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异界做大佬》 第一章 盗者入歧路,剪刀手登场 他从朦朦胧胧中醒来,入眼的是烛火映照中的陌生屋子,陌生的桌椅,陌生的床,陌生的姑娘伏在床头,睡得正香。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身子有些发软,终于,还是惊动了姑娘。 姑娘揉着惺忪的眼,待看清楚时,顿时一个激灵:“呀,少爷,你醒了。” “少爷?”他一脸迷茫。 姑娘没留意他神情,手脚麻利的拿来一件袍子替他披上,边系着扣子边对着半开的窗子向外呼喊:“少爷醒过来了,少爷醒过来了……” 他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俨然古装剧里的丫鬟打扮,心中更加迷糊,再次看向屋里陈设。 屋里桌上古朴的铜镜里,他看到了里面的陌生身影,迟疑着比了个剪刀的手势,然后愣住…… 午夜,漆黑的楚家大院,忽然灯火通明,继而传出了嘈杂声。 ……………………………… “你说,少爷现在这变化是不是忒大了点?” “是呀,不过,这样不是挺好,早上遇见竟主动和我打招呼。” “嗯,我也这么觉得……方才给他端了杯茶过去,他竟主动和我道谢,真是一点架子也没……诶,你说他不会又突然恢复?” “哎呦,可别,那可太吓人了。我可不想再像从前那样,总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就是,简直混世魔王一个,看见漂亮姑娘就毛手毛脚……现在这样多好,终于像个谦谦君子了。” “君子?嘻嘻……我瞧瞧,最近某人这嘴里怎么总提起少爷?” “呀,好你个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嬉笑追逐着的两个丫鬟,并没有注意到不远花树后的少年。 “君子?”少年人自嘲的一笑,“梁上君子。”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关于“自己”的讨论,有尴尬,有无奈。 他敢对天发誓,他只是小偷,不是色.情狂。 无父无母的他,福利院长大,与他一起长大的女孩,是他唯一的亲人。 然而,女孩生了病,他倾尽所有,还是远远不够,既然走投无路,那就铤而走险。 可女孩的病情日趋严重,需要的钱越来越多,小偷小摸远远不够,于是,他决定干笔大的。 他盯上了城里的某领导,肥头大耳的,走起路来活像只大螃蟹,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踩点跟踪了一段时间,他发现了那位领导的一处房子,常去却极少居住的房子。 潜入那房子,准备充分的他,并没有费太多力气。 寻找财物稍微费了点工夫,只是,在他不经意打开了那道暗门时,顿时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三面靠墙的三排柜子,一面名器珠宝,一面现金钞票,一面字画文玩,三面柜子直到屋顶,都是满满当当。 地上还散落着许多,应该是放不下了。 他不知道那领导的级别如何,但断定是个巨贪无疑。 本着劫富济贫的心思,他也没客气。 珠宝字画什么的他不懂,想着还得变现,更何况现金就已经让他就地取材用床单捆扎的包袱,不堪重负了。 临走时,他看见了房里摆设的神位,看见了神位前那个巴掌大小盛满香灰的鼎,觉得很是讽刺。 求神明护佑的人,不一定是好人。 想起女孩的病,想起自己进入社会后的种种遭遇,再看看那屋子里的情景,一时心中不忿,伸手抄起了小鼎。 他想着砸烂神位解气,也算给那贪官一个警告……他确信,只要脑子没毛病,对方绝不会报案。 就在这时,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小鼎里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肉眼可见的一个气流漩涡迅速成形。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抄起小鼎的右手被漩涡吞没,他挣脱不得,继而右臂,继而身体,继而天旋地转…… 是灵魂穿越? 是借尸还魂? 是平行空间还是空间黑洞? 不知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醒来已经半个多月,他已大致了解这副身体的前身宿主,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这位主之所以昏迷,竟是因为爬人家院墙,偷窥人家姑娘摔落墙头所致,自己苏醒后,那家人家得到消息,竟又带人过来,闹了个不可开交,让他很是尴尬。 莫名背锅,偏偏还没地方说理,以致于醒来后的这些天,他愣是没敢出门。 还好,流云城医术精湛的老大夫替他诊断,说是伤到了头,丢失了记忆,能够醒来已是侥天之幸,至于能否恢复,谁也说不准。 看看,多么完美的解释,完美的掩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一无所知。 也是因此,他有了足够多的时间来了解这个新世界,以及适应他的新身体、新身份。 现在的身份,已经清楚。 他叫楚云,十五岁,流云城楚家的独苗,楚家经营的连锁酒楼颇具规模,现已在数座城里开了十几家,是以,他成了妥妥的富二代。 虽然名声不好,但这身皮囊,他还是很满意的。 若是用武侠小说里描写少年侠客的句子来说,大致也当得起剑眉星目、朱唇晧齿、身形颀长挺拔云云;当然,换他九年义务教育学会的词来总结,就仨字:小鲜肉。 至于这个世界,叫做诸天世界,水多陆少,有些类似于地球,当然,这里的人们并没有星球的概念,只知道无垠的水域,将诸天世界分割成了多块大陆。 而楚家所在的流云城,便是南天大陆大雍国瑾州下辖的小城一座。 虽然对“楚云”这个有点女性化的名字不太满意;虽然没有任何现代科技的古代人生活很是枯燥;虽然长头发打理起来确实麻烦……但一个蟊贼,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富家少爷,这种身份上的巨大转变,感觉上还是很爽的。 相同的是,无论地球还是这诸天世界,普通的人们,一样要为着生活奔波忙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同的是,没有地球那样现代科技的诸天世界,却有着历史更为悠久的武道文明。 现代社会,看多了小说与电视电影里的精彩纷呈,突然置身其中,竟有点小激动呢! 第二章 武道分九重,祥云再聚首 这世界武者为尊,楚云自然有了兴趣。 不说别的,要是能像武侠片里那样,练得一身飞天遁地功夫,狂炫酷拽吊炸天有木有? 楚云提出想要练武,他老子楚清风一度以为听错了。 楚清风为人处世甚是豪气,酒楼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在流云城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妻子宁秋雨温柔贤淑,更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羡煞了不少痴男怨侣。 唯独他们的儿子楚云,在流云城里纨绔之名更甚,让他们颇为头疼。 今天吃了张家的瓜,明天摘了李家的桃,后天又调戏了某家小媳妇,摸了某姑娘小脸蛋胸脯子……虽说是年纪尚小,又有夫妻二人后面擦屁股,没太过格,不过,总瞅着这货早晚是个蹲班房吃公家饭的料子。 你说,这夫妻二人能不愁? 自楚云六岁起,楚清风就开始有意引导,然而,每每提及炼体,那叫一个溜得快,费尽心思,花费资源无数,到如今十五岁了,洞开囱门气旋,还是遥遥无期。 囱门位于头顶,新生婴孩头顶柔软博动的那一处,就是囱门。 婴孩受母体先天之气滋养,是以囱门犹在,但随着孩子长大,先天之气逐渐消散,囱门就会闭合,而非武者锤炼骨骼血肉,就是要凭借沸腾的气血之力,再次冲开囱门,打破无形桎梏,接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己身。 是以,囱门气旋的洞开,是非武者成为武者的第一步。 这一次楚云出事,楚清风失望至极,对他已不抱期望。 然而,世事难料,人的性情转变,竟也让人猝不及防。 于是,楚云开始了满心期待的炼体之旅。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每日里负重奔跑,扛重物蹲马步等等,所谓打熬肉身的炼体过程,在楚云看来,毫无新意。 真特娘累死个人。 即便对武者的强大很向往,楚云也无数次想放弃。 之所以坚持,一是花费太大,不止丹药,那些为他进补的凶兽食材也是大价钱,若是半途而废,他觉得没脸;二是楚清风秀过一把实力,一脚踢断了他院里的石桌,狠狠震惊了他一把。 说到底,外表少年的楚云,灵魂已是颇有经历的成年人,其心性意志之坚韧,也非一般少年人可比。 如此两月,凭着这身体原先多少打下的底子,楚云力量增长颇快,用楚清风的话说,差不多已能击出一鼎之力。 大雍国习俗,祭祀燃香所用之鼎,其重不得低于千斤,寓意不忘祖先恩重,珍而重之。 一鼎之力,也是武者洞开气旋的最低标准。 “快能和泰森过招了。”楚云暗想。 这段时间的炼体成果,他还算满意。 气血丹、淬骨丹等等丹药没有白服,力量虽然增长,身形却没有变成暴龙似的肌肉男,匀称依旧。 嗯,形象这方面楚云挺在意。 尴尬的是,囱门气旋还是没开。 “一般习武之人,拥有一鼎之力即可洞开囱门气旋,却并非绝对。要知道,个人体质本就不同,同岁的孩童,也有力强力弱之分。” 楚清风煞有介事的给他分析:“有些人天生神力,拥有甚至超过一鼎之力也是常态,但囱门未开,不能接引灵气入体洗涤自身,就仍算不得武者。当然,那等天赋异禀之人,要是再经锤炼洞开囱门,他们的成就会更高。” “那我这种,是……废材吗?”楚云颇担忧地问。 “傻儿子,什么废材,这是天赋,哈哈哈……” 楚清风大笑道:“先贤们将武道划分为九重天,下三天炼体,中三天炼气,上三天炼神。要知道下三天炼体境的划分,不过是个模糊的说法,三次囱门洞开,三次灵气入体洗筋伐髓,其终极目的,还是熬炼血肉筋骨至圆满,因为肉身才是武者的根本。 武者修行之路凶险,现下要做的是打好底子,只要潜力未尽,囱门洞开与否,并不着急。积累越是深厚,那么日后破境冲关才会更轻松,所得也会更大。” “不急?” “嗯,不急。” 楚云算是明白了。赶情原主太懒散,楚清风根本没抱期望,所以盼着早开囱门,成武者就行,就算囱门只开一回,灵气洗涤一遍,身体素质总要好些,而且相对来说,武者社会地位比普通人要高很多。 现如今自己这表现,楚清风大概是不满足了,这就像学生考试,明明能考高分,你丫偏想整个及格交卷,那哪行? 楚云想了想,又问:“炼体境囱门要开三次,不能一直开着吗?” 楚清风笑道:“傻小子,想得倒挺美,那要到炼气境才能灵气通体,形成护体真灵……饭要一口口吃,只要你努力,不是没有可能。” 楚清风语重心长教导楚云,很尽心当一个慈父,这些年来对这个不争气儿子的不满,一扫而空。 因祸得福啊! 虽然儿子忘记了过去,和父母有些疏离,但儿子肯上进,还有什么不好? 楚清风在笑,一张脸笑成了一朵盛放的菊花。 骄傲,满足,那是自然。 楚清风想起人家曾经带着嘲讽打趣过他的话:"你们家有清风,有秋雨,还有云,不过却是朵乌云。" 此时,他很想寻着那人告诉他:"你家才是乌云,你们全家都是乌云……我家是青云直上的云,是壮志凌云的云,我儿子,是天才!" ……………… 又是半日炼体结束,楚云换下汗透的衣衫,梳洗一番,丫鬟玉儿端来的午饭还没用完,一个少年来到了院子里。 来人身形瘦长,一身衣衫倒也光鲜,只是穿的不太讲究,衣襟半开,整个儿有些歪歪斜斜。 一个尖尖的脑袋干瘦的脸,长了一张大大的嘴,偏偏又生了对小小的眼睛,配上个扁扁的鼻子,如果说还有什么长得周正些,就是那一脸油腻腻的疙疙瘩瘩,分布的还算均匀。 玉儿介绍,来人是陈家的二少爷陈祥,楚云仲贤书院里的同学,也是发小。 陈祥大剌剌的坐下,无视玉儿咬牙切齿的表情,端起一盆子羹汤,‘咕咚咚’给喝了个底朝天。 "不错不错,味道真不错……"他装模作样地剔了剔牙,"我说你小子搞什么东西,我来找了好几回也没见着你,你们家丫头总堵着我,防我就跟防贼似的。" 玉儿哼道:“我家少爷每天要习武,比不得有些人游手好闲。” “嘿,小丫头这嘴愈发厉害了哈。”陈祥说着话,伸手便朝着玉儿脸上摸去。 玉儿摆头避过,斥道:“少跟我嬉皮笑脸,我家好端端的少爷,就是和你这样人来往,才学坏了。” 陈祥满不在乎道:“呦,我咋不知道这丫头还有这见地呢?” 玉儿气得磨牙想咬人,楚云见状摇了摇头,劝道:“玉儿,少说几句,上门是客。” “客……”玉儿满是嫌弃地瞥了眼陈祥,“就他也算客?” 陈祥一脸的懵,这等模样的楚云他还真没见过,这时候不该是两兄弟同心协力上下其手调教美貌小丫鬟的美妙时刻吗? 他努力睁着那双怎样用力睁开也不算大的眼睛,在楚云面前晃了晃手:"兄弟,都说你脑子摔坏了,你该不会玩真的?" “呸呸呸……”玉儿极度不满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合着我家少爷就该和你一个德性?” 说着话,玉儿手脚带风似的收起了碗筷,随手端掉了陈祥正要大快朵颐的那盘肉食。 "嘿,好你个小丫头片子,反了天了你……"陈祥跳脚,边骂边撸.着袖子故作威喝,"看哥哥我不打烂你的小屁股。" “臭流氓!” 玉儿气呼呼骂了句,一扭身再不理他,收了碗筷送去了厨房。 "你也不管管……" 陈祥嘟囔着,又盯着楚云瞧了半晌,狐疑道:"哥们,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 听着陈祥从小子到兄弟,再到哥们变了又变的称呼,楚云忍俊不禁:"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你当我是朋友,咱们就是朋友,你当我是兄弟,咱们就是兄弟!" “说得对,”陈祥道,“别说,我以为是那家讹你,你才玩了把以退为进,想想也是,咱‘祥云二人组’何等威风,哪能认怂。" “啥?” 楚云一个激灵,心中暗暗叫苦,这怕是没少干坏事才能有的威风,半晌才道:“很……威风?” “嘿嘿……”陈祥面露得意,左右瞧瞧,见没人过来,贱兮兮道:"要不出去走走,哥们带你回忆回忆。” 楚云心道躲在家中不是个事,于是点头应道:“也好,那事以后真没好好上过街,到现在街坊邻居哪家哪户都不知道。” “那哪行,咱土生土长流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街坊邻居都不认得,那像什么话?” 陈祥兴奋的大笑:“走喽,祥云二人组,出发!” 楚云很快知道,所谓“祥云二人组”的威风,到底是个怎样的坑…… 第三章 祥云威犹在,少年心碎迟 楚云和玉儿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去向,阻住了她的欲言又止,把在玉儿面前一副得意洋洋的陈祥,生拉硬拽似的拖出了家门。 此时,正值晌午时分,“祥云二人组”时隔数月再度出现,迅速传遍了他们经过的那些个大街小巷,引起不小骚动。 "该死,这俩东西怎么又搞到一块儿去了?" "嘿,老头子,快收好钱袋子,看好摊上东西。" "快,关上门,今天暂时不做生意了。" "姑娘,快进我店里躲躲。" ……………… 陈祥右手拿着半只烧鸡,左手拿着一小坛酒,一口鸡,一口酒,边走边吃,边吃边走,酣畅淋漓的直呼痛快。 过程并不复杂,其实也未见他对着那酒馆掌柜的多说什么,就一句:"我中午饭还没吃呢!"便直接拿了小二要端给客人的这半只烧鸡一坛酒。 那掌柜一副撞了鬼的表情,怎么滴让这两个混混儿进来了?你两家好歹也是流云城里有头脸的人家,做事咋就这么不体面呢?为了这么点东西报官我犯不着,老找你们家里人收帐也丢我自个的份。 你没吃中午饭,尼.玛,老子还没吃呢! 楚云终于见识到了陈祥口中所谓“祥云二人组”的威风,一路上见到众人如避蛇蝎的情景,早已臊的他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后悔啊,跟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出来。 他在掌柜惊诧的不敢相信的表情中,掏空口袋里的铜钱老老实实付了账,却还落得陈祥一阵儿的抱怨,说是毁了他辛辛苦苦拼下来的一世英名。 楚云捂脸,穿越真失败。 不经意间,楚云发现,方才还在滔滔不绝发表自己个人传奇演说的陈祥,此刻呆愣愣站在了路中央。 他的大嘴里流淌着长长的涎,不知道是哈喇子还是酒水,拿在手里的酒坛子歪歪斜斜,洒了一地。 楚云颇感好奇,顺着他的目光落处看过去,是一家脂粉店,店里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细细拣选货柜里中意的物事。 "啪!" 酒坛子落地,摔了个粉碎,陈祥扔掉了手里没剩下多少肉的鸡骨头,在衣服上抹了抹那只油腻腻的手,草草整了整衣服,捋捋头发,魔怔了似的往那脂粉店走去。 门口一个魁梧大汉,一身宽大的黑衣,铁塔似的身子,伸手挡住了陈祥。 "小子,女孩子家买东西的地方,你进去做什么?" "哼,女孩子家买东西的地方,你个老不死的挡在这里做甚?"陈祥嘴上毫不客气。 大汉其实并不老,不过四十来岁,足足高出陈祥大半个头来,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面上虬髯如钢针般根根倒立,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握拳,臂上肌肉高高隆起,威武雄壮,威风凛凛。 楚云一见要糟,这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激怒了他,陈祥那小身板,铁定没好果子吃。 "小子,你敢出口伤人?" 那大汉果然暴怒,居高临下的一拳,朝着陈祥兜头打来。 "前辈且慢动手!" 说着话,楚云已来不及将陈祥拽到身后,只得抢上前来,自己伸手挡了一招…… 大汉只是想教训下这口无遮拦的丑脸少年,并没下重手,此时忽见换了个人,口中轻“咦”一声,不自觉又收了几分力道。 拳掌相接,楚云踉跄退后,大汉目光炯炯上下打量他,道:"你小子不错,挺够义气,怎么,莫非想替他和我过过招?” 楚云只感觉掌心处火烧火燎一般,闻言哪敢应承,学着武侠片里那样抱拳行礼道:“前辈误会,小子一点三脚猫功夫,哪有资格和前辈过招。” “没事没事,我瞧你挺有胆气,我好久没和人动手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话,那大汉自顾自撸起了袖子,眼看着还真要动手。 "别打!" 声音似山涧里的泉水叮咚,透着沁人心脾的清凉,又像是幽谷里的兰花轻轻绽放,一个白衣少女,站在了楚云他们面前,清风徐徐,送来阵阵馨香。 发如云,肤如雪,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她像是落入了人间的仙子,不该属于这凡尘,清丽而绝俗。 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楚云并不知道,他搜肠刮肚着,想要把自己所知那些能够赞扬称颂女子美貌的话,全都一股脑儿送给面前的少女,仍觉得不能道尽其芳华,不由也是呆了。 少女凑到大汉身边,紧张兮兮地问:"虎叔叔,这是怎么了?"又看了看眼前二人,粉面上满满戒备之色。 "咕咚!" 陈祥吞咽口水的声音,异常清晰传入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也许是那坛酒后劲儿太大,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看那不堪的形象,这货随时可能化身成魔。 楚云急忙拉住了陈祥,对那大汉和少女拱手道:"对不起了二位,我这朋友喝多了,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抱歉……"忙不迭的连连赔不是。 那大汉脸色稍霁,神情颇为赞许,冲楚云点点头:"想不到在这等小地方,能有你这样讲义气的少年人。" 又冲着陈祥喝道:"就你这混不吝的东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家小姐天仙也似的人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世人多有好奇之心,在陈祥和那大汉斗口开始,便三三两两的围拢了过来,交头接耳,评头论足,更何况,难得能看到这"祥云二人组"吃瘪的情景。 那大汉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没什么顾忌,少女却已听得是面红耳赤,不惯被人如此情境下瞩目,急忙扯住大汉手臂:"虎叔叔,虎叔叔,我们快回去吧。" 那大汉也终于察觉到自家小姐的不适应,后知后觉的醒悟到大姑娘家家的,被人这么围着确实欠妥当,也就不再多话,狠狠瞪了陈祥一眼,随着这少女的拉扯往人群外而去。 陈祥还要破口大骂,以彰其无敌嘴炮神功,续写其不败传奇,楚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这货还“呜呜呜”的兀自挣扎不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少女清风般柔声细语的一句话,清晰的传了过来,陈祥终于停止了挣扎。 "虎叔叔,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人呢?" 陈祥的心呐,真真碎了一地。 第四章 异变 陈祥要找“小仙女”,嚷嚷着要告诉她,俺很丑,可是俺很温柔。 楚云面色古怪看着他,暗暗腹诽:赵传比你英俊多了。 不过,对于寻找“小仙女”这个提议,他没有反对。 楚云回忆着前生自己所知的那些娱乐圈美女,一一与方才那少女作比较,竟觉得有些亵渎。 一家名叫“奇石阁”的门店,络绎不绝的来客,引起了楚、陈二人的注意。 陈祥道:“看样子奇石阁来了新货。” “新货?”楚云不解,“做什么的?” “赌石啊,”陈祥此时已没了酒意,跃跃欲试道,“这地方咱们没少来。” “赌石,”楚云嘀咕,“武道世界也兴这玩意?” “你说啥?”陈祥很是兴奋的扯着楚云直往里走,边走边说,“要不要打个赌?我赌小仙女一定在这店里。你输了咱买石头你出钱,我输了我买石头我出钱。” “懂不懂啊你,”楚云愣了愣:“咦,我赢的好处呢?” 陈祥东张西望,貌似没听见。 