莹道:「难怪你自己都不知,幸好王太医摸脉准,不然还在稀里糊涂呢,早知道,我哪里会让你去桃花林,一早让你待在王府了!」她万分欣慰,双手合十摇摆着道,「这下我真的放心了,过几日我带你去给大哥,大嫂上柱香!啊,不对不对,还是等几个月吧,你而今最要紧的是保胎,千万莫要再出门了。」 她絮絮叨叨的,陈莹听到耳朵里,渐渐回过神,心想她真的是有孩子了呢,不知萧隐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她手在小腹上,摸了摸,抿嘴一笑,问道:「王太医,这孩子是男是女呢?」 王太医很是抱歉:「微臣只怕不能告诉娘娘,还请娘娘赎罪。」 萧氏道:「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王太医又不是神仙,你别心急,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萧家的宝贝疙瘩。」 萧月兰听得直笑,插嘴道:「姑姑的意思,反正你还要生好几个的,侄儿,侄女必然都有。」 萧氏大笑起来。 第48章[04.11] 王太医细心的叮嘱陈莹关于保胎的事情,但一时也说不全,便是说要写个册子来,罗列些吃食什么的,陈莹连忙道谢。 萧氏派人去告诉萧隐,一边儿同陈莹道:「怀了身子容易困,你这会儿不觉得,往后便是越来越容易乏的,所以王府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我派几个嬷嬷来,她们都是有经验的老人,不管是持家还是带孩子……你年纪轻就听听她们的,月兰,你也要照顾好莹莹。」 「那是当然!」萧月兰用力点头,「我肯定会看好大嫂,不让她累着的。」 那是他们萧家的大喜事,原本这姑侄两个就同心,一直担心萧隐的终身大事,而今总算是成家生子,再没有比这更满足的。 萧氏忙让陈莹去歇息。 其实陈莹根本也没有感觉到累,反而得知自己怀孕,很是有几分兴奋,只看萧氏那么紧张,便是听从了。 来到侧殿,她半歪在美人榻上与丫环闲话。 约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听见殿外有声音,听到宫人们称呼,陈莹探出头,看见萧隐冲着屏风这儿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披风往后拂去,好像波浪一样,显见是走得很急。 那他一定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了,陈莹笑起来,十分的娇美。 萧隐瞬时就到了身边,坐下来揽住她的腰道:「才离开一会儿功夫,你就给本王这么大的惊喜吗?」他说着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你自己真的一点儿不知?」 「知道的话,哪里还会出去了,我听说这种时候,哪怕是被人撞一撞,都很危险的。」她把头靠在萧隐怀里撒娇,「我现在可是像豆腐一样了,碰不得。」 萧隐挑眉笑起来:「是吗,那本王也碰不得你?」 他手从她衣襟里伸进去。 陈莹脸一阵红,嗔道:「王爷,我在说正经的呢。」 「你说你的,本王做本王的。」 陈莹咬唇,知晓根本阻止不了他,便是不说了,他这个人是越不给他越是想要的,果然萧隐过了手瘾,停下来道:「姑姑刚才同我说了许多,从今日起,你便是在王府好好养着了,要是想见岳母跟佑儿,请他们过来住就是,也能同你解解闷。」 陈莹见他如此体贴,自然高兴,搂住男人的脖子就是亲了口,又偎着他道:「王太医说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我原本在想,要是知道男女,我就可以提前做做女红了。」 萧隐瞄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有什么关系,孩子的衣裳哪个绣娘不会做?倒是你,只能给孩子做了吗?」 男人的话里有醋味,陈莹忍不住抿嘴一笑,捏捏他的胳膊:「好了,我有空的话先给你做。」 她的眸色一下很是温柔,已经有了母亲的样子,把他当个孩子似的哄,萧隐笑起来,很是受用,大手一抚她的发髻:「别太累了,做三四件就好。」 他身材高大,三四件也是挺大的活儿了,那她还有空给孩子做吗,这分明是跟孩子过不去嘛,她暗自好笑。 两人说得会儿,陈莹问起刺客的事情:「王爷有没有寻到什么线索?」 他是在那里盘问了所有的护卫,但凡有谁注意到什么蛛丝马迹,都一一报来,只是陈莹问了,他并不说,这都怀了孩子,又何必让她担心? 「还得慢慢查一查,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陈莹心头一沉,她手抚在小腹上,忽然有点害怕起来。早先前萧隐去打仗,她为他担心,后来平安归来,赵括,惠妃也解决了,便是想生个孩子,谁知道平地又起风波,赵轩离开皇宫,可曾经因赵家得了利益的那些人却不甘心放弃,这孩子而今来了,能到顺利生下的那一天吗? 她心想,萧隐现在可能是在面对此生最大的危险了,这种危险不像是在战场,这是走错一步,就要面对灭族之祸的,可自己却偏偏有喜了,劳累不得。 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想同她说罢? 妻子低着头,好看的柳眉拧了起来,满腹心思。 萧隐看在眼里,笑道:「听姑姑说有了孩子胃口都会变的,你想吃什么,我让御厨去烧,或者我让姑姑直接就派几个御厨来府里,你看怎么样?」 陈莹摇摇头:「我心里有事儿便什么都吃不下。」她手搭在萧隐的胳膊上,「王爷,我害怕。」 她眼里的柔弱在这一刻像是绝强的武器似的,让他心头一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压迫,这压迫让他想要使出浑身的本事去保护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萧隐将她搂在怀里:「怕什么,有本王在呢,就是天塌下来,也有本王撑着。」 他总是那么的自信堂堂,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陈莹轻声道:「我就怕你出事儿,还有姑姑。」 「我能出什么事儿?」萧隐轻嗤一笑,「尽会胡思乱想,你也知道我被偷袭过多少次了,可有什么伤到我?」 