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以妻为尊》 楔子 【楔子】 深夜的北疆一片阒静,唯一的声响便是士兵们巡视的脚步声。 突然间响起了轰隆一声巨响,随即是一阵天摇地动,驻守在镇北关口附近的军营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披上战甲,快速上马,往关口聚集。 今天留在军营里的李王轩辕奉也赶了过去,当他靠近时,黑夜中已经亮起一簇簇的火光,他也看清楚那阵天摇地动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镇北关的断关石机关出了问题,本来悬挂在半空中重达千斤的断关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座掉了下来。 「王爷。」今夜值守的人看到轩辕奉,连忙走上前行礼。 「断关石为什么会落下?」断关石建造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不曾出过这样的问题。 前去探查的小校尉正好回来,「回禀王爷,无敌人入侵迹象,似是因为年久失修。」 轩辕奉亲自率人查看,机关某些地方的确已经有腐朽的模样。 「王爷,应该派人快速修缮,这断关石虽能抵御外族,但同时也会让军兵调动不顺畅,万一外族趁机作乱,会造成不少的损失。」轩辕奉身边的军师诸子仪上前说道。 又再巡视了一下机关附近的情况,确认没有敌袭的痕迹后,一群人才又回到军营里。 轩辕奉立即发号施令指挥布防,直到天将大亮时,他才有空能够坐下来休息。 「王爷,恕卑职直言,你是打算亲自到机关谷请人来北疆修补机关吗?」诸子仪原本以为王爷会派手下的将军之一前去,只是方才王爷交代的事情太过仔细,好似打算离开一段时间的样子。 轩辕奉点头,在诸子仪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抬手制止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年曾祖父得机关谷谷主帮助,平定北疆,使我轩辕家子弟得以保存血脉,为了这恩情与尊重,我须得亲自去一趟。」 诸子仪想了想,王爷说的也没错,其实机关谷跟朝廷本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才是,只是当初天下大乱,机关谷谷主不忍中原战乱还得面对外族侵略,才会主动站出来设立了那么一个机关,保全北疆战士的兵力。 「王爷,只是近些日子,关外有些外族蠢蠢欲动,你这时离开……」前段日子才收到消息,关外有些人似乎有所动作,此时北疆的主心骨离开,恰当吗? 轩辕奉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抬起眼眸看着他,薄薄的唇角勾起,「不走,又怎么让那些人动一动呢?」 诸子仪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对他离开北疆一事有所疑虑。 轩辕奉的目光慢慢地转向军帐外的天空,此时黑夜正被白光所取代,他缓缓吐息,手指在额边轻点几下。 边疆安逸太久,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第一章 【第一章】 绿意盎然的田野间,一些金色的麦芒参杂其中,像是在告诉辛苦劳作的农人们,今年又是大好的丰收年。 近午时分,太阳毒辣得狠,原本做着农活的农人也到一旁的棚子或绿荫下躲躲热气。 一头小骡子从远处的绿田后方慢慢出现,一个戴着草帽的小姑娘正骑着骡子摇摇摆摆地走在黄泥路上,在棚子下歇脚的陈三见状,先是愣了一下,又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只有小姑娘时,忍不住开口喊道:「巧姑娘,你这是打算到哪儿去啊?」 坐在骡子上面的陈巧微微掀起草帽的帽沿,回道:「出门去帮师父办点事,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骡子上头背了不少她的家当,让人不免担心骡子会不会等一下就软了腿,走不动了。 「就你一个人出门?」陈三迟疑地问。 他会这样问,是因为陈巧这小姑娘是村子跟谷里都有名的路痴,她住在机关谷好几年了,但每次出了村子她还是记不得路,连到县城都有问题,这样的人要自个儿出门,不会太危险了吗? 陈巧也知道自己的弱点,露出抹乖巧的笑,「三叔放心,有人会来接我,就约在村口。」 师兄也是不得已才会让她单独出门,谷里这段日子接到了不少的案子,谷里的机关也正好在修缮补强,实在没有人抽得出空护送她到北疆,幸好对方愿意派人来带她一程。 「这样啊,要不要三叔陪你走一趟?」陈三还是很不放心。 不是他多事,只是陈巧从小到大在村子里不知道迷路过几次了,每一次都要靠别人将她给捡回去,光他就见过十次以上。 她抿起嘴,圆润可爱的脸庞随着头摇了摇,「不用了,村口我没问题的。」 其实她路痴也是小时候的事,自从师娘给了她一个罗盘之后,她就很少迷路了,哼哼,有了罗盘就能指出东南西北,她也用不着记路,给个方向往前走就是了。 跟陈三挥手道别之后,陈巧骑着骡子慢慢地往村口而去,师兄和对方约的地方正好就是村口附近的一座古树凉亭,是盖来给路过的人有个暂时歇脚或躲雨的地方。 她人才到了村口,就看到好些村民围在唯一的通路上,一群大娘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下了骡子,好奇地凑了过去。 「这些人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每个身上都挂着家伙,来咱们这里是要做什么啊?」说话的正好是陈三的妻子,她一脸担忧。 陈巧顺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那座凉亭被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给围住,他们个个高头大马,身彪体悍,腰间都系着一把长刀,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三婶子,不用担心,是来找我的。」陈巧认为他们应该就是师父说的来接她的人。 陈婶子让她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但她的话更让陈婶子惊愕,「巧姑娘,你说他们是来找你的?」她瞧瞧陈巧可爱的脸蛋,再瞧一眼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赶忙抓住她的手,「你这是从哪儿招惹的人啊?还不快点躲进村子里!」怎么看都像上门寻仇的,陈婶子就怕陈巧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他们陈家村世代都住在机关谷附近,对于机关谷是干什么营生的他们也懂得一些,也知道常有人来找机关谷的人去建造或修理机关,但那些人看起来实在太像亡命之徒,她不放心。 「婶子,你误会了啦,他们是来找我修机关的,师父他们抽不出人,怕我迷路,请对方来接我。」陈婶子的过度反应让陈巧觉得有些好笑。 「是这样啊,你确定?」陈婶子还是不放心,「谷主大人是怎么同你说的?」 陈巧想了想,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师父说:『你到了村口,看到一群穿着乌漆抹黑的讨厌鬼就是了。』」 陈婶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暗自想着谷主大人说话果然还是这么直接。 「婶子,我同人家约好了,先出发喽。」怕误了时间,陈巧对她挥挥手,牵着骡子往凉亭走去。 「欸,你小心点,弄好了早点回来。」 「知道了。」陈巧笑咪咪地对陈婶子摆摆手,慢吞吞地往前走。 她才靠近,围在凉亭外的人就动了起来,其中一位一手抚着长刀,沉声喝道:「什么人?」 陈巧一点也不害怕,红嫩的小嘴翘得高高的,从怀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玉制令牌,脆生生地说道:「我是机关谷的人,你们应该是来接我的吧?」 任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细细打量眼前这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卷卷的头发垂落在两颊旁,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笑起来颊边还有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 在他打量人之际,已经有护卫上前将令牌取过,任禹接过手,转身直接进入凉亭,轩辕奉正端坐在里头,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任禹走到他身边,恭敬地将令牌呈上。 轩辕奉眼眸低垂,将玉牌接了过来,上头用小篆刻着「天工」两个字,另一面则用小篆刻着一个「巧」字,确认这玉牌跟机关谷先前传给他的转印纸是一样的,他问道:「人呢?」 任禹对外面轻点个头,没一会儿,陈巧就穿过了重重人群来到凉亭里。 轩辕奉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那么一个娇小的姑娘,目光微微一凝,「郁唯呢?」 「大师兄有事走不开,他说我就能处理了。」陈巧还挺习惯被人这样看轻,她也没不高兴,依旧娇憨地甜笑着。 轩辕奉的眼神更加深沉,小麦色的英俊脸庞隐隐有些不悦,「除了你没别人了吗?」这一趟出门可不只是修缮机关这么单纯而已,郁唯派一个小姑娘来太危险了。 陈巧低头在自己的包袱里掏啊掏的,好不容易掏出一个信封,看到那皱巴巴的模样,她吐吐小舌,将信封递了上去。 任禹还没伸手接过,轩辕奉就先一步拿走了信封,接着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扫过陈巧的包袱。 是要多乱的包袱才能将一封平整的信弄成这样? 陈巧一点也不害羞,当作没有看见一样,笑咪咪地把自己的包袱重新绑好。 这一瞬间,轩辕奉就看透了她那甜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小坏蛋的心肠,直觉认为如果带她回去,麻烦不会少。 轩辕奉没理她,拆开信封,抽出了里头的信,上头只简单地写了几个字,看完了以后,他只是挑挑眉,便将信放回信封里,随手收进袖中。 「你知道这趟要往何处去?要修缮什么机关吗?」 陈巧点点头,「知道啊,师父有跟我说过,你放心吧。」她很有自信地拍拍胸口。 虽然她的外表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但其实她已经十八岁了,况且她已经跟着师父去修过好几次机关了,不会有问题的。 轩辕奉顺着她手的动作看向那有些平坦的胸口,随即又将目光移开,改盯着她的脸,内心快速闪过几个想法,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出发吧。」 任禹愣了一下,真要带这个小姑娘回去?这样行吗? 「我的令牌。」陈巧伸出手,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那块玉牌,那是师父做的,一人就那么一块呢,可得好好收着才行。 第二章 轩辕奉看着眼前的那只小手,白嫩嫩的,约莫只有自己手掌一半大小,他把玉牌轻扔进她的手心,她笑笑地把令牌收好。 几个跟随而来的李王军已经行动快速地动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把东西都收拾好,准备上马。 陈巧走出凉亭,牵着骡子的绳子,看看围绕在四周健壮的大马儿,再看一眼自己身边的小骡子,突然为它感到一股哀伤,怎么跟她是一样的命呢?一群高个儿中的矮子,好悲伤啊…… 不过她随即在心里自我安慰,不伤心,至少她和小骡子可以作伴。 「把那头骡子交给村民带回机关谷,你会骑马吧?」轩辕奉上下打量着她。 陈巧在他眼中看到一股轻视,不高兴地嘟着嘴,「不要,小白跟我生死相随,我不能没有它!」腿长了不起吗?干么看不起腿短的?她的小白跑起来也不慢好吗? 生死相随?跟一头骡子吗?轩辕奉微眯起眼,看了眼那头黑抹抹,却叫做小白的骡子,语气又严厉了几分,再次命令道:「把骡子交给村民。」 「不要!你不要看不起小白,我不能没有它!」陈巧瞪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眼眶中隐隐闪着水光。 轩辕奉额边的青筋抽了抽,没好气地撂下话,「随便你。」她的反应不会太夸张了吗?活像他是个要拆散他们的大坏蛋。 「小白,我们不会分开了!」陈巧开心地抱住小白的脖子,兴奋地说着。 目睹这一幕的李王军,不管内心有多无言,都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这就是多年训练出来的纪律。 于是,这群骑着矫健大马的高大男人里,混了一个娇小的女子跟她娇小的骡子…… 轩辕奉这一趟出门,除了带了自己麾下将军之一的任禹,还另外带了二十名的亲卫,他们这二十二个人,没有一个觉得那头骡子能跟得上他们北疆养出来的战马,但是—— 任禹用一种不敢置信到诡异的目光盯着身边矮了他一截的陈巧,虽然他们策马的速度并不快,但是一头骡子居然可以跟上战马的速度?!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都不会相信! 其他亲卫也都感到难以置信,就只有轩辕奉依然淡定。 策马前行快两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在河边稍事休息,打算补充一下饮水跟用餐。 陈巧牵着小白到不远处的河边喝水,一边心疼地掏出怀里的糖三角喂它吃,「小白,辛苦你了,多吃点糖,待会儿吃点饭,别饿着了嘿。」她的手一翻,一把梳子已经在手心里,她细心地帮它梳毛。 其他的马儿也围绕在附近吃草喝水休息,奇怪的是,没有一匹马想靠过去欺负那头骡子。 轩辕奉简单地洗把脸后来到她身边,「等一下你上马,让你的骡子跟在后面就好。」他跟那几个亲卫不同,对这匹有些特殊的骡子没有什么兴趣,只想着路程可以顺利一些。 陈巧回道:「可是我不会骑马。」好吧,她承认,她当初学骑骡就是因为腿太短,骑不上马。 早料到了!轩辕奉没多说什么,点个头表示了解之后,便转身走开了。 她心大得很,反正她跟他说了,他也点头了,剩下就不关她的事,反正小白不会离开她就好。 所以等吃完饭后,陈巧就把原本放在小白身上的包袱都拿了下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地等着轩辕大爷分发她的新坐骑。 轩辕奉翻身上马,冷眼看着她手中的几个包袱,向她伸出了手。 咦?轩辕大爷要跟她共乘一骑吗?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把手递上去,他抓住她的手,巧劲一使,她整个人就轻飘飘地上了马,坐在他身前,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他就把她手中的几个包袱都扔了出去,随身的几个亲卫自然接过手,将包袱放到他们的马上。 「坐稳了。」轩辕奉低声说了一句后,脚蹬一踢,胯下的骏马就如箭矢般射出。 陈巧连忙转头往后看,确认自己的小伙伴妥妥地跟在后头,她才放心地松口气。 察觉到她的动作,轩辕奉的嘴角抽了抽,郁唯这个小师妹……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第二章】 机关谷座落在离镇北关南方,两地距离约莫四、五天的路程,依照轩辕奉他们的计划,此次一趟来回大概十天时间。 然而陈巧硬是要带上的小伙伴终究还是拖累了一些行程,轩辕奉原本打算直接到下一个城镇住宿,不得不半路紮营。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听起来是疏朗宽阔的意境,可是真的这么做,就会发现还有数不清的蚊虫为伍…… 轩辕奉和他的亲卫都习惯了,捡柴火的、升火的、煮饭的,大伙儿分工合作,很快就都处理好了,还在附近找了艾草燃烧,驱赶讨人厌的蚊虫。 至于小白则偎在陈巧身旁小声嘶啼,就像在跟她抱怨自己受的委屈,她也有模有样地跟它说着话,这一幕让其他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爷,陈姑娘她……没问题吧?」任禹觉得这姑娘实在很奇怪。 「没人了。」轩辕奉坐在铺好的毯子上,随手把早上陈巧递给他的信抽出来扔给他。 任禹抽出信纸一看,字迹潦草但还能辨识,写着—— 没人,要就去,不要就给老子滚。 简单明了得让任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默默地把信放回信封里,交还给轩辕奉。「这位机关谷的少主真是……」狂傲到了极点。 「他有本事,不用想太多,他不会推没用的人给我。」应该吧?看着在河边替小白梳毛的陈巧,轩辕奉内心一瞬间有些疑虑。 「机关谷这些年似乎有意慢慢地淡出武林。」任禹翻了一下架在火上的猎物,淡淡的烤肉香气开始蔓延。 轩辕奉无声地一笑,「前朝末年情势混乱,武林之人崛起是理所当然,而今天子圣明,天下渐定,这些武林之士若是有远见的就该退一步,侠以武犯禁,前齐太祖不正说过。」 「你说的跟我大师兄差不多耶。」陈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背后,回了这么一句。 她突然出声吓了任禹一跳,轩辕奉倒是没什么表情。 陈巧挤啊挤的把任禹给挤开来,自己坐到轩辕奉身边,「大师兄也是这么说的,还说那些人没事就砍来砍去的,让我瞧见了有多远就躲多远。」在火光照映下,她的双眼里也像跳跃着两簇火花一样闪亮。 轩辕奉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嗯,是该躲远点。」一双小短腿,不躲远点容易遭殃。 任禹被挤到一旁并不觉得不高兴,反倒对陈巧有些佩服,居然完全不怕王爷的气势。 王爷祖上曾经跟外族通婚,后代子孙也都遗传了外族的相貌,五官较为深邃,王爷也是如此,丰神俊朗、气宇轩昂,是北疆最俊的男子,但更出色的是他智勇双全,带领北疆军队稳稳地守住了镇北关,且他武艺高强,被称为「北疆武神」,不过什么都好的王爷,在情事上就不好了。 北疆民风开放,很多人都是自己看对眼而成为夫妻的,王爷理所当然也是北疆热门的女婿人选,但不知道是缘分不到,还是王爷不开窍,都二十五岁了,别人到这岁数孩子都会跑了,王爷身边还是没半个人。 第三章 陈巧盯着轩辕奉,「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盯着我的腿,高矮又不是我自个儿能选的。」为了长高,她也试过很多种方法啊! 看着就靠在她腿边的大长腿,她嫉妒的瞪直了双眼,多希望那火堆能喷出些火花,把那双碍眼的长腿烫出几个洞。 轩辕奉将双腿抖了下,缩回来盘坐着,「郁唯在忙什么?为什么剩你一个人?」瞧她忿恨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好笑。 「大师兄到江南去了,帮金刀盟老盟主庆生,二师兄一块去,三师姊不会机关术,四师兄同上。」陈巧也是无奈中的选择。 她是陈家村的人,不过命不好,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没多久也跟着走了,就剩下她一个小娃娃,好在师娘心肠好,把她带回机关谷,连她也算进去,师父一共就收了五个弟子,据师父说这样算多了。 她曾经跟大师兄去过华山、全真等等门派,其实很羡慕人家的弟子那么多,只要吆喝一声,都有师弟、师妹去办事,哪像他们什么都得自己来。 她曾经跟师父提过要不要再多收点弟子,没想到师父训了她一顿,说他们机关谷重质不重量,还罚她做杂务两个月,但她觉得师父根本是在糊弄她,当她不知道师父只是懒得教人吗?哼哼! 他们这一代的弟子五人,除了大师兄算全才之外,剩下的都是挑自己爱学的学,像她学的就是机关之术跟相人之术,偏偏师父说他退休不管事,其他几个师兄姊对机关术都是一窍不通,所以所有事都落到她跟大师兄头上,这一次只好由她去北疆。 她也很不乐意,原本她可以跟去金刀盟吃好料的耶!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暗暗不平起来,甚至想做个轩辕奉的娃娃拿针戳他了。 「委屈你了。」她的目光太哀怨,想要无视有点难。 陈巧点点头,「知道就好,到了北疆要好好招待我,大师兄说这趟比较累。」 这丫头是不是不知道客气这两个字要怎么写?轩辕奉微挑了下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姑娘。「没问题,你有信心修好吗?」 「嗯,出门前师父跟我说过了,到时候去瞧了再说,现在说了你也不懂。」机关之术涉及极多,光是推算演练就得花上好多时间。 轩辕奉被她的话一噎,她说的也算是实话,他突然觉得她还挺像他认识的另一个人,只不过那人是嘴巴毒得厉害,这个则是嘴巴太老实了。 任禹在一旁看了忍不住低声笑了。难得看见王爷被人用话给拿住,还真是有趣。 他暗自在心中评断,第一天的相处,陈巧赢了。 隔天整理之后,一行人又快速地上路,一样是一群骏马后带着一匹骡子,陈巧则是靠在轩辕奉怀里睡得昏天暗地,要不是他好心拿根绳子把她绑在自己身上,姑娘她早就摔在地上不知道几次。 这也怪不得陈巧,自小住在谷里,虽然有时候也会随着大师兄或师父出远门,不过一路上师父跟大师兄都安排得好好的,再加上那两父子一个比一个还难搞,马车不好,不坐;吃的不好,不吃;睡的房不好,不睡,可以说她除了被收养前那段时间吃过苦之外,她就是个被娇养长大的孩子。 一般玩机关的双手多半都十分粗糙,可陈巧的师娘疼她,特意让她师父为她专门做一种护手的膏子,抹了十几年下来,她的手还是白白嫩嫩的,跟小孩子差不多。 这双白嫩的手如今就勾在轩辕奉的腿旁,一颗头也在他胸口敲一下、点一下的。 轩辕奉等人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到现在也出发近一个时辰,姑娘她还在呼呼大睡。 又快马疾行了一个时辰,旭日刚升起不久,陈巧也睡醒了。 「到哪里了?」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刚睡醒的甜腻娇憨。 见她眼睛是张开了,但还是一脸呆样,再加上她方才靠着他的胸膛,有些发丝被蹭得翘了起来,轩辕奉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嗓音带着笑意回道:「快到金家镇了。」能在颠簸的马背上睡得那么熟,也是一种本事。 「喔。」陈巧呆呆的回道,眼神还是直愣愣的,又过了大概半刻钟,她才真正清醒过来,可怜兮兮地捂着肚子说道:「我饿了。」 她好想念跟大师兄还有师父出门的日子,不像跟着轩辕大爷,餐风露宿的,她怎么这么苦命啊? 「再一刻钟就到镇上了,休息半天之后再出发。」原本的计划并没有打算到金家镇休息,只是轩辕奉从昨天到今早,见到她的神情有些萎靡,才临时决定到金家镇买一辆马车让她坐。 毕竟他们本来以为机关谷派出的会是男弟子,没想到是一个甜嫩嫩的小姑娘,所以并没有准备太多女子出行的物事。 「喔,知道了。」陈巧乖乖地点头,不过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师兄不想来这趟了,大师兄真坏,以后不帮他修东西了。 这么大的阵仗入镇,自然引起镇上百姓的注目,就连镇长也被引了出来,这些人自然有亲卫去处理,陈巧跟轩辕奉进到镇子上最大的一间客栈休息。 金家镇虽是镇,但已经有县城的规模,此地正好是北方三城与中省道南下的交会点,商业本就非常发达,尤其国泰民安的现在,许多有先见之明的富人趁着金家镇还未升等县城前,早早就在此地置产,更显得热闹繁荣。 繁荣之地所有的东西当然也比普通城镇上了一等,他们所去的客栈也是很高档的,不过这些陈巧都不在意,她现在只想着要填饱肚子。 饿了一个早上,她很专心地吃着迟来的早膳,香喷喷的肉骨粥、小巧的汤包、酸辣开味的小菜,吃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高兴这两个字就差没刻在她脸上了。 瞧她吃得香,让用过简单早膳的轩辕奉一行人,也忍不住拿起筷子跟着吃了起来,等到大家都吃饱后,亲卫们就去补充一些东西,轩辕奉三人则开了一个房间做为休息之用。 陈巧靠在窗边一边吃着甜甜的糕点,一边兴致勃勃地往街上瞧。 轩辕奉跟任禹坐在桌旁,任禹从随身的包袱中抽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上头只简单画出了路线和几座比较大的城镇。「若是换了马车,路程会多了两日。」 「北疆有什么动静?」轩辕奉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停在最近的一座大城上。 「有几个人动了动,但没有什么大动作,跟来的尾巴也还钓在后头,爷,要趁这个机会将他们逮住吗?」任禹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那些跟来的尾巴离他们约有一里。 轩辕奉稍加思索后回道:「换个方向,带他们去绕一绕,这里离落月城不远,我们绕道去一趟。」 在当今圣上的治理之下,草原民族跟边疆百姓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缓和下来,可是这两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北边几个小民族又开始闹了起来。 几次下来,他们也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煽动,只是都抓不到这些人,凑巧的是,断关石的机关居然在这时候坏了,他跟老王爷沟通过,让老王爷带着老王妃和家中几个小辈一起回京城省亲,他打算趁机将那些逆贼一网打尽。 既然要绕路,那就顺道将那些沉痾已久的问题解决了也好。 第四章 「爷,怎么不把二爷留着,您一个人也太危险了。」任禹有些担心地道。 他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对北疆李王军是全然的忠心,可是另外三位跟他位阶差不多、五品上下的将军,不知道是不是有反贼混在其中。 他口中的二爷是轩辕奉的胞弟轩辕祈,这一次老王爷和老王妃回京,他也随行护卫,北疆现在就剩下轩辕奉这位主子爷而已。 轩辕奉缓缓地将地图卷起来递给他,「北疆已经染了太多轩辕家的血了。」轩辕一族世代守卫北疆,付出了许多代价。 任禹听他这么说,神色也有些黯然,当初他任家被前朝奸贼陷害流放三千里,就是流放到北疆,那些年打的战役太多,数不清的人都埋葬在这片土地。 「轩辕奉,我可不可以下去玩,很快就回来。」街上小吃的香味一直漫到陈巧鼻中,让她肚里的馋虫骚动不已,附近还有套圈圈的摊子,她好想去玩。 「放肆!怎么可以直呼王爷的名字?」任禹下意识地怒斥,骂完之后才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陈巧小嘴微张,眼睛眨动几下,「那阿奉,可以吗?」她搔搔头,有些害羞地抿嘴笑着,偏头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阿奉? 轩辕奉的表情有点僵硬,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叫过他,就连父母也都是叫他的字。 任禹错愕的张大了嘴,她的眸光清澈,没有半丝揶揄之意,可见她的单纯真心。 轩辕奉顿了一会儿,转头对门口两个亲卫吩咐道:「宣镜、宣镇,你们陪陈姑娘到街上走走。」 宣镜跟宣镇守在门口,方才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表情虽然没有任何波动,但内心对陈巧是敬佩的,他们可是第一次遇到敢直呼王爷名讳,甚至乱替王爷取小名的人,但最令人讶异的是,王爷居然没有生气。 任禹有点呆滞地看着陈巧兴匆匆地离开,「爷,陈姑娘她……到底是真还是假?」他总觉得捉摸不透她的个性,说是直爽却又娇气,也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 轩辕奉也有些头疼,「郁唯跟我说过他这个师妹,确实不容易伺候。」 几年前,他在一次剿匪的行动中遇上了正在匪窝中作客的郁唯。 其实他要是再晚一点去的话,应该也不需要剿匪了,光是郁唯一个人就快将匪窝给拆光了。 他因此认识了郁唯,也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机关谷谷主的儿子,也就是下一任的谷主,由于轩辕家跟郁家颇有渊源,所以他有意跟郁唯保持了通信的习惯。 几年书信下来,郁唯的个性他不说了解十分,但也有个八分,用高傲两个字来形容他还算是客气的。 书信往来时,他们偶尔也会谈到家人,这个小师妹他听郁唯说过,陈巧被收入机关谷后,深受所有人疼爱,其中之最便是谷主夫人,因为陈巧长得太像娃娃了,满足夫人生了个臭儿子之后想要贴心小棉袄的梦。 也因为陈巧实在太乖巧了,笑起来脸上的小窝窝又甜甜的,就连最孤傲冷僻的谷主都很疼她。 陈巧被众人宠得娇气十足,郁唯时常在信中抱怨带她出门太麻烦之类的,但真带她出门,他又舍不得她受苦,有时候罗罗唆唆的一封信里都是抱怨,只不过还是能从字行间看出来他对小丫头的疼爱,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想要绕到镇上买马车。 不过既然已经绕到了别处,那就顺道带着那些尾巴绕远点,让那些人多一点时间动动手,看看这次能不能将这些蛀虫给揪出来。 想到出发前收到从京城来的天子密令,轩辕奉脸色就沉了下来。 另一边,在街上晃的陈巧,正好遇上了「天降美人」这种奇遇。 正确来说,遇上的其实是宣镇,陈巧只是围观了一下什么叫从天而降。 当陈巧抱着香甜的糖炒栗子经过一家饭馆的时候,二楼传来许多人的惊叫声,接下来就是一道白色身影越过二楼的栏杆,往地面坠落。 她还没反应过来,宣镇就已经出手把她拉到一旁,同时伸手将摔下来的人给抱住,转了几圈卸了坠落的力道后,才把人往地上一扔。 陈巧都还来不及看清楚从天而降的人生得啥模样,饭馆里就乒乒乓乓冲出来一群人,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冲上去抱住被扔在地上的人。 「姊!姊!你不要抛下重楼!」夏重楼扑在昏倒在地的夏长卿身上哭喊着。 夏长卿其实没有真正昏过去,只是从高处坠落的恐惧和悲伤让她整个人一下子软倒下来,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慢慢地爬起来,抱住弟弟安抚道:「重楼,姊姊没事。」 夏重楼吓出一身冷汗,脸上也是涕泪纵横,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摔到一边去。 「想死?夏长卿,你生是我巫雅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巫雅恶声恶气地道,那蛮横傲慢的模样,让他勉强说是俊秀的五官,显得有些丑恶,接着他又对身边的跟班吼道:「还不把人给小爷我带走!」 四个跟班显然很习惯这样的事,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把夏长卿抓起来。 宣镇跟宣镜听到巫雅这个名字,眼神快速交换了一下,宣镇才想上前制止这些人嚣张的行径,眼角却瞄到陈巧把手举高的模样,正纳闷她要干么,就听到破空声从她袖中响起。 「啊!」其中一个跟班瞬间中了一支箭矢,箭虽小巧,却很有杀伤力,一下就射进了三分之一,箭头全没入对方的胸口。 听到同伴的惨叫,另外三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转为愤怒,就要攻击陈巧,然而跟班甲却发出更大的惨叫声,捂着胸口的伤,眼睛一翻,昏倒在地。 陈巧向其他三人警告道:「最好别乱动喔!」她举着右手,稳稳地对着他们,衣袖滑落到肘间,能隐约看到她肘上有一个小小的箭矢,可见机关就在里面。 「陈巧?你怎么在这里?」巫雅一见是她,语气跟脸色都很难看。 