二人穿过奇石阁门店里的狭长过道,推开一道朱漆铜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大院,至少十来亩地。 院中一栋两层的小楼,四周水榭环绕,院里草木茂盛,各色花卉争奇斗艳,芳香怡人。 楚云捅了捅陈祥,指着那小楼,笑道:“你要找的小仙女,会不会在那里?” “别乱指。” 陈祥按下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奇石阁阁主的住处,阁主是瑾州人,极少过来,里面一般没人。 人家是大雍有名的宗师强者,你小心点,被人看见觉得你不敬,可就不好了。” 楚云不以为然点了点头,心道这么夸张?还有,你丫的也有怂的时候? 院里西南白石铺地露天的一角,才是选石开石的所在。 赌石场里按照原石的品相,分成了天、地、人三块区域放置。 人字区这里的原石价钱都不算太高,也没什么特大的,可供选择的原石数量也最多,小到数两银子,最大最贵的也不到千两银子,这里是大多数赌石客青睐的地方。 地字区便是有着许多开了窗口的,即擦去了一小片露出了里面莹莹玉瓤的,这价格就高出了许多,这里的石头最低的也要千两以上,最高到万两银子不等。 天字区里面的品相最高,大的大小的小,随便问问,报价一万两起,十万的,数十万的,最高到上百万两银子的,不过数量上已经不多,只有三四十块原石可供选择。 这种安排是商家惯用的一种手段,为的是刺激赌客们的攀比心理,激发赌性。 楚云懵懵懂懂瞧了会热闹,发现这赌石,和地球上的还真是一回事。 …… 赌石之石,亦称玉璞,所以也叫赌玉。 赌石,是一项高大上的活动。 不单单得有钱,还得有胆! 这么说吧,一块原石,举例是十两银子买下来,一刀下去,切出了彩切出了绿,恭喜你这就切涨了。这块石头的价值便直接的翻了数倍甚至数十倍,你这时若是想找个买家出手,那铁定是赚,但是,人心往往不满足,再来一刀是不是还能翻个几倍?,要知道露出的玉瓤越多越值钱,于是乎别的地儿再来那么一刀,不走运的是并未出彩,甚至切出来个大大的绺裂,那么对不起,这,就是块石头。 所以,赌石,从选料的眼力劲,到下刀的角度、尺寸、算计,都有着十二万分的讲究。 这便有了赌,有了流传在赌石行业里的那句话: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 这里的人们有没有听过这句话,楚云并不清楚,但赌客们的热切神情,并无二致。 陈祥俨然已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 他抱着地字区一块标价一千六百两的原石,翻来覆去的瞧着,一双小眼睛几乎贴在了石头上。 楚云有些看不下去,问道:“你带够银子了吗?” 陈祥终于抬起头来,却将原石塞到了楚云手里,答非所问道:“你瞧瞧,这块看上去不错。” “看不看我都没银子。”楚云道。 翻看着那巴掌大小的原石,上面已经擦出两个黄豆大小的窗口,露出里面的莹莹玉瓤,另有一道青绿细纹在石身之上隐现,楚云回忆前生为了发家致富研究过的赌石视频,想起那些个专家经验,“宁买一线,不买一片”,只是不知这“一片”是怎样,那“一线”又是啥模样,当时没太仔细。 然而,楚云还未答话,忽然感觉托着原石的右手,传来一股异样的波动。 那波动仿似蜻蜓点水漾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却异常清晰。 楚云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陈祥,见他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显然并未发现自己的异样。 他不动声色将原石换到了左手,那波动顿时消失。 怎么回事? 楚云心中打鼓,这右手不会是出毛病了吧,感觉不大对劲。 他又将原石换到了右手,初时并无异常,可是当那原石贴住掌心,那诡异的波动又出现了。 “有完没完?”陈祥不满道,“你是在掂重量吗?” 楚云心中不定,浑没在意陈祥的催促,随手将这块原石丢还给了他,自己又重新拿了一块。 没有波动。 又换一块。 还是没有…… 当右手掌心在又一块原石上再次感受到那道类似的波动时,楚云心中的不安,已经转为狂喜。 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就是当右手掌心贴住原石时,里面如果有灵玉,他就能感受到波动。 “你在揩油吗?” 陈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揶揄道:“知道你喜欢漂亮姑娘,却不知道你还喜欢摸石头。” 楚云忍不住翻他个白眼,见陈祥手里还抱着那块原石,有心印证一下自己心中所想,说道:“你这原石看起来不错,怎么没去切开?” 陈祥一听乐了,旋即有些不确定的问:“在这开?” 楚云一愣:“不行吗?” “行倒是行,”陈祥小眼睛眨了眨,道:“嘿,我家老爷子需要灵玉修炼,这要是开个一般的倒不打紧,但若是开出了好东西,这里人多眼杂……嗯,想得有点多,开就开,真开出抢手货,卖掉换银子也成。” 楚云错愕道:“这东西……还能辅助修炼?” 陈祥撇嘴,对这种无知的问题很是不满,不答反问道:“灵玉若不能助益修炼,谁没事花银子买石头?” 楚云一呆。 是哦,这里可是武道世界,流通货币是实打实的金银,不是批量印制的纸质钞票。 第五章 上品灵玉 楚云囊空如洗,陈祥兜比脸干净。 好在两人是老主顾,又是本地有名的富少,是以,刷脸挂账问题不大。 这也是奇石阁的底气,远非那些酒楼饭馆可比,这里不怕赖账。 现场开石的人确实不多。 来开的石,所开的原石也都是人字区里的便宜货,标价五十两以上的都不多。 此时,说来已是下午,今日也不过开了十来块,一无所获,是以,开石这里并没有太多人留意。 这让陈祥稍稍心安。 开石的中年人心不在焉的接过陈祥递来的原石,一瞧开了窗的,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不确定的问:“真要开?” “开吧,窗口这面先开来看看。”陈祥倒也干脆。 “好嘞。” 那中年人顿时来了兴致,唾了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抄起了那柄楚云眼中落后的切石刀。 并没有出现楚云想象中吭哧吭哧一刀切半天的情况,那切石刀极为锋利,特质的刀身,两面带有细密的竖纹,横向操作,具有磨砂效果,连切带擦,虽然比不上切割机迅捷,倒也不慢。 很快,陈祥一个没留神,就听中年人“哇”一声大叫:“大涨啊!” 这一嗓子近乎破音,赌客们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他们迅速聚拢过来,开石这一小块地方,很快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石切开的那一面,此刻已是光滑如镜,除却边沿的些许雾色,其余尽被水蓝色填满。 “清透如薄冰,玉色均匀,纯净无垢,上品……上品灵玉啊!” 一名颇有见识的老赌客眯着眼出言点评,话到最后竟是有些颤抖。 他的话瞬间点燃了赌客们的热情。 “什么?上品灵玉?能够帮助炼体武者破境冲关的上品灵玉?” “何止,若是丹师拿来炼丹,还能提高丹药品质,便是对炼气武者也有大用。” “天呐,上品灵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唉,麻烦能不能借个道?” “这才切了一面,还接着切吗?” ………… “这么夸张?”楚云着实被赌客们的表现惊到了,喃喃道,“这就上品灵玉了?” 陈祥三两步抢上前去,一把将原石抱在了怀里,生怕别人抢他似的。他很想抽自己一嘴巴,自己随口一说,想不到竟真开出个上品灵玉,这局面让他此时不好收场,再有,他对这开石的中年人更是怨念颇深,没事瞎叫唤什么,又不是你的。 眼见那原石到了陈祥手里,立时有人两眼放光地盯上了他。 “小兄弟,我家中有人急需上品灵石,不知小兄弟是否愿意转手?”那人伸手比划了下,“小兄弟,我给你这个数。” 陈祥的小眼睛撑到了最大:“五万两?” 那人嘴角一抽:“小兄弟说笑了,你这才切了一面,后面再切,还不知如何,若是切出个绺裂,灵气流失,就是五两银子也不值了。” “五千两啊?”陈祥不以为然回道,“没意思。” 那人一脸肉疼的加价:“六千两如何?” 陈祥再不理他。 这时,又一个白衣青年凑了过来,急切道:“小兄弟,我是一名丹师……这上品灵玉实属难得,于我丹道修习大有裨益,不知小兄弟能否割爱?” 不等陈祥回应,青年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瓶,递到陈祥面前,道:“这一瓶是我炼制的六枚气血丹,虽然只是一品丹,但论市价却也要千两银子一枚了。 这样吧,我身上总共还有五千两银子,也一并给你……这原石现在看,虽然其品相不错,但风险仍在五五之数;便是又开涨了,其价值比我的出价也高的有限了。” 陈祥接过瓷瓶,拔了瓶塞嗅了嗅,递给楚云:“你看呢?” “问我做什么?” “嘿……这话说的,卖得贱了你可别埋怨。” 楚云心头微动,对陈祥观感倒是好了许多,虽说是个纨绔,对朋友倒也实诚,没想着吃独食。 不过,丹药虽然吃过,楚云可没能力分辨真假。 正不知如何是好,楚云心念一动,接过瓷瓶倒了一粒在右手掌心之中,掌心处果然又传来了奇异的波动。 楚云愈发确定:右手掌心对有灵气的东西能够有所感应,之前是灵玉,现在是灵丹。 “应该是真的。”楚云故作不确定的答道。 白衣青年像是受了莫大侮辱,红着脸嚷道:“我李长风乃天鼎宗门人,怎么会给人假丹,二位若是不愿交易,就当李某没说过就是。” 见这自称李长风的青年动了怒气,楚云忙带弯子解释道:“李兄不要生气,我们弟兄听人说起丹师,那都是鼻孔朝天不好接近的人……李兄这样谦和,反而让我二人不得不小心谨慎了。”说着话,递了个眼色给陈祥。 陈祥心领神会,他虽是纨绔,却绝对不傻,知道有些事不可做,更知道有些人不可得罪,这也是他与楚云虽然在流云城臭名昭昭,至今仍依旧逍遥的原因。 “这位李兄如此诚心,我要是再不答应,那就真成不识抬举了。也罢,就当交个朋友,希望这灵玉能相助李兄丹道修行,更上一重天。” 李长风一听对方愿意交易,已是由怒转喜,高帽子也好,交朋友也罢,全没当一回事。 价码已无需再谈,陈祥假意客气了一番,收了银票和丹药,交易顺利完成。 李长风没留在现场开石,拿了原石,喜滋滋地去了。 有几人大喊着“李丹师”追了出去,大概是求丹药去了。 围观的人见灵玉易了主,很快散去,不过,买原石倒是愈发胆大了。 可见,开石中年人那一嗓子,也不是乱吼。 楚云默默心算了下:刨去原石成本,还剩下3400两银子,外加六颗气血丹,就按市价1000两一颗算,也有6000两,合计9400两,9400两是多少克来着?地球上现在的银价多少一克来着?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才多大会儿工夫? 要知道,流云城普通人家宴客的一桌酒席,一两银子就已经很丰盛。 穷文富武,能用得起灵玉的武者,都是大款。 楚云有心再看看,有自己掌心里这个超级作弊器,又有这么好的机会,若不趁机狠狠赚上一笔,简直是犯罪。 对,嫌钱多就是犯罪。 第六章 约赌 二人正在选石,忽听得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个讨人嫌的,居然也跑来赌石了。” 楚云回头一看,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华服少年,身后跟着两个黑衣小厮,闲庭信步凑了过来。 陈祥显然认得这少年,阴阳怪气反唇相讥:“呦,我当时谁,原来是你个妖里妖气的娘娘腔……离咱们远点,我特么好运气都要被你这身妖气给整坏了。” “粗鄙。” 少年啐了一口,见楚云一声不吭,没话找话道:“呦,老同学见面,怎么装不认识?哦,对了,听说是脑子坏了,难怪,难怪。” 说着话,这少年竟拈着兰花指掩嘴轻笑,楚云直觉得头皮发麻。 陈祥也是浑身一抖,“呸”了一声:“晦气。” 拽着楚云就走,边走边道:“这死娘娘腔最阴险了,有他出现,准没好事,咱别搭理他。” “他到底是谁?” “李少廷,城东李家的,咱们城里最有钱的那家,他爹五房小妾,生的都是女儿,就他一个儿子,还养成了娘娘腔。” 说到这里,陈祥不禁又笑了,仿佛“大仇得报”般畅快。 少年人之间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呢? 要说他们三人,原都是流云城仲贤书院里的学生,又都是流云城里有数的几个富家少爷,若秉持父辈生意人的和气生财,本不该生出嫌隙。 源头已无从说起。 李少廷恨他们嘲笑自己,给自己取绰号,楚、陈二人记恨李少廷用心险恶,多次坑他们被学院里的夫子教训。 说到底,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 楚云苏醒后,因为“失忆”,一直在家中静养,后又忙于炼体,没再去上学,陈祥本就是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主,更何况武道世界,学文不受重视,家里人也不过问,学院夫子又烦透了他俩,眼不见为净,爱来不来,不来正好。 李少廷不远不近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目光转动间,面上笑意渐浓。 “怎么,赚了点银子就想跑,真是丑人多作怪,狗肉上不得席。” “你个死人妖,阴风阵阵跟着小爷,是想求小爷放个屁给你尝尝么?” 相貌是陈祥不可言说之痛,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你的对头,显然,这方面李少廷做的不错。 楚云满脸错愕:武道世界也有人妖? “也罢,知道你家这几年不景气,确实,见好就收才是正道。” 李少廷云淡风轻地甩甩衣袖,转身就走,颇有风度,与陈祥跳着脚的满嘴污言秽语相比,判若云泥。 不久前开出上品灵玉的两个少年,自然而然受到了在场赌客的关注,更有赌客听到消息前来,总要打探一番,是以,总有目光投向陈祥、楚云二人。 原本陈祥还有点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此刻,却觉得旁人的目光,都带着嘲讽。 见李少廷要走,陈祥不答应了:“小子,要玩什么划下道来,小爷我奉陪到底,不就银子么,不敢玩的是孬种。” 陈祥火大,“小仙女”说他丑也就罢了,那时他有些酒意,现在可清醒着,更何况现在被这等赤luo裸的鄙视,还是这娘娘腔,输人输阵都不行。 “哦……”李少廷嘴角含笑,转回身来,故作不解道:“不走了吗?” “少放屁,说,怎么玩?”陈祥一副急不可待看你哭的模样。 “银子我又不缺,”李少廷故作思忖状,抚了抚额头,淡笑道:“这样吧,我看你们方才到手那气血丹不错,值些银子,不如拿来作为赌注,咱们赌上一局,我输了大不了赔你银子就是。” “这么个赌法?”陈祥不耐烦的问。 李少廷看了看四周,道:“赌石场里当然是赌石了……这样吧,咱们各选一块同一区的原石,谁开出的价值高,就算谁赢,怎么样?” “哼……就知道你个死人妖没安好心。” 陈祥不满道:“谁不知道东城“玉满堂”你家开的,你家做的就是这行生意,你怎么有脸和我提赌石?” 李少廷不以为忤,兰花指捋着鬓下发丝,慢悠悠道:“怎么……这就怕了?” 陈祥这时哪里还不明白,李少廷一再激将,不过是想自己和他赌石,然后赢了自己到手的丹药。 尼.玛,真阴险。 李少廷肯定早到了,甚至亲眼看见自己开出灵玉与人交易,现在跳出来打丹药主意,要和自己对赌,只怕是原石都已经看好了。 陈祥虽然对选石颇有心得,但也没信心胜过从小在赌石场里长大的李少廷。 可以确定,这是个坑。 陈祥脸色铁青。 李少廷的挑衅,楚云自然也瞧得明白,见陈祥纠结表情,朗声接过了话头:“有什么不敢?只不过这种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 “哦?”李少廷面露诧异,旋即点头道:“那你说说,怎么赌,才不算小打小闹?” “这样……” 楚云正要说个章法,却被陈祥一把扯到了一边。 楚云不解:“怎么了?” “你疯了,”陈祥痛心疾首道,“你和他玩赌石?他家就干这个,他摆明了想坑咱们,你居然想加注?” 楚云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神仙难断寸玉,没听说过吗?拼运气谁怕谁?” “有这说法?” “是你孤陋寡闻。” “这可不全是靠运气?” “放心,看我的。” 陈祥瞠目结舌,看着大步朝李少廷走去楚云,喃喃道:“你丫不是失忆了?” …… “商量好了?” 看着楚云过来,李少廷面上满是和煦的笑。 楚云打个哈哈:“总要谈谈赢了该怎么分。” 李少廷笑容不变:“这么自信?” 楚云半点不客气:“那是,不然傻子和你玩赌石。” “……” 李少廷沉声道:“废话少说,说说吧,你想怎么赌?” “简单,”楚云道,“这里天、地、人三种原石,你我每种各选一块怎么样?” 李少廷:“接着说。” 楚云想了想,道:“这样……三块原石还是以开出的价值定输赢,但有一点,输家要替赢家支付原石钱,还有,输家要是开出灵玉,也要输给赢家。” “有意思,有意思。” 李少廷目中精光一闪,白皙的脸上竟现出了潮红,不确定的又问:“是以三块灵玉总价值来算,还是三局两胜?” 楚云无所谓道:“这个随你。” 第七章 豪赌 陈祥有些懵。 眼见着楚云、李少廷特意去请来奇石阁掌柜做中间人,又起草了一份对赌合约,要他签字按手印时,陈祥真的慌了。 “这……这是在赌家业?” “不至于……他既然要玩,咱们就一次让他过瘾。” “可是……”陈祥咽了口唾沫,“我……我觉得我爹会打死我。” 楚云一愣,心道也是,陈祥两眼一抹黑,不比自己能开挂作弊,若非如此,便是自己也没胆子敢这么豪赌,楚清风现在是不知情,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收拾自己。 一念即此,楚云笑道:“算了,就我签吧,你瞧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等着我带你吃香喝辣。” 陈祥又是尴尬又是迷茫:“丫哪来的自信?” 合约又确定了之前商议未定的几处细节。 譬如胜负结果,是以每人三块原石开出的总价来算,但要扣去原石本金。 另外,若是两人三块全部切垮,对赌合约自动延续,每人再选三块原石,直至分出输赢。 …… 奇石阁掌柜姓于,六十多岁,说是在赌石行当里有着四十多年的从业经历,对于灵玉的等级价值评估,相当有经验。 为表公允,于掌柜当众将二人对赌的合约朗声读了一遍,顿时,全场哗然。 “这是要现场开石了,哈哈……这下有热闹瞧了。” “我滴个乖乖,小娃娃居然这么有血性,玩这么大。” “他们这么玩,家里大人知道吗?兜里有银子吗?” “惭愧啊,老夫赌石半生,竟还没两个少年人有胆魄。” “他们会不会开我琢磨了很久那块老料?” …… 这份对赌合约的成立,楚云、李少廷富家少爷的身份,可说是起到了关键作用。 合约一成,于掌柜便悄悄差人去了楚、李两家报信,小少爷们小玩玩赊账问题确实不大,但这种豪赌,还是有必要提前知会一声,尽了义务,日后若是登门收账,不至于落人口实。 楚清风收到消息的时候,正与妻子宁秋雨两人喝着茶水说着俏皮话,一听儿子与人这等豪赌,顿时坐不住了。 楚清风和宁秋雨夫妻双双赶到的时候,李家家主李威主动上来打了个招呼:"呦,楚老弟,谢谢了啊,"他脸上一派笑容可掬,"孩子们玩玩而已,还把你们两口子都给惊动了,呵呵……" 看到李威这副样子,楚清风心里暗道了声糟。一打听,李少廷那小子三块原石料子合计九万八千两,其中地字区的一块开出了中品灵玉不说,天字区的那块更是开出了一块青、白、黄三色的上品灵玉,形若大白菜。 李少廷随身的一个小厮头脑灵活,当场便整出个“大白菜,大发财”的口号,且奇石阁于掌柜当场给出六十万两的估价,并提出收购,更有不少人加价,欲将其收入囊中,灵玉价值持续飙升中。 再问楚云,人字区一块五十两的开出来全是杂石,地字区一块二千两开出的内里绺裂密布,灵气流失也没了价值。 便宜没好货,这都不知道吗?楚清风心里那个急啊。 陈祥两条腿止不住的在颤抖,他不停擦着汗:“我就知道是个坑……我就知道是个坑……” 李少廷兰花指摆弄着头发,轻蔑道:"我当他真有本事,原来不过如此,玩赌石跟我较劲,哼!" "就是就是……少爷出手,不愁没有,手到擒来,灵玉到手,拿了就走,付账不愁。"又是那个头脑灵活的随从小厮,即兴编起了顺口溜,狂拍马屁。 那些个出价的,一个个眼冒绿光,一个劲儿的套着近乎。 李少廷很享受这种感觉。 楚云在选最后一块原石。 基于规则考虑,三块原石总价值高就能赢了这场对赌,楚云选择了低调,若当真三开三中不免太反常,右手掌心的神秘他自己也还没完全搞清楚,是以,闷声发财才是最好的方式。 选石的过程中,楚云又发现了掌心对于原石内中灵气感应的些许不同。 有些原石虽有波动,却微乎其微,甚至有些需用力按得紧些才有感应,而有的则是如春风拂柳,有的则是如涓涓细流。 李少廷竟开出了上品灵玉,听到于掌柜的报价,楚云也是咂舌不已。 天字区的原石不多,楚云一一上手过了一遍,倒是有两块感觉不错,只可惜他没能上手感应一番李少廷开的那块,是以也不确定能否胜过对方,才迟迟不敢下决定。 “压力有些大。” 看到楚清风夫妇到场,选石蹲了许久的楚云直起身来,腿脚麻木打了个趔趄,随手扶住了天字区前的那块无人留意的大石。 大石是赌石场里的装饰石,上面竖写着两列红漆大字。 赌石赌心赌品, 修武修身修德。 掌心处传来如同怒海狂潮般的灵气波动,令楚云大吃一惊。 顾不得再与父母招呼,楚云将这一人多高两人环抱的大石细细感应一番,顿时心花怒放。 “就要这块了。” 楚云按下激动的心情,斩钉截铁道。 于掌柜的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小少爷要不要再选选……这石头虽说也是块原石,可多年里开过了许多次,我见着剩下的这模样挺周正,扔出去也费力费事,这才留了下来。” 围观的赌客已经有人笑出声。 “哎呦,这少年居然选了块废料,真是笑死个人。” “这是摆明了要送钱吗?这小子脑袋给驴踢过吧!” “这石头我有印象,好像是当年这店开张时就运了来,看着品相极好,开了许多次,当年跟座小山似的,可不是现在这模样。” …… 李少廷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废物选废料,哈哈,天生绝配啊这是……笑死我了……哎呦……笑死我了……” 陈祥面色如土,喃喃着:“这是放弃了?就这么输了?” 楚清风买过灵玉,却没参与过赌石,更没进过奇石阁。