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贵女 卷一》


 第一章

    【正文开始】


    京城靖安候府。


    进入腊月以来，因着下了几场大雪，负责洒扫院子的婢女着实辛苦了一阵子，云芝搓搓快要冻僵的手，小心的清理昨夜的积雪，正要起身，冷不防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对穿着鲜亮的丫鬟笑道：「红杏姐姐。」


    红杏见她满是冻疮的手，又扫了几眼干净的院子，小声道：「老夫人就要起了，你也快回去暖和暖和，你这丫头，也太软和了些，那群小蹄子可不就是欺负你好性么？」


    云芝无所谓的笑笑，说道：「知道红杏姐姐是为我好，不过是多些活计罢了，能进老夫人的院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云芝知足了呢。」


    红杏心里一叹，同样是伺候人的丫头，这外头买来的和家生子自然是不同的，老夫人的院子更是挣破头的好去处，细细数数，这整个安和院也没几个外头买来的，想想平日里倒也没有这么辛苦，是以她笑道：「你是个本分机灵的，总会有出头的那日。等会到我屋里拿些药，你这手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娘说了，女子的手可是金贵的很。」


    云芝感激道：「就知道姐姐对我好，对了，三小姐可还好？」


    红杏不由一笑，说道：「好着呢，田嬷嬷昨日里还说，她从来没见过我们小姐这么机灵好伺候的主子呢。老夫人爱的跟什么似得，一会都离不开呢。」


    云芝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恭维道：「老夫人是个慈爱的，三小姐命好遇到这样的祖母。若是我能和红杏姐姐一般去伺候三小姐就好了。」


    红杏没有多想，随口道：「你才几岁，等小姐大几岁，你正到了得用的时候，求求老夫人差不多能成。」


    她们嘴里的三小姐林静姝此时用完了她的早膳，被抱到早已起身的老夫人跟前，张氏漫不经心的问了田嬷嬷几句，姝姐儿昨夜乖不乖？喝了几次奶？正说着，何嬷嬷抱着林静姝一母同胞的弟弟林文茂进来了。一番大差不差的问话后，姐弟两个被放到一起。老夫人则和心腹张嬷嬷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


    床上的林静姝此时思绪飘的有些远，她穿来七个月了，旁边睡着的是她的双生弟弟，林家这一代的嫡长子。用手拍拍无忧无虑吐着泡泡的茂哥儿，心里一阵叹息，她要是这么没心没肺多好啊，随即鄙视了自己一下，若真是，她们姐弟恐怕就更没有活路了。不禁哀嚎，她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佛，要被发配到这里来啊啊啊。


    最该死的就是那个莫名其妙撞到她的人啊。不是阴谋诡计，不是要针对她们林家，尼玛真就是场意外啊，她这是多倒霉才遇上酒驾，是的，没错，酒驾。她飘了几天结论就是这个，实在受不了眼睁睁的看着爷爷奶奶相继进了医院，父母瞬间苍老，向来优雅的母亲几欲疯狂。痛苦之下她就晕了过去，昏昏沉沉几个月，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出生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是在母亲的肚子里。


    想想当时她被抱到她这一世的母亲周氏面前，听着周氏向她们三岁的姐姐托孤，没错，她和林文茂还有一个同母姐姐林文茵，听完她就呵呵了，能逼得周氏对着个三岁的孩子托孤，可想而知林家是个什么地方。说多了都是泪啊。她娘死了之后，她和茂哥儿就被抱到祖母张氏这里。


    刚过来的时候，张氏并不是很待见她们，只是偶尔做个样子，问问伺候她们的下人，直到她渐渐长开了，张氏越发的问的勤快些，这都要感谢她的脸，是的，虽然不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样子，但是满月之后，无论是身边的丫鬟嬷嬷还是张氏都不止一次的赞过，她长的好看。因为这个，她还曾悄悄的吐槽过，难道这个时代流行美颜，张氏是个颜控？当然，她仔细观察过双生弟弟，长的是粉雕玉琢好看的紧，但是据丫鬟们嘀咕，他们俩虽然是双生子，长相上却仅有几分相似。


    伸手轻轻拍着茂哥儿，心里有些担心，虽然出生时间差不了多少，但是茂哥儿的身体要比她差上许多，瞥见一旁的奶娘何嬷嬷，眼神微暗，当初若不是她死命的哭到张氏厌烦，把她和茂哥儿放到一起，只怕茂哥儿的身子会更差，闭上眼睛，心里冷哼，等姐长大了，看姐怎么收拾你。


    何嬷嬷眼神不错的盯着茂哥儿，生怕再出岔子，她实在是被吓怕了。先是三小姐饿的直哭却死也不肯吃她们的奶，幸好她及时扫干净尾巴，才没让老夫人发现什么不对。后来莫名其妙的三小姐一离开大少爷就哭，她只能按着三小姐吃奶时辰喂大少爷。不过大少爷身体本就不好，见天的叫大夫，就算她不做手脚，也不像个能养大的。


    张氏看到林静姝半闭着眼睛，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茂哥儿，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说道：「我们姝姐儿倒是有姐姐的样子。」


    张嬷嬷自小陪着张氏长大，知晓她的心思，笑着道：「老夫人嫡亲的孙女，自然最是聪明伶俐的，模样也是顶顶好好的，老奴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儿。」


    张氏笑意深了些许，骂道：「可不能这么说，没的显得我们家骄狂，姐儿还小，经不得这般夸赞，你也敲打敲打底下那些小丫头。」说道后面语气微微沉了沉。她心里从来不喜欢大儿媳妇周氏，自然也不期待她所出的儿女，侄女马上就要嫁过来了，本想着只有一个嫡长女碍不着什么，可谁知周氏临死竟然生下龙凤双胎，有些复杂的看了看瘦弱的茂哥儿，眉头皱了皱，这是他们林氏一族的嫡长子啊。


    张嬷嬷自小伺候她，见她皱眉，说道：「主子放心就是，老奴会约束这些孩子的。」说着她话音一转，笑着道：「三小姐有您这样的祖母，真真是好福气，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她半句不提大少爷，果然张氏脸色好了些许。


    张氏笑了笑，说道：「就你会说话，姝姐儿是老大的嫡女，我自然心疼，只是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这般操劳，等芳姐儿嫁过来了我也能偷个懒。」


    张嬷嬷笑眯眯道：「老夫人可称不上老骨头，表小姐上次不是还说，主子您可不像是当祖母的人！再说了，虽说表小姐是个有孝心的，但是到底年纪还小，还得主子您时时提点才好。」


    张氏笑容浅了些，叹息道：「淑芳年纪也不小了，到底是允哥儿对不住她，大嫂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也是怨我的。」


    张嬷嬷见她说的感伤忙劝道：「主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的事可怨不得大爷，舅太太知道您的难处怎么会怪您呢？何况表小姐和我们大爷两情相悦，如今婚期都定下了很是不必再提以前的事，您呢，就等着表小姐给您生个孙子可不就圆满了。」


    张氏回过神来，看了眼乖乖睡着的茂哥儿，慢慢说道：「我只怕委屈了芳姐儿，好好的侯门千金却来做继室。」还有前头留下的嫡子嫡女。


    后头未尽的话，张嬷嬷自然清楚，只是她却不敢接，只说道：「有主子您护着，又有大爷爱重，表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第二章

    林静姝听的一阵冒火，果然一家子恶心人，一家子都是渣渣，她娘刚死了没多久，她就在这里见证了她爹和那什么表小姐互诉衷肠，还没进门呢，就敢安插人到茂哥儿身边，她哭的几乎要坏了嗓子才和茂哥儿住在一起。这还不是最悲催的，当她知道表小姐有个侄女叫张晚晴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更悲催。


    尼玛她穿的是小说啊，林静姝，张晚晴，快要进门的继母张淑芳，再加上她的长姐林文茵，这都是她穿越前看的最后一本小说母仪天下中的人物，想当时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当真算计了下再死一次穿回去的几率有多大，自然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定了。且不说她还有没有运气死回去，就说死回去后，被她爷爷知道了她寻死，她也没好日子过，用她爷爷的话说，她们林家就没有那么没用的人。


    心里叹气，小说的主角是她的姐姐林文茵，这位来头很大，是前朝也就是大燕第二位皇帝世宗的嫡长女，文韬武略，也是至今史上唯一的一位女将军，封号燕华长乐公主。她则是第一女配，也是全文最美的女人，不知道为主角制造了多少麻烦，而张晴晚也是和她分量相当的配角，两人联手对付女主，她因为是亲妹妹没死，张晴晚则死了九族。


    当初看文的时候很爽啊，她就喜欢这种雍容大气的智慧型女主，现在只能道一声坑姐啊，她怎么就穿成反派脑残了呢，哎，细细的分析了下，从文中看，女主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很重视她这个妹妹，记得在林静姝作死后被女主放过，还有读者在文下呼吁让林静姝领便当。作者还特地开了一遍番外，写明了女主重视林静姝的原因。乐观的想想，她熟知剧情也算是个金手指了，虽然比不上姐姐林文茵的随身空间高端大气上档次。


    是的，她姐姐还有个随身空间，这也让她对茂哥儿的身体放下了些心，原文中没有提到过林文茂，那说明是夭折了的，如今只要护着茂哥儿到七岁就不愁他养不大了。姐姐觉醒前世的记忆还要过七年，空间自然也是那个时候开启的。


    心里有些伤感，他们这一世的母亲拖着虚弱的身体为她们姐弟三人安排后路，做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她恳求她的大女儿照顾好刚出生的一儿一女，即使她才只有三岁。而那个小小的女孩即使害怕惶恐，仍旧是带着眼泪答应会照顾好弟弟妹妹，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曾经的父母家人都离她远去了，而如今能陪伴她的人就只剩下了三岁的长姐，和不知能不能长大的幼弟。如此痛彻心扉而又无可奈何，她熟悉的那个世界，熟悉的人，她出生长大甚至长眠的地方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存在。母亲闭眼的那一刻，她哭的撕心裂肺，哭到全身抽搐不止。为一出生就与生母死别，为回不去的曾经和前路不明的未来。爷爷，就让我最后软弱一次，哭过以后，我会好好活着。


    张嬷嬷看着马上就要到请安的时辰了，提醒道：「看着三小姐像是要睡觉！」虽说表小姐嫁过来要等到先夫人周年之后，可是老夫人重视，因此暂时管着家的几位夫人自然不敢怠慢了。算着时间还有半年多，很多东西都要从现在开始细细的准备起来了。是以，每日请安的时候，都会说说进度。


    张氏笑着赞道：「还是你心细。」又对着林静姝和林文茂的奶娘说道：「带着哥儿姐儿下去吧，仔细着点，等姝姐儿和茂哥儿睡醒了再抱过来。」


    林静姝心里吐槽，次次都拿姐说事，不过这也确实到了她要睡回笼觉的时辰了，看看眼睛已经闭上了的茂哥儿心里软软的一片，也放下思绪，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姐林文茵正小声问何嬷嬷话，小小的人，似模似样的问着话，她打了个呵欠，雾蒙蒙的双眼望着林文茵，果然，林文茵摸摸她的脸「妹妹醒了。」


    林静姝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姐妹俩高高兴兴的玩耍，准确的说是林文茵在逗她玩。做的再精致也是拨浪鼓好不好，人生最无奈莫过于，你明明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还必须装作有趣及了，真心累好不好。当然也只有林文茵能让她这么给面子，祖母张氏她都不理。


    林文茵见妹妹活泼可爱，心下欢喜，再看看睡在一旁的弟弟，安安静静的小人看着姐妹两人，准确的说是拨浪鼓，随着林文茵的目光，林静姝坐起来摸摸茂哥儿的脑袋，嗯很好，温度正常。林文茵瞧见她的动作，笑道「小人精。」她觉得妹妹实在是聪明，不过见弟弟的奶娘做过几次，就记下了。


    待到林文茵离开，林静姝闭上眼睛，见她如此，奶娘韩氏轻轻为她盖上薄毯。看着自家姑娘白嫩的小脸，心里无限欢喜。林静姝在琢磨着怎么对付继母张氏，哼，想给她当后娘，倒是要看看她是个什么下场。


    书中开篇，林文茵已经十岁，七岁的林静姝一直养在继母身边，对自家姐姐不亲近，倒是和继母的感情极好。父亲祖母对她们姐妹二人也非常疼爱，当然对着后来张氏生的弟妹也是爱在心头。因着燕华长乐公主，嫡长女的地位一直尊崇无比，但是不知为何，越是顶级贵族越是不常出现嫡长女。前朝皇族出现两位，一位是她长姐燕华长乐公主，一位是末代皇帝的嫡长女燕宜瑞清公主，她长姐不必说，文韬武略，战功无数。燕宜瑞清公主也是智计无双，坑死了本朝开国太祖的嫡长子，若不是末代皇族气数已尽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就算如此，这位以身殉国，以自己的命算计着太祖为前朝皇族留下了一条血脉。


    啧啧。这都是女子的楷模啊，林静姝心里感叹一番。书里说，因为这二位，上至皇族下至百姓嫡长女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张氏就是利用这一点，离间这姐妹二人，打小就让她知道虽然是亲姐妹，但是年幼几岁她就是什么都比不上姐姐，谁也禁不住七八年的念叨不是，林静姝如她所愿的和姐姐生分了，后来更是喜欢上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姐夫，进了皇宫，疯狂作死。


    女主最后成功成为太后，张氏倒是半生尊荣，虽然最后进了佛堂念佛，可毕竟儿子继承了靖安侯府，若说日子不好过是肯定的，可要说多么难过，那也不尽然，亲生儿子看着呢。林静姝修身养性，孤老宫中，比张氏的女儿过的差远了。


    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茂哥儿，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小小的人儿，对着她笑，苍白的小脸带着些许青色，乖巧的让人心疼。她的茂哥儿啊，一定会平安长大，她们曾经一起在母亲的腹中成长，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她刚知道是这是一本书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的，也许是双生子的缘故，茂哥儿生下来就极为黏着她，只要醒着见不着她就会哭闹。感受到弟弟的依赖，她才真正开始认命，开始接受新的人生。


    眨眨眼睛，摸摸茂哥儿的小脸，他真是她见过的最漂亮可爱的孩子，她会看着他健康长大，娶妻生子，尊荣一生。

 第三章

    不过想想也挺疑惑的，张氏的嫡亲姐姐是当今皇后，以张氏的身份为何非要给她爹做继室，难道是真爱？还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祖母说对不起侄女，她听的出来，祖母不仅很疼爱这位继母，好似还有些愧疚。瞥了一眼看似老实的何嬷嬷，哼，早晚撬开她的嘴。何嬷嬷觉察道她的目光，一个激灵，但是再看的时候，小姐已经转过头去了，心里实在纳罕，这三小姐实在是邪门的紧，对她十分不喜，只要她醒着，向来是不许她靠近大少爷的，好在她也不愿意在一个长不大的病秧子身上下功夫，就让苏氏得意几天吧。


    用过午膳，又在祖母房里呆到下晌，她和弟弟就被送回暖雁阁，本来是她一个人的地盘，不过被她闹腾的茂哥儿和她住一起，鲤秀阁也就空了下来。小孩子的生活实在是无聊的紧，看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她爹就要过来了，伸手推醒茂哥儿，看他迷糊糊的睁开眼，安静的看着她，笑的更是开心，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从前她活了二十几年，小孩子见得不少，远的不说，舅舅家的小表弟常来她们家，她虽然疼爱，可也没觉得这么窝心，只要看着茂哥儿的小脸就觉得幸福的像花开一样。


    正开心着，听到外面的请安声，知道是她爹来了，小心的撇撇嘴，看着倒像是正经人，怎么干的事这么的不着调呢。继母张氏长得美，但是她娘定然也是不差的，否则怎么会生出她和她姐这么貌美如花的女儿。什么眼光这是，看上一毒妇。正想着，林思允已经从外头进来了，伸手抱过女儿，林静姝摸了摸一丝凉气也没有，显然是进门先烘烤过了。


    拿过女儿乱动的小手，林思允道：「姝姐儿今儿乖不乖？」林静姝点点头示意自己乖巧的很，韩氏见状，抿嘴一笑，恭敬道「回世子爷的话，姐儿一次也没苦恼，饭量瞧着还大了些。」


    林思允见女儿可爱的模样也是十分喜爱，「知道爹是在说什么，你这丫头就点头。」


    林静姝心里不屑，生下来就知道你在说什么，回头一想也没什么可骄傲的，除了很郁闷凭她年纪也干不成什么。立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林思允见她情绪低落下来，知晓这丫头不高兴自己说她，连忙哄到：「我的姝姐儿这么聪明乖巧，定然知晓爹爹在说什么的。来看看这是什么？」


    林静姝看着碧绿的一片，是个水头极好的玉佩，忙伸手拿过来，仔细观看，显见雕工精细，样式精美，和她从前收藏的那些也不差什么，这才将玉佩交给韩氏让她收起来。对着她爹露出个笑脸。果然他爹得意道「就知道我儿喜欢。」


    哄好了女儿，又抱起安安静静的儿子，拿起拨浪鼓小心的摇晃着，看着儿子的小脑袋随着他的手动弹，可爱的紧，摸摸他的额头你，温度正常。又问了问身边伺候的奶娘，见苏嬷嬷答得仔细，心里满意几分，这个儿子生来不足，一直吃着药，都已经七个月了比起姝姐儿小了一圈，由不得他不精心。又敲打了几句身边伺候的人，这才走了。


    林静姝看着他的背影，这七个月来，父亲每日来看她和茂哥儿，从未落下过一天，就是公事繁忙，他们都睡下了，也会来看一眼。这怎么瞧着也没到将她们俩托付给她姐姐的地步啊。唉，她忧郁的摇摇头，往后一躺，闭上眼睛。


    林思允出了暖雁阁，径直去了安和院正屋，屋内灯火通明，腊月的天里，暖意融融，张氏和张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是有几分温馨的感觉，见儿子来了，张氏更是高兴几分，问道：「看过两个孩子了？可是睡下了？」


    提到儿女，林思允气息不由柔和几分「母亲照顾的极好，茂哥儿是个乖巧的，只是姝姐儿性子向来刚硬了些，还劳母亲多担待些。」


    张氏笑道「姝姐儿才多大，哪里就称得上性子刚硬，聪明伶俐的孩子总是多几分主见，我疼爱还来不及，哪里就需要担待。」


    果然见林思允多了些笑意，张氏心里一叹，儿子这是对她生分了，掩下心思，说道「姝姐儿生的一个好模样，又看的出是个聪慧的，好好教养，以后定然会一生顺遂的。」


    林思允想想女儿的小脸，小小年纪难掩五官精致，可以想象将来的丽色，可是女子容貌过剩并非好事，担忧道「儿子不求她为家里挣什么前程，只愿如母亲所说顺遂一生，姝姐儿的容貌……」


    张氏明白，这是不愿意姝姐儿进宫的意思，不由好笑，儿子这是关心则乱，嘴上安慰道「那是一般人家，我们靖安侯府的贵女自然会有个锦绣人生，你忘了可是还有茵姐儿看着呢。」她们林氏一族的嫡长女必然是将来的皇后，皇后的亲妹妹怎么会过的不好。


    母子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林思允这才离开，张氏睡下后幽幽的说了句「允哥儿这是对我生分了啊。」


    张嬷嬷放帘帐的手顿了下，小心道「夫人多心了，世子爷哪次回家不是先来老夫人这里陪着您说话。」


    张氏声音有些无力「他怨我帮着芳姐儿。可那是我嫡亲的侄女，我怎么忍心看着她孤老一生，他们本就情投意合，周氏也没了，他怎么就想不通呢。」


    张嬷嬷不敢接这话，只说道「我们三小姐性子是刚硬了些，大爷这是怕夫人您太累。」


    张氏顿了顿，笑道「茵姐儿出生的时候，他虽然高兴，也没有对姝姐儿这般细心，可见他们父女投缘，姝姐儿喜欢玉器，这是十足十的像了我们老爷，性子刚硬些又如何，刚硬了才不会受欺负。」


    张嬷嬷有些心惊，她跟着张氏走过这些年，对她的性子不说十分，也能摸清个七八分，三小姐和茂哥儿出生的时候，夫人也没怎么喜欢，亲孙子亲孙女自然会顾念几分，只是要说真心捧在手心里，那是不可能的。三小姐向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除了大小姐和大少爷，谁要是得个笑脸那就是她自己心情十分不错，总的来说就是特别难讨好。按说，自生下来就在夫人跟前养着，怎么着也是十分亲近了，偏生三小姐就不是，生就这么个古怪的性子，她还以为夫人心里多少会有些芥蒂。倒是没想到，夫人真就上心了。


    有一段时日大少爷病着，三小姐见天的闹腾，谁哄都没用，老爷用心爱的玉扳指都没能得个笑脸，最后还是世子爷做主，将大少爷挪到暖雁阁，这才消停下来，说来也奇怪，挪了院子，大少爷身子反而好了些，大夫也没叫的特别勤了。


    建元五年，五月二十五，靖安侯府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今儿是府里大少爷和三小姐的抓周礼，虽是只请了通家之好前来观礼，可能和林家来往的也都是顶级权贵了，几位夫人丝毫不敢大意，唯恐哪里出了岔子在老夫人那里落不得好。四夫人方氏倒是气定神闲，她是老夫人的亲儿媳妇，更是幼子媳妇，自己也不是个爱揽权的性子，老夫人只是象征性的交给她一些不容易出错又不会劳累的差事。

 第四章

    她刚放下一盏茶，就见贴身丫鬟秀萍小跑过来「夫人，表小姐到了。」


    方氏闻言立刻不高兴了，见她如此，秀萍忙道「我的好夫人，这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您要是实在不开心，露个面就回来不就是了。」说完忙给旁边的方嬷嬷使个脸色。她们夫人是老来女，在家做姑娘时候，就是千娇万宠的，老夫人千挑万选了靖安侯府的四少爷，一来靖安侯府家风方正，四少爷是嫡出幼子，也不必管家理事。二来，四少爷本身也是个芝兰玉树的人物，小姐一见之下就喜欢的不得了。果然嫁过来之后，她们姑娘过的很是如意，四少爷又宠她，性子竟然是一点没变。


    方嬷嬷也在旁边道「秀萍说的是，夫人您就能当给我们四爷面子，那位毕竟可是您未来大嫂呢，四爷最是尊敬大爷，您可不能由着自个性子来。」


    方氏闻言，哼了声道「大嫂这才刚去了，哪家定了亲的姑娘见天往夫家跑，真是不知羞，不就仗着母亲疼爱她么。整日里装着一副贤良淑德样，要不是她，大嫂怎么会……」


    「姑娘！」方嬷嬷高声道。


    方氏知晓自己失言，抿着嘴不再说话，秀萍小声劝道「姑娘，知道您和世子夫人好，但那位到底是老夫人的嫡亲侄女，您要是实在讨厌她，大不了往后少来往就是了。可不能再说这种话。」


    方氏也有些后悔，到底情绪有些不高，淡淡道「你说的我都知晓，但是大嫂对我那样好，最后却丢下茵姐儿姐弟三人走了，我不仅不能说什么，以后还要跟这个贱人维持表面和平，我实在是……」她顿了下，哽咽道「难受。」


    方嬷嬷见她这样，十分心疼，劝道「夫人若是不高兴，我们就不和她多来往，您要是难受就多顾着点三小姐。」


    方氏忙道「对，我得照顾点我们姝姐儿，大嫂将她托付给我，我可不能辜负了大嫂的心愿。」说完带人去了安和院。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方嬷嬷不禁摇头，得亏着四爷宠着她。


    林静姝被穿成个大红包，她弟弟茂哥儿也是一样的打扮，看着茂哥儿苍白的小脸，心里十分担忧，茂哥儿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现下也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伸出手，茂哥儿见她如此，小声叫道「姐姐。」是的，茂哥儿已经开口说话了。给茂哥儿一个大大的笑脸。转头示意奶娘将她放下来。


    韩氏小心的将她放到茂哥儿跟前，让姐弟俩坐着玩耍。林静姝拿着小马逗茂哥儿玩，见他精神还算不错，稍稍放下些心。


    「我们姝姐儿和茂哥儿今儿真是喜庆。」嗓音柔和，带着一股子爽利，林静姝抬头，果然看到一身碧色长裙的方氏，她笑容满面，声音都透着轻松愉悦。林静姝不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茂哥儿则清晰的喊道「四婶婶。」


    方氏更是高兴「我们茂哥儿就是聪明，说话都比别人清楚。」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对她很是亲近。方嬷嬷有些无奈，这个别人自然是指老夫人娘家的晴姐儿。说完方氏有些担忧道「嬷嬷，你说我们姝姐儿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怎么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呢。」


    韩氏忙道「四夫人不必担心，奴婢瞧着姐儿只是不爱说话。」


    方氏有些怀疑「我每天都能见到姝姐儿，可从来没听过她开口。」


    韩氏有些为难，她实在不好说出，自家小姐第一句话说的「滚」字，是的，上次大少爷生命，她让何嬷嬷滚来着。


    方氏见状，拿出个玉坠子，对于林静姝这点爱好，全靖安侯府都知道，她在林静姝眼前晃晃，说道「姝姐儿，叫声四婶婶，这就是你的了。」


    林静姝有些无奈，刚想开口，就见未来的继母张氏走了进来，她立刻闭紧嘴巴，再不看别人一眼，只专心看着茂哥儿。


    方氏有些扫兴，到底客气道「表姐来看哥儿和姐儿啊。」


    张氏笑容温婉，柔声说道「姑母要我来看看哥儿和姐儿准备的如何了？」


    方氏笑的更加客气，「都准备好了，我们姝姐儿和茂哥儿很乖呢。」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方嬷嬷瞧着天色，心说好在时辰快到了。


    果然敢在方氏不耐烦前，林静姝和林文茂被抱了出去。她看到祖母张氏笑容满面，见她们俩被抱过来，更是开怀道「这就是我们家茂哥儿和姝姐儿。」果然马上迎来众多称赞。无非是姝姐儿长得真好，茂哥儿说话真是清楚，一看就是聪慧的。


    俩人被放在准备好的绒毯上，茂哥儿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似是非常疑惑，林静姝被萌的心肝发颤，她爷爷和她爹以及叔叔们都不错眼的瞧着他们俩，她爹见他们俩不动弹，说道「姝姐儿看看喜欢什么就拿。」


    林静姝站起来，干脆的拿起一本书，旁边的喜娘立即道「姑娘将来定然文采了得。」林文茂此时也左手拿起一支笔，右手拿起一张小弓。又有喜娘道「哥儿将来定然是文武全才。」


    林静姝看到她爷爷眉开眼笑很是满意，带着男客们出去了，她和茂哥儿则由着祖母炫耀了一会就被抱回去了。一早起来，折腾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累了，由着奶娘给她和茂哥儿换了衣裳，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林静姝听到说话的声响。


    「芳姐儿，你是疯了么？」


    「娘，我很清醒，我和表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不是周氏那个贱人，我怎么会落得如此，我才应该是表哥的结发之妻。」


    「淑芳，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对付周氏，你姑母没说你什么，但是姝姐儿和茂哥儿是她的亲孙子，你怎么敢……」「还有你这个贱婢，不说劝着些主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娘，我一定会给表哥生个健康的儿子的，这个孽种身体本就不好，我不过推了一把，我有什么错？」


    陆氏只觉得满心疲惫，女儿这是魔障了，原本多么善良心软的孩子，如今竟然……想想周氏，她果断道「芳姐儿，你如今已经得偿所愿，马上就要嫁给允哥儿了，娘只求你以后安分守己，善待姝姐儿和茂哥儿，你表哥和你姑母定会看在眼里，对你更加愧疚心疼，你以后的孩子纵然不能继承爵位，也会富贵一生，何况还有茵姐儿，那可是林氏一族数百年来唯一的嫡长女啊。你若是再动手脚，只怕她也容不下你。」


    张淑芳眸中带着疯狂，静静道「母亲，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若我不算计周氏，我还在道馆里当女居士呢。」


    陆氏摇摇头，「你以为你的小动作能瞒过你姑母，她不出声，只是因为她自幼疼爱你，娘肯帮着你，也是不愿意你孤老一生，可是说到底周氏也是无辜的，至于茂哥儿就算你不出手，也不一定能养的大，你过门后只要尽快生个儿子，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说完，她又狠狠道「但是你绝对不能在有孕之前对付茂哥儿。」


    声音渐渐小了，这是祖母张氏的屋子，那母女俩可真是张狂啊，她和茂哥儿的奶娘嬷嬷们都不在身边，周围的丫鬟嬷嬷她恍惚记得是未来继母张氏身边的，怪不得呢。

 第五章

    母亲的死……，心里一痛，可真是大发现呢。她摸着心口的位置。呵呵，张氏，我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你想要像原书里那样，受尽夫君婆婆宠爱，半生尊荣，也得看看我同不同意。


    白日的喧嚣散尽，张嬷嬷行色匆匆的回了安和院，老夫人张氏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可是查清楚了？」


    张嬷嬷低眉顺眼「回老夫人的话，三小姐和大少爷的奶娘韩氏和苏氏回了暖雁阁，算着时辰，该是小姐和少爷要醒来的时辰，大少爷的奶娘何氏并几个丫头留下照看，被表小姐打发了出去，后来舅太太就带着人过去了，具体说了什么话，奴才没有查探到。」


    张氏沉默良久，声音带着无尽疲惫，茫然道「慧儿，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张嬷嬷见她如此，一阵心酸，却无可奈何，只能劝慰道「小姐多虑了，表小姐心思纯善，平日里看着也是极喜爱大少爷和三小姐，想来今儿也只是凑巧罢了。」


    张氏沉吟半晌，终究叹息道「心思纯善？但愿吧。算着婚期也近了，就让芳姐儿安心备嫁吧，敲打一下茂哥儿和姝姐儿身边的人，不要以为主子年纪小，就能偷闲躲懒。特别是茂哥儿身边的人，何氏真是胆大包天，你看着打发出去吧，左右姝姐儿对她也十分不喜。」


    张嬷嬷心知这是要敲打表小姐，小心道「主子的意思，何嬷嬷一家子都卖出去？」


    张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既然认不清主子是谁，还留在侯府有什么用，都打发了。」说着更气了「这何氏当初是怎么选上的，竟然留小主子一人在屋里。芳姐儿可还没进门呢。」


    张嬷嬷轻轻给她敲肩膀，「表小姐年纪到底还小，不稳重也是有的，您又透出将姝姐儿养在她身边的意思，怎么会不小心，只是到底心急了些，小姐如今还小，到表小姐进门也不到两岁，到时候从小养到大的情分，必然是不同的。」


    张氏慢慢道「我儿当年负了芳姐儿，那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嫡亲的侄女，我怎么会不为她考虑，姝姐儿是茵姐儿嫡亲的妹妹，只要好好养着她，不愁茵姐儿不敬着她，为了给她铺路，每次她过来，我都让人将哥儿姐儿抱过来，好叫她熟悉。可是她竟然敢把心思动到这个上头，把奶娘丫头都支出去，这是要干什么？」


    张嬷嬷见她又要动气，斟酌道「若是表小姐早嫁过来就好了。」


    张氏淡淡道「这都是命，周氏当年也是被人算计，淑芳一片痴心，遁入空门，到底是我们林家理亏。她要算计周氏我忍了，帮着她扫了尾，倒是忘了人总是会变的，如今只盼着她称心如意不要在做多余的事，我也算对的起兄长。」


    张嬷嬷心里一惊，老夫人这是怀疑表小姐要对大少爷下手。疑惑道「这，表小姐最是温婉贤淑，不会吧？」


    张氏有些疲累，声音带着无力「先前我是没想到，自从姝姐儿不许何氏靠近茂哥儿，是不是病的少了？再来何氏身为奶娘，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反而轻易被打发了出去，不是她带头，丫头们怎么敢留着主子一个人。是我糊涂了，茂哥儿和姝姐儿不仅是老大的孩子，也是周氏的孩子，芳姐儿怎么会喜欢。」


    过了周岁，好像日子越发快了些，除了茂哥儿又病了一场，没什么不如意的，何氏被打发出去，暂时也没什么人来碍她的眼。姐姐林文茵最近热衷于教她和茂哥儿说话，姐弟三人越发亲近了些，就是一想到父亲婚期马上要到了，就有些膈应。


    这日，蓝天白云，温度合宜，说来，这么久了，她最远的地方只到安和院祖母住着的正屋。伸手摸摸茂哥儿的脑袋，仔细看了看，恩，总算长了点肉，虽然不能和她自己比，但是也算长大不少。招呼韩氏「去兰亭阁。」


    大丫鬟红杏一边给她收拾，一边道「小姐这是要去找大小姐啊？」自从抓周那日后，红杏就到了林静姝身边。


    带着弟弟，先去了祖母住的正屋，正遇上二婶郑氏，三婶于氏以及四婶方氏。先对着老夫人行礼，叫了声祖母，张氏很高兴，拉过他们俩，逗弄道「呦，我们茂哥儿和姝姐儿穿的这般齐整是要做什么呀？」


    「去找姐姐。」


    林静姝要去兰亭阁的事，她自然知道，只是这个孙女生就个清冷的性子，等闲不爱理人，人老了，还是觉得小孩子活泼些好。继续道「你姐姐要上学呢。」


    「去找姐姐」林静姝装模作样，心里呵呵道装幼稚吗，谁还不会怎么着。


    张氏摸摸茂哥儿的脑袋，又交代了几句才放人走。模糊的听到几句商量她爹的婚礼事宜，顿时没了好兴致，心塞的要命。看看瘦弱的茂哥儿，恨不得自己明天就长大。


    林文茵住的兰亭院，在靖安侯府最好的位置，曲水流觞，景色极美。大小仅次于正院熙和堂昭示着嫡长女独一无二的地位。百年来，林文茵是兰亭阁第一位主人。


    她们到的时候，林文茵正在看书，她开蒙极早，一向是由祖父亲自教导，见到弟弟妹妹很是高兴，先摸了摸茂哥儿的小手，夸赞道「茂哥儿真乖。」只要弟弟不生病，她就放心了。


    林静姝拿起书，看了看，恩都认识，她前世出生在帝都，长在顶级权贵的圈里，接受的也是最顶尖的教养，繁体字她恰恰是会的。见妹妹拿书，林文茵问「姝姐儿想看书么？」


    林静姝点点头，她对自己的发展路线已经规划好了，纵观全书的设定，类似大唐，女子地位不低，真正的才女更是受人尊重，是以，她决定了，努力读书。争取在三国的文渊赛中杀出一条血路，奠定她的地位。原书中提过，大燕灭亡后，天下四分五裂，最强盛的三国分别是夏朝，梁朝，魏朝，三足鼎立的局面还算安稳，文渊赛是唯一男女都可参加的文学盛会。


    现在名正言顺的开始启蒙读书，林文茵很是耐心，自此后，除了教她们说话外，又增加了一项，认字。让她极为惊喜的是茂哥儿，天资甚好。因着这个发现，她最近总算对着父亲有了几分好脸色。


    对于女儿的亲近，林思允自然高兴，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姝姐儿明显不爱理会他。孩子还小，问也问不出来，最近总算是正常了。林静姝见他如此，有些心酸，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他要娶害死她母亲的人，不甘心他明显也是真的喜爱着那个女人。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怕他为难，但是张氏，必须死。


    日子很快的过去了，她爹终于娶张氏过门了。林文茵一直在暖雁阁呆到很晚。祖母倒是破天荒的没有着人催促，见她姐姐这般，林静姝只好哄着茂哥儿假装睡着了。直到林文茵回去了，才又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大红的灯笼，不知当初她爹娶她娘的时候，是不是如今晚一样烟花似火，美丽如斯。


    第二日一早，林静姝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抱去了熙和堂，她爹面貌俊朗，气质温润如玉，眼中有着淡淡的喜悦，继母张氏容颜娇美，眉梢眼角都具是甜蜜。好一对璧人，林静姝被膈应的要死。

 第六章

    林文茵早到一步，见他们这一房的孩子全到了，她上前行了礼，声音清晰，带着女童特有的清脆「太太。」


    张氏笑容更甚「大小姐真是个好孩子。」说着将准备好的礼物给林文茵。


    红杏扶着林静姝上前，林静姝看了看面前的两人，露出个笑脸「父亲，太太。」


    张氏神色一僵，林文茵是林氏一族的嫡长女，她叫她太太自然没什么问题，林静姝可是该叫她母亲的，难道？她委屈的看了林思允一眼。


    林思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孩子还小，自然跟着姐姐学了，他笑眯眯的问道「姝姐儿不是都叫爹爹的么？怎么叫起父亲来了？」


    自然是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爹爹了，以后更会是很多人的父亲了，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道「父亲太太。」


    张氏眼中闪过一丝暗沉，笑着道「姝姐儿，叫母亲啊，我是母亲。」说着她向林思允看了一眼，带着无限的柔情。


    林静姝已经不耐烦了，抓起系在身上的玉坠狠狠仍在地上，转身就走。这是特别生气的意思。红杏已经吓傻了，无措的看着张氏。


    林文茵忙道「妹妹年纪还小，许是昨晚睡的晚了些，她向来是有些起床气的。」


    林思允也有些惊讶，女儿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张氏第一日就惹她不喜，怕是以后都很难改变，安抚的看了张氏一眼，吩咐道：「带三小姐回去吧。」


    看着林静姝被抱下去，张氏心思微沉，她与表哥一同长大，对他的性子自然十分了解，这个女儿还真是极得她喜欢，周氏这个贱人真是死了还来膈应她，不过没关系，她等的起，总有一日她会将周氏留下的痕迹一一抹除。她扬起一抹笑脸，温柔道「小孩子到底认生，不过几月没来，就把我忘记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枉我这么喜欢她。」她声音柔和悦耳，带着天然的宠溺和包容。


    果然，林思允抱歉的看她一眼，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姝姐儿是极聪慧的，日子长了就好了。」


    张氏若无其事道「夫君放心，我一定努力让孩子们喜欢的。」说完转过头，对着茂哥儿的奶娘招招手「大少爷可是又长大不少，看着也精神了些。」


    苏氏依言上前，小心的将茂哥儿扶着，大少爷身体不好，比不得三小姐走的稳当。茂哥儿有些迷茫的看着父亲，不说话，也不动弹。最后开口道「找姐姐。」


    张氏忙道「大少爷身子不好，今儿的礼就免了，赶紧的抱回去吧，不然母亲那里又要担心了。」


    林思允想到儿子一向不能离开女儿，是以也没说什么，示意奶娘将孩子抱走，温声对张氏道「难为你了。」


    张氏心里泛起一阵甜蜜，小声道「能和表哥在一起，怎么会为难。我只怕表哥为难呢，不过表哥放心，我最讨人喜欢不过，孩子们一定会喜欢我的。」


    林思允见她眉眼带笑，娇娇软软的撒娇，仿佛多年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女，也是如此对他说话，心里软成一团，脑海中不断闪现，他要她另嫁时哭的肝肠寸断的脸，果断出家时的坚定，以及知晓他们定亲时狂喜的脸，曾经没有说出口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


    张氏心里一疼，眼泪落下，却笑着道「都过去了。」那些绝望艰难的日子，那些看不见未来的曾经都过去了。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句对不起。


    林静姝十分不开心的被抱回去了，老夫人早已知晓刚才发生的事，揽过她，慈爱的说道「我们姝姐儿气性可真大。」摸摸她的小脸「爱生气的孩子可就不漂亮了。」


    林静姝继续装哑巴，手里抓着老夫人的手指，见她这般，老夫人温声道「这么委屈啊。可是那就是你母亲啊，姝姐儿可不能任性，我可是记得，你从前……」老夫人声音一顿，和张嬷嬷对视一眼，两人一下子想起，林静姝向来不喜欢张氏，从来就没给过笑脸，而且张氏送来的玉玲珑啊什么的也没见她拿出来玩过。


    见老夫人沉默了，林静姝声音清晰的说道「她不是我母亲，她不喜欢我和弟弟。」上眼药么，谁不会，她倒要看看着侄女做了儿媳妇和以前能不能一样。


    老夫人一个激灵，猛然想起，林静姝对何嬷嬷十分不喜，她像是不经意的说道「她很喜欢你和茂哥儿，你忘了，她还送过一块羊脂玉，那可是老物件。你不是还夸赞过。」说起这个，老夫人还有些骄傲，林静姝仿佛天生就知道玉料的好坏，她赞的东西果真都是极好的，一般的很难入她的眼，这块羊脂玉是和别的物件一同送过来的，林静姝破天荒的说了句好。


    林静姝头都没抬，继续玩着老夫人的手指，含含糊糊的说道「她不喜欢我，她不高兴。」扬起小脸，点点头。「刚才也不高兴。」


    老夫人半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没再继续问，姝姐儿不会说谎，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最是灵敏，芳姐儿不高兴。新婚有什么不高兴？自然是见到孩子不高兴了。心里不免觉得侄女不懂事。转念一想，侄女等了这么些年，也是能理解，是以她安慰道「姝姐儿乖，你母亲刚来不熟悉，我们姝姐儿和茂哥儿这么讨人喜欢，她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林静姝坚持道「不是母亲。」说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今儿起的早，本就没睡足，现在困了些。