陈巧无奈地撇撇嘴,「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个讨厌鬼,你越来越面目可憎了。」她不是在故意讽刺他,她可是说真的。 机关谷原本叫做天机谷,只后来某一任谷主的机关术十分出众,渐渐地江湖上都称天机谷为机关谷,天机谷的传人自然也不是只会机关之术,就像陈巧的师父一样,大概除了生孩子以外,他什么都会吧。 陈巧除了学习机关术,还跟师父学习了相术,不过她的天分跟兴趣都在机关上面,相术只学了一些粗浅的而已。 「陈姑娘,你认识他?」宣镇讶异地问。 陈巧上前把地上的姑娘拉起来,夏长卿还惊魂未定,傻傻地被拉到她身后,而夏重楼则是被宣镜抱起来。 「认识,他是个讨厌鬼。」陈巧皱皱鼻子,毫不掩饰对巫雅的厌恶。 「哼!陈巧,你别以为你是机关谷的人我就不敢对你做什么,那姑娘是小爷的妾,把她交出来。」巫雅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似乎忌讳着什么不敢上前。 陈巧才不理他,「我看你头顶一片黑,肯定要开始倒霉,你还是快点躲回落月城吧。」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欺男霸女了。 第五章 巫雅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青白,心里又气又惊,狠瞪了她一眼,这才一甩袖子走人,至于跟班乙丙丁要跟上自家主子之前,还很有义气地不忘把地上的跟班甲给搬走。 宣镇跟宣镜都是一头雾水,但也知道在大街上不方便多问,只好先跟着陈巧回到客栈。 陈巧领着那对姊弟回到客栈的厢房,要不是因为宣镇、宣镜也在一旁,客栈老板绝对会把人给赶出去,领着戴孝的两人进来,这不是给他们客栈触霉头吗? 轩辕奉也没想到她不过去逛个街,也能带回两个麻烦。 陈巧将惴惴不安的两姊弟给按坐在椅子上,她转身翻出自己的行李,拿出一个小木箱,一打开就是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趁着陈巧在帮那两姊弟上药的时候,轩辕奉已经从宣镇、宣镜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当然,连那中箭的在几个呼吸间就倒下的事也说得一清二楚。 「姓巫?落月城城主的儿子?」 轩辕奉身上有李王的爵位,北疆附近的三州也算是他的辖地,三州官吏是由吏部派任,但每一个主要的官员他都必须要了解,以免有奸细混入其中。 他记得落月城城主就姓巫,况且若不是一城之主的儿子,怎会有那底气在大街上这样肆无忌惮。 「爷,陈姑娘似乎与他有旧怨。」方才在大街上,宣镇可是将巫雅对陈巧愤恨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将那两人带下去问清楚。」轩辕奉命令道。 早就上好药的两姊弟正抱在一起低泣,还不时对陈巧表示他们的感激之意。 等宣镜和宣镇将他们姊弟两人带了出去,轩辕奉才对着正在收拾药箱的陈巧问道:「巫雅是谁?」 「咦?你还没问清楚啊?」她纯粹只是口直心快,一点也没有要讽刺他的意思。 几次下来,轩辕奉已经习惯她的直接了,倒也不以为忤。「他是落月城城主的儿子?」 陈巧点点头,坐到椅子上,「嗯,巫城主的小儿子,三年前我跟大师兄一起去落月城,帮城主改建四个城门的几个机关,那时候遇见他的。」想到初见时巫雅的举动,她就很不高兴。 「我记得落月城城主的嫡次子叫巫仲才是。」轩辕奉在几次大节中曾见过巫仲。 「巫雅是小妾生的。」陈巧回道。 时人日下还是以嫡子为尊,替嫡脉的儿女取名时,通常只有单名,庶子女的名字则是三个字,由此可见巫城主有多疼爱巫雅。 「他是怎么得罪你的?」 「那时我自己跑出去玩碰上了他,然后跟今天一样。」不一样的是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为机关谷最小最受宠的小师妹,她身上防身的器具多得是。 当时巫雅的气焰比今天还要嚣张霸道,居然说要纳她当第四房小妾,她很生气,自然就拿些浸了药的东西给他点惩罚。 「你也给了他一箭?」轩辕奉又问。 陈巧笑弯了双眼,「嗯啊,只是箭上抹了脱脱粉,呵呵……」 「那是什么?」 「是我大师兄研制的药粉,给我防身用的,中了脱脱粉的人,半个月内身上的毛会全部掉光光,而且半年内都长不出来,好玩吧?光头、光头亮晶晶。」想到巫雅顶着一颗大光头长达半年,她就乐得不得了。 见她笑得开心,轩辕奉却笑不太出来,她只想到光头,但他可是很清楚男人的毛不只长在头顶…… 陈巧的笑容突地一敛,没好气地问道:「为什么你都不管管城主他儿子?你不是王爷吗?」 大师兄说过北疆邻近三州都算是镇北关李王的辖地,既然如此,那个坏蛋也算是他的责任,抓坏人不就是他的事吗? 这些事太复杂也牵涉很多,轩辕奉自然不会跟她说。「嗯,明天就处理。」既然要拖些日子,他也不浪费这段时间,有些事情早有耳闻,就也一并处理处理吧。 陈巧偏着头,疑惑地看着他,颊边的卷发垂落,眼睛晶莹剔透,就像个娃娃似的,很是可爱甜美。 看着这样的她,他突然间明白为什么巫雅会冒犯她,她虽然不是容颜绝丽的美人,但光凭她那双剔透的眸子跟甜美的模样,怪不得巫雅会见色起意。 「今日就在这里休整,明天早上再出发。」说完,他便离开了。 她望着被关上的门板,还在想着他说的「明天就处理」到底是真是假。 【第三章】 当然是真的。 陈巧救下的姊弟是落月城里一间医馆大夫的孩子,落月城里每个人都知道巫雅好女色,只要家中有生得漂亮的姑娘,家人一定会将人藏起来,轻易不在他面前出现。 自从巫雅十五岁以后,被他糟蹋过的姑娘多不胜数,巫城主又十分溺爱么子,每每事情发生后,他都只是口头教训一下而已。 自从三年前巫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之后,虽然收敛了许多,但也仅是少在街上抢人,许多他看上的姑娘,都让他以家世威胁,一顶小轿就把人给抬进府里,不是通房就是安室。 夏长卿就是如此,她及笄后容貌日渐出色,她爹娘担忧她被巫雅给看见,总是将她藏在屋里,无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巫雅身边的狗腿子听到夏家医馆的女儿长得十分貌美后,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巫雅,果然引起了巫雅的兴趣,夏家夫妻担心女儿步上那些姑娘的后尘,趁着岳母过世的这个机会,把他们姊弟给送出落月城,躲到金家镇。 没想到巫雅的性子被宠坏了,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居然从落月城追到了金家镇,夏长卿也没想到巫雅会死缠着不放,在酒楼里被巫雅给堵个正着。 巫雅威胁若是她不当他的小妾,就要让她爹娘在落月城里待不下去,她这段时日饱受奔波惊吓之苦,最后只恨自己长了一张貌美的容颜,一时想不开,直接就从酒搂二楼跳下去,想着若是死了或是毁了容貌最好,也不会拖累父母。 谁知正好让宣镇英雄救美了,夏长卿每次看到宣镇就红了脸,宣镇倒是像没事人一样。 原本轩辕奉一行人应该在前往中山县后,翻过落花山官道到中定城,最后再从中定城回到北疆,但现在改了方向,往落月城而去。 「为什么我不能上马车?」背靠着轩辕奉的胸膛,随着马匹一颠一颠的陈巧纳闷地问。 买了马车不就是要给她坐的吗?为什么会变成是夏家两姊弟坐在马车里,而她还是坐在外面晒太阳?她不高兴、不开心。 轩辕奉早就发现她嘟得可以吊三斤猪肉的嘴了,只是她不问,他也懒得解释,不过现在她既然开口了,他得安抚一下才行。「他们在服孝,不适合。」这是其中一个理由。 「我们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出门在外,怎么可以在意这么多呢?」她说得义正词严,目的就是不想坐在马背上受罪。 「你是江湖人,但他们不是,车厢又小,你这位江湖儿女好意思去跟他们抢吗?」 「呃……」江湖儿女词穷,转头眼巴巴地看着那辆小巧的马车,然后失落地承认,车厢似乎真的不大,她扁着嘴,低下了头。「好吧。」 看在他们姊弟这么可怜的分上,身为江湖儿女的她就不争了,可是……呜呜呜,大师兄我想你,还有你的马车。 第六章 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轩辕奉的眸中不由得闪过笑意。「到了落月城再换一辆舒适的。」 原本颓丧的背影马上挺直了,眼睛也从雾蒙蒙的变成一片亮盈,「你说的是,我们骑快点吧。」 轩辕奉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陈巧感觉到他的胸腔微微震动,不过对于他的取笑她只当作没听到,一心希望快点到落月城。 围绕在他们四周的二十名亲卫,则是人人心底都惊讶,跟随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很少见到他対姑娘家笑得那么开心。 任禹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才到达落月城。 这座城坐西朝东,每当太阳即将东升时,西降的月亮正好从城的后方慢慢坠落,因而得其名。 轩辕奉一行人直接策马进城,直奔城主府。 城主巫必福已经在城主府门口弯腰等着恭迎他们。 轩辕奉只是冷冷地看了巫必福眼,便大步走进府里,那眼看得巫必福额头上的冷汗都落了下来。 坐在马背上一天,陈巧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直接就躺倒在巫必福准备好的房间里。 至于夏家两姊弟则是由宣镇和宣镜两人护送回夏家的医馆。 轩辕奉洗漱之后,穿着贴身墨色缂丝薄衫,披散着一头长发,慢慢地从洗浴间走出来,屋子里,任禹已经先一步坐在花厅桌前等待,见他进来,起身行礼。 「坐吧。」轩辕奉淡淡地道,两人都当屋内的另一个人不存在。 巫必福咬牙趴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巫雅再狠狠地打一顿。 昨天巫雅带着四个跟班回到落月城,气愤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他本来还对陈巧这么不给面子有些生气,可是后来听到儿子形容那两个护卫的衣着之后,他的脸就黑了,那明摆着是轩辕家的亲卫! 他马上派人出去打听,这下子他的黑脸变成了白脸,吓白的。 轩辕奉去机关谷一事根本就没有刻意隐瞒,随便一打听都知道,而巫雅又碰上了陈巧,哪有那么凑巧?他不用想都知道巫雅是遇上了什么人,差点没昏过去。 一直心心念念地注意李王的动向,结果今天一早就接到消息说李王要到落月城,他差点没腿软地跪下去,先是冲到巫雅的院子赏了他三十棍,然后命人赶紧把房间给整理出来,好让李王他们留宿,虽然他心里一直祈祷着李王不要来,但看来老天爷没有理会他。 巫必福自从当上城主之后就没吃过什么苦,圆润的身子跪倒在地上,一身的汗水把木地板都濡湿了。 轩辕奉任由他跪在地上,与任禹各自端了杯热茶静静地享受茶香,这种无声的折磨让巫必福更难受,只是他现在也不敢爬起来,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恨自己平日太过疼宠巫雅,宠得连王爷都惊动了。 在巫必福跪到脸色发白、快昏倒的前一瞬间,宣镇终于出现在花厅的门口,他看了跪在地上的巫必福一眼,走到轩辕奉身边,将手中的东西奉上。 接过东西,轩辕奉垂眸细看了许久,这才起身走到巫必福前面,将东西丢在他眼前,冷冷地问道:「巫必福,你可知罪?」 巫必福看着那些状纸,全都写着巫雅欺凌百姓、强抢良家妇女等等的罪状,看得他身子忍不住发抖。 「下官知罪。」东西都已经摆在他面前了,巫必福半点反抗的心都没有。 「起身吧。」 巫必福抖着脚站起身,腿一软,差一点又趴回地上,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给拽住了,他转头一看,居然是大儿子巫琦,方才他只注意到进门的宣镇,没看到大儿子也进来了。 巫琦用一种恨其不争的目光看着父亲,巫必福尴尬地低下头。 轩辕奉看着这对父子,说道:「巫琦,我已经给你一年的时间了。」 巫雅鱼肉乡民这事,去年他就已经收到消息,毕竟是在他的治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当然瞒不过他。 巫必福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有些糊涂,落月城自前朝开始一直是由巫家掌管,新朝大丰的帝王为了安定民心,并未有所变革。 前两代的城主都算精明,在他们的管理之下,落月城也是井然有序,到了这一代的巫必福,也不知道是好日子过久了还是怎地,办事不牢、大事不行、小错不断,但看在前两代的分上,老王爷是睁一眼、闭一眼让他过了。 这些年他全面接收老王爷的势力,也发现了落月城的问题,不过他还是给巫家留了面子,忍了几年,去年北疆三州回报时,他才提醒巫琦,让他尽速接任城主的位置。 只可惜巫琦碍于父子亲情,舍不得将自己的老父给拉下来,毕竟他爹只是爱好美色一些、糊涂一些,对于发妻、嫡子还是很尊重的,可他没想到庶弟居然在外面四处惹祸,他这糊涂老爹居然还帮着弟弟一起隐瞒他。 「下官知错。」巫琦从几年前就开始接任落月城的事务,只差了一个城主的称呼,随着几次去北疆三州政绩考核回报,他也大约知道这位现任李王的脾气,有错就承认,若是死不认错,下场会更惨。 巫必福现在是大汗小汗落满地,白着脸低垂着头,呐呐地说了一句「下官错了」,便什么话都不敢再多说。 巫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错了?之前劝他管管巫雅,还振振有词说「他还小」,现在可好了,直接捅了马蜂窝了吧。 轩辕奉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本王要在今年慰灵祭前见到你的卸任书,新城主的交接吏部文书就由你自己交上。」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快刀斩乱麻。 「是,下官遵奉王爷旨意,待会儿就去写。」一个城主位置而已,他早坐烦了,巫必福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擦擦额上的冷汗,笑得憨厚。 巫琦用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他也不敢对上王爷直视他们的目光,急着把他爹往门口推,边咬牙切齿地道:「爹,你快到书房写,我等会儿就来,写完我用急报送进京城里。」 巫必福还很开心地点头,「好好好,我就去,你待会儿记得来啊。」 送走了吃了苦头还不记住的糊涂爹后,巫琦一转身就朝轩辕奉重重跪了下去。 「请王爷恕罪。」 「巫琦,你太过妇人之仁,巫雅一事交给你处置。」 「是。」巫琦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巫雅这下可有罪受了,就算他想轻拿轻放,王爷的意思也是轻饶不得。 「起来吧,我交给你的事情进展如何?」轩辕奉懒得理会他复杂的心思,因为在他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落月城的地理位置特殊,主要是落月城后面的小秦山脉是从大秦岭延伸下来的小山脉之一,落月城最出名的不是落月的美景,而是小秦山脉肥沃的土地是大量棉花的产地,北疆的冬天非常寒冷,棉花种植非常重要,落月城的棉花有三分之一全都由北疆军队收购去制造冬衣、棉靴等等。 半年前,他的军队在边关抓到一支鞑靼人的商队,棉花并不是非卖品,但是朝廷明令与外族的交易不能随意大量买卖,现下大丰对外族的贸易多是牛、羊、马和茶、盐、农牧书为主,还有许多小物,但像是铁器、火药、棉花等等都有限制交易,而这支鞑靼人的商队中除了有大量的棉花,最重要的便是火药,随意贩卖火药给外族,等同是叛国罪。 第七章 他打从那时候就在追査火药的来源,只是每每打听到一丝消息,总会被人快速地抹去痕迹,査到最后,消息断在了落月城,他有理由怀疑是将领中出现了内奸。 他们谈话时,任禹将大门与窗户全部打开,靠近花厅的下人则让他们全数退开来,在开放的环境中,就不怕有人潜伏在外偷听。 而陈巧到了他们准备好的院子洗去一身风尘后,躺下去昏睡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是饿醒的。 她傻愣愣地张望一下,整个房里就她一个人,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以后,她先是换了一套浅粉色的衣衫,头发随意一扎,抱着小肚肚出门去觅食了。 好在她房中虽没人,但房外有丫鬟守着,见她醉了,头发也有些凌乱,丫鬟先是请她回到房里,快速地将她一头长发绑好束在脑后,簪上簪子,接着带着她去找轩辕奉。 她来到花厅的时候,轩辕奉等人的事情也讨论得差不多了,轩辕奉看她抱着肚子就知道她的意思,本来他就是在等她一起用膳。 他先让巫琦退下,吩咐一声后,很快的,热腾腾的美食一一端上桌,陈巧都不用别人吩咐,笑得甜甜地主动坐到轩辕奉身边。 每次看到她不自觉带着讨好的笑,轩辕奉就有一种在养女儿的感觉,有时候看她吃东西吃得那么开心,心底会有一种很奇特的满足感,不过他把这种感觉藏得很深。 陈巧心满意足地把一块香辣的水煮鱼吞下去,甜甜辣辣的酱汁让她胃口大开,她刚吃完一块,碗里又多一块,她的目光顺着筷子挪向筷子的主人。 「快吃吧。」轩辕奉眨了下眼,方才看她吃得那么欢快的样子,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 陈巧没有多想什么,捧起碗筷开心地继续吃。 其实还有一个我坐在桌边啊!任禹坐在一旁,在心里无声响喊,他总觉得王爷对陈姑娘的态度怪怪的,莫不是对陈姑娘一见钟情? 任禹疑惑的目光停留在自家王爷那张俊逸的脸上,偏偏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他再转头看向陈巧,那甜甜软软的模样,跟自家侄女可爱的模样差不多,王爷跟陈姑娘…… 不可能的吧? 陈巧原本以为轩辕奉来落月城是来处置巫雅的,因为隔天她就听到消息,巫雅被罚了杖刑,整整打了五十棍,打得他屁股开花;除此之外,他曾经伤害过的人,或侵占的财物,都以加倍的价钱补偿受害者,而那些被他收入后院的姑娘,若是想离开的,城主都会给予财务补偿,不愿离开的就留下来继续当妾,只不过挨完五十棍的巫雅十天后就要离开了。 由于巫雅还有许多罪状,所以他还被罚了七年兵役,要到边疆军营去当个小兵、 巫必福很疼爱的姨娘一听到儿子被判去边疆服兵刑后,当场人就晕了,醒来之后抱着巫必福哭哭啼啼的,闹得整个城主府都不太安宁,只不过李王就在城主府中,巫必福人虽然呆,但不是真蠢,立即将姨娘送到城外的庄子去「休养」了,就是怕再闹下去,把王爷给惹得更恼火,小儿子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十天后,巫必福哭哭啼啼地送走了小儿子,转头一看,陈巧也在,手里还捧着一袋糖炒栗子,一副看戏的样子,他顿时觉得有些憋闷,有种她是小儿子命中克星的想法。三年前也是因为小儿子对她起了色心,结果当了半年的秃子,中间还有一段时间被她的大师兄修理得很惨,让小儿子近两年的时间都躲在城主府不敢出门。 好不容易今年好多了,结果一出远门,又碰上这个灾星,虽然这一次不用当秃子,却去当了小兵,反而更惨。 「巫城主,你不用担心啦,去当个小兵磨磨也好,要不迟早犯下滔天大祸,那时候更麻烦,七年就回家了,我看你脸红气足,人中又深又长,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的。」看他哭得伤心,陈巧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巫必福脸都黑了,照她这么说,他还要感谢她不成? 看着巫必福气呼呼地转头走人,陈巧红嫩的小嘴微翘,眼中闪过一丝小得意,转身又去糖炒栗子的摊子再买一份,打算拿去贡献给铲除了落月城恶霸的大功臣。 只不过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大功臣,后来还是问了城主府里的人才知道轩辕奉一行人早上就已经离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陈巧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将捂在手里还热呼呼的糖炒栗子放到桌上。 突然间,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戚觉,孤伶伶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另一边,大功臣他们则是正忙着。 轩辕奉在落月城一待就是半个月,这段时间,他们彻査了一次医馆、药堂还有散药商等等的进出货数量,毕竟火药的原料之一硫磺,也是药材的一种,最后终于査出来与那些外族交易频繁的是小秦山附近的一个村落,小月村。 他们收到了消息,今天小月村会有一笔药材买卖交易,买的人正是外族的商队。 轩辕奉除了任禹与二十个亲卫之外,还借调了一百名的落月城军,准备一举将这些怀有异心的外族和内应给端了。 只是他们本以为只是一伙私贩子,却发现看似普通的小月村外居然有暗哨。轩辕奉立即将亲卫与落月城军全部打散,弃马步行,借着月色掩护,进入山林,去解决那些暗哨和明哨。 轩辕奉领着十名亲卫,慢慢地绕到守在山坡的暗哨后方,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另一只手中的匕首一扬,俐落地解决掉对方。 半个时辰后,解决掉所有暗哨与明哨,轩辕奉让巫琦领着五十人绕到小月村的后山,随时可以支援他们,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步行山间,慢慢地来到小月村。 一到小月村口,轩辕奉脸色大变,村口躺倒了好几具尸体,满地鲜红,村子里还持续传来刀剑交击的声音。 「走!」轩辕奉领着人冲进村内。 许多穿着皮草的外族人拿着长刀正在屠杀村民,几个青壮的村民正在奋力抵抗。 那些正在杀人的外族也发现了轩辕奉他们,其中一名中年大汉大声吼着外族话。 「留首领活口,其他全灭!」轩辕奉抽出腰间长刀,直直往方才出声的大汉奔去,长刀一劈! 当的一声!长刀被刚猛的力道震得微微抖动,挡下这把长刀的中年汉子狰狞一笑,一点也不怕地迎上前。 原本一面倒的屠杀场面在轩辕奉等人来到之后,渐渐受到控制,那群外族人约莫五十来数,等到剩下大约二十来人时,他们不自觉地靠向他们的领头。 轩辕奉的武功是自小就开始打磨的,很少能碰到可以和他对战这么久的对手,因为如此,他的神色更加凝重。 闪过几人同时刺过来的长刀后,那些外族人突然全部退开,领头的外族大汉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巴特,送你个好东西。」大汉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快速地抹了一下,朝轩辕奉一群人扔去。 「震天手雷!快避开!」轩辕奉大吼一声,同时往正好站在他身边的任禹一扑。 第八章 砰的一声巨响,就算轩辕奉喊得再快,也比不上震天手雷爆炸的速度,几个来不及反应的城军都被震飞了,幸好这些外族人只求脱身,扔的距离不是很远。 一阵烟雾弥漫,等到轩辕奉几个人从地上起身,那些外族人早就窜逃出去,留下了满目疮痍。 方才为了不惊动小月村的人,轩辕奉他们将马给系在外面,现在那些外族人骑上马逃窜,他们也没办法追。 况且…… 「阿娘……呜呜……阿娘啊!」 「阿爹——」 此起彼落的哭叫声逐渐开始蔓延,轩辕奉深深吸口气,看着被炸出了一个窟窿的泥地,只能冀望在小月村后方的巫琦能拦下一、两个人。 「王爷。」任禹捂着手臂走过来,方才他被几个人围攻时中了一刀,手臂上的伤还在滴血。 「先止血,让人去找巫琦过来善后。」轩辕奉环视四周,遍地可见惨死的村民。 「是。」耳边的哭声,让任禹想到曾见过被外族侵略的村庄,跟现下真是十分相似,他暗暗叹口气,与虎谋皮,能得到什么好下场? 等到轩辕奉他们回到落月城,已是深夜时分,可是轩辕奉还不能休息,那些幸存下来的村民、混进来的奸细、震天手雷的来源,这些事情都需要好好调査。 等到轩辕奉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就看到花厅桌上有一包栗子,还有几颗散落在桌面上。 服侍轩辕奉的小厮见主子一脸疑惑,主动说道:「是陈姑娘带来的,陈姑娘等了王爷一整天,子时前才离开。」 「她在这里等是为了何事?」 小厮低首回道:「小的不知,姑娘也未曾提及。」 「下去吧。」 「是。」小厮领命后离开了。 轩辕奉想着,若真有要紧事,陈巧应该还会再来找他,也没有特地命人去唤她,他到了浴间把一身的血腥都洗掉后,便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将要入眠前,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了散落在桌上看起来有些孤伶伶的糖炒栗子,鬼使神差的,他又从床上起身,走出寝室,回到花厅。 桌上的栗子还没被收起,他用修长的手指捡起其中一颗,剥开壳放进嘴里咀嚼,甜甜的栗子香味在口中蔓延,这是陈巧最喜欢的小吃,他总是看见她吃这个玩意儿,笑得嘴边的小窝都陷了进去,两眼也弯弯的,就像偷吃的松鼠一样。 心底升起一抹笑意,嘴角也勾了起来,他用长指拨弄了一下其他的栗子,但没有再吃第二颗,不过今日沉重的心情,似乎在这甜甜的栗子香味中淡了许多。 漱去口中的甜腻,随手一弹,将房中的烛火灭去,颀长的身子躺回床上,随着鼻间还存留的淡淡甜香坠入梦中。 【第四章】 一早起床,喂饱肚子里的馋虫后,陈巧脚步轻快地去找轩辕奉,经过下人告知,她一路直奔城主府的书房。 轩辕奉、巫琦、任禹、落月城守备将军蒋信忠和落月城负责军工兵器的工兵长陈力江也在书房里,几个人脸色凝沉,桌上铺放着一堆杂乱的物事,黑漆漆的铁片和碎裂的小零件等等。 这些东西是巫琦从小月村捡回来的震天手雷的碎片,大丰王朝军制的震天手雷,都会由军制所打上特殊印记,用来确定是什么军队使用或拥有。 只是震天手雷的辨识也是有难度的,最主要是因为爆炸过后,所残留的物件不见得会有军制所的印记,在小月村爆炸的震天手雷就是如此。 「这物事毁坏得太厉害了,卑职无能。」陈力江苦笑道,这些碎片他实在凑不起来,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轩辕奉也不是不懂的人,并没有为难他。「城中守备现下如何?」 「已是全城戒备,许进不许出,如今正在彻査城中所有商队。」蒋忠信是个年届四十的武将,大半辈子都待在军中,在他治下居然有外族奸细混入城里,还造成那么大的伤亡,他气得差点没吐血。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军中有人与奸细同流合污,要不然怎么在他眼皮底下都没有尾巴?要是最后真的确定有奸细混入军中,他这个守备将军也当到头了,这可让他恨极了那个奸细。 「小月村的人安置得如何?有什么消息?」轩辕奉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却想着只怕那些人没有那么好找到。 巫琦脸色难看地揺头。「村民十存一,那些与外族们有交易的村民,都是第一批被杀的,剩下的多半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留下的青壮也没有掺和在里头,问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他们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批交易,约莫持续一年多了。」 「属下仔细报査过小月村,村中的确有许多小型作坊,有药材也有棉花,最主要的是火药加工。」蒋信忠跟着说道。 谁也不知道小月村的后山居然会有一座小型的硫磺矿,硫磺便是制造震天手雷主要的材料之一,只要发现硫磺矿都需要上报朝廷,没想到小月村的人如此大胆,居然隐瞒硫磺矿的存在,这也就算了,还胆敢私下与外族进行交层,这是抄家灭族的叛国罪啊! 若说蒋信忠恨,巫琦可是恨不得把那些叛逆给生吞活剥了,他巫家世代的名声都要毁在这里了。 「王爷,陈姑娘在外面求见。」宣镇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 轩辕奉想了下,应道:「让她进来。」 陈巧得到允许,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小嘴里还嚷着:「景略哥,我们还要待在落月城多久啊?」离开前师父跟大师兄可是同她交代过了,三个月内需要将机关修复好。 轩辕奉字景略,这是北疆军军阶在将军以上,或是轩辕奉的亲信几乎都知道的,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么亲密称呼王爷的人,书房里几个人除了早就知情的任禹之外,剩下几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些。 轩辕奉也是百般无奈才让她称呼自己的表字,总不能让她真叫自己阿奉吧,再说了,他的年纪大了她许多岁,让她称呼一声哥哥也是应当的。 轩辕奉还没开口说什么,跑过来的陈巧瞄到了桌上的东西,疑惑地偏过头。 「景略哥,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像在谷里某本书上看过。 「震天手雷。」轩辕奉对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震天手雷这种杀伤力强大的武恶,是前朝大齐开国皇奋齐太祖所研制出来的,而且当初还是在天机谷的帮助之下所制造出来的。 「不对,这是震天手雷没错,但好像有哪里怪怪的。」震天手雷这种玩意儿,陈巧十岁就拿在手上把玩了,所有的零件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从这碎裂的残片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 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轩辕奉没想到工兵长没看出来,她倒是看出些端倪了,他连忙问道:「哪里奇怪?你能看得出来吗?」 陈巧走到桌子旁,白嫩的小手在残片中拨弄着,房中几个大男人都盯着她看,就希望她能给出点什么线索。 陈巧也不负她的机关天分,仔细看过所有残片后,开始动手组合,虽然残片损伤不小,可是众人还是可以看清楚在她的拨弄之下,渐渐地所有残片都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也能看出震天手雷的原貌了。 「好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把碎片都组起来了。 第九章 陈力江伸头一探,的确是凑起来了,但不幸的是,打印记的地方还是看不到,白高兴一场。 跟他一样神情的还有轩辕奉等人,这个线索算是断了。 陈巧却是紧盯着残余不放,眉头皱得紧紧的。 瞧她想得那么认真,轩辕奉不自觉抬手摸摸她的头顶,安慰道:「能凑起来已经很厉害了,不用想太多,我们还要待在……」 陈巧的脸色是少有的严肃认真,打断了他的话,「景略哥,这个不是大丰的震天手雷。」 此话一出,书房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若不是大丰的震天手雷,那是打哪儿来的? 「这个震天手雷是很原始的款式,虽然大丰的震天手雷是延用大齐的设计,但在细节部分还是修改过的,可是这些零件看似跟大丰的差不多,但是大丰的震天手雷并没有这一个小轮。」她拈起一块小指甲片大小的铁片。 经过她的提点,陈力江也认出来了,他惊讶地瞪大眼。「没错、没错!这个铁片的样式已经修改成为圆弧形的,这种铁片早在大丰开朝时就已经销毁重铸了!」说完,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巧,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厉害,居然从这一个小东西上头发现这么大的线索! 闻言,所有人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全都转头看向轩辕奉。 