一过来时,眼见着赌局已定,又有妻子拦着,是以按捺住了心头之火。 此时,听到众人这些议论,哪里还能再忍? 顾不得妻子的拉扯,楚清风三步并做两步到了楚云跟前,一把揪住他衣襟,扬手要打,忽见楚云不闪不避与从前大相径庭的模样,才想起儿子失了忆,生生忍住:“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楚清风终究没说出“败家子”三个字,楚云失忆以后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其毅力之坚韧,一度令他惊叹,于是乎自己未成的武道心愿,在儿子身上,又看到了希望。 他耐着性子道:“爹娘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他不看重钱,为了儿子的武道修炼,他愿意花钱买资源,但不能像这样糟蹋。 “爹,你相信我吗?”楚云道。 “这……”楚清风迟疑着,“人家都说这石头不行。” “人家是人家。” “你……你哪里来的自信?” 楚云想了想,道:“直觉!” 楚清风:“……” 第八章 极品灵玉 “就要这一块。” 楚云向着于掌柜道:“给个价钱吧?” 众人的喧哗声顿时一静。 于掌柜一愣,捋了捋灰白的山羊胡子,呵呵笑道:“楚家少爷如此坚持,倒也难得……这原石几经分切无果,或许是灵玉通灵,没遇着那个识宝之人也未可知,或许,这位小少爷就是那福缘深厚之人。” 这话似是夸赞,实则熟悉于掌柜套路的老赌客,已有人崩不住窃笑出声,因为他们知道,于掌柜的要出“刀”了。 果然,只见于掌柜沉吟了一会,慢悠悠道:“十三年前这间流云城分店开张,这原石便已运来,因其当时品相极好,我们便自己解石,打算来个开门之喜,谁曾想开了多次,竟是一无所获,要知道这原石,当年可是花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这简直就是我们这些从业者的耻辱,我之所以留着这原石,实不相瞒,也是想要留个纪念,以作鞭策! 说来是个纪念,何尝不是当年的镇店之宝。 楚少爷如此诚心,这样吧,老朽就替东家做主,就以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作价,只求收个成本即可。” “哗……” 满场皆惊。 知道这原石底细的老赌客们摇着头,暗道这于掌柜愈发奸诈了,方才还说是扔出去费时费力的东西,一番言语下来,竟又成了镇店之宝。 楚清风很有一巴掌将这老掌柜扇他个万紫千红的冲动,特么的,纪念品就纪念品,你怎么好意思说成镇店之宝? “掌柜的,这原石你们既已开过多次,怎能还按原价来算……”楚清风有些愤然道,“总要打个折才合理?” 于掌柜翻了翻眼皮,道:“楚老板这话就外行了,原石再大,开不出灵玉的那就是废石,反过来说,原石切掉了绝大部分,若这原石里真有灵玉,岂非更容易找到,正所谓有赌不为输嘛。 再者说,我算一百二十万两也只是成本价,并无利润在内,已经是大打折扣了。” 楚清风还要与于掌柜争辩,楚云却是制止了他,低声道:“这银子又不一定要咱家出。” 楚清风一呆,见楚云已转而对于掌柜朗声道:“可以,就这个价。” 楚清风讷讷无言回到妻子身边,半晌忽的冒出来一句:“这么自信的是咱儿子?” 宁秋雨:“……” 李威凑了过来,笑眯眯道:“楚老弟,孩子们长大了,有时候放松一下,咱们做父母的还是要多支持。 没关系,等结束了,我们自己付自己的钱,大家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用太认真。” “开吧开吧,开完了我拿着我的宝贝灵玉回家。”这是他的真实内心。 楚清风瞧着李威那张他觉得要多虚伪有多虚伪的笑脸,想起楚云方才说过的话,淡淡回了句:“这银子还不知道咱们谁出呢。” 李威:“……” ………… 价钱议定,于掌柜的再不多言,笑吟吟安排人来切石。因为原石颇大,是以,又叫来两人,和那原先负责切石的中年人一道,三个人三把刀,倒也轻快。 半个时辰过去,眼见着那原石又小了一半,却还是一无所获,围观众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不少人意兴阑珊,又忙着去挑自己的原石去了,水泄不通的场面顿时散了,还剩下的,基本是打着李少廷开出那两块灵玉的主意。 李家父子应付着那些套近乎的,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结果。 楚清风已经盘算着关掉几家生意差点的酒楼,减少人工度过难关了。 宁秋雨到这赌石场里来,仿佛只是为了拦着丈夫和儿子起争执,便是对楚云她也未说过只言片语,一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唯有掌心里翻来覆去的手帕,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陈祥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默默走到楚云身边,一向话唠的他竟也一时无言,只拍了拍楚云的肩,以示安慰。 开石的三人累的够呛,不约而同停了手,望向楚云。 于掌柜道:“还要切吗?” 楚云不满道:“这原石您还要银子吗?” 于掌柜的一噎,朝那三人挥挥手:“继续。” 开石的三人满腹怨念的再次开工。 又是半个时辰,连楚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蹲久了感觉出错的时候,专司开石的那中年人发出了一声轻咦。 另一人听见,拿手中的切石刀擦了擦中年人发现的那一点晶莹。 “这这这……这是?” 他的声音竟有些不可抑制颤抖。 这一声,立刻引起了楚云的注意,三两步到了跟前,只见原石上方开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端口,那里一片纯粹的、浓郁到极致的绿,仿佛要从这端口里流溢出来,来到这个崭新的世界。 “帝王绿么?” 很像,这是楚云的第一反应,电视里看过关于这等美玉的介绍,知道是玉中极品。 “祖绿……居然是祖绿!” 开石人终于压制住了喉咙里的颤动,吼出了这句话。 楚清风化身为箭,嗖一下便射了过来,他不懂什么是祖绿,却从开石人的反应中,知道是好东西。 赌石场陷入到一阵诡异的死寂之中,旋即又如满地枯草的荒原被点了火,瞬间燃烧起来。 “祖绿?什么东西,很厉害吗?” “无垢为上,无瑕为珍,绿之极境,方称祖绿!”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祖绿?极品灵玉?” “祖绿,怎么可能?” “让让,让让……我瞧瞧什么是祖绿。” …… 这石头位于天字区前面,因为太大太重,只能原地开石,是以,并没有如专门开石的区域那样拦有绳索隔离围观者。 一瞬间原石被围了个密不透风,便是那开石的三人,也被挤出了人群。 楚清风趴在那石头上,对着蜂拥而来的赌客们大声嚷着:“大家退后,大家退后……这东西又跑不了,这等挤法能看见什么?” 这一番话终于起了作用,赌客们稍稍退却,这才让于掌柜的有机会进来瞧个明白。 于掌柜的瞧着那端口愣了半晌,转头看着楚云,颤声道:“小友,这原石别开了,老朽……老朽愿出双倍价格收回,如何?” 第九章 风波 楚云闻言一愣,然而未等他回应,围观的支棱着耳朵听着的赌客里,有人不答应了。 “什么?双倍?我出三百万两让给我!” “三百万两,很多吗?我出五百万两!” “我出八百万两!” “特么有钱了不起啊……还有凭什么不开了,开出来让大家伙见识见识也好。” “就是就是,瞧不起咱们穷人怎么滴?” ……… 楚云暗暗咋舌,特么都是土豪啊,这才哪跟哪,就已经这么疯狂了,那要是开出来个大块头,那还得了? 他忽然记起陈祥的那句戏言,说是要开出个好东西怕是带不走,此刻,恐怕真要应了那句话。 “我也不想开了,”楚云摊了摊手,“可您看现在这情况……” “小友要知道,此地人多眼杂,怀璧之罪,古来有之啊。” 于掌柜的语重心长道,看了看群情激昂的众赌客,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开便开吧。” …… 开石的三人,这一回仔细了许多,便是拿刀如先前那般直接切,都已不是太敢,而是用刀身上面的竖纹细细磨擦,生怕损坏了这极品灵玉的一丝一毫。 如此足足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在众人不敢置信的声音里,一块形如三岁小儿般的极品灵玉,完整的出现在世人眼前。 此时天色已暗,赌石场里也已掌起了灯,灯火映照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陪衬,只有这片绿,成了这世上的唯一。 这绝对是个宝,而且是无价的。 不不不,这是个奇迹,这是个传说,这是个梦,无数的赌石人,做也不敢做的梦! 于掌柜的已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有几个赌客更是跪伏在了地上,在那儿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 李家父子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再也没有了叫喊的能力和勇气。 “神迹啊……天呐,我看见了什么?” “这……这分明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这这这……这不会是成精了吧?” “极品中的极品,瞧这灵玉的样子,怕是再过些年,真的会幻化成人也未可知。” “我是在做梦吗?谁能掐我一下……哎呦喂,你特么真来?” 人们震惊的声波之中,又夹杂着一浪高过一浪争先恐后的出价。 “小兄弟,我出价两千万两,这灵玉我要了。” “什么……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出三千万两。” “你们特么的脸真大,我出四千万两。” “我出……” “我出……” “我特么出不起了……” …… 楚清风整个人扑在了灵玉之上,宁秋雨也少有的面露惊异之色,不过更多的是对丈夫不堪表现的不满,实在看不下去,生生把他拖离了拥挤的人群。 陈祥也是眼热不已,他几次想要问问楚云:对赌合约上加个名字行不行? 就在众多赌石客们疯狂喊着或许他们根本出不起的价钱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彻全场。 “这灵玉于我千幻门有大用,各位还是莫要争了,一旦伤了和气,与各位面上就不好看了。” 众人一呆,左看右看却是不知是何人所言,赌客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不忿道:“屁话,这灵玉对谁没用,什么狗屁千幻门,听也没听过,藏头露尾的东西,居然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那大汉话音才落,只见一道白光乍现,那大汉一条手臂便即飞上半空,待落到地上,那大汉才反应过来,断臂处鲜血狂喷,那大汉一把按住,旋即倒在地上,口里发出痛苦的惨号。 众人惊呼着纷纷散开,只见唇上一对鼠须的中年男子,轻描淡写拭去剑身上的血渍,冷声道:“口舌招尤,若非这里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这一剑,便已斩了你的狗头。” 楚云哪见过这场景,瞧着地上断臂,已是直了眼,心里砰砰直跳:“卧槽卧槽卧槽……太、太、太、太凶残了……” 陈祥也是浑身一抖,不过待见到楚云大惊失色模样,又故作高深的挺了挺身板,道:“武者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小意思,看多了就习惯了。” 人群中出来一个白衣青年,到了那大汉身边,从身上摸出个瓷瓶,将许多白色药粉倒在那大汉伤处,那大汉更是痛的嗷嗷直叫,浑身大汗淋漓,不过眼见着断臂处的流血,却是渐渐止住了。 那白衣青年又递过去一粒药丸,见大汉有些迟疑,说道:“这个吃了可以止痛。” 那大汉依言一口吞下,少顷,大汉虽然仍是痛的直哼哼,不过面色显然已好了许多。 白衣青年见此,似是放下心来,这才对着那鼠须男子道:“阁下不容分说,出手如此狠辣,未免太过份了吧?” “过份?”鼠须男子淡淡瞥他一眼:“你与他相识?” 白衣青年道:“并不相识。” 鼠须男子阴笑:“那你是要替他打抱不平了?” 白衣青年再次伸手入怀,摸出个黑乎乎的铭牌,朝着鼠须男子晃了晃,说道:“身为丹师,救死扶伤乃我辈本分……不过,方才见阁下所为,确实有些过份。” “过份?丹师何时这么爱管闲事了?”鼠须男子冷笑道:“若是有人辱及你家宗门,你还能如此好说话?” “那也不必如此。”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这灵玉乃是这位小兄弟所有,阁下一言而决,便说要了这灵玉,也未免太霸道了。” 说完这话,白衣青年再不理会那中年人,径自走到了楚云、陈祥二人身边,抱拳道:“两位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楚云、陈祥认得这白衣青年,正是之前与他们交易了上品灵玉的丹师李长风,却不曾留意他何时又去而复返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陈祥问。 李长风道:“听说又有人开出了上品灵玉,是以回来瞧瞧。” “你不是没银子了吗?”陈祥疑惑。 “咳咳咳……” 李长风没搭这茬,转向楚云道:“还没恭喜楚兄弟开出这等旷世极品灵玉。” 楚云也没接李长风的话,只对着陈祥说道:“你懂什么,做丹师的怎么可能缺银子?人家随便弄点药草炼炼,那就是值大价钱的丹药!” 陈祥顿时恍然大悟,再瞧李长风那是一脸的不满。 李长风好不尴尬,讪讪道:“哪有那么简单,呃……很难炼的好吗?” 楚云算是明白了,这李长风既然知道又开出了上等灵玉,怕是这赌局他也清楚了。 此刻,他就是那闻着臭鸡蛋的苍蝇,又“叮”上来了。 啊呸,特么什么破比喻,咱可不是什么臭鸡蛋啊喂! 第十章 威胁 一剑斩人手臂震撼登场的鼠须男子面色铁青,那与自己搭话的年青人,此刻旁若无人与两个少年套起了近乎,简直视他若无物,让他很是愤怒。 在他想来,自己强势出手展示实力,然后再给这小家族一点好处,灵玉岂非手到擒来……他倒没打算白拿,那样会让他的门派背上恃强凌弱的骂名,只不过被这年青丹师一耽搁,自己辣手斩那倒霉蛋手臂的震慑作用,悄无声息间,被消弭于无形。 若非年青人丹师身份,让他有所顾忌,他会让这小子知道,什么是强出头的代价。 “我道丹师怎么管起闲事来,绕了半天,不过也是打灵玉主意。” 鼠须男子语带嘲讽,听闻极品灵玉现世,虽然匆忙赶来,也早弄清楚灵玉主人是谁,否则,没一定把握,他也不会冒然出声。 是以,一见这丹师与灵玉主人套近乎,哪能不明白他目的。 “什么叫打主意?”李长风面色不变,张开双臂揽了揽楚云陈祥肩膀,道:“我们是朋友。” 陈祥嘀咕:“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李长风:“……” “朋友?”鼠须男子淡漠道:“得到我千幻门的友谊,难道还会缺朋友?” “呵……”李长风也冷了脸,道,“摆出宗门压人,我天鼎宗可从没怕过谁?更何况,灵玉交易从来都堂堂正正,价高者得,偏有些人,恃强凌弱,只想强取豪夺……这样的人能有朋友,当真没脸没皮。” “你……” 鼠须男子面色铁青,李长风近乎指着鼻子骂他的言语,终于让他有些按捺不住,右手倏地按上了腰间剑柄。 “哼,懒得与小子费口舌……” 鼠须男子终究还是按下了胸中的腾腾杀意,目光转向楚云,换了一副和颜悦色面容,道:“小兄弟今日令得极品灵玉现世,可谓福泽深厚,我欲将你接引入千幻门中,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不等楚云回应,鼠须男子又道:“我千幻门开派方才十六年,虽然名声不显,不过门中高手着实不少,指点修炼不消说,不说旁的,若得到我千幻门的友谊,在这小小流云城,你家今后再无人敢小觑。” 鼠须男子这话听着是在卖好,但另一层威胁之意,也已表露无遗,就是若得罪了我千幻门,今后这流云城,你家日子不好过。 楚清风脸色铁青,正要上前与那鼠须男子辩驳一番,却被妻子紧紧拉住。 楚清风不解其意,宁秋雨淡淡道:“既有心让儿子入武道,就该让他知道武者间的残酷。” 楚清风一怔,看向楚云的目光不无担忧,但最终还是依妻子所言,没再出声。 鼠须男子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楚云感受分明,拱手道:“前辈这样抬举小子,小子真是受宠若惊……只不过,只不过……嗨,这事可真是不好办呢?” 鼠须男子面露不虞:“这等百年难遇的大机缘,你有什么难办?” “这,这……”楚云吱吱唔唔着,心下里已是骂翻了天:奶奶的,你一个十几年的小门派,特么也有底气说给人机缘百年难遇,你特么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你咋好意思,数学跟谁学的? 面上好一番纠结,楚云一拍大腿道:“真是对不住了,虽然前辈开出的条件,着实让小子心动,但这灵玉我已答应了掌柜的,与他家东家交易,我再怎么愿意,却……却不能一货两卖不是。” 于掌柜的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捋了捋山羊胡子,笑眯眯道:“老朽打理奇石阁,替东家收购上好的灵玉不过份内之事,方才刚与楚家少爷谈好这灵玉交易,不想这位老板也看上了……做生意嘛,讲个和气生财,当然,也有个先来后到,呵呵……这位老板,不好意思了。” 被楚云推出来做挡箭牌,于掌柜的心知肚明,之所以不拒绝,一是极品灵玉珍贵,若是替东家收下这极品灵玉,于他而言,妥妥的大功一件;二是流云城奇石阁虽然只是一处分店,但也要维护东家脸面,若是店中客人现场开出的灵玉,当场被人勒索了去,那也是打奇石阁的脸,打奇石阁东家的脸。 鼠须男子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厉声骂道:“东家?你们东家又算什么东西?” 于掌柜的面色一沉,暗道哪里来的夯货,居然不知我奇石阁背景,正要喝斥,忽听得一个闷雷似的声音炸响:“哪里来的狗东西,胆敢在奇石阁放肆,想死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黑衣大汉,大踏步如飞而来,众人忙纷纷避开。 黑衣大汉转瞬到了跟前,一双虎目环顾全场,好不威风。 这大汉楚云陈祥认得,正是晌午时遇到的那位“小仙女”的虎叔叔。 陈祥怯怯的往楚云身后躲了躲,不是他怂,而是懂得有些人不能惹,更有些后怕,我特么借着酒劲到底干了些啥? 黑衣大汉没留意到楚云陈祥,虎着脸逼近了那鼠须男子,伸手点指他道:“就你个没眼力的货色,谁给你的胆子,敢小觑瑾州云家?” “瑾州云……云家?”鼠须男子很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误会,误会,我只是……只是来买灵玉。” “哼……跳梁小丑也敢欺辱云家,真当瑾州云家是没牙的纸老虎?” 黑衣大汉理也不理鼠须男子的解释告饶,那只蒲扇般的大掌已顺势探了过来,抓住鼠须男子胸前衣襟,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他提起,恶狠狠道:“老子最恨这种没本事,却偏偏跋扈嚣张的嘴。” 说着话,另一只手朝那鼠须男子脸上左右开弓连扇了十几个耳光,直打得鼠须男子满脸青紫肿胀,一嘴的血淋淋。 满场俱寂,落针可闻。 黑衣大汉如同丢垃圾一般将鼠须男子丢在地上,正要放几句镇场子的狠话,一双眼睛却是忽地瞪大,直勾勾盯住了场中的极品灵玉。 第十一章 震慑 “这……这是谁开出来的?” 黑衣大汉的表现也不比众赌客镇定多少。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于掌柜全然忘了自己初见这灵玉时怎样的失态,颇为得意道:“是这位楚家少爷开出来的,不过已经谈妥了,这灵玉咱们吃下来。” “真的?老于头,这回你真是立大功了!” 黑衣大汉显然与于掌柜的极熟,一句“老于头”把于掌柜气的直吹胡子,黑衣大汉浑没在意,还一脸喜色的拍了拍于掌柜的肩,直拍得于掌柜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待看到楚云陈祥二人时,黑衣大汉稍稍一愣,旋即认了出来:“原来是你俩小子。” 楚云客客气气拱了拱手,算是见礼,心下里却愤愤然,暗骂于掌柜的老狐狸,登鼻子上脸,价格可还没谈呢,怎么就谈妥了?谈你妹! 陈祥见躲无可躲,也只好恭恭敬敬上前施了一礼:“前辈,别来无恙!” 黑衣大汉鼻子一哼,似乎余怒未消的瞧也不愿瞧他,直对着楚云道:“好小子,还有这等手气,开出这等灵玉,你家是要发达了。” 这话一出,围观众赌客顿时一阵骚动。 “楚家这回真是发了,这流云城首富,怕是要易主了?” “何止流云城,怕是整个瑾州,楚家单论财富,也有一席之地了。” “就是,这回交好了云家,楚家这是要飞。” “楚家的‘风雨楼’,又要大开分店了啊!” …… 楚云摆了摆手,苦笑道:“前辈哪里话,云家得了这灵玉,岂不更受益无穷。” “那倒也是。” 黑衣大汉咂了咂嘴,瞧着楚云颇为顺眼,又自我介绍道:“我姓胡,叫不虎,瞧你这年纪,喊我声“虎叔”也不占你便宜,别跟老子一口一个前辈的,听着怪膈应。” 楚云喏喏点头,虽然借云家名头驱虎吞狼的有风险,也想到灵玉不免要被云家占便宜,那也比白白便宜劳什子的千幻门要好。 至少,自个心里痛快。 鼠须男子听着众人对楚家的恭维声,看着与胡不虎相谈甚欢的楚云,两眼中尽是怨毒。 他不傻,楚云说将灵玉卖于店家,那老掌柜脸上的错愕他瞧得分明,只怪自己不了解这店家背景,无端得罪云家,这才挨了打,受此奇耻大辱。 他无力与云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相抗,但流云城区区一个商户之家,他丝毫不放在眼里。 “流云城楚家,”他愤怒低吼,“我看已没了存在的必要。” 然而,就在鼠须男子极不甘心想要暂避锋芒的时候,一个气质雍容的美貌妇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何人?” 美妇并不言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淡淡看着他,眉眼间的不屑,让鼠须男子伤痕累累的面容,陡然狰狞起来。 “别以为我不杀女人?” “你要报复楚家?”美妇道。 “你是楚家人?”鼠须男子一愣,旋即哈哈笑了,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起了美妇,戏谑道,“嗯,本大爷阅女无数,你这样的还真没尝过。” 鼠须男子说着话,不客气地伸出一只猥琐的手,准备摸一摸那张足以勾起他yu火的脸。 然而,鼠须男子臆想中的滑腻温软并未出现,他忽的发现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掌,竟诡异地定在了美妇面前,再不能动弹分毫。 “你……” 惊愕到惊骇,只是一瞬。 “不,不要,求,求你……” 鼠须男子惊恐的的求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美妇人没有动,鼠须男子腰间的长剑却“呛啷”一声自行出鞘,以鼠须男子伸出的手臂为中心,剑光飞旋,如同星河倒坠,划出道道璀璨剑芒。 “这……这是?” “以气驭剑,宗师高手!” “什……什么?六重天境宗师高手?” “想不到小小流云城,居然有这等武道高人。” 宗师之下皆蝼蚁,不是说说而已。 六重天武者,虽然仍处于中三天范畴,但已是凡尘俗世武者修炼,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六重天武者,已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是以,又被冠以“宗师”的称谓。 当然,武道艰难,没有宗师坐镇,为了修炼资源拉帮结伙的小门小派也不在少数,譬如千幻门,便是其一。 当意识到自己轻薄的是一位惹不起的存在时,鼠须男子除了惊恐,就只剩求饶。 又是“呛啷”一声,那长剑又自行飞入了他腰间剑鞘,再看自己伸出的那条手臂,衣袖之上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剑痕。 鼠须男子下意识想要动下手指,可是,看起来模样完整的手臂,没经住这点力道,从肩膀到手掌,瞬间成了一个个碎骨肉丁,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地,而后,断臂处血水狂飙。 “啊……” 鼠须男子后知后觉的发出了凄厉的惨号,与之前被他斩落手臂的大汉,没什么两样。 美妇皱了皱眉,不喜这血腥气,稍稍退后,像是自问自答道:“别有那想法。” 围观的众人看傻了眼,也在这时,有人认出了美妇人。 “咦,这不是楚夫人嘛,她居然是武道高手?” “是不是?听闻楚夫人是名门之后,却不知道她竟有这等修为。” “哦?我知道了,难怪楚家主这么多年没纳过一房小妾,原来家里……” “嘘,宗师不可辱,妇道人家不要乱嚼舌根。” …… 是的,美妇人正是楚清风的夫人,楚云的母亲,流云城楚家的当家主母——宁秋雨。 李家父子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同在流云城的楚家,居然藏着这么个大高手,尤其是李威,他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原本想着今日对赌输了,早晚要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此时,却是再不敢生出念头。 李长风眼见着极品灵玉有了着落,于是乎退而求其次的又打起了李少廷开出的那块上等灵玉的主意,当然,他知道这灵玉作为赌注也将归楚云所有,是以,他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楚云身边,深怕再有人捷足先登。 不过,待看到楚夫人大发神威,知道她竟然是宗师强者时,李长风又有了想法: 楚家有宗师强者在,还有必要拿极品灵玉,去刻意交好那瑾州云家吗? 第十二章 拳头的道理 楚云一颗心“怦怦怦”跳得厉害,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母亲,竟是他向往不已的武道高手。 宗师,哇咔咔……听着就很拉风有木有? 楚云还在发愣,陈祥已经扑了过来,满脸热切地抱住了他。 “是不是兄弟?你说,咱是不是兄弟?” “怎么?”楚云一头雾水。 “说,是不是兄弟?”陈祥坚持。 楚云迟疑着点了头。 陈祥大喜,冷不防朝着楚云脸上“吧唧”一口,亲得楚云毛骨悚然。 “搞什么?”楚云擦着口水,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对这货敬而远之的好。 陈祥贱兮兮笑道:“咱们是兄弟,以后你娘就是我娘。” 楚云一怔,旋即恍然,故作嫌弃道:“我娘那么美,你长这样,说出去谁信?” “那不管,只要有个宗师罩着,叫奶奶都行!” “这个可以有,来,叫声叔听听。” 陈祥:“……” 黑衣大汉胡不虎凑了过来,向楚云问道:“她是你娘?” “嗯,怎么了?” “剑招好熟悉,”胡不虎挠着头皮,半晌没想起来,急得直拍脑门,“真的好熟悉。” 陈祥一脸鄙夷的腹诽:“宗师你丫的是不是都熟悉?” ………… 于掌柜的也被宁秋雨给惊到了,他有心再问问这灵玉价格,好进一步确定交易,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楚云口头说及将灵玉转卖云家,谁都知道只是一时权宜之策,为极品灵玉,云家愿为楚家撑腰,但此时来看这点作用,已经不大。 宁秋雨大显神威的将鼠须男子手臂“切片”之后,可能是受她好脾气的名声所累,立时迎来了一波或谄媚、或恭敬、或艳羡的围观者,还好有楚清风在,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也因此,她没了继续留在赌石场里的兴趣。 有人向楚清风夫妇再次问及极品灵玉的去向,是否真的卖给了云家,并表示自己与朋友可以合力买下。 关于灵玉的去留,楚清风没说什么,倒是宁秋雨给了个准确的说法:灵玉是儿子开出来的,一切由他自己做主。 当然,护犊子的母亲适时补充了一句:谁都不能强迫他。 于是,围着的人立时少了一大半,楚清风夫妇终于得以脱身。 众豪客想打灵玉主意,但老奸巨猾的于掌柜,怎么还能给旁人叫价的机会? “天都黑了,铺子要打烊了,各位客官,有事明日再议。” 在众人不满的声音里,于掌柜绝无仅有极强势的关了铺子。 留下的自然也有。 输了赌局的李家父子很干脆,二话不说将开出的两块灵玉留了下来,和掌柜的说明,约定于某某日之前,将今日对赌的原石银两付清,随后也离开了。 楚云很大气,将赢来灵玉中那块被喊到近百万两银子的上品灵玉,直接给了陈祥,陈祥还假模假样推辞了会,只不过那张嘴咧到耳后根的表情,早出卖了他。 李长风心知极品灵玉他一时沾不上,眼见着那块上等灵玉易了主,于是乎一口一个兄弟的又找上了陈祥,充分发挥他死缠烂打的磨人工夫去了。 楚云不愿多呆,只是于掌柜的哪肯轻易让他走,好说歹说,没让楚云将灵玉带走,为让他放心,还张罗着给灵玉称了重,并拍着胸脯保证:灵玉在奇石阁绝对万无一失,若有闪失,他拿命来赔…… 楚云倒也理解,说来说去,于掌柜就是担心灵玉出了奇石阁,云家再要买,怕就难了。 楚云没再为难于掌柜,虽然并不觉得他的命比极品灵玉值钱,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至于奇石阁背后的云家信用如何,他倒不担心,在众赌客以及陈祥谈及云家时的慎重态度里,他有了一定判断。 楚云之所以不愿为灵玉多耽误工夫,自然有比之更让他着急的事。 极品灵玉不论其价值如何,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又怎么比得上他右手掌心里让他欢喜也让他不安的神秘波动? 他迫切想要弄清楚。 ………… 回到家中自己的小院,随意吃了些玉儿端来的饭菜,楚云便将自己关进了屋里。 掏出赢来的那块巴掌大小的中等灵玉,右手掌心托住,楚云再次感应了起来。 这块灵玉个头其实已经不小,但右手掌心里感受到的那丝波动,比之陈祥卖给李长风的那个小小的上等灵玉,却是远远不及。 楚云又寻了自己屋里摆设的几件玉制品,以右手掌心贴住感应,果然,类似这种普通人家用来随身佩饰的下等灵玉,乃至打造器皿的次等灵玉,其引起的波动已经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到此,楚云基本可以确定,灵玉的等级不同,其内蕴含的灵气自然不同,而越高品质灵玉内的灵气,右手掌心感受的那波动,就越清晰。 “这辈子靠赌石,也能过得很滋润。” 楚云yy了一阵赌石的美好生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可惜这世道,不是有钱就行了。” 赌石场里鼠须男子跳出来要灵玉,于掌柜打着云家旗号出面斡旋,其实同样打着灵玉的主意,若不是宁秋雨出手震慑,那极品灵玉虽然自己开出来的,但绝无可能由自己做主决定去留,就算云家肯出银子,灵玉价值也要大打折扣。 谁的拳头硬,谁就有发言权。 现代社会,经济能力决定社会地位,但在这武道世界,拳头,说的就是拳头。 初步确定右手掌心的异能,对自己有益无害,楚云终于安心。 赢来的这块中等灵玉也有成人手掌大小,当时赌石场里就有人开价二千两银子求·购……楚云很清楚,其内蕴含的灵气,才决定这灵玉的价值。 然而,他如今囱门气旋未开,灵玉虽然在手,却不能汲取其中灵气,这让楚云很不痛快。 “算了,以后常去赌石场里逛逛,买些原石回来备着,等洞开囱门后,再切来用就是。” 这样想着,楚云收拾心情准备休息,只是,当他看清右手中他准备收起来的那块灵玉时,忽然愣住。 第十三章 再见小鼎 大小一点没变,还是那块灵玉,只不过再没了半点玉色,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灰白石头。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云一脸的懵:“我干了什么?” 等等…… 刚才,我想什么来着? 怎样汲取灵玉里的灵气? 这特么……吸星大法? 楚云顿时来了精神,于是乎挨着将那些下等、次等玉石制成的器物,拿在手里试验一遍,果然,随着自己心念转动,那些东西也一一变成了石头。 也在这过程中,楚云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灵气去哪了? 右手掌心吸走了灵气,价值高昂的灵玉变成了石头,这貌似,很败家。 楚云盯着自己的右手手掌,翻来覆去的瞧,恨不能剁下来仔细研究一番。 就在这时,右手掌心处传来了一丝清凉之感,紧接着,那丝诡异的清凉顺着手臂向上,过手肘,到肩膀,至颈项……最后归于双目。 于是,楚云眼中的右手手掌,顿时变了模样。 眼中所见,他的右手已不再是手。 在他手掌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三足两耳漆黑的小鼎。 小鼎上镌刻着繁复的古老纹络,似图案,又似文字。 楚云看不懂,只觉得眼熟,小鼎,貌似见过。 只是,还没等他瞧个明白,眼中清凉之意悄无声息尽数退去,右手还是右手,再无半点异常。 “哈……” 楚云揉了揉眼:“这就没了?” 再看看那些原本价值不菲的玉器,一转眼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石制器皿,楚云半晌无语,扶额道:“这特么谁玩得起。” 这情况,楚云自然想到是灵气耗尽,虽然心下哀叹,然而事关自己,若不弄个明白,如何心安? ………… 第二日天刚亮,玉儿还未过来服侍晨起洗漱,顶着浓浓黑眼圈却异常兴奋的楚云,又出了家门。 他兴冲冲的直奔奇石阁而去。 他计划着要把极品灵玉中的灵气,尽数吸纳进掌心空间之中。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昨夜的试验,因为灵气快速耗尽而终止,也因此,楚云辗转反侧了一夜。 昨日称过,二百多斤重的极品灵玉,那里面得有多少灵气? 天呐,脑子被门挤了,怎么可以卖给别人? 到了奇石阁,好一阵敲门,出来的是那虬髯大汉胡不虎,一脸“起床气”的对楚云嚷嚷: “大早上招魂呢你?” “虎叔,我来拿灵玉。” “啥?嘿,灵玉不是卖给咱们了吗?你这话啥意思?” “不卖了不卖了。” 楚云不愿与他多说,径直往里闯,又被胡不虎一把拽住。 “怎么……不是说好了么?你这一觉睡醒,变化也忒大了点?” “哪里说好了,再说我这又没收定钱,怎么就说好了?” “放屁,昨夜咱们已经飞鹰传书通知了家里,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你现在说这话,岂不是戏耍我们吗?” “这……” 楚云一阵语塞,想了想,不死心的又道:“虎叔,这做买卖总要讲究个有商有量你情我愿,何况咱们这价格都没谈,我出于信任,才将灵玉搁在你们这里一夜,你们自己闹出来的阵仗,怎能怪我头上?” 胡不虎大怒:“没看出你小屁孩子,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嘿嘿,你莫非觉得家里有个宗师撑腰,这世上便没人能威胁到你了?小子,敢耍我们云家,你丫胆挺肥啊!” “云家难道就是这么不讲理?” “嘿,那我就不讲理给你瞧瞧……” 说着话,胡不虎竟真的捋着袖子,一副随时动手开打的架势,惊的楚云往后连退几步,惹来胡不虎一阵不怀好意的怪笑。 “小样,就你这小身板也敢来挑事,还不给我赶紧滚蛋,莫要惹得老子性起,到时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嘁,你怕是也就这点能耐,理亏词穷就蛮干,看你这么有经验,这种缺德事,想必你没少干。” 楚云来了脾气,虎叔也不叫了,事关切身利益,哪里肯甘心就此离开。 “我理亏?好好好,也罢,那我就瞧瞧你小子有什么能耐,能闯进这店里。” 胡不虎动了真怒,关乎云家,他不好动手坏了名声,但也不容挑衅。 于是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起来。 时间并没有太久,一身雪白衣裙的少女出现,打破了僵局。 “虎叔叔,这是怎么了?” “嘿嘿……小姐你甭管,我倒要瞧瞧这小子杵在这里,能不能瞪出朵花来?” 胡不虎的嘲笑,再次让楚云忍不住呛声:“笑话,我来拿自己东西,东西没见着,居然就被拦在这,受这等恶气,真是没天理……也不知那瑾州云家,是不是都是你这种恶人?” 那少女闻言顿时涨红了脸:“这位公子……云家奇石阁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但我云家行事向来公允,绝非仗势欺人之辈,有甚误会处,公子说到明处就好,至于污我家族中都是什么恶人,还请公子慎言。” 胡不虎满脸恶相的又挥舞起了拳头:“嘿……小子有些皮痒是吧,看样子想让老子给你治治。” 楚云忙对着少女道:“看吧,这不是恶人么?” 那少女一脸无语,伸手拦住胡不虎,劝道:“虎叔叔,你若动手,岂非真成了这位公子口中的恶人?” 胡不虎一脸的气愤难平,伸手点指着楚云:“今儿给我家小姐面子,你小子若还在这里啰嗦,信不信老子撵你家里揍你一顿……说了我云家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到那时若你们谈不拢,你再将灵玉拿回就是,那东西虽然稀罕,我云家也不屑于干那些小人勾当。” 少女这才明白二人争执的起因,向着楚云盈盈一礼:“原来这位就是楚公子,云卿这边有礼了。” 楚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不过,现代社会的握手礼显然并不适合这里,非但唐突的少女慌张躲避,更引来胡不虎警告意味十足的冷哼。 楚云尴尬非常,自这位昨日让陈祥冠以“小仙女”称号的少女出现,他就有些走神,以致于小心再小心,还是犯下了这等低级错误。 …… 第十四章 云家来客 一早上的闹剧,最终以楚云的无功而返结束。 与胡不虎对峙,其中不乏楚云心头憋着的一股火气。 曾经的种种遭遇,让他尝尽了人情冷暖,没想到了这异世界,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让他很不服气,于是他想着自己好歹还背了个纨绔名声,岂能如之前那般随意被人欺负? 其实对峙的过程中,楚云也想明白了。 冒然将灵玉取回没什么,但要按自己所想,将灵玉中的灵气尽数收进掌心空间,却是欠考虑。 不说掌心空间的神奇之处还未弄明白,这么一块被世人瞩目的旷世宝玉,若是忽然灵气全失,变成了一块普通石头,单这一条,他就没法解释。 说出自己掌心空间的秘密?脑子不是被门夹住,是焊住了。 财不露白,怀壁之罪,这些道理楚云十分清楚,不说别的,单是选原石的本事,要是被人知道,只怕得被人烦死。 虽然不至于信不过自己的便宜父母,只是有些事即便告知也无意义,白费唇舌徒增担忧罢了。 这一行,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楚云认识了那位姓云名卿,一颦一笑皆风景的少女。 ………… 再回来时,楚家大门外人头攒动的情景,吓了楚云一跳。 下意识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问下人才知,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开出的极品灵玉而来。 楚云自然没心思和这些人掺和,一溜烟回了自己的小院,玉儿送来早饭,才吃罢,有下人来通报,城司大人过来了,正在父母院里,要他过去相见。 大雍国地域广袤,郡州司分制,城司相当于县令,是小城的父母官。 大出意料的是,这位姓李的城司大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官家派头,反而很是和善,一副我是好人的笑脸,将楚云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最终的言外之意,楚云听出来了:灵玉能不能弄点给本城司大人? 楚云直到这时也才了解:原来较大的灵玉,武者汲取灵气修炼,其实都会再分解成小块,这样才能避免因为灵玉内部灵气失衡,而造成的炸玉。 这也是那些开了端口的原石,武者不会直接汲取灵气的原因。 是以,灵玉分解时需要布下锁灵阵法,可以最大程度的防止灵气流失。 楚云摸着下巴做认真倾听状,实则打起了小算盘:貌似我并不需要,那块灵玉块头可不算小,好像也只一瞬……对了,原石未切开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玉,那么,我去赌石场多转转,还能弄不到灵气? 楚云很坦然的告知:早上已经去过奇石阁一趟,云家势大,扣着灵玉不让拿走,我也没办法。 最终,李城司只能遗憾的告辞,临别时,又是很客气的说了一回,若灵玉有余货,还请优先考虑他。 这个楚云自然满口答应,虽然知道城司大人的客气,多是因为宁秋雨实力的展现,但对这位流云城的官方大佬,表面上的尊敬,还是要有。 城司大人离开后,那些守在门外的求玉者,大概也是了解了情况,陆陆续续走了不少。 楚云瞅准时机,再次溜出家门,朝着奇石阁而去,这回他不是去要灵玉,而是找灵气。 胡不虎得罪他,他自然不客气。 然而,到了奇石阁,楚云才发现店门仍然紧闭,店门口多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店家有事,歇业三日。 楚云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特么的,难怪那伙人全特么跑我家去,咱灵玉价格都没谈妥,你丫哪来的脸,就当自己家东西藏着。” 没办法,想要偷偷弄些灵气,顺便打击报复一下云家的想法,显然,暂时行不通了。 世间事往往就是如此,楚云刚刚掌握掌心空间的神妙之处,迫切想要汲取灵气,偏偏求而不得,倒是暗合了武者欲速则不达之理,心境上已是落了下乘。 楚云渐渐冷静下来,一时贪心执念不存,想到昨天到现在,多半都处于亢奋中,不由一笑:“我这是怎么了……我有这宝贝在手,极品灵玉又算什么,我又何必着急?” ………… 云家确实很快来了人,第二日黄昏,也就是开出灵玉的两天后,云家人到了楚家。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号称宗师第一人,瑾州云家家主,“小仙女”云卿的父亲——云不悔。 楚云得到通报来到父母的院子时,见到的是屋外廊檐下楚清风徘徊的身影。 楚云大是疑惑,上前问道:“爹,怎么不进去?娘呢?” 楚清风伸手示意他小声,却并未回答,目光转向那紧闭的房门,有些踌躇,有些紧张。 楚云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娘在屋里,你怎么不进去?还有……客人呢?” 楚清风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让楚云瞧出了点端倪,他也瞧了瞧那闭着的房门,不确定的问道:“娘在屋里……会客?” 楚清风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张脸已变成了猪肝色。 “心真大。” 楚云很识趣的没再追问,心下里泛起了嘀咕:“绝对有故事啊!” …… 会客厅中,端着香茗的伟岸男子,轻轻划着盖子,散去茶汤热气,也为这有些冷寂的氛围,添些动静。 对面的美妇人静静坐着,一如他少年时认识的那个少女,安静,骄傲,执拗…… “多年不见,还好吗?” “还好。” “听到有人使出那招‘八方风雨’,我就知道是你。” “随手使了出来。” “你使云家剑法我很高兴。” “以后不用了。”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脾气一点没变。” “身份变了。” “……” 气氛诡异的再度陷入沉默,杯中的茶水渐渐凉了,伟岸男子一口饮尽,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次开口。 “我想解释下。雨妹,我当年是被人……” “云家主慎言,宁秋雨现在是楚夫人,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雨妹。” 宁秋雨不近人情的回答,让云不悔的满腹衷肠尽数卡在了喉咙里,欲言又止,又是难堪,又是沮丧。 第十五章 秀恩爱 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到有些尴尬,好在,一个疑惑的声音,及时地打破了这氛围。 “咦,怎么没声音?”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两大宗师何等耳力,再者说,贴在窗棂上的人影,未免太醒目了点。 “啪!” “哎呦!” “谁让你小子听墙根来了?” “我……我还不是为了你。” “放屁,里面的难道不是你娘?” “那……那她还是你媳妇呢。” “什么我媳妇?我·是你爹,她是你娘,没大没小,真是个混账小子。” “……” 楚清风父子二人唱戏般的这番对话,云不悔听得嘴角直抽,特么的,有必要这么刻意提醒? 宁秋雨被这对活宝父子逗得掩嘴直笑,见云不悔时不时偷瞄自己,才又正襟威坐,三分埋怨七分无奈地唤道:“来都来了,还不赶紧进来,平白让客人笑话。” “客人?客人……” 云不悔咀嚼着这两个字,只感觉滋味苦涩之极。 楚家父子如奉王诏,赶紧推门而入,一一与云不悔见了礼,楚清风还画蛇添足的解释了句:“方才去找云儿,不想他自己来了,反倒错过,让云师兄在此久等,还请见谅。” 云不悔对这漏洞百出的解释自然无意找茬,倒是听到楚清风称呼儿子“云儿”时,不由得浑身一震。 只是,还未等他如何反应,楚清风又很是煞风景的解释了一番: “云师兄,我可不是占你便宜……你看哈,我是清风,他娘是秋雨,我儿子是云……哈哈,多完美,以后如果要是再生个女儿,就叫雪儿,嗯,叫霜儿也好。” 楚云听得直翻白眼,我去,这就是我这破名字的由来? 宁秋雨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冷不丁问道:“你打算何时纳妾娶新生女儿?” 楚清风一激灵,立马指天发誓:“没有,绝对没有,若有这念头,我就……” 宁秋雨作势掐他,楚清风笑着躲开。 云不悔对这对夫妇秀恩爱的方式,实在有些叹为观止,也很无语,遗憾的是未能向宁秋雨解释清楚当年的误会,但今日见她,显然过得很好,心安之余亦感欣慰。 云不悔之所以亲自来流云城,能与故人相见,实则也是恰逢其会。 极品灵玉现世,一收到消息,便是号称宗师第一人的他,也坐不住了。 越是修为高深的武者,对于灵气品质的要求就越高,而极品灵玉,无论是对于武者修炼,亦或是炼丹炼器,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再然后,流云城奇石阁见到灵玉,震惊之余,又听终于想起剑招来的胡不虎,说有人使出了他云家的“八方风雨”,这才主动登门,有了与宁秋雨这次的相见。 叙旧归叙旧,生意归生意。 眼下得知是故人之子开出的极品灵玉,云不悔原本拟订的价钱,此时,倒有些不好说了。 思虑再三,云不悔表示:自己家族中,目前能够动用的银两,也只能勉强买下半块灵玉,再多,家族的产业日常经营,就要出问题了。 听云不悔这样一说,楚清风夫妇也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楚清风只知道值钱,但绝对想不到,竟夸张到连底蕴深厚的瑾州云家也买不起的程度;宁秋雨虽然武道境界高,但对这些身外物的了解,连楚清风也不如。 不同于父母的吃惊,楚云已是咧着嘴笑了,顺带对眼前这个唇上留着小胡子的高大男人,有了些好感,人家的这番表态,还是很有诚意的。 灵玉还有一半。 哇……极品灵玉里的灵气,哈哈,想想就好激动的哦! …… 一家人招待云不悔吃了顿晚饭,席间云不悔劝说楚清风夫妇应该去瑾州走走,毕竟是至亲,并表示自己也会帮忙从中斡旋。 楚云不甚了解他们之间的过往,但却知道,云不悔口中所说的至亲,是宁秋雨的娘家宁家,在瑾州也是个大家族,据说实力并不弱于云家。 为此,楚云对父母的结合还有过不解:楚清风和自己的前生差不多,是个孤儿,能娶到宁秋雨这样的白富美,的确让人纳闷。 听了云不悔的劝说,结合自己了解到自家与宁家从无往来的实际情况,楚云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莫非是私奔?” 楚云心头泛起嘀咕,左瞧瞧右看看自己的父母,暗自叹服:“原来你们也这么时髦。” 用罢了饭,云不悔告辞,并言明待灵玉找人分切好之后,另一半会送还府上,到那时再一并将银两送来,银货两讫。 楚云自然答应,并自告奋勇替父母送云不悔出门。 路上闲聊,楚云问了些关于云卿的事,得知她与自己同岁,生辰较自己略小些,会去参加今年瑾州城的云泥擂,争夺进入神武秘境的试炼名额。 楚云对那什么秘境有些耳闻,据说那里有机缘,同样危机四伏,他立刻没了兴趣。 好不容易当个富二代,一世荣华还没好好享受,修炼归修炼,没必要玩命。 接着,楚云有意无意的打探了下云不悔与父母的关系。 云不悔酒意微醺,并无防备,笑着感慨他与宁秋雨年幼时便相识,感叹时光荏苒,已经十八年未见,而与楚清风,则是同在瑾州某书院的同学。 楚云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这货和我没啥关系,前世今生两辈子刚认识个“小仙女”,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发展发展,若成了什么同父异母的妹妹…… 呸呸呸,不想那等狗血情节。 另一边,回到了自己房里的夫妇,一时竟也相顾无言。 楚清风缓缓靠近,将妻子拥进怀里,低头摩挲着她的鬓发,宁秋雨忸怩一阵,欲拒还迎。 “你早已知道他当年是受人陷害,却又为何不听他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又如何,诶……你也听墙根?” “我是关心则乱嘛……你该知道,他对你是真心。” “那又怎样?我已是你妻子。” 楚清风捧起了妻子的脸,吻向她的唇,她的脸,吻着她如水般的眸子,再次将她抱住,抱得更紧。 “这么多年累你不能和家人团聚,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委屈的是你,为了我,弃了武道,要不然,你何止于今日的成就。” “为了你,我乐意。” “傻瓜。” 薄衫轻解,青纱帐落,室中一时春光无尽…… 第十六章 三人游 第二日,云卿的意外到来,让一早又赌性大发,来寻楚云外出赌石的陈祥,羡慕嫉妒的无以复加。 云卿自然是来拜访楚清风夫妇的。 宁秋雨虽然对云不悔不假辞色,但见到云卿这个仙女似的玉人儿,倒欢喜的紧;拉着她的手就不舍得松开,一会问她课业,一会问她喜好,一会问吃什么,一会又问喝什么……殷勤周到的让云卿一张俏脸,变成了火烧云。 委实有些受不了这位楚伯母的热情,恰巧见到楚云与陈祥要出门,云卿便提出想跟着他们一起,到流云城逛逛。 她来流云城本就是游玩,平日里身后总跟着个虬髯大汉,这几日流云城大家又忙起了灵玉的事,更不让她一个人到街上去,难得现在碰到这俩同龄人,她自然想跟着一起出去玩。 当然,也因为胡不虎将他送到楚家便回去了,她才有这机会。 楚云有意去奇石阁弄点灵气,就有些不大愿意,陈祥却大喜过望的满口应承下来,并拍着胸脯表示,流云城是他地盘,哪里好玩他门儿清。 只是,当几人走上街道的时候,陈祥很快就后悔了。 “祥云二人组”凶威犹在,那些小商小贩们一见这二位又联袂出现,顿时如避蛇蝎般的好一阵鸡飞狗跳。 楚云臊的两手掩面,陈祥脸如锅底,好在云卿并未嫌弃与他们同行,反倒觉得颇为有趣,“咯咯咯”娇笑不停。 有云卿在,楚云自然不好去他家的奇石阁弄灵气,陈祥更不用说,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佳人,怎可能把人给送回去。 楚云陈祥家住西城,为避免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尴尬,几人一路向东而去,情况终于渐渐好转。 两人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边认得他们的人不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因为云卿的美貌,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目光,三人同行,许多人就算认得他们,却又忽略了他们。 流云城的东城最繁华,东城的棋盘街最热闹。 棋盘街不宽,是以,这里白日不准车马通行,鳞次栉比的街道两边,衙门早年专门归置了大小统一的石台,于是,各种小商贩们蜂拥而来,早已成了气候。 云卿像是放出了笼子的小鸟,轻快的穿梭于人头攒动的各个货摊之间,琳琅满目各式商品,时不时让她欢呼,而一心讨好甘做跟班的陈祥,脸上已满是幽怨。 无它,撩骚不成,肩上包袱却越来越大,而且看这情形,还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楚云不远不近跟着,虽然没有陈祥那上了贼船的感受,却也对一手烤串、一手糖葫芦,脖子里还挂了好些串五颜六色、奇形怪状项链的云卿,有些叹为观止,暗叹女人最爱的果然都是买买买,无关乎古代还是现代。 陈祥默默后退几步,凑到楚云身边,伸手指向不远街角路口的一家铺子:“要不要去这家歇歇脚?” “玉满堂?”楚云一怔,旋即想起,“那个……李少廷家的?” “听说那娘娘腔被他爹关家里了,嘿嘿……”陈祥幸灾乐祸道,“他家近日为了筹集那日输的原石钱,据说将自家看好收藏着的几块原石都拿出来交易了。” “不至于吧?”楚云惊讶,“他家不是流云城最有钱的么?” “和你个没了记忆的说话真费劲……”陈祥揶揄一句,又煞有介事的解释道:“一百三十多万两银子,你当是一百三十两吗?人家最有钱当然不假,但家大业大的,也是需要银子周转的;更何况,做生意玩的就是钱生钱,谁会把上百万两银子扔家里,还不都是又投进了生意里。” 楚云点头,颇觉有理,但并未答应。 歇脚是假,赌石是真。 陈祥那点心思,楚云能瞧明白。 虽说是贼不走空,却还有三不盗五不取的规矩,已经让李家输了一大笔,他不想再落井下石。 陈祥很失望,前几日拿回去那块被炒到价值过百万两银子的上品灵玉,老爷子可是高兴坏了,对他不吝言辞的褒奖一番,这不,今儿个一听说又要来找楚云去赌石,破天荒的竟一把拿出来张万两银票,让他大胆的赌。 “怎么……你担心李家报复,所以不敢进他家的铺子?”陈祥很低劣的玩起了激将。 “不了,路边歇歇行了。”楚云笑着摇头,不为所动。 “怕什么,你娘不是宗师么?这流云城对你来说还不是横着走,他们敢怎么样你,丫的回头灭了他们又如何?” 陈祥对楚云不遗余力唾沫横飞的循循善诱,见他用颇为古怪的眼神瞧自己,又讪笑着补充:“嘿嘿……咱娘,是咱娘。” 楚云一阵无语,正要应付过去,忽听得一个娇滴滴却充满鄙夷的声音,传了过来。 “呦……我当是谁这么大言不惭呢,原来是流云城有名的丑八怪,啧啧……真是狗肉上不了席,也就只能狗仗人势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少女,脸色不善的朝着二人过来。 陈祥一见,顿时沉着脸迎上前去:“你俩骂谁是呢?哦……是你,好你个不男不女的男人婆,娶了还不如娶个男人,就你这模样,居然有脸说别人丑?” “你……” 陈祥说的是其中一身青衣的少女,少女显然也被说到了痛处,一张脸涨得通红,伸手点指着陈祥却是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显然,女孩吵架的功力,远不及大妈深厚。 青衣少女并不丑,和与她同行的红衣少女一样身材高挑,在这人来人往的坊市里,两少女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不过走近了,楚云明白了陈祥何以说青衣少女不男不女了。 两个少女模样俊俏,更有八九分相似,不问可知,一家人没跑。 不同的是,青衣少女远不及红衣少女明艳动人。 虽然声音仍自清脆,身形亦是窈窕,但她的肤色明显黯淡了许多,而且唇上的绒毛,竟有些泛黑,最明显的是她脖子里那凸起的喉骨,楚云看得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第十七章 李家姐妹 当然,对于接受过现代社会荼毒,知道女装大佬那等存在的楚云,对青衣少女的情况,自然不太当回事,但乍见之下的惊诧,还是被边上的红衣少女看在了眼里。 青衣少女没注意他,红衣少女已杏眼圆睁地挡在他面前:“看什么看,没见过。” 楚云摸摸鼻子:“咱们……认识?” “装,接着装。” 红衣少女瞪着楚云,见他一脸茫然,更生气了,哼道:“别以为我家便宜好占,早晚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楚云一怔,旋即了然,两女是李家的。 “这俩是李少廷的五姐、六姐,红衣服的叫李娇儿,另一个叫李媚儿,她们是孪生姐妹。”陈祥揽着楚云的肩,咬着耳朵介绍。 “我认识?” “嘿,这话说的,你和老六我不清楚,你和老五……嗯,怎么说呢,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呢,唯手熟尔。” “啥意思?” “简单讲呢,就是上下其手很熟的意思,哇哈哈哈……” 楚云闻言顿觉尴尬,再看向李娇儿,不免有些心虚。 陈祥不管不顾,一转脸,又奚落起这对姐妹来:“倒霉透顶,居然碰到你俩,一个小辣椒,一个男人婆,个顶个不好嫁的主,真晦气。” 李媚儿正对着姐姐小声说话,忽又听到陈祥嘴里蹦出句“男人婆”,顿时忍无可忍,挥手朝着陈祥就一巴掌,厉声道:“闭嘴。” 陈祥早有防备,哪能真让她打着,一侧身便即避开,然而,他挎在肩上的包袱未能幸免,受了池鱼之灾。 李媚儿的巴掌抽在了包袱上,当即痛呼一声,再一看,掌心竟是流了血,显然,这一掌打到了包袱里的锐物,受了伤。 一掌之下,人没打着,包袱倒是飞了出去,这让准备大肆嘲笑的陈祥,顿时傻了眼。 包袱落地,石板路上滚了几滚散开,云卿一路兴高采烈买来的那些泥捏的小人、玉雕的小花、竹编的小扇子,以及花里胡哨瓷制的小碗啊小瓶啊等等,就算一掌之下幸免于难,这一摔也差不多玩完了。 “你们得赔。”陈祥冲着两女大叫。 “活该。” 李娇儿对着陈祥骂了一句,再不理他,牵起妹妹流血的手,看着并不严重才安心,道:“你也真是,和这玩意有什么好说的,他说咱们姐妹嫁不出去,你就当真,瞧瞧他那副半人半猴的模样,将来能娶个瞎眼的就不错了。” 陈祥没心思和这两姐妹斗嘴了,看着不远处显然已注意到这边状况的云卿,他有些不知所措。 包袱落地,自己一路血拼的“宝贝”碎了一地,云卿顿时有些泫然欲泣。 楚云连忙上前,安慰道:“别哭别哭,咱们再买就是。” “哪那么简单?那些可是我费了好大工夫才挑出来的。” 楚云头大,难不成还真要再逛一遍,不经意瞥见那玉满堂,想了想道:“要不……给你开块灵玉怎么样?” 这个提议显然对云卿的诱惑力并不够,眼见着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楚云换了个说法,道:“你试过自己选原石吗?要是咱自己开的玉,再去找匠人雕琢,自己定花式,不是更有意思。” “真的可以吗?”云卿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意动。 “当然。” “可……可我没带银子?” 楚云哈哈一笑,伸手指了指心虚不敢靠近的陈祥:“那货刚才就一直撺掇赌石,今儿个买原石就让他给钱。” “嗯。”云卿甜甜一笑,终于阴转晴。 “还是古代女孩子好哄。” 楚云暗自得意,牵起云卿的手便走,行至玉满堂门前,忽然意识到云卿竟未甩开自己,心下里欢喜不尽,回头见陈祥和李家两女斗鸡似的跟着,得意一笑,再不管他们,径直往店内而去。 玉满堂的门店看着并不大,但后面的赌石场,面积却比奇石阁大出两倍有余。 玉满堂的经营模式,与奇石阁一样,原石也是按天、地、人划分。 不同的是,这里的原石更多,放置的地方也更为讲究,不像奇石阁那样露天的摆在地上,而是在这偌大院子里,建起了既宽且长“田”字型的回廊。 回廊外,青草铺地,花团锦簇;回廊下,两边是专门摆放原石的货架,即便那些大块的,也给架了起来,如此一来,客人挑选原石非但可以看得更全面,也无需弯腰驼背的受罪。 云卿一张俏脸,已成了一块大红布,即便再后知后觉,她也察觉到了手掌传来的温暖,她有心想抽回手,但见到楚云认真仔细帮自己选原石的模样,又觉太过突兀;她脑子乱哄哄的,连旁人见到两人这等亲密举动,已有些小议论,她也装没听见,只觉着一颗心“怦怦怦”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陈祥出现,挡在了二人面前,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楚云这才不自然的松开,云卿也终于从窘迫中被“解救”出来,煞有介事的自己看原石去了。 “你不是失忆了?”陈祥问。 “嗯,”楚云不解,“怎么?” 陈祥叹一口气:“禽兽啊禽兽……失忆了本能还在,下手居然这么快。” 楚云:“……” ………… 不远处,李娇儿看着楚云几人的这一幕,咬牙切齿道:“狗改不了吃屎,果真是个登徒子。” 李媚儿满脸狐疑地盯着姐姐瞧了半晌,笑嘻嘻问道:“生气了?” “嘁,”李娇儿不屑道:“我生哪门子气?我只是担心那姑娘。” “姐,这可不像你,你何时这么热心了?” “嗯,你什么意思?” 李媚儿笑意更浓,故意咳了声清清嗓子,这才说道:“记得去年姐姐落水,好像就是他救得你。” “那又如何,”李娇儿兀自嘴硬,“谁要他救了?” “是啊是啊,”李媚儿也不反驳,“那水又不深,姐姐怎么会呛水昏迷,肯定是这人下去拖累了姐姐,嗯……这人又是捶胸,又是过气,太过份了,那哪是救人,分明就是借机占便宜。” 李娇儿听妹妹旧事重提,不由俏脸发烧,讷声道:“人家总归……总归救了我,不要乱讲。” “哦——”李媚儿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他还真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唉,可惜人家失忆不记得姐姐了,难怪姐姐生气。” “谁稀罕他记得……” 李娇儿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磨着银牙气道:“好你个死丫头,敢来消遣我,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第十八章 纨绔 此时,已近晌午饭时分,是以,赌石场里客人并不多。 楚云陈祥跟着云卿一路闲逛,吃了不少零嘴,倒是省了顿饭钱。 不多时,陈祥相中了一块原石,正自犹豫不决,想着拿给楚云瞧瞧,忽然,耳边传来了云卿的斥喝声…… 回廊东北角转弯处,一个嘴角长着个痦子的华服青年,拦住了云卿。 “这位姑娘来此可是要选原石?本人对于原石选材方面颇有心得,姑娘是否需要……” “不必。” “姑娘何必急着拒绝,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在这一行,还算有些薄名……” “抱歉,不需要。” 云卿的再次拒绝,让华服青年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自鸣得意捋着痦子上几根黑毛的手,也僵在了那里。 华服青年显然颇有来头,身边簇拥着不少人,眼见云卿不给面子,顿时不答应了。 “嘿,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就是,你可知这位沈默沈公子,乃是石王门下,一身相石之术,尽得石王他老人家真传……你这丫头好福气,沈公子折节下交,肯替你选石,还不赶紧谢谢人家,怎么敢拒绝?” “姑娘,你哪家的?若是你家大人知道你拒绝了沈公子,怕是你回家也要受责罚,来来来,快向沈公子道歉。” “对,快向沈公子道歉,这样的机缘错过,以后可没了。” ………… 云卿涨红了脸,见这帮人拦着自己实在不好过去,当下想要转头回去,不料其中几人一对眼色,竟是将她退路也给拦住了。 “你什么意思?”云卿冷声呵斥,含怒的俏模样,反而引来一阵哄笑。 “呦呦呦,这姑娘发脾气了。” “呵呵,小模样倒是愈发娇俏了。” “要说还是沈公子厉害,这选石眼力是一绝,没想到看人的本事,更是刁钻,佩服,佩服。” 又是好一阵起哄。 拦路的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眯眯道:“小姑娘,说说看,你是哪家的?我陆家在流云城还算有点人脉,你且放心,今日你和沈公子做朋友,也就是我陆家的朋友,陆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中年男人的这番话,已是隐隐有了几分要挟之意,更将自己与这位石王门下绑在一起,一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架势。 众人纷纷附和,就在这时,一个冷峻的声音忽然响起,顿时引得众人怒目而视。 “哼,哪来的阿猫阿狗,想交朋友,凭你们也配?” 说话的自然是楚云,他很愤怒,也很自责,更有些后怕。 云卿要是被人悄无声息的绑走,楚云觉得,自己就是死了,也难辞其咎。 西城到东城一路上的顺遂,让他大意了,现代社会恃强凌弱都不少,更何况这强者为尊的武道世界。 人之善恶,并不会写在脸上,尤其是恶的那面,通常只是因为有了机会,才会露出獠牙。 自己的大意,就是给出了机会,云卿的美貌,以及孤身一人的境况,使她遇见恶人的风险,无形中高了数倍。 “哪里来的小娃娃,毛都没长齐,也敢口出狂言?” 中年男人方才还笑容可掬的脸,此刻阴沉的厉害,投向楚云那淡淡的一瞥之中,凶芒闪烁。 “呵,南城陆家家主陆恒陆大老板,真是好大的威风……不过这上赶着给人当狗咬人,可不场面。” 慢一步过来的陈祥,漫不经心一席话,令得陆恒脸色,又变了数变。 眼前这丑陋少年,一语点破自己身份,显然有恃无恐,但被人当面骂做是狗,他如何能听之任之? “混账,”陆恒大怒,恶狠狠盯着陈祥,又瞥了眼楚云,阴恻恻道:“两个娃娃也想逞英雄,莫非觉得陆某人善好欺,或者……活腻了?” 陈祥咧着嘴笑了,并不答话,因为就在这时,那位沈公子身后的众拥趸中,有人认出了他们。 “咦……他们好像是西城那边的,这丑的是陈家那小子,那个是楚家的。” “对了,是他们,就是他三日前在奇石阁开出了极品灵玉,那日我也在场,哦,还有这丑小子,那天也在。” “极品灵玉?哦……我想起来了,好像那家还有个女宗师来着。” “嘘,什么女的男的,宗师不可辱,你说话注意点。” “哎呦喂,这下陆胖子惹麻烦了,怕是要不好收场……” …… 武道世界,能够创下一份家业的陆恒,自然有些实力,更有耳听八方的本事。 是以,在听到众人的议论后,再看到少年人似乎要杀人的目光时,他的满身戾气瞬间化作通体冰凉,一身二重天武者的实力,竟仿佛也随着这些人的言语被抽干了一般,脚下一个踉跄,若非有人及时扶住,他便要跌倒在地。 