「我不知……」陈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十足的男人味儿,但却不难闻,她沉默了会儿道,「就是不知才怕,我不知将来还会发生什么。」 萧隐一怔。 这一次又一次的偷袭是让人觉得疲惫了,这些人可能觉得只要将他杀了,赵家的江山就能坐稳,可他又怎么甘愿被杀呢? 虽然去打仗是出于他的自愿,不管是为已还是为国,然而这些年他对赵家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十年,他在边疆驻守,没有生出过一丝别的心思,兵权就算在他手里,也没有想要去利用它造反,可谁料却出了赵括的事情,他又知道了皇太后当年下的狠手。 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他轻轻抚了抚陈莹的秀发:「要是本王说能看到将来,你是不是就不会害怕了?」 陈莹抬起头看着他。 第49章[04.11] 「今日这桩事应该是出自皇太后的娘家闵家之手,她的侄儿闵胜甫原先在江南的别苑里,但前不久离开了,他可能是要去莲山。」 「莲山?」陈莹听不明白。 「皇上在的地方。」他语气淡淡,「他是想要出家了。」 陈莹十分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殿外,萧月兰生怕打搅这小两口你侬我侬的,便是没有跟萧隐进去,她随意散步,来到一条小径上,看到远处的拢翠殿,心头莫名一动,朝那里走了过去。 正当未时,太阳热烈,照得地上泛着金光一般,只此殿久无人居住,庭中杂草丛中,却是丝毫没有春日里的繁华,显得萧瑟无比。 当年,赵祯的生母就是住在这里的,她是从来没有见过,有回好奇问过萧氏,换来怜悯的一叹。 倒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正当想着,突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却见赵祯从殿内走了出来,两人目光遇上,彼此都是一怔。 「我是……」萧月兰脸微微发红,解释道,「我正好路过便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 慈和殿到这里还是不近的吧,她竟然会路过,赵祯看出她的尴尬,笑了一笑:「因要离开京都了,我是最后来看一眼。」 「你要走了吗?」萧月兰吃惊。 「是,总不能一直留在京都吧。」 「那你同姑姑说了吗?」萧月兰想到陈莹的怀疑,觉得赵祯这会儿就要走,是不是太急了一点,毕竟姑姑在桃花林才遭到偷袭的,她紧接着就说道,「之前在城外,你原是在林子里的,后来我就没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姑姑还问起呢,生怕你也遇到危险。」 小姑娘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当然可以说出许多的理由,毕竟那座山风景也很好,然而他却说不出来,闵胜甫这是逼着自己坐同一条船,当时传话,说是赵霖的人,他才寻过去,因与赵霖感情不错,谁想到到得那里,却发现是闵胜甫。赵祯暗暗叹了口气,也许用不了多久,萧隐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到时候,自己还有命吗? 可他不隐瞒,又能如何呢,这好像是怎么也无法选择了! 他安静的立着,什么话都不说,这一刻不知为何,萧月兰突然想到他同她告别的那一天,好像也是这种表情,可她那时候年纪小,并不懂,只是听说他要走了,说不出的惆怅,而今想起来,他是很无奈的罢。 就像今日,他也是无奈了。 萧月兰叫丫环们退下去。 赵祯微微吃惊。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萧月兰低声道,「你可以同我说。」她可不希望有什么误会,哥哥哪一日觉得赵祯真跟刺客之事有关,刀剑相向。 赵祯倒没想到萧月兰会说这种话,他看着她,过得会儿道:「你相信我吗?」 「自然,不然我何必要问你。」萧月兰脱口而出,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鲁莽了,这种信任是应该藏在心里的,她怎么能说出来呢?她脸颊发红,恼自己不够精明,若是换做大嫂,也许她能很自然的让赵祯说出真相吧,她还是太急了。 赵祯却轻声一笑。 这样的萧月兰很像年幼时了,她对自己总是有话直说的,一点不把他当外人。 萧月兰被他笑得越发脸红,咬一咬嘴唇道:「你现在还笑得出来吗?你难道不知道,而今情况有多么的复杂!」 这还用她说吗,赵祯叹口气:「我是不知如何同你说,有些时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萧月兰心想,这种感觉她是最为清楚的了,那时候赵括要娶她,她也是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可最后又怎么样呢?只怕是最差的结果了,她眉头微微的一扬:「假使这样,我可以告诉你,就应该选一个你心里想的,如果有一点犹豫,恐怕将来都会后悔。」 她极为的真诚。 赵祯怔了怔,心里想的吗?那时,他只怕是想回嘉州罢,他想要离开京都,离开这充满烦扰的地方,不管是闵胜甫,赵家,还是萧家,他谁也不想选,他只想把自己做好了,做赵祯,不是什么瑞王,不是什么赵家的皇子。 如果可以,他宁愿有个亲生母亲,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这就是他所想的了,然而现实会让他置身事外吗? 「只怕这信任难得。」他苦笑,「你知道我是见到谁了吗,闵表叔……」他顿一顿,「这话我也只能对你说。」 姓闵又是表叔,那定是太后娘娘的侄儿闵胜甫了,萧月兰吃了一惊,这个人她小时候见过,常来看太后娘娘的。可听说他是去了江南,怎么突然……她蓦地睁大了眼睛,闵胜甫回京都照例是要来见过姑姑的,可他竟然偷偷的去见赵祯! 难道是他派了刺客?萧月兰盯着赵祯:「难道他威胁你了吗,所以你才急着回嘉州?」她一下拉住赵祯的袖子,「走,我们去见哥哥,你把这件事告诉他!」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小姑娘的力气非常小,可一双手修长又白皙,好像玉兰花儿一样,赵祯竟是不由自主的随着她走出了仪门。 外面天气晴朗,鲜花开在道路两旁,芳香扑鼻,赵祯被这炙热的阳光一晒,觉得自己刚才对萧月兰说实话好像是犯糊涂了,更别说还去见萧隐,忍不住道:「就算去了,豫王他会相信我吗?