既然这个东西是前齐的款式,那不就代表这震天手雷是前齐余孽的?! 这想法在所有人脑海里都流窜过,每个人的神经都跟着绷紧,尤其是巫琦跟蒋忠信,两个人吓得脸色都青了。 「你能确定这是前齐的震天手雷?」轩辕奉神情不变。 见他如此,任禹几人也知道,或许他早就猜到了。 不过他们想的一半对,一半不对,轩辕奉并不是猜到的,而是之前所收到的天子密令,正是有关于前朝残党又开始在大丰朝活跃一事。 「嗯,谷里还留有前齐的震天手雷,大师兄曾把两种都拿给我玩过。」他们谷里还有不少个震天手雷。 玩过?轩辕奉听到脸差点没黑了,郁唯也真是的,震天手雷这种东西怎么可以给小姑娘玩?也不怕玩出事来。 陈巧不知道他为什么脸色突然变难看了,纳闷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轩辕奉不知道的是,陈巧不只是把玩过震天手雷,还在大师兄的看护下,放了几次震天手雷,要不她怎么能一眼就认出? 「没事,你先回去休息,过几日我们就出发回北疆了。」轩辕奉安抚她。 在落月城耗的时间比他想像的还久,剩下的只能交给巫琦他们,因为北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嗯,景略哥,我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帮忙了,两个月后是我师娘的寿辰,谷中弟子都一定要赶回去帮我师娘庆贺,再不快点,我怕我没时间帮你修断关石。」 她在落月城玩得差点都忘记这件事了,还是昨天在轩辕奉的院子呆呆等待的时候,才想起来大师兄去金刀盟前特意嘱咐她的话。 轩辕奉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嗯,我知晓了,你去收拾东西,后天我们就出发。」 郁唯信上就写了那么几个字,约莫也是故意的,不想要让陈巧蹚进这浑水之中,既是如此,他自己来便是,又何必一定要陈巧一个姑娘跟着他去? 「好,你们忙吧。」陈巧看他们几人脸色都很凝重,很乖巧地先行离开了。 等到她离开后,轩辕奉才又道:「这些人应该已经离开落月城,那个首领曾经称呼我为巴特,这是女真与鞑靼的用语,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将货物运出,棉花主要是用来隐藏火药,他们既然已经露出踪迹,现下只会想快速离开大丰国境。」他顿了一下,唤道:「巫琦。」 「王爷。」巫琦心脏怦怦跳,背都渗出冷汗来。 「你与蒋将军继续追捕这群人,本王后日便会回北疆,后续有任何消息,以快马和急信通知,不要松懈了。」 「是。」巫琦和蒋忠信异口同声回道,同时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现在追究他们的责任就好。 两天后,众人照着轩辕奉的计划启程出发前往北疆。 知道陈巧的娇气,这一次轩辕奉特意调了原本属于巫必福的马车来使用,车厢里宽敞又舒适,暗格里还添了不少她喜欢的零嘴。 陈巧有了新爱也不忘旧欢,提醒轩辕奉他们不要忘了小白。 轩辕奉对她这么念旧也是服了,干脆就把骡子的绳子给拴在马车旁边,让她天天能见到她的小伙伴。 这次出发,陈巧不娇气了,也娇气不起来,城主的马车都给她了,还能嫌弃什么?况且轩辕奉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个侍女,叫金宝跟银宝,专门负责照顾她。 不过照她看来,这两个侍女与其说是照顾她,不如说是保护她。身为机关谷的弟子,虽说她擅长的是机关之术,但武功也是要学的,毕竟机关谷还是属于江湖门派,不过剑掌拳她都不会,唯一练的最好的就是轻功了。 师父对她也只剩这么一点要求—— 「你可以不能打,但不能不会跑啊,回击做不到,至少逃命得做到。」 所以陈巧的身法就是以轻灵见长,她观察金宝银宝两人,下盘沉稳,呼吸又沉又长,虎口又有厚茧,可见学的是硬底子的功夫。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轩辕奉要派两个武功高手当侍女来照顾她? 这个问题在他们启程后的第三天得到答案了,他们此时正好出了中山县城的范围,走在要回北疆的山道上。 秋老虎的天气又闷又热,所幸马车车厢里放着冰盆,透着丝丝凉意,且马车行快却很稳,没有一会儿,陈巧就已经趴在靠垫上昏昏欲睡了。 金宝拿起薄被正想要帮她披上,马车却突然重重一晃,接着就是一阵马匹嘶鸣。 金宝二话不说,立即将还迷糊着的陈巧抱进怀里,银宝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挡在车厢门前。 一见到两人这般警戒,她也清醒了过来,她拉开金宝的手,反身去拿放在暗格里的东西。 「姑娘!危险,请不要离开奴婢身边!」金宝急着想再把陈巧拉到身边。 陈巧推开她的手,「我拿东西。」她在暗格中翻了翻。 金宝不免有些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拿东西? 陈巧从暗格里拿出自己的包狱,掏出两个巴掌大的木盒子,上面都有特殊的铁环,反手就戴在自己的中指上,将盒子藏在自己的掌中。 金宝这才想到陈巧是机关谷的弟子,这两样东西怕是防身之物。 两个人的动作说久,其实也只是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的事情而已,陈巧刚把木盒扣在掌心,车厢门就被打开来,外头喧闹的厮杀声一下子传了进来,紧接着是迎面而来的大刀。 金宝勾住陈巧的腰,脚下用力一踢,将窗户给踢飞,抱着陈巧跳了出去,银宝则是拿着剑迎上入侵的敌人。 一跳出马车车厢,陈巧才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不远处轩辕秦正领着任禹还有二十名亲卫迎击敌人,敌人的数量不多,约莫也是二十来人,虽然穿着汉人的劲衫,但肤色和深邃的五官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身分。 第十章 轩辕奉听到后面传来的声响,眼角扫到陈巧跟金宝的身影后,吹了几个哨音,本来分散开来的二十名亲卫,集中成一个箭头似的盾牌,边打边退,将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的金宝她们包围起来。 银宝被几个敌人缠住了,一时跟不上金宝她们的脚步,有两个人趁这个机会追了上去,眨眼间就追到金宝身后,陈巧被她勾着腰,正好面对着追上来的敌人,她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在身后那两个人疑惑的目光中,中指轻扣,掌心中的木盒突然爆开来,将其中的铁盒显露出来。 下一秒,喀喀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疾速的破空声,金宝下意识一偏头,就看见陈巧掌心下射出许多细小的东西,背后那两个追兵来不及闪躲,正好被射个正着,中针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两名追兵就倒在地上,陈巧手心再一扣,铁盒就阖了起来。 就这一点时间,也够金宝抱着陈巧跑进亲卫的队伍之中,两个人被围绕在马匹中,那些外族的敌人见不到陈巧的身影。 外族人一下子就急了,尤其是见到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之后,攻击变得更猛烈,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拿出震天手雷。 不远处传来马匹的奔驰声,轩辕奉转头一看,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原本以为会是援兵,结果是援兵没错,但是是对方的接兵。 对方似乎听得懂他的话,黑黝黝的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大声喊了几句,原本跟轩辕奉他们对战已落下风的外族人又像吃了补药一样,精神都来了。 眼见着对方那些援兵越靠越近,轩辕奉知道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陈巧,咬牙道:「带姑娘走!」 远方的援兵至少有五十人以上,一拥而上时很容易伤了陈巧,更何况不知道对方身上是不是又备有震天手雷。 金宝一听,伸手就要抱住陈巧往轩辕奉他们露出的出口冲出去,陈巧却是脚下轻点,挥开她的手。 「姑娘!」金宝错愕地看着她。 陈巧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闭气」,金宝下意识地屏息,陈巧抬起另一只手中的机关,一样是中指轻扣,同时往嘴巴里丢了颗丸子,一阵黄烟开始从她手掌心往空中飘散。 方才陈巧在马阵中就已经算好了方位,挥开金宝站在上风处,黄烟顺着风飘散,空气传递是最快的,黄烟一下子变淡,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随即挥刀的手全都落了下来,啪啦啪啦全是人从马上摔落的声音。 金宝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不过还没完,原本冲过来的援兵见情况不对,调转马头正想逃,但空气传递迅速,没三两下又倒下了一大片,只有队伍最后面的一队人马,见情况不利,又怕空中飘散的黄烟,当机立断朝来时之路逃走。 「姑娘,这是……」一样逃过一劫的还有跟敌人在后方缠斗的银宝,等她解决四个敌人之后,一转头就看到不分敌我,全部躺倒一片。 陈巧没空跟她们解释,「有没有看到小白啊?」她左右张望一下,小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样躺在地上的轩辕奉额边的青筋都浮起来了,也不知道她撒的是什么毒药,闻到后一下子就失去所有知觉,跟着身边所有人都一起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意识都还是清楚的。 「姑娘,小白等等再找,你先拿解药给王爷他们服用啊!」金宝有点受不了她,这个时候居然在找她的骡子,到底懂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啊? 陈巧欲哭无泪地看着她,「我也想啊,所以才一直问你小白在哪里,解药在小白身上啊!」 金宝跟银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解药这种东西不是应该随身携带吗,谁会把它放在一匹骡子身上啊? 「姑娘,要不先将这些逆贼给绑起来,等药效过了之后,再让王爷处置他们就好。」要找一只不知道跑去哪里的骡子,还不如先把敌人绑起来,免得又给逃了。 陈巧揺揺头。「不行的,这药是我大师兄的独门毒药,特意配制给我防身的,一定要吃解药才行。」 整个山道上,就剩下她们三个是清醒的,金宝、银宝再无奈,只好先跟着陈巧找骡子。 「小白——」 「小白你快出来啊,小白——」 三个姑娘花了好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找到躲到山涧里的骡子,而时间已经过去要一个时辰了。 「小白!你真不够义气,居然自己跑那么远。」这山涧离出事的地点可是有将近半里路远呢!陈巧气呼呼地叉腰大骂这个没良心的小伙伴。「以后我再也不喂你吃糖了!」 「姑娘,快些拿解药吧,王爷他们已经躺在地上很久了。」金宝现在只担心王爷他们的身体。 三个人这才拉着小白回到半里外的山道上,在去找小白前,她们已经将该捆的人给捆了、该搬到树下的人也搬到树下。 陈巧从小白的座鞍下掏出一排银针,仔细数了一下,还有三十来根,应该够用。 「你们一个人拿几根,把针戳在他们身上,待会儿他们就可以动了。」 金、银两宝各接过七、八根针,心里有点不安。 「姑娘,是要戳在哪儿?」解药就是这针?金宝总觉得有点不可靠。 轩辕奉他们在树下等了很久,有几个亲卫甚至还打起瞌睡来,见到她们回来,众人都很高兴,没想到还要再挨一针。 陈巧拿起一根针,随意地往轩辕奉手臂上一插。「喏,就这样找个地方戳就好啦。」说话的同时,她把另一根针一甩,正中任禹的额头。 任禹一时间仍躺在地上动不了,不然他是很想跑起来把针也用到她脸上去。 金宝跟银宝对看一眼,不敢像她那样粗暴,一针一个地甩上去,也不挑地方,有的扎头、有的扎鼻子,她们乖乖地走到几名亲卫身边,将针规矩地扎到手背上。 跟她们比起来,陈巧的动作就快多了,东甩、西甩,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份给扎光了,然后她来到轩辕奉身边蹲了下来。「景略哥,你好点了没?」她还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两下,「有感觉了吗?」 轩辕奉被她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老实说,她还真有两下子,他的知觉似乎正在慢慢恢复,脸颊也能感觉到她指腹的温度。 陈巧等了一下,见他还是动也不动,便把他手臂上的针拔起来,又戳了两下,接着又改扎在他的手指头上,发现他仍旧没什么反应,她有些错愕的道:「还没好吗?我记得大师兄说半刻钟内就能恢复正常的。」 就在她将针拔起来,要往轩辕奉的头上扎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 「戳得高兴吗?」轩辕奉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他的知觉又不是一下子就全都恢复,这小妮子是将他当草人,扎好玩的吗?陈巧吐吐小舌,把针一扔。「我怕你没好嘛。」她是真的好心。 信她才有鬼! 轩辕奉懒得跟她计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草屑,环视一眼,就见亲卫也都能够动了。 大家都用一种难以言喻又复杂的目光看着陈巧,任禹则是悻悻然地拔起还插在额头上的针。 等到自己人都能动弹了以后,轩辕奉才走到那些还躺在原地晒太阳的外族人身边。 第十一章 「任禹,让大家都收拾一下,加快速度离开。」轩辕奉担心那些逃走的人会去而复返,快点离开此地较为妥当。 「是。」任禹应了一声,带着亲卫开始收抬「战场」。 「你身上还有几根银针解药?」轩辕奉问道。外族人加起来少说也还有三十人。 「大概十几根吧,不够用的话,再买药材泡一泡就好。」陈巧把剩下的针都递给他。 既然可以用药材泡针,为什么不干脆制成药丸?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不想现在问,感觉问了自己会很憋闷。 因为不够全部的人解毒,最后还是那辆已经破损的马车派上用场,轩辕奉让人把那些外族人像堆饺子一样,把人给全塞进去,塞不进去的就挂在马背上,就这么出发赶路,希望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回北疆。 【第五章】 一回到北疆,轩辕奉一群人就忙了起来,而陈巧把解药的配方交给轩辕奉之后,也开始忙碌。 她仔细观察断关石的机关几天之后,确定断关石的确是被人给破坏了,而且对方还非常有耐心,用的是一种很特别的药水,可以慢慢腐蚀天火钢绳。 断关石的重量非一般绳索可以承载,得是用一种很特别的矿石所提炼出来的钢绳,这种石头在大丰并不多,是天外来石,须以特别的方式炼制,十分珍贵,除此之外,还要有机关辅助,才有办法将两块近十尺高、重达万斤以上的石头给吊在镇北关上面而不落下。 修复钢绳的同时还要演算机关的承重等等,非常琐碎,陈巧仔细研究了断关石的机关图,又去实地堪舆,前前后后又耗了快十天的时间,才将所有数据精算出来,然后就是窝在自己房里开始重新设计。 断关石当初是由师祖建造的,由于建造时有些紧凑,细节部分并没有做到非常完满,才会被人钻了空子破坏钢绳,现在她要做的不光是修复,还要将断关石的机关隐藏起来,才不会又一次被有心人破坏。 她把自己窝在房里足足有五天时间,还不准任何人迸来打扰,就连吃食都是金、银两宝放在门口任她自己取用,不仅如此,她还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房间里不时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让人担心。 直到五天后,金宝都没见到陈巧本人,怕出了什么事,她决定去告知王爷一声。 轩辕奉来的时候,房间里面正好静悄悄的,他低头一看,房门口堆放着三个食盒,有一个完全没动过,另外两个倒是吃光了。 还记得吃饭就好。 他抬手轻敲了几下门板,房里却没有任何回应。「陈巧?巧巧?」他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动静,担心她真的出事了,他连忙将门推开,一股奇妙的味道顿时窜进鼻间,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捂着口鼻,先将大门完全打开来,让味道散掉一些,一会儿后他才踏进房里,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一愣——房间里正中央摆着一座缩小版的镇北关隘口,维妙维肖,他打量了一番后,才往寝室的方向望去。 床上没人? 绕过缩小版的镇北关,他就看见厅桌上散放着许多纸张,她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他随意拿起一张图纸,上面写了满满的数字,拆开来他认得,凑在一块是什么意思他完全不懂,怪不得当初她会说说了也没用。 轩辕奉再低头一看,她的小脸上沾了些许墨汁,眉眼间还有着掩不去的憔悴,而且她应是好几天都没睡,眼下挂上浓浓黛色,他瞧了有些心软,伸手轻轻碰触一下她的手臂。 「巧巧?巧巧?醒醒,到床上睡吧。」看样子这阵子她比他还要忙。 陈巧还是睡得很沉,轩辕奉没办法,只好加重力道揺晃了她好几下之后,她才迷迷糊糊地起来。 「景略哥……」她微睁开眼唤了他一声,随即眼睛又闭上了。 轩辕奉真不忍心她这样,想了想,一手抱住她的肩膀,另一手绕到她的膝下,微微使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的身子比起先前刚见面,他拉她上马时轻了好几斤,仔细一打量,她原本丰润的双颊消瘦了不少,脸色也难看很多。 陈巧似是有所感觉,将眼睛撑开一道细缝,只是连续好几天都没睡觉的她实在好因,瞥了他一眼后又马上沉沉睡去。 轩辕奉将她抱到床上,便转身出去吩咐金银两宝,「桌上的图纸别乱动,将姑娘清理一下,都别吵她,让她好好休息。」 「是。」金、银两宝先是被那座小镇北关的模型给吓了一跳,再转头一看乱糟糟的屋子和躺在床上睡觉的陈巧,对她有些敬佩。 「等姑娘醒了之后,派人通知本王一声。」再让她这么不眠不休的弄下去,不知道她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 行军许久,轩辕奉见过许多身强体壮的武将就是这么活活累死的,极度的疲劳之下,又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很有可能突然暴毙而亡,况且,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向机关谷众人交代? 「是,奴婢遵命。」金宝、银宝同声应和。 不过此时的三人,谁都没想到陈巧这么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要不是李王府的府医一再保证她只是太累了,身子没有任何不适,轩辕奉肯定会使劲地把她给揺醒。 等到轩辕奉再见到陈巧的时候,她正在大吃特吃,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慢点吃,当心噎到。」轩辕奉看她吃得又急又快,舀了碗热汤放在她手边。 陈巧吃得两颊鼓鼓的,一边扒饭还一边对他点头,从嘴里塞菜的同时,还抽空喝了口汤,让他看了好气又好笑。 吃饱喝足了,她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看那座她仿造出来的小镇北关。 「景略哥,你看,我把小镇北关的模型给做出来了,像吧。」她眼睛闪亮亮的,如同闪烁的星星,神情显得自得又自信。 轩辕奉并没有看向那座模型,而是看着她拉着他的手,她的一双小手并不粗糙,反倒很是柔嫩,再一抬眸,他就坠入她眼底的星辰之中,一种奇异的柔软和喜悦慢慢地在心中滋生。 「景略哥,你看这里,原本机关外露很容易被破坏,从这两个隘口的机关做变动,将天火钢绳藏进去后就不怕被动手脚了,而且本来断关石要靠人力推动才有办法将石头给放下或举起,但只要再加两个机关上去,就可以靠着齿轮和重量做调整了。」陈巧兴致勃勃地主动解释她新设计的机关。 能将师祖的机关设计修缮得更加完善,让她不可自拔,想要做到更好、更完善,就是因为这样,她差点把自己给累死,幸好大师兄不在,不然她又要被骂了。 一想到自己日夜赶出来的东西,陈巧就掩不住痴迷地东摸摸、西蹭蹭的,两手都摸黑了也不在意。 手心中的温度突然失去,轩辕奉瞬间感觉到一股失落感漫上心头,下一刻,这样的感觉就被他给抹去了,瞧她眼底的痴迷,他突然可以了解为什么郁唯会让她来修补机关,还有她为什么差点把自己给累死了。 原来她对机关之术是这么的沉迷,而且还十分精通。 第十二章 他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指引细看了一下机关,确实如她所说,原本曝露在外头的天火钢绳全都被藏了起来,原本将断关石放下的卷线机关经过她巧妙的设计,改成镶嵌在山体中,利用本来就镶在山体内的机关再将钢绳的机关给藏进去,启动的方式也改变了。 「只要推这个就能转动机关?」轩辕奉惊奇的问道。 「嗯嗯嗯,你按这里。」陈巧拉着他的手摸向山体外的某一个凸起,自然的就像山体本来就有的石块。 轩辕奉轻轻推了一下,机关石体非常顺利地滑进山体之中。 机关一启动,发出喀喀喀的声响,陈巧连忙拉着他退开几步,两人同时看着两边的断关石缓慢地下降,跟以前一瞬间就掉落完全不同。 「你看这机关还可以这样。」她伸手向凹进去的山体旁边再轻轻一推,又是一个机关滑入,齿轮转动的声音将缓缓落下的石头给停住。 手一转,整个石柱也跟着转动一圈,原本停在半空中的石头瞬间就坠落,在房间里发出不小的声响,两手再同时一推,掉落的石块又缓缓地上升了。 轩辕奉真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将机关设计得这么好,这样就不怕需要用到断关石时,突然落下的石头会砸伤自己的兄弟,也有时间可以退后闪避。 心头一阵热意,他上前一步,仔细看着新设计的机关按钮,间道:「你这个模型建造得很成功,但是可以应用在真正的隘口上吗?」这样的机关不只能在镇北关失守时使用,还多出了很多用途。 陈巧翻了翻桌上那堆凌乱的图纸,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看,说道:「我是照着镇北关的比例去改建的,基本上没有问题,只是处理山体内的机关齿轮还有将天火钢绳藏起来比较麻烦,要耗费不少时间,还有,我担心的是山体内的齿轮机关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损坏的程度到什么样子。」 「没关系,能做出来就好,只是过些日子是慰灵祭,断关石可有办法先移开?」 每年仲秋节前,北疆都会举办盛大的慰灵祭,祭祀那些战死在北疆的战士,祭坛都是设置在镇北关口。 陈巧在脑海中推算演练断关石的重量还有移动的方法,半晌后慢慢地点头。 「应该是可以,只是先挪走的话,要耗费更多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只要能将这个东西弄好,我北疆就可以少牺牲很多兄弟。」如果当年有这样的机关,或许祖父那一辈的兄弟姊妹就不会死得那么惨。 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伤痛让陈巧见了心里头也闷闷的,倒也没提醒他她还得赶回机关谷,而是说道:「嗯,放心,交给我吧,你也别难过了。」 住在北疆附近,谁不知道那些关外的外族有多凶残,根本不把中原人当人的,她也曾听师父说过,几十年前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牺牲的全都是一个个英勇的好儿郎。 轩辕奉听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转头看见她眼睛红红的,不禁心一软,「傻瓜。」他摸摸她的头,笑意染上了几缕温柔。 陈巧愣愣地瞅着他,他的模样是真的很俊美的那种,但又不女气,剑眉星目,可能祖上也有与外族混血,所以他的五官不像中原人那样偏向斯文俊逸,反而像刀刻一般,有棱有角,配上他高大的身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厚的男子气概。他穿的多半是玄色的劲衫,不像一般武将有着一块块鼓起的肌肉,反而是肌理匀称、秀藏于内,她之前赶路时都是靠在他身上睡的,她非常清楚。 如今他对自己笑得那么温柔,又靠得这么近,他身上皂荚的味道飘进她的鼻间,之前都没有感觉,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跳得有点快,这突如其来的异样,让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抚着胸口。 「怎么了,不舒服吗?」轩辕奉皱着眉,担心她的身子还没休养过来。 陈巧揺揺头。「没有。」想不通她就不想了,反正总有一天答案会自己浮现。 「以后累了就休息,这样太伤身体了。」她这副模样,也算是另一种的慧极必伤,武将打仗那是不得已,文人如此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说笑,每一次熬夜都是透支自己身体。 「没事,我只要碰到喜欢的东西都会这样,大师兄跟师父都念过我。」她笑道。她曾经把自己关在房里七天七夜都没吃东西、没休息呢,饿晕在房里头,要不是后来师娘不放心,她肯定就上天去找她无缘的爹娘了。 不过师娘也发了大脾气,差点不肯让她继续研习机关之术,最后是她保证再保证,师娘才勉强同意她继续跟着师父学,那一次师娘发大火,连师父也遭殃。 所以后来她就告诉自己,不管再怎么热衷痴迷,一定要记得吃东西,所以她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个习惯,没事就会找东西吃,她最爱啃糖炒栗子也是因为这个关系,能填饱肚子又方便。 不过看他担心的模样,她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他会比较好。 「还是要记得休息。」轩辕奉已经决定了,以后他还是多盯着她比较好。 陈巧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笑嘻嘻的,看着机关石的模型,又和他讨论了一番。 轩辕奉看她眼神越来越呆滞,就知道她还没休息好,他摸摸她的头,主动告辞,让她可以再去睡一下。 陈巧又休息了两天,断关石的改造才开始真正动工。 动工的那一日也是翻过黄历特意挑选的日子,再三确定是大吉之日才开始破土,最主要的是将那颗巨大的石头给移走。 光是要将石头移到一旁,陈巧就从天亮忙到天黑,接下来就要等慰灵祭结束之后才可以继续山体机关的改造。 不过她也没闲下来,天火钢绳当初炼造的时候还剩下很多,都被李王府给收了起来,不过她还要去军中的兵器营打造改建用的齿轮和其他的零件。 军营在隘口附近,离李王府有段路,所以陈巧天天骑着她心爱的小伙伴小白过去。 在一群健马中出现一匹小骡子是很引人注目的,最重要的是,这匹骡子在群马中过得还挺不错的。 马厩中,就它一只骡子也不怕,马吃啥它就要吃啥,人家帮马刷蹄子,它也要刷蹄子,最让负责马厩小兵觉得神奇的,就是马儿都没欺负它,这是为什么?以往要是马群中出现只驴子或骡子,早就被踢出去了。 轩辕奉还记得要看着陈巧,所以不管她手边的东西做到什么地步,吃饭时间到了就是得吃饭,一点都没得商量,如果拖超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会亲自到兵器营去逮她回他的军帐。 几次下来以后,大家看他们的目光就不一样了,但是两个当事人却都没有感觉,应该说轩辕奉有察觉到,但他并不在意,而陈巧则是真懵懂。 每天一起吃饭,吃完饭后两人还会聊聊天,慢慢地,轩辕奉对她更加了解,比如说,跟面食比起来,她更爱吃白米饭;跟肉比起来,她更爱吃青菜。 「我爹娘本来是行商,我小的时候他们带着我到江南去做生意,后来我爹病重走了,我娘带着我从江南扶灵回来,没多久我娘也走了,后来我就被师父他们收养了。」 第十三章 她虽然已经记不住在江南生活的日子,但是一些习惯似乎还是改不过来,比起面,她就是爱吃饭。 轩辕奉发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似乎并没有因为爹娘的离去而悲伤,或许是因为那时她年纪还太小,抑或是郁谷主夫妇给她的爱足以弥补失去爹娘的痛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仍旧对这样的她感到有些心疼。 「慰灵祭什么时候要举办啊?我没有黑色的衣服。」这些天在军营里待着,她可以感受到因为慰灵祭的关系,军营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而且她听说参加祭典需要穿黑色的素服。 「衣服我已经让金宝帮你缝制了,初十那天举行慰灵祭,到时候还有几位定远将军会到场。」仲秋将到,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她却还穿着偏薄的秋衫,他早早就注意到了,让侍女赶紧帮她添制几件。 「初十?那不就七天后?我听人家说,北疆军里有一位女将军,这是真的吗?」陈巧好奇地问。前朝也有许多女将跟女臣,但是大丰朝还没听过有女将军呢。 轩辕奉皱眉,「你这是听谁说的?她只是副尉,领着一队女军,还称不上一声将军。」大丰朝的军队军衔划分得很清楚,若都挂有将军衔是可以叫将军就好,但六品以下是没有将军衔称的。 「一个女人可以当上副尉,那也很厉害了,她长得漂亮吗?」前朝可是出了好几位有名的女将,不但武力高强还都很漂亮。 轩辕奉想到袁家希这个女副尉,表情变得有点怪异,然而在陈巧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他缓缓地点了下头,说道:「你已经看过她的兄长了,他们兄妹长得很像。」 「谁?」这些天在军营看过的人太多了,陈巧压根就记不住。 「袁将军,他妹妹是昭武副尉袁家希。」 陈巧讶异地睁圆了眼,袁将军她有印象,要说北疆军中长得最俊美的是轩辕奉,那袁将军就是最美的,若是不看他那精实高大的身材,他活脱脱就是个美人胚子,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个姑娘家,既然如此,她想他妹妹应该也长得很漂亮吧?她有些羡慕地道:「我也好希望长得跟袁将军一样,是个大美人。」 不是她要嫌弃自己的容貌,只是她明明都十八岁了,就因为有一张可爱的脸蛋,常常被误认为只有十四、十五岁,再加上脸颊上的笑窝窝,一笑起来感觉更像小孩。 「我三师姊也长得很漂亮,不过她老爱这样笑。」她伸手把自己的眼尾用力往上吊,侧着险,笑得有些阴淼森的,「我小时候常被她这样吓哭呢。」小时候不懂事,以为三师姊就是人家嘴里的坏女人,后来熟了才知道三师姊有颗柔软的心。 「呵……」她的表情太可爱,一双圆圆的眼睛拉成了凤眼,又红润起来的脸颊上挂着一抹怪里怪气的笑,这可把轩辕奉给逗乐了。「这些天在兵器营玩得开心吗?」 「还不错,不过你们有些东西都旧了,我跟工兵长说着要改一改,反正时间还多着呢,你们怎么都不改进旧兵器?」去到了兵器营她才发现好多武器早就已经过时了,像是连发弩,她自个儿把玩的都能连射十支了,他们的却只能连射六支。 「没有这么多人手和银子。」 要知道北疆若不是二十年前与外族签定了和平盟约,也不会有这近二十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他接手北强军时,庞大的军资粮食耗费差点拖挎了李王府,就算有朝廷的补助,还是入不敷出,许多金钱都要从他领地的税金先行支付,幸好开放了两边的贸易交流,也带动了商潮,让许多商人都往北边跑,这钱才将将应付得过去,当年老王爷最苦的时候,还得自己带兵种田才不至于饿死士兵。 