数日前的楚家,陆恒并不放在心上,但有了宗师的楚家,由不得他不腿软。 “咳咳,敢问这位姑娘是……” 扶着陆恒的青年,替众人问出了这句话。 众人知道,让楚、陈两家少爷同时出面维护的这位少女,身份定然也是非同一般。 “我来自瑾州云家,我爹叫云不悔。” 云卿并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因为没必要,之所以说出家族与父亲,是因为不想担人情。 在场之人顿时诡异的一静。 “嘶……” 有人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开口责难云卿的几人纷纷往人身后躲。 拦着云卿退路的几人纷纷直往人群里躲。 扶着陆恒的青年一时有些失神,以致于没扶住,陆恒便真的倒了下去,像是一摊烂泥。 好整以暇的沈公子没能等来美人入怀,身后的拥趸已悄然和他疏远了距离,一身点石成玉的本事,在这赌石场中,竟无人问津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看这姑娘美貌,想要认识一下而已,怎么就忽然要逼人就范? 是了,都是这帮人撺掇的,飘了。 沈公子很慌,因为帮这美貌姑娘出头的那位楚家少爷,找上了他。 “是你,要和她交朋友?” “是……在下冒失了。” “有没有碰过她?” “啊?”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突兀响起,捂着脸的沈公子踉跄倒地,“哇”一张嘴,竟吐出几颗带着血的牙齿来。 楚云不依不饶,上前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踏住他胸口,面色狰狞的再次喝问:“有没有碰过她?” “没有没有,”云卿赶忙上前,有些惊慌地扯住楚云手臂,“你怎么了,没人将我如何,别这样好吗?” 楚云闻言,这才冷静了些,捋了捋云卿鬓边的发丝,又朝着凑过来仿佛不认识自己的陈祥,咧嘴笑了。 “做纨绔的感觉,挺爽!”他想。 第十九章 冤大头 楚云更显亲密的举动,让云卿再次红了脸,虽然可以躲开,但下意识里并没那样做,有心慌,竟还有莫名窃喜。 呀,我这是怎么了?羞死个人。 陈祥感慨:“对付姑娘的手法,愈发精进了。” 楚云的凶戾表现,陈祥只当他是为了在云卿面前出风头,又哪里知道,这是他灵魂深处,积压的亟待宣泄的愤恨与不平…… 女孩那时的身体已有些不适,他去她仍然坚持工作的工厂接她下班,碰到了工厂老板的痞儿子拦着女孩,不让她走的场景。 同样是交朋友的由头,同样有着一群伪善之辈在一旁聒噪,女孩看到他时的无助眼神,让他奋不顾身冲了上去,狠揍那二世祖。 结局很惨,被狠揍了一顿的是他,还被关进了看守所;女孩也被工厂开除,押着几个月的工钱没拿着,以致于没钱去医院看病,耽误了病情。 前尘旧事浮上心头,楚云又想起了女孩,他不知女孩的病情如何了,有忧心,有焦躁,尽管知道只是徒劳。 云卿见楚云面色有异,忙又扯了扯他手臂,故意嗔怪道:“原石我可不懂,你得帮我选。” 楚云闻言一怔,旋即抛开纷乱思绪,大大方方牵了云卿的手,笑道:“这就给你选。” 云卿任由楚云牵着,俏脸儿红霞漫天。 陈祥看着楚云牵了云卿就走,丢下满场的噤若寒蝉,不服气的嘟囔句:“长得好就了不起?” 过了饭时,赌石场里客人渐渐多了,李家姐妹两人,又出现在了回廊之中。 李娇儿远远看着楚云和云卿,李媚儿只瞧着姐姐,一脸的神色古怪,心下里止不住的泛着嘀咕:“莫非姐姐心里有了那小子?” 想到方才听下人说起,楚云为了云家小姐掌掴石王门下,李媚儿顿时为姐姐鸣起了不平。 “有什么好看?哼,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好色之徒罢了。” 李娇儿闻言一怔,未予置评,想了想道:“有机会的话,咱们也该去和这位云家小姐结识下。” “结识来做什么?再说,咱家和她家可是同行。” “同行才正好。别的不说,若真得了云家的友谊,两家生意能够互有帮衬,对我李家日后发展壮大,只会大有好处。” “有必要?” “当然有。我李家虽然在流云城号称第一家族,不过在这一隅之地而已,眼下楚家出来个宗师,这第一之名,已然名不符实……你没看这楚、陈两家都在与云家人交好吗,我们李家,又岂能落于人后?” 李媚儿不服:“云家的奇石阁我去过,咱家玉满堂,可比他家气派多了。” 李娇儿摇了摇头,叹气道:“气派?呵,门面工夫说来不过是取悦客人而已,云家不是做不来,而是不屑做。” 李媚儿:“……” …… 楚云靠着右手掌心的灵气感应,刻意避开了那些灵气波动较大的原石。 不是说他答应了送给云卿才故意选些廉价品,只因这原石是准备现场开,若是再开出个好货色,怕是又要麻烦;一来他不想引人注意,二来云卿要的也只是做些饰品玩物,对灵玉品级并无太多要求,要是真开出个中品或者更好的,拿来也不合适。 楚云选了人字区里一大一小两块原石,大的有十多斤,小的似拳头,不过两三斤重,与云卿一人拿着一块,招呼小厮过来,将不远处的陈祥指给了他,便说笑着开石去了。 小厮去寻陈祥要原石钱,陈祥这才知道自己成了冤大头,气得直翻白眼……当然,他翻的白眼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旁人压根看不到。 陈祥正要掏银子付账,小厮又被人招了过去。 抬眼一瞧,唤走小厮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家六小姐李媚儿,在与小厮问话之时还不时斜眼瞥自己,陈祥心知这“男人婆”又要找麻烦,不过好歹有经验,倒也不惧。 果然,来收账的换成了李媚儿,似笑非笑道:“客人要结账?” “呦,你家这么缺人么?不过,你模样倒挺适合当个跑堂,有前途。”逮着机会,陈祥的嘲讽信手拈来。 李媚儿没搭茬,伸手到陈祥面前:“诚惠纹银五百两。” “啥?” 陈祥一呆,旋即炸毛:“刚刚明明五十两。” 李媚儿冷哼一声,不客气道:“玉满堂从不议价,客人若嫌贵,将原石留下就是。” “什么议价,谁和你议价?”陈祥大叫,“刚刚你家……” “刚刚谁说的不重要,现在我说了算。” “你凭什么?” “就凭玉满堂我家的。” “你这是坐地起价。” “你可以还我原石。” “我要不呢?” “你可以试试。” “……” …… 不同于陈祥与李媚儿的剑拔弩张,另一边,李娇儿与云卿间的交流,就友好多了。 “云小姐初来乍到,竟然碰到那等污秽之人,真是抱歉。” “云卿无碍了,多谢李小姐关心。” “哎呀,你瞧你,什么小姐不小姐的,生疏的紧……我年岁略长你,就唤你一声妹妹如何?” “姐姐抬爱,妹妹自无不从。” “云妹妹真是个美人儿。” “李姐姐才是个大美人。” …… 有人开石,就有人围观,然而,仅仅开出来两块下等灵玉,并不能引起人们多少兴趣,凑热闹的很快散去。 李娇儿到来,与云卿互通姓名认识时,楚云就已察觉。只不过之前陈祥说的不清不楚,料想自己与她有些不明不白,便假借开石,故作不知。 然而,原石开了,凑热闹的“掩护”没了,虽然心虚,倒不好再避开,否则就会显得太刻意。 只是看着两女姐妹情深似的好一通商业互夸,楚云竟是根本插不上话,实在有些尴尬。 “石王一门真是愈发张狂了,不过是些匠人,有些看石的技艺罢了……云妹妹放心,此事我会告知父亲,之后还会通告原石商会,似沈默那等人,今后休想再踏进原石场。” “嗯,这个好,把那家伙拉进黑名单,全行业封杀,看他以后还怎么狂?” 李娇儿提及沈默,楚云寻着机会刷了波存在感。 “黑名单?” “全行业封杀?” 两女一脸懵懂的齐齐看向楚云。 楚云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又口无遮拦蹦新词,正要解释,只见玉满堂的一名小厮,火急火燎的奔了过来。 “六小姐和一个丑脸少年,打……打起来了!” 第二十章 互怼 “混蛋,站住,敢逃我李家的账。” “呸,小爷啥都行,就是不当冤大头。” “我呸,丑八怪,赖账还有理了。” “男人婆,做女人你不像样,做男人你少了样……诶,做无赖适合你。” “你才无赖,丑八怪,再敢胡说,抓到了要你好看。” “就凭你,小爷我让你条腿也不行。” “混蛋,有种别跑。” “谁没种谁知道。” “呀,我杀了你。” 陈祥撒丫子狂奔,不时回头挑衅,李媚儿手持一柄明晃晃长剑紧追其后,二人一路斗嘴,奔出了东城门。 “疯……疯女人,有毛病,特么……有完没完?” 离城七八里地的一处树林,陈祥靠着树坐地大口喘息,才顺了气,李媚儿阴魂不散的又到了眼前。 陈祥连连忙摆手:“行了行了,怕了你,你至于嘛你,才多少银子,值得你这么拼? 男人婆,你丫想钱想疯了。” 李媚儿也不好过,一身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粘在身上。本来陈祥服软,自己累得够呛,不想再和他纠缠,哪想到陈祥随口又一句“男人婆”,这姿态,简直要把这绰号给自己坐实了。 这哪能忍? 李媚儿心头小火苗乱窜,愤怒的想爆炸,不管不顾一剑当头劈下:“找死。” 陈祥吓一大跳,身子连忙侧向树后一倒,忽然裤裆里一凉,登时再不敢动弹,只一瞬间,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李媚儿也傻了,嘴上要打要杀,可真要害了陈祥性命,显然不能。 惊慌中李媚儿撒了手,那剑身斜立着荡了荡,荡得陈祥“啊啊”跟着叫了几声,叫得她手足无措。 “你怎么样?” 李媚儿的问话,给陈祥招了魂。 他擦了擦一脸的汗,也不在乎李媚儿在场,伸手解了裤子,小心翼翼掀开往里瞧,顿时松了口气。 剑峰挨着皮肉,在大腿根处斜插入地,要是再往中间一点,陈祥觉得,可以收拾收拾去宫里讨生活了。 呲着牙将剑仔细拔出丢开,掀裤子又检查一遍,乐了,竟是连点油皮都没破。 这下放心了,陈祥仰面朝天地上一躺,正想感受下生活的美好,不料李媚儿一颗脑袋忽的出现在眼前:“你没事吧?” 陈祥哇呀一声蹿起,没走两步竟啪嗒又摔一跤,无他,紧张过度,腿麻了。 李媚儿吓坏了,只当是真伤到了陈祥,几乎要哭出声来,连忙去扶:“怎么样,到底伤着没?” 陈祥解腰带她就回避了,虽然担心又自责,有些热闹可不敢凑。 陈祥怒了,这妞简直成了他的魔障。 魔障不除,以后怕是要萎。 陈祥没客气,趁着李媚儿扶自己,脚上也有了力,捉住手臂就给她一把拧到身后,脚下又一扫,李媚儿登时被按倒在地。 一招得手,陈祥得意洋洋骑她背上,没半点怜香惜玉的打算来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伸手又捉了她另一只手,奈何寻摸半天,没东西绑,想了想,又摸摸索索的解起了裤腰带。 身下传来女孩的“嘤嘤”哭声,陈祥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李媚儿从头至尾,竟是半点挣扎也没,难怪如此顺利。 陈祥没当回事,心道糊弄鬼呢,男人婆能哭?别又是唬我下来,丫好反败为胜。 哭声还在继续,陈祥抻长脖子瞧瞧,咦,地上湿了。 陈祥麻了爪,从她身上下来,欺负小辣椒没毛病,欺负嘤嘤嘤,总感觉无从下手。 “诶,这……这还真哭起来了。” 李媚儿不理,陈祥凑她跟前,伸手拨她额前头发,“哈哈”干笑道:“你咋还会哭?” “要你管。” 这回总算有了反应,陈祥觉得自己真是个善人,以德报怨,简直小辈楷模。 陈大善人觉得自己还可以做的更好,于是脸贴地,凑得更近,正想在她耳边送上逆耳忠言,不料被一巴掌甩在脸上,盲打居然这么准,准的他一片善心片片碎,满腔真情全报废。 “你这样我可不管了,想哭你就使劲,等下把狼给招来。” “你们就会欺负我,你们就会欺负我,呜呜……” 哭得更凶了。 陈祥抓耳挠腮一阵头大,有心不管,可总觉得有点那啥,左右瞧瞧没人,又凑过去,吭哧了好一会,道:“那啥,今天这个事,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你要觉得不解气,要不,你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都成,我都接着。” 陈祥觉得自己升华了,堪比为了人族英勇就义的武道先贤,心在滴血,虽然没人看见,自己的一世英名,已在认怂后名存实亡。 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李媚儿抬起了头,揉揉哭花的脸,道:“真的?” 陈祥想逃,忍住,点了点头。 “扶我起来。” 陈祥看过戏,李媚儿这会很像戏里的娘娘。 自己就像戏里的小太监,专门服侍娘娘。 好憋屈,我忍。 陈祥先一步起身,伸手扶“娘娘”起来,不料,下身一凉,一看,裤子掉到了脚脖子。 “你干什么?”李媚儿觉得不洗脸没事,但要洗眼睛。 陈祥手忙脚乱提上裤子,好尴尬,刚才解腰带绑人,一时间给忘了。 “臭流氓。” 李媚儿实在羞于与他为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滚。” 陈祥如蒙大赦,假模假样道:“你行吗?别我一走,你又哭个没完。” “滚滚滚,谁哭了?老娘是被风沙迷了眼。” 陈祥转身就走,男人婆回来了,不走又得干仗。 只是没走几步,就听后头“哎呦”一声。 陈祥叹口气,想想自己还是太善良,以后得戒,不然要吃亏。 “又怎么了?” “还不是怪你……诶,你干嘛?” 陈祥这回还真不冤,李媚儿的腿伤了,被陈祥按倒时踢伤的。 伤在膝弯处,陈祥瞧了会,伸手轻轻按了按,见李媚儿满脸通红,只当她是痛的,开解道:“骨头没伤着,没事,回头给你弄点药,保你五六天活蹦乱跳。” “你才活蹦乱跳……像个猴子。”说着,李媚儿笑了,偷眼瞧瞧,脸更红了。 陈祥没笑,他哭丧着脸背起李媚儿,当起了脚力。 “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懂得太多,只是我不说。” “你家不都是你爹你哥在打理吗?” “那是不需要真正的高手出马。” “你哥长的挺好,你咋长这样?” “那是他好的太平庸,我就得惊世骇俗。” “不要脸。” 李媚儿瞧了瞧某人侧脸,摇了摇头闭眼装睡:“太丑了。” ………… 另一边,三人追了一阵无果。 楚云和云卿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李娇儿先镇定了,道那两人自小打闹惯了,不会出什么事,楚云、云卿这才作罢。 灵玉到手,云卿婉拒李娇儿的再三邀请,与楚云一道去寻了玉雕匠人,后又在街上逛了逛,待到二人回到楚家时,已是暮色将尽。 才进院门,就见胡不虎迎了上来,楚云上前招呼,胡不虎不理,径直挡在了他和云卿中间,对着云卿道:“小姐,今儿个没出什么事吧?家主在此久等小姐不回,可是担心坏了。” “爹也来了?” 云卿一怔,心想玉满堂的事被知道了?正要解释,胡不虎又道:“那楚小子不是好东西,小姐以后要离他远点。” “喂喂喂,打人不打脸,当我面说我坏话,你什么意思?”楚云不满道。 “呵,”胡不虎不屑道,“流云城大名鼎鼎的楚少爷,居然还有脸?” “……” 楚云噎住,心知又被原主名声给坑了,不由心中叫苦。 不多时,见了云不悔,楚云上前行礼,恭恭敬敬唤了一句“云伯父”,果然,只换来对方一声冷哼。 楚云无奈极了。 楚云的痛楚无人懂,云不悔的心思落了地。 故友重逢,女儿云卿恰逢其会在流云城,作为晚辈,让她来楚家拜访,一来全了礼数,二来也是借两家人的走动,向外界展示云、楚两家的友谊,好让觊觎楚家灵玉之人,多几分忌惮。 这,是一份好意。 然而,偶然听到奇石阁小厮们闲聊,说起楚家少爷过往的浪荡事,云不悔坐不住了。 为楚家撑场面的确不假,但将自个的掌上明珠送羊入虎口,那绝对不行。 于是,云不悔心急火燎的也到了楚家。 云卿不在,一问去向,和楚云逛街去了,同行的还有流云城另一号纨绔,故作姿态安然品茶的云不悔,差点掀了桌子。 再然后,不顾楚家夫妇劝阻,云不悔派人上街去寻,几番无果,云不悔已是心焦如焚。 好在,女儿安然无恙平安归来,念着一点故人情面,不和他多计较,若非如此,当下见了这“罪魁”,至少先打断他两条腿,再来问话。 楚清风吩咐下人上酒上菜,一边热情招呼云不悔等人入席,一边使眼色示意楚云闪人,不料被云不悔瞧个分明。 这也是个讨人嫌的。 云不悔心中更加不快,冷冷应付几句,道:“今日饭就免了,不劳费事。”旋即携了云卿、胡不虎等人,毫不迟疑拂袖而去,留下楚家父子面面相觑。 楚云:“这人什么毛病?” 楚清风:“……” 第二十一章 纨绔的锅 听闻过楚云的斑斑劣迹,回奇石阁的马车里,状似随意的老父亲,不放心的问起宝贝女儿出行游玩情况。 在听到楚云玉满堂中为云卿出头,云不悔暗暗点头,再听云卿对那小子颇赞赏,云大宗师又不高兴了。 此时,收拾那小纨绔自然不合时宜,非但师出无名,还碍着故人情面。 斥骂小棉袄更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于是,那位招惹云卿的石王门下倒了霉,被石王逐出门墙;南城陆家背了运,抛下流云城多年打拼基业,举家迁离。 这些楚云并不知道,也不关心。 因为他很不开心。 说好了再去匠人那取玉雕的云卿,第二天没来,直到胡不虎又一日登门,送来了银票和灵玉结账,也没见着云卿,楚云感叹:纨绔的锅,害人不浅。 更无语的是,楚清风大手一挥,吩咐将百多块灵玉一一打包,说是由他先行保管,需要时再说。 楚云张了张嘴,想想也理解,毕竟贵重,可眼巴巴瞧着,连边都没碰着,悄悄整两块更不行,有数,虽然英雄有特长,也无用武之地。 楚云怎能不郁闷。 接下来的楚家,着实热闹了几天。 楚家出了位宗师强者,又得了极品灵玉,一时风头无两。 道贺的、攀交的、求玉的……络绎不绝。 这些麻烦事自然由楚清风出面,楚云乐得清闲。 日子波澜不惊的继续着。 除了日常修炼,偶尔和陈祥上街逛逛,还被撺掇着去了几回仲贤书院。 书院里的同学过去如何看他,他不知道,估摸着多数表面笑嘻嘻,心里mmp。不过,自己阻止了几次陈祥“逞凶”,倒是受了夫子一通夸赞,赞他浪子回头改邪归正,臊得他脸红。 随着生活逐渐适应,楚云对武道世界的认知,逐渐清晰。 武道世界,实力即一切。 弱肉强食,在这里演绎的更赤裸、更残酷。 赌石衍生的风波,历历在目,楚云本想着猥琐发育,多少学点本事应付的态度,经过这一回,端正了许多。 他不惹事,也得有自保之力不是? 好不容易当个富二代,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别说是丢了性命,就是缺根胳膊少条腿,幸福指数也大大下降了。 在流云城有宁秋雨罩着,安全系数不低,但好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跟在宗师老娘身边混吃等死。 当然,日常修炼之余,对于“右手”的研究,楚云从来没停过。 只是这玩意就一吞金兽,虽说如今楚家家资暴涨,楚云日常零花也多了点,但终究有限,更何况,这研究还只能暗戳戳进行。 银子少,买来的玉石品质自然不咋地,积蓄不少日子,被他纳入掌心的灵气,也随他心意流转,但要如之前那般作用到眼睛,像开了火眼金睛那样,仍是不能。 显而易见,灵气不足。 楚云有试过别的,想着能不能弄个顺风耳、嗅百里什么的,但这些器官的新功能开发,根本不给穷人机会。 更悲催的是,他发现意念驱动的清凉灵气,日渐稀薄了。 楚云傻眼,又做了无用功? 也不是,他隐隐感觉这些灵气有作用,但具体作用在哪,说不准。 他需要更多钱,更多灵气。 修者“财、侣、法、地”四要素,别的他一知半解,但对于“财”,他认知深刻。 不好光明正大朝家里要,于是,他又想到了赌石。 流云城就两家赌石场。 李家的玉满堂,他不好意思去,听陈祥那货说自己与李娇儿不清不楚,他心虚。 那就只能去奇石阁了。 于是,他信心满满的去了,不料被那于掌柜的差人拦住,说是大老板发话,不许他楚大少进去,整得他又是尴尬又是愤怒。 “姓于的,老不羞,你就这么做生意,这是歧视你懂不懂。” “死老头子,灵玉卖给你,是多大个人情,你就这么过河拆桥。” “快来看快来看,奇石阁这家黑店,输了不许留,赢了不给走……” “话说那日,灵玉现世,飞沙走石,奇石阁于掌柜痛哭流涕,抱我大腿……” 楚云也算豁得出去,于掌柜只作不理,西城这边楚云名声不小,引来的围观者对他指责的更多,他终是纨绔功力不足,只得悻悻离开。 围观人群很快散去,人群中,一双眼睛盯着楚云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 ………… 流云城南十里,便是无尽海,海岸线上一座并不高大的石山,植被也不怎么茂盛,乍看上去光秃秃的,远远的像一条卧伏着的龙,石龙山遂由此形而得名。 楚云日常炼体,天还没亮就起身,家中鼓捣总有些动静,自从陈祥带他来过石龙山后,只要天气晴好,他就会来这里。 石龙山一带渺无人烟无人打扰,也的确是个炼体好地方。 按他对“财、侣、法、地”的浅薄理解,山水交汇之地,可不就是好“地”。 天边又现出了鱼肚白。 山上临海处,楚云将一块大石奋力抛飞入海,擦擦额头汗水,看看天色,再一路回去,今儿的早功就差不多了。 下到半山腰,在一处水洼里洗了把脸,正捋着有些凌乱的头发,身后一道阴恻恻声音突兀响起。 “小鬼,打扮这般仔细,不过是个短命鬼,又给谁看?” “谁?” 楚云悚然一惊,蓦地回头。 山道转弯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蓑衣笠帽,一副渔民打扮,样貌看不清楚,然而,对方言语中的不善,楚云感受分明。 “你什么人,装神弄鬼,要做什么?” 楚云厉声喝问,情况虽不妙,气势却不能弱。 “呵呵……” 那人冷笑着,缓缓摘下笠帽,戏谑道:“楚少爷近来风光,哪还记得我这个残废。” 楚云一愣,看清此人样貌,顿觉遍体生寒。 下山路被堵,楚云没工夫考虑,回身就向着山顶发足狂奔。 他很快有了决断,哪怕跳海,搏个九死一生,也绝不能落到这人手中。 第二十二章 报复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被宁秋雨斩碎了一条右臂的鼠须男子——千幻门杜迁。 楚云清楚记得,事后没几天,那千幻门掌门就带着此人来楚家负荆请罪,当时那态度可真叫一个毕恭毕敬,那掌门吩咐杜迁自己掌嘴,杜迁没含糊,几下就已嘴角流血,自己边上看着都觉得痛。当时还想着这人经过这一回,怕是已吓破了胆,决计不敢报复了,又哪能想到,这人偏偏就找上了自己。 楚云很慌,这人的心狠手辣他见识过,对自己也够狠,如今来寻自己,定然来者不善。 他很清楚,三重天境的武者杜迁,即便缺了一条手臂,也绝不是他这种囱门未开的三脚猫能够对付的。 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逃,越快越好! 然而,菜鸟想要摆脱雄鹰的猎捕,谈何容易? 楚云不愿当菜鸟,更不愿承认杜迁是鹰,但现实就是现实。 