这件事,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为什么不会?有我在呢,你别担心。」她一点没有犹豫。 赵祯看着她的手指,似乎拽着他的袖子越来越紧,他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秀发乌黑,带着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簪,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男人这一顿,萧月兰就走不动了,回过头相望。 第50章[04.11] 那双眼眸如湖水清澈,但此刻却微微泛着涟漪,她奇怪的道:「怎么了?」 他喉头滚动了下,声音变得低哑了些:「你为何要信我,为何要这样帮我呢?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这种时候,她怎么还信赵家的人? 萧月兰怔住了。 被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她的脸也不由自主的渐渐通红,是啊,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也许听说他要走了,她有点着急,或者是陈莹怀疑他,她想让他澄清! 可为何要这样关心他呢,她觉得自己的脸十分的滚烫,整个人都有点想要烧着的感觉……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对他生出了好感,这好感不像是对赵括,她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脸红,可明明才见了几次面,萧月兰手一下松了开来。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然而她的神情却满是少女的羞怯,赵祯的心忽然跳快了点儿,有些说不出的意动在他胸腔里,渐渐蔓延着。 他刚出生时就没了母亲,父亲又不喜欢他,在幼年记忆里,唯独萧月兰最是亲近,只可惜他又早早离开京都,孤身去嘉州,虽是王爷,却如同水中浮萍一样,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关心他的。这趟回京又让他见识了皇家的无情,他的心早就凉透了,可谁想到萧月兰竟这样在意他,相信他,如同曾经的一缕温暖又重新照耀了回来。 男人的眸色越是深幽了,却又很温柔,萧月兰被他这样看着,有些透不过气,她到底是撑不住,讷讷道:「今日是我唐突了,我,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垂下头。 赵祯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你没做错,是我自己没有想清楚,而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去见你哥哥吧。」 萧月兰一下又抬起头:「你愿意去说了吗?」 「是。」赵祯点点头,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样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也是他一直以来在寻求的东西,至于别的,又有什么不可抛却的呢? 「走吧。」他冲她笑起来。 阳光下,异常的俊美,眸光闪亮好似星子,萧月兰的脸更红了,她觉察出了赵祯的变化,心一点点的跳快了,她嗯了一声。 两人朝慈和殿走去。 萧隐正当要带陈莹离开,便听说他们来了。 陈莹有些惊讶,她很快想到了来的路上,萧月兰质疑自己的事情,她连忙问宫人:「他们是一起来的,还是路上碰见的?」 「回娘娘,是一起来的。」 「是吗?」陈莹的神色莫测。 萧隐见状问道:「怎么了?」 「我是觉得月兰她……」她低声在萧隐耳边说了一句,萧隐眼眸眯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多了,瑞王他可是才来京都。」 这又算什么呢,陈莹手指戳戳萧隐的胸口:「我也是才来京都就认识王爷了。」 那次相遇萧隐坏透了,将她闷在被子里,让她恼了许久,但瑞王不一样,这个人虽然才十七岁,却是沉稳内敛,风度翩翩,且又是跟萧月兰自小就认识的,很难说,两个人不会生出情愫。当然,她倒是不太希望真出这种事儿,毕竟赵家与萧家的关系复杂。 萧隐眉头拧了拧,请他们进来。 「不知三表弟你有什么事情?」萧隐看着赵祯。 「我有话同你说。」赵祯开门见山。 这是不要旁人在了,萧隐对萧月兰道:「你陪着莹莹去跟姑姑告辞吧,我随后就来。」 萧月兰答应一声,上前挽住陈莹的胳膊。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下,想看一眼赵祯,但到底还是没有回头,红着脸走了,这一幕都落在陈莹的眼睛里,她心里不由咯噔一声,难不成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吗?如此的话,萧隐要怎么处理呢? 姑嫂两个很快就走远了,萧隐审视赵祯一眼,淡淡道:「你要说什么?」 眼前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着,浑身都透着英武豪气,赵祯想到闵胜甫说的话,暗地里叹口气,自己那父皇当时连皇权都不要了,离开京都,而今就算闵胜甫去,又能如何?他们谁能敌得过萧隐?到最后不过是以卵击石,所以他的二哥赵霖很快就回了湖州,他们赵家是已经走到末路了。 但这世上哪一样事情不是如此,都是由盛转衰,没有永远的繁荣,他坐正了身子道:「我希望在回嘉州之前,能向你要一个人。」 萧隐眸光一盛,好似火焰般,他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赵祯并没有回避,他很认真的看着萧隐,「我会待她好的,只要她愿意,我会带她去看乐山大佛,走遍梁国所有的寺庙。」 这倒是投了萧月兰的喜好了,萧隐心想,看赵祯如此笃定,只怕这傻丫头是真动了心,他站起来,俯视着赵祯:「你不要别的吗,或者再听听别人的建议……好比,闵胜甫?」 赵祯眸光闪了下,但平静如水:「不。」 