    见她这个模样，张氏心疼道「可怜见得，这是没睡足，回去继续睡啊，开饭的时候，祖母叫你。」


    林静姝半睁着眼睛「弟弟呢」一副困到极点不肯闭眼的样子，张氏看的怜爱无比，给张嬷嬷使个眼色，继续哄她「弟弟这就来了。」


    见张嬷嬷出去，知道是去接林文茂，放下心来，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家里多了口人，靖安侯府再次迎来了女主人，新任的世子夫人开始管家。林静姝还是不肯开口叫母亲，老夫人很是忧心，女孩子家的名声最重要，现在只是年纪小，等过了年再如此，只怕就有人要说闲话了。若是别的孩子，她总能找到法子，可林静姝不同，认准了的事，谁说都没用，不仅自己不叫，还不许茂哥儿叫。


    现任靖安候听着妻子念叨，很是不以为然，他看自己的孙女自然千好万好，茵姐儿天生聪慧，姝姐儿不仅容貌长得好，性子最是像自己。是的，他觉得林静姝的脾性最像他，小小年纪就极有主见。解释道「姝姐儿是个拧巴性子，你忘了她要和我们茂哥儿在一起，差点哭断气，你再想想她对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的态度？自过了周岁就遣了教养嬷嬷过去，她可曾对人失礼过？这说明教养嬷嬷的话她是听的。」


    张氏在心里过了一遍，老二老三是庶出，林静姝是她嫡亲的孙女，她对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的态度，她本就没在意过，现在想来，姝姐儿不喜老三媳妇，但是每次见到都是乖乖叫三婶的。她慢慢道「难道她只是不喜芳姐儿？可是她娘去的时候，她根本不记事啊。」

 第七章

    靖安候倒是没觉得如何，左右孩子还小，大儿媳妇实在是心急了些。是以他道「老大媳妇才进门几个月，孩子对她熟悉了，自然就好了。」


    张氏也没别的办法，她提议道「淑芳也进门了，管家理事我看着也是极有章法的，趁着姝姐儿年纪小送去她身边教养，一来这么着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二来我年岁也大了，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茵姐儿是嫡长女注定一生尊荣，茂哥儿是男孩子，自有他的前程，唯有姝姐儿，生就这般的模样，我是舍不得她去宫里的，淑芳养着，皇后娘娘那里也好说话。」


    靖安候知晓老妻的心思，只怕也为了老大媳妇着想，心里摇头，姝姐儿的性子只怕不成，罢了，就遂了她的意。叮嘱道「这事你莫要太过强求，姝姐儿要是不乐意就算了，左右老大媳妇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林静姝还不知道她要被抱到熙和堂了，她最近心情不甚好，整日里只盯着茂哥儿。好在冬日里林文茵的课业少了些，有的是时间腻在暖雁阁，姐弟三人说说话，认认字过的还算悠闲。


    一早醒来，瞧见韩氏在和田氏一起商议什么，隐约听到「收拾东西」，想了想，祖母还是不死心，想要继母张氏养着她，那她到底要不要配合呢，是干脆不要去，还是先坑她一把，免得她不死心，老想让别人叫她母亲。轻哼出声，红杏对着帘帐外招招手，一溜的小丫鬟们端着铜盆，巾帕，香胰安静的走进来。红杏轻手轻脚的给她洗好脸，红梅则接过烘的暖暖的衣服给她穿上。最后红莲给她抹上香膏，红叶将她的头发梳好。


    韩氏接过她，抱在怀里，说道「小姐要搬到熙和堂了，可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夫人那边使人传话说屋子是按着小姐的喜好布置的。小姐要不要先去看看。」她陪伴林静姝的时日最长，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老夫人都不比她清楚，是以老夫人虽说发话了，但她到底要先问过一遍的。


    林静姝已经决定先坑她一把，省的整日里跳出来膈应她，但是对茂哥儿她不太放心，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虽说屋子里见天烧着银霜炭，但到底不比从前，茂哥儿又是那样的身体。她道「去告诉姐姐。」


    见她没闹腾，韩氏心里疑惑了一会也就放开了，用过早饭，将林静姝裹的严严实实的确保不会吹到冷风，这才带着人一起去了熙和堂里张氏布置的屋子，离着主屋极近，进门瞧着确实是精心收拾过的，心里不由点头，这新夫人倒是费了些心思，只盼她是真心盼着小姐好的。


    张氏笑容温婉，见到林静姝似是很高兴，她声音轻快「姝姐儿喜不喜欢母亲布置的屋子啊。」


    林静姝打量了一下，温暖中带着孩童特有的明快活泼，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陈设的边角也都包上了，确实是费心了。不过她还是没有出声，示意韩氏将她放下来，红杏连忙将抱在怀里得盒子放在她跟前。


    张氏笑容有些僵硬，心里也有些恼恨，这贱丫头不把她放在眼里，早晚有她受的，走着瞧。很快正了脸色，和颜悦色的交代韩氏好好照顾三小姐，一并打赏了所有林静姝身边伺候的人。


    不去管张氏的心思，林静姝打开匣子，里头放满首饰，这些东西她现在自然是用不上的，特意从林文茵那里要过来，一来膈应张氏，这些全是她娘置办的。二来，她想坑张氏还要靠这匣子首饰，准确的说是一个碧玉簪她娘生前极为喜爱。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张氏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忍耐，唯一的破绽就是她爹。不用阴谋，她只要光明正大的拿着玉簪子在她爹眼前晃就好，她若是忍了，也就算了，住在这个院子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用过晚饭，才见着他爹，难得的林静姝主动叫人「父亲。」


    林思允心里一喜，姝姐儿终于肯主动搭理他了「姝姐儿喜欢这里么，你母亲特意收拾的。」


    林静姝小声道「是太太，不是母亲。喜欢，我知道这是父亲选的。」张氏用心不假，可只会按着她自己的心思选，内室布置的这般雅致，定是父亲的主意。


    林思允摸摸她的小手，无奈道「真的就这么不喜欢她。」


    林静姝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清澈带着些迷茫「可是她真的不是我母亲啊，父亲为何要骗我？」


    林思允心里一痛，他不能跟她解释为什么要叫张氏母亲，这孩子生来早慧，心思又最是敏感，周氏去后，她日夜的哭闹，太医诊出来的结果却是郁结于心，再这么下去恐怕会早夭。他觉得荒谬，还没满月的孩子怎么会郁结于心？可是事实由不得他不信，他第一次觉得害怕，他的女儿生来就该受尽万千宠爱，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太医悄悄告诉他，这样的孩子都是福缘深厚，心思通透之人，五感自然也十分敏锐，只怕是生母故去惹的她如此。


    那段时日，白日里茂哥儿粘着她，他自己则整夜的抱着她哄，才渐渐的好起来。他叹息一声，终是说道「姝姐儿，父亲……」


    林静姝一阵心酸，清亮的眼眸中溢出水意，她低下头，呢喃道「父亲难过了。」他若是不对她这么好该多好，她母亲若是活着该多好，他的女儿若不是她该有多好，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她要是什么不知道，怎么保护茂哥儿，怎么为母亲报仇，泪水滚落，眼神坚定，他们父女啊，不知道有多少缘分。


    林思允忙抱起她，小心的给她擦眼泪「都是父亲不好，惹的姝姐儿生气了，不气了，父亲不提了好不好。」


    「呦，姝姐儿这是怎么了？」张氏见他久久不回房，索性带着人过来了，她嗔怪的看了林思允一眼「这么会的功夫怎么就哭上了？可是你父亲惹着你了？母亲替我们姝姐儿打他好不好。」说完作势朝着林思允的胳膊上拧去。


    林静姝将头埋进父亲怀里，气氛瞬时尴尬了起来，林思允见状忙安抚道「姝姐儿认生，你先回去睡吧，我陪陪她。」


    张氏心里膈应，面上若无其事，笑着安慰「小孩子都这样，爷你好好陪陪姝姐儿，我就先回去了。」


    林思允回房的时候，张氏已经卸下妆容，坐在妆台前，仔细的梳着头发，听见声响，她并未起身，嘴角带笑，声音轻柔的问道「姝姐儿可是睡下了？」


    林思允却有些神思不属，淡淡道「睡下了。」


    张氏马上发现他情绪不对，略一思索，试探道「姝姐儿又闹别扭了？」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上到老侯爷下到她小叔都极为宝贝林静姝，除了长得好了些，也没有哪里讨人喜欢，生就个古怪的性子，根本就不能和她侄女晴姐儿相比，那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活泼伶俐。


    林思允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舒服，在他眼里，女儿的模样性子都是极好的，哪里会闹别扭，但是想到姝姐儿实在不喜她，也不肯叫她母亲，又有些愧疚，轻叹一声「姝姐儿性子敏感，她现在不愿意叫你母亲，就先由着她吧，左右她年纪还小，如今又养在了你膝下，你对她好，她早晚会知道的。」

 第八章

    张氏只觉心底发冷，若是那贱丫头一直不肯叫，那就她对她不好的缘故了？她低下头生怕被丈夫发现泄漏了情绪，勉强压下不快，她委屈道「我本就是她母亲，她做什么就是不肯叫，再说我还不是为她好，她不是茵姐儿，若是外头人知道了，定会非议的，我是不怕的，只是姝姐儿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有这样的名声到底不好。」又有些迟疑「姝姐儿小小年纪怎么会这般执拗，会不会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她想到林静姝的奶娘韩氏，那是周氏早就定好的，难道是她在嚼舌根。


    林思允听她说不怕非议，心底一软，到底因为他的缘故，使得她受人非议，感觉到他的态度，张氏心里得意，更加善解人意道「夫君放心，我定会好好教养姝姐儿，等她再大些就带去给皇后娘娘看看。有娘娘照拂想是会更好些。」


    林思允见她提到皇后，心思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盼着姝姐儿大些能转过想来，他如今不求别的，只求女儿不要太给张氏没脸，皇后地位稳固，若是……，是以他若无其事夸赞道「夫人真是天下第一贤惠人，我也会好好教导姝姐儿的。」


    转眼，林静姝在熙和堂住了一个月，她和张氏也就那样不温不火的处着，任凭张氏怎么折腾讨好，她都不动如山，全当没有这么个人，而且，她和她爹的关系又亲近许多，原因是白日里她见天待在暖雁阁陪着茂哥儿，姐弟三人识字看书相处愉快，晚上她爹会在看过茂哥儿后亲自念书给她听。


    估摸着张氏忍的差不多了，她开始在林思允看她的时候，整理那匣子首饰，果然在张氏找过来的时候，她爹有些心思不属，隔日张氏就给她送来一匣子首饰，她也如她所愿的将从林文茵那里拿来的那一匣子令红杏收了起来只除了碧玉簪。不过张氏送来的也被束之高阁，她每日里只把玩碧玉簪。


    果然，林思允抱着她问道「姝姐儿是不是特别想念母亲。」他想到周氏去后，林静姝几乎要跟着去了，到底是嫡亲的母女，血脉情深，也不知她小小的人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执念。


    林静姝抚摸着碧玉簪，小声道「姐姐说，这是母亲最喜欢的。父亲，母亲她好看么？」


    林思允有些恍惚，初见时那个面色苍白却不减风采的女子，明明看着狼狈却一身傲骨，大婚时，艳丽夺目，满眼的红色差点就灼伤了他的眼，呢喃道「好看，很好看。」


    林静姝握着碧玉簪的手一僵，看着他爹不经意的悲伤，继续道「比姝姐儿还好看么？」见她爹回神，加了一句「祖母说过姝姐儿最好看。」


    轻轻拍拍的她脊背「和姝姐儿很像。你娘她出身镇南侯府，温柔善良，犹擅书法，养的花也特别漂亮。」「她喜欢侍弄花草，有一次好容易养大的牡丹被他浇死了，她气的几日没理他，还是他又从别处找到一株特别相似的才得了个笑脸，天气好的时候会抚琴说是不辜负大好春光，冬日梅花开的时候，会采集梅花酿成梅花酒。秋日里，喜欢肥美的螃蟹配着酒喝，有一回还喝醉了，偏偏赶上小日子痛了好几日，发誓以后再也不沾螃蟹。」


    林静姝怔怔的，心思不属，好在屋里只有他们父女俩，连忙收拾好表情，顺便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瞬间恢复懵懂的表情，试探道「要母亲。」


    林思允身体一僵，沉默良久，他实在不明白，怎么出门一趟，回来后一切就都变了呢，他甚至没见她最后一面，她定然很生气吧，孩子早产，他都没能赶回来，心里肯定决定再也不原谅他了。何况他又娶了她最讨厌的表妹，就算以后他见到她，她肯定会叫他和表妹滚的远远的。摸摸林静姝的小脸，声音轻柔「姝姐儿这么乖，你娘肯定会喜欢你的。」


    屋外张氏只觉得全身冷冰冰的，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凉气，让她几乎站不住，她想肯定是天气太冷了，几乎踉跄的回到房里，将人赶出去后，她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歪倒在床上，泪水溢出，她刻意不去想表哥成婚的那五年，当作表哥的身边从来就只有她，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定亲的时候，他温柔带笑的脸，满满的都是喜悦。对，表哥心里只有她，都是周氏那个贱人设计嫁给表哥，拆散了她们，如今她的女儿又来克自己，掩去眉眼间的疯狂细细思量了一会。喊道「奶娘。」


    郑氏进来，见她眼角红红的哭过了，一阵心疼，刚刚从三小姐那里回来，她就觉得不对劲，难道是三小姐又给小姐气受了，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想她家小姐是安远侯嫡女，长姐更是中宫皇后娘娘，养着她，也是抬举她，果然是个白眼狼，对她好也是没什么用。


    张氏声音轻柔「奶娘，姝姐儿不晓得被哪个贱蹄子教坏了，对我十分不喜，她现下还小，我实在是怕她被那起子黑心肝的影响，长大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郑氏想了想「夫人，不管三小姐怎么对您，您只要顺着她就好，一日不行，两日不行，可是这日子长着呢，不仅万事顺着她，就是大爷若是想要教导她，您也要拦着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就该千娇万宠着才好。」


    张氏瞬时明白了，大家族的教养自然是教养女子明理懂事，顺着她，纵着她，外人说起来，也只会觉得继母难当，她微微一笑「正该如此，她可是大爷的心头宝呢。我自然只有更喜欢她的。」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她吩咐道「奶娘去问问姝姐儿最近一直喜欢的碧玉簪。」


    郑氏有些疑惑，想想刚刚自家夫人的样子「夫人怀疑那碧玉簪是先夫人的」先前三小姐带来的那一匣子首饰确实是周氏给大小姐置办。


    张氏冷笑「大爷重情重义，何况周氏那个贱人为他生下一子二女，看他平日里对姝姐儿的宝贝劲，也知晓他对周氏极为有感情。自成婚以来，大爷对我极好，可我总觉的缺了点什么，只当是我们到底是多年没见，生疏了也是有的。慢慢的也就好了。可是姝姐儿拿出那匣子首饰大爷情绪就不对劲了。」她有些激动，紧紧攥住郑氏的手，郑氏忙安抚她「小姐放心，您和大爷自小的情分谁都比不上。」


    张氏深吸一口气，泪眼朦胧的看着郑氏道「奶娘，我什么都可以忍，就是不能忍受大爷心里念着别人，我恨啊，我真的好恨啊。明明就不是我的错，明明我们都要定亲了，明明该是我为他生儿育女。」哽咽一声，她喃喃道「我为他出家做了女道士，我一心等着他念着他，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成婚前答应过我，绝不会喜欢上周氏的，他答应的。」

 第九章

    郑氏见她失控，心疼不已，她的小姐的啊，只在大爷这里受过委屈，在家千尊玉贵，父母娇宠，长姐疼爱，怕她钻了牛角尖，她声音和缓安慰道「小姐你是想差了，你和姑爷自小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他的人品，就算不喜欢周氏，也会敬重于她，更何况是血脉相连的子嗣，他再怎么宝贝都不为过，小姐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过日子，早点给大爷生个健康的儿子。您和大爷的孩子，一定会聪慧又健康，凭着大爷喜爱孩子的劲，还怕大爷的心思一直放在三小姐身上，说句逾越的话，三小姐再得宠也是个女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您何必自降身份跟她计较。」


    张氏见她这么说，迟疑道「真是这样么，他对周氏真的只有敬重，可是她到底陪了大爷这么些年……」还生了三个儿女。


    郑氏轻轻给她擦干眼泪「小姐放心，周氏没有您的福气，您会陪着大爷更久的，总有一日，想起来这五年算什么的，您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张氏轻轻倚在郑氏怀里「是啊，我不必着急，这才几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呢。」周氏得意了那几年，可是现在不过是黄土一抔，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自那日过后，林静姝没再问起过母亲的事，只是更为宝贝碧玉簪，已经到了谁也不许碰的地步。日日都要亲手擦拭一遍，珍惜的放进百宝匣里。张氏最近都在父亲来看她的时候，一起跟着，大多的时候她不说话，只是眉眼带笑的看着他们父女俩，远远瞧着倒是真像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林思允指着昨晚教过她的字问道「姝姐儿。」


    果然林静姝想也不想「孝」


    林思允满意的点点头，真不愧是他的女儿，聪慧无比，过目不忘。张氏适时地说了句「姝姐儿可真是聪明，我大哥家的晴姐儿比姝姐儿要大上几个月，话说的虽然很是清楚，但是若要静下性子来念书可就不行了。」


    林思允心中得意，嘴上谦虚道「小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晴姐儿也是个聪明的，还是周岁的时候见过我一次，上次回去可不是还认得我。」


    上次回去，是陪着她回门，也是他第一次以张家女婿的身份去，一群人逗着晴姐儿叫姑父，偏偏晴姐儿人小记性好，一直叫表叔。张氏带着些羞意，嗔怪道「大爷。」


    林静姝疑惑道「晴姐儿？」她歪着脑袋看着林思允，精致的小脸带着大大的疑问，林思允只觉得她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解释道「晴姐儿是你的小表姐，比你大上几个月。」


    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继续问道「漂亮么？」故意想了想「有没有姝姐儿漂亮？」


    林思允知道漂亮是她新学的词，以前只会问好不好看，心底想笑，对于女儿的爱好他实在是很无奈，喜欢玉也就罢了，她还喜欢美人，瞧见哪个丫鬟漂亮就会多问几句，而且态度也会好上很多，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除了红杏红梅原就是一等，红秀和红叶都是她自个瞧中的，原因自然是长得极美。母亲跟他说起这事，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好在那两个丫鬟都还算机灵能干，他故意道「漂亮！比姝姐儿么……」他停下来思索，看着女儿紧张的小脸，心里快要笑翻了「当然是姝姐儿更好看。」


    林静姝顿时眉开眼笑，特别是瞥见张氏有些僵硬的脸，她很清楚，张氏十分不喜欢他们父女亲近，果然，张氏很快敛去不快，笑着加了句「姝姐儿是最好看的，你看这是什么？」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簪。


    玉质清透，雕琢成兰花的样式，难的是颜色，是神秘的紫色，加上浑然天成的雕工，仿佛都能闻到兰花的清香。在朦胧的灯光下，更是美的惊心。


    林静姝心说这张氏可真是舍得下本钱，这可不是以往随便哄她的那些物件，那些虽然也好，但是她一眼就看出，这件兰花簪是一件老物件，色泽温润，看着就舒服。有些可惜，不是她的东西，张氏给的东西，她都存着呢，有朝一日会还给她。说来有些矫情，但是让她一边算计人，一边拿好处，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林思允有些诧异「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么？姝姐儿一个小孩子哪里用的上。」他自然清楚这根簪子的来历，这还是前朝一位受尽独宠的皇后戴过的东西，皇后娘娘用这根簪子给妹妹添妆，自然不能只看表面。


    张氏神情甜蜜，声音温柔「我相信表哥。」顿了一下，她正色道「何况再是名贵不过是个物件罢了，难得姝姐儿最近喜欢簪子。我总得给她最好的才是。」


    林静姝静静的看着张氏亲自起身，将红杏叫进来，吩咐她将百宝匣拿出来。看着张氏亲手将兰花簪小心的放到匣子里，再吩咐红杏放回去，她对着林静姝道「姝姐儿若是喜欢明日再仔细看，今儿天可是晚了些，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接下来几日，林静姝虽然挺喜欢兰花簪，但是碧玉簪还是不时地拿出来，每次还都是林思允和张氏都在的时候。


    张氏咬牙「奶娘，你说这贱丫头是不是故意和我做对，成天拿着一个死人的东西也不嫌晦气。」


    郑氏原想着小孩子忘性大，有了更好的，先前的那个也就放下了，三小姐从前也确实如此，怎么偏偏对着周氏的簪子这么惦念，这么久了还不见撒手不说，还常常在大爷面前拿出来。按说这么小孩子不可能对亲娘有什么记忆，难道真有人在故意算计小姐。她迟疑道「要不把三小姐送回去吧。」老夫人一心想让小姐抱养三小姐是为了给小姐铺路，可是现下看来，反倒有些影响了夫妻感情。


    张氏摇摇头「她越是不喜欢我，我越是要养着她，迟早有一日，我今日受的委屈都会还给她。」她冷声道「先让她病一场，我亲自照顾着，顺便让一起人都看看，我是多么的贤良大度。」


    郑氏迟疑「这可是要过年了。」


    「那就过了十五吧，省的晦气。」


    元宵节刚过，看花灯回来的林静姝病了，很严重，药一碗碗的喝下去，但是一直不见好，张氏见此，连管家都顾不得了，日夜守在林静姝跟前，家里数得着的都来看过了，她四婶更是哭了一场。茂哥儿要赖着不走，最后被林文茵接到兰亭阁去了。


    本以为是小孩子受了凉，养上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可没想到一个月过去，还越来越严重了。这一个月来，张氏娘家也没回，只看着林静姝，瘦了一圈不止。不只是老夫人，连四夫人都对这个大嫂有些改观。


    看到林静姝陷入昏迷，张氏彻底慌了神，小声道「奶娘，那药没问题吧？」


    郑氏也有些不安「没问题，对身体伤害也不算太大，只要停药就会好起来，顶多身体会比从前弱上一些而已。」


    林静姝知道时候到了，她悄悄运功，是的，她除了剧情以外还有一个金手指，她会易筋经，真不是她搞笑要叫这么个名字，而是莫名的她就是知道这功法确实就叫易筋经。她一路练下来，不止五感敏锐，练出来的内功还能改变脉象。

 第十章

    太医来的时候，林静姝散开内力，任由药性发散，张氏可真狠啊，连下了半个月。大部分被她排出去了，小部分留着呢。


    林思允脸色难看，他的女儿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药，当晚老侯爷命人将林静姝抱回了安和院，对着老妻道「以后姝姐儿茂哥儿都和茵姐儿一样，都叫太太吧。」


    老夫人看着林静姝瘦了一圈的小脸，脸色有些灰败「慧儿，你说是她做的么？」


    张嬷嬷不好答这话，只得道「表小姐不是这样的人，你看她哭成那样，先前也是她一直照顾着三小姐……」她有些说不下去。


    老夫人冷哼一声「老侯爷不让姝姐儿和茂哥儿叫她娘，就是警告她呢，我这一辈子的老脸啊，都被她丢尽了。」


    张嬷嬷心知老侯爷定是查过了，才做下的决定，越是讲究的人家，规矩越是严谨，嫡长女地位尊崇，继室没资格被称为母亲，可是一般原配所出的其余孩子都是要叫继室为母亲的，除非继母犯下大错。老侯爷这是气的狠了，往后三小姐和大少爷大了，叫一次太太，外头都会揣测一回，这是要压制表小姐一辈啊。提醒道「侯爷这惩罚……」


    老夫人有些心累，为着侄女她操了多少心，如今看来她是打定主意一条道走到黑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再多的她也管不了「先这般吧，左右两个孩子还小，侯爷不会不顾我的脸面的。」说完她气势一变「我看她身子不好，还是好好调理，早日开枝散叶是正经，至于管家，就交给老二老三和老四媳妇一起管着吧。」


    五年后


    「陆少爷，您不能进去！」兰芝小跑几步想要赶着拦住跑的飞快的陆榕。


    「你这丫头，再拦着小爷，小爷让你好看。」


    「陆榕你让谁好看？」敢在她的院子闹这么大动静，除了陆榕不做它想。


    听着林静姝凉凉的话，陆榕脸色一变，后又得意洋洋道「怎么，三丫头，小爷来了，你不说招待小爷，躲在院子里装什么大家闺秀，不会是怕了小爷吧？」他虽然说的很有底气，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丫头惯会装模作样，可怜她祖母母亲都被她给骗了，几次交手，都是她什么事没有，他被罚的不清。


    林静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瞧瞧你这身材，啧啧，真是，我看着都伤眼睛。还好意思跑到这里来，真是看到我，你就不觉得自惭形愧么？」


    陆榕脸一阵红，一阵白「你懂什么，小爷我这是富态，祖母说了，这是有福气，瞧你瘦巴巴的样，啧啧，是不是你们家缺你吃的了。」


    林静姝懒得理会他，径直去接着修剪没修完的花草，红梅从小丫头手上接过剪刀递给她，红杏则带着刚沏好的茶，走到已经自来熟的坐到羽岚亭的陆榕身边笑道「陆少爷请喝茶，这是我们小姐新得的雨前龙井。」


    「你这个丫头倒是好规矩，比那什么叫灵芝的好多了。」说完有些热切的看着她从小丫头手里接过糕点盘子，一一摆在他面前。翠色的糕点盘上红豆糕看着极好看，他大大咧咧的拿起来往嘴里放了一块，微甜的口感带着些沙意，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陆少爷，奴婢叫兰芝。」十五岁的兰芝已经初步长成，眉眼温柔，五官极美，带着淡淡的书卷气。


    「兰芝是吧，你可得跟着红杏姐姐学学，别那么死心眼。亏的你家主子是个傻的，换成小爷我你早就被撵出去了。」


    等到林静姝修剪完花草，陆榕已经把点心吃了大半「陆榕，你周围都是美人，就你一个长残的，你就不觉得羞愧么，还好意思吃这么多。」


    「切，我看你是羡慕小爷壮实吧。」


    「哼，你是挺壮实的，要不怎么会被我揍趴下了。」


    陆榕被噎了一下，这件事说出来都是泪啊，他打遍同龄人无敌手，谁知道在这丫头身上栽了个大跟头。「小爷我懒得跟你计较。」说完他神秘兮兮「小爷我新得了一匹小马。」


    林静姝喝着白水，漫不经心道「大惊小怪，我也有小马啊，你不是见过么？」她当然知道，能让陆榕跑到她跟前炫耀，自然不是普通马。只是，陆榕是个熊孩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真要表现出好奇，他转脸就能上天。


    陆榕见她说的平常，得意道「你懂什么，你那匹马不过是比一般的好些罢了，我这匹可是正宗的马王后代，血统纯粹的千里驹。」


    林静姝心里思量，大梁盛产马匹，这次太后寿辰送来好些品质优良的马匹做寿礼，其中听说有两匹是马王后代，没想到陆榕得了一匹，成国公果然是圣眷优渥。转眼看看对面的小胖子，成国公嫡出次子，现任的成国公夫人并非陆榕的亲娘。


    见她不说话，更是得意道「怎么样，你要是讨好小爷一下，也许小爷心情好就借给你骑骑。我给它取名叫闪电，闪电全身都是黑色，可漂亮机灵了。」


    林静姝似笑非笑「另一匹在大皇子手里？」


    陆榕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因为我哥哥」


    陆榕的哥哥陆柯是成国公世子，现在前门关镇守，关外就是大梁。三国虽然看似和平，但是也多有摩擦，陆柯年少成名，少有败绩，是以陆榕的日子过的极好。


    林静姝淡淡道「一匹马而已。」当今是个多疑的，储位未定，好在皇子年纪还小，只有大皇子二皇子长成了，其余三位皇子还小，当今年纪也不算大。不过书里皇长子倒是顺利成为太子还娶了太子妃。


    陆榕若有所思，转移话题道「差点忘了正事，虚云大师回京了！」


    林静姝眼皮子都不抬，嗤笑道「没看出来啊，你还信这个？」虚云大师名满天下，据说是得道高僧。


    陆榕震惊「你，你……三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质疑佛祖，这丫头馁胆大了吧。


    林静姝微微摇头「我不信佛祖，我只信我自己，茂哥儿的身体我很清楚，再调理个几年，就会和常人一样了，不需要什么虚云大师。」易筋经内力练到第二层后，解锁了医术篇，眼里闪过些疑虑，这些东西像是被封印在她脑海里，一层层按着她的学习进度解锁。难道真有非科学的东西存在？毕竟她用生命证明了可以穿越。


    陆榕气急「我知道你聪明，可是你才看了几年医书，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是棒槌，虚云大师是当世高僧，他回京的消息根本没多少人知道，我可是一偷听到就过来告诉你了，你竟然不上心，你知道多少人求着都见不到大师一面。听说当初顾家那位宝树可是比茂哥儿严重多了，虚云大师念了一夜经，可不就好起来了。」


    顾家宝树顾文堂年幼成名，才华横溢，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三元及第，当今皇帝，亲口赞道「顾家麒麟儿」。


    林静姝因为不信这个，大概也是因为虚云大师常年云游在外，消息甚少的缘故，倒是不知道这事，她问道「怎么说？顾文堂以前身体不好？」

 第十一章

    陆榕解释道「我是听祖母说的，顾家这位宝树，身体起止是不好，太医曾经断言活不过五岁，可是顾夫人不信，也是顾大人运道好，顾夫人在佛前跪了三天，虚云大师回来了，感慨顾夫人一副慈母心肠，遂为顾大人念了一夜经。」


    林静姝想到弟弟常年苍白的小脸，问道「虚云大师怕是不好见吧？」


    陆榕有些得意「放心吧，别人见不到，不代表我见不到啊。你忘了我哥是谁了？」


    「你哥还和虚云大师有交情？」


    「自然，大师慈悲为怀，有一阵子在前门关修行，自然认识了我哥。」


    「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林静姝郑重道，陆榕在陆家过得看似光鲜，可是毕竟嫡亲兄长不在身边，祖母年纪渐长，身体渐渐不好了起来。继母贤惠温柔，又十分有运气的生下了幼子陆柏。那位成国公夫人她见过几次，看着是个聪明人，对待陆榕也的确算是不错。


    陆榕鲜少见她这样，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不过是看着茂哥儿可爱，你这丫头虽然讨厌了点，到底都是小爷罩着的。」


    林静姝闻言真心一笑，她穿着鹅黄色裙子，梳着包包头，个头抽条，已经脱离女童，初具少女丰姿，眉眼弯弯，阳光下仿若白玉般的皮肤，漂亮的让人心惊。


    陆榕平日里虽然听多了说林静姝好看的，就是她自己，也常常说自己好看，可是他真心没觉得她哪里好看，只觉得她不知羞，竟然有这般自恋的，可是今天这般，她笑的这般开心的样子，还真是……，挺好看的。


    陆榕走了以后，林静姝出了暖雁阁，去了祖母张氏那里，五年来，家里的孩子多了几个，女孩子已经排到了六，男孩子也排到了五少爷。可惜继母张氏如今才怀上第一胎，说是在做女道士的时候亏了身子，尽管如此，祖母也是十分不满。按着书中说的，这胎是个男孩，后来取名为林文萧的七少爷。


    安和堂正院，老太太心情不错，越加显得慈眉善目了，见到林静姝，见小姑娘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渐渐长开越发精致的眉眼，脆生生的给她请安，顿时笑的更加开怀，知道她越大越不喜欢和人亲近，闪过一丝遗憾，只拉过她的手问道「陆家那小子可是又淘气了？」


    林静姝娇娇道「祖母，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跟我炫耀他新得了一匹小马，是马王的后代，又漂亮又机灵。气死我了！」


    老夫人逗她「你上次从你祖父那里得来墨玉的时候，可不是也跟他炫耀了。他祖母可是说了，回到家里就一直嚷嚷着问他父亲要小马呢。现下可是如了愿了。」说着她有些忧虑，小姑娘家的过了四岁就能带出去交际了，可一来，这孩子放心不下茂哥儿，见天的守着。茂哥儿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得亏了孙女。二来姝姐儿依旧不喜欢继母，不愿意跟着她出去。她有些犯愁，小姑娘家的松快的时候也就这些年，这时候处出来的情谊才最好。


    「祖母，我想跟着你去灵隐寺上香。」她祖母有上香的习惯，每月十五会去灵隐寺上香。陆榕口中的虚云大师正是出自灵隐寺，由此可知，灵隐寺香火之鼎盛。


    「你不是不爱去的么？」以前不是没提出过带她去，只是她不甚愿意，她也只当小孩子年岁小，不爱去寺庙也是应当的，现下主动提出来，倒是有些让人惊讶。


    「我不爱去，但是可以陪祖母去，陆榕今儿还说了虚云大师云游回来了。」她把声音压低，故意趴在老夫人耳朵边说道。


    老夫人心里一动，没听说陆家和虚云大师有什么渊源啊，她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会意，带着小丫头们出去。这才道「榕哥儿可说了什么时候？」


    「后日就到了。」


    老夫人沉思良久，好在她一直有上香的习惯，去了也不突兀，只是虚云大师讲究缘分，不是随意能见到的，她至今也只是见过两次，一次是大师弘扬佛法，讲经的时候。第二次是茂哥儿出生的时候，走了顾家的路子，见到了虚云大师，可惜大师说他与茂哥儿没有缘分。看着孙女眼含期待，轻声叹惜「你和茂哥儿出生的时候，太医诊治茂哥儿先天不足，小心养着也不见得能长大，我和你爹想到当初的顾文堂，走了顾家的路子，见到了虚云大师，只是大师说……」她说的有些艰难「他与茂哥儿没有缘分，且寿数都是天定，甚难更改。」


    林静姝心里一沉，想到原着，开篇女主十周岁生辰，只说有一嫡亲妹妹，曾经有一弟，但是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又想到奶娘何氏。眼神一厉「祖母，太医说茂哥儿养不大，可是如今不也有八岁了，再说，当初没有缘分，不代表现在没有缘分，我倒要看看这虚云大师到底都和谁有缘分。」平日里听到这些她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的，只是茂哥儿的身体是她的心病，一日没全好，她就一日放不下心。又见陆榕说的笃定，她实在不愿意放弃任何机会。


    老夫人见林静姝如此，想到她和茂哥儿一般的年纪，自小就学着茵姐儿处处照顾着茂哥儿，会认字就看医书，平日里更是舍不得茂哥儿受一丝委屈，吃的穿的用的，就没有她和茵姐儿想不到的，就是生母还在，也不过如此吧。又想到孙儿聪慧通透，天资过人，可是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生病，却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心里难过，不禁怨恨张氏，压下心底的埋怨，若无其事道「好，听姝姐儿的，我们茂哥儿是有福气的，定会有缘分的。」


    祖孙俩又说了一阵子话，都有些心不在焉，林静姝索性去看茂哥儿，目送孙女出去，见张嬷嬷回来「茂哥儿脸色怎么样？可还好？」


    张嬷嬷忙道「回主子的话，大少爷瞧着气色不错，见着三小姐很高兴，不过被三小姐念了一通。」


    老夫人想到孙女教训孙儿，不禁神色柔和下来「定是又背地里看书了。这孩子！」


    主仆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外头有动静，张嬷嬷皱了下眉头，织云忙走出去，不多会，领着彩青进来了。见是侄女身边的大丫鬟，老夫人淡淡道「你们夫人吐的还厉害么？」


    彩青低眉顺眼，恭敬道「回老夫人的话，我们夫人已经好些了，得亏着老夫人慈爱，赏下酸梅汤，夫人说了等身体稍好一些，就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皱了皱眉「她这一胎怀的辛苦，仔细养着就好，叫她不必挂心我这里。」说完又吩咐秀心将酸梅子取出来给彩青带回去，就将人打发回去了。


    张嬷嬷见她脸色不甚好，以为是担忧大夫人的肚子，宽慰道「大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太医不是也说了，喝了安胎药这胎就稳当了。主子就等着抱孙子吧。」


    「但愿吧。」


    张嬷嬷心里摇摇头，这些年，老夫人待大夫人越发不及从前了，大少爷若是个愚钝的，老夫人的心结只怕没这么重，偏偏大少爷天资温厚，聪慧至极，老侯爷不止一次的赞过，顾家有宝树顾文堂，我林氏的麒麟子必定是不落下风的。

 第十二章

    这边林静姝在鲤秀阁陪着茂哥儿，按说茂哥儿过了六岁就应该搬到外院去，但是他这样的身体到底容不得轻忽大意，只能继续住在鲤秀阁。


    「姐姐要带我去上香？」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姐姐向来不信这个。


    「恩，你不是整日里抱怨，都不让你出去，这会子我和祖母提了，祖母心疼你，答应若是天气好的话，就带着你去。」


    「姐姐对我最好了。」他心知不是这个原因，但是既然林静姝不告诉他，他也就不问，去寺庙左右不过是为了他的身体。


    林静姝笑「你是我弟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明明一样的年纪，他要比她矮上一头，看着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从前小的时候，都说她们长得不像，近几年，倒是越发的相像起来。


    「二姐姐她们去么？」


    「祖母说了往日里都是去过的，只带着我们三个。陆榕倒时候也会在山上，我和姐姐若是不在你身边，你就跟着他就好了。」


    「不知道陆大哥带不带闪电去。」陆榕已经在他面前显摆过他的小马，难得的他漏出些渴望。


    林静姝心里一疼，茂哥儿自小懂事，身体不好也不见他抱怨哭闹过，有时候她哭了还是他安慰她。轻轻揽住他，轻声道「总有一日茂哥儿一定可以骑马射箭，再不必喝这么些苦药，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见林静姝难受，他忙安慰道「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喝药，将来还要为你和大姐姐撑腰呢。」


    林静姝摸摸他的脸，应道「我将来啊，就只等着你和姐姐撑腰了，你可要好好记住今天说的话，我这么娇弱，这么好欺负，若没有靠山，只等着被人欺负死，偏偏我又受不得委屈，到时候定是会同归于尽，我这样美貌，若是落个红颜早逝的下场得多可惜啊。」


    林文茂嘴角微抽，想到陆榕被揍得哀嚎，他觉得姐姐样样都好，就是有时候爱胡说八道。不过他还是答应道「姐姐放心吧，将来你和大姐姐不必对任何人退让。」他是真有这样的信心，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庇佑两个姐姐的那一天。


    林静姝立刻眉开眼笑「恩，我等着。」


    红梅红秀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与站在不远的降雪，紫嫣偶尔对视也是平平常常的，显然极为习惯自家主子的做派。一直待到茂哥儿睡下，才回了自己的暖雁阁。她和茂哥儿一直跟着祖母住，这些年下来，倒是也习惯了，不过她的院子已经在收拾了，过上两个月也就能搬过去了，新住处离大姐的兰亭阁很近，知道她喜欢摆弄花草，几年前，祖母就命人新建了暖房，交给她打理。


    转眼到了十五，林静姝一早起来，收拾停当后，就去了鲤秀阁，看的出天气不错，不过到底过了九月，天气有了些凉意，见茂哥儿已经穿戴停当，降雪还细心的加了见薄披风。林文茵正小一盈盈的看着他，见到林静姝，他走过去「姐姐过来了，我们现在去祖母的院子罢。」


    「紫苏，给三小姐加件披风。」林文茵见妹妹穿的单薄忙吩咐道。她摸摸林静姝的手，见小手很是温热，放心不少，不过还是叮嘱道「不要觉得身体好就不当回事，女孩子保暖最重要，宁愿热一些，也不能冻着。」


    她虚岁十一岁，马上就要过十岁生日了，这般的嘱咐，林静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心知姐姐担忧她的身体，只是她内力护身不惧寒暑，只能道「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知道妹妹没有听到心里去，实在有些无奈，妹妹自小就有主见的很，她只能多看着点。


    老夫人扶着张氏的手，看着姐弟三人在还有些朦胧的晨光中慢慢走近，最前面的长孙女面容娇美，眼神清正，气度不凡。稍稍落后的那姐弟俩手牵着手，长大后越发相似的两张小脸凑在一起小声交谈，漂亮的不得了，不知姝姐儿说了什么，茂哥儿一下子就笑起来。心中蓦地升起一股骄傲，走上前对给她行礼的林文茵三姐弟说道「现下天色还早，小孩子多睡才能长高，特别是茂哥儿，待会不许拿着书不放，好好休息是正经。」