杜迁的身法极快,纵身一掠竟是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轻而易举拦住了楚云去路。 “呵呵呵呵……怎么了楚少爷,老朋友见面,话没说两句,这就要走了?” “你想怎样,那天我家人没追究你,还让你免受责罚,你又来寻我做什么?” “哦,如此说来,莫非我还承了你家的大恩情?哈哈……哈哈哈哈……” 杜迁纵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直笑得嗓音嘶哑,笑得流出了眼泪。 山风颇大,他那只没了手臂的衣袖空空荡荡,被风拂动着掠到面前,他忽的止住了笑,愣愣看着那只空袖,唇上鼠须一颤一颤,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到底要干什么?想过……后果吗?” 楚云有心放狠话唬住对方,然而,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藏也藏不住。 “哦?” 杜迁面无表情看看他,答非所问道:“这里有山有水,真是块好地方,楚少爷对这里满意吗?” “满……满意?” “人生在世,住得房子好不好不重要,那才有几年,最重要是有块好地,一块长眠的好地。” 楚云一颗心沉入谷底。 “你……你不怕给你宗门招来灭顶之祸?” 杜迁没想到楚云如此境地还能硬气,竟还敢威胁自己,只不过听到楚云拿千幻门安危说话,不由又笑了。 “若有人将那薄情寡义的宗门替我屠个干净,我还真要承他份情。” 楚云一噎:“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什么?” 杜迁忽然勃然大怒,吼道:“我多年辛苦,一心为了宗门,那个狗娘养的怎么说的,说我得罪了宗师,非但不思为我报仇,还怪我连累宗门…… 呵,呵呵……嫌我修为半废,打发老子去后厨做事,我呸,当年若不是老子全力助他,掌门之位凭什么他来坐,凭什么他来坐?忘恩负义,全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楚云傻眼,瞧着杜迁唾沫横飞咒骂起了自家掌门,心情愈发沉重,这货现在活像个神经病,保不齐一句话不对就会朝着自己暴起发难。 好的不灵坏的灵。 楚云还没说话,忽觉得眼前一花,暴怒中的杜迁竟已冲到他身前,一把掐住他脖子,将他狠狠摔翻在地。 来不及闪避,或者说根本避无可避。 楚云被摔得晕头转向,只感觉胸腹中一阵气血翻涌,喉咙里一股腥甜上涌,被他生生咽下,好一会回过神来,忍不住心中暗骂:这也叫半废,尼玛的,全废了才好。 好在,杜迁没再继续施暴,他指天指地发疯似的胡乱骂了一通,最终骂得累了,蹲在地上好一阵咻咻气喘。 楚云没敢动,疯狗就爱咬跑得快的,更何况根本跑不过,他甚至已经有了闭目就死的准备。 想想还真够憋屈,穿越一回,咋就成了炮灰? “知道我怎么对付他的?”杜迁道。 楚云一脸茫然,心道你丫是来找倾诉对象来了,你到底是有多寂寞? “嘿……嘿嘿……”杜迁又笑了,笑容阴森诡谲。 “他不是叫我下厨吗,那我就给他下药,哈……哈哈……想吃我做的菜,那我就拿他下酒!” 杜迁说得兴奋,手舞足蹈状若疯癫,楚云听得毛骨悚然冷汗涟涟。 “骂我是残废?那我就让他亲眼看看,我如何挑断他的手脚,让他废的更彻底。嘿……嘿嘿…… 你知道吗?他那张嘴可真厉害呢,我还骂不过他,那我能怎么办呢?” 杜迁凑近了楚云,献宝似的笑,在楚云眼里,却愈发可怖。 沉浸在报复快感中的杜迁,根本不需要楚云回答,他很快自问自答了起来。 “那我就割了他的舌头,嘿……嘿嘿……安静了,终于安静了,哦,对了,那玩意儿味道不错,就是烤的有点焦。 “哦,对了,他那双眼珠子也够讨厌,瞪得人发毛,那我就给他勾出来……哦,还有他那张老脸,说我丢他的脸,那我就剥……” 楚云一阵无法抑止的干呕。 杜迁哈哈大笑起来,楚云的反应让他很满意,他很享受这种操弄他人命运的感觉。 猫戏老鼠,老鼠挣扎的越欢,才越有趣。 他颇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他觉得发掘了新天赋,太想要找人分享他的“杰作”,尽管这个人是他的新猎物,而且很不耐玩,但寥胜于无。 他沿着倒在地上还在阵阵干呕的楚云绕了几圈,像是巡梭着放倒了猎物的狼,寻思着在哪下口。 游戏开始。 杜迁再次凑近了楚云:“诶,你说……” “说你麻痹。” 距离很近,所以很准。 手里的沙子正中杜迁面门,楚云撒丫子向着山下狂奔,暗暗懊悔,可惜扔的不是刀子。 山道崎岖,岔路不少,楚云仗着路径熟悉,七绕八绕,一时间那杜迁还真没追上来。 可是,下山的路还很长,楚云第一次觉得。 就在楚云满心欢喜以为这次能逢凶化吉逃出生天的时候,一只大手,如同一把铁钳,钳住了他的脖子。 山道边的一块大石后,露出了杜迁狰狞的脸。 第二十三章 瓶颈 楚云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两手胡乱抓着,可始终不能摆脱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掌,很快,窒息感使他失去所有知觉。 …… 脑袋昏沉,像有千斤重,耳边隐约传来宛如厉鬼般的惨嚎…… 我死了? 下地狱了? 这特么上刀山还是下油锅? 咦,我咋还能瞎七八想? 蓦地睁眼,日光刺目,稍稍适应了会,鼻腔里嗅到夹杂着海水的咸湿味,脑袋还晕乎乎,但楚云确定,自己还活着。 试着起身,身上压了个人,脸朝下埋在胸口,这姿势像极了喂孩子吃??的麻麻。 低头看,自己手里薅住了那人一把白头发,倒像是将人家强行按在自个胸口。 恶寒。 记忆像是慢了一档,终于开始复苏。 楚云一个激灵,将身上人掀翻下去,定眼一瞧,我去,杜迁。 这时的杜迁已变了模样。 杜迁四十来岁,正当壮年,而此时看来,已是耄耋残年。 如果不是他残缺的右臂,以及那对霜白了仍然醒目的鼠须,楚云几乎认不出来。 他像是一刹那走完了几十年。 他的气息十分微弱,虽还未死,但眼看着已活不成了。 像是感受到了楚云的目光,杜迁勉力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看了看楚云,而后望向天空,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怪异音节,像是在咆哮,又像是声嘶力竭的控诉。 楚云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杜迁咽气,他才猛地省过神来。 “这就……死了?” 楚云咽了咽唾沫,身受社会主义教育,虽然沦为蟊贼,但杀人这活,可真是想都没想过。 显然,这是小鼎干的。 小鼎吸干了杜迁。 就在这时,头顶处传来了清凉。 脑海里像是放起了电影。 诡异的是,那是杜迁的一生。 从他呱呱坠地到呀呀学语,再到拜师学艺、宗门建立,乃至江湖里的腥风血雨以及末路挣扎,尽数落入楚云脑海之中。 这感觉就像是脑子里下载了别人的一生经历,不管对方有的没的记忆。 下载完毕同步播放完毕。 他在短短一瞬,竟是阅尽了杜迁的一生。 幸运的是,他仅是看客,虽是以杜迁的视角,但并不会代入其中,否则,还真怕自己也变成精神病。 尼玛,这厮对付掌门人的手段,太恶心,屏蔽。 呦,还真行,武道黑科技啊这是。 不好的是,杜迁的功法有了,但还得自己练,黑科技不够黑,有点遗憾。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一套名叫“幻影迷踪”的身法,看着还挺酷炫,要练。 这时,那道清凉竟像是破了堤似的直灌颅内,楚云心有所悟,立即闭目盘膝坐下,那清凉登时奔流向四肢百骸,一时间顿觉通体舒泰,惬意非常。 好一会,楚云睁眼站起,展臂踢腿,感受着灵气洗筋伐髓后的玄妙,忍不住哈哈大笑:“成了。” 杜迁的一身功力无影无踪,原来并非全无用处。 或者成了另一种【灵气】。 还真有点“吸星大法”的意思。 寻了块大石试了下,对不起,打扰了;又寻个块小些的,对标二重天,还是纹丝不动,于是乎,满心以为吸个三重天,自己就能取而代之青云直上,嗯,事实证明,损耗有点大,想法有点多。 …… 楚云悄悄寻了块地方,将杜迁葬了,虽然敌对,毕竟受之予渔,终是不忍让他曝尸荒野。 这回的遭遇,又给楚云上了生动一课。 他已经明白,武道世界,想单纯做个有钱人,不是不行,而是不保险。 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他忽然想到,貌似开了囱门,能用灵玉了。 …… “什么,囱门开了?” 第二天,楚清风知道时,一脸的不相信:“囱门洞开引灵气入体,没个两三天身体根本无法适应,有人守护还怕出岔子,你说你昨儿半天工夫就成了?” “有这么夸张?”楚云惊讶,心想这还多说了。 “夸张?” 楚清风道:“要知道一重天是一重关,一重关是一重险。 武者积累到一定时候,就会感受到桎梏,再难寸进。 身体就像个瓶子,已经装满了水,要想再多装,只会溢出来,这就是瓶颈,这时候,该怎么办?” 楚云不假思索:“换个瓶子装。” “换瓶子?”楚清风一愣,有点被乱了头绪,捋了捋,才虎着脸道:“胡闹,瓶子换了还是那个瓶子吗?” 楚清风很耐心的给出了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瓶子变大。” “变大?” 楚云心想:七十二变吗? 楚清风点了点头,道:“洞开囱门气旋,接引灵气入体伐毛洗髓,其实就是身体进化的过程,这个过程,肉身脱胎换骨的痛苦,也并非一般人能承受,需得找个安静所在,寻人护法……” 楚云一脸诧异的打断:“什么,很痛苦?” 楚清风一副早看出来的表情,下定论道:“所以说,你所谓囱门开了,应该只是错觉。” 就差直接说你小子又想要灵玉,听到楚云跑去奇石阁门口骂街,楚清风就觉得这儿子怕是故态复萌了,唉,头疼。 楚云算是明白了,赶情楚清风根本不相信自己,虽然没经历什么痛苦,反而很舒服,但身体中那种脱胎换骨般的玄妙,他实打实的体会到了。 绝不是幻觉。 “没有办法测试吗?”楚云不死心。 楚清风想了想道:“囱门开后,虽会再次闭合,但毕竟松动,会有气旋留下,嗯,你等着。” 不多时,楚清风再次过来,手里带了块鸡蛋大小的灵玉,楚云认得,正是分解后的极品灵玉,不由心中暗喜。 楚清风道:“坐好别动,把这个顶在囱门上。” 楚云依言,将灵玉放在头顶,心道还好不大,不然顶这么个绿玩意在头上,也怪膈应。 祖绿,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闭眼,眼珠子别乱动。”楚清风提醒。 “真麻烦。”楚云暗暗吐槽,不过还是照做。 头顶处,极细微的点点清凉传来,要不是集中精神,几乎感觉不到。 如果说之前突破的感觉是瀑布流泉,那这时候就是雾,薄雾,丝丝缕缕那种。 讲真,楚云有点嫌弃,要不是有外挂,这玩意真不稀罕要,这得坐到猴年马月去? 楚清风看到了灵玉周边的氤氲,一时之间,竟是老泪纵横。 第二十四章 小鼎的妙用 宁秋雨回来时,楚清风在哭。 问明缘由,宁秋雨一阵唏嘘。 别看楚清风每次都和楚云说不急,说什么越往后底子越好,但有个前提一直没说,那就是年龄,十六岁成年礼前,若还不能洞开囱门,这人的修武之途,基本就止步于此了。 楚云的同龄玩伴,就单说陈祥,也在年前开了囱门,更有早的,十来岁就成了,相形之下,他们夫妇怎能不急。 好容易哄好了丈夫,宁秋雨又听到儿子竟是在荒山上自己开了囱门,而且半日里就适应下来,心惊之余,又有担心,担心出了岔子,留有后患。 夫妻二人来到楚云院里的时候,楚云正坐在院里石墩上,一本正经吸收着灵玉里的灵气。 算准了父母会来,楚云怎能没准备。 楚清风这回没推辞,给了灵玉,按他的说法,这块足够楚云吸收个把月,极品灵玉嘛,别看个小,量足。 看楚清风被沙子迷了眼睛,情绪明显失控,没夸奖,竟还叫他赶紧滚蛋,楚云砸了咂嘴,嫌少也没敢说。 唯有暗自感叹,命运多舛,想整点灵玉,真不简单。 说起来楚清风不是瞎掰,照这样头顶绿色慢慢吸收,个把月都够呛。 当然,一个月太久,可以稍稍提前,但也不能惊世骇俗,否则,家人会担心,外人会闲话。 到手就把灵玉吸干,肯定不成,就说这时候,灵玉吸干了,眼下的场面就不好解决。 说灵玉丢了?找抽呢。 诶,别说,还真是个好主意,挨抽也值得。 楚云盘算着,可以试试,但不能丢太早,那样戏太假。 宁秋雨详细问了楚云破关时的情况,又问了他之后感受,楚云没瞒着,直把宁大宗师听了个娥眉轻蹙, 让楚云试试身手,也无异常,就在宁秋雨捏着楚云手腕,渡进一道灵气时,很快发现了不一样。 宗师的灵气何等强大,楚云这等低阶武者,根本难以承受,虽然只是少许,料想刺痛总会有点,不想进入楚云体内,竟是半点反应也没,那道灵气更如泥牛入海,没泛半点涟漪,竟连宁秋雨自己也感应不到了。 宁秋雨又连着输入数道灵气,渐渐放开约束,结果依然如故。 松开楚云手时,宁秋雨笑了,楚清风了解自己的妻子,这笑容,绝不是作假。 方才看妻子脸色凝重,心头不安,不小心被玉儿端来的茶水烫了嘴,正想训斥几句,这下免了。 “怎么样?”回去路上,还没到自个院里,楚清风就忍不住问起。 “好事,”宁秋雨道,“如果我没看错,云儿这是传说中的‘通天灵体’。” “什么东西,传说中?”楚清风睁大眼睛,不明觉厉。 “对,”宁秋雨道,“武道九重天,或许,对云儿来说,根本就没有瓶颈。” “真哒?”楚清风兴奋的直搓手,“那刚才怎么不告诉他?” 宁秋雨道:“云儿还小,要是知道天赋异于常人,难免自满,告诉他,不是好事。” “还是你考虑周到。” 楚清风点了点头,又忽然叹气道:“可惜吸收灵玉太慢,要能快些,咱家那些灵玉我堆也给他堆上去。” “这还嫌慢?” 宁秋雨摇了摇头,道:“照你这说法,我每日助力云儿点灵气,不就成了?要知道心境不能圆融通达,单单武力提升,最是后患无穷……再说,人家求不到的灵玉,在你这,怎就成了烂大街的东西。” “我这不是心急嘛。” “这就不是心急的事。” “好好好,听你的,我的大宗师。” …… 楚云不知道父母的想法,否则一定举双手双脚赞同:使劲堆+求助力。 他这时也很兴奋。 宁秋雨的灵气自然被小鼎接收了,以他这些日子的经验来看,简直暴富,比前面积累的灵气总和,还要高出数倍。 他又看到了小鼎,这次他得好好研究下。 朝鼎口里瞧瞧,黑乎乎的,啥也没有,伸手敲敲,感觉还是敲在了肉掌上,又将鼎口朝下,更没倒出什么宝贝。 楚研究员眼珠一转,随手将灵玉丢进了鼎里。 无声无息,没有东西落地声,没有肉掌接物感,那块灵玉,像是被扔进了一片虚无。 鼎口再朝下,没倒出来。 楚云傻眼。 祸不单行的事,小鼎这时也消失了。 这意味着,随意念调动的那团灵气,已涓滴不存,他又成了穷人。 哦,对了,意念。 楚云的眼睛又亮了,极品灵玉里的灵气可还没用呢。 意念,对,用意念。 楚云闭上了眼,再睁眼时,还咧开了嘴。 极品灵玉果然名不虚传,再次感受到那道灵气流,楚云像是见到了失散的亲人,简直想哭。实在不敢再作用到眼睛,那玩意也就看见个鼎,透视啥的根本没有,挺鸡肋,还费气。 很快,又有了新问题。 灵玉被吸干灵气,成了废石,废石哪去了? “芝麻开门!” 等了等,没用,换个。 “如意如意,按我心意,快快显灵!” 嗯,还是不行,再换。 哦,对,光喊口号了,得心里想着试试。 得嘞,还是意念。 豁然开朗啊这是。 结果很成功,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落出掌心,楚云的表现,堪比魔术大师。 楚大师真的高兴疯了,小石头出来进去的被他玩了个不亦乐乎。 很快,他又有了新想法。 这次不收石头了,得试试大件,小鼎有储物功能,总得试试容量。 手掌摸上凳子,楚云眼睛亮了。 按上桌子,楚云嘴角扯开了。 搭上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楚云的嘴已经咧到了耳后根,简直不敢想象。 就这,还不是掌心空间的极限。 楚云终于停止了试验,因为这屋里实在没了试验品。 该物归原位了。 楚云得意的确定好方位,道:“出来吧,俺的小床床。” 没反应。 楚云有点懵,心道明明想着了呀,又试试,还是不行。 楚云感觉到了不对,试着调动灵气。 咦,灵气呢? “太坑了,收放东西也要灵气?” 楚云傻了眼,看看四面空空的屋子,又想到个很严重的问题:“尼玛,我晚上睡哪?” 第二十五章 悬案 楚云溜了。 天黑前必须整点灵气,不然空屋子被发现,就不好解释了。 奇石阁拉黑自己,那就只能去玉满堂。 即便已经坑过他家一大笔,也只好对不起了。 哦不,原石还在,对不起买这些石头的客人才对。 到了玉满堂,一切很顺利。 楚云不是很贪心,也就三四五六七八块而已,没办法,掌心空间里东西有点多,怕不够用。 要走时,门口遇到熟人,陈祥和李媚儿。 俩人居然有说有笑,楚云很有被闪瞎了眼的感觉。 “怎么样今天,来这玩怎么不找我?”陈祥大咧咧道。 楚云瞅瞅他俩,道:“我也想问这问题。” 李媚儿轻哼:“楚少爷多忙个人,哪是随便能找的。” “诶,媚儿少说两句,这我兄弟。”陈祥揽着楚云的肩,对李媚儿道,“你到家了,那我就回了。” 李媚儿看着二人勾肩搭背离开,咬了咬唇,道:“那事你可别忘了。” 陈祥不回头的扬了扬手:“知道了。” “什么事?”楚云问。 陈祥打个哈哈:“没什么。” 楚云更加好奇:“你小子有事瞒我?” “真没有,”陈祥一脸轻松道,“我对你有什么好瞒。” 楚云点了点头,反手搂他脖子咬耳朵:“你和李媚儿有事?” “没有,”陈祥推开楚云,少见的红了脸道,“我和媚儿能有什么事。” “呦,媚儿叫得可真亲。” “有吗?” “有。” “那你一定听错了。” …… 楚云到家的时候,家中的情形,让他再次傻了眼。 城司衙门李大人亲自带队,在自己小院正屋里坐堂,院里丫鬟小厮们正排着队,挨个进去接受问话。 楚家来了飞贼,居然将楚家少爷的卧房给洗劫一空。 要知道,楚夫人响当当宗师境强者,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 诡异的是,楚家旁的没丢,单单将楚少爷屋里一应家私给搬空了,现在怕是连耗子都挪了窝,没遮挡,躲洞里也没安全感。 没人知道那飞贼是怎么办到的。 要知道单是那张老料打造的大床,没三四个大汉想弄走,想都不要想。 据最早发现的丫鬟玉儿说,她见着少爷出门,想着来次大扫尘,哪想到屋里空了。 也是因此,知道楚云安全,才没大张旗鼓寻他。 看他们提出各种作案方式,又一一否定,各种动机更是千奇百怪,一个个一脸匪夷所思,楚云看的尴尬癌都犯了。 心虚有点,不过也就那样,和陈祥接触多了,估计受了那厮影响。 楚云心安理得甩锅陈祥。 演呗。 “对了,”楚云一拍脑门:“我那灵玉呢?” 楚清风听了一惊:“你没带身上?” 楚戏精苦着个脸:“带身上哪有放屋里安全。” 楚清风没再说话,无力挥了挥手,一脸肉痛。 屋里那些东西算什么,那玉换那些,能摆满几条街。 城司李大人恍然大悟,叹道:“看样子贼人定是为了灵玉无疑。”而后,竟话音一转,道:“原来楚贤侄已晋升了武者,真是可喜可贺啊!” 楚清风脸色顿时阴转晴,哈哈笑道:“不成器,不成器,不值一提。” 楚云瞧着不由佩服,当官的就是不一样,闻弦音知雅意,这就猜到我成武者了。 同来的捕头眉头深锁,心里还有疑问,不过看城司大人和楚家主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也就没指出来。两件事根本不挨着,盗玉,有必要搬空屋子? 想想算了,自己也没思路,平白惹大人不快。 城司大人婉拒了楚清风的热情挽留,这案子办的委实有点牵强,本想卖个好,再来淘玉更好说话,没想到竟是云里雾里毫无头绪,哪好意思留下吃酒。 有些文书还要发的,抓不到也要通告城里人们注意,窃贼连楚家都能偷,都自个掂量下自家。 楚清风吩咐安排好后续事宜,就回了自个院里,将情况给宁秋雨说了说,一说到灵玉,才多大会工夫,就丢了一颗,不由又一阵心疼。 “不对,”宁秋雨沉眉思索良久,道,“云儿刚刚破关,灵玉才到手,那贼人怎么知道? 还有,贼人既然偷了玉,为什么还要搬空屋子? 再有,到底如何将那么多东西带走的,可有说法?” 楚清风懵了,他哪知道啊,光顾着心疼了。 宁秋雨凝眉道:“悄无声息带那么多东西走,莫非……有空间法器?” 楚清风瞪眼:“啥玩意?” 宁秋雨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拥有空间法器之人,哪个不是至尊巅峰人物,慢说什么灵玉,就是送人家,人家也未必看一眼,更何况云儿屋里那些东西……可还有什么办法呢?” 宁大宗师终于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别想了,人没出事都好说。”看开的楚清风道:“还是说说空间法器好了,那玩意贵吗?” 得嘞,楚豪门上线。 …… 睡上新床,楚云颇感惆怅,自己这等败家行径,简直不可原谅。 说到底还都是灵气给闹得。 这掌心空间简直就是地主老财,干什么都费灵气,白白耗费了自己一颗极品灵玉,想想心都在滴血。 灵气啊灵气,怎样才能拥有用不完的你? 楚云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女孩,女孩的病竟然好了,身边站着自己,在对她笑,女孩却对着另一个人笑,那个工厂老板的痞儿子。 痞子很生气,对着自己破口大骂,还上来就捶自己脑袋,一下、两下、三下…… 痛,真的痛。 楚云猛然睁开眼,可痛感没消,仍真实存在。 他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股能够凭他心意流转的清凉灵气,此刻,正汇聚在他颅内,像是吹响了冲锋号,正一下一下朝着囱门位置发起进攻。 楚云觉得,肯定是自己心善,好人有好报,在玉满堂没太贪心,这灵气明显不足,否则搞不好脑浆子都震出来了。 回想一下,就刚才抱怨了下,想要更多灵气,这些货居然跑去替自己冲击囱门去了,丫的还挺傲娇。 楚云有种感觉,这小鼎,不像个死物。 第二十六章 边界 楚云觉得,小鼎如果是个人,一定正掐着腰疯狂嘲笑自己:境界不够,想用还怕费气,丫信不信给你撂挑子罢工? 郁闷。 炼气境要到猴年马月去? 楚云不敢想,楚清风同志都奔四了,还在二重天。 想想就沮丧。 当然,楚云有种直觉,自己有小鼎在,晋升之路不会太坎坷。 唉,又说到小鼎,四处找灵气还不是因为养了这个周扒皮…… 武道世界不好混,杜迁这事要再碰到,未必还有运气。 对,可不就是运气,人家要上来就砍他右手,那可不完犊子。 以后得小心再小心。 就在楚云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边,陈祥也在辗转难眠。 陈祥不明白,啥时候和李媚儿相处方式变了模样。 嗯,应该是背她回城那天。 那天后,她好像再没叫过自己“丑八怪”,嗯,自己也没喊过她“男人婆”。 