短促又有力,并没有一丝的犹豫。 一时殿中安静下来,唯有窗外的风,拂过树叶发出刷刷的声响。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萧月兰坐在陈莹身边,魂不守舍,她实在是怕哥哥动怒,或者同赵祯起什么冲突,一直的胡思乱想。 这孩子真是有些不对,陈莹试探的问道:「你是在哪里遇到瑞王的?」 萧月兰脸一红,支支吾吾,她不太好意思告诉大嫂说自己去了拢翠殿,那不是表明,自己主动去找赵祯了吗? 看来是错不了,这一举动让陈莹越发证实了想法,她正待要安慰萧月兰几句,就见到萧隐跟赵祯过来了,那边萧氏笑道:「隐儿,马上就要天黑了,你快些护送莹莹跟月兰回去。」而今不太平,陈莹又有喜了,萧氏很是在意他们的安危。 第51章[04.1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萧隐便是答应一声,他的神情并无异样,好像刚才没有跟谁谈过话一样,萧月兰觉得奇怪,偷偷朝赵祯看了一眼,谁料后者也在看她,朝她微微一笑。 这笑容像春风,安抚了她,又让她心起涟漪,因里面含着男人不再隐藏起来的情谊。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回过头,暗想应该是没有事情了! 三人坐着马车回王府。 等到两人单独到厢房,陈莹迫不及待就问起来。 「你猜得不错。」他言简意赅。 陈莹惊讶:「他竟然直接说了吗?」 「可见他这个人还是很有勇气的。」萧隐想到赵祯的态度,比起赵括,他是更知道取舍,不像赵括,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可却一点儿不愿意付出自己的真心。 「那王爷打算怎么做呢?」陈莹搂住他的胳膊,「真的是太乱了,我完全没有想到月兰会喜欢赵祯,不过这于她是桩好事儿,我原先生怕她因为赵括都不肯再嫁人了呢。」 萧隐淡淡道:「而今谈这个早了些。」他手抚了抚陈莹的头发,「你不要操心这些了,没听姑姑说呢,让你好好养胎,你这样东想西想的,恐怕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知道这些烦心事了!」说着低头看妻子不情愿的嘟起嘴,他笑起来,「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会把决定告诉你。」 男人都这样说了,陈莹倒也不好追问,萧隐便是抱她去歇息,这一来一回确也累了,她沾上枕头,又被他搂着,很快就睡着了。 桃花林出现刺客,陈家原该也早早回家,但因袁氏的事儿,耽搁了一阵才到,吕氏听闻便是过去探望,老夫人看见她,唉声叹气。 早先前陈怀安让袁氏去庄上,袁氏不肯,后来陈怀安就要休妻,可袁氏又反悔了,莫可奈何去了庄上,陈敏与陈彰在她这里求了半天,陈静又是昏迷不醒,她只觉头大如斗。可这儿子,哪里是肯回头的,她怎么劝得了?这陈家的夫人以后是要见不得人了! 「你哪一日见到莹莹,让她帮着劝一劝吧。」老夫人拉住吕氏的手,「王爷跟她说话有些分量,等过个一年半载,便是让她回来吧,好歹是三个孩子的娘。」 吕氏不好拒绝,便是应了声,但她心里知道,袁氏这趟只怕是不可能回来了,因没有谁比她更为清楚,陈怀安的无情。 他做的决定,谁能让他反悔呢? 走出陈家的垂花门,她好像还能听到老夫人的叹气声。 天色已黑,浓如墨,桂兰和杏红扶着她坐上轿子,往华英桥走去,她想到今日的事情,亲眼看到刺客,不由万分担心女儿与女婿的安危,只觉透不过气来,微微将轿帘拉开来。这一瞬,便是看到一乘大轿从她后面抬了过去,轿中的男人身穿绯红色的官袍,在这夜色里犹如烈火般鲜艳,只他一张脸却是冷如冰霜。 二人极快的对视了一眼,吕氏正要将帘子放下,陈怀安淡淡道:「回去了吗?」 「嗯。」吕氏回道,「您是出门吗?」 「嗯。」 她点点头,靠向了轿壁,隐没在黑暗里。 陈怀安的轿子也往前去了,他心想,往后再见,便只能这般了。 轿夫脚步匆匆,朝着豫王府而去,风从外面吹进来,又从另一边吹出去,好似这岁月一样,转瞬间就流逝了十几年。 轿子在门口停下,吕氏走出来,将将进门就见到报喜的丫环,听说女儿有喜,她万分高兴,封了十两银子于宫人便进了门。走过庭院,鼻尖闻到一股极其高雅的香味,她正奇怪间,陈佑扑过来笑道:「顾夫子送来一盆兰花,说是才开了花呢,他还给我们带了马蹄糕,街角的王家做的,我说等您回来一起吃。」 难怪有这香味,吕氏抬头看去就见顾温站在屋檐下,穿着身月白色的春袍,温文尔雅,她很是不好意思:「顾先生,您怎么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我上回就说兰花不好养……」 她搬到这里来之后,过的很是悠闲什么都不缺,便是养花种草取乐。这兰花的贵重之处就是不容易养,有回顾温来,她是不经意间问过的。 「哪里不好养,我养了好几盆呢。」顾温朝她笑道,「这回是送了最好养的白兰,等你试试手,将来再养更好的。」他顿一顿,目光在吕氏身上打了个转儿,缓缓走过来,「我之前听说桃花林出了事情,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吕氏摇摇头。 「哦,那就好。」顾温笑了笑,「不过我觉得最近不是很太平,你可要注意些。」 吕氏点点头,朝顾温看去,男人的眼眸十分的温和,这温和好像一汪很大的湖泊似的,缓缓的包容过来,吕氏的脸突然有些红。 她提到兰花,顾温就养了送过来,担心她,又在这里等着问候,她毕竟不是小姑娘,又哪里不曾意识到呢,而今看到顾温的眼神,心头一跳,莫名的想到瞿氏说的,让她寻个好男人再嫁。这顾温确实很好,知礼谦逊,又随和温柔,儿子也很喜欢他,只是她真的没有再嫁人的心思。 人生之苦莫过于生离死别,她已经尝过丈夫的离开了,也尝过命运的残酷,何必又再去试一遍呢?不如就这样,一个人自在些,没有任何的患得患失,她略略抬起头来,笑着道:「这也没有办法了,因我女儿有喜,我恐怕要时常去王府的,这里便是空着了……」她朝顾温行一礼,「这段时间真的麻烦您了,佑儿,还不向顾先生道谢。」 顾温怔了怔,他看向吕氏,见到她眸中的冷静。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能是误会自己了,不过也不怪她如此想,他一个大男人总往这里来,谁不会误解呢?但要说自己连一丝的绮念都没有,确也不实,他笑起来:「不必道谢,等到王妃诞下孩儿,您还是会住回来的吧,到时候再道谢也不迟。」 他转身走了。 