    林文茵抿嘴一笑「祖母放心好了，您忘了，我们姝姐儿能耐着呢，一定会看好茂哥儿的。」


    林文茂也保证「祖母，我上了车就睡下。肯定不看书，姐姐说了车上看书伤眼睛。」


    见他保证，拿起他的小手摸了摸，觉得有些凉，忙道「赶紧上马车，省的冻着了。」


    马车徐徐而行，出了靖安侯府，过了临安街，一路向着城门走去，车上收拾的很是舒服，铺着厚厚的绒毯，红杏和紫嫣已经在小炉子里烧上热水，降雪则帮着红梅将点心摆出来。减震也不错，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她先是安顿茂哥儿睡下，自己则稍稍靠着抱枕闭目养神。一时间，马车上甚是安静。直到红杏小声叫她，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接过她手里的温水，直到舌尖弥漫着些甜意这才精神了些。


    长到八岁上，这是她第一次出门，想想她也真是够可怜，看看熟睡的茂哥儿，又觉得自己还好，茂哥儿才是真悲催，这般大的小男孩都正是淘气的时候，瞧瞧陆榕就知道了，偏偏茂哥儿只能关在院子里。小心的拉开小窗，看看外面，天色还早，少有行人，她有些迷茫，这就是她生活的地方么没有高楼广厦，水泥钢筋堆砌来的繁华，没有霓虹灯照耀下的灯红酒绿。曾经她能靠着一身本事，安身立命，不惧任何前路坎坷，可是如今她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学出一身本事，也不定能搏一个锦绣人生。


    慢慢关上小窗，她啊，并没有骗茂哥儿，她是真的将骄傲刻进骨子里，受不得委屈，容不得背叛，更不会妥协。穿越一世，没有喝那碗汤的后果就是，她本性难移，不仅带着前世被爷爷教出来的坚韧，也带着被二十年如一日被宠出来娇气任性。看着茂哥儿讨喜的脸，不，她觉得这世上唯有茂哥儿是可以为之妥协的，心情渐渐好起来，往事不可追，但是她真是由衷的觉得，她是有福之人。不然怎么会有全天下最好的孩子给她做弟弟呢。


    林静姝心情一好，只觉得时间过的飞快，马车停下的时候，茂哥儿已经醒了有一阵子，亲手给他裹上披风，才让降雪将他抱下去，她则被红杏抱下去。看着面前的台阶，已经有不少人在上头爬，林静姝暗赞一声，果然是香火鼎盛。祖母显然是极有经验，已经吩咐将准备好的步撵抬过来。茂哥儿有些好奇「祖母，我们不爬上去么？」


    老夫人笑「等茂哥儿下次陪祖母来，一定爬上去好不好，祖母年岁大了，比不得你们小孩子，只能坐着步撵是上去呢。」见孙儿乖巧的点头，吩咐大家动身。


    等到几人由着小师傅引进禅房安顿好，那边陆榕已经派人候着了，老夫人打发张嬷嬷陪着林静姝出去。见茂哥儿跃跃欲试，只好和林文茵一起逗他说话。

 第十三章

    陆榕照旧是一副欠揍样「你们动作够慢的，我都来了一会。」


    「拜佛又不是争谁来的早，心诚则灵。」


    「那照你说年年都争第一炷香也是不可理喻？」见林静姝被噎住，立刻得意洋洋「我今儿可骑着闪电来的，闪电腿脚特别好，跑的也快，可惜我要陪着祖母，不能放开来跑，不然我都能赶上今儿头一炷香了。」


    林静姝见他喘上了，忙打断道「太夫人知道你要带我去见虚云大师么？」


    陆榕闪过一丝尴尬「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保证你见到大师不就好。」他当然不好告诉她，他爹知道这事后，气的不轻。


    见他的脸色，林静姝心里了然，不过她没说穿，心里记下这份人情。「我们什么时候去？」


    见她没有深究，陆榕松了一口气「我们先去给佛祖上柱香，然后去寻大师，我告诉你，我遇上张家那个讨厌的丫头了。」


    「她也没得罪你啊，你好像比我还不待见她。」她天然不喜欢张晚晴，没听说陆榕和她有什么过节啊。


    「哼，娇气的不得了，眼睛长在头顶上，还惯爱告状。不过我觉得今天她有点怪怪的。」


    林静姝没放在心上，和陆榕约好了时间，就回了禅房。祖母已经带着林文茵和茂哥儿准备出去了，见她回来忙道「我们去给佛祖上香。」


    祖孙四人一路拜下去，等再次回到禅房，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用了素斋，张家老夫人带着张晚晴过来了，老夫人连忙起身「大嫂今日也来上香？」


    张老夫人看着有些疲惫，「是啊，晴姐儿最近被梦靥着了，我想着带她来拜拜佛祖，夜里也能睡的安稳些。」


    老夫人有些疑惑，看着有些呆呆的晴姐儿，「上次不是好好的，莫不是被吓着了？」


    「许是吧，前些日子，着凉了，烧的厉害，把我跟她爹娘可吓得够呛，好容易退了热，偏偏开始梦靥，这可怜的孩子。你今儿竟然把姝姐儿带来了，可真是难得。」


    林文茵三人忙上前打招呼，张老夫人看着很是慈和，眉宇间能看到些继母张氏的影子。见三个孩子个个不俗，就是她不喜欢姝姐儿，也不好说她不讨喜，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她的芳姐儿到底差着些运道，想到女儿已经怀有身孕，不由有些释然。刚要开口，那边林静姝已经注意到一道目光死死的盯住她，眼神奇怪，赶在张老夫人开口前，试探道「林静姝？」


    林静姝有些不悦，皱皱眉「表姐。」


    张晚晴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张老夫人有些尴尬，忙道「姝姐儿别见怪，你表姐最近身体不好。」


    林静姝语气淡淡「您客气了。」


    见她这么个态度，张老夫人心里头不悦，觉得她小小年纪不服管教，小姑也不说管管，刚想敲打几句，就见孙女小声道「祖母，我难受，想睡觉。」


    见孙女眼下青黑，脸色苍白，忙道「芳姐儿那儿还要你多顾念，她到底是头一胎。」


    老夫人安慰道「大嫂带着晴姐儿回去吧，我会照顾好淑芳的。」


    张晚晴待人都出去，才睁开眼睛，小心的坐起来，伸出手来，望着还属于小女孩的手，有些怔怔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在梦里，浑浑噩噩的，直到今儿见到了同样幼小的林静姝，她才猛然惊醒，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未发生的时候，觉得眼睛酸疼，伸手摸了摸，满脸的泪水，猛的仰倒，闻着寺庙特有的禅香味，她渐渐平静下来。


    微微闭上眼睛，家族被毁，她们姐妹个个身世飘零，而和那件事有关的，全都不得好死。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有些颤抖的身体，她得好好想想，好好谋划。突然她猛的睁开眼睛，对了林文茂，她刚才看到了活着的林文茂，心中溢出满满的狂喜，好，真好，林文茂还活着。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她得天庇佑重活一世，这一世她定要活得长长久久，子孙满堂。


    午休过后，老夫人催着林文茵出门「我去拜访一下陆太夫人，不管怎么样，到底是我们林家承了情。」


    林文茵郑重道「祖母放心，榕哥儿一心想着茂哥儿，我们姐弟三人都会记在心里的。」


    见到林文茵，陆榕有些拘束，老老实实的见过礼后「林家姐姐，我们这就去吧，我带路，大师现在应该在祖师殿。」


    林文茵微微一笑，走到陆榕面前，行了一礼「不管今日大师和舍弟有无缘分，引荐之恩，我记下了。」


    陆榕手足无措，忙闪开了「林家姐姐客气了，我和茂哥儿玩的好，应该的这是。」


    林文茂上前也说道「谢谢陆家哥哥，茂哥儿也会记住的。」


    林文茵但笑不语，陆榕年纪小，没有与大人商量私自承诺妹妹，虽然是孩子心气，但是虚云大师地位特殊，陆家虽然不好说什么，但是林家却不能不当回事，她作为林氏一族的嫡长女承诺陆榕的恩情一样无关家族。


    一路来到祖师殿，守门的小沙弥领着他们一路到了虚云大师面前，打量了一下四人，虚云大师轻轻转动佛珠「几位小施主的来意，老衲已经知晓了，只是人各有命，即使是老衲也不能擅自逆天改命，回去吧。」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拦住林静姝，林文茵双手合十，问道「大师佛祖普渡众生，我弟弟可在这众生当中？」


    虚云大师的声音带着出家人特有的慈和「施主的意思，老衲明白，只是因缘果报，并非老衲能一力改变。」


    林文茵想再说什么，林文茂抢先一步「大师的意思，小子明白，今日就多谢大师了。」


    林静姝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一疼，瞪了虚云大师一眼「哼，茂哥儿放心，大师信命，可是你姐姐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相信人定胜天，我会治好你的。」说完拉着茂哥儿就往外走。


    林文茵脸色苍白，还是有礼道「舍妹言语无状，还请大师见谅。」


    虚云大师语气不变「小施主不必介怀，贫僧不会放在心上。」


    陆榕有些不知所措，小心道「大师，真的没办法么？听说顾家大郎比茂哥儿还要严重些。」


    虚云大师手上的念珠一顿「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也是无能为力。」


    林文茵勉强笑了笑「既是如此，就不打扰大师清修了。」她带着陆榕走出去。目光有些茫然，弟弟的身体勉强支撑这些年，她没有告诉妹妹，太医说过，活了这些年已经是奇迹，而且父亲见过虚云大师的事，她也是知道的，这次来，她虽然也猜到结果，如今大师真这么说了，她却觉得失望无比。她的茂哥儿这般聪慧体贴，上天为何这般待他。


    陆榕见林文茵失魂落魄，安慰道「林家姐姐放心，茂哥儿最是有福气……」他有些说不下去，身为林氏的嫡长子，身体弱成这样，好在那位继夫人未能有子。


    林文茵回过神来，掩去忧色，轻声道「今日多谢榕哥儿了。」


    陆榕忙道「林家姐姐不必客气，三丫三小姐和茂哥儿那里还要姐姐操心，陆榕就先告辞了。」

 第十四章

    林文茵点点头，吩咐半夏送他回去。林文茵却停下脚步，站立良久，突然她往另一边的银杏树旁边看了一眼，紫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银杏林中的小道里走出两人，像是主仆二人，「回去吧。」听到自家主子吩咐忙跟上去。


    另一边，身着玄衣的男子说了句「看来大师又遇上有缘人了。」


    两人到祖师殿的时候，虚云大师已经是迎出来了，玄衣男子显然心情不错「大师这次离京可是久了些。」


    虚云大师依旧不紧不慢的转着佛珠，声音慈和「都是贫僧的修行。」


    两人相对而坐，玄衣男子问道「大师可是碰到有缘人了？」


    虚云大师摇摇头「故人相托，那位小施主命数已定，贫僧无能为力。」


    玄衣人略一思索「看来故人托付的并非刚刚遇到的小姑娘。」


    想到那位姑娘，虚云大师手上佛珠一顿，那位小施主也算是好运道，两个姐姐都是功德在身之人，才庇佑他至今，尤其年长的那位命格贵不可言，乃是天生凤命「是那位施主的幼弟。」


    玄衣人了然「那是林卿的长孙。」刚刚的小姑娘，腰间系着的云纹佩，正是他赐下的。林氏一族这一代出了个嫡长女，心思微转「那大师觉得那小姑娘命格如何？」


    虚云大师道「那位小施主，福缘深厚。」


    建元帝点点头，抿了一口茶水，不经意道「大师觉得，大皇子可当储君之位？」


    虚云大师声音不变「出家人不问俗世，何况您心中自有计较，无需贫僧多言。」


    建元帝有些失望，虚云大师唯一见过的皇子就是大皇子，转念一想，他还年富力强在看几年也是可以的。


    林静姝带着林文茂回到禅房，老夫人两人面色，心中一叹「回来了，别担心，即使虚云大师这里不行，你们祖父这些年一直在找秦神医，前阵子有了消息，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以没告诉你们，不过你们祖父既然说了，定然是差不离的。」


    林文茂已经恢复如常，他道「劳烦祖父祖母为我操心了，都是孙儿不好。」


    老夫人听着心里难受，将他揽在怀里「我的儿，你只要好好养病，万事都有我们顶着呢，可不兴说这样戳人心窝子的话，祖父祖母乐的为你操心呢。」


    林静姝却有些着急，她的功力现在还有些不足，至少要两年之后才能以内力辅以金针之术为茂哥儿重塑根基。她刚穿来的时候见识少，练了武学了医才知道姐姐的灵泉虽然好，可是以茂哥儿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来，罢了，这些年都过来了，两年她也等的起。有她为茂哥儿温养筋脉，只要不出意外，两年还是能撑下来的，实在不行，她也可以使用药材强行提升内力，大不了茂哥儿身体虚弱点，只要寿数无碍就好，对了，根基重塑后，用上灵泉就没问题了，想到此，她忙道「祖母，我们家珍稀的药材还有多少？」


    老夫人有些疑惑，姝姐儿执意学医，不会不知道药材越好，药性越大，茂哥儿根本就能用「我们家有一株五百年份的人参，其他能称得上珍稀的没有了。」


    林静姝知道这事不能急，先放下这事，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时候想起前世的记忆的。见老夫人疑惑，解释道「祖母，我想到一个法子，但是还要再想想。」


    老夫人没当回事，孙女聪明是不假，但是到底年纪在那里，微笑道「我们姝姐最是聪明了。」


    她们回到家已经是夕阳落下，张氏带着几位妯娌迎出去，老夫人上了年纪，很是疲惫，直接打发众人回去了。姐妹俩先将茂哥儿送回院子，林静姝则是跟着林文茵去了兰亭阁。


    林文茵将人打发出去，见妹妹气色还好，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操心幼弟身体，明明她和茂哥儿一样大却打小就知道顾着茂哥儿，摸摸她的手「你也听祖母说了，祖父那里已经有了秦神医的消息，既然能有消息传出来，林家就能把他翻出来。」


    林静姝想到继母已经怀有身孕，不由说道「姐姐，继母有喜了。」


    林文茵淡定道「是个女儿。」她一直防着继母，好在上天都不站在她那边，从小她就会梦到另一个女子，从里头她知道不少有趣的方子，其中就有生女丹，找人试用了下，生下来的果然是女儿。说白了就是调整女子体质，继母这些年为了调养身体吃了不少药，其中就有她送上去的方子。


    林静姝「……」是个儿子啊。可。姐姐说的这么笃定。


    见她疑惑，林文茵解释道「我偶然得到一个方子，太太已经喝了四年。」当时母亲去世，她多害怕呀，害怕弟弟长不大，害怕继母生个儿子，林家会放弃弟弟，这些年，她小心筹谋。好在太太一直未能生子，弟弟又天资极高，这才倾全族之力寻找神医，调养弟弟的身体。


    林静姝不由感慨，这古代的方子可真是神奇，她提醒道「但是太太不知道。」


    林文茵虽然觉得太太不会蠢到孩子没生下来就下手，但是妹妹的思虑也有道理，从前妹妹也是没碍着她什么，也没妨碍她下黑手，眼神一闪「姝姐儿不必担心，你只看好茂哥儿就是了，我会注意太太那里的动静。」


    林静姝眨眨眼，神秘兮兮道「姐姐，太太那里？」她伸手指了指林文茵。


    林文茵点点她的脑袋，但笑不语，只叮嘱道「你也年岁不小了，也该学女红了，不求你多精进，至少也要像个样子。」妹妹不喜女红，她看她整日里上课，还要看医书，得空了给丫鬟嬷嬷切个脉，也没有硬着要求她。


    林静姝悠悠道「姐姐，我记得你才十一岁，不是二十一岁。」


    林文茵见她不上心，只好道「你想想，等茂哥儿大些了，可不得带个荷包什么的。你不是嫌弃绣娘绣得花样馁死板没什么灵气。你学会了，可不就好了。」


    林静姝突然想起来，那谁绣花练功来着，虽说是武侠小说里头的东西，可是她不也正练着武侠小说里才有的功夫么，完全可以试试来着，是以，她痛快的应道「姐姐瞧着吧，我这样聪明，之前那是我不爱学，你就等着我给你做的新衣裳吧。」


    林文茵笑意盈盈，捏捏她的脸「那我可等着姝姐儿的衣裳了。这天也晚了，你也快回去吧，今儿出去一日，早些休息。」


    林静姝见她眉眼温柔，看着她的眼神里仿佛带着无限温暖，她轻轻上前，抱住林文茵轻声道「谢谢姐姐，还好有你。」她一直都知道，是林文茵在护着她和茂哥儿，所以她可以说不叫母亲就不叫母亲，所以她可以说学医就学医。


    林文茵一怔，心里一酸，而后回抱住她「怎么了这是？我是姐姐，当然要照顾你们。」何况你们这么乖巧体贴。


    林静姝抬起头，看着林文茵的眼睛，郑重的说道「姐姐相信我，我也会护着你和茂哥儿的。」她需要时间成长，而在这之前，她会做到不给姐姐添麻烦。


    林文茵点头「我从来都知道我妹妹一定能做到。」她这么努力，这么用心，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过现在，你该休息了。奶娘。」

 第十五章

    知道姐妹俩说完了话，周氏带着丫头们进来「可是三小姐要回去了？」


    「奶娘，你送姝姐儿回去吧。」


    夜半，朦朦胧胧中林静姝听到有声响传进来，猛地坐起身，果然外榻上空空如也。连忙披衣起身。漆黑一片，伸手摸到床边一角，按了几下，自里头弹出一个匣子，刚取出里头的夜明珠，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红梅提着一盏宫灯进来，见她已经起身「主子，大少爷烧起来了。」


    林静姝心下着急「快点。」她脚步匆匆，好在鲤秀阁离得近，院子里灯光大亮，霜华已经等在外头了，见着林静姝，语速飞快「睡下的时候温度正常，子时的时候奴婢喂主子喝了一回水，丑时刚过，奴婢觉得主子呼吸有些沉，试了温度觉得高了些，就让茯苓请了高大夫。」


    林静姝点点头「高大夫到了么？」她离得近，来的应是快些。


    霜华忙道「还没有，降雪姐姐正在用烈酒给主子降温。」


    林静姝来到床前，见林文茂一直没有血色的小脸烧的红彤彤的，伸手试试温度，很烫，她心里一急，忙深吸一口气，给茂哥儿切脉，她不能急，不能乱，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静气凝神，细细感受，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茂哥儿是累着了。


    「小姐，高大夫来了。」秋夕有些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林静姝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姐姐应是快到了，红秀你去陪着紫嫣等等。」


    高大夫看过后，起身道「大少爷这是身体疲累引发的高热，只凭烈酒降温怕是不行。还需要用药。」这位小祖宗的身体除了太医按时诊脉，其余时候都是他照顾着的，他自认医术不差，只是大夫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啊，这位小爷撑了这些年，他着实没料到，这病症对寻常人不是什么大事，搁在这位身上，却是会消耗生命力。


    林静姝忙道「那烦请高大夫开些药吧。今夜还要劳烦高大夫。」


    见高大夫写完方子，茯苓连忙领着人向隔壁走去，这样的时候不少，婢仆们都有了章法。林静姝从屏风后转出来，拿起药方，和她想的一样，茂哥儿的身体已经有了抗药性，这次开的药剂量明显要重一些。将方子递给苏氏「按方子煎药吧。」


    林文茵急匆匆的走进来，额头亮晶晶的都是汗，焦急道「定是今儿累着了。」


    林文茂此时却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姐姐。」想要起身。


    林文茵和林静姝忙按住他「茂哥儿乖乖的啊，姐姐陪着你呢，我们喝了药就不难受了，现在你就躺着不要动好不好？」


    林文茂点点头「恩，姐姐不要担心，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林文茵拿起帕子给他敷上「好，姐姐就知道茂哥儿最乖了。好好睡一会，姐姐叫你起来喝药。」


    眼见林文茂闭上眼睛，林文茵眨眨眼睛，忍住泪水，妹妹还在呢，极力平静着声音道「姝姐儿去睡会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好了。」


    林静姝嗓音稍微有些沙哑「我睡不着，还是一起看着吧。益智还没回来？」益智和茯苓都是林文茂的小厮，都是七岁。而益智去了熙和堂。


    话音才落，降雪领着红了眼眶的益智进来了，他规矩不错「大小姐，三小姐，熙和堂的姐姐说，最近大夫人反应大，好不容易才睡下，等世子爷一醒来，她就会禀报。」


    林静姝脸色一沉，林文茵说道「辛苦益智了，紫苏快带他下去洗洗。」


    见妹妹神色不好，她拍拍林静姝的手「你别多想，太太毕竟怀着身孕，仔细些也是有的，再说这定然不是父亲的意思。」


    林静姝掩去不悦，笑的毫无破绽，她道「我明白，左右他来了，还是要被太太叫走，茂哥儿有我们陪着就够了，怎么能一直劳烦父亲。」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有很多个夜晚都是她和姐姐一起这样守着茂哥儿，小的时候，她年纪小，守着守着就睡着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每次都不离开，因为她的看的出来，姐姐很害怕。她们一起为茂哥儿生病担忧，一起为茂哥儿多吃一口饭开心，一起为茂哥儿的聪慧骄傲。他们都道是她小小年纪就照顾茂哥儿，体贴长姐，熟不知，一直都是他们才让她渐渐放开从前，渐渐融入这里。


    终于，申时一过，茂哥儿的体温渐渐正常了，她和姐姐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眼底的青黑，具都笑了起来。林思允走进来，就见两个女儿相对而笑，心底一松，看来茂哥儿是没事了。两人见礼，开口道「父亲。」


    林思允摸摸茂哥儿的额头，见温度正常，这才看向两个女儿，有些内疚道「怎么没派个人过去？」


    林文茵平静道「太太最近反应有些大，不敢惊动父亲。」


    林思允尴尬间有些难堪「是父亲不好，疏忽了茂哥儿。你们熬了一宿，快去睡下吧，你们祖母那里，我去说一声。」


    见女儿出门，林思允脸色微微沉下来，看了青娟一眼。青娟脸色苍白，嗫嚅着没说出话来。她只是觉得大少爷身体一直如此，世子爷最近因为世子夫人睡不好，一直费心，她见彩荷不给通禀，才没有出声。


    熙和堂


    张氏脸色有些不好，她孕吐反应厉害，但是这挡不住她神采飞扬，周身的气场都是温和满足的，听彩荷说起昨晚的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问道「爷是什么时候去的？大少爷可是好些了？」


    彩荷已经去过一趟鲤秀阁「大爷刚过申时去的，大少爷烧已经退了，奴婢去的时候，大小姐和三小姐刚回去。」


    张氏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他们向来姐弟情深。」轻轻抚摸还未隆起的肚子，期盼道「我如今不求别的，只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就好。」


    郑氏最近也很是舒心，自家小姐嫁进来五年终于有孕，之前瞧着老夫人的态度，她实在是悬着心，虽然大爷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不满，可是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子嗣，是儿子，瞅瞅张氏的肚子，她笑着说道「夫人安心养胎，这次定能给大爷生个健康的儿子。」


    张氏眉开眼笑「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郑氏见她心情好，凑趣道「那就儿女双全。夫人是有福气的，定能如愿以偿。」


    张氏笑意更深了些，她道「我今儿觉得身子好了些，一直到现在都没吐，我们去姑母那里请安吧。茂哥儿病了，我总要露个面。」


    安和堂此时气氛还算温馨，只是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实在是都看的出来老夫人兴致不高，最小的六小姐林静婉如今不过两岁，被老夫人抱着，手里拿着快点心一叠声的叫祖母。


    四夫人眼神柔和的看着女儿「不许闹祖母。」


    老夫人微笑「她才多大，哪里能闹着我。」


    四夫人瞧见张氏进来，止住话头，撇撇嘴，看她表演，从前没嫁进来，她还觉得这女子也是一片痴心，只是到底她看不惯她惦记着别人的男人，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愿意吊死在一棵树上，到头来还怪全天下都对不起你就不对了。

 第十六章

    说是出家做女道士，还不时跑出来膈应一下人，真是矫情的要死。呵呵，进了门就更可笑了，对着姝姐儿几人膈应的要死，偏偏要装着贤良大度。


    张氏弯身行礼「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摆摆手「怎么过来了，可还吐得厉害？」


    张氏笑意羞涩温柔「这孩子是个体贴的，知道心疼母亲，今儿早上起来就不吐了，刚才用了一盏燕窝。」


    老夫人眼神一闪「那就好，你这是头一胎，好生养着就是，我这里你不必操心，你几个弟妹都在呢。」


    张氏脸上带出些歉意「都是媳妇不好，劳母亲忧心了，也辛苦二弟妹，三弟妹和四弟妹陪着母亲。」


    二房林思远和三房林思成都是庶出，老夫人虽然不喜欢这两房但是也没有为难过，听到张氏的话，郑氏忙道「大嫂说哪里的话，在母亲跟前尽孝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哪能说辛苦。」


    于氏性情软糯，忙应道「二嫂说的是。」


    方氏没什么顾忌「大嫂这是头一胎，小心些也是难免，这生过孩子的妇人都知道，孕吐是正常反应，只过好似大嫂的反应稍大了些，我生芮哥儿和婉姐儿的时候都没怎么反应。」


    张氏脸色一僵，这是讽刺她娇气，没有生养过「我好似记得二弟妹生礼哥儿和宁姐儿的时候反应也很大。」难道只有你懂得。


    于氏温柔道「个人体质不同也是有的，我怀着祁哥儿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到了礿哥儿可不是吐得昏天黑地的。」


    张氏适时地露出些担忧「昨夜茂哥儿起了热，我去看看他。」


    老夫人淡淡道「你怀着身子就不用去了，茂哥儿不会怪你的。」


    回到熙和堂，郑嬷嬷有些欲言又止，张氏见她如此，微微一笑「奶娘有话直说就是，我到底年轻，出嫁前母亲就交代我，不可任性，多听嬷嬷的想法。」她挽着郑嬷嬷的手，像从前一样，将脑袋放在郑嬷嬷肩膀上。


    郑嬷嬷不由笑容满面，扶着她坐下「小姐聪明伶俐，嬷嬷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老奴瞧着，老夫人的态度有些不对。」


    张氏神色一冷，淡淡道「嬷嬷不说我也晓得，她早就变了，我不生孩子，她怨我，茂哥儿每次生病就待我冷淡些。可她也不想想，我若是不出家，怎么会伤了身子，怎么会这么些年没有孕，反倒是让那个贱人生了孩子。」


    郑嬷嬷微微皱眉「老夫人的态度是让人难琢磨了些，可是对小姐到底还是不错的，从不管您院子里的事，梅苑那位也是您住动给大爷纳的，她虽是生了孩子，不过是个女儿，长大了也就是一副嫁妆了事，碍不着小姐您什么。」


    张氏眼眶微红，伤感道「嬷嬷，你不明白，就因为是我亲自给表哥纳的，我才难受。知道那个贱人怀上了，我嫉妒的发疯了，还要装的若无其事。还要照顾好她。」


    郑嬷嬷很是心疼「我的小姐就是太痴情了些，不要想从前的事了，都过去了，大爷对您多上心啊，您得开开心心的，肚子里的小少爷才能长的好。」


    张氏平复了下情绪，喃喃道「我只是不甘心。」


    郑嬷嬷语气轻缓「小姐放心，您定会如愿以偿的。」


    张氏不愿意再想，她轻轻道「嬷嬷，我记得医术好的大夫过了五个月就能看出男女了？」


    郑嬷嬷点点头「自然，夫人的意思？」


    张氏吩咐道「给母亲那里送个信，等到了月份请个大夫看看。」


    郑嬷嬷有些迟疑「夫人，您这是头胎，不管男女都是好的。」只要身子调养好，能生，早晚会生出儿子，不过想想夫人的年纪，她转口道「不过提前心里有底，也是好的，老奴明日就回侯府一趟。」


    林静姝最近有些急躁，她姐姐十岁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可还是没有觉醒前世记忆的征兆，是以，她跑兰亭阁很是勤快。书上只说是十岁上头，可是没说具体时间。再她又一次打量她姐，林文茵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摆出一副长谈的姿势「姝姐儿，你最近怎么了这是？」


    林静姝自然不能直说，她倒打一耙「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粘着你？」


    林文茵无奈「你这丫头。」她顿了一下，轻声道「姝姐儿，你渐渐大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由着性子来，父亲……」她顿了顿「太太怀着的也是父亲的孩子，你这样的态度会让父亲为难的。凭心而论，姝姐儿，父亲对你，如珠如宝不过如此了吧？将来总有一日，我们都会嫁出去，茂哥儿也会成家立业，太太才是陪父亲到最后的人。」


    林静姝低下头，林文茵以为她是为太太怀孕的事不安，绵绵密密的痛楚自心头涌起，她何尝不知父亲待她好，可是他的妻子是她的杀母仇人，林文茵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并非她对故去的母亲有多深的感情，她，只是没有选择。抬起头，静静的说道「姐姐，为人父，父亲从未失则，可有些东西本就是无解的。」


    林文茵有些惊讶，猛然间，她瞳孔一缩，心尖有些发颤，攥紧袖子里的手，竭尽全力若无其事道「姝姐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父亲的为人我十分清楚，她虽然和太太青梅竹马，但是自从娶了母亲也是没什么来往了，母亲去后，他们才议亲。」说完仔细注意林静姝的神情。


    林静姝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她骄横道「我不喜欢取代母亲的人。」


    林文茵只觉的头脑发晕，费尽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想要问出口的冲动，教训道「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否则你就去抄道德经。」


    林静姝收拾好心情，只觉的她太心急了些，是以她讨好道「姐姐放心，我不会丢了你的脸的。」


    小小的女孩，半歪着头，软软的看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乖巧，她只觉的酸涩无比，若她怀疑的是真的，那么妹妹到底背负了多久本该是她的责任。忍住眼泪，她笑「恩，我的弟弟妹妹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不过姐姐可要继续看书了，你也回去吧。」


    看着林静姝带人走远，她眼神一冷，淡淡道「紫苏，茴香，跟我来书房。」


    林文茵坐在书案后，和在林静姝跟前的模样完全不同，完全褪去稚气，面容冷漠，沉默良久，最后，她淡淡道「紫苏，动用暗处的力量查探母亲生产前的一切，小心着些。」


    紫苏半跪在地上「是，主子。」


    茴香身形一动不动，直到林文茵闭上眼睛，清晰的说道「茴香，仔细查查周嬷嬷。」说完，摆摆手让两人出去。


    周嬷嬷带着半夏和连翘进来了，见林文茵扶着额头，忙快步上前，担忧道「姐儿，这是又头疼了？」轻轻给她按摩几下，絮叨道「姐儿年纪还小，何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熬坏了身子，大少爷和三小姐不定如何担心呢。」


    林文茵只觉的平时觉得暖心的话，这会却从心底溢出寒意，她如往常一样「嬷嬷不必担忧，我这是打棋谱累着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第十七章

    日子过的飞快，直到林文茵的生辰腊月初三过完，林静姝还是没发现她姐有什么变化，索性不去纠结了，她忙着给林文茂收拾屋子，过年么，总得喜庆点才好，她来来回回的指挥人，一一换上崭新的铺盖，摆件器具也换了个干净，最后还请父亲写了幅字挂上了。林文茂见她忙的脚不沾地，暗暗发笑「姐姐，这是我的屋子。」


    林静姝瞪他一眼「不是你的屋子，你以为我闲的慌，跑来收拾。」说着，拿起一个玉麒麟摆件细细欣赏，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


    林文茂故意皱皱眉，勉强道「尚可。」说完眼瞅着林静姝的动静，脚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果然，林静姝放下玉麒麟，怒气冲冲往这边走「林文茂，你摆出个不尚可的给我看看。」


    林文茂边跑，边反驳「姐姐此言差矣，应该说我摆个甚好的给你看，怎么会是不尚可的给你看，啧啧，姐姐最近念书怕是懈怠了点。」


    林静姝轻而易举的抓住道，奸笑道「呵呵，本姑娘给你收拾屋子，那是你的荣幸，还敢挑三拣四，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老夫人还没进门，就听到林静姝的怪笑，和张嬷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的无奈，听说姝姐儿折腾着收拾屋子，她来瞧个热闹，谁成想这姐弟俩正闹得欢呢，她慢悠悠的走进门，见姐弟俩匆匆忙忙的给她请安，先让两人免礼，这才说道「可是收拾好了？」她打量一下，夸赞道「姝姐儿越发能干了，这屋子收拾的好！」茂哥儿久病之身，屋子不宜沉闷，这样明快温暖的布置最是好。


    林静姝看了眼林文茂，娇声说道「那是，弟弟只说尚可，我这一颗滚烫的心啊顿是拔凉拔凉的。」


    老夫人见她说的有趣，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哪里学来的话呦，快过来给祖母摸摸是不是拔凉拔凉的。」


    知道姐姐不喜欢与人亲近，林文茂走到祖母身边，小声道「祖母，你瞧瞧那摆件。」


    老夫人眉开眼笑，早就看到了那玉麒麟，也小声道「那可是你姐姐的宝贝，向来是不许人碰一下的，也就是你有这么大的脸面，就是你爹来了也就只有看看的份。」


    林文茂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看着老夫人，可爱的不得了，得意道「那是，只有我能从姐姐手里拿走她那些宝贝。」想了想，她道「祖母，今年，我能出去看花灯么？」


    老夫人心里的喜意散了些，面上不显「哎呀，茂哥儿不知道，那日啊，人特别多，一点都不好玩，祖母命人扎上很多花灯，让茂哥儿在家里也能看，而且，你的弟弟妹妹们都不去，他们年龄还小，知道你一个人出去玩了，不得闹翻天了。」


    林文茂本就没打算出门，是以乖巧道「知道了，祖母。等我再大些，就可以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看花灯了。」


    老夫人心里一阵酸涩，笑着应道「理应如此，我们茂哥儿是嫡长子，照顾弟弟妹妹是你的责任。」


    熙和堂里，张氏笑容满面的令张嬷嬷讲大夫送出去，轻轻抚摸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彩荷正蹲着给她按着腿，声音轻快道「恭喜夫人得偿所愿。」


    张嬷嬷回来正听到这话，赞同道「我们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她细细看着张氏，自从不在孕吐，这三个月来，张氏吃好睡好，人丰腴了一些，脸色红润，皮肤白的仿佛透出光来，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又没抓住，摇摇头，到底是老了。


    张氏此时还沉浸在喜悦中，她虽然也喜欢女儿，可是到底儿子才是她立足的根本，想到林文茂病弱的身体，眼神一闪，一个健康的长房嫡子比病弱的嫡子要有分量的多，哪怕是嫡长子。


    张氏近来心情极好，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日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看着她越发娇艳的容貌，老夫人有些失望又有些放松，瞧着这样子，多半是个女孩，她想要长子有个健康的儿子，却又心疼茂哥儿，一时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了。索性放下心思，专心准备过年的事，林文茵已经十岁了，正好带着她观摩一下。往后就要慢慢教起来了。


    林静姝能觉出姐姐最近心情不大好，虽然她表现的和往常一样，细细想了最近发生的事，好似没什么值得姐姐心情不好，朝廷的邸报她也是看的，也没发现什么，见她发呆，韩氏忧心道「小姐，这天正凉，不宜在外头多呆，您若是觉得屋子里头闷，可以在揽月亭里小坐一会。」


    林静姝回过神来，想了想，她道「红秀，去将我最早酿的梅花酒取出一坛子来。」


    韩氏疑惑，小姐向来宝贝自己酿的酒，轻易不肯拿出来的，这回取了最早的一批，不等她开口，林静姝已经往回走了，进了屋子，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兰芝给她取下披风，红梅接过暖炉递给小丫头，红叶将稍微有些烫嘴的姜茶递到她手里，微微皱着眉，却仍是将姜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干净了。看看立在一旁的座钟，正是下午三点整，这是林家唯一一座，老侯爷给她的，被二房的二姐姐林静宁羡慕了许久。接下来，她会练一个时辰的琴后去老夫人那里用晚饭。


    听到外头小丫头的通报声「二小姐到了。」林静姝眯了眯眼，继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红梅见到小姐又这般笑了，动作更是小心了几分。


    林静姝站起来，迎到西暖阁，两人见礼，林静宁语气欢快的说到「三妹妹，我可看到红秀拿着的梅花酒了，你可不许小气。」


    林静姝轻咳一声「二姐姐，这是给大姐姐的，待会我让红秀给你挖一坛子总可以了吧。」


    林静宁脆生一笑「难得妹妹大方一回，我若是不收，岂不是太不给妹妹面子。」她眼珠子一转，先看了看四周，见只有林静姝的奶娘韩氏，以及大丫鬟红梅、红叶在，这才说道「最近大伯母心情极好。」


    说完她别有意味的看着林静姝。一脸的我知道内情，快来问我吧的表情，林静姝心里忍笑，林静宁比她大一岁，是二叔的嫡女，因着年岁相近，两人关系挺好，适时的露出个感兴趣的表情，顺手将点心碟子朝她跟前推了推，林静宁捻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香甜的味道恨不得让人将舌头吞下去，她先感慨了句「妹妹这里的点心就是好吃。一样的方子就是做不出这个味道。」接着迫不及待道「前几日，我偷听母亲和嬷嬷说话。」她压低了声音「大伯母请了大夫。」


    林静姝眼神一闪「这么说是个男孩？」


    林静宁撇撇嘴，「你瞧这些日子大伯母的得意样。」不免有些担忧「你说要真是个男孩，茂哥儿那里怎么办？」


    林静姝心头一暖，给韩氏使了个眼色，见她带着人出去了，林静宁一愣，也对着自己的丫头摆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神秘兮兮中又带着些兴奋道「说吧，要我做什么？」她虽然还小，但是架不住她娘现在管着家，虽然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是膈应膈应张氏还是做的到的。

 第十八章

    林静姝瞧着她的得意样，无奈道「你脑袋里整日想什么呐。」


    林静宁不解「那你让人都出去，难道不是和我商量怎么对付大伯母。」


    林静姝心说，我们两个还不够给张氏送菜的呢，她慢慢道「瞧见她现在这么得意，我就非常不开心，想给她找点事做。二姐姐只要想法子让二婶不着痕迹的让我见着嫣姐儿就行了。」


    林静宁有些失望，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咽下去后，才说道「就这样？」她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你呀真是太心软了些，我还以为你要给大伯父送个美人呢。」说完又自我否定道「还是你的主意靠谱，若是送了美人，大伯母铁定动胎气，她自个倒是没什么，若是伤着我们弟弟妹妹就不好了。」


    林静姝弯了弯嘴角「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林静宁见她这么坦白，有些尴尬「我这不是怕你闹过了么。」说完她郑重道「我知道你主意正，一个孩子而已，莫说不知道性别，就算真是儿子，我也信茂哥儿，信大伯父。」


    林静姝也正了脸色「二姐姐，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把太太看在眼里过，她不是我的对手，只是她不聪明又偏偏喜欢自作聪明，这种人才可怕。」她忌惮的是张氏的姐姐，当今皇后。


    林静宁想想她自己的母亲郑氏，深有同感，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忙看看时辰，告辞道「马上到你练琴的时候了，我也该回去练字了，别忘了我的梅花酒啊。」说完又脆生生道「碧青。」


    碧青应声进来，韩氏也领着红梅几个进来了，林静宁笑嘻嘻道「我就先回去了。」碧青给她披上斗篷。碧蓝塞了一个暖炉让她抱在怀里。


    林静姝软软道「三姐姐路上慢着些。」见碧青和碧蓝给她行了一礼，簇拥着林静宁往外头走，韩氏走在前头领路。


    林静姝却在她走后，脸色慢慢变了，姐姐明明说过太太怀着的是个女儿，没有十分把握林文茵根本就不会对她说的这般笃定，可太太让人把脉，居然把出是个男孩，那个大夫……她心下一沉。


    兰亭阁内，陈嬷嬷和姜嬷嬷亲自守在书房门外，林文茵坐在桌案后，半夏和连翘站在她身后，周嬷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林文茵淡淡道「这些年了，嬷嬷也算知晓我的性子。看在咱们这些年情谊的份上，老实交代吧。」


    周嬷嬷擦擦眼泪「当初有人拿着我唯一妹妹的信物来找我，说是只要想法子能让夫人去琼山别院小住，我妹妹就不会有事。当时夫人怀孕已近七个月，我没有办法……」她哽咽道。


    「所以，我是你唯一的机会。那这些年可有人联系过你？」


    周嬷嬷脸色灰白，声音沙哑「没有，我只为他们做过那一件事，我曾经找过联系我的人，只是那人已经死了。」说完她打了个哆嗦。


    林文茵闭上眼睛，声音柔和的说道「嬷嬷……病逝吧。」


    周嬷嬷僵了一下，重重一个头磕下去「是。」半夏上前，给她擦干泪水，稍稍上了些妆，瞧着看不出什么后，才放她出去。


    林文茵看着她的背影，眼含嘲讽，背叛啊总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她喃喃道「连翘，你说我是不是蠢得可以。」


    连翘低声道「主子，嬷嬷她……是夫人为您选的。」


    林文茵只觉得头疼的要炸开了一样，她死死忍住，继续若无其事道「那边的人留着她只怕有大用呢，以我的身份，留着她才是最好的。她病的这些日子，你仔细瞧着看有什么人来接近她。」