「你这么穷啊?」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日子过得比她还惨,她不免同情地看着他。 「那是以前了,如今两方开放交易的集会点后,商人带来了商机,把北方的货物卖到南方去,现下北疆军勉强算是小富吧。」他祖辈那一代看不到的太平盛世,或许在这一代能够实现。 「那好吧,我帮你把武器都改造一下,威力里大却更省力,而且不收银子!」早在兵工营看到那些老旧武器时,陈巧的双手就蠢蠢欲动了。 她的眼睛又开始发亮,看来她真的很喜欢研究这些机关之术的东西,轩辕奉微偏着头,瞧她小嘴开开阖阖,兴致勃勃的说着想要改造什么兵器等等,他不由得微微勾起唇。 陈巧兴奋地说了老半天,才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小脸一鼓,不满地瞪着他。 「我刚才说什么你有听到吗?」她气呼呼地抬手往桌面一拍。 「你说想要改造兵器。」一心二用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他还有空看她的手,知道她从小都摸一些粗糙的东西,那双手是怎么保养得那么柔嫩?「随你。」他现在比较在意她拍打桌面的那只手,他抓起她的手看了下,果然掌心红通通一片,这让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喔!」陈巧开心的笑道。 「好。」她高兴就好。 「那我先去兵器营!」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大展身手了。 「等等。」轩辕奉一手抓住她,「跑这么快,每日晚膳前一个时辰我会到兵器营去接你回府。」 「不能直接住在那里吗?」这样她就能就近测试改造后的兵器。 「不能。」他好气又好笑地睨着她。一个姑娘家想住在军营里?是多想不开才会做这种蠢事? 「好吧,那、那你快松手啊,时间不多了呢。」距离晚膳时间只剩下三个时辰,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去玩吧。」反正他会派人跟着她,也不怕她一忙起来又不顾自己的身子。 「我才不是玩呢,你等着看!」陈巧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转身哒哒哒地跑走了。 轩辕奉看着她那副小女儿家的娇俏模样,目光变得柔软又充满笑意。 【第六章】 轩辕奉亲眼见识过陈巧在机关方面多有天分,但他完全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那么大的惊喜,他本以为她所谓的改造,只是将武器繁琐或多余的部分精减,可她却是将散射仅能填发六箭的连弩,改造成一次能射将近多一倍的箭矢,而且破坏力更加强大,射程也更远。 陈力江对她的敬佩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兵器改造一直是北疆李王军的重点,但有许多东西并不是想改就能改,这些军将能识字的都算厉害了,精于算学的更是稀少,问题是兵器改造就是需要精于算学和推演之术的人。 他们现在在使用的连弩还是前齐开国皇帝齐太祖所设计的,后续只是改良成更方便发射和提升射程速度等等,如今她所变动的并不小,甚至还将自己手臂上的袖箭拿出来给工兵长见识见识。 这是多好的人才啊,若不是个姑娘,还是王爷的贵客,陈力江真想把人给抢进自己的兵器营中。而且她所改造的连弩还能做成放大的样子,用来攻击步兵和骑兵都有奇效,若是将震天手雷练在上面,算好燃烧爆炸的时间发射,可以对敌军造成更大的冲击。 第十四章 本来轩辕奉是想让陈巧多休息,没想到她自己跑兵器营跑得挺高兴的,而他见她记得吃饭、休息,便也不多加限制。 几天时间过去,很快就到了慰灵祭的日子,这一日,镇北关百姓不约而同都穿上了黑色的衣袍。 陈巧试穿缝制成曲裾深衣的黑服时,曾问过轩辕奉为什么是着黑衣,一般来说都是穿素色白纱参加祭祀典礼,镇北关为什么有不一样的规矩? 她记得那时他的脸色难掩悲色,许久之后,他才淡淡回道—— 「黑色代表的是血,要众人莫忘战士们为了守护土地,付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黑色与白色的素幡在空中飞舞着,满城悲壮,号角声先响,如同战事起一样地低声长鸣,鼓声隆隆,笙笛乐声响起,凄凄之音传遍了关口,祭坛前祭司随着乐声扬声朗诵着祭词,香烟袅袅,来到关隘口的人人手一炷香,其他在城中的也都虔诚地跪拜,为这片土地付出热血的战友们祈祷,祈求来世能做太平人,生在太平世。 随着祭司将祭纸烧付昭告天地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一片片的乌云给掩盖,远处似乎下起了渺渺细雨,鼓声越发激烈,远远听着好似万马奔腾,如雾似烟的景色缓缓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有的穿着破旧的链甲、有的骑在战马上,似乎正在两军交战的场面,那种杀戮声、誓死不退的身影…… 陈巧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祭典,靠近隘口站着的都是将领,再来则是曾经牺牲在此的战友家属,她以李王府贵客的身分出席,就站在将领背后的女眷群之中。 这一刻,她的眼底与心里都受到深深的震撼,这是海市蜃楼!她曾经在谷中的书籍里看过,似乎是要特别的日子,配合天时地利,就会将远古或久远以前的景色再次呈现出来,那个站在祭坛最前方的男人,在这一刻跪下他的膝盖,乐声瞬间停止,他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在这片天地间响起——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仲。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身边的人开始跟着吟诵,声音逐渐四散开来,直到最后,几乎全城的人都在铿锵地念着这首悲壮的诗。 陈巧从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这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耳边不停传来诵诗声和啜泣声,她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轩辕奉身上,他今日穿着战甲,腰间系着长刀,面容严肃谨慎,在前方的战场厮杀声变小声时,他缓慢地站起来,恭敬地端起桌上的青铜酒杯,将酒水往地面上一洒,同时所有人都把手上的香往地上一插,虔诚地双手合掌。 「弟兄们,辛苦你们了,薄酒一杯,望来世一抹太平魂,能入太平乡。」 也不知道是算好时间的还是怎样,酒洒向地面后不久,远处的厮杀声逐渐消失,那些蒙蒙细雨中的战马与士兵也跟着缓缓淡去。 陈巧两手合掌,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希望那些人真如轩辕奉所说的,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太平盛世。 飞舞的幡旗还有燃烧的纸钱,这一日满城同悲,陈巧被这样的气氛所影响,不自觉也面带戚色。 同时她也为轩辕奉感到心痛,那祭坛前摆放堆积如山的牌位里,有一大半都是轩辕家的人,蓦然间,她心疼着他,他的身上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好累啊…… 久久之后,祭坛前的人群才慢慢散去,轩辕奉跟几个将军交谈,每个人都是一身战甲,威风凛凛。 其中一位还是女性,跟轩辕奉几人正在说话,态度很是亲昵,陈巧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位应该就是昭武副尉袁家希。 她的腿真长、腰好细、胸好大……陈巧不自觉抬手摸摸自己胸前的小笼包,再低头看看自己还算细的腰,再往下一看,好短的一双腿,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悲伤? 很想蹲到角落去画圈圈。 轩辕奉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她蹲在地上玩沙,「这尘土不干净,快点起来,你不是想见见袁副尉吗?」说完,他一手将她拉起身。 被拎着后领,陈巧的双腿在半空中晃啊晃的,不悦地瞪他一眼,「快点放我下来,不准欺负矮子!」方才慰灵祭时她胸口的震动彷佛是假的一样,现在又马上被他惹得气呼呼的。 轩辕奉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放下她时,顺手揉揉她扎成马尾的头发,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温煦的笑意。 身边几个武将都发现了,互看一眼。 中年武将满是欣慰,年轻的则是好奇地打量陈巧,至于最火热的目光来自于袁家希,她饶富兴味地瞅着陈巧。 轩辕奉一转头就对上袁家希热切的目光,他心一凛,移动身子想把陈巧给挡起来。 陈巧正想跟袁家希打声招呼,轩辕奉的颀长身影却把她的目光给完全挡住了,她没好气地伸手戳戳他的背。「你别挡着我。」她走开几步,从他背后冒出来。 「爷,你是到哪儿认识这小可爱的?」袁家希也上前一步,瞧着陈巧那小巧的个子还有甜美的五官,对着她就是一笑。 大美人朝自己笑,让陈巧忍不住看傻了眼,袁家希真的如同袁将军一样貌美,只是袁将军是冰山美人,袁家希则是美得像团烈火,张扬肆意,在阳光下,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好漂亮……」陈巧忍不住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口了。 「谢谢,你也很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袁家希扎高的头发一甩,头上玉束两旁的穗子也跟着晃动,让她的美又多加了几分帅气与率性。 几个将军都笑了出声,轩辕奉瞧陈巧看痴了眼,脸色一沉,伸手又把她往后拎,「醒醒,别发痴了。」他就担心这样。 他算是跟袁家兄妹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都这样,明明论五官他最为出色,但那些小姑娘最喜欢的却是袁家希,小时候几个孩子还常常为了谁能坐在袁家希身边大打出手,不该介绍她们认识的。 不论轩辕奉有多懊恼,时间也不会回溯,陈巧才不理会他的话,甜蜜蜜地笑着缠到袁家希身边,袁家希也喜欢她这样甜蜜的小美人,两人见面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袁家希就逗得陈巧笑逐顔开。 轩辕奉站在一旁,想再把陈巧给拎回来,袁家希察觉了他的意图,脚步一挪,一手勾住陈巧小美人的肩膀,另一手快速地在背后跟轩辕奉过了几招,最后是轩辕奉担心不小心伤了陈巧主动缩回手,袁家希这才一脸得意洋洋地揽着陈巧说请她喝茶。 轩辕奉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神情复杂,等到她们走远了,他才将目光冷冷地射向袁将军。 「你说,家希这都是跟谁学的?拐小姑娘都成精了。」 袁家生回视着他,相当无言。他还想问问到底是谁把他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妹妹变成这副德性的?就跟个风流公子没两样。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无趣地各自转开目光。 第十五章 轩辕奉跟身边的亲卫说了几句话,便领着他麾下的将军们往镇北关的军营走去,这些杂事先搁着,处理正事要紧。 摊开地图,泛黄的长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关外游牧民族的分布图。 「王爷,这是最新的地域分布图,年初商队带着我们的人潜入草原深地,鞑靼已经收拢了不少周围的部落,族群与领地越来越大,另一个则是女真,草原这两年渐渐地以这两个部落为主。」柳佑指着分布在地图上的红点与蓝点,分别代表女真几位将军中,他驻守的军营最靠近关外,也负责收集情报和前线警戒。 「这几年鞑靼一直在吞噬其他部落的势力,幸好他们与女真有死仇,是不可能结盟的。」将军中最年长的俞安仲紧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近些日子斥侯发现有人似乎从北疆与西北的交界点附近潜入咱们大丰的地盘,那边的守备一向偏弱,不过因为是两山交界之处,外敌想入侵也有难度,但前些日子顶小将军传来消息,七天一期的换防期时,驻守的小队并没有回来,派人去看,那小队连同附近的村子都被灭了。」 随着他的话语,书房里的每个人脸色都越加沉重。 轩辕奉盯着地图,说道:「前些日子圣上传来了密令,有可能不是鞑靼搞的鬼。」他本来还不是很确定,但经过陈巧的发现,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你们还记得前齐开国时的第一军师严密吗?」 几位将军同时一震。严密是跟着前齐太祖一起打天下的第一军师,据说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全力支持齐太祖打天下,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齐太祖闹翻了,严密一脉全都被驱逐出中原。 「该不会是前齐余孽?但……仁恩郡王不是正在京城吗?」任禹不解地问。 大丰的开国皇帝十分仁善,对前齐的后人并未赶尽杀绝,反倒封了一个郡王爵位给他们荣享富贵,甚至提拔前齐后人中的有志之士,无论怎么看,前齐后人都没有造反的理由。 「你们误会了,余孽只有严家后人,仁恩郡王及多位与前齐有关的大臣人人自危,仁恩郡王世子更是身受重伤,彭大学士也是如此。」随着京城的密令一封封地到来,轩辕奉的心就越发沉重。 「这严家为什么会突然冒了出来?照理说他们被赶到了关外,潜伏多年,若是有意争霸中原,也应该挑前齐末朝的时候吧?如今我大丰平定天下多年,已不是前朝末年那政吏混乱、民不聊生之时。」任禹最不解的就是这一点,严家想要争霸天下,为什么要挑这时机? 「唉……好不容易有太平之势,何必又挑起战争?」俞安仲心有所感。他们俞家也是世代驻守边疆,看过太多的死人了,能平安活着,谁又愿意上战场拼命? 「那圣上的意思是?」袁家生问道,牵涉到前朝就已经够麻烦了,一想到要应付的是严家后人就更加复杂了。 「寿王已经出发来北疆,近些日子,军营操练不得松懈,都提起精神,换防巡视亦然,派遣斥侯多方査探四周的状况,随时准备接应寿王一行人。」寿王一行人来北疆还有别的目的,轩辕奉不便多说。 五天前他收到寿王的私信,询问轩辕家是否留下什么与前齐有关的书籍,可他翻过书房和库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是,卑职等遵命。」 几个人又留在书房里对于布防一事仔细讨论,最后几位将军要离开的时候,轩辕奉突然派了两个宣家亲卫给俞安仲当暗卫。 俞安仲不解,但他并不担心轩辕奉此举是为了盯着他,一则他无愧于心,二则他相信追随了许久的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轩辕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俞将军,希望你不会用到我的两位亲卫。」他丢下这句话后,不再多加理会他,摆摆手,让他先退下。 俞安仲依旧满心困惑,但还是带着两个人先行离开了。 等到他走远了,一直躲在内间不动如山的诸子仪才掀开布帘走了出来,「王爷,为何不直接告诉安仲?」 轩辕奉的目光停留在那张布军防卫图上,「听我说,不如让他亲眼所见,北疆安定许久,众人都松懈了不少,俞将军领兵多年,若是还无法发现他的军中出现内奸,那他也不适合再继续当将军了。」他先前离开就是为了给这些人机会露出马脚,如今马脚是露出来了,却还没有人察觉到。 诸子仪叹了口气。「王爷,先前打听的事情,有了一点蛛丝马迹。」 「是有关严密一脉被驱出中原后之事?」 轩辕奉査阅过许多资料,严密一脉自从被赶出中原后,几乎没有任何消息,这是怎么办到的?诸子仪前阵子一直不在北疆,就是去调査这件事。 「严家因为严密一事被牵连,千年世家几近全毁,最后只保住了一个旁支,他们退守到剑南道南方一带,属下多方打听后,得知旁支似乎也早就灭亡了,只能从一些老人口中探得一些消息。 「据说严家旁支最后落在南山一代的小村里,三十年前,旁支在战乱中失踪了,那年头,活下去的机率不大,更别说严家似乎有遗传的心疾,每一个当家人,几乎都活不过五十岁,就像个诅咒一样。」 光是査这些陈年旧事,就花费了他大把的时间,最终得到的消息也只有这么一点,可以说严家这一条线是断了。 「嗯,你刚回来不久,去休息吧。」轩辕奉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断了线索,那就再从别的地方査起吧。 「是。」诸子仪要离开时,又想起了一件事,转头走了回来。「王爷,属下曾打听到另外一件事。」 「什么?」 「据那些村庄老人说,旁支几次饮酒醉后时,曾经不小心说溜嘴,说他们严家有一笔天大的宝藏。」 轩辕奉一顿,点点头。「这事我也清楚,你应该也知道才是。」 诸子仪不解地看着他,严家的宝藏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就是传说由前齐太祖起义时攒下了天价的宝藏,藏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地方。」说到这儿,轩辕奉不得不同情前齐太祖。 打过仗的人都知道,那些小兵、小将发财是有可能,而他们这些将领,打仗赚到的宝也都全变卖了,为什么? 要养兵啊!养兵可是比烧银票还要可怕的一件事,要不大丰刚开国时,北疆又怎么会自己屯田养兵?不就是那些军资吓人,更别说养制作地雷、震天手雷等等那些匠师的费用了。 诸子仪揺揺头。「这都传多久了,还在说?那宝藏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若有,前齐太祖也用不着过得那么苦。」都是些愚民以讹传讹。 轩辕奉心里暗忖,那是诸子仪还不知道,这笔宝藏不光是闹得北疆不得安宁,京城更是惨上加惨,翰林院都有人丢震天手雷了。 「王爷也早点休息吧,属下先告退了。」 轩辕奉颔首,目送他离开。 另一边,陈巧跟袁家希两人则是轻松地一起喝茶聊天。 陈巧单纯没什么心机,跟袁家希喝了不到一盖茶,就把自己的底都给泄光光了。 一旁的金宝跟银宝看得头都晕了,想制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十六章 就连与轩辕奉相处时的事情,陈巧也没心机地说了不少。 袁家希一边听,一边暗自挑眉。她从小到大可没那么好命,肚子饿了不吃?那饿死算了,哪像这甜蜜小姑娘这么好,还有人盯着她。 她从以前就发现轩辕奉喜欢软绵绵的东西,小时候她娘绣给她玩的布娃娃,都被她嫌弃地丢在一边,可是之后她都会见到布娃娃干干净净地摆放在她的房里。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是谁弄的,几次之后,她也好奇了起来,有一次她故意把娃娃扔在门外,然后躲到一旁偷看,没想到居然是轩辕奉把娃娃给捡了起来。 轩辕奉耶!是那个从小到大都不爱吭声又冷淡的家伙耶!发现这件事让袁家希给惊呆了。 后来她偷偷观察,发现轩辕奉喜欢看起来软绵绵的东西,倒不是他有怪癖,就像是个喜好一样,他就喜欢收集一些看起来笑得甜甜的瓷娃娃、可爱的小布偶,只是这样而已。 袁家希直到长大了以后,才多少猜到轩辕奉的心思,或许是他自小背负的责任太多、太重了,就喜欢那样简单甜蜜的东西,想来是他放松和发泄的方式吧。 知道的越多,袁家希也是很心疼他,几人一起长大,轩辕奉虽是王爷,但在她心中,他跟自家兄长差不多。 不过……瞧着陈巧的容貌,还有就算不笑也微微上扬的菱唇,整个人就像放大的布娃娃一样,怪不得轩辕奉会对她那么好。 但是……袁家希有些猥琐地笑着,瞧这小姑娘天真的模样,咱们的王爷兼大将军,似乎还有得磨呢。 「袁副尉?」陈巧偏头看她,突然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古怪。 袁家希马上回过神来,话锋一转问道:「你说你最近都待在兵器营?」 和陈巧之间的儿女情长是王爷要烦恼的事,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兵器的问题,听陈巧说她来自机关谷,她的眼睛都发亮了。 「嗯,近些日子都在改良兵器,不过慰灵祭结束了,这两天就要专心修复机关了。」这样以后不可以跟景略哥一起吃饭了,陈巧的脑海中无预警的冒出这个念头,让她不由得一愣,为什么自己在意的是这一点? 「那你手边有改良好的兵器吗?」袁家希的重点是这个。能够拥有更加精良的武器,哪个武将不心动? 「目前只改良了连弩和弓箭。」 改良一样武器要花费长久的时间,就算陈巧出自机关谷,那也只代表她比一般人多了许多知识,不代表她做任何事都可以一蹴而就。 「那也够了!兵器营已经打造出来了吗?」袁家希追问道。 陈巧偏头想了下,「好似有听工兵长说已经在建造新式连弩了,不过不多,因为我改良得比较精细一些,没那么好做。」 兵器营的工匠一向不够用,许多零件都是请民间工匠帮忙制造,只是这款新式的连弩,连兵器营的工匠都还在摸索当中,便没有发给民间,目前制造出来的数量约莫只有一百多的数。 「好!」袁家希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兴匆匆地就往外跑了。 陈巧看着她急忙离开的背影,眼底一片茫然。「好什么?」怎么说完就自顾自地跑了? 金宝跟银宝倒是猜到了,但这些军营里的事,她们不便多说。 陈巧直到晩上与轩辕奉一起用膳时才知道袁家希跑去做什么了。 「啊?你说袁副尉跑去兵器营抢东西了?」陈巧傻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袁副尉居然敢这么做。 轩辕奉想到袁家希的行为就是一阵无奈。「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兵器营有了新改良的连弩,二话不说直接劫了一百多具。」 他本也没想将新改良的武器隐藏起来,只是想等到兵器营建造多一些之后再分发出去,没想到袁家希急乎乎地去抢,其他将军慢了一步,都在向他抗议。 她圆圆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有些尴尬地抠了抠脸颊。「是我说的啦……」她可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袁家希会去抢东西。 「傻瓜。」下午的事情他早从金宝口中得知,这傻丫头被拐的可不只是改良兵器一事,只差没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跟袁家希说了。 「景略哥,别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陈巧讨好的朝他一笑,夹了一筷子茄子酿肉放到他碗里,她知道这是他喜欢吃的。 「我没生气,巧巧,但是你得对别人多点防心。」机关谷的人真是把陈巧养得太好了,对人的防心不足,他都怕哪天她被拐去卖了。 「大师兄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不过后来他就直接拿东西给我防身了。」她并不是笨,而是个性直,说话也不拐弯抹角,跟着大师兄出门几趟之后,大师兄发现她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就直接帮她准备防身的用具了。 「你的袖箭就是?」她的袖箭不仅能伤人,若是抹上了毒药,可是能瞬间取人性命的。 陈巧点点头,顺便一口吞掉他夹给自己的狮子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只午膳时在军营里与轩辕奉一起用餐,就连晚膳也是回到府里后两人一同吃的。 「景略哥,你跟袁副尉很熟吗?」今天慰灵祭结朿的时候,她看到他们靠得很近,让她心里有一些些的不舒服。 说到袁家希,轩辕奉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不过表情不自觉染上些许温柔。「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家生与家希的武功都是来自轩辕家。」 看他笑得温柔,陈巧更感不是滋味,脑海中又浮现袁家希的容貌跟身段,「她长得很漂亮,又英气勃勃的……好像很多人都喜欢她。」英气又不失女人的柔美,像朵恣意绽放的太阳花。 她的语气酸酸的,他自然察觉到了,眼底染上几丝紧张,「你喜欢她?」他就怕这样! 袁家希相貌出色,自小又行伍出身,加上个性爽朗又大气,十分讨人喜欢,许多小姑娘都对她很是痴迷,而袁家希最喜欢的就是像陈巧这样娇小的姑娘,小小巧巧的很精致,照她说的,多惹人怜爱。 目光停留在陈巧甜甜的脸庞上,轩辕奉心底升上一抹柔软,卷卷的头发衬得她的脸更加小巧,的确相当惹人怜爱。 一想到她总啃着栗子不放的松鼠模样,他总有股笑意忍不住从胸口蔓延开来,好想摸摸她的头。 「嗯,她像阳光,让人觉得暖暖的。」陈巧也不能自欺欺人,说她讨厌袁家希,因为她挺喜欢和袁家希相处的。 「你也很像阳光,也给人暖暖的感觉。」轩辕奉顺口就说了出来。 比赵袁家希的爽朗,她总是不自觉上勾的嘴角,让人见了也感到开心,况且他看到袁家希只觉得头痛。 「真的吗?」她讶异地睁大眼,「大师兄都只会嫌我麻烦。」 「郁唯不是很疼你吗?」他不解地问道,至少从郁唯给他的信中,他看到的是这样。 陈巧吐吐小舌,做了个鬼脸,「哪有!大师兄最贼了,吃要吃的好、住要住的好、睡要睡的好、坐的马车也要好的,但每次都说是我要求的,气得师父常骂我娇气、毛病多。」她老是被大师兄拿出来说事,以前还小,傻乎乎地随着大师兄摆弄,后来长大了,也真被养得娇气,想改也改不了。 第十七章 「原来是这样,你跟郁唯感情很好?」轩辕奉觉得牙根有点泛酸。总是听到她提起郁唯,莫不是她对郁唯有什么想法? 「大师兄是很疼我,但是也很爱欺负我,机关谷里就我跟他一起学习机关术,你不知道他有多坏,小时候还在机关谷里做了迷宫,把我骗进去,让我被困在里头整整三天三夜,差点没饿死。」她说的是十一岁的事了。 「他真将你关在里面三天三夜?」 陈巧用力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怪他啦,其实迷宫是参照八卦阵图排列的,只不过大师兄那时候还不知道我认不得路。」 也是那时候大家才发现她是个路痴,本来好好照着顺序走生门就能出去了,但因为她乱走一通,连师父他们也找不着她。 「那你还敢接下到北疆的任务?就不怕迷路?」真是个傻大胆,机关谷到北疆的路上有许多山脉分支,一旦走错路就是深入山林,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不怕,喏,你看,这是师娘央师父特意做给我的小罗盘,师娘说只要选定一个方向,往前直走就不怕找不着人。」她把挂在腰间不到她巴掌大的小罗盘献宝似的递给他瞧。 轩辕奉端详一番,这罗盘真的做得非常小巧精致,但五脏俱全。 「你师娘真疼你。」每次讲到谷主跟谷主夫人,都可以感受到她那浓浓的孺慕之情。 「嗯,我对爹娘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最有印象的就是师娘把我捡了回去,给我一个温暖的家。」要是没有师娘,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今会身在何方。 「你在谷里过得开心吗?」虽然他听她说了不少自己的事,但他还想知道更多。 「开心啊,大师兄虽然有点讨厌,但还是很疼我,更别说师娘了,总是为我准备四季衣裳,小时候刚到机关谷,我每次感到害怕都是师娘抱着我哄我睡的。」想到以前的日子,她真的很庆幸,也感到很幸福。 轩辕奉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她一定要赶回去帮谷主夫人庆贺生辰。 「我跟你说喔,二师兄他——」提到机关谷就像打开了陈巧的话匣子,小嘴巴吱咕喳喳说个不停。 听到好笑的地方,他和她一起朗声大笑;听到她说起记忆模糊的生父生母,他也为她感到心疼。 漫漫长夜里,就听到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透过烛光,两人的身影有些朦胧,却也漫着一抹温馨。 站在饭厅外等待的金宝跟银宝对看一眼,同时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是跨出一步了,只希望王爷与陈姑娘的感情可以越来越好,让她们的王爷不再常感孤寂。因为,一个人背负这么多,真的是太累、太孤单了。 【第七章】 「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你和陈姑娘的喜酒呢?」诸子仪好笑的问道。 他这两天才从关外回来,一回来就听到不少王爷跟陈姑娘的事儿。 轩辕奉正拿着他从关外取回来的讯息详细看着,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他将手上一卷信纸放到一旁,双丰轻栊拢胸前。「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一抬眸,就见到他斯文的脸上绽放着笑容。 「那是当然,碰上袁副尉了,她似乎很了解王爷与陈姑娘两人之间的事。」 事实上,袁家希的说法是,王爷好似瞧上了陈姑娘,但陈姑娘还是不开窍,她的语气,嗯……十分幸灾乐祸。 想到她是怎么了解自己与陈巧的事情,轩辕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她倒是会摆弄心机。」都用到自己人身上去了。 此话题不便参与,诸子仪摸摸鼻子又问道:「王爷,你同陈姑娘的事?」他比较担心的是王爷到底能不能有个王妃。 二公子都定了亲事,就只剩王爷还迟迟没有对象,如今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虽然一般来说,北疆战士要成婚比较难也比较晚,但也没有像王爷和几个将军那样,都二十好几了还不成亲。 轩辕奉想了下,回道:「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以后,再请冰人一同到机关谷提亲。」 诸子仪一听,高兴极了,「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李王府终于盼到一位王妃了,陈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吗?」 「应该是吧。」轩辕奉说道。 应该是吧?诸子仪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轩辕奉,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你向陈姑娘表示过你的心意了吗?」 轩辕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诸子仪偏着头想了想,决定再问得清楚一点,「王爷,你是直接告诉陈姑娘你心悦于她吗?」 「不是。」轩辕奉揺头,「我常伴她左右,陪她用膳、关心她,这样不够吗?」 诸子仪的笑意倏地一敛,双肩也垮了下来,「王爷,就这样?」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共赏良辰美景?没有耳鬓厮磨?就陪她吃吃饭、说说话?这样就算?他现在可以了解为什么袁家希会笑得那么怪异了,这丫头肯定知道这些事情,怪不得她会说还有得磨。 轩辕奉又点了点头。他从未如此亲近、照顾过一个姑娘,这样还不够吗? 诸子俏一手轻抚着额头,另一手捂着胃,他突然觉得头晕又胃疼,他们家的王爷原来这么纯情?