人生有太多的可能,他不知道跟吕氏最终会如何,但他跟这个女人之间,显见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以他们在一起时,才会如此的轻松,只可惜,他走得有些太近了,叫她顾虑。 或者一切都需要时间吧,他可以慢慢的等,等到她愿意,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都是一种美好的事情。 他越走越远。 吕氏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又有些莫名的惆怅,这些时日,顾温到底是带来了不少乐趣,但她委实是不敢往前迈一步了。 身边陈佑拉扯她的袖子:「娘,姐姐真的有喜了吗?那我岂不是要做舅父了?」 小孩子那么的兴奋,吕氏忍不住笑起来,捏捏他的鼻子:「是了,你要做舅父了,明儿一早我同带你去看莹莹。」 第52章[04.1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好,好!」陈佑欢叫。 两人说说笑笑往堂屋去了。 陈莹自从怀了孩子,便是真像豆腐一样了,萧隐什么都不给她碰,恨不得每回上床下床都要抱着她,陈莹都嫌烦了,只是最近几夜醒过来,时常不见他的人。 半边床都空落落的,也不知萧隐去了哪里。 他说要告诉她决定的,但却只字不提,倒是萧月兰这小姑娘仿佛一夜之间吃饱了糖一样,整日都笑得比蜜还甜。 这孩子还是天真的很,喜欢就喜欢了,想得一点儿都不深,不过陈莹心想她是萧隐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跟赵祯成为敌人的吧?幸好赵祯也主动表明了态度,想来应该是会顺利的,她抚着肚子,端起案几上的补汤。 萧氏派了两位御医来,每日都熬大补汤,她听这名字有点儿腻味,所幸吃到嘴里却是清淡的很,十分可口,而今吃不到还不习惯。 「莹莹,你瞧瞧这花色如何?」旁边吕氏拿着花样图给她挑,「用这个做件小袄子应该好看呢。」十月怀胎,她这孩子应该是在冬日,春节左右的时候出生了,她挑的花样是长安竹,碧青的绿色,数十片竹叶亭亭,很有君子之风。 这多半是给男儿穿的,陈莹抿嘴一笑,心想母亲虽然说男女都好,可心里还是期盼她能生个儿子,这就跟老夫人一样的心思,大抵长辈都觉得生了儿子会更稳妥些罢? 「那就选这个吧。」陈莹翻了翻花样图,点点粉色的荷花,「这个也做一件儿。」 可惜孩子小,御医没什么把握确认是男是女,那就各做几件。 吕氏笑着道好:「这都我来做,你还是忙王爷的。」她是越看这女婿越喜欢。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隐走进来,脚上穿得靴子在青石砖上发出轻响,这个人也不知去哪里了,陈莹朝他瞄一眼,爱理不理。 「母亲,您不要太过劳累了,这小孩儿的衣裳都不急。」萧隐对吕氏道,「你只予莹莹说说话就是了。」 「说话能费什么力气?我又闲着,做这些无妨的。」吕氏看出女儿的态度,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别恃宠而骄,便是告辞出去,叫这小夫妻两个说话。 萧隐见她走了,一下将陈莹抱起来,生怕碰到小腹,他的手微微上抬,光是搂着她的细腰,咬着耳朵道:「是有岳母给你撑腰了,你竟是对本王连个称呼都没有?」他要罚她,低头用生了胡茬的下颌在她脸颊上一阵的磨蹭。 陈莹细皮嫩肉的哪里吃得消,连声呼疼求饶。 听她叫了十数声好相公,萧隐才没有捉弄她,只是手也没有停,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好像想知道她哪里多生了肉一样。 陈莹没好气:「我又有什么好摸的?」 萧隐挑眉:「你是我妻子,我不摸你摸谁呢?」 「你不是都半夜偷偷出去找别人了吗?」 这话一出,萧隐忍不住扑哧一笑,瞧着娇妻一脸的愤懑,声音更是越笑越大。 陈莹恼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不然你怎么瞒着我呢?」 「怎么,吃味了吗?」萧隐盯着她看。 陈莹才不信他真的去找别人了,只是气他不告诉自己,一个人承担着这些,她扭着身子要下来:「吃什么味儿,王爷尽管去找吧,只是莫要天蒙蒙亮又回来,生怕我不知一样。」 萧隐笑起来,掰过她的脸:「我是怕吵醒你,你还生气。」他搂住她的背,将她整个人贴在自己怀里,「我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你还闹吗?」 「什么闹……什么?」陈莹吃了一惊,叫道,「你要出远门?你去哪里?」 萧隐看她花容失色,只是瞬间,眸中就盈了水一样,不由心头一软,他好像娶了她之后,有些婆婆妈妈了,哪里像以前,他去打仗,想走就走,根本就不用思虑如何告别。但是对陈莹,他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才进来,就是怕看见她担心。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曾经毫无人烟气的王府,因为她,变得热闹了,他每日回来总是这个人,想着她的笑容,想着她的娇嗔,想着她对自己的依赖。他担心自己走了,陈莹会不习惯,她有喜之后,每天睡觉都要同他说一阵子的话,说要取个孩儿的乳名,说要让他教射箭,又说孩儿长得太慢,她总是感觉不到…… 他有时听得烦,却又不会拒绝她,偶尔她说得睡着了,他又一下觉得耳边太过清静。 这一日日,他也习惯了。 但是,又怎么能不去呢? 「我可能一个月之后就会回来的。」他笑一笑,「不像那次去浙江。」 陈莹的眼泪落下来,忍不住抽噎,她有点儿控制不住,可能有喜了人更娇弱了:「那你就不能不去吗?朝中那么多的将军……你是要去打仗吗?」 「是,有处地方有叛乱,那地形我最熟悉。」萧隐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泪水很咸,他眉头拧了起来,「有朝一日,本王还能吃到泪水。」 听到这话,陈莹忍不住扑哧声,嗔道:「谁让你吃的?」 这人真是没个正经。 她这猝然一笑又似花开,萧隐去吻她的唇,啃得狠了,哪里都疼起来,陈莹猛地推开他:「无端端的要去打仗,等你回来再继续吧。」 他不平安回来就亲不到她! 女人的脸一下变得很是决绝,还真的不给他碰了,萧隐伸手捏捏她的脸:「好,本王答应你,回来再亲,不过你不要后悔了。」 