    连翘应了下来，走上前去，小心为林文茵按摩额头，心里担忧，小姐这头疼最近越发厉害了些，想想周嬷嬷，她五岁到了小姐跟前，相处的不少，现下虽然觉得她罪有应得，只是到底不是不伤心的，而小姐却和她相伴的更久。


    是夜，林文茵忍着头疼躺下来，帘帐外，紫苏微微闭着眼，却时刻注意林文茵的动静，听见似有似无的哼声，心里一惊，小姐的忍痛力，她是知晓的，轻声唤道「小姐，要不要请大夫？」


    林文茵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不断闪过，她坚定道「不用，我醒来之前，你和茴香必定要有一人守着我，若是赶不上请安的时辰，就说我睡的晚了，头疼。」说完晕了过去，曾经梦中看不清楚的人和事，一幕幕清晰的展现在她跟前，身着龙袍的男子，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的女子，宫廷，战场，父母，袍泽，她曾经的人生，曾经的父母，曾经的荣耀，曾经的遗憾……剧烈的痛楚退去，头脑前所未有的轻松，慢慢睁开眼睛，尤带着些迷茫。直到听到耳边轻声细语的声音「小姐。」


    她转过头猛地向说话的人看去，半晌她道「紫苏，什么时辰了？」


    紫苏心头发凉，刚刚小姐看她的眼神，压住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音平稳的回道「回小姐的话，卯时刚过。」


    林文茵看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你去休息一会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紫苏应道「是，小姐，奴婢在外头守着。」慢慢退出去。


    林文茵在黑暗里，无声笑起来，带着无尽的苍凉，落寞，燕华长乐公主啊，她那一世，戎马半生，杀孽无数，所以她母后郁郁而终，妹妹早逝，唯一的弟弟脸上留了一道疤。呵呵，皇家啊，多么讽刺。轻轻抚上胸口，跨越光阴，朝代，跟着她的唯有这块梅花胎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胎记在微微发热。想起梦中的情景，她若有所思，喊道「紫苏。」


    紫苏走进来，屈膝行礼道「小姐。」


    林文茵吩咐「给我一杯水。你去休息吧，换了半夏过来，我再睡会。」


    紫苏，将温度合意的茶水端过来，道「奴婢先回去了。」


    林文茵听到她暖阁的门，嘎吱了一声，集中精神，看着左手的水杯，右手摸着胎记，果然「水杯不见了。」


    随着那杯水回到手中，林文茵确定了猜想，放下帷帐，转眼间换了一处地方，此处鲜花盛开，水流潺潺，药香阵阵，转过身，果然隔着花田，药田里的药材已经成熟，一眼瞧见至少有千年份的人参。不远处有泉水冒着泡泡，她慢慢走过去，手伸过去，温热的水流流过，是温泉啊，离着药田最近的地方，有一潭碧绿的泉水，清透见底，离着近些，只觉得全身的疲惫都散去了。


    若有所思的望着这片天地，目光悠远平静，前生她骄傲肆意，心里眼里装的是整个江山天下，自问无愧于大燕，无愧于慕容氏，更无愧于父皇。只是这人啊，最后才发现，有些失去的东西，任凭你权势滔天终究无法挽回。讽刺一笑，父皇到底是后悔了，她的记忆回来了，大燕却没有了，也好，父皇以百年国泽护佑她转世重生，也算还清了欠她的一切，就这么两不相欠吧。今生她身为林氏女，成全了她从前想要的一切，平凡女子的人生，亲密无间的弟妹。掩去眼底的悲伤，绽开笑容，燕华长乐公主的人生已经过去了，林文茵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十九章

    林静姝到兰亭阁的时候，林文茵正在西暖阁，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她有些惊讶「姐姐，你怎么养上猫了？」


    林文茵见她穿着碧色的裙子，梳着两个包包头，漂亮的大眼睛因为吃惊睁得圆溜溜的，肌肤莹白如玉，明明是疑问的语气，被她说出来，娇软的像是撒娇一样，让人心都软成一团，她起身将，猫儿放进她怀里「漂亮吧，上午送来的，我想着你定是喜欢，先在我这里调教几天，你再抱回去。」


    林静姝很是惊喜，声音欢快道「真的么，姐姐。不过猫儿不是调教好才送来的么？姐姐还知道别的法子不成？」


    林文茵听她叽叽喳喳，心情大好，眼神柔和的看着她道「法子没有，不过姐姐养过得猫儿狗儿的都会聪明些。等这猫儿教好了，我再给茂哥儿找一只狗，让他养着，狗儿最是忠心，我们不在的时候也能护着他。」


    林静姝觉得姐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一如既往的喜爱和纵容，却也多了些长辈眼睛里才有的慈爱。眼珠子一转，她试探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一下子长大不少，从前还是我姐姐，这一会的功夫，就差不多成我长辈了……」


    林文茵心知自己妹妹聪慧敏感，她靠在软塌上眨眨眼睛，问道「哦，这样又长辈分了么？」嗓音清脆，带着些揶揄。


    「咳咳，姐姐这么看着就是比我小一个辈分，也绝不违和的。」说完她抱着猫儿退后一步。


    果然，林文茵站起来，一把拉过她，两人一起倒在软塌上，猫儿被挤成一团，娇娇的叫了几声，林静姝连忙摸摸它的后背，说道「猫儿啊，你可不要怪我，都怪姐姐拉我，这才挤到你了。」


    林文茵敲敲她的脑袋，伸手将猫儿抱过来，「猫儿啊，看到了么，这就是你的主人，以后你可要好好陪着她。看着她不许她淘气。」


    那猫儿喵了一声，跳到林静姝怀里去了，舔舔她的手指，趴着不动了，林静姝有些惊喜，她将猫儿举到眼前，看着猫儿湛蓝色双眼，那眼睛里都是她的影子，仿佛有些疑惑，她做什么举着它。心里一动「猫儿，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那猫儿喵了一声，林静姝更是高兴，她说叫「青鱼好不好？」


    林文茵在一旁看着她闹「不错，是不是啊，青鱼」，她接过猫咪，轻轻给它摸背「这会不是你练琴的时辰么？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林静姝双手枕在耳边，她笑的甜蜜蜜「我想姐姐了，练琴哪有姐姐重要。」


    「嘴这么甜，不会又闯祸了吧？我听说你今天见着嫣儿了？」


    林静姝嘟嘟嘴「她最近得意过头了，我不高兴。」


    林文茵心里叹息，妹妹这个性子呦「你啊，不要理会她就是，有姐姐在呢。你就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了，剩下的姐姐自然会操心。对了，下个月初一，我陪着祖母去灵隐寺。」光阴流转，岁月变迁，唯有灵隐寺仿佛停驻了时光一直矗立在那里，当年智空大师以大燕百年国泽为她续来世福源。今生，她要去拿回属于她的凰羽令，只是不知道当初的布置还有剩下多少。


    林静姝心里一惊，她姐姐和她一样，向来不喜欢去寺庙，那么是为了……凰羽令，她心里猛然一喜，看来姐姐的记忆全部回来了，往旁边一转，躺好，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我很开心。」以姐姐的战斗力，她终于不必整日盯着张氏了，以后她只要专心照顾茂哥儿就好了，她滚了一圈，坐起身来。


    林文茵看的好笑，平日里小大人似得，这会滚得像个孩子。「这么开心？怪不得送来一坛子梅花酒。」


    林静姝往后一仰，任由身体靠在柔软的靠枕上，小声说道「姐姐，我听二姐姐说她叫了大夫……不是常用的大夫。」她强调了一下。


    林文茵眸中冷光一闪而过，拍拍她的手「放心吧，这些事以后你不要多管。」


    林静姝听话道「知道了，姐姐。」


    姐妹俩又亲密的说了一阵子话，林静姝才回去了。回到暖雁阁，好心情不减吩咐道「取我的琴来，带着一起去看茂哥儿。」


    红梅端来一碗姜茶，笑道「大少爷最爱听小姐弹琴了，一准高兴。」


    林静姝喝下姜茶，又吃了几块点心，将未看完的书也带着去了鲤秀阁。林文茂却没在东暖阁，降雪迎出来，屈膝行了一礼「三小姐，少爷在西暖阁看书。」


    林静姝走快了些，掀帘子的小丫头手脚麻利的掀开帘子还不忘行礼，林文茂正聚精会神的练字，益智站在他身后，茯苓则小心的磨着墨，听见声响，刚好收笔，仔细看了看，不太满意，摇摇头，拿开镇纸，想要放到旁边的火盆里。林静姝已经走到他身后，拿过那张纸，是孟子中的句子「恩，不错，进步了些。」


    林文茂穿的很厚实，浑身裹的圆滚滚的。更是显小了些，他皱了皱眉「比姐姐的字要差上一些。」


    林静姝放下纸，重新用镇纸压上，「那是因为姐姐手劲大了些。」


    林文茂有些赧然，他和姐姐同胞所出，力气却比不得姐姐「姐姐很开心。」他刚刚就注意到，姐姐神采飞扬，眼中尽是笑意仿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林静姝心里一暖，无论她掩不掩饰，茂哥儿永远都会第一个到她的情绪「恩，很开心，姐姐要送我一只小猫，给你一只小狗，她说让小猫看着我省的我淘气，让小狗陪着你，在我们不在的时候，陪伴你，保护你。」


    林文茂笑着看她，笑靥如花，仿佛这屋子都亮堂起来，他极给面子「小猫漂亮么？」说完揶揄的看着她。


    林静姝哼了一声「自然好看，我这点爱好，姐姐怎么会忘了。」她想了想「我新学了一个法子。」她拉起林文茂的手，姐姐的空间看来是开启了，她记得里头有不少千年灵药，现在她可以为着手为茂哥儿稳固根基了。


    林文茂心里响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很是平静，他只觉得一股热流自姐姐手中顺着他的胳膊流向身体，常年冷冰冰的身体否泛起一阵暖意，他舒适想要出声，却硬生生的忍下了，林静姝脸色很快苍白了下来，林文茂察觉到了也不敢出声。终于一圈下来，林静姝脸色苍白，身上都是细汗。她莽撞了点，以她现在的功力到底勉强了些。「茂哥儿放心，我这是养身功。等你好了，我就教给你。」


    林文茂张了张嘴，还是咽下到嘴边的话，他先天不足，如何会好，罢了，姐姐不喜欢听他说这些话「姐姐先回去吧，休息一下，回头再来看我。」


    林静姝也觉得疲累无比，遗憾的看了眼琴「改日姐姐弹琴给你听。」


    听到林静姝走远，他看了看益智和茯苓淡淡道「这件事就到你们为止」


    茯苓和益智忙上前一步「是，少爷。」


    林文茂感觉身体轻盈不少，「外头的事都安排好了」两个姐姐为了他的身体费劲心思，他这样的身体，只怕等不到姐姐们依靠的那一日，他只有现下就为她们铺路了。

 第二十章

    茯苓极为恭敬道「按少爷的吩咐，宋牙婆并未怀疑。」宋牙婆声誉不错，官宦人家大都从她那里买人，少爷想埋钉子，从她那里入手最好。


    林文茂继续道「太太那里近来多注意些。」


    益智口齿伶俐「少爷放心，我娘一直注意着呢。」他是苏嬷嬷的儿子，五岁上就跟在林文茂身边，一起读书启蒙。


    林文茂抿嘴一笑，苏嬷嬷管着他的院子，在林家奴仆里还算是有些根基。姐姐说过，他是男孩子，眼光不应该放在内宅，但是苏嬷嬷却是可以的。他道「继续练字吧。」顿了顿，他道「晚会的时候，让紫嫣去姐姐那里一趟。」


    茯苓应下后，转身去了东暖阁，果然苏嬷嬷带着降雪几人在做绣活。见他进来，苏嬷嬷笑着道「你这孩子怎么来了？可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降雪抓了一些点心递给他道「都这个时辰了，少爷还在用功？」除了益智和茯苓，她们这些丫鬟包括苏嬷嬷在内都是不许靠近书房的。


    茯苓嘴甜道「知道嬷嬷和几位姐姐惦记少爷，少爷今儿觉得身体轻快不少，想要多练会字。」


    苏嬷嬷絮叨「这练字哪里是一天就能成的，你和益智那小子仔细着点。」


    茯苓咽下一口点心，这才说道「恩恩，记着嬷嬷的话呢。刚刚三小姐走的时候，瞧着脸色不大好，少爷惦记着，吩咐紫嫣姐姐迟些时候去看看。」


    紫嫣闻言站起身，风风火火道「你这小子，少爷有吩咐，你倒是吃着点心聊起天来了，我这就去三小姐的院子。」


    知道她一贯就是这个性子，茯苓也不在意，说道「就知道姐姐性子急。」


    回到院子，韩嬷嬷有些着急「小姐，不如叫上高大夫过来看看吧。」她们等在书房外头，本以为小姐会在那里消磨到晚上，谁知不一会脸色苍白的出来了。


    林静姝阻止道「嬷嬷放心，我这就是累着了。休息一晚就好了。晚饭的时候，老夫人那里你亲自去替我说一声。」


    说话间，红梅红秀从浴房里出来「小姐浴汤准备好了。」


    几人簇拥着林静姝进了浴房，屋子熏的暖暖的，浴桶四周围着屏风，热热的水汽上浮，平白多出几分湿意，浴汤里撒着片片花瓣，红杏将特制的精油倒进去，兰芝伺候着她脱了衣裳，放了头发，将她抱进浴桶里。泡在水里，林静姝舒服的叹了口气，任由红梅给她洗头发，漫无边际的想到，这会要是让她回到现代，指不定还不习惯呢，不怪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她这个生活在浮华圈里的人都有些受不住。


    洗了澡，换上中衣，昏昏欲睡间，红秀用干干的棉巾给她绞着头发，一旁的小丫头抱着一叠棉巾等在一边，等到那叠棉巾湿掉大半，林静姝的头发终于干了，抱着湿棉巾的小丫头小心的退了出去。韩嬷嬷忙上前，轻手轻脚的安顿她睡下，盖上锦被，自己则坐在一边守着。瞧着她苍白的面色，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凉津津的温度好歹让她放下些心。


    紫嫣进来的时候，只觉得静悄悄的，早有小丫头跑过来禀报，兰芝已经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将带到了东暖阁的小厅里「可是少爷有什么吩咐？小姐刚刚睡下了。」


    紫嫣性子干脆「少爷瞧着小姐脸色不好，担心着呢，遣我过来看看。」她看看外头的天色，不免担忧起来，小姐和少爷虽然同胞所生，但是小姐身体向来很好，少有生病的时候，这天色还早，这会子睡下，她担忧道「韩嬷嬷呢？可是要回了老夫人，请大夫过来？」


    兰芝倒上一杯水递到她手里，说道「嬷嬷守小姐呢，想是没有大碍。不然嬷嬷也不会依着小姐的性子不去请大夫。」


    紫嫣喝下一口水「那就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吧。」两人拿了针线一起做，不时交谈几句，气氛很是融洽，这一等就等到晚饭过了，林静姝睡的熟，还没有醒来，不过瞧着脸色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红润，紫嫣这才回了鲤秀阁。


    等到林静姝醒来已经是深夜，她有些惊喜，这会内力增加了一些，忙运功转了一圈，果然如此，黑暗里，她无声笑了起来。按说以她的年纪，功法练到第二层已经资质极好了，可是林文茂的身体却等不得了，现下姐姐的空间开启，有灵药供着，定然能提升很快。


    她开心的打了个滚，恩，等她弟弟好了，她就能出门看看，教几个可心得朋友，顺便瞧瞧有没有顺眼的小正太，自小培养感情，长大了顺理成章的谈上一场恋爱，结婚生子，捂着脸，觉得如此甚好，细数了几个她知道名字的小男孩，打算挨个看看，总能找到个顺眼的。思维如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从如何从小影响，不着痕迹的调教，到他若想着纳妾怎么对策，恨不得立刻跑去试试，七想八想间，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每日上午上课，下午研究医术，练琴，描字帖，悠闲的让人看不下去，过了正月，林文茵果然将青鱼送了过来，聪明像是成了精似得。想了想，她抿嘴一笑。摸了摸猫儿柔软的身子，听着它娇娇的叫声「兰芝，祖母让锦霞阁过来给我们做衣裳？」


    兰芝给她擦着半干的头发，轻柔的说道「红杏姐姐遇见了锦霞阁的似锦姑姑。」


    林静姝喃喃道「年前刚做了新衣服，这会竟然请了锦霞阁。」锦霞阁是京城最具盛名的成衣店，样式多，价格贵，重要的是锦霞阁的绣娘织锦姑姑曾经为太后娘娘绣了一幅牡丹屏风被太后娘娘爱如珍宝。祖母这是要带她出去交际。


    兰芝没有说话，只是用心的给她梳理头发，直到头发干透，她才手脚利索的给梳了双丫髻，仔细的插上玉钗。又从她怀里将青鱼接过来道「小姐，这时辰差不多了，您该去老夫人那里了。」


    林静姝看看镜子，转悠了一下，带着人去了老夫人那里，恩，姐姐和二姐姐已经到了，老夫人见她过来，笑着道「可是又洗头了，你这丫头就是讲究多。」


    林静姝也笑「祖母，不洗头觉得难受呢。」


    林文茵上前摸摸她的手，很是温暖「祖母放心，她这手暖暖的，想来还是有些分寸的。」说完拉着她的手，将锦霞阁的册子递给她「你向来是个爱美的，快看看吧。」


    老夫人打趣道「可不是么，不仅自己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连身边的丫头也比别的院子鲜亮几分。」


    林靖宁酸酸道「那是三妹妹自己长得好，我可不敢在身边放这么多漂亮丫头。」


    林静姝仔细翻看册子，听着林静宁的话，凉凉道「二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啊看见漂亮的人或物就开心。」


    林静宁懒得跟她说这个，坐到她身边来，小声道「祖母这次真是大方，一人八套呢……」


    林静姝指着一个样式，说道「这个做出来定然好看。」又压低声音道「说的好像祖母平时多小气似得。」

 第二十一章

    老夫人和林文茵对视一眼，笑意盈盈的问道「你们这两个丫头，编排我什么呢。好好选选衣服，这次福安大长公主寿辰，你们也都跟着去沾沾喜气。」


    林静姝脑子里飞快的蹦出福安大长公主的资料，先帝嫡亲的妹妹，当今唯一的亲姑姑，身份尊贵，极得当今敬重。


    林文茵显然早已知道了，林静姝道「我们姐妹三人去？」


    老夫人和蔼道「你们年岁渐渐大了，二丫头还好，你啊，不爱出门，这次殿下过寿，京城数得着的人家都会去拜寿，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合得来的小姐妹，平日里一起玩耍也是极好的。」


    林静姝笑的甜甜蜜蜜「恩，知道了祖母，长公主殿下过寿，陛下的公主和皇子们也会去吧？」


    老夫人没有多想「那是自然，陛下向来对这位姑母很是亲厚。」何况，陛下登基，当初的辅国公府可是出力不少。这位殿下如今儿孙满堂，又逢六十整寿，那场面可以想象的盛大。


    林静姝注意到林文茵有些心不在焉，仿佛不是太感兴趣，想到姐姐的身份，自以为明了了，毕竟姐姐前世是皇族出身，这会看着如今这位长公主自然心情不会太好。


    殊不知，林文茵心不在焉并非她以为的原因，完全是发现灵泉水对先天不足的人不但没有用处，反而会又损害，心情不好罢了。


    安远侯府，张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给孙女挑首饰，显然也是为了寿宴做准备，拿起一串大红色的珊瑚手串，朝着张晚晴手上比了比，说道「这个不错，看着漂亮又喜庆。」抬头发现，孙女有些兴致缺缺，心里奇怪，自从上次大病一场，这孩子性子变了许多，更加的知礼懂事。就是突然对衣服首饰这些看的淡了，她问道「晴姐儿这是怎么了？不喜欢祖母给你挑的首饰么？」


    张晚晴忙露出个笑容说道「祖母眼光最好了，怎么会不喜欢？」瞧见老太太脸色缓和不少，小心道「祖母，我是不是要有个小表弟了？」说完她仔细观察老夫人的脸色，前世她是真正的小孩子，自然不会关心姑姑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果然张老夫人笑意更深了些「是啊，你姑姑这次总算是称心如意了，我这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张晚晴心里烦躁，那明明就是个女儿，怎么诊出来是个儿子呢？可恨这话，她又不能跟祖母明说，前世应该也是有这一出，不然姑姑也不会……，小心试探「祖母，您怎么知道一定是小表弟？」


    张老太太只当她小孩子好奇心重，笑着解释「自然是大夫诊出来的。」说完又逗她道「你不是极喜欢你姑姑家的茂哥儿，等你姑姑生了小表弟可和你又近了一层，你要好好疼爱弟弟才是。」


    张晚晴却有些笑不出来「祖母，要生下来才知道男女，万一大夫诊错了，您和姑姑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张老夫人有些不高兴，孙女今儿这是怎么回事「晴姐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希望姑姑给你生个小表弟么？」


    张晚晴很快察觉到祖母的情绪，心思一转，她笑的甜甜的「祖母，我当然想要个小表弟，上次姑祖母还说等姑母生了小表弟，就接我过去小住一段日子。」


    张老夫人心思一动「我记得你上次去的时候，不是三个月前？」那个时候女儿刚刚坐稳胎，大儿媳妇带着晴姐儿去看忘她。


    张晚晴仿佛不经意道「是啊，当时姝姐儿也在场呢。」这话当然不是姑祖母说的，是林静姝不冷不热的说想要个弟弟。


    张老夫人心里头顿时有些不痛快，小姑子想要孙子，她能理解，只是女儿当时怀胎不过三月，就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女儿的性子她十分了解，被她娇宠坏了，这会子虽说把脉把出是个儿子，可是不到最后生下来，谁也不能肯定不是。得给女儿递个话过去。张晚晴见老夫人听进去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祖孙俩又闲话了几句，张晚晴这才告辞回去了。


    看了看天色，张晚晴没有直接回院子，径直去了母亲陆氏那里，见她过来，陆氏很是高兴，不等她见礼，陆氏就拉过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可是挑好首饰了？」


    张晚晴抱着陆氏，娇娇道「挑好了，我想母亲了就过来了。」


    陆氏抱着她，目光柔和「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和母亲撒娇呢？」她细细打量女儿的小脸，白里透红气色极好，不禁更是开心起来「这天还冷着，可不能随着性子在外头晃悠。」


    知道自己病了那一场，母亲吓到了，她心里一阵温暖，又有些心酸，母亲如今还是优雅贵气的侯夫人，而不是前世那个憔悴苍老失去了唯一儿子的老妇人。她轻声道「母亲放心吧。丝竹和梅香看着我呢。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哥哥和父亲也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陆氏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笑道「最近可是懂事不少，也不见你出去找素雪玩。」病好了后，女儿倒是不愿意出去了，虽然她高兴女儿体贴孝顺一心陪着自己，但是小孩子还是活泼点好。


    张晚晴眼中寒光一闪，呵呵李素雪，她道「天冷，不太愿意出去。」前世她落魄之后，她这个一直以来的闺中密友是最先过来看笑话的。


    陆氏宠溺道「那就等天气暖和了再出去，等过了正月，你姑姑那里必会接你去过上几日，她们家宁姐儿和姝姐儿都是和你差不多的年龄，姝姐儿性子古怪也就罢了，也省的碍着你姑姑的眼，宁姐儿是二房的嫡女，平日里我瞧着也是个聪慧伶俐的，你可以和她一起玩。」


    若是从前，她必定嗤之以鼻，林静宁虽然是二房嫡女，但是她爹却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她却是看不上的，将头埋进陆氏怀里，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从前啊，她就是这般的眼高于顶，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林家何止林静宁聪明，林家的女儿从嫡出到庶出都聪明，最聪明的那两个几乎将整个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压下悲愤与忧伤，因为在陆氏怀里，声音传出来有些闷闷的「知道了，母亲，我也挺喜欢二姐姐的。」


    陆氏面上疑惑一闪而过，她的女儿她知道，生下来就被娇宠着，养成一副眼高于顶的性子，从前她不是没有叮嘱过，女儿向来都是不耐烦的，这会这么乖巧……，好似是那场病后就变了，难道有人给女儿气受，她眸中厉色一闪，决定查查女儿身边的人。心中心思百转，声音却是平稳道「母亲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


    张晚晴忍下泪意，笑着道「恩，母亲是有福气的，您的所思所想定然都能称心如意。」


    陆氏心中软成一团，她的女儿啊，从小小的一个，长到如今都会拐着弯的讨好她了「我的晴姐儿嘴真甜。」


    张晚晴想了想，问道「母亲，我请您帮我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陆氏摇摇头「你这丫头没骗母亲吧，我使人去看过了，确实没有。」


    张晚晴有些着急「母亲可是仔细使人看了，我确定就在宝安斋。」她听人提起过，林静姝买的那尊佛像就是在宝安斋。

 第二十二章

    陆氏奇怪道「不过是个梦罢了，怎么晴姐儿你还就当真了？」女儿说梦中佛祖指点，宝安斋有一尊佛像是佛家至宝，硬是要磨着她去找找，她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才使人去找找，但是女儿这态度好似不太对，好像是笃定了似的。


    「母亲，您就带我出门一趟吧，我想亲眼去看看，不然我不甘心，为什么不是别人做这个梦，偏偏就是我做了。」


    陆氏见女儿这般坚持，左右出门也没有什么，就去看看也好，万一女儿真的……，她心里一跳，应道「好，母亲就带你出去一趟，我们去锦霞阁预备参加寿宴的衣服，顺便带着你逛一逛。」


    张晚晴心下安定下来，眼神坚定，这尊佛像她要定了，如果不是林静姝，谁又知道，这佛像里封的是佛教至宝舍利子，还是前朝高僧智空大师圆寂后留下来的。林文茂身死，林静姝迁怒上了虚云大师，全天下都知道佛家至宝在林静姝手里，但是无论佛家开出什么条件，林静姝就是不肯让舍利回到灵隐寺。不单如此，她还使人将舍利襄在一块碧玉上，当做手串戴上了，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不过她出格的事做的不止这一件，也就没人特意在这一件事上说什么了。


    陆氏念叨道「也不知道你这丫头整日里在想什么，一会要去找佛像，一会要会水的丫头，想一出是一出，你若是生在旁人家里，怕是还不够你折腾的。」


    张晚晴笑的真心实意，是啊，她一会要找佛像，一会要找会水的丫头，母亲从来都是顺着她的心意，不愿意让她失望，林静姝有天下间最好的姐姐，她也是不差的，她有天下间最宠爱她的亲娘。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


    林静姝不知道张晚晴惦记上了她前世的东西，依旧过得悠闲，正月里大家都忙，唯有她悠悠闲闲的看着茂哥儿，比从前盯得更紧了些。内力对茂哥儿的身子骨很有用，她每隔上两日就给茂哥儿输上一次。


    这日，阳光晴好，虽然还是很冷，但是午时的时候温度还是不错的，林静姝从姐姐那里回来，准备描上一会字帖。突然觉得内力有些异样，好似运转的特别快，想到姐姐特意准备并看着她喝下的玫瑰花茶「红梅，准备浴汤，我要沐浴。」


    红梅指挥着婆子们准备好，帮她褪去衣裳，看着她泡在水里，对正要帮她洗头的红梅红秀二人摆摆手道「先出去吧，我想泡一会。」


    水雾升起看不清她的脸，红秀轻声道「小姐要是觉得水凉了，只管叫一声，奴婢们就在外头守着。」


    林静姝声音模糊的应了句，就专心运转内力，浴室里静悄悄的，炭火很旺，林静姝觉得全身都出了层汗，睁开眼睛，有些惊喜得看着水里的污渍，显然是她身体里排出来的，她能察觉出自己的资质提升了。用手捂住脸，无声的笑了出来。太好了，也许不用两年那么久，她就能进入功法第三层，为茂哥儿重塑根基。拿出木塞任由水流出去，毫不费力的拎起备用水，倒进浴桶里，重新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摸了摸头发，喊道「红梅。」


    红梅很快走近「小姐泡了这些时候，可还好？」转眼看见空了的桶，又道「小姐怎么能自己换水，这些粗活使唤我们这些丫头也就是了，韩嬷嬷见了又要念叨我们了。」


    林静姝心情正好，她道「别人不知道你家小姐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啊，别说这点重量，就是再重点，你家小姐照旧拎得起来。」


    红秀见她一脸得意，不由道「是啊小姐，京城小姐们若是排个力气榜，您保准是妥妥的第一。」


    林静姝顿时有些尴尬「红秀，你不知道么，说真话的人往往都爱怀才不遇。」


    红秀不在意道「奴婢就是丫头一个，已经做到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了，很不必再有什么机遇。」


    林静姝「……」


    一出正月，姐姐林文茵就跟着祖母去了灵隐寺，林静姝很想去围观一下，后来又想想，姐姐到时候还要想法子甩掉她，还是算了吧。她安安分分的去上课，现在学堂里算上她有三个学生，二姐姐林静宁以及她的庶妹四小姐林娴，林静姝到晏文堂的时候林静宁和林娴都已经在位置上做好，姐妹俩在小声说话，见她进来，忙站起来，互相见礼后，林静宁才道「你今儿来的倒是早？」


    林静宁这么说，只因为林静姝喜欢踩着点来，不早不晚，她只比先生早来一刻钟「这不是不用去祖母那里问安，这才早了些？」


    林静宁掩着嘴笑「祖母平日里去上香也是免了问安，也没见你早来，不过你听说了没有，祖母前日里说要接晴表妹小住几日。」


    林静姝不太感兴趣「来就来呗，说起来有些奇怪，她一向傲气的很，上次来倒是改了些性子，和你们俩相处很不错。」


    林静宁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晏文堂内室向来不许丫头进来的，是以像是研磨倒水这些事都得她们自己干「是改了些，平日里，我还好些，她都是当做看不见四妹妹的。」


    林娴和林静姝同龄，不过生辰比她小几个月，她性子很是安静，此时也忍不住接话道「是啊，上次来看大伯母，我和姐姐带表姐去园子里，表姐夸赞我针线做的好。」


    林静姝轻哼「她那性子被宠坏了，固执又骄傲也就罢了，偏偏还记仇不记恩，要么让她怕了你，要么少跟她来往，不然这种性子迟早得跌个大跟头她才会反思自己。」


    林静宁有些奇怪道「左右不是咱家的姑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她好像有点怕你。」她捧起林静姝的脸，故意仔细看了看「我三妹妹这么漂亮，她怎么就跟见了鬼似得呢？」说完还似模似样的摇摇头。


    林静姝任由她打量，好奇道「我没看出来呀，再说了她怕我作甚？」从前她们都是相看两厌的状态，当然是张晚晴单方面看不惯她，她都是无视她来着。交集也仅限于见面相互见礼，再说她也不至于跌份到对个孩子做什么。


    林静宁拉了拉林娴「四妹妹当时也在场，我们当时在逛园子，你带着丫头来挖那棵瑶台玉凤，远远的听到丫头们请安，她就脸色苍白，当时我还以为她累了。」


    林娴仔细想想，这才小声道「倒不是一定怕三姐姐，我记得那日姐姐穿的骑马装，腰上还挂了把剑。」


    林静姝满头黑线「我那是假剑，只有剑鞘。」她的武器是针好不好。想起剑，她又觉得可惜，不知道等她功夫练到第三层，会不会有剑谱，哪个看武侠的女子还没有个仗剑天涯的梦。


    林娴抿着嘴笑「三姐姐，晴表姐不知道是假的，我倒是觉的应是累了些，你们见礼的时候也没见她怎么着。」


    林静宁还是觉的不对，不过她没再纠结这个「三妹妹，你瞧瞧我这字有进步没有？」她的字是在姐妹中是最差的，晏文堂里，她的年纪最大，这字倒是练得倒是最不好，是以，她对写好字有种特别的执念。

 第二十三章

    林静姝拿起她的功课，笔力有些绵软，她练得簪花小楷，凭心而论，练字三年，这字写的很是不错了，可惜和她比着两人，自己前世六岁习字，一直练到二十岁身死，今生自幼习武，腕力自然不是林静宁能比的，而林娴性子安静，练起字来比活泼的林静宁更能沉下心来，她也十分有天赋，这字也比林静宁好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比前些日子有进步。」


    林静宁撇撇嘴「你们俩比我还小些，练字的时日也比我少。又是一个先生教的。」


    林静姝看看时辰，先生快到了「你腕力不够，这字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多练练总是会好的。」


    三人安静下来，复习昨日的功课，先生进来，三人起身行礼「先生好。」来人一身青色长裙，二月天里还有些冷，厚重的冬衣也难掩身姿窈窕，面容清秀，目光沉静，看了看三个学生已经各自坐好，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宋先生先检查了一下她们的功课，逐一指点了下，才开始上新课，她嗓音平和优雅带着难以言说的韵味，只觉得诗经中所讲的优美句子，如一幅幅画一般展现在她们面前。宋先生边做讲解，边观察学生的表情，见她们皆听的认真，心里点头，这几个学生都很用功，又都有悟性，实在让做先生的很是欣慰。


    待到宋先生两个时辰的课上完，又留下功课，这才走了。三人目送她出门，丫头们这才进来帮她们收拾笔墨。林静宁喝下一大杯水「我光是背书就觉得嗓子不舒服，真不知道先生讲课怎么那么轻松。」说完她兴奋道「你发现了没有，先生今天的新发簪特别好看。」


    林静姝点头同意「很适合先生。」宋先生出身陇西宋氏，正经的书香门第，曾经在五年前的文渊会上上了文渊榜第九十七名。林家当初也是费了大力气才将她请过来。听说这还是托了林家百年藏书阁的福。


    林静宁有些向往「明明先生的相貌不是极美，但就是让人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在发光，衣服首饰也都好看。」说完又叹了口气「可惜先生命不好……」


    林静姝放下手上的茶盏，宋先生今年三十二岁，十年前与夫家和离后，并没有回到宋家，而是一直在外以教书为生。她问「二姐姐为什么觉得先生命不好？」


    林静宁理所当然道「先生和离，定然是先生从前的夫婿德行有亏，女子遇人不淑，还不算是命不好么？再说了先生到现在也没在嫁人，更没有子女，以先生的年纪……」她说的含糊，叹了口气道「哎，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真是可惜了。」


    林静姝看着她道「二姐姐，我不觉得先生命苦，不管和离的原因是什么，先生既然走出这一步定然是衡量过这么做的后果，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我觉得这是勇敢。而且，先生热爱生活，你看先生的穿着打扮，神态气度，就能知晓她平日里定然是极为讲究的。她给我们讲课时眼神自信，看着我们的目光很是柔和，我们若是进步，她也很是开心。这说明，她是真的很喜爱教书，拥有自己钟爱的事业，不断的读书充实自己，又有什么不好？」


    林静宁不知怎么反驳她，就说道「可是我娘说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有孩子，以后也好有香火祭祀。」


    林静姝轻哼「死后的事谁又知道？今年的文渊会先生定会参加，到时候排名一定会靠前一些，说不定还能拿遇上个志同道合的一起生活不是更加圆满。」


    林静宁目瞪口呆「你怎么会这么想？先生的年龄……」


    林静姝不以为然「二姐姐，你不要听二婶的，她们认为女子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嫁个好夫婿，当然我不是说这样的人生不好，只是我们自己要清楚，嫁人生子是因为我愿意，若是快活，自然好，若是不好，先生的做法也是一种选择，只要我们能承担起后果。」


    林娴若有所思，她道「三姐姐的意思是只有自己立得住，才有更多的选择。」她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林静姝，佩服道「三姐姐，你好聪明，这个都能想到。」


    林静姝见她崇拜的看着自己，十分尴尬，她这是前世带来的人生观根深蒂固，哪里是她想的，先生才是真豪杰。林静宁想了想，觉得林静姝说的对，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她道「可是旁人大都和我一样的看法，认为先生命苦。」


    林静姝嗤笑「让她们说呗。能耐我何？」


    林静宁顿时想到，她喜欢美玉，喜欢美人，有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母亲就不止一次的说过她性子古怪，将来有的苦头吃，她也提醒过她，她以为她是不明白，却原来是她根本就不在意。她是个心宽的「好了，我说不过你。」


    三人各自散去，林静姝好容易等到林文茵回来，可惜已经到了休息的时辰，第二日瞧见心情不错的姐姐，心知定然是东西拿到了。知道了结果，林静姝也就放下了。倒是林文茵觉得她整日里窝在家里，借口寿宴快到了，去看看有没有要添置的东西，要带着她们去铺子里看看，张氏要养胎自然没法子带她们出去，祖母拍板，让二婶郑氏带着去。


    二月初八，天气很好，二婶郑氏一早带着她们几个出门了，朱雀街上人来人往，多数是乘着马车来的，带着帷帽的贵妇小姐，后头跟着丫头婆子。窃窃私语声，说笑声，讲解声构成了一副繁荣的画卷。林静姝心头赞叹，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衣食住行应有尽有。她们准备先去锦霞阁看预定的衣服，再去珍宝阁看首饰。


    锦霞阁很是热闹，鲜亮的布匹，精致的成衣，几个妙龄少女凑在一起讨论衣服样式，郑氏领着四人进去。林静宁率先看见一方绣帕，耐着性子面带笑容的等着郑氏和似锦姑姑说完话。似锦姑姑领着她们上了二楼，她们还未落座，就见小丫头们将准备好茶水，点心一一端了上来。待到几人坐下，似锦姑姑面带微笑「本想着将几位小姐的衣裳送到府上，可巧今儿夫人就带着几位小姐来了。」


    郑氏也很是和善，看了林静姝几人一眼，说道「这几个丫头都不是消停的，整日里就惦记着出门玩呢，这不我们家老太太被烦的不成，这才放她们出来了。」


    似锦姑姑是宫中出来的，规矩极好，她微微低头，看着郑氏说道「老夫人向来是个慈爱的，最重要的啊，是你们家的小姐们都是可人疼的，老夫人哪里舍得逆了她们的意呢。」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穿着样式相似的丫鬟捧着做好的衣服过来，林静宁早有些不耐烦，这会见着衣服送进来，眼巴巴的看着郑氏，郑氏见女儿如此，心里想笑，嘴上说道「快看看这衣服合不合你们心意。」


    林文茵坐着没动，林静姝三人围在一起，小声讨论，郑氏见此，微笑的看向林文茵「茵姐儿不去看看」


    林文茵不太感兴趣「锦霞阁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

 第二十四章

    郑氏想到她的衣服有老夫人专门花了大功夫从南边请来的绣娘来做，向来是不穿外头做的衣服，哪怕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锦霞阁做出来的。再看看兴致勃勃看衣服的女儿，心里泛起一阵酸意，不过她却是不敢说什么的，林文茵是林氏一族的嫡长女，对所有的弟妹都有管教权，就是老夫人对她的决定也得掂量几分。当初她不过是怠慢了林娴几分，她也不说什么，只是将宁姐儿和娴姐儿都接到她的院子里住了两个月，除了在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不许她见女儿一眼。


    似锦姑姑不着痕迹的打量林文茵，容貌姣好，身高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孩高些，简单的坐在那里难掩一身贵气，心里赞叹，真是出色。听到脚步声传来，忙收回思绪，果然看到有个小丫鬟匆匆过来，走到屏风外头停住了，小声唤道「姑姑。」


    似锦姑姑微微皱眉，行了一礼，有些抱歉道「小丫鬟们没规矩，扰了夫人兴致。」


    郑氏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柔和「姑姑有事只管去就是，这几个丫头只怕还要商量上一会。」


    似锦姑姑忙道「您家的几位小姐都是极有眼光的，若是有哪里不满意，只管使人来寻似锦，定会做到让小姐们都满意。」见郑氏点头，忙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小丫鬟忙跟上去，直到走出隔间外，这才小声道「姑姑，孟家小姐带来一幅新绣品说是想请您指点一下。」


    似锦姑姑略一沉吟，问道「孟家可有长辈跟过来？」


    小丫鬟忙道「是孟家的二夫人带着来的。五位小姐都在呢。」


    两人不在说话，进了孟家所在的小隔间，似锦姑姑露出笑容，上前行礼道「让夫人久候了，可是有看中的样式？」


    孟二夫人看着很是年轻貌美，丝毫看不出已经生育过三个孩子，最难得的是身上有一种温柔如水的气质，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极好相处，她嘴角微弯，温声说道「知晓姑姑这会子忙，实在是我们家二姐儿最是喜欢刺绣，这不听说要到这里来，非要带着她的新绣品，说是要请您指点一下。」说完她宠溺的看了一眼穿着梅花纹裙的少女。


    那少女看着有些腼腆，脸红了一下，却还是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声音清楚道「云怡早就知晓姑姑精通双面绣，是以这次想请姑姑指点。」