不会吧…… 不过转念一想,王爷从以前几乎都待在军营里,又从未去过花柳一条街,也不曾有过什么红粉知己,也应该是如此才对。 王爷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是童子身吧?诸子仪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想法,一瞬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王爷,真是枉费王爷长得这么俊啊! 「王爷……」 这一夜,诸子仪好好地向轩辕奉解释了两心相印、花前月下、表白心意这些字词的意思。 至此,也打开了对轩辕奉来说是一扇未知的大门,原来对于喜欢的人还可以做这么多事。 挑了个良辰吉时,镇北关的改建正式开工! 修补改建断关石是十分浩大的工程,先是将两块断关石都放下挪到一边去,接下来就是陈巧展现技巧的时候。 改建的时候,镇北关口是禁止出入的,轩辕奉调动了五个小队来守着,若要出入得绕到镇北关西边的起山关与镇海关。 陈巧走到山体附近又挖又敲了几下,山体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声,接着两旁的山体居然就打开来,露出里面许多精巧的机关,众士兵见状,无不感到惊叹。 轩辕奉当然知道山体内有机关,他也从陈巧模拟的那个小镇北关看过,当时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真正见到实物后更是震撼。 陈巧领着两个兵器营的老匠师一起走进山体内,只有他们三人能够进入,其他人都只能站在外面等待。 然而等了一个时辰,里头的三人都没消没息的,众人不免开始担心,该不会在里面出了什么问题吧? 所有人都感到惴惴不安之际,就只有轩辕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眸轻阖,一点焦躁的神情都没有。 直到快两个时辰后,陈巧等三人才走了出来,他们的模样有些狼狈,灰头土脸的,身上还绕了些蛛网。 三个人在洞口外又讨论了一会儿之后,两个老匠师先一步避开来,只见陈巧又伸手在山体上捣鼓了一下,敞开的山体又缓缓阖上。 第十八章 「王爷,小的们先行告退。」两位老匠师都避开机关开启跟关闭的动作,来到轩辕奉面前躬身说道。 轩辕奉轻轻颔首,两位老匠师便离开了,自然身边也跟着两名护卫,等到山体完全阖上之后,陈巧才拍着身上的灰尘向他走过来。 「里面情况如何?」轩辕奉手指轻挥了几下,原本聚集在周围的士兵散去些许,剩下的就在四周巡逻守卫。 陈巧跟着他的大长腿往军营驻守的方向走,一边将头上沾缠的蜘蛛丝拿掉,「还可以,师祖果然厉害,虽然是仓促之下所建造的机关,但还是很完美,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损坏,损坏的果然只有天火钢绳。」 两人回到军营之后,她才将手中攥得紧紧的图稿往桌上一放,「没有问题,如果顺利的话,约莫一个月就可以完工了,山体内也不需要再多改造什么,原本我以为天火钢绳要藏进山体里要花上不少时间凿沟藏绳,只是师祖似乎已经预计到这一点,当初就已经留好藏绳的沟渠,这样能省下不少时间。」 「嗯,这阵子就辛苦你了。」瞧她的小脸脏得像只小花猫似的,他走到一旁拧湿了挂在一旁的长布递给她。 陈巧低着头,,快速地在纸上推演测算数据是不是正确,她用的是自制的炭笔,两手都抹得黑黑的,一向甜甜的脸庞这时候无比专注认真。 轩辕奉站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她,她苦恼时会嘟着嘴喃喃自语,想通时眉开眼笑,让他凝视着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透着笑意,而心里头那股蠢蠢欲动的感觉好像也越来越深刻。 把一些细节部分补足以后,陈巧一转头,就看见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自己,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些,双颊也微微泛红。 「怎么了?」他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让她有一种快要被他目光吞噬的错觉。 「擦擦。」瞧见她脸上的红晕,轩辕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布巾递向她,在她伸手要碰触到的时候,他脚步一跨,凑到她面前,慢慢地俯下身子,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你手脏,我帮你擦吧。」 陈巧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贴上来的脸给吓一跳,正想后退,但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到她背后的桌上,另一手还真拿着布巾在她脸上轻拭。 他的气息吹拂到她的脸上,惹得她的脸像火烧似的变得更加红艳,「我、我自己擦就好!」 她伸手想把布巾给抢过来,不过他手一拦,一个巧劲又将她的手给拨到一旁。 等到她脸上的脏灰擦干净了以后,脸也是红通通的一片了,她目光闪躲,完全不敢看向他。 轩辕奉好笑地盯着她,往后退开,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儍丫头,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不了解吗?」逗逗她可以,还是不要逼得太紧,免得把她给吓跑了。 他从没有对一个姑娘这么亲近过,唤她巧巧,为她疼、为她笑,甜甜的精致小人儿,笑容柔软得让他的心也跟着软软的。 他对她这般特别,他身边那些武将全都看清了,她难道还没有察觉吗? 轩辕奉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没有经验,才会以为他和陈巧之间已经有感情了,不过那天让诸子仪教导过,再加上后来他自己也观察过一阵子,若说陈巧对他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并不会对他的碰触与靠近感到反感,只是她也是迟钝的人,不解他对她这样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决定直接挑明了说。 陈巧犹豫了一会儿,害羞的目光才转回到他脸上,「你……你的意思是?」隐隐约约中是有察觉到,但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 「巧巧……我心悦于你。」他说得认真,凝视着她的双眸满是温柔。 听他这么说,她确实感到欣喜,脸颊的绯红都蔓延到耳朵和脖颈了,既然他的态度这么认真,她也不会随意敷衍。「我……我还不知道喜不喜欢你,但是我不讨厌你。」 除了开心,她其实还有一丝丝的迷茫,捉不住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既然不讨厌他,应该代表着是有一点喜欢的吧? 轩辕奉并不急着要她给出确定的答案,况且她这样的反应让他觉得欣慰,因为她没有急着逃避,也不会因他王爷的身分而多加讨好,他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没关系,巧巧,我们再给彼此一点时间,不急的。」 他想,他应该再表现得明白一点,再多做一点,她才能感受到他对她的情意,不过他也留了心机,只说了给彼此时间,并没有说什么如果她不喜欢他之类的话。 有些傻直的陈巧并未察觉他的语病,只是害羞地点点头,声如蚊蚋地轻应一声,「嗯。」现在她不只觉得双颊热烫,就连身子也热得像快烧起来一样。 轩辕奉本来也以为她是害羞,可是越看越不对劲,「巧巧,你怎么连手都红起来了?」 「啊?」陈巧呆呆地抬起头,两手彷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抓了起来,露出来的皮肤出现一颗颗的红疹子。 「别抓!」他怕她抓破了疹子留疱,马上把她的手给抓住,红疹逐渐冒了出来,想都不用想她是过敏了。「来人!快叫军医过来!」 「好痒啊!好痒,让我抓抓!」她这时候也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全身都有一股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痒意,偏偏双手被抓住了,没办法抓痒。 「你忍一下。」轩辕奉瞧她这样更不敢放手了。 等了好一会儿,军医才急急忙忙地带着药箱来了,他一看到全身起红疹的陈巧,便道:「果然如此。」 轩辕奉一问,才知道原来方才两个先回来的老匠师也是全身起疹子,而且情况比陈巧严重许多,陈巧是正好被轩辕奉给抓了双手没抓破疹子,另外两个匠师可就受罪了,抓破的地方不但肿起来了,还开始渗水。 「我知道了,肯定是山体内有机关!」中招了!陈巧欲哭无泪。她怎么会这么大意忘记了这件事,师祖担心有人破坏机关,一定会在机关上动手脚,那么慢才发作,肯定是因为她碰到的少,加上药物已经过了许多年,发作得没有那么快。 军医也是这么猜的,方才他正满头大汗的帮忙把两个老匠师给绑起来,就怕他们越抓越严重。 轩辕奉一听到那两个老匠师的惨状,将她的双手抓得更紧了。「有药可解吗?」这是重点! 「我不知道,泡薄荷水试试吧,大师兄的痒痒粉泡在薄荷水里就能解了,但是师祖的我不知道。」陈巧难受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被抓住,她都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了。 轩辕奉连忙吩咐下去,军医也匆匆忙忙地赶回两个老匠师那里。 这一天,陈巧跟两个老匠师都受罪了,一直泡在水桶里,片刻也起不了身,只要一起来,不到一刻钟,那痒意又冒了出来,弄得他们三人苦不堪言。 好在泡了还有用,至少不会抓破皮肤了,不过后果也是三个人都得到了风寒,天气渐冷,泡在冷水中将近一天,任谁也受不住。 陈巧苦不堪言,但又免不了自责太过粗心大意,还害到两位老匠师,要是让师父知道了,肯定又要被骂一顿。 第十九章 「咳咳咳咳咳……咳咳!」 陈巧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缓了下来,她整个人也头昏脑胀地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姑娘,喝水吧。」金宝端来一杯微热的水,又细心地帮她把被子拉好。「要吃点热粥吗?」 陈巧整个人神态恹恹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水,懒洋洋地揺头。「我吃不下。」她的声音嘶哑,鼻子也塞住了,闻不到味道,吃什么都没滋味。 金宝也不多劝,反正晚些王爷来的时候,自是会让姑娘把热粥给吃下去。 陈巧不知道是因为她是女子还是什么原因,明明同样三个人都泡了一天的冷水,就她病得最严重,不但得了风寒,还烧了好些天,把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烧没了。 金宝轻柔地接着她躺上床,自己则坐到一旁的桌子拿起针线缝衣,不一会儿,床上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她探头看了一眼,姑娘果然又睡着了。 金宝继续手上的动作,整个房中就只有鼻塞的陈巧的呼噜声,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轩辕奉才从花厅来到房里。 轩辕奉走到床边,见陈巧睡得沉,他刻意压低嗓音轻声问道:「姑娘的情况如何?」 「回王爷,同昨儿个差不多,姑娘精神不济、剧咳不止。」 「请大夫来看过了吗?」他一阵心疼,她病了几天,原本丰润的脸颊瘦了,身子骨也单薄了许多。 「林大夫来瞧过了,方子没改,还是让姑娘多睡、多休息,林大夫还说姑娘这次病得狠了,得好好休息一阵子。」金宝跟陈巧也相处一段日子了,看陈巧病成这样,她也感到不忍。 「有用膳吗?」轩辕奉这些日子都很忙,但为了回来盯着陈巧吃饭,每天中午和晚上他都会努力抽空,不过这几日她病得严重,大多时间都在睡,他舍不得确是将她叫醒吃饭。 「还没,姑娘还是没什么胃口,林大夫说这是正常的,伤了元气本就胃口不好,休养一段时日便会好转许多。」 「你先下去准备些吃的上来,记得清淡些。」 「是。」果然如她所料,王爷就是特意回来盯着姑娘用膳的。 等陈巧再次醒来,外面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很安静,她睁开迷蒙的双眼,透过烛光,她看到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坐在不远处小书房里的书案后方。 「金宝?」她睡了太久,浑身有些软绵绵的,嗓音也显得虚弱无力。 一直守在外头花厅的金宝听到她的声音赶忙进来,将她抱坐起来。 轩辕奉也听到了动静,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过来。 「姑娘,要起身了吗?」金宝问道,算一算,姑娘睡了三个时辰了。 「嗯,我想洗个脸。」 金宝服侍她洗漱后,帮她换了一套轻便的衣裳,再扶着她来到内厅的小桌旁坐下。 小桌旁有个火炉子,上头正热着一个瓦罐,看也知道是为她准备的随时能吃到的热食。 轩辕奉这时才从书房里走出来,他仔细打量陈巧的脸色,比昨儿个好多了。 本来以陈巧的身体是不会病得这么严重,只能说她实在不走运,她的癸水才刚结束没两日,身体本就较为虚寒,偏偏又中了陷阱,泡了一天的冷水,才会变成现下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吃点热粥吧。」看样子没十天半个月她是打不起精神了,幸好另外两个老匠师常年在军中操练,身体素质比她好上许多,早就恢复大半了。 「嗯。」陈巧轻轻点头。 金宝马上替她盛了一碗热咸粥,接着便退到一旁。 粥里有肉末也有菜,还飘着淡淡的药材香气,若是平常,陈巧早就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了,但她现在还是没什么胃口,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捞着粥吃,闲着无聊,她顺口问道:「你刚刚是在看公文吗?你的脸色有点凝重,怎么了?」 本来就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轩辕奉,据他了解,先前京城闹出那些事,都是因为前朝逆党在找东西,似乎是前齐太祖的手稿,然而皇城的藏书库跟翰林书院都翻遍了,怎么就是找不到最后一本,皇上又派人送来一封密令让他再找找。 皇上会怀疑手稿落在李王府中,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李王一族本就是前齐的武将,前齐末年民不聊生,地方英雄掲竿起义,唯有西北关王一族与镇北李王一族不敢也不能,他们是关外与关内的最后一条防线,若是他们也去争霸天下了,那北疆跟西北谁来守护? 然而为继续镇守以及得到新帝信任,两族还是分别派了族中子弟前去协助最可能夺天下的丰太祖,并结为异性兄弟。 丰太祖也知两族忠义之心,在得天下后,仍续封王爵并令其世代守护边关,防范外族入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那些鞑靼人与女真人都十分仇视中原人,要是让他们进关,只怕中原会生灵涂炭,也是因为如此,大丰太祖才会对他们这些北疆和西北的人多方抚慰,慰灵祭也是因此而生。 照皇上与寿王的推算,那本缺失的手稿应该是落在旧臣,或得到前齐封赏的有功之臣手中,毕竟前面十来册都是翰林大学士彭家所赠,而彭家也是前朝旧臣。 「你说,如果要藏一本书,你会将这本书藏在哪里?」不求答案,只盼她的回答能给他抹灵感。 陈巧想也不想地就回道:「书房。」藏一个东西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放到一堆类似的物件中。 她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只是书库与书房他都找过了,当真没有找到那本手稿。 「除了书房之外呢?」 「密室,或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藏东西对陈巧来说是基本课程,机关术修习到后来,师父就让她在自己的房里打造一间密室,而且还不能被发现。 机关术的应用非常广泛,目前最有名的机关便是三国诸葛先生的木牛流马和地雷,这两样都被运用在军事上,至于平常生活中,就连门窗的栓子也算是一种机关。 轩辕奉也曾去信间过省亲的老王爷,老王爷一生戎马沙场,对书这种东西一看就头疼,当然也给不了什么让人意外的答案。 「你要找什么东西吗?」陈巧好奇地看着他。 「找一本前朝的旧书,只是书库与书房都找遍了,还是找不着。」 「那你有去翻过密室的东西吗?」 她这个问题问愣了轩辕奉,他不解地看向她。「密室?」什么时候李王府有这种东西,他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难掩讶异。 他缓缓揺头,这座他住了多年的李王府,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密室存在?! 陈巧眨眨眼,一扫无精打彩的模样,终于来了点精神。「这间屋子里就有一个小机关,我带你去看。」说到她喜欢的东西,她就开心了。 轩辕奉跟着她起身,走向另一边的小书房,金宝也很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陈巧走到小书房最里侧一排贴壁的书柜,露出一抹有些得意的笑,伸手在书柜右上方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小木栓上轻转几下,砰的一声,贴壁的书柜便打开了。 轩辕奉还好,只是有些愕然地瞠大了眼,金宝就比较夸张了,惊讶得连小嘴都张成了圆形,傻愣愣地看着那个弹开来的书柜。 第二十章 地上也不知道另外设计了什么样的机关,陈巧轻轻一推,那书柜就被她整个推开来,里面又是一个柜子,薄薄一层不厚。 「可能是因为里面这个机关柜子做得比较薄巧,贴得很紧,而且机关眼也做得很精细,没有人告知的话,除非是机关师,要不也找不出来。」她很贴心地帮他们两个人都找了个借口。 他忍不住上前细看,那个机关的木栓上面刻画着精美的纹路,跟旁边的书柜一模一样,他怎么看都不觉得特别,再看里层的柜子,厚度不到一寸,摆放着十分古朴的一套文房四宝,他不懂如何监识古董,但是这套文房四宝单独收藏在此,可见它的矜贵。 「你先前为什么都没提到?」李王府中还真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他接着又想起皇上与寿王一直要他找的手稿,看样子,很有可能真的就被藏在李王府中。 会是谁藏的?又为什么要藏在李王府中?那本手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一瞬间,轩辕奉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疑问。 「这不是你家吗?我以为你知道的。」陈巧觉得很无辜,她住在这里没多久就发现了李王府中有许多精巧的机关,不过在前齐时李王府与机关谷就有交集,她便没有多想,况且她觉得这是他自个儿的家,他总该知道机关在哪儿吧。 轩辕奉被她这么一句话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里着实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这才发觉她又瘦了不少,他不舍地改用指腹轻抚了几下。 她觉得脸颊微微一疼,不高兴地嘟起嘴瞪他,她都把机关告诉他了,他还捏她,真是好心没好报! 陈巧发挥了她的专长之后,又病恹恹地让金宝扶回去床上躺了。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轩辕奉也不急着找东西在哪里,况且李王府的机关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比较好,所以他决定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后,隔天再和她一起展开李王府的寻宝之旅。 【第八章】 隔天等陈巧睡醒正好是午时,阳光正好,内院里的小厮与丫鬟全都回到最后方的奴仆住所里,剩下的都是轩辕家贴身的侍卫。 陈巧身边也只剩金宝陪着帮她撑伞,整个李王府占地十分辽阔,有四十六间以上的建物,更别说其他的亭台楼阁和练武场等等,东西二十丈、南北三十丈,就算陈巧把腿给走断了都走不完,而她住在这里的这阵子,会遛达的地方只有轩辕奉住的飞云院和连接前后两院中间的园子,以及她住的院落,其他地方她没去过。 照她所猜测,若是要藏东西,最有可能的有三个地方,前院书房所在的书云院、飞云院和府中最大的园林,她认为先从这三处着手。 轩辕奉带着亲卫宣镇他们跟着陈巧先来到园林,这座园林里面少说有五座假山和连绵的花圃树林,陈巧带着他们绕绕绕,走到了最靠近东边的一座假山舍。 轩辕奉他们几人心里都猜测密室的入口或许就是这座假山,因为那一日在镇北关前,陈巧把山体打开来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 才这么想的时候,陈巧却绕过了假山,又走到凉亭附近,但凉亭也不是主要目标,她径直走到凉亭外的松树旁,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她对轩辕奉招招手。 「就是这里?」轩辕奉四处看了一下,这里除了这株松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密室是要建在哪里? 「嗯,你仔细看,要记住喔。」她蹲下身子,朝着围绕在松树四周的几块石板推动几下。 没反应。 陈巧纳闷地看了一下石板,没错啊,这是照着以前八卦天机图所排的阵眼。她不死心地照着顺序又推了一次。 还是没反应。 空气中有一股尴尬的气息在蔓延,正当轩辕奉想安慰她的时候,土地却是一阵震动,松树与凉亭中间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还真的有?!侍奉轩辕家好几代的侍卫齐齐呆住了;轩辕奉倒是有心理准备,上前仔细端详,移动的是一块非常厚实的石板,他挥手让宣镇几人上前帮忙。 宣镇他们全围了过去,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石板给推开来,原来这石板的设计可以往前滑动。 推开厚重的石板之后,就能见到一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拿着火把一照,是一个螺旋往下的石梯。 在陈巧的提醒下,众人并不急着下去地道,反而在一旁等了半个时辰,等地道中的气味散掉以后才举着火把一块下去。 原本应该是陈巧打头阵,只是她病还没好,要是有个万一,轩辕奉怕她反应不及会受伤,所以就换成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牵着她走在最前方。 走在幽暗的地道中,火把的照明并不是很清晰,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只有陈巧一路走,一路看着地道两旁的墙壁跟地板。 绕过了约莫一层楼的高度之后,他们才走到地道的尽头,只是里面实在太暗了,就连火把都照不出前方的路。 「景略哥,你把火把放这里一下。」陈巧指着角落一个不明显的凹槽。 轩辕奉将火把往凹槽一靠,火苗快速窜出,火焰顺着地板上的凹槽一路往里面延伸,火光一照,两旁漆黑的石壁就像镜面一样反射,一时之间整个地道亮如白昼。 「把火把灭了吧,我怕有火药。」陈巧的确有嗅到淡淡的火药味,应该是这地沟周遭混了火药当助燃物。 等火把都灭了以后,一群人才又顺着黑色的壁面往前走,通过一个长长的通道后,又来到一道石门前。 宣镇跟宣镜直觉要上前推门,陈巧赶紧喊住他们,「别乱动,这儿有机关呢。」 他们一惊,动作马上一顿,先前陈巧跟两个老匠师的前车之监他们仍记忆犹新。 石门上有着厚厚的灰尘,陈巧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在两边石壁中看见了机关的射出口,她伸手一探,从壁上拉出一条几近透明的薄丝,这手法实在太熟悉了。 将两旁的机关线先用别的物品缠绕住,确认不会发动机关后,她才走到石门前,石门上有着厚厚的灰尘,她拿出放在袖中的帕子轻柔地擦拭了一会,就发现左右两扇门是不同的花纹。 轩辕奉越看脸色越凝重,右边的花纹他不认识,左边的却非常清楚——是以前大齐军队的徽章! 「右边这是天机谷的标志。」陈巧从怀中掏出自己贴身的玉牌,轻轻一压,玉牌往前推去,露出中间的花纹,果然跟门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懂天机谷跟大齐的徽章怎么会同时刻在一道门上? 「怪不得你不知道机关在哪里,天机谷是机关谷非常久远以前的旧称,这个机关少说超过两、三百年了。」陈巧没说的是,这机关手法根本就是传承自天机一脉建造地宫的方式。 不过李王府座下为什么会有一座地宫?开启机关前,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密室而已,没想到可不只如此。 轩辕奉想想也是,前齐太平之时尚好,到了末年,连年争战,轩辕家的人都为了保护北疆不被外族入侵,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后来是失踪的其中一位侥幸逃了回来,嫡脉才得以继续延续下去,因此断了这些秘辛旧事的传承也是正常的。 第二十一章 「可以推开了。」陈巧又卸了一次石板门上的另外两个机关后,才对宣镇他们说道。 这一次很顺利地推开石门,又是一个短通道,走到尽头,便是一座宛如小型宫殿的地方。 那些火焰从黑壁通道一路往里头燃烧,此处也是光明大放,小宫殿里的事物看得是一请二楚。 其实空间没有想像中大,约莫就是两丈宽、两丈长,里面全铺上了黑色壁石,正中间有一个台阶,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最后面的石壁上则是刻着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双手持着一把剑俯首垂眸,好似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轩辕奉压根没想过李王府的地底下居然有这种地方,他见陈巧踩上台阶后,连忙跟了上去。 陈巧顺着石刻上那个人的目光左右移动脚步,等站到一个好似跟石人对视的地方后,才低头细细打量着黑色台阶。 「这是密室吗?」轩辕奉问道。这么空的密室是何用意?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密室? 「你等等。」陈巧正专心地寻找地板上的机关,她趴在地上细看了许久,又自言自语好一会儿之后,右手的五根手指轻扬,像弹琴一样,快速地在地上拨弄着,然后地上就出现了五个凹洞跟一个五角形的凹槽,她思考一番,才又把玉牌掏出来比对一下,她将玉牌放在手掌心正中央,对了一下距离,一反手就把玉牌给拍进洞里,同时五根手指也插进洞中。 黑色台阶震动一下,陈巧前方大约一步的距离突然开了一个洞,一个高台从洞中升了起来。 「景略哥,你快点去看看有什么东西,我不能走开。」陈巧试着抽回手的同时,就觉得五个洞中的机关好像又开始回推,所以她不敢动。 轩辕奉一步上前,并没有急着碰触高台上的东西,细细打量后说道:「上面有一个盒子,似乎是金丝楠木所制,上面跟方才的石门一样,同时刻着两个徽章。」 「你仔细看看高台下有没有什么黑洞或细绳,木盒有锁吗?」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陈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轩辕奉这次看得更仔细,「没有。」 「等一下我会数二三一,你要在我数完前快速打开木盒把东西取出来,宣镇、宣镜你们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数到三的时候,你们要同时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是。」宣镇跟宣镜同时站到她背后,一人拽着她的一只手臂,屏息以待。 轩辕奉也提起万分精神,神情显得相当专注。 「一、二、三!」 她数一的时候轩辕奉就打开木盒,来不及细看是什么东西就赶紧取出来,同时耳边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不过陈巧同时被宣镇、宣镜拉起来,她手一缩,机关还来不及发动,就快速地缩回地板中。 四个人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陈巧才刚站稳身子,就看到轩辕奉的其他亲卫居然好奇地去碰触黑壁。 「趴下!」陈巧根本来不及警告他们不要乱碰,只好大喊一声,「趴下!」 所有人都是练武的好手,反应极快地同时趴倒在地。 她话音方落,无数箭矢射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动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周遭安静了下来,有人正想抬头,陈巧又喊道:「别乱动,还没结束!」 一群人趴在地上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又是一波箭矢射出,然而陈巧还是没让人起来,又过了半刻钟,第三波的箭矢才射了出来。 这一次射完之后,陈巧才慢慢地抬起头,「可以了,不要再碰到任何东西,照我们来时的路出去就好。」趴在地上太久,她冷得频频发抖。 亲卫从地上爬起来以后,被四周密密麻麻的箭矢数量给吓到了,非常听话的什么都不敢乱碰,慢慢地从来时路退回去。 轩辕奉见陈巧脸色发白,上前把她给搂进怀中,不停搓揉着她的手臂跟后背,一会儿后才半抱着她快速离开了。 陈巧在地宫里冻了大半个时辰,等到一行人全出了地宫,她将机关恢复原状后,就开始发起高热。 轩辕奉一时间也没有空理会从地宫中拿出的东西跟那一堆疑惑,快速地抱着她冲回她的院子,同时大喊着要人去唤来府医。 陈巧是旧病未癒又添新病,一下子就烧得不醒人事,轩辕奉守在她身边,哪里也不去。 她烧了大半天,直到半夜时分,高热才真正退下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轩辕奉才有空拿出塞在怀里许久的东西,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本薄薄的册子,不知道放在金丝楠木盒中多久了,册子都染上金丝楠木的香味,封面用着小篆写着四个字——天机密语。 这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轩辕奉终是被这些事给弄得头痛了,忍不住轻叹口气,缓缓掀开册子第一页,果不其然,是他完全看不懂的字,这些老祖宗们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 一早天还未亮,一夜未眠的轩辕奉又转回书房,脸色凝重的俞安仲与宣镜、宣镇两名暗卫已经等在里头了。 俞安仲穿着轻巧的链甲,整个人身上都带着血色,就连宣家两个暗卫也是满身血肿。 一见到他们这副模样,轩辕奉的脸色倏地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俞安仲难掩羞愧与悲色,「都是属下失职……」 原来前些日子慰灵祭时,轩辕奉已经将北疆军可能出现内奸一事私下告知了手下的几名大将。 任禹本来就是知情人,并没有什么表情,另外几个将军都是一脸震惊。 