好像要吃了她一样,陈莹看见他眸中有火,这些天她有喜了,他不能碰早就憋得急了,刚才那话便是借机泄愤,陈莹红了脸,咬着唇道:「我后悔什么,只要你能回来。」 第53章[04.1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他低下头,在她头顶上贴了帖。 她才洗过秀发,很是光滑,从身上传来独特的幽幽香气,他闭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你要不要收拾行李?」她问。 「不用,我已经让李综准备好了。」他放开她,「你跟孩子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这一句话差点又让她哭了,陈莹忍住了点点头,自从嫁给萧隐就应该知道,这个人是不可能安分的在家里的。 他的天地从来都很宽广,也很危险。 她道:「你说好一个月的。」 听起来很孩子气。 「对,一个月。」他承诺。 陈莹相信他了,同萧月兰,吕氏还有陈佑送他离开了王府。 莲山不太出名,在梁国高山中排不上名号,但此山风景却是不错,尤其是春日,处处野花盛开,姹紫嫣红,长在莲花形状的山顶上,别有一番秀色。 赵轩坐在明月寺的客房里,执笔画画,他住在此地已经有一个月了,心情越来越是平静,早已经不再去想京都的琐事,他甚至觉得这小小的明月寺比皇宫都要来得好,这里没有任何的争斗,日子过的简单极了。他很是惬意,画的会儿,便是叫小厮去端茶来。 小厮应是,只将将出去就被一个人逼着进来了,他结巴的道:「皇,皇……大人,闵大人……」 在外面,赵轩不准他叫皇上,便是叫赵大人。 赵轩眉头拧了拧:「什么大人,这里哪有大人来访?」 「皇上就打算在这寺庙渡过残生了吗?」闵胜甫没想到赵轩如此堕落,脸色不由一变,上前行礼道,「皇上,您难道不知道京都的事情?」 竟然是闵胜甫,赵轩手里的笔落在案几上。 闵胜甫是皇太后的亲侄儿,两个人有些相似,赵轩一时竟是受到惊吓般,直愣愣的盯着他,好半响才道:「你怎么会来?」 「微臣为何会来?」闵胜甫听到这话,觉得是滑天下之大稽,沉声道,「皇上您被逼出了京城了,微臣难道能置之不理吗?还请皇上同微臣速速回京,微臣带了兵马来,虽然人数不多,但护送皇上回京是足够的了,到时候只要皇上下令……」 「什么逼出京城?」赵轩听到京都两个字,头就大了,他忍不住会想起赵括,想起惠妃,这两个他最疼爱的人,最终却因为权势抛弃了他,他还要去京城做什么呢?他摆摆手,「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自己要走?」闵胜甫大怒,「皇上,当初我姑姑付出多少心血才将你扶上皇位,而今你竟然拱手让人吗?」他欺身上去,一把握住了赵轩的胳膊,「皇上,你还是随微臣回京罢,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儿子!你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 赵轩听得笑起来,什么子民,他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管不好,还能管谁呢?赵轩道:「我不回去,你走吧!」 闵胜甫如何甘心,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自然是要赵轩回去的,便是硬拉着他不放手,他心里清楚这个皇帝的性子,软绵似水,到时候只要稍加调训,他定能明白过来,当年自己的姑姑不也是这样吗,说烂泥扶不上墙,只可惜就这一个亲生儿子。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闵胜甫却气势凌人,这让赵轩想到了皇太后,在这个母亲面前,他从来都是又敬畏又顺从的,但现在,他不想听闵胜甫的了,他奋力的挣扎起来,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刀剑之声。 闵胜甫脸色一变,喝问道:「是你下得令吗?」 赵轩怔住了,他怎么会下令,他根本没带几个人出来。 看他这懵懂的神色便知不是,闵胜甫连忙往门口而去,远处,有个男人朝这里走过来,头戴金冠,穿着深紫色的锦袍,他手里拿着剑,行动间,剑光闪闪,但凡要扑上去的护卫,都被他瞬间给杀死了,行动之快,显见是世间高手。 又如此的迅猛,果断! 闵胜甫一下猜出了是谁,喝道:「给我杀了这人!」 立刻就有护卫又冲上去,然而这个人也不是孤身前往,他的暗卫如影随形,一并厮杀了出来,短短功夫,地上便是躺了一地的尸体。 「闵胜甫,你若是想留全尸,便住手吧!」萧隐沉声喝道。 年纪轻轻却丝毫没有谦逊可言,难怪姑姑当年一心要灭了萧家,怎奈何去世的早,边疆又需要良将,便是将他留到了现在,而今看来,这是一个大大的错误,闵胜甫看向赵轩:「你还不下令杀了他吗,你是皇帝,他们都会听你命令的!」 赵轩已经是呆住了,闵胜甫来了不说,萧隐也来了,而且还打了起来,他如何是好? 见他犹疑不定,拿不出注意,萧隐缓缓走过来,一字一顿的道:「皇上,您是可以下令杀了微臣,反正您当年不是也杀了自己的孩子吗,姑姑的孩子。」 赵轩浑身一震。 「不,我没有……是,是……」这是他从来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虽然这不是他亲手做的,可事后发现是皇太后,他却并没有替自己的孩子报仇,而是选择了隐瞒,任由皇太后将徐婉仪杀死了。 而今被萧隐说出来,他只觉天旋地转,说不出的刺痛。 这是一个可鄙到极致的事情,他原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了,应该是明安。 赵轩身子摇晃起来,差点跌坐在地上。 闵胜甫见他如此软弱,由不得喝道:「你是皇上,杀一个人算得了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你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你把姑姑当年教你的东西都忘光了不成?」 这就好像咒语一样,赵轩捂着脑袋叫道:「不要再提她了,不要提她了!」为了这所谓的龙椅,他付出的够多了,他一下将桌上的东西摔了个粉碎,叫道,「你走,快些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54章[04.1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闵胜甫一下提起剑来,萧隐心知他是要威胁赵轩,挺剑而上。 