    似锦姑姑眼神一闪，行了一礼道「似锦也只是知晓一二，不敢称是精通，指点更是谈不上。」


    不等孟云怡说什么，旁边的蓝裙少女声音欢快道「姑姑就帮着看看吧，不然我二姐回家可要睡不好觉了。」


    似锦姑姑接过绣品，慢慢展开，心里一惊，真是天赋惊人，怪不得……，她掩下那份可惜的情绪，指出了几点不足，见她听的认真，不由多说几句，孟云怡有心，两人聊得倒是投机，渐渐的蓝裙少女有些不耐烦，正巧孟二夫人的丫鬟带着后头的婆子将她们刚刚挑好的布匹抱进来给几人过眼，孟云怡不经意的抬眼看了看稍落后一些的丫鬟，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不好意思道「是云怡的不是，说起绣品，就忘了时间。」


    似锦姑姑客气道「小姐是真心喜爱刺绣。假以时日定然是似锦比不得的。」


    孟云怡却有些惆怅，笑着说道「今儿就多谢似锦姑姑了。」


    孟二夫人又客气几句，这才对几个女孩说道「你们刚刚不是说要做新首饰，这会可以走了吧。」


    似锦姑姑送几人出去，正碰着郑氏带着林文茵几人下楼离开，经过站定的几人，郑氏对为首的孟二夫人点点头，林静姝一眼看到站在梅纹裙少女身后的美人，是真的美人，柳眉如烟，耀如春华。总觉得有点眼熟。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那美人头垂的更低了些。林静姝对着梅纹少女点点头，见对方回了个笑脸，这才收回视线。


    郑氏带着她们又去珍宝阁挑了些首饰，林静姝临时起意，提议去古董铺子看看。郑氏笑言「我们家姝姐儿这爱好呦。正巧，宝安斋离着这里也不算是很远。」


    林静姝这才对林静宁说去刚刚看到得美人「你看到没有，在锦霞阁那美人。真是漂亮啊。」


    林静宁无奈道「就你盯着人家看那眼神，还打量着别人不知道。」想了想，她笑出声来「人家被你盯得都低下头了，幸好你是个女孩子，不然定会被当成登徒子。」


    林静姝见林娴也用帕子挡住脸，露出来的眼睛弯弯的，知道她定然也在笑，轻咳一声「难得遇到这样的美人，当然要多看两眼。不过我看着她很是眼熟。」


    林静宁只当她在说笑「你这话在我们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被大姐姐听见，定是要被教训的。」她们三人都坐在林静姝的马车上。这会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只觉得不一会马车就停下来。几人跟着郑氏进去，宝安斋很大，布置的古朴大气，林静姝正小心打量，就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说道「孟小姐，可以将这尊佛像让给我么？我祖母寿辰要到了，她老人家向来信佛，是以……」


    张晚晴站在陆氏身边，神情恳切，林静姝和林静宁对视一眼，那边陆氏已经看到她们，郑氏走过去，行了一礼「表嫂。」


    陆氏还了个礼「表弟妹，我这是被晴姐儿闹得不成。这孩子说是在家闷得慌，我这才带她出来了。」


    张晚晴见到林静姝几人，心里有些着急，特别是林静姝也看向那佛像的时候，好在她很快收拾起情绪，几人相互见过礼后，林静姝看了看那位孟小姐，走过去准备看看张晚晴想要弄到手的佛像，这是？她微微皱眉，前世他爷爷喜欢收藏，其中一尊佛像与眼前这尊有九分相似。真是，很想要！「这佛像真是不错。」


    张晚晴可惜道「是啊，这位孟家姐姐也看上了。」可恶，她都说自己安远侯府的小姐了，这人还是不肯让给她。


    孟文怡忙道「我信佛，是以才觉得这佛像好。」她看向林静姝真诚道「小姐若是喜欢，可让于你。」


    张晚晴不可置信的看着孟云怡，心里一沉，难道这佛像注定属于林静姝，她深吸一口气，拦住要说话的母亲，说道「既然这位孟家姐姐这般说了，表妹你就拿着吧。」


    林静姝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上前道谢道「多谢孟家姐姐了，我父亲是靖安侯世子，敢问姐姐……？」


    孟云怡压下心底的激动，声音平稳道「家父是吏部左侍郎。云怡姐妹中排行第二。」


    林静姝眼神一闪，她记得张晚晴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是孟云怡父亲的直属上司，这姑娘到底想什么呢，她道「原来是孟家二姐姐，到时候妹妹下帖子，姐姐可要赏脸前来才是。」


    陆氏压下脸上的不愉，说道「看来这佛像跟姝姐儿有缘，晴姐儿就再选一个吧。」


    郑氏心里得意，这陆氏平日一副不屑与她们为伍的样子，被打脸了吧，正了正面色「姝姐儿被我们家老祖宗宠坏了，晴姐儿再看上什么，表婶买给你！」


    陆氏心里膈应，客气道「这也是姝姐儿招人喜欢，不然晴姐儿求了半天，那位孟小姐都不肯，姝姐儿说了句不错，这孟小姐就将佛像让给姝姐儿了呢。」

 第二十五章

    孟云怡出去后上了马车，孙嬷嬷担忧道「小姐，你怎么将那佛像让给林家小姐了？这，张家小姐的父亲可是老爷的上峰。」


    孟云怡淡淡道「那又怎么样？」


    孙嬷嬷忧心忡忡「今儿落了张夫人的面子，老爷那里若是迁怒小姐可如何是好？」


    提起她那个爹，孟云怡心里就膈应的要命，就怕张尚书不找他麻烦，轻哼一声「嬷嬷放心就是，我有法子。林家这一代可是出了位嫡长女，张大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为难父亲，我却因此搭上了林家三小姐，父亲夸我还来不及呢。」上辈子，她就从来没怕过，何况这辈子。她又轻轻一笑「这张家那位小姐倒是个有意思的。」有些天真的愚蠢，怪不得上辈子落到个那般下场。


    孙嬷嬷不解道「张家小姐瞧着性子不错。」就算是她家小姐先看上的，可是身为安远侯府的贵女，张家小姐也算是懂事知礼了。


    孟云怡嗤笑「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她没强抢，我还得谢谢她不成？再说若不是后来林家小姐到了，这佛像我也只会为难她一下，最后一定会到她手里。」这位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这要是上辈子，还真就得到了她手里，看来重活一世，到底是长进了些。


    孙嬷嬷没再出声，她家小姐一直是个有成算的，不然怎么会在继母手下过得这般舒坦，是以她笑道「小姐心里有数，老奴就放心了，只不过，那佛像真有那般稀奇，惹得张小姐那般。」


    孟云怡轻叹一声「谁知道呢。」谁又知道那看似普通的佛像里面封着佛家至宝舍利子呢。这是林静姝的运道，若非如此，前世林静姝可不是今儿得到的佛像，虽然她不清楚具体时间，但也知道，那是靖安侯府嫡长子去世良久之后了。你看，兜兜转转的，她和张晚晴相争一回，最后林静姝仍是一眼就看中那佛像。她只是顺手推舟物归原主而已，还得了林静姝的好感，这何尝不是她自己的运道。


    见孟云怡面色有些疲惫，孙嬷嬷有些心疼，亲手倒了一杯茶水「小姐今儿累了吧，先喝杯水吧。」如意则拿着湿过得帕子给她净手。


    孟云怡瞧着如意的模样，不由笑起来「林家三小姐很是喜欢你呢！」看到如意微微红了脸，她打趣道「这般看着更美了。」


    如意嗔道「小姐，您说什么呢。」


    孟云怡见她美目一闪，肌肤像染上红霞一般，美的令人心折，心想，怪不得，林家小姐喜爱美人，有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在身边确实会让人心情极好。上辈子啊，她未能有幸见过长大后的林静姝，那个传闻中风华绝代的女子。她一生关在后宅，不断的听说她的事，她收留许多貌美可怜的女子，她帮着曾经的好姐妹和离另嫁。带着无尽的向往和怅然，她开口道「你和林家三小姐有缘也说不定呢。」


    如意心里一惊，小心道「小姐救了奴婢，奴婢自然跟在小姐身边，怎么会跟林家三小姐有缘？」她跟着小姐的日子不短了，却从未出过小姐的院子，而小姐也只在出门的时候带着她，就算如此，也是向来不允许她出马车的，今儿琥珀中途突然来叫她，接着就遇到了林家三小姐，难道小姐是想将她送给林家三小姐，她有些纠结的想，这林家三小姐又不是男子。


    孟云怡微微一笑「我记得你说你还有个妹妹？」上辈子她和林静姝唯一的交集，就是多年后，孟家已经败落，林静姝使人来打听一个名叫云萝的丫鬟，只可惜，当初已经改名为如意的云萝已经身死。这回，她使人留意着，果然有个叫如意的丫鬟被买进来，她将人藏在生母留下的庄子里，直到近几年这丫头越长容貌越盛，这才接到身边来。


    如意轻轻点头，声音低沉道「是啊，我被卖掉的时候，妹妹哭的很厉害，追着我跑了很远。父亲答应过我，会好好对待妹妹，这些年了，算着她都十五岁了，是可以定亲的年岁了，也不知道父亲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孟云怡垂下眼，这女子啊都心软，自己都能被卖掉，还指望着对另一个好，真是可悲又可笑啊，就像是曾经愚蠢的自己，上辈子若不是觉得弟弟是男孩子，父亲总会顾念几分，她也不会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被那个贱人钻了空子，害的弟弟痴傻了一辈子。即使最后她赢了，那个贱人失宠，也没觉得多痛快，直到后来林静姝对孟家动手，父亲死了，她才渐渐释然，原来她是恨着父亲，恨到他死了，她只觉得痛快的地步。抬起头，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乡在宁台县里，那里离着嘉兴城不远，下次刘管事去的时候，一并使人去你们家看看。」


    如意有些激动，她跪下来「多谢小姐，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小姐报答小姐。」


    「等刘管事回来了，你再跪也不迟。」


    「不，奴婢知道小姐对奴婢好，若不是遇到了小姐，如意指不定会落到什么下场，如意心里清楚着呢。」小姐小时候就聪明，明明比她妹妹还小两岁，却知道她容貌容易惹祸，将她藏起来，直到她现在能庇佑住她才将她带在身边。


    林静姝又买了块古玉送给张晚晴，这才跟着郑氏回去了。陆氏脸色不太好「晴姐儿，那佛像真个你梦到的一模一样？」


    张晚晴心知母亲为什么生气，忙劝慰道「母亲，孟家小姐既然将东西让给了姝表妹，那就说明佛像与姝表妹有缘，左右不过是个死物罢了，若是因此累的母亲不开心，倒是女儿的不是了。」


    陆氏态度缓和下来「你这丫头却是个窝里横的，那孟家丫头的爹是你爹的下属，你若是干脆点，何至于纠缠那么久，反而被姝姐儿捡个漏。」


    张晚晴笑的甜甜的「姝表妹运气好，我的运气也不差啊，我有个事事都为我操心的娘。」那佛像她本就打算用来施恩与林静姝的，这会子被她得了也没什么，她还准备了后手。可惜，她现在年岁还小，在她爹跟前说不上什么话，只能用这个法子。


    陆氏疑惑道「我记得你向来不太喜欢你姝表妹的，这会子怎么还护上了。」


    张晚晴身体一僵，她不是护着林静姝，她是怕她，她永远忘不了林静姝穿着一身骑马装，拿着一把剑向她刺来，虽然后来她放过她了，可她知道，有那么一刻，林静姝是真的想杀了她的。压下恐惧，她若无其事道「母亲，姝表妹是我表妹，从前小有些不对付，这都大了，再闹下去也不像话。」


    陆氏叮嘱道「你大了知道考虑这些是好事，可你总得顾念你姑姑几分，你和茵姐儿交好，娘不说什么，只是姝姐儿那里，你还需把握着些许分寸，不远不近也就够了。」


    听母亲提到姑姑，张晚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母亲，姑姑那里怎么做是她自己的事，姑祖母可还在呢。」若不是她信任姑姑，怎么会掺和到那件事里。


    陆氏明显觉察到女儿对张氏的排斥「你不是向来喜欢姑姑？」

 第二十六章

    张晚晴不想提起她，只说道「母亲，祖母和父亲待姑姑再好，她也已经林家人了，只要安远侯府好好的，姑姑就不会怎么样，再说还有大姑姑呢。」


    陆氏摸摸女儿的小脸「晴姐儿真是长大了。不过姝姐儿那里，你还是少来往，不然惹得你祖母不高兴。」


    张晚晴乖乖点头「我本就没想着能走多近。」


    林静姝心情不错，她捧着佛像细细打量，从前爷爷也是手把手教她怎么鉴赏古玩，怎么玩玉，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带着她一件件看他的藏品。那尊佛像是爷爷天价拍到的，极为珍爱，轻易不给人看，她也只是见过那么两次。压下心底的怅然，她对林静宁说道「这位表姐今儿真是奇怪，我还以为她不会善罢甘休呢。」


    林静宁赞同道「可不是，居然就那么同意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林娴插话「三姐姐，我觉得那位孟小姐才奇怪，表姐要她不给，偏偏你只赞了一句，她就让给你了。」


    林静宁兴致勃勃「是啊，表舅舅是吏部尚书，正是那位孟大人的顶头上司，这回驳了舅母的面子，只怕舅母不高兴呢。对了，三妹妹你真要下帖子请那位孟小姐玩？」


    林静姝理所当然「自然，难不成你以为我开玩笑不成，这佛像我是真心喜欢，她让与我总一份情谊。」


    她们三人聊天愉快，那边林文茵却是若有所思，她向来不相信巧合什么的。她可不相信孟家小姐让给妹妹只是因为投缘。打定主意使人查查孟家，妹妹要跟人来往，她总要确定是个心思纯正的。


    林静姝不知道姐姐对孟云怡起了疑心，她对那姑娘印象不错，打算着等闲下来就下帖子请她来林家做客。一行人回到家里，先去安和院给老夫人请安，郑氏眉飞色舞，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给老夫人看过，又催促着她们都把取回来的衣裳换上给老夫人过眼，林文茵那里因为还有别的安排，率先被老夫人放了回去。林静姝三人羡慕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是她们矫情，实在是老夫人和几位婶婶特别热衷于打扮她们，任命的去换衣服，因为是参加寿宴，这会做的都是颜色鲜亮的衣裳，特别讨老夫人喜欢。一一为她们挑出合适的衣服，又配上首饰，这才作罢。


    林静姝松了口气，坐下来喝茶水，漫不经心的听着老夫人和郑氏说话，直到老夫人问起佛像，这才回过神来「祖母，那佛像是前朝之物，算不上特别贵重，但是我很喜欢。」


    老夫人摇摇头，有些不赞同「你想的少了些，虽说是那位孟小姐开的口，但是到底驳了你舅母的面子，好在晴姐儿懂事了些，这才没闹起来。」


    林静姝不禁一笑「祖母，不过一尊佛像罢了，左右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舅母不会和我计较的，再说了，后来我挑选的古玉比这尊佛像价值要高上许多。」


    老夫人心知她虽然性格娇气了些，但绝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也不至于抢晴姐儿的东西，即使不太喜欢她对待娘家人的态度，可是公允的来说，孙女向来没在外头失礼过，顶多无视你罢了，这会子将佛像带回来，定然是心里极为喜欢的，她不由好奇「把你那宝贝佛像拿给祖母看看，惹得你这样喜欢。」


    林静姝眉开眼笑「真是哪里都合我的心意，看到那佛像我才知道祖母怎么会那么热衷于烧香拜佛。」她吩咐红杏将佛像拿出来给老夫人看看。


    老夫人哭笑不得，点点她的脑袋「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兴说这样的话，佛祖可不是能拿出来说着玩的。」她从张嬷嬷手里接过匣子，细细打量，心里有了数，确实如孙女所说，单论价值不算贵重，只是这佛祖慈眉善目的模样很有那么几分禅意。不由赞道「我们姝姐儿眼光不错。」


    林静宁得意的像是夸她似得「祖母，三妹妹眼光向来很好，您是没看到她挑给晴表姐那块古玉，那才真是好呢。」


    林娴也十分赞同「是啊，祖母。您记不记得大哥房里摆着的玉麒麟，我瞧着玉料跟那个差不多呢。」


    老夫人见她们姐妹友爱，心里满意，笑着说道「知道你们要好，祖母也不是那老糊涂的，喜欢就收着吧。待会祖母派人给晴姐儿送些首饰，这事也就过去了。」


    直到用过晚饭，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这才各自回去了，林静姝有些惦记茂哥儿，先去了鲤秀阁，茂哥儿已经睡下了，问过了紫嫣，知道茂哥儿晚饭用的不错，药也喝下了，这才回了暖雁阁。


    奶娘韩氏已经给她准备好浴汤，被兰芝她们伺候着沐浴后，换上寖衣，半躺在软塌上，由着红杏给她烘头发，自己则在手里拿了本书，静静的看起书来。屋内静悄悄的，小丫鬟们连走路都放轻了步子，生怕扰到林静姝看书。看了一会，她突然出声「兰芝？」


    兰芝忙道「是，小姐。」


    林静姝起身，红杏只好随着她动了动「你走近些。」待到兰芝走到近前，她细细打量。柳叶弯眉，大大的杏眼，她伸手挡住兰芝鼻子已下的部分。


    兰芝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她家小姐在做什么，只能小声道「小姐？」


    林静姝兴致勃勃「兰芝，我今儿见到一个美人，当时觉得眼熟，这会子发现，她跟你极像，你还有家人么？」


    兰芝笑容有些勉强，轻声道「奴婢早就没有家人了。」顿了一下，她迟疑道「从前是有个姐姐的，只是姐姐离家比我要早上一些。」


    林静姝没问具体，瞧着兰芝的神色，她都能脑补出一出狗血大戏，她比较感兴趣的是「那美人不会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吧。」说完她又摇摇头又不是演戏，这么巧。


    兰芝神色有些恍惚「姐姐被卖掉的时候才八岁，当时我年纪太小了，只记得姐姐坐着马车走的，还有周围几个村子的女孩子，我跑啊跑的，最后也没追上。这些年过去了，我都不记得姐姐的模样了，就像我忘了我娘的模样一样。只记得姐姐很好看。好看到，姐姐的卖身银子都要高很多。那一阵子，我爹和继母都很高兴。」


    林静姝有些伤感，又有些庆幸，她的运气还是不错，安慰道「兰芝，等我大些，有了得用的人就派人去打听你姐姐的下落。」


    兰芝心里不抱什么希望，她自己的遭遇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能逃过一劫都是运气好，遇见了从前的世子夫人小姐的亲娘，不然，只怕她早就是黄土一抔了，是以她道「恩，奴婢等着小姐长大，帮奴婢找姐姐。」


    第二日，林静姝刚从晏文堂回来，就见韩氏等在外头，穿着一身素淡的衣服，看见她忙迎上去「小姐，周嬷嬷去了。」


    林静姝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病了这么久，前阵子不是说已经好些了么？」


    韩氏有些伤心「谁说不是呢，大小姐心善，允了她在后院养病，谁知还是没拖过去。」她擦擦眼角「到底相交一场，奴婢去送送她。」


    林静姝点点头「带上一百两银子，到底是姐姐亲近的人，算是我的心意。」见韩氏脚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走吧，我们去看看姐姐。周嬷嬷照顾姐姐这么多年，这会子姐姐不知道多难受呢。」

 第二十七章

    林文茵正在练字，面上看不出什么，见妹妹过来，放下笔「刚下了课就过来了？可是还没用饭？」


    林静姝小心打量她的脸色，好像没什么不同这才说道「姐姐，周嬷嬷的事……你想开点。」


    看着妹妹担忧的脸，林文茵心里一暖，淡淡道「我明白，嬷嬷是去陪母亲了，我没什么可伤心的。」她伤心没早点弄死她。


    林静姝听出姐姐声音带着些伤感，不敢再提，只陪着她说些别的话，见姐姐又盯着她喝花茶，心知是让她喝灵泉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饮而尽。一直到用过午饭，林文茵这才赶她回去。


    见妹妹带着人回去了，林文茵去了书房，半夏在外头守着，茴香则跟着进去了。手里把玩着凰羽令，漫不经心的问道「那边没发现吧？」


    茴香恭敬道「回主子的话，那边来人验过尸了，没有怀疑。」


    林文茵轻轻笑了「那边倒真是看重周嬷嬷，看病，验尸还真是谨慎。邱氏那里可有动静？」


    茴香心里一紧「邱姨娘一切如常。」


    林文茵将令牌轻轻扣在桌上，咚的一声响，冷声道「放个人在五小姐那里。」


    茴香更是恭谨几分「是，主子。」


    林文茵摆摆手，让她出去。这才说道「羽燕。」


    凭空出现一个黑衣人，跪在地上，声音低哑「主子。」


    林文茵淡淡道「召凰羽暗部的所有首领回来见我。」她要给凰羽内部做一次大清洗，她有控制她们的法子，可人心易变，不知还有多少人忠于她。


    羽燕恭敬应「是。」她是凰羽的第二十代首领，不久前凰羽令重新出世，她们守护的主子终于涅盘成功。


    因为周嬷嬷过世，怕林文茵心情不好，林静姝去兰亭阁越发的勤快了些，进入二月以来，张氏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老夫人免去了她的请安，让她安心养胎。林文茵提议五小姐搬到兰亭阁由她照看，理由是林嫣年岁年岁渐渐大了，太太如今身子重也不方便，跟着她最合适。老夫人自然同意了。


    林静姝好奇道「姐姐怎么把嫣姐儿接过来了？可是太太苛待她了？」当初郑氏干了蠢事，林文茵这才出手。


    林文茵好笑道「太太如今一心只想着她的肚子，怎么会磋磨嫣姐儿。到底是我们亲妹妹，一直跟着姨娘长大也不像话。太太虽然不会苛待她，可也不会教导她什么。」


    林静姝撇撇嘴「她自己非要出幺蛾子，到头来却要姐姐给她收拾烂摊子，这是哪家的道理。」说完又气呼呼道「说来说去还是父亲不好……」


    林文茵制止道「姝姐儿！不许胡说八道。」见妹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语气软下来「姝姐儿你渐渐大了，不许再像从前一样口无遮拦。再说，子嗣乃家族兴旺之本，不仅是嫣姐儿，就是太太肚子里的，你也要一视同仁。」


    林静姝有些不高兴，她道「姐姐放心，我都明白，只是不高兴罢了。你就让我烦一会就好了。」


    林文茵无奈，只能劝道「你总得想想父亲，都是他的孩子，不要让他为难。」


    林静姝心道都是父亲的孩子，我才不自在，面上答应道「知道了，姐姐。」迟疑道「茂哥儿那里紫嫣还是改一下名字吧。」


    林文茵笑「你去跟茂哥儿说说。」


    林静姝依着林文茵的意思和茂哥儿商议给紫嫣改名字的事情，茂哥儿不甚在意，他想了想「不如就叫丁香吧。」


    紫嫣，不，现在已经是丁香了，她上前一步，行了一礼「谢少爷赐名。」


    林文茂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是我疏忽了，委屈五妹妹了。」去年妹妹名字定下来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


    林静姝笑「姐姐会跟嫣姐儿解释的，你就不要在纠结这事了。」说着将他的手放好，给他把脉，半晌，她心下放松了些，茂哥儿的身体好转了些。


    林文茂乖巧的让她把脉，见她表情放松，这才道「我说了姐姐还不信，真的是好些了。」他每日里多花了些时间在书房里，被姐姐念叨许久了。


    林静姝叮嘱「虽然是好些了，但也不能多费心思，你乖一点，等身体痊愈了，姐姐再也不管你在书房呆多久。」


    林文茂只能应着「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迟疑了一下，才道「姐姐，父亲昨日和我说太后寿辰，我会参加。」


    林静姝皱了皱眉，按说林文茂身为靖安侯府的嫡长子，若非身体原因，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早就应该出去交际，前几年还小也就罢了，但如今这些必须的应酬要露个面才是。与福安大长公主的寿辰不一样，太后寿辰，京城顶级权贵都会聚集一堂，林文茂参与才是最好的。林静姝心里十分清楚，那个顶级的圈子，并非只要有身份就能进的去的。只是茂哥儿的身体……，她摇摇头，还是觉得身体最重要「这种机会以后还会有，我还是觉得现下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林文茂心里一暖，轻声道「我知道姐姐心疼我，但是姐姐别忘了，父亲担心我不比姐姐少，但是父亲却开口了，这些年家族为了我的身体费了不少力气，不仅因为我是长房唯一的儿子，更因为我书读的好。」见林静姝还是不高兴，安慰道「姐姐放心，我只是露个面也就罢了，到时候我也好见见三公四候这一代的继承人。总不能被落下太远。」


    林静姝心里一叹，这些年外头对茂哥儿的身体多有猜测，林家寻找秦神医的事也都清楚，茂哥儿的思量她也清楚，是以她道「茯苓和益智都还算机灵，无论发生什么都必要留一个在你身边。」


    林文茂立时笑开来「知道了，姐姐，父亲到时候也会派人到我身边的，你就不必担心了，再说也没有人敢在太后寿辰作妖，那不是给皇家找不痛快么。」


    林静姝见他开心的模样，顿时有些心软「恩，茂哥儿放心，等你身体好了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二月十九，福安大长公主寿辰，一早起来，林静姝姐妹几人被好一阵打扮，被带着去了公主府。福安大长公主身为先帝嫡亲的妹妹，早年守寡，一心守着唯一的儿子过活，先帝对她多有怜惜，一直盛宠不衰。


    公主府离着她们住的平安街不算太远，她们到的不算晚，由公主的儿媳妇孙氏一路引着去了公主住的荣安堂。祖母张氏一直面带笑容和孙氏说些家常话，看的出孙氏是个玲珑人，一边照顾着祖母的步子，一边跟几位婶婶说上几句话。到了荣安堂，由祖母张氏带着给大长公主行礼。


    林静姝半低着头，听到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坐吧。这些年不见了，你还是从前的样子。不像我，老了。」


    听得出祖母有些激动「公主说哪里的话，您的样子也没有变。」


    福安大公主笑起来「行了，我们这边互相说笑，让孩子们看了笑话，那就是你的长孙女吧，真是好福气。」


    「福气谈不上，只盼着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做长辈的也就知足了，茵姐儿上前来给公主看看。」

 第二十八章

    林文茵上前，行礼「给公主请安。愿公主福寿延绵。」她面带微笑，声音悦耳，带着真诚和喜悦，行礼仿佛行云流水一般。


    福安大长公主暗暗赞叹，不愧是林氏的嫡长女「是个好孩子。」她又一一问过林静姝姐妹几人，这才赞道「你这几个孙女可都是灵透孩子。」


    祖母笑道「比不得公主会调教人，那是丹阳县主吧，真真是好风采。」


    林静姝本来有些无聊的听着祖母和公主寒暄，这会听到丹阳县主一下子精神起来，是了驸马出身颖西穆氏，丹阳县主名为穆言思，她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原书里亲手弄死了已经定亲的未婚夫，以侧妃的身份嫁给了已经是太子的大皇子，给她姐姐找了无数麻烦，心狠手辣。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一进来她就注意到蓝衣少女，貌美如花，气质温柔娴雅，带着几分贵气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十分出众。


    眼睁睁的看着丹阳县主带着她姐姐出去了，不禁有些着急，又一想，不说她姐姐不是好欺负的，就单单是公主寿宴，她也不可能做出什来，是以又放下心来，由穆家二小姐穆言玉带着去了小姐们所在的小花厅里。


    穆言玉很是活泼「林妹妹你长得真好看。」


    林静姝听她喊林妹妹不由嘴角一抽「我大姐姐二姐姐都是叫我姝姐儿的，穆姐姐你也这么叫我就好。」


    穆言玉声音欢快「好啊好啊，那姝妹妹你喜欢海棠么？我家园子里的海棠花开的可漂亮了。」


    林静宁听到此「二小姐可是问着了，我三妹妹最喜欢养花了，她的院子里有一个暖房，里头的花多的很，照顾的也好。」


    慕言玉好奇「真的么？姝妹妹，你会养花。」她叹口气「祖母也喜欢养花，以前还常常教我，可惜被我养死了一株牡丹后，祖母再也不肯让我碰了。」


    林静姝见小姑娘大大的杏眼带着几分沮丧，嘴角微微嘟起来，忙安慰「我养的也不好，平日里都有人照顾的。」


    说话间，几人到了小花厅，逐一安排好三人，这才跑到林静姝身边坐下。拿起一杯水，小口小口喝起来，直到喝下大半杯，这才放下来，小声说道「你和李家姐姐熟么？」


    她嘴上的李家姐姐是安国公李家的小姐李素卿，李素雪。也小声回道「不熟悉，从前年纪小，祖母不太带我出门。」


    穆言玉眼珠子一转，神秘道「她和你表姐很是要好。」


    林静姝眼神一闪，笑了笑没有说话，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敷衍了几句，说道「玉姐姐你说海棠开的好，我去看看。」


    穆言玉笑着说「我使人带你去，陆家妹妹和你一样的爱好，这还没回来呢。」


    林静姝跟着引路的丫鬟云初边走问道「离得远么？」


    云初十六七岁的样子，穿戴精致，规矩极好，应该是公主身边的人，她声音轻柔的回道「回林三小姐的话，不远的，穿过前面的亭子就到了。」


    公主府景致极好，这会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也算惬意，云初见此也刻意放慢了脚步，过了亭子，林静姝看到了开的正好的海棠，艳红的色泽很是漂亮。不由自主的露出个笑容，准备细细观赏一番。一个穿着淡色裙衫的小丫鬟匆匆跑来先是对着林静姝行了一礼，见林静姝点头这才趴在云初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云初面色一变说道「林小姐恕罪，云初要走开一下，您在这里稍等一会。」


    林静姝心里一动，说道「去吧，我身边跟着人呢，这会就要回去了。」


    云初一走，林静姝对着红杏道「我们还是回小花厅吧。」


    红杏小声惊叫「小姐。」


    林静姝猛地转身，一个孩子正从墙上掉下来，身体远比脑袋要快上许多，脚尖一点，她飞身而起半空中接住孩子，平安落地。红杏有些呆住，回过神来，立刻四下看了看，这才跑到林静姝跟前「小姐，你没事吧。」慌里慌张的检查一番。


    林静姝忙道「我没事。」将吓呆的孩子放下来，这才问道「你是谁？」


    那孩子五六岁的模样，脸色青白，一看就是身体不好，衣服不太合身，手里还紧紧抓住半个馒头，小声道「我叫长生。」


    林静姝一愣，慢慢说道「好名字，长命百岁的意思么？」


    那孩子低头不说话，有些着急的四下看了看，林静姝心里一软，从荷包里倒出金豆子全都噻进孩子手里，叮嘱道「快回去，这宴席马上开始了，我也要回去了。」


    目送那孩子跑开，林静姝这才转身往回走，待到她走远，张晚晴从假山后头出来了，看着她的背影，梅香一脸惊吓「小姐，这……」她真的没见过会飞的人。


    张晚晴没有理会她嘴里喃喃道「穆长生啊！」


    梅香见自家小姐不说话，有些着急的四下看了看，小声提醒「小姐？」


    张晚晴攥紧了手指，淡淡的说道「我们回去吧。记住了，我们只是赏了花就回去了，若是被我知道有什么不该说的……」她定定的看了梅香一眼，眼神无悲无喜。


    梅香心里一惊，小姐这是在敲打她不要什么都往夫人那里说，忙说道「是，奴婢是小姐的丫鬟，自然听小姐的。」


    张晚晴笑了笑「不必惊慌，母亲那里，你只说该说的就好，也免得她担心我，只是有些不必要的事就不要开口了。」


    梅香更加恭敬，什么是不必要的事自然还是小姐决定「是，奴婢知道了。」


    张晚晴歪着头看她「我知晓你是个聪明的，这宴席也快开始了，我们走吧。」她走在前头，不由沉吟，穆长生天生命格不好，是以虽然是穆家嫡出的幼子，但是过得并不好。长到如今只是对外宣称体弱需要静养，实则被圈在院子里头。就连大长公主的寿辰都不许他出席。可惜，穆家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子虽然足够优秀，但是比起穆长生却差了一截。


    主仆二人不紧不慢的走，正遇上从另一条道上走来的李素雪，她身边跟着长公主府的侍女，张晚晴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下，李素雪刚刚应该在的位置，有些可惜，这条路依着水塘，一座石桥矗立在水塘之上，而桥的另一边是个休息的凉亭，显然看不到这边。


    林静姝回到小花厅时辰正好，她给红杏使了个眼色，见红杏会意，这才安心坐下，偶尔和身旁的人闲话几句，终于熬到寿宴结束，跟着祖母回去。


    林静宁有些兴奋「听说宫里头年长一些的皇子公主都来给大长公主拜寿了。你看见没有二公主长得可真是美啊。」


    林静姝赞同「是啊，听说贵妃娘娘未出阁时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看二公主的长相也能想到贵妃娘娘的风采。」


    林静宁双手捧着脸「怪不得陛下这般喜爱贵妃娘娘。」


    林静姝不由失笑，皇家的事岂能看表面，贵妃得宠自然有贵妃貌美的原因，更深层的原因，只怕是不能让皇后在宫里一家独大。皇后出身安远侯府，父亲官拜吏部尚书，又顺利生下皇长子，地位牢不可破。

 第二十九章

    贵妃程氏出身辅国公府，同样根基深厚，又生育了二皇子和二公主，自进宫起就一直盛宠不衰，同样不可小觑。再过上几年，下面几个皇子陆续长成，只怕又是一阵风起云涌。书中大皇子娶了她姐姐，赢得了胜利。


    回到院子，林静姝照例沐浴换衣服，红杏已经收拾好，等着回话了，林静姝戴在手腕上的玉镯子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的问道「问出什么了吗？」


    红杏有些同情「那孩子应该是穆家的小公子，年龄应该有八岁了，因为命格不好，是以一直没怎么见过人。」


    林静姝有些吃惊「这？他难道是庶出的？」


    红杏摇摇头「是嫡出的幼子，比穆二小姐还要小上两岁。」


    林静姝有些不解「这也太狠心了吧，亲娘这么对儿子，这是多大仇？瞧那瘦弱的样子，怕是连饭都吃不饱。」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怎么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命格就能苛待自己儿子，这是……，这是有病吧。


    红杏心知小姐不太信这个，解释道「小公子出生的时候，穆夫人差点去了，而后缠绵病榻不起，偏偏大长公主殿下也病上了，是以请了灵隐寺的大师来，大师说穆小公子命格不好，刑克六亲，穆夫人本也是不信的，可是不久后穆大人就从马上摔下来，差点送了命，这才由大长公主做主，将穆小公子隔了开来。」


    见红杏一脸敬畏，大师太灵验的表情，林静姝对灵隐寺的印象更加不好了，这随口一句话，几乎断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穆家那做派，这是要那孩子去死吧。也对，不是这般，怎么养的出丹阳县主那种毒辣的性子。


    林静姝略一沉吟「今儿这种时候，那孩子跑出来，瞧着那动作也是极为熟练，显然路线都是想好了的，唯一的意外就是……梯子。」


    红杏恍然大悟「是了，奴婢注意到院子外头是棵树，里头可是没有靠墙的树在。」


    林静姝感慨了一下就放下这件事，问道「你可注意到当初周围有什么人？」她当时一心都在那孩子身上。


    红杏摇摇头「奴婢四下看了，没有什么人，只是后来小姐您回到小花厅后，奴婢在小暖阁里候着，表小姐身边的梅香，和李家小姐的身边的福儿都在奴婢后头回来的，听着也是从花园里回来的。」她有些担忧，不知道自己小姐从哪里学来一身功夫，自己一直跟着伺候从未发现过，若是被表小姐看着还好些，若是被李家小姐看到只怕要麻烦。


    林静姝思量一下，左右就算知道有人，她也会选择救人，微微一笑，说道「不必担心，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不知道我会功夫，她们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终究她还是仰仗了林家，轻叹一声，又说道「你知道了就算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对了，若是再听到那孩子的消息，记得说与我听。」


    大长公主寿宴刚过，林静姝就听说，穆长生身体太弱，被送去了灵隐寺，想了想，她吩咐红杏道「下次祖母去上香，你就跟着去，带着些吃的用的给他。我瞧着他的衣服也不合身，身量倒是和茂哥儿差不多，回头我去茂哥儿那里取些看不出出处的衣服来，一并带给他。」


    红杏有些迟疑「小姐，奴婢知晓您不在意这个，可是您想想，那穆家公子到底是嫡出的孩子，一家子骨肉若非确有其事，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把大长公主府淹了。那命格到底是个妨碍。若是老夫人知道了，只怕也会拦着。」


    林静姝慢慢道「红杏，我曾经给茂哥儿取了个小名，就叫长生。我不求他建功立业，只希望他长命百岁，平安长大。佛祖慈悲，于我而言不过是伸伸手的功夫，不会有妨碍的。」


    红杏见她打定了注意，不再多说什么。只提醒道「老夫人那里。」


    林静姝看她一眼「瞒着，我抄上些佛经，你带着去。」老夫人信佛这般虔诚，只怕是大师的话更能听到心里去。


    自此，林静姝每日里练字的时辰延长了一些，延长的那一个时辰被她用来抄写佛经。姐姐林文茵知道她在抄写佛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她现下年龄还小，抄多了佛经只怕会移了性情，林静姝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她还会因为抄佛经就看破红尘去出家不成。


    等到两本佛经抄完，被红杏带着随老夫人去了灵隐寺，供奉在了佛前。红杏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东西都给了穆家的小公子。她很是感慨了一番「小姐不知道，那么小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禅房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就只盖了薄毯子。奴婢去了有大半个时辰，他身边的平安才回来，只拿了些斋饭。」


    林静姝有些担忧「那孩子生病了？」不然怎么会睡着。


    红杏点点头「恩，奴婢去的时候刚刚退烧。对了，奴婢听平安提到，表小姐前几日也送了东西给穆少爷，不过被穆少爷拒了。」


    林静姝觉得有哪里不对「她亲自去的？」


    红杏也颇为诧异「是呢，听说是跟着张家老太太上香，遇上了穆家主仆。」


    想到张晚晴，她又想到了孟家小姐，是以她写了一张帖子派人送去了孟家。林静宁兴致勃勃的帮着她准备待客的东西「对了，你帖子里写的什么？」


    林静姝笑「请她来喝我酿的梅花酒。」


    林静宁无语「这孟家不定怎么编排呢。」随后又笑起来「不过，真是便宜她了，能喝到我三妹妹酿的梅花酒。这孟家书香门第，孟家小姐家学渊源，品酒也算是雅事一桩。」


    林娴赞同道「琴棋书画诗酒茶都是雅事。我们倒是借了孟小姐的光，一起品三姐姐的梅花酒。」


    她眨眨眼睛「三姐姐要品的酒是什么年份的？」


    林静姝故意道「去年的。」招来姐妹俩一阵挤兑。三人闹了一阵子，各自散去了。


    孟云怡接到帖子并不吃惊，林静姝言出必行这一点和她的名声一样有名，孙氏欲言又止「这，二姐儿……」她将贴子递给孟云怡。


    孟云怡打开帖子，看了内容，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劳烦母亲了。」


    孙氏心里暗恨，面上毫无破绽，担忧道「这品酒，女孩子家家的，云怡你向来主意正，只是你到底年纪还小，有些话母亲不得不说，这名声上头到底不好听……」


    见她说话弯弯绕绕，孟云怡一阵心烦，笑容弧度不变「母亲这是说哪里的话，林家百年世家，女儿的教养自然是极好的，赏花品酒都是雅事，母亲多虑了。」再说，那是林静姝酿的梅花酒啊，重来一遭，果然她是幸运的人。上辈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梅花酒。


    孙氏脸色一僵，喝下口水，这才温柔道「云怡说的是，是母亲想差了。」


    孟云怡笑容不变，感激道「母亲也是关心则乱。」


    孙氏慈爱的看着她，有些唏嘘道「一转眼，你们就大了，母亲也老了，只是在母亲眼里啊，你们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第三十章

    孟云怡红了眼眶，开心道「母亲不老呢，咱们一块出去，说您是我姐姐人家都信。」眼角余光看到坐在一旁的孟云忆脸色晦暗了起来，心里冷笑。却更是亲密的依偎在孙氏怀里，忍者恶心，小声的说着私密话，不外乎什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带什么样的首饰不失礼，说到高兴处，更是搂着孙氏的脖子不撒手。


    孙氏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好笑道「你这孩子都十三了，还撒娇呢。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去。」


    孟云怡羞涩的低头，嘴上嗔道「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母女俩说完了话，孟云怡极为宠爱的安抚妹妹「云忆放心，姐姐给你带采芝斋的点心。」


    孟云忆到底是年纪小，掩饰的功夫不够，她讽刺道「打量谁没出过门似得，得意个什么劲啊。」说完跑了出去。


    孙氏怒道「这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不及云怡你一半懂事。」心中思索也好好磨磨女儿的性子。这么沉不住气可不行。