由于外族侵入的村庄正好位于俞安仲驻守的军营附近,原本他不知道内奸一事,只是暗怪自己不够细心,现在知道有内奸,内心不由得一震。 再加上临走前王爷特意派给他两名亲卫,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不过领兵多年,他明白这种时候得要不动声色,他本来想将这事交给两名副手帮忙调査,但一抹灵光闪过,他决定自己私下进行。 这一査果然就査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出自他两名副手之一的吕慎!他利用职责之便,知晓另一个副手郭正耿那一营的换防时间,联合外族一起潜入大丰境内,不仅下手心狠手辣,还背弃了战友,为了摆脱嫌疑,他还特意在那段日子出发到关外巡防,若不是俞安仲发现不对劲,他会怀疑郭正耿才是内奸。 他还来不及通知王爷,吕慎所在的兵营也不知道是哪些士兵在挑事,整个军营都乱烘烘的,怎么压也压不下来,甚至还演变成兵变,最后只好由他亲自领兵镇压。 他今天手上染的都是自己弟兄的血,甚至很多人都是无辜被牵连的。 最恨的是,在他疲于奔命压下兵变的时候,吕慎居然向关外逃走,他这才发现吕慎一家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他追击了两百里,最后几乎要踏入鞑靼的范围,怕引起战争,他只好退了。 无功而返,还损失这么多弟兄,他实在无颜面对王爷…… 「快点回去吧,先将吕慎营中的人都彻査一遍,一切等事情平定后再说。」事情发展至此,有一半是在轩辕奉的预料之中,可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已经有这么多外族人混入军营中。 第二十二章 「是。」俞安仲也没有多加辩解,行礼后便退出书房。 「你们两个没事吧?」轩辕奉转头看着宣镇与宣镜。 「属下无事,王爷,需要派人追捕吕慎等人吗?」让那些逆贼跑了,宣镇非常不甘心。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先缓缓再说,你跟宣镜先去休息吧。」现在如果派人追击吕慎,就是给鞑靼一个出兵的最好理由,现在正值内忧外患,不宜冒险行事,而且寿王等人也还没到达北疆。 照原本预订的行程,寿王应该早在几天前就到达镇北关了,如今却没消没息,只怕是出事了。 宣镇和宣镜离开后,轩辕奉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处理这些事情,烛火一夜不灭,直到天际翻白时,他才放下手中那些源源不断从关外传回来讯息的纸条,心底一沉。 只怕……要打仗了。 陈巧睡了一晚,吃饱洗漱后比较有精神了,就让人去请轩辕奉过来。 不只轩辕奉挂念着那本薄册上的东西,就连她也很好奇。 「这是机关谷的密语,是每个机关谷弟子都要学的。」陈巧也没想到那金丝楠木盒中摆放的是机关谷的东西,里头写的天机密语其实只是在小篆的字体上再做一些转变,让一般人认不出来。 跟轩辕奉不同,她一接过册子就先翻到最后一页,看这册子是谁写的,这一看竟让她瞠目结舌,一脸不敢置信。 「怎么了?」 陈巧深深吸口气后才道:「这本书居然是天机谷第二代谷主郁郾所写的,就是我的曾曾曾曾……师祖吧?天啊,没想到我居然可以看到将近七、八百年前留下来的东西。」而且居然保存得这么好,应该是那个金丝楠木盒子的功劳。 七、八百年前?轩辕奉在心中算了一下,那时候正好是前齐建国不久,而轩辕家也开始效命于前齐皇朝,奉皇命驻守北疆。 这些事全部都是跟前齐有关,他再一转念想到关外的局势,内心也有些沉重,只怕这些都脱不去严密后人的手段。 真不愧是第一军师的后代,也不知道这盘棋已经下了多久,居然还在北疆军中埋下种子,如今开始发芽,闹得京师、西北、北疆三地都是一片混乱。 在他沉思的时候,陈巧已经快速地把册子看完了,这本册子非常薄,只有十页而已。 「景略哥,你有听过严密这个人吗?」 轩辕奉抬眼看向她,「嗯,前齐开国丞相,也是第一军师,怎么,簿子上有写到?」不出他所料。 「嗯,上面有说,当时的谷主郁郾受大齐皇帝所托,在李王府下试建一座地下行宫,不过没有写得很仔细,只说是要拿来对付乱贼的,好像与严密有关,而且书房应该也有一个金丝楠木盒。」 也许是和朝廷有关,郁郾写下这本《天机密语》也只是简单描述一下原因,更多的是他对建造地宫的想法,不过内容还提到书房也有一个机关。 「书房也有?」这座李王府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陈巧点点头,又道:「而且李王府的地宫似乎只是一个小模型,就像当初我在房里做的仿照镇北关的隘口一样。」 轩辕奉感到难以置信,只是一个模型就盖得这么费功夫,如果是实体,会是在哪里? 「嗯,你等我,我跟你去书房。」她急着想要解开这谜底。 他伸手按住她,「你的病还没好,如今天已经转凉了,你到底想不想要身子好起来?」他也很想知道书房里藏的是什么东西,但他更担心她的身体,已经连续两次高烧了,是个铁打的也撑不住。 「我没关系的,还是快点把东西找出来吧,我想帮你。」陈巧早就注意到他的眼中充满血丝,眼下微微发青,虽说他整理过仪容,但从细处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疲惫。 她有点舍不得,心里微微发疼着。 轩辕奉一愣,看见了她眼底的心疼,心头一软,抬手将她颊边的落发塞到耳后,轻抚着她的脸。「傻瓜,事情不急在这一刻,你好好休息就是了。」 难得瞧见她清亮的眼眸里对他有担忧的情绪,这代表两人之间也有进步了。陈巧偏头将脸颊贴着他的掌心,他带着粗茧的掌心縻挲着自己柔嫩的脸频,让她有种奇异的酥麻感。「景略哥,事情是不是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将机关术研习得如此深入,她又怎么会是笨人?她原本不多问,是因为师兄交代过,让她闭上嘴好好做事就好,只是如今不单单只是来修复断关石而已,还扯上了机关谷的旧事,更别说地下那座地宫,这些都与机关谷脱不了关系。 听她这么问,他下意识地就想将手缩回来,哪知道她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掌不放,定定地看着他,一脸倔强。 他被这个眼神看得心软不已,好一会儿之后,才无奈地叹口气,将从京城至此的乱事一一告诉她。 陈巧听得一知半解,总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可能就是齐太祖的手稿,既然有《天机密语》这种东西,该不会前齐太祖的手稿也是这种东西? 「景略哥,你带我去书房吧,我有预感,那本手稿应该就在书房的机关里。」 轩辕奉想了想,又探手摸摸她的额头跟手心,是正常的温度,「好吧,但你得穿厚点,别又着凉了。」 「知道了。」陈巧点头,挥挥手,让他快点出去,她要让金宝帮她换衣服。 刚开始见到他时,她还以为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的确是如此,可是两人熟稔之后,她发现他变得唠叨许多,比她师父还会念。 快速地让金宝换了套比较厚实的衣裳,陈巧一出房门口,就瞧见一顶小轿在外头等着,她没好气地道:「我自个儿走便成了。」她可没娇气成这样。 「快点上轿,不然就别去了。」轩辕奉很是坚持。 因为想快点去找出书房里的东西,陈巧也不跟他争了,乖乖地坐上轿子,一路让人抬着去书房。 轩辕奉的书房是历代李王所使用的,只要继承了李王的封号后,这个书房就成了现任李王的,而老王爷都会在自己的厢房中再建一间书房。 这书房非常大,不但有正中的主厢房,左右两边还有侧厢,主厢中还有一座小梯可以直上二楼,二楼摆着满满的书架,全都是李王府近些年的资料与书籍,以往的已经另外收到书房后方的书库去了。 陈巧来过几次,不过都没有细看,只是曾经注意到主厢的小侧间有些特别。轩辕奉看她一进书房就开始东摸摸、西摸摸,好一会儿之后,直接摸进了侧间,侧间的摆设很简单,一个贴壁的书柜、一张贴壁的椅子,还有一个小火炉,这是方便随时让小厮、丫鬟煮茶。 陈巧摸摸小火炉的地板,想了想,说道:「景略哥,你帮我把这小炉子搬出去。」 轩辕奉二话不说照做,把火炉搬到了书房,就见她在地上又抹又擦,方才换上的天蓝色棉衣一下就弄脏了。 这时候她的模样不再无精打彩,反而充满了精神,她很期待找到新的册子,不知道内容会写着什么? 第二十三章 陈巧把地上擦干净后,才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地上摸索着,指尖摸到非常细的凸起,顺着凸起向旁边接过去,在靠壁的木椅下隐没,想了想,她伸手用力一拍,木椅下方的板子喀塔一声,露出了一道小缝,她歪着头,看清楚木椅里头是中空的,还藏着一个、的按钮,她连忙伸手一压。 轩辕奉还以为机关又是在左边的书柜上,偏头一看,头顶上的木板却突然落下灰尘,一个小小的机关从上头落了下来,三根木柱托着一个金丝楠木盒从天而降。 「应该就是这个了。」陈巧一看就能确定这是机关谷的手法,这样的机关也运用在断关石上。 木盒上的封刻果然也有两个徽章,一左一右,两人对看一眼,轩辕奉伸手打开来,里面又是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的触感跟《天机密语》那本不同,这本册子的所有纸张都涂了一种厚厚的防腐药水,好似还有蜡…… 找到了! 「寿王他们在寻找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一本了。」找到东西,轩辕奉也松了口气,看这册子用这么特殊的方法保存纸张,又是藏在李王府中,一定有什么重要线索吧。 「打开看看。」陈巧好奇地催促着。 他掀开书页,两人齐齐一愣,上面写着是他们完全认不得的文字,细细小小的像蝌蚪一样。 他偏头问道:「又是你家的密语吗?」 「不是,这个我也认不得。」她困惑地揺揺头。 她家的天机密语是以篆字当基础,可是这种字她从未见过,有点像是欧罗巴国那些金发蓝眼人所写的文字,可是又有些不同,她看不懂。 轩辕奉将齐太祖的手稿又放回木盒去,让陈巧把机关还原。「可能是某种密语吧,寿王信上有说,会带来一位可以翻译的人。」 「放回去不打紧吗?」 「就放在那里吧,反正藏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发现,放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接下来就等寿王来了再说。「我送你回去休息。」瞧她为了找机关把身上都弄得脏兮兮的,他自然不舍。 「嗯。」兴奋过后就觉得累了,陈巧一点异议都没有,乖乖地又坐了轿子回到自己的院落去休息了。 留下轩辕奉一个人待在书房中,想起装着两本册子的木盒,他吩咐宣镇将诸子仪还有副将王豢一起找来,有些事,还是要先做一手准备才好。 【第九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陈巧都在专心养病,而兵器营里负责制作齿轮的老匠师们则照着他们的目标,一一将改造时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至于其他的事情,轩辕奉特意交代过,不要在陈巧面前多嘴,让她好好静养。 陈巧的身子调养得不错,约莫七、八天就可以在院子里四处走动,她算了算日子,怕修复机关的时间会与师娘的生辰相接,就让匠师们进府与她商讨,毕竟改造这么大一个机关,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行的。 慢慢地,她的院落里开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有铁有木也有钢,还有齿轮、铁棍和弹簧,有大如一个人的物件,也有小如小指的东西,奇奇怪怪、各式各样,让经过的人看了都很纳闷。 轩辕奉怕她又顾着修复机关而忘记休息,只准那些匠师每日来府中两个时辰,不论事情讨论到什么程度,时间一到就得走人。 士、衣、工、商,以往商与匠都是排在贱籍,不过前齐皇帝废除了商与匠的贱籍,大肆培养匠师,为大齐开启一个繁华盛世,至今许多发明都是匠师们智慧的奉献,大丰也延用大齐对匠师的旧制品级,军队中的匠师多半都是世代相传,最高级的匠师等同五品的官阶。 这次断关石的改造调用了两名五品匠师跟四位六品匠师,让他们协助和学习怎么使用断关石的机关。 这也是陈巧出谷前她师父特意交代的一件事,毕竟这断关石是朝廷的东西,最终还是交还给北疆军自己处理是最好的。 而轩辕奉自从得了诸子仪的提点后,常常来找陈巧花前月下,共赏良辰美景,只是她的身子还没好全,所以「花」就成了那些堆在院子里的物件,月下还是保留着,良辰美景……他又帮她找了两个丫鬟,一个叫良辰,一个叫美景。 诸子仪知道后,先是错愕地瞪着王爷好一会儿,然后才捧腹大笑,久久无法停止。 直到轩辕奉赏了他两掌之后,他才改成捧腰喊痛,也不敢再取笑王爷那些奇特的念头了。 要陈巧说,她实在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就连金宝跟银宝两人她都很少使唤,而且多半都是金宝陪着她,银宝则多为隐藏起来保护她。 这天用完晚膳后,轩辕奉见陈巧精神不错,便问她要不要同他下棋,她自信满满的马上说好。 两人面对面坐在花厅靠窗的矮榻上,各执黑白棋,很专注地在棋盘上厮杀。 出乎他的意料,她的棋下得非常好,她的棋就像她的人,直来直往,且并不只专于布局,还会推算他的棋路。 至于他呢,自小研习兵书,棋盘上的厮杀就像布兵演练一样,且他下棋顾全棋局,所以前期是以布局为先,后期再慢慢地将自己的棋连接起来,一口气吞下她许多子。 「输了。」没办法挽救了,陈巧直接弃子投降。「景略哥真厉害,在谷里除了师父跟大师兄之外,很少有人可以赢我。」 轩辕奉好笑地看着她,「机关谷中除了谷主夫妇之外,连你在内不就五个师兄弟姊妹吗?」除她之外只有六个人,真的是很少人可以赢她。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说的也是。」她将手中的黑棋扔进棋筒里,帮忙他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分类收好。 陈巧微微一偏头,往窗外看出去,就见一轮满月高挂天空,她不由得道:「十五了呢!」 好快,她已经出谷两个多月了,她从小到大还从没离开机关谷这么久。 「想家了吗?」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轩辕奉突然很庆幸郁唯让她来到他身边。 要说感情有多深刻那是没有,只是这一瞬间,他很高兴能够遇见她,第一次知道为一个人心疼、为一个人好气又好笑,会有种莫名的幸福。 陈巧慢慢点头,「有一点。」接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十八了,还像个孩子般想家。」 轩辕奉起身走到她身后坐下,轻轻地拥着她,可能是之前骑马都是他带着她的,这个姿势让她很自然地往后靠在他胸膛上,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月色。 「想家是自然的,等到断关石的机关改造好了,我就先送你回去。」鞑靼蠢蠢欲动,先送她回到机关谷也好。 他的体温将她团团包围起来,让她觉得好有安全感,也有些懒洋洋的。「那师娘的生辰宴你会来吗?」她想把他介绍给师父跟师娘他们。 他们的相处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起伏,但是这样淡淡的日常让她感到温暖,这段日子,她也很习惯有他的陪伴。 絮絮叨叨的景略哥、不会谈情说爱的景略哥……都让她很心动。 「那可能不适合,还是等我家人都回来后,我再正式递拜帖上门,谷主夫人的寿宴算是家宴,不打声招呼就上门,我能安全地走出机关谷吗?」 第二十四章 陈巧捂着嘴娇笑道:「不能。」光是大师兄就有百种方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机关谷里。 他也跟着笑了,胸膛轻轻震动。 两人靠在一起静静地享受这样相依的感觉,陈巧突然转过来半依偎在他怀中,有些哽咽地道:「景略哥,你要好好的。」 虽然没有人告诉她,但她还是感觉到最近府里人心似有些浮动,更别说那些突然倍增出来的匠师,她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抬手轻抚着她垂落的长发,「我会的,这是我的责任。」保护这片土地,已经成为轩辕家世代的使命。 有些话他深埋在心底并没有说出口。其实很久以前皇上就察觉到有一股势力似乎一直隐藏在大丰里,只是一直腾不出手去处理,毕竟先帝时征战连年,不论是军队还是民间都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大动干戈,只好睁一只眼、闭只眼先治理这个国家再说。 且早在一年多前,他就发现边界的部落和鞑靼似乎有所活动,他将这些事情向皇上密报后,迎来的是皇上的密令,要趁此机会将这些逆贼给铲除干净,只是他们都没料到事情居然牵连得这么广,他还收到消息,寿王在半路上遇到攻击失踪。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计划不论怎么样都得继续下去,开了头,就得结束它,不然只会留给后人无穷的后患,如今的大丰不就是如此,还在收拾前齐留下的烂摊子。 如今寿王遇难失踪,他也很焦急,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危,只怕她也成为了别人的目标,尤其是在发现地宫之后。他们这些人可能早就已经陷入别人的陷阱里,一场准备了将近一千年以上的陷阱。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希望事情不要如他所想的那样往最坏的情况发展,要不然肯定会将机关谷的人给扯入其中。 「你等等。」陈巧想起自己准备的东西,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箱子。「景略哥,这是我帮你准备的,你试试看穿上去合不合身。」 轩辕奉打开箱子,里面躺着一件黑黝黝的链甲,他原本以为链甲会很重,没料到拿起来却很轻盈。 「这是……」这编织成链甲的铁链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将链甲取过来摊开,「这是剩下的天火钢绳,约莫有两尺的长度,我把它断开来,重新编成一件链甲,轻盈又水火不侵,能不能刀枪不入我不知道,但至少比你现在穿的内甲好。」 这是她计算过要改造断关石所使用的钢绳剩下的材料,她将由许多钢链缠成一束、有婴儿臂膀粗的钢绳给解了,照着他的身材又重新编了一件贴身的链甲,让他可以穿在盔甲里面。 「怎么自己动手?有没有划伤了?」轩辕奉拉过她的手细看,她柔嫩白皙的小手上果然有着密密麻麻的细碎伤痕,有些吓人。 「不打紧的,这钢绳只有用我师门独有的药水浸泡后才可以解开成钢链。」这药水的配方只有机关谷才有,也是当初炼制天火钢绳时一起留下来的,要不怎么随意裁剪钢绳的长度。 「谢谢你。」轩辕奉既心疼又感动,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又拉起她的手,落下轻吻。 陈巧害羞地红了双颊,「不客气,只要你好就好。」这件链甲要是能多帮他挡一刀或一剑,都不枉费她的辛苦了。 近在咫尺的脸庞笑得甜美,一如初见时的娇憨,他一时情动,俯下身,覆上她的唇。 陈巧先是吓了一跳,唇里瞬间染满他的气息,但是却没有讨厌的感觉,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唇齿交流之间,整个人都在发热,她感觉心跳得好快,身子有些发软,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两人亲密地拥吻,男俊女俏,这画面美得动人,不远处则是有两道鬼祟的身影从树干后方蹑手蹑脚地离开。 等走出了院落,偷窥的两人对看一眼,接着同时咧嘴一笑。 「看样子我们应该快有位王妃了。」王豪笑得痞痞的。 诸子仪笑得文雅多了,拍拍自己方才被王豪揪歪的衣领,睨了他一眼。「王爷可得好好奖赏我一番。」要不是有他一直在旁边敲边鼓,光凭王爷的「良辰美景」,哪能得到这么一位甜美小姑娘的心呢? 王豪显然也想到王爷搞出来的「良辰美景」,差点没把肚皮给笑破,没想到王爷居然是这么纯情的一个人。 纯情的人一旦开了窍,随之而来的就是烈火般的热情,轩辕奉是如此,陈巧亦是。 只是北疆事务繁重,两人相处的时间多半是在晚上,白日轩辕奉都在处理军务,偶尔会到断关石那里看看改造的进度和陪伴陈巧用餐。 两人表现得这么明显,周围其他人也都乐见其成,每次只要轩辕奉来的时候,那些匠师和工匠都会自动退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一开始陈巧还会害羞,几次之后她也很习惯了。 断关石的修复与改建十分顺利,这一次进山体前已经派人进去将那些药粉给清理过了,当然等最后机关完成后,还是会由陈巧进入山体留下一手,这个部分则是连轩辕奉也不能知道的机密,最后只会记录在机关谷的《天机密语》中,以防后人需要时査阅。 「断关石这两日便要挪回去了?」轩辕奉问道。 陈巧一边夹起一筷子的菜放到他碗里,一边回道:「嗯,山体内的改造都已经差不多了,只要等断关石挪回原位后,再将钢绳绑上就没问题了。」 两人吃饭只求简便,多半只有六个菜,因为轩辕奉在的关系,肉比较多,陈巧每次见他只吃肉不吃菜,对身体不好,总会夹一大筷子的菜给他。 「景略哥,虽说你是武将消耗大,但也不能光吃肉。」 轩辕奉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总会把她夹的菜给吃光,还吃得脸上都是笑容,只是那笑…… 刺眼得让人倒胃口!诸子仪跟王豪默默地在一旁吃饭,餐桌上明明有四个人,怎么变成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诸子仪也就算了,军师嘛,斯斯文文的小身板,瞧不见还好说,他王豪一堵墙似的挡在那儿,还能视而不见可就厉害了。 「陈姑娘,听说等断关石这事一了,你就要出发回机关谷了是吗?」沉浸在情爱里的王爷不可靠,诸子仪还是决定自己出马。 「嗯,约莫再四、五天的时日,这里就能全部完工了,到时候我会将机关记录成册交给你们,以后若再有问题,可以直接修复,只是需要注意的是天火钢绳,一模一样的钢绳是不可能再炼制出来的。」所以仅剩的那两尺钢绳她才会毫不客气的给拆了。 「为什么?没了再炼一条出来不就成了?」王豪咬着鸡腿,纳闷地问着。东西没了再做一个很难吗?像他的刀,断了再打一把不就成了? 「嗯……」陈巧有些为难,这理由有点不方便说出口。 王豪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最后是轩辕奉开口了,「天火钢绳顾名思义是天外之石以极火锻造,这锻钢之法只有李王与当今圣上知道,而且每锻造一次便有违天和。」 王豪脑筋直,怎么想都不懂。「就打条绳子而已,有啥好违天和的?」 第二十五章 还是诸子仪聪明,脑袋稍微一转就猜到了关键之处,这极火锻钢法一定是得保密的,要不人人都有这东西,还希罕吗?但是锻造时也不可能由当今圣上或王爷亲自动手,一定是交由匠师负责,然而为了防止机密外泄,那些锻链的匠师只怕在钢绳炼成之后,也是要赐死的。 一想到这儿,他赶紧扯了一下王豪的袖子,「别问了,回去再跟你说。」这么多的匠师在这里,还把这事拿出来说,是打算让匠师们造反吗? 王豪这人脑筋直,但有一点最好,就是听话,他马上乖乖地闭上嘴巴不问了,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快速地扒完了饭,抓着诸子仪就先走了。 「下午我带你到附近走走,说来,你到北疆已经有段日子,来来去去不是镇北关隘口便是府中或军营,似乎还没好好地看过这个地方。」难得有闲,轩辕奉想带她去看看这片他最爱的土地。 「好。」陈巧甜甜一笑。反正她手中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那两位老匠师就好。 这次出门陈巧把好久不见的小白给带出来溜溜,小白自从来到北疆后,也不知道养马的老张是怎么养的,小白被养得体肥身壮,比先前胖了一倍有余。 小白过得还挺不错的,这么久没看到自家主子,它是一点都不想念,在马场里自由自在,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时间到了就回它单独的马厩休息吃饭。 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马儿都不喜欢靠近小白,要是将小白放进马厩里,就会引得全部的马不停嘶鸣,最后老张没辙,只好帮小白再架一个棚子,就养它这头骡子。 今天陈巧来牵小白的时候,老张终于忍不住问了,「姑娘,你这骡子到底是什么骡子啊?为啥马厩里的马都怕它?」想他老张也是养马、养骡的好手了,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骡有特别的地方。 「嗯?就普通的骡马而已,为什么马儿会怕它呢……」陈巧绕着小白摸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想那些马应该不是怕小白,而是怕我师兄撒的药粉吧。」 「药粉?」老张揺头,「这不可能吧,这骡子来了以后,我不知道帮它刷洗几回了,怎么可能有药粉呢?」要说一开始他还相信,后面他都不知道洗几次了,药粉也给洗光了。 陈巧笑着解释道:「老张叔,你别说,这药粉真是洗不去的,这是我大师兄特意撒在小白身上的,药粉早渗到了小白身体里,他说这药咱们人是闻不到的,但是动物就闻得到。」 原来如此!老张恍然大悟地道:「姑娘你大师兄可真厉害,这药粉还能做得让人闻不到,只有动物嗅得到!」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这药粉是大师兄特意研制来防身用的,只要是动物就讨厌,对老虎、狼那些都非常有用。 当陈巧要牵着小白走时,哪知道小白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都不肯动,趴在草堆上懒洋洋地看着她,气得她差点拿石头丢它。 最后还是轩辕奉忍着笑,哄她跟他共骑一匹马就好。 她气呼呼地让他给抱上马,临走前,她还不死心地回头望着小白,小白已经闭上眼睛睡到开始打呼了。 轩辕奉拉住气得又要跳下马的她,赶紧一踢马腹,带着她离开。 两人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地,他带她先往附近的一座小山行去,小山的绿树已开始褪色,染上几分沧桑。 这座山不大,骑马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山顶,轩辕奉将她从马上抱下来,说道:「这里是我偶然发现的地方,这座山不大,平日只有一些附近村民会来拾柴火,鲜少爬到山顶。」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山道上,马儿听话地跟着后头,她看看四周,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轩辕奉没说,只是保持一种神秘的笑,拉着她的手走到山顶靠着崖壁的地方,别看山不高,这山崖还是有点吓人的。 陈巧下意识地想缩脚后退,他却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看。」 头一抬高,她放眼望去,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边疆城墙,目光再放远一点,是一整片一望无际的淡绿色草原,远方有些黑点在草原上移动,还有许多毡包一座座地矗立着,或许现下不是看风景的最好时刻,但她却倍感震撼。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应该就是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吧? 轩辕奉从马上的包袱中取出一张毛毯铺在地上,拉着她坐下来看着远方,自己坐在她身后拥着她。 「这里或许不是最漂亮的地方,但是每次到这里,我的心都很平静。」安安静静的,就这样看着这片他负责守护的土地,「我希望北疆能够每一天都这样,不要有任何的战争。」但是好难,野心勃勃的鞑靼、觊觎大丰的女真,还有最近窜起的蒙古,这些外族虎视眈眈地就等着从大丰身上咬下一块肉。 「可以的,只要大丰足够强大就可以的。」陈巧摸摸他的手,耳边传来他最深的盼望,心里就是一阵酸疼。 这个想法,每个人都有,只是需要时间,大丰建国才短短几十年,怎么足够弥补先前那近百年战乱的日子,到现在大丰还是有很多的问题存在,只能说幸好上天垂怜,没有天灾不断,才让百姓能够过上几年安稳的日子。 「巧巧,我可能没有办法亲自送你回去机关谷了。」 陈巧一愣,转头看着他,「为……」本来想说出口的话突然间停下,能够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约莫是因为……「要开战了?怎么这么突然?」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解释道:「不是突然间,断关石会出问题,便是吕慎动的手脚,他们蓄谋已久,一定会在断关石完全修复之前掀起战争。」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而且斥侯已经在三百里外发现鞑靼骑兵的行踪。 陈巧难过地抱住他,知道他是武将,也知道守卫这片土地是他的责任,但是真的听到他说要去打仗,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缩紧,害怕也担心。 「不会有事的,等断关石修复得差不多时,你就先离开,剩下的交给匠师他们就好。」他担心她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别人的目标,寿王到现在都无消无息,就能知道对方的势力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陈巧埋首在他怀中拼命揺头。这个时候她怎么离开?! 「别忘了,谷主夫人的寿辰快到了。」他不能把她放在危险的环境里,万一那些人寻找的真是那座地宫的真身,那她就危险了,她不会武,只懂得轻功,纵使她的机关术再怎么精良,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 她知道这只是他要她离开的借口,可是行军打仗她也不会,待在这里,只会让他拒心,况且地宫一事,她也的确需要回去告诉师父他们才行。 「景略哥,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听着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轩辕奉紧紧地抱住她,在她头顶上轻吻一记。 「我会的,放心吧。」为了她,他一宝会打赢这场战争的。 第二十六章 【第十章】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轩辕奉也不愿意让陈巧多停留,让她将原本最后才要调整的东西先动好了手脚,照惯例,她也准备了一包药粉给他,那是最后结束时,退出山体要撒在机关里面的,跟先前师祖的手法一样。 战事在即,轩辕奉没办法亲自送她回去,只是另外准备了舒适的大马车,让王豪与任禹护送她回机关谷,怕路上出事,他另外又点了一百人的侍卫。 整个镇北关似乎都动了起来,一向热闹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少了许多,家家户户都十分警戒,特意开放的贸易市场也暂停了,许多来自大食或暹罗等地的异族商队也赶在开战前离开。 「一切小心。」轩辕奉看着坐在车厢里的陈巧,不放心地嘱咐着。 陈巧红着眼,乖巧地点点头。其实她是万般不想走的,不过她也很清楚她能帮上最大的忙,就是不要成为他的顾虑或负担。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一松,放下了车厢的帘布,转身走到一旁已经骑在马上的任禹还有王豪身边。 「王爷。」两人异口同声地对他颔首。 「王豪、任禹,我将人交给你们了。」轩辕奉慎重地对两人说道。 「末将等会平安将姑娘送回机关谷,请王爷放心。」