刺眼的光影在屋中闪烁,好像天上的烈日,好像夜中的月光,赵轩也不知何时,只听见一声切开皮肉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闵胜甫的喉咙一下被割开了,鲜血如同泉水般留下来,落在地上,像山中流淌的小溪突然凝固了一般。 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一切都够了,他再也不想看到谁死了,赵轩迷茫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们再也不要来找我了,不要来找我了……」 萧隐低头看着他,这个人好像突然苍老了几十岁,他有些怜悯,赵轩确实是不应该做皇帝的,他太过缺少担当了,出了事情便逃,可天下之大,能逃到哪里去呢?有些事情,并不是逃就能解决的。 「皇上,微臣问您一句,这梁国您到底打算如何处置?」 赵轩抬起头,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脸,他高大,英武,不惧危难,自己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汗颜了,他有什么资格再当皇帝呢?或者,做皇帝又有什么意思?他原就欠了萧家的人,赵轩慢慢站起来,从地上拣起笔,写了诏书。 「……朕决意传位于豫王萧隐!」 元朔四年,萧隐平息了贵州最后一处叛乱,返回京都,此时正当要端午了,他一到宫中,便闻到浓浓的粽叶香,陈莹坐在庭中,听说萧隐回来,竟是都没有站起来,倒是两个孩子齐齐迎上去,一口一个爹,叫得比沾了糖的粽子还要甜。 四年前,陈莹生了龙凤胎,哥哥先出生叫萧烨,妹妹后出生,名萧娴,两个人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媚眼,鼻子倒是高挺,很像萧隐,为此萧隐时常摸着儿子的鼻子道,「你这要不再像为父,真正是个娘们了。」 娘们有什么不好?陈莹听着心想,世上还有比自己儿子更漂亮的男儿吗?她才不理会呢,反正儿子长大了,是要跟萧隐学功夫的,到时候他一样是会威风凛凛的。 萧隐弯下腰,一手抱一个,在两个孩子脸上都亲了亲。 「父皇,您这回真快,才三个月就回来了!」萧烨奶声奶气的道,「我问过叔公,他说贵州很远,最快要走四个月呢。」 那叔公是陈怀安,自从萧隐登基之后,湖州,嘉州的两位王爷纹丝不动,甚至赵祯还娶了萧月兰,混不管别人在背后如何指点,但这不代表赵家的势力就此屈服了,多方发生叛乱,以至于早先前蛰伏的边疆外夷也加入了其中。 幸好梁国兵权集中于萧隐之手,故而打起来并不难,只萧隐急性子,偶尔遇到旁人拿不下的地方,便是亲自出征,他出征的时候,都是陈怀安监国,他已经做了内阁首辅,乃萧隐最得力的左肩右膀,前不久甚至被封为太子太师。 虽然太子还没有立,但两国上下都知必是萧烨了。 萧隐捏捏儿子的鼻子:「你不知道为父的本事吗,提早一个月算什么?再说,为父在外面想着你们……」他一边说一边看陈莹,就是说给她听得。 然而女人好像没有听见,穿针引线。 她早先前将将生下孩子,有些丰满,近年慢慢清减下来,越发显得体态诱人,一张侧面如画一般,看得一眼就要入迷。 萧隐已经是心猿意马了,放下两个孩子道:「朕从贵州带了好些小玩意儿,都放在殿中了,你们快去看。」 「可有胭脂水粉?」萧娴是少有的喜欢漂亮,小小年纪就会惦记这些了,有时候陈莹梳妆打扮,她会在旁边学习,陈莹高兴起来,亲自会给她上妆,画成个小花脸。 「有。」萧隐笑起来,「去吧,记得莫要乱画,等你母后来了再动。」 萧娴点点头,跟着宫人走去殿内,到得半途,又觉自己快了,停下来等萧烨,两个人手牵手进去。 「朕已经早了一个月,你还不满意吗?」周遭没有人了,萧隐走到陈莹身边,「瞧瞧你,脾气越发大了,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竟是看到陈莹在哭。 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像珍珠似的,他本来是要训她几句,说她没个样子了,只见她如此到底是心疼了,连忙把她抱在怀里道:「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还担心什么?」 「你总是骗人,去莲山也不告诉我,说一个月,结果去了一个月多。」 「一个月多一天!」萧隐冤枉,「你怎么能记那么久?」 她是一天天数日子的,多了一天就着急,何况那时候怀着两孩子,孕吐厉害,天天想哭,便是记得这天了,她嗔道:「我要记一辈子!」 萧隐拿她没办法,柔声道:「这回是最后一次了。」 「骗人!」陈莹咬牙,「你总是骗我。」 她怪责人的时候,如同少女般的娇美,脸红红的,嗔中带着忧,忧中又带着见到他的喜,萧隐已经按捺不住了,抱起她就往殿中走去,忽然想到两个孩子在正殿,拐弯就去往侧间。 陈莹两条长腿不甘愿的一阵甩动,萧隐哪里管,几乎是十来步就走到床边,将她压住了一阵亲:「朕怕又多一天,抄近路回来,几夜没有睡,你还说骗你?朕骗你吗?」他一下冲进去,将她弄得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陈莹满脸通红。 他低头亲她:「我想你。」 再多的担忧也化在了这三个字里,陈莹搂住他脖子,任由他采撷。 这一折腾便是几天,男人相隔数月回来,索求无度,且宫中又没有妃子……说起这后-宫,曾有居心叵测的大臣上奏请求萧隐纳妃,不说萧隐狠狠责罚,萧氏因受过这种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苦,都是痛斥不已,故而轮到这种时候,陈莹自然也是一个人承担雨露。陈莹这日看他又来势汹汹的,故意说起萧月兰的事情。 「她写信说要来京都同我们一起过端午的,结果车马走到半途,两个人听说附近县城有一卷佛经的孤本,竟然就去寻了,我怕是赶不过来。」 这妹妹嫁给赵祯之后,赵祯宠爱的不得了,什么都依着她,走遍了梁国寺庙不说,还教她看懂那些佛经,萧隐略有些嘲讽:「我怕他将来要后悔了,若是哪一日月兰真的看破了红尘,看他怎么办。」 陈莹扑哧一声,暗想萧隐是低估萧月兰对赵祯的感情了,她要真的在意佛经,在意寺庙,如何会走马观花,她觉得萧月兰真正享受的是跟赵祯在一起走过山山水水的乐趣。 