    孟云忆安慰道「妹妹还小么，是我不好，只是这林家小姐到底不比旁人……」


    孙氏心道，那是侯府小姐，世家千金，当然不比旁人，可恨这丫头竟然运气这般好入了林三小姐的眼。又闲话几句，这才放了孟云怡回去。


    回到院子，孟云怡又吩咐琥珀找出孟云忆喜欢的簪子给她送去，如意有些不忿「小姐您也太好性了些，又不是您的错。」


    孟云怡笑的甜蜜蜜的看着如意「我性子不好，相反我还特别坏呢。」孙氏纵着她，她就纵着她的女儿，依着孟云忆那般狠毒自私的性子，她就等着看她的下场，前世她性子被孙氏教的好，即使孟家失势也过的不错，她当她是妹妹，她却当她是仇人。


    如意心里泛起一阵凉意，看着小姐还能看出些稚气的脸，郑重道「小姐很好。」她知道小姐费了很多心思才有今天的地位，不然依着老爷对夫人的宠爱，这家里早就没有小姐站的地了，她们家小门小户都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何况高门大院里呢。


    孟云怡看着如意灿如春华的脸，明亮的双眸中映着她的影子，她是真心觉的她很好，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声音轻快的说道「只要如意觉的我好就行了。」


    「姐姐。」欢快的声音传来，孟云怡连忙站起来看向来人，青哥儿小跑着过来，她赶紧给他擦擦汗「姐姐跟你说过多少回，要好好走路。」


    「今儿先生夸我呢。」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骄傲的仰头，看着他，孟云怡就觉的开心的仿佛从心里开出花来，她的弟弟，聪明又机灵，再不是浑浑噩噩的样子。真好，重头来过真好。


    很快，到了品酒的日子，林静姝起的比平日里早了一些，四处转悠了一下，最后看着暖阁里鲜花美酒满意的点点头，回房换了衣裳，一边练字一边等着孟云怡上门。直到她写了十张大字，红杏才来禀报孟家小姐到了。


    林静姝一面带着人迎出去，一面派人去请林静宁和林娴。孟云怡穿着玫瑰色绣折枝堆花裙衬着明艳的五官更是出彩，两人相互见礼后，林静姝称赞「这衣服很适合姐姐。」


    孟云怡不同于在孙氏面前腼腆温柔，非常赞同的点点头「母亲准备的，我觉的很适合我。」倒也不辜负继母的一番心思，衣裳一送过来，她就看出来打什么主意，只是林静姝和一般的孩子不同，这么光鲜亮丽反而是成全了她。


    林静姝眨眨眼，孟家的事姐姐跟她说过了，这孟家二小姐，姐姐的评价是心机深沉，处事老辣，她慢慢道「孟家姐姐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孟云怡也眨眨眼「我若是和传闻中一样坟头草都老高了。」


    林静姝瞪大眼睛，她们很熟么？不要一言不合就爆猛料好不好，捂住心脏「孟姐姐，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孟云怡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带着朝气，轻咳一声「是云怡不好，忘记了林家妹妹的年纪。」没想到她还能看到林静姝这般耍宝的模样，她这么坦诚，自然因为林静姝向来讨厌别人说话拐弯抹角。心里笑的更大声了，说自己胆小，她可真敢说啊，捅破天了都没见她怕过。


    到了暖雁阁，林静宁和林娴已经在等着她们，几人相互见礼后，林静宁好奇道「你们俩说什么这么开心。」


    红杏带着小丫鬟们摆上点心，满上茶水，这才退后一步，注意着她们的动静，红梅将开了封的酒坛子放在小桌上，这才站到林静姝身后。


    孟云怡眼睛冒光的盯着酒坛子，一边还不忘回答林静宁「我们在谈论我的衣裳，是不是很漂亮？」


    林静宁心道林静姝虽然喜欢漂亮，但是却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些，她问「孟家姐姐，当初你怎么就把佛像让给我三妹妹了呢？」


    发觉林静姝也在好奇的看着她，心里一凛，林静姝聪明绝顶，即使现在年龄还小，她也从没不敢将她当成小孩子唬弄，坦白的说道「林家妹妹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吧？就是这个原因。」


    林静姝不免有些惊讶，刚才她说自己处境艰难，因为这个，所以不在乎给她爹添堵，心里嘀咕，这古代的教育向来是父权制上，正常古代女子不是应该只恨继母，就算再膈应生父，也会维护的么？不过她听的出，虽然没说出全部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也确实是真的，不在纠结这个，她对林静宁说「就不兴是你妹妹我人见人爱啊。」


    林静宁没再追问，似模似样的叹口气「你哪里是人见人爱，你是花见花开啊。」这还是林静姝平日里的话。


    孟云怡见此，有些羡慕，看的出，姐妹几人相处融洽，带着自然的亲昵，显然感情很好「你们感情真好。」


    林静姝得意一笑「那当然，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会好。」


    孟云怡摇摇头，她们姐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冲淡了心里的苦味「这点心做的真好，比采芝斋的也不差。」


    林娴将玫瑰酥往她面前推推「孟家姐姐尝尝这个，三姐姐改了方子，我吃着比采芝斋的要好上许多。」


    林静宁点点头，夸张道「就是三妹妹平日里不怎么让人做，我们这还是沾了姐姐你的光。」


    林静姝无奈「我是怕茂哥儿用多了点心就不吃饭了。」


    孟云怡一愣，茂哥儿，林家的嫡长子，林静姝语气里疼爱做不得假，想到上辈子青哥儿只是痴傻，她尚且痛彻心扉，而茂哥儿却是死了，怪不得林静姝那般疯狂。想了想，她不经意道「说起来，那佛像我看着也是普通，也不知张家小姐那么不依不饶的到底为何？还口口声声说她得佛祖托梦。」


    林静姝有些意外「她说佛祖托梦？」


    孟云怡点点头「是啊，我本想着不过一尊佛像让于她也就算了，可佛祖托梦非同寻常，我难免多想几分。」不管那舍利子林静姝发现了没有，她提醒一下总不会错。


    四人赏花喝酒吃点心，兴致来了，还弹了会琴，很是尽兴，孟云怡回去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林静姝三人到底喝惯了，脸色都未变。老夫人派人看了几回，才放下心来。

 第三十一章

    睡前，林静姝散着头发抱着青鱼半躺在软塌上，见她闭着眼睛，韩氏以为她是困了，轻声道「小姐既然累了，就去休息吧。」


    林静姝却睁开眼睛「奶娘，你将那尊佛像拿过来。」


    韩氏十分不解，但还是将佛像拿给她，林静姝打开匣子，低着头说道「天也晚了，奶娘去休息吧，我这里有红梅和红秀呢。」


    细细打量佛像，慈悲的眉眼静静的望着她，翻转过来，试探的将内力附着的手上，以特定的顺序点了下去，噌的一声，佛像后背打开了，明亮的光辉闪耀开来。这是，这是……舍利子！


    红梅和红秀很是激动「小姐？」


    林静姝摆摆手「这事不要说出去。」她将舍利拿在手上，突然间觉的内力运转快了些，将舍子丢在软塌上，内力运转正常了。试了几次，确认这舍利子带在身上可以加快内力运转。被她的动作惊呆了的红梅和红秀「……」


    将佛像原样封好，递给红梅吩咐她放回去。


    林静姝确认了佛像里头的秘密，自然也就解释了张晚晴的不同到底是为什么，竟然是重生啊，前世被姐姐弄死了全家，这不得恨死她姐姐了，可是这佛像原书中并没有提过啊，既然知道这里头是佛家至宝怎么会轻易让她得到了呢？还是她肯定自己不会参透这里头的秘密，也不对啊。躺下来，打了个滚，青鱼娇气的叫了几声，跳到她身上，走来走去，她只能一把捞过青鱼「知道了，知道了，这就睡了。」


    第二日，下了课径直去了兰亭阁，林文茵在练琴，索性坐下来专心听她姐姐弹琴，时不时的嘴里还哼几句歌词，直到林文茵停下来，这才凑到她身边，讨好道「姐姐这琴谈的越发好了。」


    林文茵见妹妹这样，只觉得娇憨可爱「这是一下课就来了吧？」


    林静姝点点头，凑近一点「姐姐，你看这个。」她将荷包里头的舍利子倒出来，拿到林文茵面前。


    林文茵眼神一缩「舍利子？」看了看妹妹接着道「那佛像里头的东西？」


    林静姝感叹「姐姐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林文茵想了想「回头我去你院子看看那佛像。」不是每一位高僧圆寂后都能化出舍利，那需要极深的修为。


    林静姝点点头，想到张晚晴的事，有些迟疑道「姐姐，那个张晚晴有问题，像是会预知未来……」小心的看了看林文茵的脸色，加了句「她说佛祖托梦允她找这佛像。」


    林文茵嗤笑「知道又怎么样？那种见识，那种脑子……」张晚晴来的不少，她是什么性子，她清楚的很，就那么长下去，会长成什么样子，她心里有数。


    林静姝「……」她总觉得自己躺枪了。


    晚饭后，林文茵先去看过茂哥儿，这才来了林静姝的院子「你那院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等天暖和了你就搬过去吧。」


    林静姝笑「恩，若不是天冷，我早就搬进去了。」


    两人走进内室，林静姝吩咐红梅将佛像拿出来，林文茵接过来打开匣子，细细打量，不由怔住了，摩挲了一下佛像底部，沉默良久，这才道「是智空大师的舍利。」这佛像从前摆在智空大师禅房里。当年那场做法之后，智空大师圆寂，只是不知道这佛像怎么会流落在外。


    林静姝好奇道「就是前朝那位有名的高僧？姐姐怎么认出来的？」


    林文茵微微一笑「你这丫头好运气，这都能让你得了来，佛家至宝，若是传了出去，佛家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林静姝嗤之以鼻「他们若是能治好茂哥儿，我还给他们就是。」她还指望着这舍利子增长内力，好早日医治茂哥儿呢，说什么她都不会送给佛家的。


    林文茵拍拍她的手「那你就捂住这消息，免得徒增麻烦。对了，你前一阵非要祖母帮你找药材，姐姐令人从铺子里收了一些，回头给你送过来。」


    林静姝高兴道「谢谢姐姐，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林文茵叮嘱她「你虽然学医，但是终究时候还短，若是有什么想法，需得问过太医才是。」见妹妹不以为然，威胁道「你若是胡闹，我就收了你的小库房。」


    林静姝正了脸色，保证道「姐姐放心，我定会小心谨慎的。」她的小库房里放着小心收集来的所有药材。


    林文茵脸色缓和下来，语气欢快的告诉她「找到秦神医了。」


    林静姝激动道「真的么姐姐？那神医什么时候能到？」她来回转悠几圈，嘴里碎碎念到「神医住的地方要提前收拾好……」对了，她猛地顿住脚「还要多收集些药材，不然到时候要用到就麻烦了。」


    林文茵笑着看她，妹妹唯有遇到茂哥儿的事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住处不必你操心，祖母那里自会准备好，药材姐姐会准备。秦神医在秦岭一带，到京城差不多要三月份了。」


    林静姝想了想，她自己那里药材、金针已经准备好了，有了舍利子，内力涨的也快了些。到时候秦神医那里万一不行，她也能跟在神医身边学着点。数了数日子，一个月左右也就能到了。


    林静姝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进来内室，抱着跑过来的青鱼转了个圈，兴奋道「青鱼、青鱼，你知道么，找到秦神医了。」


    青鱼娇软的叫了几声，伸出爪子，拍拍她的脸，示意她安静点，林静姝倒在软塌上，双手将青鱼举在眼前晃悠一下「青鱼，你难道不开心么？」


    青鱼懒得理会她，睁开她的手，跳到她胸口趴下来不动了，韩氏见她如此孩子气「小姐这会才像是个小孩子。」


    红杏同情的看了一眼青鱼「青鱼这般好脾气都不耐烦了。」


    林静姝十分无语，猫奴真是无处不在，青鱼这般挑剔娇气的也叫好脾气「这都被宠成祖宗了，还好脾气呢。」轻轻摸着青鱼柔软的身体又接了一句「不过，青鱼这么聪明就该被宠着。」


    熙和堂


    张氏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月份渐大，最近她有些辛苦，一手轻轻抚摸腹部，一手捶了捶微酸的腰，笑着轻声抱怨「这小家伙实在闹人」


    采青上前给她揉了揉腰部「夫人这是月份大了，小少爷已经十分乖巧了，听我娘说，她怀着我弟弟的时候，到了后期都睡不安稳的。」


    张氏笑容甜蜜的「那这小家伙倒也知道体谅人，是个孝顺的。」说着又有些感慨「这有了孩子才知道为人母亲的辛苦。从前我真是让母亲操碎了心。」


    采青声音柔和带着些愉悦「知道夫人这么想，老夫人定然是极为高兴的，如今夫人夫妻恩爱，又马上多个外孙孝顺，这老夫人可不是万事顺心。」


    张氏轻笑「就你嘴甜。奶娘也该回来了吧？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被我闹腾的。」


    郑氏自外头进来，见了礼后这才说道「只要夫人好好的，老奴可不觉的辛苦。」说完她给采青使了个眼色，采青看了看张氏，见她点头，会意的带着人出去了，见只有主仆二人，这才将新听来的消息说与她听「老夫人在使人收拾落秋院。老奴仔细打听了一下，说是秦神医下月就能到京城。」说完小心翼翼的打量张氏的脸色。

 第三十二章

    张氏冷笑一声「为着那个病秧子，可真算是费劲心机，只可惜胎里带来的病，任是什么神医也不可能恢复到和常人一样。」


    郑氏松了口气，夫人想的开就好，语气轻松不少「夫人想的明白的就好。」她压低声音「秦神医都请来了，若是……别人也说出什么。」


    张氏觉的肚子被踢了一下，眼神柔和下来，得意道「从前夫君只有他一个儿子，现在么……」转过头盯着郑氏「回头我写封信给母亲，就劳烦奶娘跑一趟，采青她们到底年轻。」


    郑氏应下来，知道张氏这是信任自己，她道「夫人，这采青几个您打算怎么安排？」


    「自然是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奶娘可是有什么章程？」


    「老奴私下问过几个丫头，也好早做打算，趁着老奴身子骨还好，也好给夫人把人调教出来。」


    张氏挽住郑氏的胳膊「还是奶娘为我想的周到。大爷身边的引泉也到了岁数。」重要的是引泉的爹是外院的二管事。


    正说着话，郑氏往外头看了一眼「老奴去外头看看。」张氏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换上个姿势，这才拿起点心，小口的吃起来，最近她饿的快，屋子里的点心就没断过，可惜林静姝那丫头不肯让厨娘帮她做，这熙和院的厨娘做出来的味道到底是差上一些。


    郑氏带着半低着头的邱氏走进来「给夫人请安。」她态度恭敬，行礼更是一丝不苟。


    张氏心里满意，面上露出微笑，温柔道「快免礼，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外头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邱氏感激道「多谢夫人。」她小不着痕迹的打量张氏，七个月的肚子已经十分显眼，胖了些，但是容貌还是极美的。端起茶水小口喝了，这才放下茶盏，说道「夫人这会月份大了，夜里可能睡着？」


    张氏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还好，这孩子还算体贴。」她向来是不愿意见邱氏的，邱氏也识趣的不往她跟前凑。这会过来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邱氏有些尴尬，还是说道「还是夫人有福气，妾当初怀着五小姐的时候，可是整夜的睡不着，也翻不了身。」


    见她情绪外漏，张氏语气缓和了几分，了然道「可是想念五小姐了？」


    邱氏脸红道「妾知道不应该，可是五小姐长这么大从没离开妾这么久，实在是想的紧，求夫人开恩，让妾见见五小姐。」她又急急地加了一句「妾不和五小姐说话，就远远看一眼。」


    张氏自怀了身孕听到孩子就有些心软，但还是为难道「不是我推脱，只是，大小姐做出的决定，就是老夫人也反驳不得，何况我一个继母。」


    邱氏眼眶一红，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轻声道「是妾的不是，令夫人为难了。」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妾是想着大小姐还要照顾三小姐和大少爷，特别是大少爷，要花费大小姐不少精力，这才着急了些。」


    张氏只能开解道「五小姐是个乖巧的，身边丫鬟婆子也不少，你很是不必想这些，若是有时间，不如多做些针线送过去，想来大小姐体谅一片心意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过了这个月，秦神医就要到了，神医医术高明，到时候大少爷的身子必会好上不少，这样大小姐就能多花心思在五小姐身上。」


    邱氏像是非常激动「真的请到秦神医了。」她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我们大少爷果然是有福气的，有秦神医出马大少爷的身体定会好起来的。」她笑着看向邱氏「夫人您不知道，妾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有幸见过神医一面，当初同村的一个小哥儿也是胎里带出的不足，神医一出手，那小哥儿淘的都上树了，可吓坏他爹娘。」


    张氏心里一动，猛地扯了下帕子，这才带着疑问道「你竟然是见过神医的？你们村的哥儿也是不足月出生的？」


    邱氏有些唏嘘「可不是，那家子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小哥儿，偏偏早产，胎里带出来的不足，这寻常的大夫哪能有法子，艰难的养到八岁上，好运的遇上秦神医这才治好了，虽然身体比常人还是差些，但是于寿数子嗣上是无碍的。那家子还去庙里给神医立了长生牌位呢。」


    张氏用力的攥住帕子，声音轻快「这样你也能放下心了，大少爷好了，三小姐也大了，这大小姐的心思可不得放在五小姐身上。」


    邱氏眉开眼笑「这也是仰仗夫人，妾这就回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夫人也累了吧，要好好休息才是。」


    郑氏送了邱姨娘出去，就见张氏神色晦暗的在思索什么，手里的帕子被拧得不成样子。


    「奶娘，你说神医的医术真有这么好？」


    郑氏有些迟疑「按说，天生不足是怎么也没法调理好的，可是邱姨娘说的应该也不是假话。」


    张氏忽的笑了「是我想差了，母亲找来的大夫，医术再怎么好，也不会比的上神医，要不当世能被称为神医的仅有那一人呢。」她声音低下来「我要想个法子才是。」


    郑氏心惊肉跳「夫人，这秦神医是林氏费尽心力才请回来的，您毕竟是出嫁女。老爷那里也不会……」她没说下去。


    张氏幽幽的看着郑氏「奶娘放心，我明白，我若是动了神医，只怕有的是人收拾我。」


    郑氏更加担忧，这不动神医，难道要动大少爷么？可是若事情败露，只怕夫人也完了，她小心道「老侯爷和大爷对大少爷很是看重。」大少爷身边的人，那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进去的，她们根本就伸不进去手，她只觉得夫人是魔怔了，就算大少爷身子好了，将来继承爵位，对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也没什么影响，毕竟皇后娘娘育有大皇子，只等将来……什么样的富贵得不来。


    张氏目光带着丝丝疯狂「奶娘放心，我不会沾手的。」只是会推波助澜罢了。那人来找她，这是算准了啊。她抓住郑氏的手「奶娘，往宫里递牌子，我想念姐姐了。」


    郑氏怕她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忙应着「是，夫人。我们去见皇后娘娘，您不要激动。」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好一会，张氏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林静姝每日里忙着照顾茂哥儿，练功，学习，练字，弹琴，过得很是充实，听说张氏进宫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疑惑她这么大月份还到处乱跑，还真不怕出事。在老夫人那里见到从宫里回来的张氏，气色不错，神采飞扬，将皇后娘娘的赏赐一一送到她们院子里，当然主要是给家里的孩子们和老夫人的。林静姝得了个羊脂玉镯子并一些衣料，吩咐韩氏收进库房里，也就撂开了。她一日日的算着秦神医进京的时间，终于三月如约而来，已经接到消息，秦神医再过上五六日就能进京。


    三月初六太后生辰，昨日才知道本来该到了的秦神医却遇上一个病人要耽搁上几日，林静姝难免有些焦躁，好在茂哥儿最近状态不错，将他送去父亲身边，自己则跟着祖母去了皇宫。这是太后六十整寿，规模盛大。辰时开始文武百官一并成文殿跪拜，而后，太后回慈宁宫接受外命妇的跪拜。

 第三十三章

    皇上会在成文殿宴请群臣，到时候茂哥儿会与父亲分开由大皇子带着去寄宁宫。中间有两个时辰茂哥儿会与世家公子在一处。好在她已经拜托陆榕照应他。


    林静姝安安静静的跟在姐姐身后，好在她们位置靠前，跪拜之后就被带到羽灵宫休息。直到过了巳时，她们才被重新召回慈宁宫。不禁感慨，太后也是不容易，进了内殿，太后正和祖母说话，见她们姐妹三人进来，太后赞道「你这三个孙女都是出众的。」


    三姐妹恭敬的行礼，太后和蔼道「都起来吧，走过来点，让哀家好好看看。」


    三人半垂着头上前一步，太后拉过林文茵的手，打量了一下，笑着对祖母说道「可真是好规矩，你们林家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宝贝。哀家恨不得抢过来养。」


    张氏心里一跳，忙道「是太后慈和看这丫头规矩好，哪里比的上公主们。」


    「这孩子和哀家投缘，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太后笑眯眯的问林文茵。


    林文茵嘴角微微弯起，声音平稳中带着丝丝欢快「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平日里读书写字画画。」


    太后笑意更浓了些「好，哀家从前在家的时候也喜欢做这些。女孩子，也就是在娘家这几年能松快些。」又看着林静姝说道「这个是妹妹吧，走近些，让哀家看看。」


    林静姝又向前一步，微微抬起头看着太后鼻尖的位置。被太后拉到身边「呦，可真个漂亮的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林静姝行了一礼，声音清脆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今年九岁。」


    「和哀家的长兴一般大啊。」一个翠色裙衫的小姑娘走过来「皇祖母，长兴要比她高一点。定是比她大的。」


    太后乐呵呵的看向张氏「长兴是九月生的，你这孙女是几月的？」


    张氏忙道「我这孙女是五月生的。」


    太后拉过长兴公主「你们小姑娘家的有话说，不必在这里陪着，出去玩吧。」


    太后这话一出，和林静姝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都起身行礼，跟着长兴公主出去了。


    林静姝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在这里装柱子了，跟着长兴公主往外走，不知道长兴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看了眼带路的宫女，心下稍安。


    长兴公主瞧着挺活泼「皇祖母的园子很漂亮，本宫带着你们去看看。」不等她答话，径直领着她们一行人去了小花园。


    张晚晴有些心神不宁，她看了看林静姝上前一步「表妹。」


    林静姝瞧着她神情恍惚，心里一凛，难道要发生什么事，她道「表姐有心事？」


    张晚晴刚要开口，走在她旁边的李素雪已经解释「她是晕马车，透透气就好了。」说完还对张晚晴眨眨眼睛。


    张晚晴心里膈应，没心思跟她周旋，笑了笑说「李家姐姐，我想和表妹说会话。」


    李素雪脸色一僵很快笑着说道「是我不好，你们表姐妹有话说，倒是我多事了。」说完她稍稍快走几步跟她们拉来距离。


    林静姝试探「表姐是发现什么了？」


    张晚晴吞吞吐吐，她年纪小，她爹不会听她的，当然就是她大了，她爹也不会听她的「表妹，我听说秦神医要到京城了，先在这里恭喜了」前世的时候，并没有秦神医进京这回事，是以她觉的事情已经发生变化，林文茂那里她也只能祈祷不会出什么事。


    林静姝狐疑的看着她「是啊，神医医者仁心在京郊因为一个病人绊住了，过几日就到了。」


    张晚晴心里十分焦躁，看了看身边的梅香又有些安心，梅香的哥哥跟在她哥哥身边，而且他会游水，到时候就算林文茂落水也能及时救下来。


    长兴公主走过来，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她盯着林静姝的脸蛋冒出一丝笑意。


    林静姝看了看，贵女们已经三三两两散开，当然离得并不远。上前行礼，说道「我和表姐有一阵子没见，是以多说了几句。」


    张晚晴是常常进宫的，长兴公主自然认识她「你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母后前日里还念叨你呢。」


    张晚晴熟稔道「臣女渐渐大了，不好常常进宫。」前世姑母想让她嫁进皇家，是以常常宣她进宫。前世她愿意却没有成功，今生她却是不愿意了。


    长兴公主无趣的摆摆手「本宫和你表妹说会话。」见张晚晴行礼退下，这才围着林静姝转一圈，笑着说道「刚刚你进大殿的时候我就看见你，长得真是好看，等过上几年你大了定然比我二姐姐美上许多。」


    林静姝听她有些幸灾乐祸「那也要几年后了，现在二公主比我美上许多。」小姑娘一看就是十分受宠的，眼神清澈，性子活泼，很让人喜欢。


    长兴公主有些意外，随即她有十分高兴，凑近林静姝「恩，你这性子我喜欢。比那些装模作样的好。」


    林静姝眨眨眼睛「公主说的实话而已，难道我非要说」她压低声音，捏着嗓子道「臣女蒲柳之姿怎么敢跟公主比。」而后恢复正常语气「臣女实在做不到啊。」


    长兴公主乐不可支的笑起来「你可真有意思。」随即又有些低落「你要是能常来宫里就好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她说「要不，你给我当伴读吧，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小姑娘眼神发亮，林静姝笑着说道「这又不是我说的算了。」


    长兴公主眨眨眼睛「你若是愿意，我去求求皇祖母。」太后向来喜欢她，伴读不算什么大事，她自己就能做一小半的主。想了想，她小声道「你放心，我书读的不错，你就是读的比我还要好上一些我也绝不会像二皇姐那般……，当然也会护着你的。」她不屑的撇撇嘴，就她那别宠坏了的脾气，才和伴读相处不好。偏偏父皇还纵着她。


    林静姝眼神一闪，笑着说「只要太后应下公主，我没意见。」


    张晚晴虽然走开了，但还是不时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自嘲一笑，果然她变了性子还是入不得长兴公主的眼，而林静姝第一次见两人就投缘，收拾起情绪，转过身来，开始和众位小贵女们交谈，不一会，气氛就热烈起来。


    林静姝看着不远处张晚晴游刃有余的与各家的小贵女们相处，心里有些疑惑，依着那本书中所说，这位被她姐姐修理的很是悲惨，按说，她虽然同她一起作死，但是终究因为是林文茵的妹妹全身而退，这张晚晴重生了，应该恨她，算计她，不时的给她下下绊子这才对。可是瞧着她的态度，怎的有些畏惧她。


    「你看什么呢？」长兴公主顺着林静姝的视线看过去，看了一会，她饶有兴致道「没想到你这表姐为人还算不错，平日里倒是没看出来。」


    林静姝收回目光「恩，最近柔顺不少。」多活一辈子，和一群小孩子搞好关系显然不难做到。


    长兴公主还要再说什么，却在看到两个宫女过来的时候停了下来，她道「我们该回慈宁宫了，这寿宴要开始了。」


    一众人回到慈宁宫就被带到羽灵宫宴席处，只等着开宴，林静姝心神不宁的用了些饭，心却飞到茂哥儿身边，他身体不好，很多食物都要忌口，温度也要合宜，不知道益智和茯苓能不能照顾好他。

 第三十四章

    终于熬到宴席散去，她找到长兴公主，先行了个礼，长兴公主好奇「找我有事？」


    林静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放心不下我弟弟，想求公主使人去看看他。」


    长兴公主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个简单。」她转头吩咐「芙蓉你去寄宁宫看看林家大少爷。」想了想，她加了一句「若是人不在那里，你打听一下公子们去了哪里？」


    林静姝很是高兴，解下身上的荷包「这是我随身带着的香包，提神用的，芙蓉姐姐交于他就好。」


    芙蓉恭敬的接过来，行了一礼「不敢当小姐称呼姐姐，公主的吩咐自然是奴婢的本分。」说完带着香包出去了。


    长兴公主招呼她坐到她身边问道「我记得你和你弟弟是龙凤胎。」


    小姑娘觉的特别稀奇，看着那眸子里的求知欲，她点点头「恩，我们一母同胞，我比他大上一刻钟。」


    长兴公主兴奋道「那你们长得像么？好看么？」


    林静姝提起茂哥儿有说不完的话「我们长得像，他比我长得好看，我觉的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又聪明又体贴。你不知道，他书读的很好，算术也好，还会做纸鸢。」


    长兴公主看着林静姝闪闪发光的眼睛，整个人仿佛都溢出幸福的味道，她本能的觉的有些羡慕，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羡慕什么，只能感叹道「你们感情真好。」


    林静姝笑眯眯的「恩，他身体不及我好，天冷的时候，他不能出屋子，下雪的时候，又特别想玩雪，我姐姐就带着我们三个小的一起堆出了个雪人给他，他高兴了许久。可惜等他能出院子，那雪人都化掉了。」


    长兴公主同情道「身体不好，岂不是老是喝药，有次我染上风寒，那药特别苦，好一段日子都见不到皇祖母，后来还是我哭的可怜，皇祖母命人将我带到了慈宁宫。」


    林静姝敛去笑容「是啊，茂哥儿喝了很多苦药，渐渐的都不哭了，有时候我哭了还会安慰我说那药一点都不苦，偶尔因为没法出门发脾气，我就念书给他听，他就会高兴起来。」茂哥儿啊，从来都是那么体贴，又容易满足。会记着她喜欢的东西，会注意她的情绪，会做纸鸢逗她开心，这些年来，看着是她在照顾他陪伴他，其实是他一直在陪伴她，陪伴她适应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陪伴她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更是陪伴着她从林穆清变成了林静姝。


    长兴公主静静的看着她，突然就难过起来，她生病的时候，除了收到一大堆补品，从来不会有人陪着她，不会有人给她念书，生母早逝且并不得宠，好在姨母也就是惠妃生了儿子，又和母亲感情极好，这才自小抱养她，真心道「你也很好。」


    林静姝一怔，她笑着眨眨眼「公主也很好，惠妃娘娘是公主嫡亲的姨母更是育有三皇子，太后娘娘显然也极喜欢公主。」


    长兴公主想了想，笑起来「恩，我也这么觉的。」从小嬷嬷就教她，凡事要往好处想，日子才能过得好，她一直就是这么做的，所以她现在过得还不错。


    林静姝心里赞赏，她是活了两辈子，可是长兴公主是个真正的孩子，这个年龄这般温厚的性情，怪不得太后娘娘喜欢她。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惹了不少人注意，只是碍于长兴公主的身份也没有不识趣的过来打扰，而长兴公主的姐姐，最小的一个也有十二岁了，和她们这些小姑娘也说不上话，顶多多看几眼。


    芙蓉步履从容的走过来，对着长兴公主行了一礼，被叫起后，这才道「几位殿下并一众公子们都在嘉和园赏景。奴婢仔细瞧着林大少爷气色还不错，叫益智的小子很是细心，给林大少爷加了件薄斗篷。回来之前，奴婢请福海帮着照看，若是林少爷稍有不舒服就给公主这里传个信。」


    长兴公主满意的点点头「恩，这差事你办的不错，回头到嬷嬷那里领赏。」她又转头对林静姝说道「福海是三哥身边伺候的，为人很是周全机灵，这下你放心了吧？」


    林静姝双手抱拳行礼，感激道「这都是公主颜面大。」


    见她怪模怪样，长兴公主一乐「那你还不谢谢本公主。」


    两人相视而笑，林静姝看看时辰，不由一笑，很快就能出宫了，她松了口气「再有半个时辰我就要出宫了。公主还要准备晚上的家宴吧？」


    长兴公主点点头「回头你们出宫以后，我回寝宫换件衣裳，皇祖母最爱听戏，再说有人就指着今晚露脸了，还有得等呢。」后宫嫔妃今儿可是正大光明露脸的机会。


    隔着帷帐，张晚晴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不由更加焦躁了起来，只觉得心慌意乱，想到前生的一切，她不由抖了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守在账外的宫女说道「臣女求见公主。」


    那宫女行了一礼，很快进去禀报，长兴公主点点头，使人将她带进来「这是怎么了？」实在是张晚晴脸色太难看。


    张晚晴心神反而定下来「公主，臣女觉的身体稍有不适，想去外头透透气。只是臣女一人实在是不好在外头走动，想请公主和表妹一道。」


    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她只能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三人一路出了羽灵宫，长兴公主觉的温度挺好，她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嘉和园看看。」她对着林静姝眨眨眼睛。


    林静姝立刻笑起来「这样合适么？」


    张晚晴没想到这么顺利，看了看梅香，这才说道「表妹第一次进宫不清楚，从羽灵宫去嘉和园会先进入西园，而从寄宁宫去嘉和园先进入东园，我们注意点不会碰上的。」到底是太后寿宴，也是世家子们露面的好时候，没有谁缺心眼的乱走。而皇子们带着人走的也就是那些特定的地方。


    长兴公主意味不明道「你知道倒是清楚。」


    张晚晴有些尴尬，没再出声，有意识的引导三人往里头走，林静姝打量这个园子，假山流水，花草树木，无不透着精心雕琢过的痕迹，若是再过两个月，定然极美，不过现在也不错，已经有应季的花在开放。


    林静姝欣赏着景色，长兴公主却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快看。流觞河旁边。」


    林静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众世家子弟在挥毫泼墨，有宫人们将写好的放进灯里再推入河中「这是在为太后祈福吧。」


    长兴公主兴奋道「我们走近点看看。」


    林静姝却只觉得心里一痛，脸色瞬时苍白起来，猛的抬头看向流觞河，刚刚还有序的宫人此时乱成一团，有人落水……「茂哥儿。」她无意识的叫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的向着那方向狂奔，觉的有人来拦她。直接一脚踢出去。不知道踢了多少次，这才到地方，看见河里几个起伏的身影，她想也没想，一把拽掉斗篷跳进水里，向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游去。刺骨的水冻在身上，终于来到茂哥儿身边，一把抓住茂哥儿，像岸上游去，察觉有人抓着茂哥儿的衣服，她拔下簪子，猛的一刺，河水立时染上些红色，用力踢向那人，继续带着茂哥儿向岸上去。突然觉的轻松了些，转头一看，是梅香与她一起拉着茂哥儿。

 第三十五章

    上了岸，她看着人事不醒的茂哥儿，只觉得脑子里空空如也，只知道重复的机械的急救动作，长兴公主吓的面色惨白，这会更是泪汪汪的，她想上前却不知道说什么。


    张晚晴只觉得全身都哆嗦起来，她猛的尖叫「太医！太医呢！」尖锐的叫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张成浩飞快上前，捂住妹妹的嘴，苍白着一张脸，对大皇子行了一礼。


    大皇子沉着脸摆摆手「太医马上就到了。」这事牵扯到梁国的睿亲王和魏国的齐王，而林家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得要打起来。当即立断「先将林大少爷和安平侯抬到寄宁宫。」说完他看了看正在给林文茂做抢救的人，年岁不大，看看一路被她踢到得奴才，眼神一闪，林家的小姐居然会武。


    林静姝被巨大的恐惧的淹没了，只知道重复机械的动作，察觉有人要拉她开口，猛地挣开，大声道「滚。」深吸一口气，继续做动作「姐姐」林静姝抬头，泪水夺眶而出「茂哥儿。」


    大皇子惊讶不已，好在太医到了「让太医给令弟看看吧。」


    林静姝稍稍冷静了下，让开位置，见又昏迷过去的茂哥儿只觉的心揪揪的疼。太医心惊胆战的把脉，这……，这，看着企盼着的看着他的小女孩，硬着头皮对大皇子说「老臣医术不精。」


    林静姝只觉的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了，只剩下一句医术不精，这是什么意思，脑袋里混混沌沌，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伴随着周围的尖叫声，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放弃，她的茂哥儿这么小，他会平安无事的，一定会的，对了秦神医，还有秦神医。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她吩咐「立刻派人去请秦神医。」随后她看向大皇子「请大皇子使人将我弟弟送进暖阁里。」


    寄宁宫偏殿，林静姝坚持守着茂哥儿，红杏白着一张脸看着木呆呆的小姐，再看看已经换了衣裳人事不醒的少爷，艰难的说道「小姐您好歹换件干衣裳，若是……若是少爷醒来，您却病了，少爷又该自责了。」顾不得今儿是太后寿辰，控制不住眼泪簌簌的往下落，这会也没人说什么。


    「对对，茂哥儿会担心，我换衣裳，换衣裳。」


    换了衣裳，林静姝拉住茂哥儿的小手，怎么会这么冰，她双手给她搓搓，心神大恸之下，她受了不小的内伤，顾不得别的，忍着痛输送内力给他。终于觉的茂哥儿身上有了温度，「去看看秦神医到了没有？」


    红杏见她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心里着急，却不敢开口，只能快步走出去，林静姝知道太医在商议什么，也知道皇后来了，只是她没动，就那么不停的专心致志给茂哥儿输送内力。


    「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活过今天，太后寿宴不容有失……」


    林静姝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又很快收拾起情绪，「小姐，秦神医到了，大小姐带着秦神医到了。」红杏喜极而泣的跑进来。


    林文茵快步走进来，看到昏迷不醒的弟弟，以及脸色惨白的妹妹，身体一晃，身边的紫苏忙扶住她。


    林静姝目光灼灼的盯着秦神医，显然是看多了这种目光，秦神医不为所动的给茂哥儿号脉，只觉得过了良久，秦神医这才起身，从药箱里取出金针，让人脱下茂哥儿的衣服，精准的扎上去。林文茵先是给皇后告了罪，后又安慰妹妹「姝姐儿放心，我们茂哥儿是有福气的，一定会没事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林静姝听。


    林静姝眼泪刷刷落下来，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姐姐……，茂哥儿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对不对？他还这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会好起来的对不对？」说着，她情绪激动起来「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林文茵当即立断，令紫苏弄晕了她。将妹妹安置在一旁，专心看着茂哥儿。一个时辰后，秦神医这才收了针。


    见茂哥儿的脸色红润起来，不等林文茵高兴，秦神医说道「这法子也只是掉着他一口气罢了，有什么话，早些说吧。」


    林文茵忍住头晕目眩，咬住舌尖，这才问道「还能撑多久？」


    林静姝醒来就听到这句话，她惊叫「姐姐，你在说什么？茂哥儿会活的长长久久。」她加高声音「他会活的长长久久的。」


    秦神医见多了这样的「至多三日。」


    林静姝只觉得头脑发晕，想到她之前看到得画面，飞身向着隔壁去，她动作太快，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充满恨意的盯着床榻上躺着的人，一跃而起，上了床榻，运足内力，抬起手，照着胸口狠狠拍下去。周围的人很快反应过来，要来拉扯她，狰狞的看着这人，她到底功夫不到家，没死，死命的掐住他的脖子，眼看着这人脸色渐渐红了起来，梁国的睿亲王怒道「快把她拉开，打断她的胳膊。」这是他唯一的表弟，这次来大夏，若是表弟出事，他有什么面目面对外祖母，不管怎么样，韩家这颗独苗不能有事。


    皇上皱了皱眉头，刚要说什么，靖安候走进来，猛地磕下一个头「求皇上给老臣做主，梁国安平侯害我孙儿。」他老泪纵横「那是臣的嫡长孙啊。」


    林文茵已经拉住林静姝的手，一脚踢开试图掐她妹妹的安平侯。睿亲王冷笑「本王今儿真是大开眼界，这大夏的臣子可够猖狂。」意味不明的看像建元帝「还是陛下您脾性太好，让人忘了本分。本王和表弟这诚心诚意为贵国太后祝寿，如今不仅被构陷，还有人要本王表弟的性命，这大夏是要与我大梁开站么？」


    建元帝不悦道「睿王这是威胁朕？」大皇子已经和他说过事情的经过，明面上安平侯没动手，可是谁也不是傻子，冲突怎么起来了，又是怎么波及到林文茂的，他心里有底。


    林文茵从容的走过来，对着建元帝跪下，声音清晰的说道「求陛下允了臣女带弟妹回家。」


    建元帝看着面色苍白疲惫的小姑娘「准了。」


    带着林静姝，跟在抱着林文茂的父亲身后出了宫，「父亲，去灵隐寺。」她突然出声，林思允抱着儿子，闻言看向女儿「对，我去求大师，求大师救我儿一命。」


    林静姝摸摸带在身上的舍利子，和林文茵对视一眼，林文茵拿出早已命人取出来的佛像。一并放在锦盒里。


    灵隐寺门前，虚云大师已经等在那里，见林静姝一众人，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虚云多谢施主送还我佛教至宝。」


    林文茵淡淡道「我弟弟活着，这至宝送给你们，我弟弟若是没有福气，那这舍利就给我弟弟陪葬，也好庇佑他投个好胎。」


    虚云大师没再出声，伸手从林思允怀里接过茂哥儿，这才对林文茵和林静姝道「两位施主随我来。」又看向林思允「这位施主在外殿稍候。」


    虚云大师将林文茂放下，对林文茵说道「三百年前，我寺得道高僧智空师祖受燕帝所托，以百年国泽为燕华长乐公主续来世。智空师祖做法后圆寂，后来朝代变迁，舍利被封入佛像，可惜佛像被遗失了，这些年贫僧云游在外，一直在寻到，终究是差了些缘分。」