王豪跟任禹都知道陈巧对轩辕奉是什么样的意义,就算要拼上性命,他们也会将她安全的送回去。 时辰不早了,轩辕奉退开几步,挥挥手让他们一行人出发。 「王爷,放心吧,阿豪跟任将军会将陈姑娘平安地送回去的。」诸子仪上前说道。 轩辕奉回头看他一眼,「嗯,回吧。」他又忍不住再看一眼那逐渐变小的影子,这才转身离去。 纵使心中不安,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只能放下,回去属于他的战场。 这一趟回机关谷的路程比起上一次要紧凑多了。 任禹跟王豪一路保持着戒备,并加快速度,北疆即将开战,他们还得快点赶回去。 这一次陈巧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一向开朗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心情一直有些沉重。 见她心情不好,陪同她一起回机关谷的金宝跟银宝也不打扰她。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流水声,陈巧掀开马车的窗帘,目光扫到远处的河水,「到满月河了啊。」 金宝的目光也挪到那条大河。「是啊,照这进度,落日前就可以到达中山县城。」 北疆最重要的一条河就是满月河,这河流经三州,每当天寒地冻时,河面便回凝结成冰,到时候就成了一条冰路,许多人家会依靠冰鞋或冰橇行商,也是南北货物交流的大好时机。 「嗯。」按照轩辕奉拟定的路程,是预计在两日半内赶回机关谷,一去一回费不到六日的时间。 陈巧无聊的四处看看,目光晃到满月河后的一座山丘上时,顿了一下,她好像看到什么黑影在晃动,她双眼一眯,想要再看得更清楚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她看错了?她没把这事放心上,放下了窗帘,安安静静地靠在车厢的软枕上,想要休息一下。 等到他们这一队人马走得看不见人影时,方才陈巧看到的小丘后方又冒出几个高壮的人。 「奥锐,那些人走了,他们的兵马不少,我们的人不多啊。」一个穿着汉服的男人用怪腔怪调的汉语对身前的男子说道。 奥锐是个四十来岁的大汉,穿着一身劲装,藏在帽子里的头发落下了几根小辫,他伸手把辫子给塞回了帽子里,这才回道:「接到了消息,一定要抢到那坐在马车里的小姑娘。」 要是轩辕奉在此,就可以认出来,奥锐就是在小月村跟他们激战后,扔出震天手雷的外族人。 「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吗?」奥锐拍拍靴子上的尘土,又问道。 「都安排好了,他们今晚应该会在中山县城落脚,我们的人都提前混进去了。」阿都庆还是难掩担忧。虽说头领传来的命令是得执行,但也不能拿他们族人的命来赌啊! 「阿都庆,都走到这儿了,我们没有回头路了。」奥锐何尝不心痛牺牲的儿郎,只是头领下的命令,他们无法违背,要不然他们留在族里的家人该怎么办?阿都庆和其他人虽然都知道奥锐说的没错,但心都忍不住一沉。 「走吧,别想这么多了,活着就当真神保佑,死了也得轰轰烈烈。」奥锐骑上一旁的马儿,回头对他们说道。 大家也都不再多言,各自上了马,快速地从另一条小山路冲向中山城。 这些事,陈巧他们都不知道,只是继续照着计划往前走。 一路上越是风平浪静,王豪跟任禹的脸色就越碍重。 「任子,咱们可碰上硬点子了,瞧这一路静得很啊。」王豪策马到任禹身边,小声说道。 照他们以往的经验,若是路途上来点小打小闹,还能摸清楚对方的路数,这一路太太平平才危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要来搞场大的。 知道吕慎是内奸之后,他们可忙着咧,布兵排防通通都得变,不说陈姑娘发现那地宫一事,光是修复断关石,就让对方清楚知道陈姑娘的身分,而且地宫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泄露出去,唉,一想到这些,王豪这大老粗就头疼。 「闭上嘴吧你。」任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乌鸦嘴很痛苦吗? 「我这不是担心吗?」王豪觉得委屈,大声喊冤。 「你小点声,是怕姑娘听不到吗?」任禹气得差点抬脚踹他。 王豪急忙捂着嘴,铜铃大眼往后头看了一下,见车厢里的人没反应才松口气。「任子,我可是认真的,不说别的,这上路后,我的心可是怦怦直跳呢!」 「上什么路,又不是死囚,还有,你的心要是不跳了,难不成还要停了?豪子,我求你闭嘴吧,开口没一句好的。」任禹越听脸色越难看。 王豪在北疆军中素来有个极讨人厌的称号,那就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特别灵,只要他说会出事,就真的会出事。 任禹本来就很紧绷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他恨恨地瞪了王豪一眼,气得把马往前赶,不想再跟他说话。 其他几个本来围绕在四周的侍卫骑兵也都是北疆军,大伙都知道王豪将军的乌鸦嘴,一听到他这么说,人人的脸都黑了一半,很自然地全都闪开他,就怕他又乌鸦嘴讲了谁倒霉。 王豪四周围的人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他没好气地撇撇嘴。这群没见识的家伙,以为他不说就没事吗?哼,大伙等着瞧! 任禹一行人果然赶在太阳下山前进了中山城,由于镇北关进入警戒状态,中山城收到消息,也少了很多商队跟摊贩,整座城都安静了不少。 陈巧住宿的客栈自然是中山城最大的,掌柜的也早早站在门前等候贵人到来。 任禹等着陈巧和其他人入住之后,才走到王豪身边跟他说了几句话,王豪点点头后,任禹就带着十个侍卫先离开了。 陈巧正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走到王豪身边间道:「任将军出去了?」 王豪正在探手让侍卫们分批吃饭跟安排站岗时间,「嗯,任子说有事要办,晚点儿就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 陈巧本来想提一下今天看到的事情时,金宝正好走回来说道:「姑娘,房间整理好了,先进去休息一下,等会儿就用饭了。」 陈巧想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跟王豪点个头后就跟金宝、银宝进房了。 一整天都在马车上度过,用过饭之后陈巧也累了,简单地擦了擦身子就准备睡了,临睡之际,她想了想,还是将袖箭给绑回胳膊上。 「姑娘,这袖箭戴了一天了,你手臂都青了,夜里还是取下吧?」银宝今晚负责值夜,瞧着陈巧的胳臂都因为绑袖箭绑得瘀青了,不免劝道。 陈巧揺揺头,「还是系着吧,如果顺利,后天就到机关谷了,到时候再取下就好。」说着,她又顺手将另外两个机关盒放到枕头旁边。 人还在外面,还是多做点准备比较好。 银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起身把放在一旁的长剑拿来,放到脚榻旁边,「姑娘累了一天,快睡吧。」 金宝眼见两人都躺入被窝里闭上眼之后,仔细检査了一下门窗,才走到桌边将烛火吹灭,接着走到另一旁的软榻躺下,也跟着睡了。 夜色渐黑,一片寂静无声,在这个时刻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中。 原本睡得很熟的陈巧突然睁开了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她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还是没办法再入睡,想起身喝杯水,她一动,躺在脚榻上的银宝就醒了。 「姑娘?」银宝半坐起身子。 「我想喝点水。」陈巧是想自己去倒水的,只是银宝就睡在脚榻上,她要下床就会踩着她。 银宝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摺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光闪动,她起身点上烛火后,摸摸茶壶,是冷的。 「姑娘,水太冷了,奴婢再把水煮一煮吧?」 「嗯。」陈巧点点头。 银宝挥挥手让原本想起身的金宝躺回去,转身将墙角的小火炉端过来,升了火,将茶壶又放上去重新煮沸。 烛光加上炉火,让原本有些阴暗的房间温暖许多,等水沸腾时,陈巧的目光就放到窗外,窗外也有微弱的火光跟影子晃动,应该是侍卫的身影,只是看着看着,她怎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陈巧从床上起身,顺手拿了一旁的外衣披上,正想走到窗前去看清楚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失火了!」 喊声又响又亮,划破了宁静的客栈,一下子就惊醒了不少人。 金宝跟银宝的反应都很快,金宝立即从榻上弹了起来,银宝则是快速地冲回脚榻边把剑给捞起来。 「先穿衣服吧。」陈巧,转身就把放在一旁的衣服快速地穿好,幸好袖箭本来就绑在手臂上,省了时间。 在她们三个人穿衣服的时候,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吵闹,不时听见有人大喊失火,许多留宿在这间客栈的客人全都仓促地冲出房门。 陈巧所住的是单独的院落,院子里除了他们的人以外没别的人了,听到失火喊声的时候,王豪已经在外面控制住场面,反正火烧不到这院子都不算危险。 金宝穿好衣服后,拿着长剑往外头走,陈巧坐在床上等着,银宝也拿着剑守在她身边。 不一会儿,金宝回来禀告道:「烧的是隔壁的院子,火势不小,客栈的人跟救火兵都赶过来了,王将军和任将军都让姑娘在房里待着就好。」 她刚才出去一看,火是烧得挺大的,幸好今夜没起风,烧得并不快,再说了,真正危险的是有人会趁乱闹事,所以王将军跟任将军都已经全副武装地守着院子门口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失火的声音变了调,不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刀剑声! 「有贼!有贼啊!救命啊——」 「啊——」 凄厉的尖叫声传入房中三人的耳里,接着院子里就响起了王豪的喊声—— 「去救人!任子!守着这里!」接着就是脚步匆匆的声响,外面一瞬间就乱成了一团。 金宝跟银宝紧紧抓着长剑站在房门口,外面刀剑的交击声还有脚步声跟人声不停地传进来,三人都绷紧了神经,就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远处的厮杀声慢慢地往这个院子靠近,窗外因为火势已经变成了一片明亮,陈巧透过窗纸看到她的房外站了满满的人,院子的大门传来撞击声。 任禹拿着长刀穿着轻甲站在院子门口,全部的侍卫已经都抽出长刀等待着,不过几个呼吸间,院门已经被撞开来,一群穿着皮草的高壮男人全冲了进来。 一看清楚来人的装扮后,任禹的眼瞳一缩,对方连遮掩鞑靼人的身分都不愿意! 「格杀无论!杀!」任禹提气一喊,率先冲了出去。 「杀——」其他侍卫自动排成队形,跟着任禹一起往前冲。 兵兵乓乓的交战声近得就在身边,突然间嘟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到了陈巧房间的窗户上。 然后稀稀疏疏的火箭都往窗户射,没一下子,木头做的窗户就被火焰给舔噬出一个大洞。 「她在里面!抓住她!」从大洞中就可以见到坐在床前的三个人,外面的鞑靼人一确定了陈巧的位置,攻击变得更加猛烈。 任禹陷入了苦战,他面前这个鞑靼人不仅武功高强,还有一身怪力,每一次双刀交击都将他的虎口震得发麻。 交手了几回合,他听到对方哼哼一笑。「你比上次的巴特弱多了,挡得住我吗?」 任禹瞬间睁大眼,借着火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上一次在小月村跟王爷交手的那个人! 火势越烧越大,金宝跟银宝没办法,只好护着陈巧从房间里冲出去,再不出去,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当成粑子射了。 陈巧紧紧跟在她们身后,火箭还不停地往她们的身边射,彷佛信号一般,提醒着别人她们的行踪。 有些鞑靼人摆脱了侍卫的纠缠,一股脑的就往她们这冲过来,金宝跟银宝拿着长剑抵抗,侍卫反应也快,一下子就冲过来要将她们包围在里面。 「危险!」陈巧眼见一支火箭就要射到银宝背上,伸手拽了她一把,两人同时险险躲过。 任禹咬紧牙根挥动长刀,想将奥锐给击退,奥锐狰狞一笑,手中挥舞的大刀越发沉重,任禹挡不住他的怪力,长刀居然被砍得脱手而去,奥锐长脚一踹,就将任禹给踹飞了出去。 任禹正好飞跌在陈巧她们脚边附近,一旁的鞑靼人见有机可乘,弯刀一甩,就要往任禹身上砍去! 陈巧沉稳地抬起手,臂上的袖箭弹射而出,一箭就戳中对方的胸口,对方胸口一痛,一看是把小巧的箭矢,正要露出不屑的笑将箭矢拔掉,眼前却猛地一黑,整个人直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过。 任禹趁这个机会随手捡起他的武器,挥手逼退几个靠过来的鞑靼人。 陈巧也不再躲在金宝她们的背后了,双手一扣,打开右手的机关对着比较聚集的鞑靼人射去。 啪啪啪的射出声响起,细如牛毛的银针快速地从她手心中的铁盒射出,马上就射倒了一片人。 「退开!那小娃子会用暗器!」奥锐想起上一回两方对峙的情景,踢开眼前几个碍眼的侍卫,低身俯冲向陈巧。 第二十八章 陈巧没因为他喊破了自己的暗器而慌张,反而十分拎静,见他冲过来的时候,脚尖一转,身子轻盈地跃起,踏着一旁几人的肩膀,借着夜火,她再次用袖箭瞄准了那几个拿着弓箭的鞑靼人,她脚下不停挪动,只要落下就再借力使力跳得高高的,一箭一个,将那些趴在围墙上的弓箭手给放倒。 「哈都!」奥锐眼看己方的几个弓箭手都被她射倒,眼睛一红,拿着变刀就往她砍去。 对敌的功夫不行,陈巧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她不慌不忙地在院落里一下跃起、一下旋身,带着奥锐在院中绕圈圏,今夜无风,但她却是衣袂飘飘。 由于奥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陈巧身上,任禹几人的压力大大缓解。 不过陈巧要集中全部精神,没办法腾出手使用暗器,且那个鞑靼人首领武功很好,若不是占着机关谷独步的轻功身法,她早就被砍成两半了。 奥锐被她带着绕了两圈,马上就发现她的意图,他吼道:「阿都庆!」 阿都庆甩开那些缠人的侍卫,伸出手抓向正要落地陈巧,这时的她没办法改变方向,两人同时夹攻,以为妥妥地将她给抓在手中了,没想到还没落地前,陈巧冷哼了一声,抬起左手食指压了一下她中指的扣环,一条细如发丝的银线从指环中射出,勾住院子里最高的那棵大树,一瞬间她的人就被银丝给带着飞向大树树干。 奥锐差点晈断牙根,气恨地看着飞远的身影,阿都庆也有些发怔,任禹跟侍卫也在这时候围过来了。 「奥锐!走吧!」阿都庆靠在奥锐身边低吼一声。 奥锐赤红着眼,「不行!阿都庆,我们没活路了!」若是能抓到那小娃子,他们都还有一线生机,只是现在不可能了,就算逃走了,那他们在部落的亲族又能逃过头领的追杀吗? 阿都庆目含悲痛,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后路,除了战死在这里,没别条路可走了! 一想到这,两人就更加凶残,既然都要死,那就多拖些垫背的吧! 站在树上的陈巧见他们两人像凶性大发一样,一下子就把好几个侍卫都砍倒在地,她很着急,只是手臂上的袖箭用完了,不会武功的她,也不可能这时候跳下去帮忙,这样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着急地看着下方的战况,除了那两个方才要抓她的鞑靼人,其他几人都慢慢的被侍卫给解决了,但那两个特别凶残,连任禹都被砍了好几刀,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些侍卫都是跟着轩辕奉保家卫国的士兵,陈巧气急得红了眼,抬头看着远方还在燃烧的火光,这些都是大丰的百姓,都是轩辕奉付出生命在保卫的人,她紧紧咬着唇,红着眼瞪着天空,在心里无声呐喊——老天爷,祢也睁开眼,帮帮忙吧!给我风! 眼看着越来越多人都伤在他们手下,陈巧想着要不冒险下去把射出的袖箭给捡回来? 才这么想,她脸上突然一凉,长发也轻轻地飘了起来,她不由得一愣,起风了? 感受着手掌心轻抚过的风,虽是错愕,但是她反应也很快速,手一抬,另一个铁盒一下子就冒出一股黄烟,缓慢地顺着风飘散在整座院子里,一看到那股黄烟,任禹跟几个有经验的都停下动作。 奥锐也看到那股黄烟,知道那黄烟的厉害,憋着气也没用,跟阿都庆对看一眼,有默契地轻点了下头,他们不能落在北疆人的丰里。 两人同时一转身,将手中的弯刀送进对方的身体里,下一瞬,除了胸口的剧痛之外,身体果然传来一股无法控制的麻痹感,接着意识渐渐模糊,再也无法醒来。 等到院子里的人都躺下来了以后,陈巧才轻飘飘地从树上用银丝吊着落地,同一时间,先前出去灭火跟救人的王豪也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的血跟人,他眼睛一红,冲上去抱住倒在地上的任禹。 「任子!任子!你死得好惨啊!任子!」看到任禹满身是血跟伤,还闭上眼动也不动,他扯开喉咙就开始大哭。 一见到他哭了,其他几十个跟他去救人的侍卫也都悲恸的哭了,一时之间满院皆是痛哭声。 「他们还没……死呢。」陈巧的声音被盖了过去,站在这些痛哭声中,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任禹跟其他闭着眼睛动弹不得的人同时心想——他们还没死呢!可以不要擅自赐死他们吗?! 呜呜呜—— 战争的号角声在辽阔的草原上响起,彷佛千军万马似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从远方就能看到一片黑压压耸动着的黑影。 轩辕奉坐在马上,一身玄色的链甲在阳光下闪烁着,最前方是已经排列好的拒马刺,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北疆战士,而他位居其中。 「来了。」诸子仪放下手中的千里镜,他也穿上了战甲,骑马跟在轩辕奉身侧。 远方的人逐渐靠近,是一群又一群的鞑靼骑兵,手中的弯刀闪闪发亮。 鞑靼骑兵发出狂傲的吼叫声,整个镇北关外的草原上都是他们的声音,而北疆军只是静静地等候着。 直到那些鞑靼骑兵靠得够近之后,轩辕奉才高举右手,向前一挥! 密密麻麻的弓箭从后方不停地发射,就像下雨一样落向鞑靼骑兵的队伍,那些鞑靼骑兵跟大丰打过几场战争,自是知道他们一惯的路数,纷纷拿起马鞍旁边的盾牌挡在头顶上。 呜呜呜—— 号角声同时响起。 「杀杀杀——」最前方的步兵将手中长矛放下,几千人口中同时大喝。 「杀——」对面的鞑靼骑兵毫不怯战,大声回应着。 战争一触即发! 【第十一章】 经过陈巧的努力,王豪那个大咬门总算听到任禹只是重伤没死这事了。 一番救治之后,陈巧这里的人伤亡并不多,只是一百个侍卫还是牺牲了十来位、重伤的十来个,剩下的幸好都只是轻伤,死的好几个都是阿都庆跟奥锐杀的。 陈巧听到这个伤亡人数后,脸色很难看,神情悲伤。「这些人都是为我而死的。」若是她能够再快一点,也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更别说因为他们要抓她而放火烧客栈,造成其他平民百姓的伤亡和惊恐。 「姑娘,别想这么多了,还是快点想想有什么方法套出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吧。」王豪摆摆手,不是不心痛兄弟们的牺牲,只是想再多人也回不来,还不如快点想法子把话给套出来,免得之后有更多人伤亡。 「还有活口吗?」她记得院子里的鞑靼人都被解决了。 「有一个,就是帮忙放火的家伙,他已经隐藏在大丰境内很多年了,要不是这次为了放火露出马脚,我们也逮不到他。」一想到大丰境内不知道还有多少这种隐藏多年的暗探,王豪就心惊胆跳。 陈巧想了想,转头对身边的金宝道:「你去把我的箱子拿来」 金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一转身就回到那个被烧得半毁的房间去翻找,没一会儿就抱着陈巧随身的木箱子出来。 第二十九章 「我记得好像有东西可以帮你。」打开木箱,陈巧翻找着一堆瓶瓶罐罐,最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递给王豪。「这是我大师兄做给我玩的东西,里面大概还剩两颗药吧,吃了以后,对方就会开始迷迷糊糊的,好像作梦一样,到时候你试试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王豪接过瓶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大师兄做这玩意给你干啥?」这东西一听就知道高等货,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用这种东西做什么? 「我没用过。」陈巧括揺头。她只是见过这种药的加强剂,是大师兄用来帮一些病人开刀用的,吃了之后,那些病人连被开肠剖肚都没感觉,不过这话她不敢跟王豪说就是了。 王豪拿到了好东西,一下子就走人了。 陈巧几人也没理他,忙着收拾个能休息的地方出来,幸好昨天被烧的是主厢房,左右厢都完好,累了一整晚的陈巧就去了左厢房休息。 一夜的惊心动魄,所有人都累翻了,最累的就是县令跟守军,治下出了这样的大乱子,让鞑靼人给潜进城里还不知不觉,若不是任将军到达时不放心,让他加派人手,情况会更槽糕。 如今任将军伤得不轻倒了,王将军也忙了一夜,全都休息了,他这个县令可没得休息,还得善后,尤其是现在北疆正在开战,这些鞑兵乱贼就是大事了。 等到陈巧睡醒,已经又是一天的下午了。 王豪早就醒了,一醒来就让县令给请到县衙去。 等王豪从县衙昏天暗地忙完了以后,天都黑了,回到客栈时,他先是狠狠地搓了个澡,填饱了肚子,才去探望伤重的任禹。 正好陈巧也在任禹的房间里,因为火灾的关系,许多房间都被烧毁了,任禹本来住的厢房也塞了不少北疆军。 任禹半躺在床上,样子有点凑惨,整张脸是青白色的,手臂跟胸口都缠着厚厚的绷带。 「任子,你还行吧?」王豪跟任禹相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幸好昨晩他是负责去外面救人的,要是他在里面保护姑娘,躺在床上的肯定就是他了。 「死不了,现在情况怎样?」任禹没好气的瞪他,都是他这张乌鸦嘴,幸好他心里不安,进了城就找县令增兵,要不他现在躺的就不是房间,而是棺材了。 说到这个,王豪的脸色就难看了。「这些外族人心可真狠,为了抓住姑娘,在城里四处放火,死伤了不少,县令今儿个也把急报给我瞧了,火凤军传来消息,已经找到寿王爷了,他可是一路被人追杀到朱家镇,现下人就待在那儿,咱们北疆已经正式开战,火力都集中在镇北关的隘口。」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到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陈巧身上。「姑娘,咱们得回去。」 陈巧本来沉浸在北疆已经开战这一事上,心里正惴惴不安,又听到王豪这么说,她抬眸看向他。 「为什么?都已经到中山城了,只要再一天半的路程就可以将姑娘安全送回机关谷。」任禹不赞成,光看昨晚那群人心狠手辣的样子,姑娘还是早点送回去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俺哪不知道,问题是她非得回去不成,县令收到的急报还提到了一件事,本来接替姑娘安装最后机关的那两个老匠师都被刺客给杀伤了,现在正同你一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喘气呢。」 听他讲话真是会气死人!任禹要不是现下动弹不得,他一定会跳起来揍他,什么叫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喘气?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那不就表示机关还没完成?」陈巧愕然瞠大眼。怪不得方才他会说那些鞑靼人将火力击中在镇北关隘口,要是打了进来,断关石又失去了作用……她倏地站起来,「我们回去!」 「姑娘,王爷让你回机关谷。」金宝跟任禹的想法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行!至少要回去将断关石给修好!」王豪第一顾全的是北疆的百姓。 「王将军,你这样是将姑娘给架在火上烤,万一姑娘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对得起王爷?」金宝非常不高兴。 她不高兴,王豪比她更不满,「什么架在火上烤?难不成她不是大丰的百姓吗?你知道断关石对镇北关有多重要吗?!」 「我当然知道!」金宝身为北疆人,又怎么不知道隘口的重要性,可若是陈巧出了什么事,她都不敢想像王爷的反应。「可是出发前你答应王爷的事,难道你都忘了吗?!」 金宝跟银宝都愤怒地瞪着他。 「俺记得!但现在不是事情有变吗?你……」 「不要吵了!我要回去。」陈巧伸手制止他们,「你们不要担心我的安危,至少我能保护我自己,我不会打仗,但我会做东西,我不会布兵,但我可以改良武器,我们回去。」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离开景略哥? 她这么一说,房中几人都闭上了嘴。 陈巧也不管他们,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金宝和银宝连忙跟了过去。 陈巧坐到小书桌后方快速写了一封信,信上用的便是天机密语,她简单说明了地宫还有郁郾的手稿一事,然后将信封好递给银宝。 「银宝,你帮我回一趟机关谷,把这封信交给我师父。」 银宝着急地看她,「姑娘!奴婢奉命贴身保护你!」 「你听我说,我怀疑谷里还有一本《天机密语》记录着地宫一事,我需要你去将那本书拿来给我。」陈巧一开始就这么想,只是那是好几十代以前的书本,都被师父收起来了,应该只有师父知道放在哪里,她会在开战时答应回到机关谷,有一部分也是这个原因。 地宫一事,金、银两宝也是知道的,银宝看了金宝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巧将信塞到她手心里,慎重地看着她道:「拜托你了。」她有种直觉,如果真有另一本手册,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银宝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将信给握紧了,「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将这封信亲自交到谷主手上,姑娘你……回到镇北关一定要小心!」 「嗯。」陈巧轻轻点个头,目光挪回到金宝脸上,「我们收拾一下,尽快回去吧。」 金宝并未马上搭话,但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好。」 既然决定要回去,王豪的打算是快马冲回去,一路都不休息的抢时间,轻伤的北疆军就跟着走,任禹则留在中山城养伤。 下午做的决定,半夜里就已经把东西都打包好了,趁着月黑风高,他们一群人披星戴月地潜回去镇北关,银宝也在同一个时间从另一个门赶往机关谷的方向。 在陈巧一行人赶回镇北关的同时,镇北关正在经历猛烈的战火轰炸! 鞑靼与大丰打仗,多半都是依靠着骑兵的快速和鞑靼人的勇猛,而这一次,他们还开始使用震天手雷和地雷等火药。 那些鞑靼骑兵也知道断关石尚未完全修复,集中炮火,猛烈地攻向镇北关的隘口,战线绵延百里,可以说整个北疆都陷入了战事之中,而且战事有些胶着,俞安仲等将军都已经在战场上带兵守卫着,一定要在断关石修复前守住镇北关的隘口。 第三十章 轩辕奉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阖眼休息了,就连夜晚那些鞑靼骑兵都在猛烈进攻,似乎就是要抓着这个机会趁机攻进关内。 「王爷!收到消息,寿王在朱家镇受到袭击,鞑靼骑兵伪装成马贼袭击朱家镇,寿王目前在朱家镇收拾后续,过些日子就会出发到镇北关了。」走近主将帐内,诸子仪脸色也是有些憔悴,不停的战事让他这文人有些吃不消。 终于要来了!「子仪,你回去李王府。」能将藏在李王府那个手册快点交给寿王,轩辕奉也是松了口气。 「什么?!王爷,现下这时候属下怎么能走?!」王豪不在、任禹不在,他再离开的话,王爷身边就只剩下亲卫而已。 「子仪,我要你回去把东西亲自交给寿王,这件事不容得有所疏忽,还有……」轩辕奉走到诸子仪身边,靠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要你带寿王去巡看地宫,你还记得地宫的机关和进入的方法吧?」 「属下记得。」诸子仪身为军师,那些八卦方位对他而言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后来他又跟着陈巧下去过一次,记得更是清楚。 轩辕奉拍拍他的肩膀,「子仪,你去吧,回王府等待寿王到来,地宫一事,李王府不能瞒也不该瞒,过两天王豪跟任禹都会回来,你让王豪留在府里保护寿王一行人。」 而且据他所知,寿王身边还跟着一个麻烦。 「是,属下遵命!」诸子仪脑筋灵活,懂他口中的不能瞒和不该瞒是什么意思。 当今皇上圣明,对待他们这些异姓王也是抱持着信任之心,所以李王府更不能隐瞒地宫的存在,而且这些通通是有关前齐的破事,为了避嫌,他们更要将一切给敞开来说明。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轩辕奉欣慰地点头,让诸子仪将事情交接一下,快速赶回李王府。 等诸子仪赶回李王府的时候,倒是先接到了风尘仆仆、狼狠不堪的陈巧一行人。 「你们怎么回来了?!」诸子仪傻眼地看着他们,随即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说他们身上那些风尘,赶回来的王豪手上缠着绷带,还有侍卫人数也对不上。 「别说了,先让我们进去歇口气再说。」王豪累得只想瘫在地上,这一天的路程,硬是让他们赶在半天内回来。 诸子仪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天亮不久,陈巧一路上都跟金宝骑同一匹马,除了轩辕奉,也没人敢抱着她骑马了。 「子仪哥,现在镇北关怎么样了?」陈巧两腿有些发软,全身酸疼,但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先进去再说。」 诸子仪吩咐随行回来的侍卫都下去休息,剩下的全到大厅里坐着。 王豪早让人准备好热食端上来,他跟陈巧、金宝等都坐在桌前吃东西,一路奔波,连水都喝得不多,更别说是下马吃饭了。 诸子仪坐在一旁,等他们三人都吃饱了以后才开口道:「王豪,你怎么搞的,怎么把姑娘给带回来了?」连那两个老匠师被伤得挺狠的,这时候把人带回来捣什么乱啊? 「别说了。」王豪挥挥手,将他们出发后的事情跟诸子仪说了一遍,「我看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带着姑娘,越走只会越危险。」 对方摆明就是想将陈巧给逼回镇北关,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陈巧回来才是!这王豪实在太过莽撞!诸子仪不满地在心底暗骂一通。 「都别争了,断关石现在修到哪一段了?」人都已经回来了,再争这些有什么意思吗?陈巧现在一颗心都挂在轩辕奉的安危还有断关石身上。 「两个老匠师受了重伤,那些年轻的匠师功夫不到,就算照着你留下的旧图,他们也不敢妄动。」 「派人送我到镇北关吧。」陈巧道。 诸子仪不语,镇北关正是战火猛烈的地区,他不敢冒险,但是…… 「你不送我去,我自己想办法去。」陈巧是认真的,「我虽不是北疆的军士,但我是大丰的子民,我能做到的,我就要做到。」她没有伟大到要随时为国牺牲,若有危险,她相信凭着她的轻功跟暗器,总有一搏的机会。 也许是那句她是大丰的子民打动了诸子仪,他抹了下脸,就算事后会被王爷给打死,他也认了! 