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 「如果这样,那我也要去看看佛经,其实真的看破红尘也不错,多么逍遥,哪里像我现在,天天住在宫里……」 萧隐大恼,一下堵住她的嘴:「你还嫌弃做皇后了吗?可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住在一起,我住哪里,你住哪里!」不,就算他不在宫里,也要陈莹在宫里,因为他永远都要知道,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在等着她,不会离开。 第55章[04.1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真是霸道的男人,可她何时说过,她不想当皇后了?母仪天下,谁不喜欢,更何况,还有个这样好的丈夫,陈莹轻声笑起来。 「明儿一早,我请了姑姑,母亲,佑儿还有祖母,堂姐堂弟过来。」陈静三年前嫁去王家,王公子前年升迁为知府,她便是随丈夫去了洛阳,已经有个儿子了,至于袁氏,陈莹心想,陈敏倒总是来请她,怎奈何陈怀安毫不松口,她也乐得去劝了。袁氏这种人贪心不足,而今萧隐是天子,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呢,便是永远留在庄上好了。 怎么说还是陈夫人,陈怀安为了三个孩子也没有休掉她,倒是女人不缺,听说时不时就有人将绝色美人儿送去他的别苑,至于他有没有享用就不知道了。 她推一推萧隐:「皇上,我们早些睡吧,我可不想明日起不来丢脸呢。」 萧隐看她故意装作很是娇弱的样子,好像碰一碰就会晕倒似的,他低声一笑:「朕这次轻一点儿。」 他俯身下来,温柔无比。 端午节,皇上皇后出游观舟,宫里弄得一派喜庆,萧氏而今住去了王府,住在了自小长大的家,她十分的满足,来到宫里便是笑着道:「这些人一点儿没长进,几十年都只会这样装扮,莹莹,明年端午,你们来王府过,我们一起裹几个粽子,给大哥大嫂烧柱香。」 陈莹笑起来:「那当然好,我在这里都呆腻了。」 这话引得萧隐斜睨过来,萧氏却是感同身受:「可不是吗,我也是呆了二十来年了,不如等天热些,我们去云县避暑罢,将烨儿,娴儿都带去。」 萧隐听得简直想发怒,这姑姑是来拆他的台的吗,他们都走了,他一个人留在宫里作甚?他轻咳一声:「烨儿怎么好去,我正当要给他请夫子教课了。」 侄儿的脸色不太好看,萧氏一下笑了,这孩子以前天天不愿意成亲,而今是少一天都不行! 几个人正说着,吕氏他们陆续都来了,陈敏已经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但性子没有变仍是叽叽喳喳的,一来就是拉起萧娴的小手,跟陈莹说东说西,尊敬中带着亲昵。至于陈佑,也是个小少年了,同父亲有六七分的相像,前阵子考上秀才很是得意了一阵,只是被陈怀安说得几句又知道自己浅薄了,最近越发的刻苦。 「姐姐,等会儿我们去观舟,我可以请顾先生来吗?」陈佑偷偷问陈莹。 这顾温啊,早先前看不出来对母亲有什么,时日久了见人心,跟陈佑越来越好,只吕氏还坚持着放不开,陈莹轻斥道:「你别多事儿,还管起娘来了,娘若愿意,我们就支持她,娘不愿,谁也不能强迫,包括你,知道吗?」 陈佑长叹一口气:「顾先生真的很好啊。」 陈莹戳他脑门:「好不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她以前是没有想过母亲改嫁,然而这些年过去,她自己也做母亲了,越发体会出这种悲凉,如果可以,母亲愿意再嫁,她会替她高兴,但这一切都应该以母亲的感受为主。即使顾温等不了也就罢了,母亲有她,有弟弟,这一世,没有几个人会比她过得好。 陈佑被说了一顿,挠挠头道:「姐姐,我说这话也不是没有来由,昨日顾先生送的兰花死了,娘很伤心,我以为……」 陈莹心头一动,转头看去,只见吕氏正同萧氏说话,她眉眼仍是如年轻时一样的温婉,但这温婉里,好似是有些隐隐的色彩,如同鲜花般绽放出来,她突然就笑了,低声道:「还是不准请顾先生。」 「为何?」陈佑奇怪了,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不告诉你。」陈莹笑,若母亲有心,那更得让顾温花功夫了,自己这个娘,可不是一个男人随随便便就能娶到的。 顾温得凭自己的本事,不管是几个月,还是一年,几年! 姐弟两个说话时,龙辇已经抬过来了。 萧隐朝她伸出手来。 皇宫大门打开,迎面便是一阵喧嚣。 百姓们夹道相看,高呼万岁,千岁,萧隐坐在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含笑:「还记得那时候观龙舟吗?」 她非常的不情愿,因为萧隐不止强迫她,还抢了她的玉簪。 而今,这玉簪却好好的躺在萧隐收藏的一个檀木盒中,他比谁都宝贝,谁都不准碰,她低头轻抚了腰间的玉佩,歪头笑道:「不记得了。」 这女人,萧隐暗地里咬牙,可不知为何,从来都没有办法真的恼她,她的一颦一笑永远动人,又那么的聪明,他离开京都之时,她虽是皇后,却可以跟陈怀安一起商量梁国大事。她还将两个孩子教导的十分懂事,萧隐在她脸上亲了亲:「我可是什么都记得,没有一样忘掉的。」 她心里霎时甜蜜极了,也不顾有人看着了,偎在他怀里道:「你抢了我的簪子,你又给我戴簪子,你又收了我的簪子……」 一样样事情,如花一般盛开,回想起来,灿烂无比。 萧隐低头给她深深一吻。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惊诧声,可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好像回到了年少时,站在浮山的木屋前,充满了对京都的向往。 那时,她绝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会做皇后,萧隐的皇后。 也许,将来会有更多让她惊讶的事情吧,但她不会有任何惧怕了,因她已经得到了一辈子最难求的东西,一个好夫君。她愿意同他共享荣华,也愿意同他风雨同舟。 此生无憾。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一路荣宠》卷一 作者:渔潼 02、《一路荣宠》卷二 作者:渔潼 03、《一路荣宠》卷三 作者:渔潼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