 第三十六章

    林文茵平静的拿出凰羽令「智空大师说过本宫得以转世，除了百年国泽护佑，还因着本宫身上护佑天下百姓的功德。如今光阴变迁，本宫愿以一身功德换我弟弟一生平安喜乐。」


    虚云大师叹息一声「这位小施主本应出生就夭折，可是因为你们二位的缘故，活到现在，贫僧猜测，你们这些年没离过他左右吧。」


    林文茵冷冷道「刚才的话，本宫还未说完，最重要的原因，只怕是你们灵隐寺亏欠本宫罢，算计本宫的时候没想到本宫真能打下半壁江山。你佛教大兴不假，可本宫也大势已成。」她一出生，灵隐寺就断言，此女命格极贵，关乎天下。奠定了她在爷爷身边独一无二的地位。


    虚云理解当初智空大师的选择，道教势高，佛教衰落，偏偏遇见了天定贵女，泄露天机，结下因果。而后佛教大兴，贵女一生孤苦，智空大师以命换得她一线生机。看了看那锦盒，闭上眼睛，罢了，罢了，到底是灵隐寺理亏「二位施主准备一下，贫僧为这位小施主祈福。」


    林文茵慢慢道「我妹妹年纪还小，一切代价林文茵一力承担。」


    林静姝跪下来，不管什么原因，她弟弟有救了，坚定道「我们两个人的弟弟，自然我也担上一份，求大师成全。」


    虚云大师声音慈和道「这位施主命格极好，有她在，小施主希望更大。两日后，贫僧做法为小施主续命，这两日，二位就住在寺里，诵经吧。」


    林文茵态度缓和下来，真诚道「多谢大师。」她对林静姝说道「你去跟父亲说一声，我守着茂哥儿。」


    林静姝依言出去，心神一定，无尽的疲惫涌上心头，林思允着急道「大师怎么说？」


    林静姝微微一笑「父亲放心，大师说茂哥儿有救了。」顿了顿，她看着林思允的眼睛道「父亲，这次不管是谁，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林思允目光一冷，气势一变，带着杀气道「这事我和你爷爷会去做，姝姐儿和你姐姐一起好好照顾着茂哥儿就好。」


    林静姝回到禅房，林静姝这才好好观察自己的伤势，摇摇头，怪不得这般疲累。盘腿坐在床上，专心运转内力疗伤。几个丫鬟守着她，谁也不敢出声。直到次日凌晨，林静姝这才睁开眼睛，她伤势还算乐观。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起身前往大殿，一众僧人在围着茂哥儿念经，林文茵一身素服跪在一旁，林静姝忙走到她身边，跪下来。


    林静姝姐妹俩走后，建元帝看着仿佛一下子就老了的靖安候，心中有愧，梁国的安平侯这么做的原因，两人心中都有数，亲自扶起靖安候「朕定会彻查此事。」


    靖安候见好就收「是老臣的不是，扰了太后的兴致。老臣有罪。」不是他的错，但是态度要有，和皇家打了一辈子交道，知道怎么做最好。顿了顿，这才无力却又坚定道「老臣那孙儿乖巧聪慧，身子骨虽然不好，可也是老臣的心肝肉啊，此次遭此大难，若能平安渡过，自然全赖陛下庇佑，若是……」他忍住悲愤「老臣虽已年迈，但也绝不会让大梁觉得我大夏无人。」


    建元帝心里也在思量是不是大梁私下有什么打算，那边的探子却没什么动静，眼神一冷，安慰道「将军的心意，朕知道了。」


    当晚，调查结果被送到了建元帝手上，半晌，他淡淡的说道「来顺，你说朕是不是对皇后太好了。」


    来顺胆颤心惊，只能说道「主子向来宽厚。」心里觉的皇后疯了，这种事也敢掺和。


    建元帝冷笑「朕是太宽和点。」沉默良久才道「抹去皇后的痕迹。」


    来顺心里掂量了一下，如今皇上对皇后娘娘很是不满，为了皇家颜面也为了大皇子也要盖住皇后娘娘参与的痕迹，伺候皇上多年，自家主子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会隐忍了，不代表这事过去了，只怕皇上记得更深，心思百转，面上恭敬道「是，主子。」


    建元帝又淡淡道「也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清洗一下这宫里的奴才。也好让他们涨涨记性谁才是主子。」


    来顺心里叹息一声，这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恭顺的应下，这才禀报道「主子，林家大小姐带着弟弟妹妹去了灵隐寺，虚云大师亲自迎进去的。」


    建元帝心里一动「这么说林家那孩子还有救？」若是人没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想到上次见到的人「可大师不是拒过他一次？」


    来顺艳羡道「林家大小姐将灵隐寺寻找百年的舍利子带去了寺里。」那是佛家至宝，听说是前朝高僧智空大师圆寂留下的，这是多大的运道。


    建元帝恍然「难怪了，虚云大师一直云游在外，为了修行不假，只怕也为了这舍利子。」好奇道「林家那丫头怎么得到的？」


    来顺解释「是林三小姐从宝安斋买回去了一尊佛像，那舍利子就封在佛像中。」


    建元帝沉吟一下「是今天伤人的那孩子？」那股子狠劲，果断又决绝，那安平侯比她还大上几岁。


    来顺小心道「正是，到底是一母同胞。」他身为皇帝心腹，深得陛下信任，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是忌讳，他自然知晓，最重要的他万事以主子为先。这次多嘴，也是受人之托，那人对他有恩，为着林三小姐的事求到他头上，倒是没让他做别的，只说让他在皇上问起来的时候，旁敲侧击几句也就是了。


    建元帝看他一眼，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倒是向着林家！」


    来顺扑通跪下来，惶恐道「主子明鉴，奴才是主子的奴才，自然向着主子。」


    建元帝忙摆摆手「朕不过随口一句，也值得你这般做派。你这奴才说的倒也不错，若不是姐弟情深，怎么会下那般死手？」他自然不会觉的来顺会背叛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来顺心里一松「还是主子看的清楚，这个时候，流觞河的水极冷，那孩子毫不犹豫的往下跳，老奴只是觉的那是个重情的孩子。倒也亏的靖安候爷宠爱孙女，学游水也由着她。」


    伺候着建元帝睡下，来顺叮嘱值夜的人几句，才去了外殿，一个宫装女子提着灯笼走进来，来顺不动声色「墨痕姑姑这个时辰过来，可是太后娘娘有吩咐？」


    墨痕笑容柔美「娘娘忧心陛下，让奴婢送些西荣香来。」


    来顺忙道「这会陛下已经睡下了，姑姑把香交给我就好。」


    墨痕松了一口气，将香递过去「今儿这事，太后娘娘很是忧心，长兴公主殿下今儿一直和林小姐呆在一起，怕是有些吓到了，不过倒是和那位林小姐很是投缘，回去的时候还央求太后娘娘做主。」


    接过香，来顺叹息一句「林小姐是个重情的，倒是和长兴公主殿下合得来。」说完看着墨痕。


    墨痕笑意盈盈，心里有数了「太后娘娘也这般说呢，鲜少有人能入的我们公主的眼。既然完成了太后娘娘的吩咐，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来顺将人送出去，这才松口气，心里不禁嘀咕，这墨痕怎么会和林家扯上关系，还用上了从前的恩情。

 第三十七章

    墨痕却是心有忧虑，她是凰羽卫的明部，主子的弟弟在宫里差点送了命，这会主子怕是会对她们的能力产生怀疑。好在现下看来，主子还愿意用她们。


    第二日，下了早朝，靖安候被宣到崇文殿面圣，建元帝将调查结果拿给靖安候看，开口道「朕听说虚云大师会亲自为你孙儿祈福。」


    靖安候露出一丝喜色「托陛下洪福。成与不成还是要明日才知道。」仔细看了看调查结果，沉默良久，这才道「没想到安平侯倒是狠得下心。」为了对茂哥儿下手，不惜以身犯险。


    建元帝意味深长道「到底是韩家唯一的独苗。」大梁韩氏世代从军，如今的大梁皇后也就是睿亲王的生母出身韩氏，可惜安平侯父兄皆战死沙场，大梁皇帝封了尚在襁褓的韩子谦为安平侯世袭罔替。从这封号就能看出，大梁皇帝的期望。


    靖安候试探道「陛下的意思？」他孙儿有福气，难道这罪就白受了？


    建元帝立刻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倒是睿亲王一口咬定你孙女意图谋害安平侯。」安平侯还算谨慎，并未留下什么把柄，说破天，也只是小孩子一言不合打起来，至于落水也只是不小心罢了。可林静姝的行为是都看到得。


    靖安候气急「真是荒唐。我那孙女才几岁，若非看到安平侯谋害她弟弟，她岂会如此没有分寸。」


    「朕的意思，还是要摸清大梁的底细，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


    靖安候知晓建元帝的意思，心里有些悲凉，他戎马半生，交出兵权，自问忠君爱国，可是他的嫡长孙受了委屈都讨不回来，一时心灰意冷，平静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是臣有罪，让陛下为难了。」


    建元帝见老臣眼中的悲意，到底还是有些愧疚「你那孙儿这次因祸得福，朕修书一封让叶老看看他的资质。」叶老乃当世大儒，品行高洁，就是皇帝也不敢说让他直接收徒，只能说是引荐给他。


    靖安候意兴阑珊，面上感激道「多谢圣上隆恩。」


    这些事林静姝还不知道，她精心念经，潜心礼佛，专心为茂哥儿续命作准备。林文茵见她紧张开口道「难得见你如此。」如此虔诚。


    林静姝笑着说「为了茂哥儿。」为了茂哥儿，我信了曾经不以为然的一切，心甘情愿。


    林文茵注视着佛像，目光平静，她说「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姐姐。」妹妹一直没问她什么。她却不能不解释。


    林静姝闭上眼睛，声音清晰道「我知道，一直都是。」我从前就知道，你不会变。无论是那个失去记忆的林文茵，还是想起前世的林文茵，都是我的姐姐。


    次日，虚云大师准备好一切，林文茵姐妹俩也盘坐在各自的方位上，林文茂安静的沉睡着，时辰一到，林静姝只觉得耳边都是经文声，脑中不能思考任何事，心里只要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的茂哥儿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四个时辰后，念经声停了，林静姝脸色苍白，身上像是浸了水一般，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离她远去了，心里了然，应该是她的功法，终其一生，她怕是只能练到第三层了，看来这就是代价。


    睁开眼睛正对上茂哥儿迷蒙的眼睛，她喜极而泣「茂哥儿，你觉的怎么样？还难受么？饿不饿？」


    茂哥儿浑浑噩噩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这才着急道「姐姐，你没事吧？那水那么冷，你怎么能往下跳呢？」看了看四周，燃尽的火烛。光着头的和尚，一眼看见虚云大师，这是灵隐寺。


    林文茵上前，她脸色也十分不好，柔声问道「茂哥儿感觉怎么样？」


    茂哥儿撇撇嘴，委屈道「大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文茵扶着他起来揽在怀里，轻声哄到「我们茂哥儿是最有福气的，怎么会见不到大姐姐。」


    虚云大师起身，轻捻佛珠「小施主此次大难过去，必会一生平安喜乐。」岂止是如此，睁开眼那一瞬，虚云大师就看出来了，如今这位命主七杀，靖安候后继有人。心里叹息，不愧是护佑天下的功德，无怪乎，智空师祖以命相抵，只是不知另一位是个什么来路，气运惊人。


    林文茵起身，双手合十，对着虚云大师郑重行礼「舍弟此次能渡过劫难，幸得大师相助，文茵铭记于心。」


    虚云大师不紧不慢的转着佛珠「贫僧不敢居功，都是施主福缘深厚。种的善因，自得善果」


    林静姝一心都在弟弟身上，和茂哥儿靠在一起小声说话，这会听到大师这么说，茂哥儿马上反应过来，他身体虚弱的厉害，没什么力气，不能起身，只能坐直身子，对着虚云大师说道「多些大师救命之恩。」


    虚云大师平静道「小施主大劫已过，不日痊愈，贫僧只望小施主日后多行善举，不忘本心。」他顿了顿「也不枉两位女施主以功德气运助你渡劫。」


    林文茂对佛法自然没什么研究，这会听说什么功德气运，直觉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心里担忧，问道「大师，可会对小子两位姐姐有什么妨碍？」


    虚云大师手上的佛珠一顿，说道「施主专心修养，贫僧对佛法忽有所悟，准备闭关修行。告辞了。」


    林文茂见大师避而不答，心里一沉，三人一同目送虚云大师走远，这才叫人进来，回到暂住的禅房，林静姝只想着饱饱的睡上一觉。安置好茂哥儿，沐浴更衣，闻着檀香味慢慢进入梦乡。


    林文茵见茂哥儿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肯睡，好笑道「这么想知道？我和你姐姐不是好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文茂不相信「大姐你不要当小孩子哄我，从前又不是没见过大师，这会突然答应为我祈福，必是你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难道是寿命？」他心里大惊，只觉得难受极了，他虽然想活下去，但也不愿意用姐姐的命去换。


    林文茵不知道他哪来这些奇怪的想法，点点他的脑袋「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以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你现下只要好好养身体，别的不需要去想，否则不是白费了我和你姐姐的一片的心意。」见他虽然竭力镇定，却难掩悲伤，心里温暖又心疼，笑着道「好了，这么个表情，你信姐姐，功德和气运虽然能让人福泽深厚，诸事顺利。可是少了，也不会有大妨碍，只要立身持正，心存善念，不愧本心就好，人活一世，不过如此。」


    林文茂想了想「大姐姐的意思是，功德和气运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了它固然好，若是没有也不必介怀。」他有些明悟，最重要的就是他能觉察到姐姐自信，她相信她自己，也相信姐姐没有那些东西，也能过得好。


    林文茵点点头，给他拉拉被子「好了，快睡。小孩子多睡才长得快。从前你身体不好，这个头比姝姐儿矮上一些也就罢了，这会养好了身体，个头也好往上窜上一窜，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比姝姐儿小几岁呢。」


    林文茂怨念的看着林文茵「大姐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知道他最介意自己的个头。闭上眼睛，入睡前朦朦胧胧想到，以后他可以快些长大，好好读书，然后做姐姐的靠山。

 第三十八章

    林文茵眼神柔和的看着茂哥儿熟睡的脸，不由笑起来，半夏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很是欣喜，在少爷身边，小姐气势都柔和了许多，整个人都鲜活明快起来，带着融融的暖意让人从骨子里暖和起来。好一会，林文茵才起身，小声吩咐「看着点大少爷，他一醒来就来回我。」


    半夏和茴香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是，奴婢定不会离了眼的。」


    林文茵点点头出去了，回到住处，只觉得疲累无比，吩咐道「我睡一会，若是大少爷和三小姐那里有事，只管叫醒我就是。」


    连翘忙道「小姐累了这一日，快睡下吧，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见两人出去，这才若有所思的摸着胎记，闭上眼睛，换了地方，这才睁开眼睛，果然，只剩下温泉花草，走到泉水的地方，拘上一捧喝下去，淡淡一笑，不若从前的品质了。也就比外头的水甘甜些罢了。比她预想的要好上些。出了空间，闭上眼睛，睡下了。


    林静姝醒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天色还早，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深吸一口气，真是清新，换上衣服，跑去看茂哥儿，见姐姐身边的半夏和茴香守在一旁，而茂哥儿还在熟睡，林静姝细细打量他的脸色，恩，不错，对这半夏招招手，去了外间，这才问道「中间可有醒来？」


    半夏行了一礼，这才答道「大少爷寅时醒来一次，喝了些水又接着睡下了。」


    林静姝笑嘻嘻的，心情显然不错「辛苦半夏姐姐了。这里有我守着，你和茴香去休息吧。回头姐姐醒来，我们用过早饭就要回侯府了。」


    半夏和她很熟，笑着道「那奴婢就谢谢三小姐体恤了。」又行了一礼，这才进去和茴香一起出来。


    林静姝张罗让红杏取来素斋，茂哥儿醒来定然饿了，这素斋正合适，她趴在茂哥儿床前，笑着看着他熟睡的脸，红梅无奈小声道「小姐，坐会吧。」


    林静姝冲她眨眨眼睛，坐在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只等着茂哥儿醒来，一阵香气传来，转头看了看，恩，素斋取回来了。微微一笑，看向茂哥儿，果然见他鼻子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看林静姝正看着他，漏出一个大大笑脸「姐姐。」


    林静姝声音清脆「睡醒了吧，可是饿了，我去外头等你，快着些洗漱。」说完走出去，正碰着林文茵，揶揄道「这时辰还早，怎么就起来了？」


    林静姝不爱早起，「看姐姐说的，我这不是高兴么，这早上山上空气好，我觉着精神好了不少呢。」


    林文茵心里失笑，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理由，她顺水推舟「既然这山上空气好，你和茂哥儿就在这修养些日子。」


    林静姝奇怪「姐姐，茂哥儿不回府修养么？」


    林文茵解释「这里修养也是一样的，我已经使人请了秦神医，茂哥儿这身体还要他老人家调养，府里头……」她含糊过去，接着叮嘱「在这里也不许落下功课，不要整日里盯着医术看，琴棋书画都不许落下，回去我会检查的。」


    林静姝略一沉吟，姐姐这是让他们俩避开是非。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姐姐。对了，那日，我救茂哥儿，有人在底下拽着，那人被我刺伤了。」


    林文茵眼神一冷，说道「你好好带着茂哥儿养病，回头我让人将东西送过来，其余的事交给姐姐就好。」


    林文茂打理完毕，正听到她们说话，问道「大姐姐，我和姐姐要留下么？」


    林文茵脸色立刻柔和下来「这里还算安静，等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再回府。你不要淘气，好好听你姐姐的话，时机一到，姐姐来接你们回府。」


    三人用了早饭，林文茵下山回家，林静姝则带着人去收拾住处，这小住的地方自然不能常住比，这会她决定去挑三间不错的。


    林文茵回到侯府就听说老侯爷病了，换了件衣裳，去了外院，老侯爷脸色不太好，不时咳嗽两声，不等她行礼，就问道「茂哥儿怎么样了？」虽然昨晚已经得了消息，但到底没亲眼看见。


    林文茵高兴道「祖父放心，茂哥儿的身体只要好好调养就会再有问题，秦神医那里孙女已经说好了。」


    靖安候脸色好了不好，欣慰道「好，好，我就知道我的孙儿是个有福的。」又心灰道「是祖父没用，茂哥儿受了委屈，都不能为他讨回公道，还累的姝姐儿被冤枉。」


    林文茵祖父有郁结于心之像，开解道「祖父，陛下所虑定是天下安定，安平侯地位特殊，不说睿亲王不会让人善罢甘休，就是梁帝碍于天下的看法也会保下他。不过，」她语气一沉「他们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一世，我们外祖母可还在呢。」


    靖安候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失望的是陛下的态度，安平侯地位特殊不假，可他也为大夏戎马一生，看着林文茵道「茵姐儿猜到了？」


    林文茵淡淡道「能让安平侯以命相搏，自然有深仇大恨，祖父镇守漠北和梁国未交过手。安平侯父兄都死在外祖父手里，镇南侯府他插不上手，偏偏遇上茂哥儿这个软柿子，不下手都对不起送上来的机会。」


    靖安候叹息一声「各为其主，死了也只怨技不如人。当年算计你母亲，如今算计茂哥儿，只会对妇孺下手，这韩家的子孙是一代不如一代。」


    林文茵冷哼「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蠢材，歹毒狭隘，难成大器，韩家也不过如此。不过外祖父害的他生来丧父，他要报仇无可厚非，将来我自然要报复回去。但是我们茂哥儿可不欠皇后什么，也不欠张家什么。」


    靖安候猛地做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茵姐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文茵慢慢道「祖父您在茂哥儿身边放了人吧？父亲也放了人，还有益智和茯苓跟着。进去内宫有限制，茂哥儿身边只有益智一人，可是落水的时候，益智却不见踪影。」弟弟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会不知轻重。她还暗地里吩咐了凰羽卫，照看着茂哥儿，可惜宫里凰羽卫女子居多。墨痕送出来的消息，皇后掺和了，那就不会错。


    靖安候心里一沉，孙儿生死不明，身边的人当时不在身边，他自然也怀疑，可是不止是益智其余世家子身边伺候的也都在领太后的赏赐，这才觉的是他自己多心了「你这是怀疑？还是肯定？」


    林文茵拿出一张纸「祖父可让人去查查这些人。」


    靖安候接过纸，看了看，沉声道「这事你先不要声张，等祖父查清楚……若是，」身上陡然发出一股戾气「老夫沉寂这些年，都忘了我的脾气了。」


    林文茵恭敬的应下，又陪着靖安候说了会话，这才离开，等到孙女出门，靖安候这才对身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人说道「付晨，去查查这些人。」又有些欣慰，自豪「不愧是我林氏的嫡长女。」


    付晨扫了眼那张纸，走到炭盆前，放进去，见燃尽了，这才回到靖安候身边「大小姐不会无故放矢，若是真的，老爷您……」

 第三十九章

    靖安候想到糟心的儿子就一阵心烦，咳嗽了几声「哼，谋害我孙儿，还想全身而退，她倒是忘了她儿子还不是太子。至于我那儿子也不缺孩子，想凭着肚子里那块肉兴风作浪，老夫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底气。」


    林府大少爷得虚云大师祈福身体已经无碍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张晚晴被禁足在院子里，还是接到了这消息，她笑起来，压在心里那口气终于散去了。没等她如释重负，就见她爹怒气冲冲的进来，将人赶出去，瞧她的模样，骂道「你姑姑哪里对不住你，小白眼狼一个。」


    陆氏匆匆进来，冷笑道「她心术不正，女儿良善倒是成了白眼狼。妾身真是大开眼界，莫非这就是你张家的规矩？」


    张恒志一噎「她那是良善？她那是里外不分，我们不插手也就罢了。没必要去上赶着贴上去吧？」


    张晚晴气急「父亲，女儿怎么就里外不分了？那是姑祖母的亲孙儿，我为什么不救？何况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张恒志指着她「那个小太监不是你调开的？你给我说说，你怎么会知道那是你姑姑的人？」他说的姑姑指的自然是皇后。


    张晚晴冷冷道「我就是知道，调开他我是要救姑姑。」当然是前世知道的，小太监当场身死，她认得，一见之下就想起来了。


    张恒志嘲讽「倒是不知你这么大的本事，若非你姑姑察觉不对，你这是要害了你姑姑。」


    张晚晴眼圈红透，哽咽道「父亲，您满嘴都是姑姑，您是不是忘了，我们才是一家人。姑姑害了茂哥儿你以为林家会善罢甘休？林文茵和林静姝会善罢甘休？」


    张恒志见女儿如此，立刻心疼了，只觉得她年纪小，慢慢教就好了，陆氏更是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道「我的儿，你父亲怎么会忘了我们才是一家人，只是这事你做的确实过了，你想过没有，若是那小太监被控制了，不止你姑姑，就是你只怕也要掺和进去，这大人的争斗和孩子无关，可到底你姑姑才是和我们更近一层。说到底你姑姑肚子里也是你姑祖母的孩子。」


    张晚晴只觉得心累，她狠狠道「可林文茵和林静姝的弟弟只有茂哥儿。她们岂容得下害死她们弟弟的人。」


    张恒志以为女儿听进去了，解释道「不过两个女孩子罢了，翻不起大风浪。爹爹不是气你救了茂哥儿而是气你掺和到这种事里头去。你姑姑害人是不对，可她也是不得已，我们可以不帮她，但是也不能拆台吧。」


    张晚晴冷笑道「不过两个女孩子，那是林氏一族的嫡长女，林静姝更是最得老侯爷喜爱的孙女，父亲大概是忘了老侯爷从前是做什么的吧。」那不仅是靖安候，还是大夏唯一还活着的当世名将。


    张恒志不好跟她说太多官场之事，只能命令道「总之，你以后不许掺和这些事。否则以后就不必出去了。」说完一甩袖子出去了。


    顾氏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我的儿，你是我和你父亲千娇百宠养大的，一丝委屈都舍不得你受，他这次发这么大的火，也是气的狠了。你听娘一句话，外头的事那都是你父亲和兄长要考虑的事，女孩子该学什么，娘都会教给你的。娘只盼着你这一生都过得好。」


    张晚晴痛哭出声，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呢，她半生苦难「娘，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们遇上的是林文茵和林静姝。


    顾氏疑惑「晴姐儿，你跟娘说，你到底为什么忌惮那姐妹俩？」


    张晚晴哭声顿住，她看着顾氏「母亲，我做了一个梦，林文茂身死，我们都被报复了。」


    顾氏以为她被吓到了，忙安慰道「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我们也没掺和进去，就是靖安候也没什么理由报复。」皇后和她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向来宠爱大皇子，再说这事也不是皇后主导的。


    张晚晴渐渐睡去，顾氏这才小心的出去了，等她不见了动静，张晚晴擦擦泪水做起来，嘲讽的想到，怕是皇后也是这么想的吧，小姑姑那里只要生下儿子，姑父那里就是知道了这事也不过是冷落一下她罢了，有唯一的儿子在手，人总是能哄回来的。可惜，她们错看了那姐妹俩。


    林文茂身死第二日，林文茵就查到和皇后有关，哼，以为没有证据就没办法，真是天真，林静姝做事根本不要证据，她当即逼着她爹立誓，此生与姑姑生死不相见，可真是狠啊，这是不许她进林家的祖坟啊。姑姑一心盼着的孩子，被送了出去，再没见过面。偏偏林静姝还不许她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过去了，可惜那才是开始，这姐妹俩联手，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将大夏握在了手里，林文茵废掉了大皇子，嫁给了三皇子，登上后位。林静姝远赴边关，梁夏之战打了八年，成就了一个威名赫赫的女将军，这场大战以大夏胜利告终，所有的大梁皇族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林静姝杀了，平安候更是被千刀万剐。她静静一笑，有些痛快，只是到底林静姝从没释怀过。赢了又如何，她从来不快活。


    闭上眼睛，上辈子张家被牵连，父兄全死了，她作为出嫁女，日子也不好过，曾经千挑万选出来的男人啊，迫不及待的纳妾生子，由着那些人作践她和孩子，后来，孩子都死了，她却活着受罪。如今重活一世，她自问成不了林静姝，只能先把源头掐死了，不过这会大概林文茵已经知道皇后做了推手，她和林静姝不一样，会顾念家族，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要动皇后，依着林文茵的性子，还要过上几年。林静姝就是个不管不顾的神经病，神佛，名声，君权，她从来不放在眼里，就连女子最重要的容貌都能狠得下心毁掉。


    林文茵因为林静姝的提醒对张晚晴起了疑心，只是她放的人一时半会到不了近身的位置，她现在在想怎么处理张氏。祖父那里她不担心，只是祖母……算了，还是先等着祖父的消息吧。两日后，靖安候派人请林文茵去前院一趟。


    林文茵到的时候，父亲已经在祖父的书房了，靖安候沉着脸，显然情绪不太好，见孙女过来，示意她坐下来，这才开口「几人都是孤儿，其中二人受过皇后的恩惠。」


    林文茵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林思允已经猜到了，主动开口道「父亲的意思？」


    靖安候满意了几分，总算着逆子没有糊涂到底「张家这几年心大了些，等你媳妇生了孩子，就病逝吧。」


    林思允垂下眼眸「儿子不想再娶妻，她犯下大错，说到底也是儿子纵容了她，就留她一命吧，儿子以后就……不见她了吧。」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他不该同意婚事的，是他负了她……


    靖安候也考虑到老妻的感受，沉吟一下，同意了「这事皇上那里压下了，我们这里就当不知道，风声先不要传出去。慢慢来就好。」


    林文茵突然开口「孙女想着送姝姐儿离开京城几年。」

 第四十章

    林思允立时反应过来，茂哥儿没事，安平侯重伤卧床，陛下那里态度明确，睿亲王死咬着姝姐儿伤人不放。他有些舍不得「姝姐儿才这么小，送到哪里？」


    靖安候轻叹一声「送出去也好，皇子们也渐渐大了，等到安稳些……再接回来。总不会委屈了我孙女。」


    张氏听到林思允被老侯爷叫去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稳，她对着郑氏嘀咕「你说父亲叫大爷去为了何事？」


    郑氏宽慰她「左右不过是为了朝堂上的事。」


    张氏摇摇头「许是我乱想了，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那个贱种命硬，这么都没能弄死他，好在姐姐那里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姐姐一向谨慎，过些日子再没动静，这事差不多就过去了。


    郑氏微微一笑「许是小少爷闹得，快要生产都是这样的。」


    张氏摸摸肚子「还有两个月呢。我明日里去母亲那里请安，母亲慈爱，我总不能恃宠而骄，而且大夫说了，这多走动对身体好。」


    林静姝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她一心照顾茂哥儿，每日里还要读书写字画画，还要挤出时间练琴，实在是忙的很，眼瞅着又到了秦神医施针的时辰了，她放下正在看的书，带着红杏去了茂哥儿住的禅房。


    秦神医带着个徒弟正往屋里去，林静姝快走几步，笑眯眯的打招呼「秦老。」又甜甜的对着麦冬说道「麦冬哥哥，药箱给我提着吧。」


    秦神医瞧见她这幅狗腿样，摇摇头「你这女娃娃不要想着讨好我老头子，当这学医这么好学啊？」


    林静姝忍笑，面上一本正经道「秦老，我这是讨好麦冬哥哥呢，可不是讨好您，啧啧，秦老，真是想到啊，您竟然是这样的神医……」她边说边摇头，一幅您真自恋的表情。


    秦神医吹胡子瞪眼睛「麦冬，师傅我让你提着药箱累着你了是吧。」说完瞪着麦冬，大有一幅若是敢把药箱给人就要你好看的架势。


    麦冬有十二岁了，却十分腼腆，本来让林静姝一个小姑娘拎箱子就过意不去，又不好驳了她的面子，这会见师傅发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好脾气道「还是我提着吧，这箱子……也不沉。」他想说挺沉的，一下想到，上次林静姝表演单手举水缸。


    林静姝佯装不高兴「麦冬哥哥，这不沉我拿着不是正合适么。」上次在她趁着秦神医在炮制药材去围观了一下，怕被赶走就上去帮忙，那会麦冬也是这个太重，那个你弄不好，林静姝一生气就小漏了一手。当然那水缸不是什么大水缸，是个小水缸。


    麦冬见她生气，有些为难，看了看秦神医，被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秦神医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依着年龄比这丫头还大些，怎么就没人家半点精灵气。」


    林静姝轻咳一声「哎呀，秦老您这么夸我，真是……」她半低着头做羞涩状，眼睛却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秦神医轻哼一声「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老夫我已经收了麦冬做关门弟子。」说完又嘀咕道「真不知道，你一个世家小姐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林静姝情绪有些低落「自然因为茂哥儿，神医您不知道，小时候，茂哥儿长的可瘦小了，见天的生病，我就想着，我若是会医术也能帮着些。」


    秦神医见她如此，有些尴尬，絮叨道「你说你这小丫头，你跟在一边看我也没说什么啊。老夫都八十岁了见惯了生死，你这弟弟啊，是个有福气的，会长命百岁的。」


    林静姝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他有我和大姐姐这样的姐姐照顾他，还有虚云大师为他祈福，最重要的这不是有神医您为他调养身体，可不是天大的福气。这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您是不知道，我从前也会跟着太医学些医术，这会才跟着您这些天就觉的茅塞顿开。」


    秦神医笑了两声，又止住了「给老夫灌迷魂汤也没用。」说完不再理会她，进了茂哥儿的卧房。


    茂哥儿在半躺着看书，见神医和姐姐一起来了，想要起身，神医忙按住他「好了，你这小娃娃倒是和你姐姐不是一样的性子，乖巧是乖巧，可也太无趣了些。这么一板一眼的跟你麦冬哥哥一个样。」说完摇摇头。


    林静姝不乐意了，她嘟嘟嘴，抱怨「秦老说我机灵古怪的是您，我们茂哥儿多乖巧体贴啊，您又说他不够有趣，您这也太难伺候了些」说完她同情的看了看麦冬「麦冬哥哥您真是辛苦了。」


    秦神医骄傲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想辛苦呢，可惜老夫不让。」说完大笑出声。


    林静姝满头黑线，相处这些天，她已经把秦神医的性子摸透了，从前以为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高人隐士，果然偶像都是用来幻灭的，这么个性子。


    秦神医察觉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忙收住笑意，先是给林文茂把了脉，又讲解给麦冬听，问了几个问题，这才开始施针，林静姝不由笑起来，麦冬自小被神医养大，天赋又极高，怎么会不清楚这些，这老头嘴硬，这是变着法的教她呢，倒是没亏了她的梅花酒。


    认真的看秦老施针，照旧是半个时辰后收针，又把了脉，这才对林静姝道「丫头过来把把脉。」


    林文茂脸色不错，这会也笑对她点点头，林静姝上前，号了脉后，一脸喜色「秦老真厉害，我觉的茂哥儿这身体又好了些。」


    秦神医又开了方子，这才道「也是根基打的好，不然若是平常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哪能这么快施针，你这丫头倒是有些天赋。话说回来，你那一身功夫从哪里学来的？」岂止是有天赋，简直能和麦冬相比了，可惜是个女娃娃。那功夫也好，配合着金针用正好。


    林静姝背着手，故作高深道「在梦里一老爷爷教的。」顿了顿，见老爷子眼睛发亮，这才神秘道「他还教了我一套针法。」


    秦神医自然不信她的话，但是这丫头会针法定是真的，想问又不好问，见林静姝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自己，坚定道「拿针法诱惑老夫也没用，不会教你的。」说完向外走去。


    林静姝看了看秦神医支起来的耳朵，忍住笑，没说话，秦神医见没人喊住自己，加快脚步走了，嘴里念叨「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水都不说让我老人家喝一杯。」


    麦冬急急地跟上去，林静姝高声道「麦冬哥哥，待到下晌午，我练过琴就去帮你炮制药材。」见麦冬一个踉跄，咯咯笑出声来。留下跟茂哥儿说了会话，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回到院子，她将脑海里的针法画了下来，照常画画，练琴。


    林静姝学习的时候很是专注，因此向来不许人打扰的，忽然听到说话声，皱了皱眉「红杏怎么了？」


    红杏忙进来「回小姐的话，表小姐来了。」


    林静姝心里一动，放下笔，说道「请进来吧。」她站起身，看着进来的张晚晴，笑着行礼「表姐。」


    张晚晴还了一礼，真诚道「听闻表弟已经没有大碍了，恭喜妹妹了。」她执意要过来，父母也没法子，只能由着她。走了这一步，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第四十一章

    林静姝感激道「那日还要多些表姐让梅香姐姐下水救茂哥儿。」郑重的对着梅香行了一礼「多谢梅香姐姐。」不管张晚晴为了什么，至少她是真的想帮她救茂哥儿。


    梅香十分惶恐的避开了，张晚晴倒是没觉的意外，林文茂就是林静姝的命根子，为了他做出什么事，她都不觉的意外，是以她道「你不是打发人赏过这丫头了，这么着可不是跟我见外了。」


    林静姝郑重道「表姐，一直没有登门道谢是我的不是，多谢了。」沉默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表姐，我记你一份情谊……」


    张晚晴立即明白过来，看向外面的天空，蓝天白云，很美，回过头，淡淡道「我明白，你不问，不代表你不计较。」她当时的表现太可疑，林静姝向来通透，这也是断定了她真的想救茂哥儿，才有此一诺。心里嘲讽，父亲还以为林静姝不会怀疑，也不是，只怕是笃定陛下不会对皇后怎么样。


    林静姝想到那日的情形，剜心之痛，笑着转移话题「太夫人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来？」


    张晚晴顺着她的意思「我这些日子夜里睡的不安稳，想着来灵隐寺静静心，祖母叮嘱了几句也就放人了。」想到什么，像是不经意道「表妹可是见过穆家公子？」


    林静姝心里了然，点点头「见过，他身体不好，也巧神医在呢，诊治了一番，这些日子也是喝着药呢。」


    张晚晴有些唏嘘「这穆家也是够心狠，才这么点大，就不管不顾的。」关键是放弃的这个才是宝贝，前世与林静姝并称大夏双璧，陛下眼见着林静姝声名鹊起，这才提拔了小有声名的穆长生，谁想到这穆长生和林静姝打小就认识，甚至命都是林静姝救回来的。怪不得陛下被气的吐血呢。甚至迁怒上了穆家。


    林静姝琢磨着原书中好像没这个人啊，不对，她猛的一惊，她一直以来思维陷入了误区，忽略了张晚晴的违和之处，若是原书重生，茂哥儿早已夭折，怎么会有宫里那一出，而她当时的表现，也就是说，张晚晴的前一世，正是自己穿越的一世。依着张晚晴被宠坏的性子，怕她，自然是被她收拾过，且收拾的还不轻，而能让她下狠手，除非……，脸色瞬间苍白，除非茂哥儿没有救回来。后怕的摸摸胸口，她了解自己，若是茂哥儿真的去了，她大概会让所有牵连其中的人陪葬。心里不由沉吟，之前要顾着茂哥儿，还要学习以便在文渊会上崭露头角。这会好像对付张氏的时机到了。


    见林静姝发呆，张晚晴小声道「表妹再想什么？」


    林静姝回神，当然不会说想着对付你姑姑，解释道「我再想，穆家公子那批命到底准不准？不然穆家怎么会？」


    张晚晴眼神一闪，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左右长公主信了，穆家也信了「穆家到底狠心了些，我看着可怜，送了些东西过去，可惜那孩子不大，却是个倔强的，不肯收呢。」


    林静姝心里猜测，穆长生以后定然是个有为青年，显然张晚晴这种态度是想要提前施恩于对方，就像是对她的做法一样，是以她道「他自小被家人放弃，只怕心防极重。」心里却有一丝心酸，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对待，这才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不能接受无缘无故的好。


    张晚晴若有所思，问道「他倒是不太防备表妹。」两人从前应该只有她见到的那一次交集，难道这就人所说的投缘。


    林静姝微微一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大概是觉的她还算可信，最重要的应该是他想要活下去吧。


    张晚晴捂着嘴笑，她道「左右我还要在这寺里呆一些日子，不如得闲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林静姝不赞同「表姐，你对他关心太过了些，老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左右我们一起住在这寺里，总有见着的时候。」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别人躲不及的人，她这般急巴巴的凑上去，生怕穆家不知道似得，那孩子处境艰难，就是来往也要小心着些，不然给人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张晚晴心思一转，也明白了她的顾忌，忙道「是我想差了，多谢表妹提醒。」心里觉的有些尴尬，重新活了一辈子，还没个孩子想的周全。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这才分开了，看着张晚晴的背影，她往后一躺，幽幽道「红杏，你们家小姐摊上事了。」张晚晴这架势，显然不仅要跟穆长生打好关系，还要跟她缓和关系。


    红杏抿嘴一笑「小姐这么能干，摊上事也不怕……」暗想，小姐平日里不喜欢人家说话弯弯绕绕，偏偏表小姐帮着救了大少爷，瞧着表小姐的意思，要在这寺里住上一段日子。


    「红杏，你学坏了，这明明该是红梅说的话。」


    红梅在一旁飞快的做着针线，头也不抬道「合着奴婢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


    红杏泡上一杯茶水，走到林静姝跟前「是奴婢不好，只是奴婢这也没说错啊，以小姐的本事，应付两个表小姐也没问题。」


    林静姝坐起身，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赞道「红杏你这泡茶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


    「奴婢可不敢居功，还是小姐制得花茶好。」她由衷赞叹，花养的极好，做出来的花茶清香怡人，常常喝着，倒是让人觉的脸色都好上几分，摸摸自己的脸，从前可没这么白皙红润。


    林静姝眯了眯眼，琢磨着「你们说我开个铺子卖花茶好不好？」


    不止红杏吓了一跳，红梅也停下手上的活「小姐，您缺银子了？」


    林静姝只是想起了从前看小说别的穿越女都爱做这个，是以才这么一提「我不缺银子，可是我手头好像也没有多少银子吧。」她的银子自然都是爷爷，父亲，姐姐和祖母补贴的，不由有些脸红。


    红梅劝道「小姐，您觉的自己有时间打理铺子？每日读书写字练琴，还要学医，这些都是需要下功夫的事，至于打理铺子，过上几年，老夫人自然会教您的。」


    林静姝也就是随口一提，是以她道「恩，就听红梅的吧。」


    红梅低下头撇撇嘴，心知小姐在逗自己，若是打定主意，哪会是她一句话就打消的。将手上的荷包收了个尾，这才才抬起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再看看安安静静看书的林静姝，提醒道「小姐，这会秦老大概在炮制药材。」


    林静姝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外头，这才笑着说道「是到时辰了，走了。我去帮帮忙，也好让麦冬哥哥有时间休息一会。」从桌案上拿起画好的图纸，准备送给秦老。