「好!」 「你说什么?!」轩辕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负责传递消息的宣镜很镇定地看着他,缓缓地、用力地点头。「爷,你没听错,姑娘回来了,现下正在隘口将断关石的机关给装上去。」 他刚听见宣镇来跟他说的时候,也以为听错了,等他看过人后,就确定王豪死定了。 轩辕奉果然脸色大变,眼神变得危险又吓人。「王豪呢?任禹呢?」混帐东西!让他们护送陈巧回去,居然把人护送到镇北关的隘口去了! 宣镜简单说了一下为什么会半路折返的原因,轩辕奉的脸色才好一些。 「我到隘口走一趟,有什么事到那里找我。」拎起披风,轩辕奉迅速地走出主将的帐篷。 轩辕奉一路快马直奔隘口断关石的位置,其实离扎营的地方并不远,骑马过去约莫半个时辰,正因为不远,他才更担心。 连着三天的猛攻,那些鞑靼骑兵终于累了,所以两方目前是休战的状况,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隘口断关石的山体打开着。 「王爷。」负责守卫的军士们纷纷行礼。 轩辕奉几步就走到山体开口附近,问向一旁站着的梁老匠,「姑娘人呢?」 梁老匠正是原本两个老匠师之一,右手跟右脚都被打断了,现在只能坐在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先前也是他负责指挥那些七品匠师试着安装卡榫,然而山体内弯弯曲曲,时有大石或机关卡在里面,现在的他压根没办法进去,只能凭着印象和图纸解说,只是弄了两三天还是不成,机关就是不动。 「陈师父已经进去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右边山体的机关都已经准备妥当,方才也撒好了药粉。」梁老匠回道。 他真是满心羞愧,教出来的徒弟没半个顶用的,卡个机关也抓不着诀窍,就算卡准了,后续的部分他们又不会处理,这断关石就这么把战事拖得危险。 轩辕奉跟那些匠师们一起在外面等候,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总算看到一身狼狈的陈巧和另外两个匠师从山体内走出来。 「景略哥,你怎么来了?」陈巧问完,把最后一把药粉往山体的开口处一撒,然后快速地关上机关。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你先回机关谷的吗?」轩辕奉隐藏在心底的担忧让他说话的口气凶了些,话出口后他才一顿,怕惹了她伤心。 陈巧的确是红了眼睛,不过她不是伤心他凶自己,而是感动他到这时候还在想着她的安危,要不是满手的药粉,她就扑到他身上去了。 「别哭,我只是担心你。」轩辕奉心疼地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指腹轻柔地拭去她颊边滑下的泪珠。 她揺揺头。「我知道你不是凶我,景略哥,你也知道那些人就是想逼我回来镇北关,若是我再强行回去机关谷,中山城的事只会一再重复,我不想看到再有人为了我而受伤,况且修复断关石本来就是我的使命,与其逃避,不如勇敢面对,景略哥,就让我留在兵器营吧,我会帮助你打赢这场战争的。」 第三十一章 方才她已经跟匠师们谈过话了,也知道那些鞑靼兵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疑似前齐留下的震天手雷与地雷,让这场战事变得更加麻烦,也更加惨烈。 「这……」轩辕奉打心底不愿意她留在战场上,就算回到李王府都好。 他还在迟疑着该怎么拒绝她,她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下巴轻轻一吻。 「景略哥,你不用担心我,快点回去吧,我要去将断关石给系起来,启动机关了。」话落,她对他笑得娇甜又情深。 因为她的笑与对他的情意,轩辕奉的心软得发酸,也俯身轻轻地在她耳畔落下一吻。「好好照顾自己。」 他回想起两人初见的那一刻,她也是满脸甜甜的笑意,还有后来娇气的抱怨、吃东西可爱的模样……蓦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已经动了心思。 「我会的!」陈巧挥挥手,转身往那些匠师的身边而去,现在,要将断关石给挪回原位了。 看着她的背影,轩辕奉轻轻地、长长地吁了口气,眸中流光轻转,露出一抹笑意。 这抹笑,直让一旁的几个军士都看愣了,原来王爷笑起来居然是这个模样啊? 【第十二章】 战事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那些鞑靼兵还在坚持着。 战争的确是促使武器进步的最快方法,自从陈巧加入兵器营之后,战争兵器就开始大规模地改良,时间太过紧凑,她也没有空慢慢来,现在最主要就是击退那些鞑靼兵,还要狠狠地威吓对方,让他们不敢再兴起侵略的野心。 她将震天手雷放大了数十倍,做成男子两手都握不住的大小,算好点燃火线至爆炸的时间,利用投掷机甩到鞑靼乓的阵营中,那爆炸声比起手雷还要响数十倍,鞑靼兵的马全被如天雷般的声响给吓坏了,在草原上胡乱窜逃。 陈巧又将手雷加长了火线绑在箭矢上,充当手雷的延伸,一样也是精算时间后射到对方的盾队中,手雷经过她的改造,里面放了许多碎裂的铁片,就算挡住了爆炸,也挡不住四散的铁片。 再加上断关石已经归回原位,那些鞑靼兵眼见迟迟攻不下镇北关,一个月后就开始后退了,鞑靼兵一退,轩辕奉便领着骑兵追上去,换他们开始进攻。 等到骑兵出关追击的时候,就代表这场战争是大丰赢了。 镇北关已经将近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如此规模的战争,当追击的号角声响起时,全镇北关的百姓都高兴地呐喊着,这场战事终是他们赢了! 再等上十日,追击的军队也回来了,也带回了不少的俘虏和很久以前被抓去当奴隶的大丰子民。 陈巧在军营中待了那么久,早就换上了一套由袁家希友情提供的软甲劲装,也学会了骑马。 现在她正随着大队人马在镇北关的隘口等待着追击的军队回营,远远地就听到了军士的呼喊声,慢慢地感染了所有人的情绪,众人都忍不住张嘴欢呼着。 陈巧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领头骑在最前面的男人,那道伟岸的身子还有俊朗的五官,唇边绽放的笑比阳光还要闪耀。 那个人由远至近,慢慢地策马来到她的面前,晒黑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向她伸手。 「巧巧,我回来了。」轩辕奉的声音低沉混柔,看着她的目光也是掩不住的深情。 陈巧哭红了眼,豪不犹豫地伸手覆在他的手上,轩辕秦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自己的马背上,她直直扑进他怀中,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好!」 啪啪啪啪啪—— 叫好声跟掌声响个不停,所有人都很激动。 轩辕奉难得对这些下属露出温和的笑,伸手同四方挥挥手,引起更大的欢呼声之后,脚下轻踢,马匹驮着他跟陈巧慢慢地回到镇北关内,回到李王府。 战事结束之后便是两方的和谈,这事朝廷自会派人来处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处理前齐宝藏这东西。 轩辕奉还是留在军营中处理事务,而陈巧却要先一步回到机关谷去,那一日她请银宝送信给师父,事后银宝只带回来一封信,上头写着要她即刻带着那本《天机密语》还有金丝楠木盒子回到机关谷。 因为战事的关系,陈巧一拖再拖,如今见轩辕奉平安归来,她不回去不行了,不然大师兄要出来抓她了。 分离了那么长的时间,才相聚又要分开,轩辕奉当然很舍不得,他很想亲自陪陈巧回去,但是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加上李王府中的寿王爷等人都拖着他的脚步,让他走不开。 「景略哥,你放心吧,这一次我可以安全地回到机关谷,到时候你要记得来接我,还有见见我师父跟师娘。」陈巧觉得回到机关谷后,她应该会被师父狠狠地打一顿,因为她居然连师娘的生辰都没有回去,虽然很对不起师娘,可是她没见到景略哥安全,她真的无法离开。 「好,我一样让王豪送你回去吧?」他说道。 陈巧眨眨眼,抿着嘴巴,「这次……让别人吧。」任禹现在虽然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伤根本还没好全,自然不可能让他护送,再加上在军营待了那么久,对王豪那乌鸦嘴的名号她可是一清二楚,她觉得还是让其他人护送较为妥当。 轩辕奉知晓她的意思,呵呵一笑,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你说,你师父他们会赞成我们在一块吗?」他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他肯娶,就算对方是个男子,他的家人都会很高兴。 她皱起秀气的眉想了想,「其实,我师父跟我师娘不是问题,问题是我大师兄。」 「不会的,我与郁唯是多年的朋友,我的人品他还信不过吗?傻丫头。」 你才傻哩,朋友跟要娶妹妹的人能相比吗? 「呵呵……」她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最好是像他所说的那样。 两人正是情感最浓烈的时候,十分难分难舍,但是再怎么难舍,两天后,陈巧还是收拾了包袱上路了。 她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至于小白嘛,她就让它先留在这里,反正等她和轩辕奉成亲了,她还是要回到北疆的。 陈巧回到机关谷,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只是离开了几个月而已,却好像离开了很久很久。 由于谷主夫人的生辰早就过去许久,机关谷里已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她很乖巧地一回到家就去找师父跟师娘忏悔。 机关谷谷主郁韩的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冷冰冰的,只有在面对妻子田甜时才会笑得有些温度。果不其然,因为陈巧没有赶回来参加谷主夫人的生辰,他用毒舌狠狠的削了她一顿——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她的罪恶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陈巧被骂得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田甜赶紧把正在发怒的丈夫给轰出门外,拉着从小视若闺女的小弟子轻声细语地关心着。 她看着小弟子双眸含水、脸颊含春,这妥妥的是红鸾星动,而且这一抹胭红中还带着紫色的贵气,代表小弟子的对象可不是普通人。 第三十二章 陈巧被师娘追问,红着脸把她与轩辕奉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了还害羞地埋首在师娘怀中不肯起来。 田甜笑咪咪地轻抚着她的背。「好好好,还是我们巧儿厉害,李王这就让你给拐上手啦?」 「师娘,你怎么这么说人家!」陈巧不高兴地嘟起嘴,什么拐,真难听,他们是两情相悦好吗? 田甜摸摸她的脸,笑得温柔至极。「师娘说笑的,师娘看了相,你与他会是双栖双宿的命,好好珍惜这段缘分。」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就这样被人给摘走了,唉…… 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一定更难受。 别看郁韩方才骂陈巧骂得难听,身为他枕边人的田甜知道,其实丈夫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弟子,补足了他们夫妻没有女儿的缺憾,看样子那位王爷到时候要娶小弟子可有得磨了。 陈巧在房子里跟田甜聊天谈心,将这几个月出去发生的事都跟她说了,让田甜不由得感叹,孩子还是得放出去飞一飞,瞧瞧,这丫头出门了一趟,不但娇气给磨得少了,还懂事了不少。 「你师父应该还在书房等你,你快点过去吧,当心他又生气。」田甜见说得也差不多了,催促道。 陈巧点点头,再跟师娘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往书房而去。 等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正想探头偷看一下,里头就传出郁耗冷冷的嗓音—— 「进来,贼吗你?」 陈巧吐吐舌,大方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极尽所能喊得甜腻,「师父——」先撒娇为强。 郁韩才不吃她这一套,白了她一眼之后道:「将那本《天机密语》给我吧。」 「喔。」不敢再作怪,陈巧赶紧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一个木盒,这是放在书房中的那个木盒,打开里面就放着那本《天机密语》。 郁韩先是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木盒许久,伸手轻轻地在那个木盒上抚过,细细地描绘上面的花纹。 他沉静许久之后才开口,「怎么会给你碰上这事。」语气有些沉重。 「师父?」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师父的脸色都那么难看? 郁韩不理会她,拿出里面的《天机密语》看了看,又将它放了回去,想了想之后,他转身走到书房的某一个角落,拿出一个仅有巴掌大的木盒踅了回来。 「这是另一本册子。」他将木盒递给她。 陈巧接过手,果然看见那个木盒也是一模一样的徽章,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取出来摊开后,她不由得瞪大了眼,「这是……地宫的地图?!」 羊皮纸摊开来足足有半张桌子大,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一个建筑,看过李王府地下那个粗糙的地宫后,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也是同样设计的地宫地图,而且规模可不是李王府底下那座可以比拟的。 「这是我们机关……不,是天机谷一脉相传许久的东西,是几百年前老祖宗的一个承诺,很久以前他就预言了,这个东西总有一天会有天机一脉的弟子来完成它的任务。」 天机、天机,就是堪破天机的意思,很久以前天机谷谷主就是医、相、星、卜都擅长,堪舆风水、打探天机、傀儡机关之术都精,每一代几乎都是如此,就算有几代能力比较差的,后代都会再出现如星光般闪耀的后脉。 他原本以为这个东西会印证在机关谷谷主传人身上,没想到却是应在了他这个小弟子身上,也许这就是她自己的缘法吧。 「师父,我不仅你的意思。」陈巧难掩困惑。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张羊皮纸画的是前齐宝藏藏匿的地宫,至于地宫在哪里我并不知道,不过,若是知道地方的话,就是你要去了。」若是可以,郁韩很不愿意让她去,这地宫建得非常复杂,虚虚实实,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这小弟子不就没了? 「知道地方吗……」陈巧想起了寿王手中的那本手稿,「也许寿王他们会知道。」 她简单地将轩辕奉告诉过她的那些,从天子脚下到北疆所发生的事情,都转述给师父听。 郁韩沉吟许久,「看来这趟你非得去了,照你所说,那就是寿王他们拥有开启宝藏的钥匙和密语的解读方式,而我们天机一脉则是拥有进入地宫的本事,这两者,缺一不可。」 陈巧点头。「我也这么想,但听说西北好似也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也是跟这个宝藏有关。」 「可能是第三个关键吧,这地宫设置得不单纯,你真要去吗?」 「我想去,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想要什么宝藏,我也不是想要宝藏,我只是希望那些人不要再因为自己的贪欲继续害人了。」想到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陈巧都会忍不住眼眶泛泪。 郁韩看见她眼中的悲伤,轻轻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捧在手心中呵护的娇甜可人儿,终究还是要飞往外面的世界了。 「我本来就不小了,师父。」 「你这阵子就在谷中待着,我为你准备些东西,等确定地宫的位置之后你再出发。」 陈巧点点头,「我知道了。」 师徒两人对着地宫地图研究了许久,最后是郁韩见她神情疲惫,要她先回房休息,东西他会收妥,等她精神好一些了他再解释给她听。 等陈巧离开后,田甜才推开房门走进来,她走到书桌旁,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问道:「是巧儿吗?」 郁韩点点头。「早在这一趟她出门前,我就算过她会有奇遇和红鸾星动,只是没想到这两样还扯上了天机谷留下的烂摊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瞧巧儿是长寿有福之人,这趟出行或许有危险,但也能逢凶化吉,你别太担心了。」 郁韩的目光停留在地宫图上,「但愿如此。」 半个月后,陈巧接到了轩辕奉的消息,果然寿王那里拥有藏宝地的地图,所以她要准备出门了。 轩辕奉会提前到机关谷来接她,半路再与寿王他们会合。 确定了出行的日子,郁韩跟田甜都忙了起来,开始为陈巧准备一个又一个或许用得上的东西,直到轩辕奉来到的前一天,东西已经收拾了一车了。 这一天,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轩辕奉领着几名亲卫来到了机关谷。 「师父、师娘,我要出发了,我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陈巧和轩辕奉共乘一骑,她坐在他的身前,笑着对站在机关谷出口的郁韩和田甜大声说着。 郁韩很不满地瞪着那个抱着他女儿的家伙,在妻子的拉扯下,才勉强地收回他炽热的恨恨目光,看着陈巧,他语气慎重,说着最沉重的嘱咐,「巧儿,记住了,不要勉强,不行就返,我跟你师娘都在谷里等你回来。」 陈巧红着眼睛点头,「师父,你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你要保重。」 大队人马正在等着他们,再一次告别之后,轩辕奉就带着陈巧离开了。 田甜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放心吧,我看那个轩辕小子也是个福运深厚的,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郁韩久久不语,跟妻子在谷口目送,直到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之后,才慢慢地转身回到机关谷里。 尾声 【尾声】 劈哩啪啦!砰砰砰砰! 一向清净的机关谷中难得响起了鞭炮声,这一天,是机关谷小弟子陈巧出嫁的大喜之日。 陈巧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房中跟师姊韩玲玲说笑,田甜则坐在一旁看着从陈家村请来的喜娘为她梳发。 一片红艳艳的喜房中,陈巧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切好似都还在作梦一样。 半年前,她跟着轩辕奉他们到达了藏宝图中的地点,果真下面是一个地宫,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危险之后,他们终于进入地宫的最深处,也拿到了传说中的宝藏,还跟那些前齐逆贼展开一场厮杀。 幸好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这群人活着离开了地宫,而一切,都随着地宫的崩塌而消逝无踪,所有的纷纷扰扰总算是结束了。 而她也回到了机关谷,等待轩辕奉来提亲。 只不过轩辕奉果然想得太美了,不说师父跟师娘,光是大师兄就够让他一个头两个大,怎么都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最后还是老王爷跟老王妃亲自上门,他们才肯坐下来好好谈谈这门亲事,就算谈妥了,也没那么快让她出嫁,在大师兄的闹场之下,硬生生地把婚事又拖了好几个月,气得轩辕奉想要拿大刀砍他了。 夹在中间的陈巧完全不敢帮轩辕奉说话,她有预感,只要她帮轩辕奉说半句话,这门亲事就更有得拖了。 也幸好她聪明,郁韩看着自个儿养大的小弟子没胳臂往外弯,才勉强答应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笑成这样,你很高兴吗?」韩玲玲伸手掐一把这没良心的小师妹,居然敢比她这个师姊先嫁出去,还记得小时候她们明明说好这辈子都不嫁人的。 陈巧偏着头看她,头上的珠翠微微晃动,甜美的五官因为上了妆的关系,染上了一丝女人的妩媚,让韩玲玲一下看得愣了。 「我很高兴,师姊,谢谢你赶回来送我出嫁。」另一件让陈巧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所有的师兄弟姊妹都回来送她出嫁了。 闻言,韩玲玲才终于意识到小师妹真的要嫁人了,突然一阵难过不舍。「你要幸福,要过得好好的,要是那个姓轩辕的敢对不起你,跟师姊说,师姊保证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 陈巧听了师姊的前几句话,还感动得眼中微微闪着泪光,但师姊接下来的威吓……呃,好像就有点吓人了。 「别乱说话!」田甜一掌柏开韩玲玲,拉起陈巧的手摸啊摸的,「巧儿,师娘看你会美满一辈子,要是轩辕奉真对你不好,你就回来跟师娘说,师娘就帮你让他突然自己消失。」 陈巧再一次无言,师娘,你这么说并没有比较好! 正在帮她梳头的喜娘翻了个白眼,「好啦,夫人、大姑娘,你们也别在这儿闹了,时辰快到了,多注意些,可别耽误了。」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动不动就要人消失? 「喔。」被喜娘说了下,两个总想要让轩辕奉消失的女人总算消停了些。 感恩喜娘、赞叹喜娘!陈巧决定等婚礼结束后,让轩辕奉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喜娘。 时间缓缓过去,太阳也渐渐往西边靠,时辰一到,就能听到前院那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和热闹的声响。 慢慢地,喧闹声往陈巧院子方向移过来,喜娘赶紧拎起盖头递给田甜,催促道:「快快快,新郎来了,夫人,快把盖头给姑娘盖上吧。」 田甜这时候跟韩玲玲都红了眼睛,慢慢地接过了盖头,轻轻地为陈巧覆上。 「巧儿,你要过得好,别委屈自己了。」 陈巧在盖头下也是不停地落泪,「我知道的,师娘。」 不管再怎么不舍,新郎还是进了院落来到了房间,喜娘弯身将陈巧给背在背上,缓缓地往轩辕奉的方向而去。 轩辕奉面前放着一张矮凳子,是给新娘落脚用的,等到两人交接后,由新郎再一次背起新娘,不让新娘的脚落地。 接到期盼许久的新娘,轩辕奉感受到落在背上的泪珠,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陈巧也不是故意要哭,就是舍不得离开机关谷,舍不得她的家人。 「别哭,以后有机会我会陪你回来看师父跟师娘,你哭了,我会心疼的。」 听到他的声音传入耳中,原本难受的心情缓和许多,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说道:「你要对我好。」 「好。」轩辕奉微微一笑回道。 「一辈子的好。」她要求。 「好,一辈子。」他承诺。 番外篇 【番外篇:当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剧烈的揺晃和耳旁疯狂的尖叫与痛哭声,都让齐磊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 他心中惊恐万分,坐在他旁边的姑娘已经在放声大哭地喊着她不想死,齐磊也是红了眼睛。 他才二十八岁,他也不想死,但是在半空中,眼见机翼外面的熊熊火光,他知道自己这次逃不了了,没想到他只是去参加国外一个武术交流会而已,居然会碰上飞机失事,真的是太幸运了…… 还好,他爹妈还有弟弟能照顾,再加上他这笔保险费,够让他们一辈子都衣食无缺了。 在齐磊最后的记忆中,便是轰天的巨响,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磊觉得他上辈子肯定拯救过银河系。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和痩骨嶙峋的身子,一抬头,头上那片可以直视的蓝天白云和破烂的茅草屋顶,感受到身体内一阵阵的虚弱感和胃部因为极度饥饿的折磨,他觉得……银河系大概只救了一半,另外一半还没救就死了吧? 「大哥,喝点粥吧。」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再死一次的时候,破破烂烂的木门被推开来,两个看起来跟他一样瘦骨嶙峋的孩子走了进来,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五岁的年纪。 但是齐磊知道不是,那是原主齐磊的弟妹,一对已经七岁的双胞胎。 也不知道为什么,齐磊来到这具本来已经饿死的身体里时,也同样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早逝的父母、穷苦的爷、奶与大伯他们,还有因连年的天灾兵祸不断,为了养活他们而去从军的大哥,最后就剩下他这个二哥苦苦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这人生,除了惨,只能加上个更惨而已,原主就是活活饿死的,而他这个从空难中穿越到这里的齐磊,虽然得到一条新生命他不是不感恩,可是他好想后悔……这是要怎么活下去啊? 瘦巴巴的齐丰端着家中唯一完好的碗递到他的嘴边,齐磊低头一看,那粥就是清水中带着几粒米而已,清淡得直见碗底,就这样子的「粥」,两个孩子却看得直吞口水。 七岁孩子的眼神是什么样的?齐磊不知道,但绝对不是这样子,看得他心里不由得揪疼,多想坐起来喊一句「你们吃就好」,可是,他饿死了,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只有他活着,这两个孩子才有活路,他如果死了,以现在这样家家都欠吃的情况,也没有人会舍得让出自己的口粮,这不是自私,是现实。 他不为自己也得为两个孩子活下去才行。想到这,齐磊勉强地撑起身子,努力地把那碗粥给吞下去。 热热的汤水进了胃,多少让饿慌了的胃舒服许多,「你们吃了没?」这碗汤也不是仙丹,吞下去后他的身子还是软绵绵的,想站都站不起来。 正当他想着这一家子应该会饿死的时候,破烂的木门却被推开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仓促地走了进来。 老妇人一见到躺在床上醒来的孙子,眼睛红了起来,提着一个篮子走到床边轻轻地抚着齐磊的脸。 「活着就好……能活就好。」 容貌苍老、皮肤干枯没有光泽,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正是齐磊的祖母齐婆子。 齐磊从记忆中知道这个老妇人是谁,当她粗糙的手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心底冒出一股很难言喻的感受,酸酸软软的,令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奶奶……」 声音沙哑虚弱,听得齐婆子眼睛更红,只是她不敢出来太久,抹去掉下来的泪水,打开竹篮子把里头藏着的一小袋栗米和几个硬邦邦的窝窝头,一股脑地放在床边,还用破烂的床单给遮起来。 「奶奶……」齐丰跟齐恬呐呐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齐磊也是躺在床上摇头,「奶奶,你拿回去吧,要不大伯娘又……」 记忆中也有类似这样的事情,总有几次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奶奶就会偷偷拿些粮食过来,只是每次拿来都会让他奶奶在大伯家里难做,总是摔摔打打,给老人家难看的脸色跟话语。 「乖孩子,省着点吃,奶奶下回再来看你。」 齐婆子不理会他说什么,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孙子饿死,她不怪大媳妇对她这样,这年头,谁都怕饿死,说到底,都是穷给闹的,老天爷不给活路,他们这些百姓不就得受苦。 齐婆子摸摸三个孩子的头,急急忙忙地又回家里去了。 看着齐婆子蹒跚的脚步,齐磊深深叹口气,形势比人强,就算他再不愿意接受老人家的赠予,也得为这两个孩子考虑。 既然来到这里,借由这个身体得到新的生命,那他就得替这个时代的齐磊活下去。 「二哥。」齐丰唤了他一声。 齐磊低头就看到两个孩子无助的眼神,缩在被子中的手轻轻地握紧,「把东西都先收起来吧,拿个窝窝头跟恬妹一起吃。」不管怎样,他也要活下去,只要有力气站起来,那就一定有活路! 齐丰跟齐恬还年幼,再怎么早熟也只是孩子,一听到哥哥说能吃,他马上就从床单下掏出一个窝窝头,剥成两半跟妹妹两人一口一口珍惜地吃着。 缓慢地闭上眼睛,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他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他一定会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珍宝,一辈子…… 注:欲知纯情寿王和他身边跟着的「麻烦」如何日久生情,请见《命定宝妻》。 后记 【后记 大幽豆王朝 元柔】 大家好,我是元柔。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当当,有想我吗? 没想到上一本书《命定宝妻》回归后,还有不少人记得我……(好感动!) (偷偷说,其实我都会上fb偷看资讯,嘿嘿,然后默默地点个赞!) 这一本是延续上一本的故事,看就知道还有下一本,这两本的尾声其实都算是有简单交代了故事主线的结局,最后一本的主角就是关王了。 其实要是可以,我好想仔细描写李王轩辕奉的容貌,他是大丰王朝超有名的武神美男子,但我怕描写太多会偏离主题。 此外,写作的时候,我总是要花费力气把脑海中那一片有关x墓的故事给扯离,好吧,我承认还是有被影响啦,但我尽量跳过探险过程了,大家不要嫌弃我……(嘤嘤) 这本书在写的时候,其实我脑海中会一直闪过前齐开国皇帝的故事,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好奇? 我是很心动的想写齐太祖的故事啦,所以都小小地放了一点番外,希望你们会喜欢,不喜欢的话……都翻开来了,就看完它嘛(哈哈)! 以后或许会以大丰王朝当背景,继续写出这个朝代里的人物发生的故事,大丰算是我心目中很好的朝代了,如果真有一天穿越,我还挺希望是到这样的时代,至少女人不会活得太辛苦。 好啦,凑够字数了,我们下回见罗! p.s,有人想过穿越后自己能干么吗? 我:缝衣服!〔幸好我的兴趣是做做手工!〕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为夫当如此之一《夫君以妻为尊》; 02、为夫当如此之二《郡王以色侍妻》。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