    还没进院子就闻到药香味，秦老在收拾晾晒好的药材，麦冬跟在后头拿着笔记录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秦老直起腰，冷哼道「你这小娃娃，来老夫这里又要干什么，先说好，我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这腿脚还是不错的，不需要人帮着收拾药材。」


    林静姝眨眨眼睛，清清嗓子，这才委屈道「静姝哪里敢动秦老您的宝贝药材。」她晃晃手中的图纸叹了口气「本想着请教一下我这套针法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没想道秦老您这么不欢迎我，我……还是回去吧。」说完转过身，心里数着一二……


    「哎，丫头，先别走啊……」

 第四十二章

    林静姝心里偷笑，勉为其难道「既然秦老您开口了，我这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声音欢快道「秦老，麦冬哥哥每日里这么忙，您就答应我来帮帮他吧。这可是您亲徒弟，您就不心疼他？」


    秦老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明明想偷学手艺，这会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似不答应她就是无理取闹似得，两眼放光的看了看那图纸，这才道「那你就每日过来吧，先说好，一切都听我老头子的，可不兴耍小姐脾气。」


    林静姝将图纸双手奉上，这才开心道「知道了，秦老，我保证乖乖听话。您有什么事尽管使唤我，我这力气可大着呢。」


    秦神医接过图纸，想要再挤兑她几句，待看清图纸，脸色一变，往屋里走去，林静姝和麦冬对视一眼，忙跟上去。对照着图纸，手里拿着针不断扎在穴位图上，最后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针，有狂喜，又有些复杂的说道「丫头，这套针法极为精妙。是老夫的行为欠妥当了。不过老夫保证不会外传。」


    林静姝却真心道「秦老您言重了，不过是一套针法而已，就算别人学去了，只怕也用不了，您一生钻研医术，救人无数，到了您手里，也不算辱没了它。」这针法要配合内力使出，秦老能看的出她身具功夫，她自然也能看的出秦老的功夫只怕也不低。


    秦神医看她一片坦荡，想了想，郑重道「丫头大气，我老头子却不能平白占你一个小娃娃的便宜，这样吧，这些日子，我瞧着你对医术还算有些悟性，就跟着我学上几手，回头，我再另传你整套的金针过穴之术。」


    林静姝笑眯眯的道「那师傅您就多多指点了，学生一定用心学习。」她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秦神医见她如此，亏他刚刚还觉的这小丫头灵透可爱，轻轻咳嗽一声「老夫可没说收徒的事，少跟老夫套近乎。」


    林静姝装作没听见「看师傅您说的，这都要传我针法了，不让我管您叫师傅就是陷我于不义，我可不是那种不尊师重道的人。」


    秦神医说不过她，只能道「总之，老夫是不认的。」他这一生行医救人，行走于乡野权贵之间，权贵人家的那一套他清楚，到底是个女孩子，再说他也不是没有仇家。活了这把年纪，名分上的那一套早就看开了。


    林静姝没再纠结这个，而是问道「秦老，茂哥儿的身体用这套针法可合适？」


    秦神医心道，岂止是合适，若是依着他的法子调养，虽然不影响寿数，但是总要比常人要弱上一些的，用这套针法，再配合着药膳，重塑根基也不在话下「适合，让老夫想想，重新开个方子，等着小娃娃吃上几日，就换这套针法。」


    商量定了之后，林静姝松了一口气，好话不要钱的往神医头上砸，红杏和红梅几个真是大开眼界，从来不知道小姐也有这般，恩，外放的时候。


    自此，林静姝每日刺绣的时间被用来跟着秦神医学习，不愧是神医，只听她抱怨了一句头油不好用，实则那也是林家特有的方子制成的，只是她闻着香味特别腻，试着做了几次也都不满意，秦神医亲手给她写了一个方子，要她试着做。带着红杏几人试了几次，果然做出极满意的头油，香味淡淡的，又不腻。


    「给表小姐送去一瓶。」


    「表妹又得了什么好东西？」张晚晴刚到门口就听到林静姝的话，走进来，看到玉瓶，接着道「这就是表妹做好的头油？」


    林静姝点了点头，颇为满意道「这味道我喜欢，添了些药材在里头，养头发也是极好的。表姐若是喜欢，再来我这里取。」


    张晚晴笑「表妹赞的东西定然是极好的，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今儿这天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你这整日里用功也着实辛苦了些。」她又加了句「我刚去看过表弟了，气色极好，正看书呢。」


    林静姝本想着看会昨日做好的习医笔记，这会只能道「也好，这灵隐寺后山的景色很美，我也早就想去看看。」


    林静姝换了衣裳，两人一起去了后山，马上就要四月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么走一会就有些微微的汗意，这后山很是安静，有小师傅形色匆匆的提着水从另一条道路上过去，林静姝好奇道「这山上有泉水不成？」转头问红杏「我记得你说过，这寺里用的水也是活泉引水。」


    红杏解释道「做素斋的师傅们说过，他们用的水是从后山挑回来的，刚刚的师傅们挑的水大概离着寺庙里平日里用的泉水要远一些。」


    张晚晴笑道「表妹若是好奇，我们可以去看看。你平日里酿酒的时候可是极讲究水，这会你尝尝兴许又多出个取水的地方。」


    林静姝也来了兴致，一行人向着泉水方向走去，这会太阳将落未落，澄澈的光线照着整个山都带着融融暖意，美丽而宁静，林静姝面带笑意走近泉水，一个孩子灵巧的将手中的杆子挑起，飞快的将鱼取下捧在手里，那鱼卷着尾巴，微微摆动。是穆长生。


    显然穆长生也发现了她们，有些戒备的看着几人，手里握着的鱼嘴巴都张开了些，林静姝没有上前，站在原地轻声解释「我们看到有寺里的师傅提水，这才起意过来看看。」


    穆长生稍稍退后一步，半低着头，没有说话，林静姝拉住想要上前的张晚晴，让开路「这天也晚了，你还是快回去吧，不然平安该担心了。」


    穆长生抬头看了看她，走在离她们最远的地方，飞快的跑远了。张晚晴皱着眉头看向他远去的背影，这般不知礼数的模样和那般风度翩翩的青年实在是让人联系不起来。想起他的遭遇又让人有些怜惜「这穆家也真是，怕是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教导过。」


    林静姝有些无语，这不是明摆的事吗，但凡上心些，也不会送到庙里来，饭都不给吃饱，还谈其他的？不过那孩子的表现倒像只是不愿意跟她们多接触，想起那句批命，摇摇头「我们去试试那泉水吧。」说完饶有兴致的走近，捡起被扔在一旁的竹竿，拿出帕子，将削尖的部分绕起来打了个结，递给红杏。到底是佛家宝地，被那些师傅见到了到底不好。


    这边的山泉好大一潭，泉水清澈，有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看着很是惬意，从红梅那里拿过一个取水的宝瓶，灌了大半瓶，这才起身，张晚晴凑过来「表妹，快试试，是不是比我们喝的那口泉水好？」


    林静姝倒出一些，慢慢喝了一口，眼睛一亮，泉水甘甜清冽，又有丝丝凉意蔓延舌尖，她笑「是比我们平日里喝的要好上一些。」


    张晚晴有些可惜「离得有些远，不然倒是可以天天来提。」


    林静姝将宝瓶递给红梅「我们喝的那口泉也是不错的，表姐若是喜欢这泉水，可隔上几日让人来取一回。只做泡茶用还是不错的。」


    「这样也好，到时候让人给表妹送上一些。」


    林静姝也跟她客气「那就先谢过表姐了，对了，表姐在这也住上这些日子了，老夫人没派人来接你？」

 第四十三章

    「我写了信说要多住些时日，祖母不忍心让我失望，已经同意让我在此再住上半月。」她有些可惜「这地方住着习惯了，倒是觉的很好，安静又祥和。」


    「那是表姐一直在后头，前头可是香客不断，人气极旺。」她们住的地方细说起来，离着香客暂时休息的群房有着不短的距离，看了张晚晴一眼，劝道「这到底不是常住的地方，也是我和茂哥儿在这里，太夫人这才由着你的性子，说出去到底不好听。」她住在这里，一来年纪小，二来茂哥儿在这里调养身体。就是这样，她爹还是派来一院子的护卫，等闲人根本靠近不了她们住的地方，丫鬟婆子更是跟在家里一样的配置。


    别人这么说不稀奇，但是林静姝这么说倒是奇怪，她笑了笑「放心吧，表妹。祖母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由着我的性子来。」


    林静姝心里松了口气，这阵子，张晚晴来的实在勤快，若不是她每日忙忙碌碌的，她大概要整日里与她在一处了「表姐心里有数就好，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见张晚晴同意，一行人顺着路往回走。许是太阳要落的缘故，不时的能看到小动物们跑来跑去，林静姝同情的看着它们，这些动物看起来并不怕人，也是，没有人在这寺里捉它们，这警惕性也就差了些。想想那小子捉鱼的麻利劲，这些小动物还不是一捉一个准。


    回到院子，进了屋子，林静姝吩咐「将那帕子处理一下。这竹竿……」想了想「也处理掉吧。」到底年纪还小，想的也不够周全，在人家的地盘的上还是守着人家的规矩好。这会子被她们看到了，只怕不会再轻易去动那泉水里的鱼。


    红杏应下了，将帕子放进火盆里看着燃尽了，将竹竿砍成小节，一块块的也扔进去，等到都化成了灰，这才回去，她有些犹豫「小姐，这小孩子常年食素到底是不好，和少爷一般年纪，却看着比少爷还小些。」


    林静姝沉吟一下「这样吧，等着你下次下山，带些上来。避讳着点，也没什么，到时候再偷偷给他送过去。」


    那边穆长生还不知道林静姝的打算，他抓着鱼，小心的绕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将鱼收拾好，鱼鳞什么的都埋起来，待看不出痕迹之后才从一块石头底下摸出包的好好的火折子，将鱼考好，放进随身带着的油纸包里，又收拾了一下，从不远处运来土盖上，这才快步跑走了。小心翼翼的回到屋里，小声对着睡着的平安叫「平安，醒醒。」


    平安脸色苍白，嘴巴上都起了一层皮，穆长生忙倒上一杯水，端过来，爬到床上，对已经醒来的平道「快喝些水吧。」


    平安接过水，喝下去，愧疚道「都是奴才没用，连累了少爷。」


    穆长生沉默良久，这才开口「是我连累了你才是。若非跟着我，他们怎么会找你麻烦？」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早晚，早晚有一天……


    平安烧的有些久，声音透着无力「少爷，是奴才大意了，这才碰到大少爷他们。」他想给少爷吃些好的，这才下山想着去买了拾味楼的烧鸡带回来给少爷吃，谁想着运气不好，被大少爷发现了，打了一顿，不仅连累少爷失去了月银，现下还要少爷来照顾他。


    穆长生像是下定了决心「平安，等你病好了，就走吧。」他早就想到有这一天，是以离开穆家他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平安的卖身契。


    平安却有些惶恐，他自小跟着穆长生，从来没想着离开，这会一听到就掉着眼泪道「少爷，奴才知道错了，求少爷不要赶奴才走。」


    穆长生给他擦擦眼泪「我没怪你，就算没有那一出，穆家也早晚断了我的月银，这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我身体不好，要吃药，没什么生活来源，你一个人出去了会比现在过的好的。你的卖身契我已经烧了，你早就是自由身了。实在不必跟着我受苦。」


    平安放下心，抽噎着说「少爷不要担心，等奴才身体好了，就去找个活计，一定能养活少爷的。」他虽然只比少爷大两岁，但是要高上许多，下山找个活应该不难。


    穆长生不答话，从怀里取出油纸包，打开来递到平安手里「你不是最爱吃鱼了，快些吃吧，我去门口守着。」


    平安见少爷出去了，边掉眼泪边吃鱼，吃了一小半就停下来，小心得再次放进油纸包里，下了床，摇了摇有些晕眩的头，出去见少爷坐在门口看书，天已经暗下来，劝道「少爷，进去看吧，红杏姐姐不是说了，光线暗的时候看书对眼睛不好。」


    穆长生忙站起来，扶住他，责备道「怎么出来了？」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很烫，安置他在床上躺着，拎起水壶，打算再去烧些水来。叮嘱道「好好躺着，我去烧水。」


    蹲在灶台前，不时添些柴进去，又想到那个救过他的女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不知道是什么功夫，竟然可以飞起来。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轻轻攥紧，又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张家小姐，心情不由有些晦暗，一副施恩的样子，实在是……很让人讨厌。烧好了水，灌进水壶里，看看一边的柴，心里计算着明日要几时起来，才能赶在寺里开火时补回去。小心的提着水壶回去，临睡前给平安喝下一大碗水，盼着他明日一早就能好起来。


    林静姝睡到半夜听到外头有动静，坐起来问道「怎么了这是？外头出什么事了？」


    红杏听到动静进来「小姐，是穆家公子，被护卫拦下来了，亏的奴婢睡的浅，听到了喊声，那孩子哭的很厉害，说是平安烧的昏过去了，来求小姐帮忙请麦冬过去看看。」


    林静姝吩咐「你亲自去请麦冬哥哥。」说完示意红秀帮她把衣服穿好。匆匆走出去，见到哭的惨兮兮的穆长生，安慰道「你放心吧，麦冬哥哥自小跟着神医学习，医术很是不错，再不济还有神医呢，平安不会有事的。」


    穆长生站起身，行了个礼，从前那些食物银钱，他自信自己可以还的起，可是如今平安的命却要怎么算，他生来不详，为父母兄姐所厌弃，艰难的活到这么大，唯有平安一直陪着他，相依为命的长大，可是如今……眸中闪过一丝狠绝，若是……，他定然饶不了那些人。声音坚定「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来日定会报答。」


    林静姝无奈「我记下了。」


    麦冬提着药箱形色匆匆走来，穆长生忙走在前头带路，林静姝想要跟上去，却被红杏拦住了「小姐您继续休息，奴婢跟着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回到屋里，林静姝却没有了睡意，这孩子活的艰难却也坦然，重情也重恩，被那样冷暴力的对待，也不曾愤世嫉俗。穆家啊，只怕丢了一个宝贝，再联想张晚晴那热切的态度以及对穆家的不屑，这孩子只怕恨上穆家了……

 第四十四章

    红杏一直没回来，红秀几人劝着林静姝又睡下了，也不知为什么，躺下来，明明觉的困倦的很，却没有丝毫睡意，不知过了多久，睡过去前迷迷糊糊的想到，若是她，早就跑了，留在穆家的地方早晚要没命。


    一直到天将亮时，红杏才回来，林静姝睡的并不熟，听到小声说话声，睁开眼睛，带着刚刚醒来的沙哑问「怎么样了？这都半宿的功夫，人醒来了没有？」


    红杏眼下一层淡淡的青色，有些疲倦，精神还不错，轻声禀报「平安之前受了棍伤，穆少爷求来的伤药不太好，麦冬小大夫说是再晚一会只怕人就救不回来了。奴婢帮着熬了药，麦冬小大夫也一直守在那里，直到烧退下来，这才回来了。」


    林静姝听到人没事，放下心来「熬了半宿，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对正帮她穿衣服的红秀吩咐「待会去取些温补的药材送过去。」又反驳自己「还是算了吧，药材送去了，也没人帮着熬，等我问过麦冬，你帮着熬好送过去好了。」


    和茂哥儿一起用过早饭，看看时辰，索性等着秦神医过来施针后再回院子，姐弟俩安安静静的看书，茂哥儿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看林静姝几眼，林静姝心里偷笑，装着没注意到，没一会，茂哥儿小声叫「姐姐。」


    林静姝抬起头，一本正经的看他，那意思，有事？林文茂有些羞愧，觉的自己打扰姐姐看书了，忙道「没事，姐姐你慢慢看。」


    林静姝笑出声来，跟他解释「昨晚上门那位就是穆家的小公子。」她从前跟他说过这穆家公子的事。


    林文茂一脸黑线，姐姐喜欢逗他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怨念的目光注视着林静姝「我记得姐姐说过，他和我们一般年纪，他和姐姐比起来，你们谁高些？」


    对自己的身高耿耿于怀，这会听到她见了穆家小公子，首先想要问人家身高，林静姝轻咳一声「穆家小公子看着和你差不多高。」见弟弟一副松口气的神情心里都快笑疯了。


    林文茂显然深知姐姐的秉性，无奈的皱了皱鼻子「那这穆家可真够狠心的。」之前听姐姐说起这人的事，他还觉的穆家的做法虽然极端，但是也能理解。但是这和想把人逼死是两回事。


    林静姝一手拿着书，一手托着下巴，微笑着问「上次你不是说穆家的做法能理解，毕竟不是只有穆小公子一个孩子。」


    林文茂理所当然道「当时你没说他被苛待了。」


    林静姝趁机教导他「我让红杏去跟当初批命的大师打听了，大师说只要远远的送走就是无碍的，是穆夫人执意不肯，宁可苛待自己儿子，也不愿意放他一条生路，恨不得自己儿子死，这得是什么仇，只怕牵扯到内宅争斗。你看她现在过的极好，夫君怜惜，儿女敬重，婆母信任，而问了能问的人都说穆夫人心善慈爱，不肯将儿子送去看不到的地方，这回也是大长公主小病一场，才送来寺院这边。」


    林文茂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那长公主不是应该厌弃她才是？这种不顾家族，不顾大局的媳妇若是在祖母手下过活，只怕连请安都不让。」


    林静姝满头黑线，这整日里琢磨的都是什么「大长公主不同，她年少守寡，因为儿子才没有改嫁，她看不上那种轻易放弃自己孩子的女子，穆夫人只怕顾忌着这一点才赌上一把，而且她早早准备了小院子隔离在公主府以外。平日里都是吃斋念佛的，说是为儿子祈福积德。」当初她猜出来的时候也是惊呆了，不知道这穆长生前世做了什么孽，倒霉催的摊上这样的娘。


    林文茂也久久回不过神来，显然也惊呆了，他喃喃道「姐姐你怎么会这么猜？到底是亲生的。」


    林静姝当然不能说她小说看多了，再结合前世历史上四爷的娘，又有红杏打听来的消息，前后穆夫人的处境一对比，想不让她这么猜都挡不住啊。面上煞有介事道「你姐姐混迹内宅，自然比你知道的多些。」


    林文茂有些惆怅，小小的一只做出那种表情，实在是好笑的紧，然而很快林静姝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文茂声音清楚的说道「大姐姐说，母亲去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她怕我长不大，怕你落在继母手里被苛待，也怕你嫁不到好人家。姐姐你说，母亲她这么不放心我们，怎么就狠下心来抛下我们走了呢。」


    林静姝勉强忍住眼泪「母亲她不想的。」她只是……不得已。


    林文茂见她伤心，立刻就后悔了，虽然自小没有母亲，又在姐姐偶尔的话里对母亲产生了很多憧憬，但是他也是真的没有多伤心，许是大姐姐做的太周全，渐渐的母亲的样子就像极了大姐姐的样子，还有姐姐这数年来如一日的陪伴，他从来没觉的自己比二弟他们差了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这么想的，小心翼翼道「姐姐，我就是这么一说，真的不是难过。」至多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林静姝垂下眼眸，我知道你不难过，可是我为你难过，我希望你拥有这世上最完满的幸福「恩，我知道。」打起精神，为刚才的话收尾「茂哥儿将来若是娶了妻，可要看准了人。」


    林文茂脸一红，说道「姐姐说什么呢，我这才几岁。再说……」他声音低下去「自然要姐姐看着好才可以。」


    林静姝见他模样实在可爱的紧，正想打趣几句，秦神医进来，大着嗓门道「呦，你这小娃娃，这会就想着娶媳妇了？」


    林文茂脸更加红了，林静姝作势捂着耳朵，抱怨「知道您老老当益壮，可也不用说话跟打雷似得，我和茂哥儿耳朵可没什么问题。」


    秦神医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教训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见天就知道挤兑我老人家。」又想起来小徒弟的事「昨晚那小子如何了？」


    林静姝笑意盈盈，声音甜甜道「已经不烧了，麦冬哥哥能干着呢，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说完盯着秦老看，果然看到嘴角弯上去，发现自己在看他，忙轻咳了一声「算你这丫头识趣，回头去我那里拿一盒药，治外伤特别好。」


    秦老说药很好用，那定然是极好的药，真心道「那我就先谢谢您老了，等人好了，再让人过来亲自谢您。」


    秦老已经收拾好东西，站到了林文茂身边，照例把过脉，才施针。结束之后，给林静姝吃了个定心丸「方子调整了以后，反应还不错。」


    林静姝眉开眼笑「还是秦老您医术高明。」


    平安那里因为伤口处上的药不好，又拖延了医治时间，足足养了七八日才真正好起来，这中间红杏回府了一次，带了只烧鸡上来，到底是小孩子，两人高高兴兴的分着吃完了。张晚晴见主仆两人都是小孩子，一个还身上有伤还生着病，派了身边的丝竹不时的去帮忙做些活计，穆长生去谢过一回，总算不那么排斥她了，送过去的东西，偶尔也会收下，这么着两三次，张晚晴总算看出了他需要的东西，往后再送也都是些简单能用的着的。总算四月过半，张家派了人来接张晚晴，目送她下山，林静姝也是轻松许多。

 第四十五章

    当然她最开心的是，茂哥儿的身体一日日好起来，气色再也不是原来苍白的样子，开始红润起来，秦神医甚至说让他赶在下晌午出来走动走动，如此，林静姝每日里又挪出一个时辰陪着茂哥儿散散步，看看花草，日子过的越发惬意起来。茂哥儿的笑容渐渐灿烂起来，每日里到了出门的时候，都开心的不得了。林静姝有意纵着他，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带着点心茶水，看书喝茶吃点心。有时候他们会遇见穆长生，远远的打个招呼也就是了。


    这几日，林静姝打算画菩提树，她开始日日去菩提树周围观察，有时候入了迷会忘记陪茂哥儿出门的时辰，好在茂哥儿体贴，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等到过了七八日快五月的时候，她才算完成了那幅画。而秦老也正式开始教她针灸之术。


    红杏期期艾艾过来，下定决心似得禀报「小姐，奴婢瞧着大少爷和穆家小少爷近来关系极好。」从前还只是在外头的时候，两人说说话，到如今已经是大少爷每日都邀请穆少爷一起读书。


    林静姝诧异「茂哥儿很喜欢穆家小少爷？」


    红杏点点头「两人很是投缘，昨儿个奴婢给降雪送花样子，瞧着两位少爷在一起笑的很开心，听降雪念叨，穆少爷极聪明，从前没跟我们少爷认识的时候，认字不多，这才几日的功夫大少爷已经说了几次穆少爷你天资不输给他。」她心知林静姝把弟弟看的跟眼珠子似得，从前那些不忌讳，搁在少爷身上，她就不敢肯定了。


    林静姝却没她想的那么多，有些感慨「这才几日，就把姐姐忘了，怪不得呢，这是交上好朋友了。」


    红杏满头黑线「小姐，奴婢的意思是穆少爷那命格……」


    林静姝头也没抬「我是茂哥儿的姐姐，关心茂哥儿不假，可也不能事事过问，人这一生，亲情之外，还有朋友，妻子，知己等等别的感情。茂哥儿自己有分寸，我相信他。」


    红杏十分无语，慢慢道「小姐，您能注意点自己的年龄么？」在家里也就罢了，都知晓她的聪慧早熟，老夫人早交代过，在外头注意着些，但凡有福气的女子都不是最聪明的。


    林静姝嘴上说的轻松，心里也是想看看两人是怎么相处的，从前在府里，弟弟妹妹虽然也会去探望茂哥儿，但是那会他身体不好，相处仅限于探病时候说几句话，陆榕是个活泼好动的，有时候也会陪着茂哥儿说会话，不过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说起来，这些年，茂哥儿和同龄小男孩的相处实在是有限。


    林静姝估摸着时辰，练了琴后，只带着红杏一人去了茂哥儿那里，降雪和丁香都在外间做针线，林静姝一脸兴奋的朝着她们打个手势，示意她们不许出声。红杏一脸无奈的跟在后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轻手轻脚的转悠过去，耳朵贴在帘子上听里面的动静。


    「你是说你母亲派人送了银钱给你？」这是茂哥儿的声音，实际上茂哥儿如今也是非常郁闷，因为一提到穆长生的母亲，他就想起姐姐分析的那些事。


    「恩，她派人送了银钱过来，还有一些药材，说再求求祖母看能不能让我回去。」


    过了一会，才传来茂哥儿的声音「那你想回穆家吗？」


    「不想，你说我出家怎么样？」


    林静姝被吓了一跳，显然林文茂也被吓的不清，声音明显着急道「你怎么会想出家，这，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先出家，等我长大一些再还俗。」


    「不妥当，你天资极好，现下最重要的是好好读书，这样有一天你才能摆脱穆家的控制。不然等你还俗之后，穆家想要对你如何，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林静姝暗暗赞同，不枉她老在茂哥儿耳边念叨，无论到任何时候，自身强大才有说话的底气和筹码。


    「可是我没有时间成长了，有人想要我的命……」他说的含糊，有些事在朋友面前更难以启齿。


    茂哥儿似模似样的叹气「我身体从小不好，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我回头给大姐姐写封信，问问她，你放心，她可聪明了，肯定有办法。」


    「你们感情真好。」不难听出一股羡慕又向往的意味「从小，我就没见过哥哥姐姐，只有平安会和我说话，我不能出院子，平安就会打听外头的事说给我听，后来，我过的越来越差，就和平安一起往外头跑。」说到这些他有些兴奋，甚至得意洋洋「我发现了一个地方，就是大哥上学的地方，夫子休息的那间屋子，和上课的屋子是连着的，那中间特意开了一扇窗户方便夫子随时能发现学里的动静，我就每日里趴在窗户下头，一起跟着听课。」


    茂哥儿有些好奇「那不会被发现么？」


    「不会，公主府的路我熟得很，哪些地方什么时辰换人值守，什么时候守卫薄弱，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就是趴在地上不动弹有些难受，不过后来习惯了就好了。」花了多少时间摸清这些，他不愿意说，也不愿意说他因为没有能力承担被发现的后果，所以他必须不能被发现。因为他不希望因为被同情才和他交朋友。那日看到余晖下这姐弟俩亲密的坐在一起，姐姐拿起一块点心喂进弟弟嘴里，而后笑着用帕子给他擦嘴角，小男孩则半抬着头说着什么。一瞬间，他突然就羡慕了。所以他算着时间和他偶遇，渐渐的两人相处的还不错。


    「现在你不用如此了，你可以和我一起上课。这会我身体好了许多，估摸着夫子就要上山来了。前几日父亲来看我的时候，还提了这事。」


    「我觉的现在的日子和从前比好多了。」那人若是不想着要他的命的话。


    林静姝轻手轻脚的走开，没有再听下去。对着丁香两人摆摆手，带着红杏回去了。听到好好的一个孩子过那种日子，当然心塞。只是茂哥儿不知道是太单纯，还是心里清楚也不在意。


    和茂哥儿猜测一样，林文茵来看他们的时候带来了一位夫子，还有死皮赖脸一定要跟着上来的陆榕。见到林文茂，陆榕稀奇的围着他转了一圈，才高兴道「果然是好了。小爷以后再也不用找你姐这个小丫头片子玩了。」


    林文茂朝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姐姐看着呢，林静姝冷哼「当我愿意和你玩。」


    林文茵笑着看她们斗嘴，对林文茂说「茂哥儿好好陪着你榕哥哥。我先去检查一下你姐姐的功课。」


    她一开口，两个小男孩立刻安静下来，行了礼后，陆榕搭着林文茂的肩膀离开了。林静姝亲热道「姐姐，这回怎么提前来了？」林文茵和她爹一样都是半个月来看她们一回。


    林文茵解释「太太五月初生产，算着没几日了，到时候我和父亲大概没空来看你们，我想着茂哥儿这会身体好了，有个先生教导才是正经。」


    林静姝不太高兴「呦，生个孩子还要全家都守着。」抱怨完了，又说「父亲倒是上心，我不管，我要父亲来看我。」继续无理取闹「就要她生孩子的时候来。」凭什么呀，凭什么她娘生他们的时候不在，这会倒是清闲。

 第四十六章

    林文茵一口应下「好，我跟父亲说。」左右已经定好了提前些也没什么。


    林静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这，这她姐姐没事吧，她不不是应该教训她不得任性吗？轻声咳嗽「姐姐，你没事吧？」


    看见妹妹那一脸表情，林文茵心里笑的不成，她只告诉她安平侯和她们的恩怨，并没有说继母的事，虽然她一向表现的聪慧，但是到底还小，怕她仇恨压心，移了性情。「怎么，你和茂哥儿这次受了大罪，姐姐想补偿你们不行么？」


    林静姝总觉得不像，但是也没有过于纠结，她神秘兮兮道「姐姐，我们茂哥儿交了个好朋友。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穆家小公子。」


    林文茵揶揄的看着她「难得啊，你没吃醋。」穆家那位小公子，因为妹妹给人家送东西，她让人查了查，性情不错，难得一个人长成那般模样，得亏不是穆家教养的，丹阳县主那性情，真是不说也罢。


    林静姝拽着林文茵的胳膊，晃悠两下，悠悠的说「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我管的多了，讨人嫌。」


    这是她们祖母说的话，林文茵点点她的鼻尖「怪模怪样的。」又跟她商量「我和父亲的意思，是送你出去一段日子，祖父也同意了。到底宫里头的事被睿亲王传的人尽皆知的。」说到这不由有些忧虑，妹妹的婚嫁只怕会艰难些。


    林静姝想了想，她虽然不太在乎自己的名声，到底林家不止她一个女儿，问道「送我去哪里？」


    林文茵觉的有些愧疚，到底是自己实力不够「祖父的意思，嘉兴岳家。」


    林静姝没有注意到姐姐的情绪，满脑子都是江南，她要去江南了，高兴道「听说江南最是出美人的地方，繁华不输京城，文风鼎盛，美景良多。」


    林文茵实在搞不懂妹妹的思维，这寻常的小女孩听说被送走，不是应该伤心不舍，这兴奋劲是怎么回事。只能应道「那里人才辈出。」江南出才子，这是公认的。


    林静姝向往道「我读卢苏游记的时候，就特别想去烟霞湖，听说下雨的时候最漂亮，还有千回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山，让人想回去一千次。」


    林文茵见她情绪不错，有些心塞，酸酸道「没想到你倒是个野的，亏我还觉的你会难过，想着哄你开心，没想到你半点舍不得都没有，一心只想着那些美人，美景。」


    林静姝忙说好话「我当然舍不得姐姐和弟弟，一到那里就写信给你们，保证把我做过的事都写在上头，当然若是去游湖，我就把画下来送给你和茂哥儿看。」


    林文茵哭笑不得，这会就想着去游湖了，叮嘱道「你去江南到底是寄人篱下，收着点性子，当然若是有人欺负你，欺负回去就是，还有你那课业不能停，祖父给你新请了一位夫子，到时候好好听夫子的话，若是……哼哼。」


    林静姝有点舍不得宋先生，嘴里念叨「可惜不能带着宋先生去。」


    姐妹俩说完了话。林文茵检查了林静姝的功课，指点了几句，见林静姝认真记下了，又勉励了几句。直到午时，这才吩咐人去取斋饭，顺便将陆榕和茂哥儿两个叫过来。


    林静姝念叨「亏我还觉的和陆榕玩的挺好的，他倒好，现在才露面。」


    近来前门关不太平，朝中为这事扯皮呢，陆榕家里拘着他呢，这回出来，也是陆老夫人被他磨得烦了，才将他送到我们府里。


    「有什么好商量的，不太平就打到他太平为止。」


    「三丫头，你倒是还有点见识，和小爷我想的一样。」陆榕进门插了句嘴。


    林静姝不紧不慢「陆家大哥镇守在前门关，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榕一脸骄傲「我大哥勇武善战，一定会赢的。」脸色一变，他道「你说你看着茂哥儿，他和穆家那小子交上朋友了你知不知道？」


    林静姝挑眉「自然知道。」


    林文茂不好意思「陆哥哥，长生人很好的，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陆榕一脸恨铁不成钢「他人好有什么用，命格不好，你又不像小爷是个经得起摔打的。」转头对着林静姝「你不是自诩聪明么？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林静姝心知他也是关心茂哥儿，含含糊糊：「这个你放心。」


    林文茂对陆榕说道：「陆榕哥哥，你放心吧，长生来看我之前特意去大师那里问过了，说是无碍的。他很聪明，还很安静。我们相处的极好。」


    陆榕见她们都不在意，一时气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撂狠话：「将来有你后悔的，若真是无碍，穆家怎么会将他丢到这里来。」


    「好了，先用饭。」林文茵见他们闹腾连忙发话。


    安静的用过饭，陆榕拉着茂哥儿要去找穆长生，林静姝用后脑勺想想也知道他是要去干什么，不过她也没阻止，陆榕虽然有时候熊了点，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还算靠谱，警告道「陆榕，不许上手。」


    陆榕鄙视道：「你以为小爷是只会武力解决问题的莽夫么？」


    「什么我以为，是你本来就是好不好！」还莽夫呢，小屁孩一个，装什么大人呢，一时想到红杏说她的话，不由脸红，轻咳一声：「总之，长生身体不及你壮实，你就是打赢了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这才多久，长生都叫上了。」陆榕阴阳怪气，这会更想着要揍那小子一顿了。见林静姝转过身不理他，无趣的和茂哥儿一起出去了。


    林文茵见妹妹这么孩子气的样子，不由好笑：「榕哥儿看着皮实了些，但内里是个有分寸的，你是担心他戳穆家公子的心窝子吧？」


    「陆榕被他祖母宠坏了，兄长不在身边，父亲又只会罚他却没怎么教导过他，他性格肆无忌惮惯了。只怕以后会在这上头吃亏。」


    林文茵惊讶于妹妹看的这么透，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他天生就是个怜惜弱小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这么照应茂哥儿。等见到穆长生的模样，他就会好好说话的。」


    「对了姐姐，茂哥儿想求你给长生想个办法，他好像处境不大好……」何止处境不大好，他娘送来的东西被麦冬拿走了几样。


    林文茵可有可无道：「到时候让他跟茂哥儿一起走就是了。」有些讽刺道：「陛下像叶老引荐了茂哥儿。若是顺利，只怕茂哥儿也要离家一段日子了。」


    「叶老好些年没收徒了吧？」


    「陛下这点脸面还是有的。」重要的是，对于茂哥儿的资质，她心里清楚的很。若叶老真是传说中的性情，成功拜师的可能性极大。


    直到林文茵要回去了，陆榕才恋恋不舍的跟着离开了，茂哥儿看着也挺舍不得的，积极道「姐姐，等我们回到府里，我就可以随时找陆榕哥哥玩了吧？」


    你想的太美了，少年。林静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姐姐说了，祖父给你找了个师傅。」看茂哥儿小脸不变，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不在京城。」果然白净的小脸立时皱起来，不厚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了句：「努力吧，少年！」

 第四十七章

    看着姐姐悠悠然的走远了，林文茂喃喃道：「丁香，你觉不觉的姐姐最近活泼了好多？」不等丁香回答，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也开心了不少。」


    丁香赞同：「主子，您的身体好了，三小姐自然轻松了。」


    林静姝不知道主仆俩评价她活泼不少，回到院子，翻开卢苏游记找到嘉兴篇，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直到红梅提醒到她练琴的时辰了，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游记，一脸陶醉的说道：「红梅，等我们去了嘉兴，也去看看雨中的烟霞湖，夕阳下的千回山。」


    红梅忍住笑意，面无表情道：「小姐，我们现在是在灵隐寺，所以，您现在应该去练琴了。」


    「哎，你这么没趣，简直白白跟着我这么久。」说完去练琴了。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却一时想不起来，只能放下来，安心练琴，直到晚饭时茂哥儿问她长生的事，才拍拍脑袋：「怪不得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姐姐说等你身体好起来去淮安拜师，若是长生愿意，她就安排他和你一起走。」


    林文茂很高兴，新教了朋友自然不想着要分开：「姐姐，长生肯定愿意，我写信给大姐姐，也好让大姐姐早些准备。」


    林静姝摸摸他的脑袋，问他：「茂哥儿，若是他不愿意呢？」


    林文茂不以为然：「姐姐，长生说了，他不想回穆家，这会他处境艰难，跟着我一起，我们不但能天天在一起，还能躲开那些危险，有什么不好的呢？」


    林静姝托着下巴，声音平静的说道：「你们虽然是好朋友，但是你没有权利为他做任何决定。即使那是为了他好。」


    林文茂沉默一会，轻声道：「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平等相交，我应该好好和他商议，听听他的想法，若是他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对吗？」


    林静姝赞许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哎呀，不愧是我的弟弟，这悟性……」长大后就是个暖男啊，可惜她不能一直跟着他。


    林文茂眨眨眼睛：「姐姐，你放心吧，即使他不愿意，我也有把握让他愿意。」轻轻一笑，继续道：「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叶先生可是在白鹿书院教书。」


    林静姝：「……」说好的暖男呢，这霸道总裁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等进了五月，林静姝和穆长生也熟悉了一些，他真是非常谨慎，和茂哥儿见面都非常小心。秦神医已经开始给茂哥儿施针，因而减少了他外出活动的时间，穆长生从来都是在茂哥儿睡前的半个时辰来看他，两人或是一起看书，或是说话，一直等到茂哥儿睡下，他才会离开。


    林静姝日子过的忙碌充实不觉的时间流逝，直到她爹在某一日里上山来才惊觉她继母要生了。


    林思允笑容浅淡，看着吃惊的女儿：「怎么了？不是说要父亲来陪着你们？」


    立刻否认：「父亲你不要冤枉我，我怎么会这么不懂事，明明是你想我和茂哥儿想的不成了，这才来看我们。」说完幽幽的加了一句：「太太若是知道了，肯定恨死我了。」


    看着女儿单纯的小脸，有些话他自然说不出口，只能道：「太太向来贤惠大度，又及其疼爱你们，怎么会介意这些。」


    林静姝差点笑出声来，她怎么觉的父亲对太太的态度变了呢，试探道：「父亲，您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林思允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平静的说道：「希望是个女儿。」


    这，父亲这反应不对啊，现在崇尚多子多孙，如今父亲只有茂哥儿一个儿子，膝下实在是单薄了些，转移话题道：「父亲，我什么时候去嘉兴啊？」


    「这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赶在六月之前到了，也好少受些罪。」想到大女儿说的话，不由点点她的脑袋：「你这小丫头，就这么想出门？」


    林静姝点头：「父亲，我自出生起，一直就在林家转悠。最远的地方就到过这灵隐寺。实在是闷得很。」


    「那就舍得父亲？」他一想到小女儿要离开这么久，就心疼的厉害。


    「当然是……舍得……」哈哈笑着跑在前面。回头双手作喇叭状：「烟霞湖、千回山，我来了。」


    林思允见她开心，也不由微笑，快走几步：「姝姐儿，你祖父的意思是对外说送你去了外祖家。」


    林静姝疑惑：「那为什么不干脆送我去外祖家？」那里山高水远，外祖家还是地头蛇，更方便她放飞自我。比如跑马、射箭、打猎，还有大漠孤烟。


    「那里离京城太远。」最重要的是，大舅兄来信，那边最近不太平。


    林静姝虽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是也没有深究的意思：「那我换个身份去？」


    「放心，都安排好了。用你母亲的姓氏。到了之后，一定不许淘气，好好念书。父亲有空就去看你。岳家是嘉兴望族，也算书香门第，他们家女孩多，和你同龄的就有三个，要好好相处。各人性情父亲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回头让人好好跟你说说。对了，我还派人在嘉兴给你买个铺子，你身边的韩嬷嬷从前也是极受你母亲信任的，交给她打理就是。」林思允不放心的叮嘱。


    「父亲放心，我会的。既然用母亲的姓氏，不如也改个名字吧，就叫——周穆清。」母亲的姓氏，前世的名字，她出生时，爷爷翻遍典故，为她取了诗经中「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中穆清二字。


    林思允有些惊讶，随即赞道：「好名字！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傍晚来临的时候，有报信的上山，太太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林静姝心说这会张氏要气疯了，面上带着些喜意，问父亲：「您明日一早下山么？还是连夜回去。」


    「今天有些晚了，明日回去吧。」说完没事人似得辅导茂哥儿功课。


    这下林静姝确定继母定是做了什么触及父亲底线的事，不然依着他的性子，定然会连夜赶回去。想想她母亲生产那会，因为是双胎，不确定哪一日生产，父亲还因公差在外，尚且能不分昼夜赶路回来。何况如今。


    第二日一早，父亲就回去了，洗三过去后，姐姐身边的紫苏来了一躺，说是张氏生产时伤了身子，极难调养，只怕以后要卧床不起。


    【卷一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锦绣贵女 卷一》作者：陆君柔


    02、《锦绣贵女 卷二》作者：陆君柔


    03、《锦绣贵女 卷三》作者：陆君柔


    04、《锦绣贵女 卷四》作者：陆君柔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