仲贤书院俩人认识,她读的女院,来给弟弟李少廷出头,自那开始,从小到大俩人没少干仗,自己被她骑身上当驴子打过多少回,没想到现在给她送药敷药,嘿,丫还忸怩。 陈祥回忆着,不觉笑了。 嗯,好像自那以后,时不时总能看见她,虽然俩人一个住东城,一个住西城。 今天是李媚儿来找自己,说是邀他一起去瑾州参加个什么试炼选拔,开了囱门的武者就行,不过各城名额有限,很紧张,需得家里找城司衙门提前活动,不然拿不到“武证文引”也白搭。 陈祥其实不太感兴趣,不过听李媚儿说想去,那就去吧。 也不知道俩人哪来的那么多话,陈祥竟一路又把她送回去,才遇见了楚云。 楚云问了之所以没说,也是不想他有负担,成不了武者不是大事,兄弟嘛,不帮忙也不能伤口上撒盐。 陈祥听说楚云家中被盗,已是第二天。 午后,陈祥来的时候,楚云脚下正比划着,闪转腾挪怪模怪样,像是在练身法。 陈祥有点羡慕有点酸:有个宗师当娘真好。 瞅瞅玉儿那丫头没在,陈祥大喇喇寻个地方坐下,光明正大偷师。 又不是第一次。 楚云早留意到了陈祥,没当回事,脑海里放着杜迁的演武小视频,仍然不得要领。 抽空找找杜迁看过的文本…… 陈祥来的目的,自然是问问飞贼情况,自家上次得了那块上品玉,还没分解,个头大,比那小极品价值还高不少。 楚云就怕人问这事,含糊应付几句,转头盘问起了他和李媚儿的事。 “说说,和李媚儿到哪步了?” “什么到哪步。” “手牵了没?” “胡扯什么呢。” “嚯,你丫的还会脸红!” “……” 楚云一脸促狭,陈祥颇觉尴尬,要说也怪,自己玩闹可从没怂过,也不知怎么,聊这事就嘴拙。 玉儿过来,陈祥觉得这妮子真可爱。 玉儿对他可没好脸色:“真烦人,你怎么又来了?” “这话说的……” 可爱的妮子给自己解了围,陈祥决定奉上马屁:“这么漂亮的玉儿妹妹多日不见,哥哥想念得紧嘛。” 玉儿作干呕状,一脸嫌弃道:“一边去,谁和你哥哥妹妹的?” 陈祥大惊失色:“妹妹,你不认得哥哥了吗?” “滚!” 玉儿怒极,再不理他,给了楚云一个小小纸卷,展开来看,上头是“武证”二字,行文里是楚云的个人资料,底下盖了城司衙门的章。 楚云不明就里,就听玉儿道:“这是城司大人差人送来的,说是少爷你既然成了武者,有机会参与盛事,城司大人自会大开方便之门。” 楚云更糊涂:“参加什么来着?” 玉儿也说不清楚,只道是在老爷边上,听衙役这样讲的。 倒是边上的陈祥瞧了个明白,这下是真羡慕了。 回想上午和父亲一道去拜访城司大人,李大人后宅人满为患的场景,陈祥才对那试炼起了兴趣,人人要抢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李大人对他们父子很客气,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是他个人说了不算,总得合计一二,又道时日还早,要他们先回去,不必着急。 自己求而不得的【武证文引】,居然被“说了不算”的城司大人,主动给楚云送了来。 陈祥头一次感觉到,和楚云之间,似乎有着一条看不见的边界。 见陈祥有些出神,楚云道:“认得这个?” “嘁,这谁不认识……”陈祥一副见多识广模样,正要大尾巴狼似的说教一番,忽又一惊,“你武者了?” 楚云一阵无语,心道还是那城司大人厉害,耳聪心明,比你丫反应快多了。 ………… 日子不紧不慢的继续着。 楚云大概了解了瑾州的这次所谓选拔,有些类似于武道世界里的中考。 只不过不是谁想考就能考的,“武证文引”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那就相当于“准考证”。 穷文富武,启动一次云泥擂的消耗不知凡几,所以,瑾州各城都有名额限制。 据宁秋雨讲,选拔名为“云泥擂”,听起来是擂台,实际是个阵盘,阵盘阵法每年又有所不同,有幻阵,有战阵,有迷阵……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总而言之,能出阵的,就是成功。 楚云听得一知半解,后续的什么秘境历练问了问,宁秋雨没与他多说,只叫他且行且看,没到时机时,知道太多,反而瞻前顾后衍生杂念,于修炼没好处。 楚云心道我可不就瞻前顾后嘛,听陈祥那厮说可危险了,也不知他听谁讲的,还有他那文引也搞到了手,还跑来自己面前炫耀了回。 跑偏了。 嗯,不管真假,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嘛,我容易嘛我,想老实待着都不成,招谁惹谁了我? 楚云真不想去,作为曾经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能躺赢何必拼命,本来想着苟到至少炼气境,再入江湖闯荡,一身王霸之气那啥那啥啥,现在总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不说了,都是泪。 ………… 第二十七章 豪门有不幸 楚清风一定误会了,楚云记得,自己可从没说过要提前去瑾州。 现在才六月初,瑾州那事要八月中,两个多月时间,过去干啥? 到底是谁进了谗言? 楚清风给他打点好了行装,有些贵重的礼品,更是请了奇石阁护运人马先行带去了瑾州,这次楚云过去那边,有个比较艰巨的任务,就是和瑾州宁家认亲。 楚云大致了解父母的一些陈年旧事,和宁家十几年不来往,这次去打头阵,心里不免发怵:别成炮灰才好。 临别,宁秋雨拉着楚云依依不舍。 世人眼中高大上的宗师强者,此时已泪光朦胧:“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爹娘不在身边,我儿与人来往,需谨记,不可生为非作歹心,不可为德行有亏事,不可听人云亦云言,不可做是非不分人……” 楚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原来被人关心着,竟如此幸福。 他重重点头,一一记下,只是,这等感动时刻,竟被楚清风一句话给破坏个干净。 “儿子,瑾州那边要有看上眼的宅子,尽管买下来,爹娘得空过去看你,也有个落脚地,放心,咱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楚清风洋洋得意,楚云捂住了脸。 ………… 流云城到瑾州,四百多里,要是从官道上纵马疾行,睡觉吃饭照常,两天工夫也绰绰有余,只是,精力旺盛又时间充裕的年轻人,哪能按部就班。 于是,向北的路,楚云走向了西。 这一转向,按规划,路程已是翻了一番不止,不过,换得一路山水相伴,远也值得。 这个计划楚云临走告诉了玉儿,要她隔几天再告诉父母,惹得想跟着的玉儿,嘴噘得能挂油瓶。 还是得交待下,不然家里迟迟收不到报平安的书信,又该担心。 不远的小镇,还有小伙伴等着。 楚云其实挺抗拒,和陈祥一起还好,多个李媚儿,总觉得成了灯泡。 结果到了一看,得嘞,灯泡不止一个,李娇儿也来了。 这下楚云尴尬了。 “怎么,不欢迎啊?” 看楚云有些愣神,李娇儿嗔怪道。 “没,没有……”楚云忙道:“我们这次路线要绕挺远,你没意见?” 李娇儿反问:“我不能和你们一起游山玩水吗?” 楚云咳了声,道:“那当然可以。” 李娇儿朝他翻个白眼,道:“别以为我想跟着你们,我是要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玉满堂’的开新店的地。” 楚云点了点头,没再搭腔,心道这一路山多水少城更少,谁家店往山沟沟里开? “那有什么,人多热闹些嘛,你说是不是啊?”陈祥朝着楚云使劲眨眼,嗯,不使劲怕看不见,那意思那表情,楚云看明白了,大概是:你丫别怂。 李媚儿没和楚云客气的心思,哼道:“谁跟着谁啊,离了他咱们自己不会走?” “诶……”陈祥带弯子转了话题道:“说这些干嘛,还是想想中午吃什么,今儿楚云来得最晚,这顿吃他的。” 楚云尴笑着连连点头:“没问题。” 得益于观看杜迁记忆的启发,楚云花了些灵气,看到了原主记忆。那位主惊掉人眼珠子的荒唐事,可真没少干,得亏是在脑海里看,要整个大屏播放器,那只能捂脸了。 至于陈祥说他和李娇儿不清不楚,其实是救过落了水的李娇儿,当然,趁机也没少揩油,过后少不得吹嘘一番,惹得陈祥这货还好一阵羡慕嫉妒。 李娇儿也拿了“武证文引”,本来该是李少廷要来,李威听说选拔后还有试炼,有些危险,没舍得宝贝疙瘩,这才换了李娇儿前来。 楚云这才知道城司李大人竟和李威是族亲,是李娇儿他们的叔伯,这才能调换“武证”,陈祥也是走了李家的门路才能拿到。 又是关系户,鄙视你们。 四人席间说笑,楚云颇觉拘束,见着人家李娇儿大大方方不矫情,自己个背锅侠倒扭捏上了,于是又暗暗鄙视自己一番。 饱餐一顿,四人四骑,扬鞭策马先来了局竞逐赛,马蹄嘚嘚,笑语宴宴,好不快活。 ………… 就在四人流连山水锦绣中时,玉儿向宁秋雨禀明了楚云去向。 宁秋雨没说什么,倒是楚清风跳了脚。 “什么?逆子啊逆子,交代正事不做,倒有心情游山玩水。”楚清风铁青着脸,冲着玉儿又吼:“你也是,这事怎么不早说,让你服侍少爷就是这么干的?” “少爷不许说,我想跟着又不让,我能怎么办?” 玉儿一肚子委屈憋了好几天,被楚清风一骂,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宁秋雨好一阵安抚,叫她回去,她抹着眼泪边走边发牢骚:“我就知道落不了好……” 楚清风被她说的一噎,随即无奈一手扶额,叹气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差不多时间,李家、陈家也知道了这事。 陈父没当回事,陈祥这孩子打小性子野,家中对他也是放养,给足钱粮他就能茁壮成长,再说又是男娃,那模样要是被哪家姑娘看中,还是赚了,所以不操心。 可李大家主知道后,尤其是听儿子说,自己俩闺女是和流云城那俩纨绔一起后,那真叫一个暴跳如雷。 “都是你养的好女儿,简直把我李家的脸给丢尽了……”李威冲着自己四姨太发火。 四姨太也是个性如烈火的,听了这话顿时横眉冷脸,道:“养孩子不用教吗,教孩子当爹的不管吗?还是你心里头只有你那儿子?” 说着话,已是泪水涟涟,“当年要不是你想生儿子,叫我去喝那什么‘换子’的药,媚儿怎能变成今天这样?” 李威听她翻旧账,无奈道:“不是给媚儿一直在找大夫吗,会好的,这些年不是已经好了许多。” 李威话音软了,四姨太却说到了伤心处,仍自诉苦:“这些年我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嘲笑,还有媚儿,她何其无辜,心里多少委屈,你这个当爹的又知道多少?” 李威被她说得恼火,正要训斥,忽见她样子,竟如当年生气时一般模样,让人怜惜,不由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第二十八章 文化人楚云 李娇儿对楚云感觉很复杂。 以前,对他只有厌恶,可自从去年落水被他所救,或许心里有了那么一丝感激,就总会莫明想起这么个人。 想起被楚云占便宜的场景,明明自己已经清醒,他还肆无忌惮,一想就气得抓狂,恨不得撕碎他,可气过以后,接踵而来的却是羞,羞不可抑想起那个混蛋。 回想见到楚云和云卿一起那次,李娇儿清楚感觉到了愤怒,这愤怒就像母亲对父亲的不满,对她身为妾室的不满,对与她共夫的所有妻妾不满,压抑又无奈。 同行的这几天,李娇儿对楚云又有一种重新认识的感觉。 她有点相信,楚云真的摔到了脑子,不过没摔坏,而是变好了。 这几天,每到一处好景致,楚云总能拽出几句诗文来。譬如遥望远山时的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又比如,到了山顶上的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再有,就今天,飞瀑前,这货又来了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等等等等…… 虽是武者为尊的世界,自古文人墨客却也不少,更留下不少名篇,李娇儿对那些一直颇喜欢,如今细品楚云状似随意吟诵的句子,一时间只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丝毫不逊于先贤。 虽然楚云都是随口两句,并不完整,但也让她刮目相看。 李娇儿几天下来,已有化身迷妹的趋势。 山下,小镇饭馆里。 “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有这能耐。” 陈祥扒拉着楚云脑袋,一副想敲开瞧瞧的模样。 李媚儿还是稍有机会就怼上几句:“哼,拽什么文,没头没尾的吊人胃口。” 李娇儿摸出个小册子,仔细写下又两行娟秀小字,附和道:“就是,总是两句,挠的人心痒。” 李媚儿瞧得吃味,道:“姐,记这些做什么,你咋还当宝贝?” 李娇儿回呛:“你懂个屁。” 楚云汗颜,倒不是他不想弄完整,有些就记得三两句,有些又不应景,干脆通通两句拉倒;他倒想过费点灵气回忆起来,甚至想过把曾经看过的小说搬运过来赚钱,可看看自己的字,狗打架似的,家里也不缺他挣钱,就歇了心思,毕竟武道世界,舞文弄墨意义不大。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几天相处慢慢熟了,楚云也没了不自在,听两姐妹这样说,不免又想显摆两句,摇头晃脑一阵,又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呃……”完犊子,装蔽装成了二蔽,忘词了。 瞧三人望着自己,他也算脑子够快,随口又接了句“人不落水不知深。” “噗……” 陈祥先喷为敬,一脸古怪。 “姐,他调戏你。”李媚儿义愤填膺。 李娇儿喜滋滋记好前头两句,听着又有,心想要完整了么,可一听五言变了七言,又听末了一句,顿时愣住,旋即红了脸。 楚云傻眼,这特么典型自己挖坑自己跳…… 人前显圣失败,楚云低头努力干饭。 就在这时,饭馆里来了一伙人。 带头的是个黑衣青年,嘴里叼着根草棒,一脸玩世不恭模样,朝那饭馆掌柜的喊道:“老孙头,听说这两天你生意不错,是不是该把例钱付了?” 掌柜的忙着打躬作揖,哀求道:“不是前不久才给过吗?你……你们这啥子例钱想收就收,咱们这小买卖,哪个能活呦。” 青年一脸不耐烦的揪住掌柜衣领,拽到自己跟前,伸手“啪啪”拍打着他脸道:“昨儿你吃饭了,今儿你还吃吗?你吃饱了饭,咱们哥几个为了保你平安,可都还饿着肚子。” 青年身后同来的四名大汉,很配合的各自找位置坐下,嘴里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咱们死也得做个撑死的,哪能饿着。” 饭馆里拢共坐了三桌食客,有两桌见情形不对,纷纷离座,也没付账急匆匆出了饭馆,生怕惹来池鱼之灾。 一名大汉坐到了陈祥边上,几个少年男女他如何看在眼里,旁若无人伸手就往桌上的硬菜抓去,手是伸出去了,却没摸到,轻飘飘一只手掌挡住了他。 大汉登时换了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呼喝一句“找死”,手掌已经化作砂钵大的拳头,一拳挥向那少年。 还是那手掌,这一拳打在了掌心,却被一把紧紧握住,大汉竟是抽不回手来,嘴里威胁叫嚣“再不松老子弄死你”,又要挥拳,忽听“咔吧”一声,松是松开了,可一看那只手,竟成了鸡爪子,旋即剧痛袭来,他“啊呀”着逃离了座位,撕心裂肺的惨嚎起来,活像只被打折了爪子的狗。 楚云懵了,自己没使多大力啊? “你鬼叫什么?” 黑衣青年怒气汹汹,上前一把按住那汉子,看他伤势,一瞧也懵了,显然没料到这结果,边上倒有个反应快的,见着同伴吃了亏,抄起个方凳,没头没脑地砸了过去。 陈祥眼疾腿快,旋身离座飞起一脚,正踢中凳子落下那一头,那凳子被踢得“呼呼”向上翻飞,陈祥上前抬腿又是一脚,直踹大汉胸口,那大汉倒飞着撞到墙壁才落下倒地,已是口鼻蹿血,也是他倒霉,那凳子翻飞着撞墙落下,无巧不巧落到他头上,登时又将他脑袋砸了个血淋淋。 黑衣青年震惊了,刚掏出把匕首,要喊大家伙并肩子一起上,一见陈祥这一手,又想想楚云刚才那一下,手里匕首登时当啷落地,再没了冲锋的勇气。 另两名大汉比他反应更快,撒丫子跑出了门,转眼已没了影子,哪有半点义气。 黑衣青年脸色阵青阵白,看着正向他逼近的陈祥,色厉内荏道:“你们什么人,干……干什么打人?”声音里竟透着委屈。 “”哈?” 陈祥愣了,要说碰到个死硬的,少不得出手教教他做人,可遇到这样眼看着都快哭鼻子了,陈祥还真给整不会了。 李家两姐妹还在那不紧不慢吃东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楚云瞧了又瞧,不由感叹:这才是蔽王之王,念诗词简直小儿科。 第二十九章 大佬 黑衣青年名叫袁二,小时候家乡发洪水,成了孤儿,打小吃百家饭长大,也没少受欺负,后来到了山阳镇没走,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混子。 前年拜了千星城里的那位干爹,袁二以为找着了靠山,结果好处没捞到,日子倒更不好过了。 例钱,是他想出来的名目,过几天又是干爹九姨太的生辰,他得孝敬,没钱不行。 虽然九姨太比自己还小那么几岁,可见面还得恭敬喊她干娘。 他领教过那位九干娘的厉害,去年挨板子的疤还在,今年礼品要是再差了,他日子绝不好过。 结果出师不利,碰到了铁板。 袁二见两个少年虎视眈眈看着自己,顿觉一阵屈辱,可想想前因,不由哭丧着脸认怂道:“今天无意得罪几位,你们打也打了,要是还不解气,要不再打我一顿,我认了,别再难为我这两位兄弟。” 说着话,袁二蹲在了地上,一副束手就擒模样。 “看不出你还挺讲义气。”陈祥摸了摸下巴,怪里怪气道:“还是觉得装装可怜,我就能饶了你?” 楚云也道:“欺凌勒索一个老人家,你这种人,知道什么叫义气?”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袁二大叫,一副被冤枉的架势。 楚云陈祥同时愣了愣,对望一眼,正想问问,那掌柜的倒先跳脚大骂起来:“你个挨千刀的小子,谁不知道你是这山阳镇一霸,你欺负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坏我名声……” “我呸,”袁二一脸不耐的截断掌柜的话,大叫道:“谁不知道你老孙头给客人上菜,总喜欢掺前头客人吃剩下的,你蒙谁呢?山阳镇谁不知道?你家现在还有本地人在你这吃饭?” 这话一出,陈祥楚云顿时觉得没吃饱的肚子不饿了,而且还有点发胀,李家姐妹也停了筷子,李娇儿更有点忍不住的干呕。 原以为菜不新鲜是食材不好,没太计较,哪个能想到这等不好法。 楚云陈祥没了再和袁二计较的心情,和李家姐妹各自背好行李就要离开,那掌柜的抢上前来收账,被陈祥一把揪住他脖领子,恶狠狠道:“信不信老子现在放把火烧了你这黑店,好教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 陈祥凶相毕露,那掌柜吓得战战兢兢没敢言语,待到几人出门上马扬鞭,才忍不住哭天抢地好一通咒骂。 …… 山阳镇到千星城大路不通,中间还要走十多里山路,要不是天气渐热,山阳镇客栈委实简陋,他们也不至于一定要去千星城再住店。 好在是夏天,天黑的晚,又是几人结伴同行,还都是武者,就是再晚些,也不至于怕黑心怯。 大路走尽,四人下马牵行,走了好一阵,回头看看竟还能看到大路,感觉尽是在兜圈子,压根没走多远。 四人这才觉得可能迷了路,不由个个都有些心急。 又走一阵,眼见着天色渐暗,陈祥不耐烦的将马缰一丢,气喘吁吁道:“不走了,再走怕是明天想回镇上也找不到路了。” 李家姐妹脸色也不好看,各自抱着水囊灌了几口,一时相顾无言。 就在这时,楚云似乎发现了什么,冲着一处草木丛中叫道:“什么人?看见你了,别再藏了。” 陈祥几人一惊,朝着那处看去,不多时,果然那草丛后面站起个人来,众人一看,这不正是那饭馆里要钱的黑衣青年? 袁二小媳妇似的踟蹰着没敢过来,陈祥不耐烦的虎着脸骂“再不过来弄死你”,他才颠颠的到了跟前。 “跟着我们做什么,”陈祥语气不善,问道:“莫非你还想报复?” 袁二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左右看看四人,道:“袁二自小孤苦,混迹街头矮巷,浑浑噩噩,今日得见公子小姐,才知天上藏龙凤,人间有豪杰……” “好了好了,”陈祥被夸得少见的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制止道:“说人话。” 袁二“哦”了声,却又支支吾吾起来,陈祥瞧得不耐烦,喝道:“有屁快放。” 袁二咬了咬牙,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小人想追随两位公子身边。” 袁二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顿时如释重负,满脸殷切的看着陈祥和楚云,等待他们的决定。他倒也拎得清楚,没把希望放到李家姐妹身上,小姑娘家家的,自然不会随便收个陌生男子在身边。 陈祥一脸错愕,旋即连连摆手:“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要找也找个年轻美貌……”话到这里捂住了嘴,小眼睛偷偷瞟了眼李媚儿,见她正朝着自己翻白眼,不由心下惴惴,暗怪这袁二害人不浅。 袁二满脸失望,眼巴巴看向了楚云。 楚云想了想,问道:“你读书识字怎样?” 袁二见楚云没一口回绝,顿时打起精神回道:“小人可上不起学,不过年少时常在学堂里旁听,字倒识得几个。” “哦,”楚云惊讶:“听你言语颇有条理,不像没上过学,原来是旁听,你倒是个有心人。” “小人就是瞎琢磨。” “你先起来。” “唉。” 袁二答应的很干脆,依言站起,楚云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有些事需要人帮手,如果你能做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袁二再次跪下,朝着楚云拜了又拜,道:“蒙公子不弃,袁二愿为公子牵马执蹬,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言重了,”楚云忙将他搀起,道:“以后别动不动下跪,记住,你是个人。” “嗯,”袁二点头:“小人记住了。” 楚云皱眉,道:“别小人小人的,说我。” 袁二愣了愣,笑了:“我记住了。” 楚云也笑了,道:“那好,现在做第一件事,带我们进城。” “是。”袁二接过了楚云手里的缰绳。 陈祥见了,心中暗道这小子又没说要多少月钱,自己干嘛不收,亏了亏了,眼见着楚云收个扈从,立时就有人替他牵马,俨然一副大佬气派,不由羡慕,忍不住开口道:“诶诶诶,袁二是吧,他和我是兄弟,你跟他就是跟我,听着,帮我把马牵好……诶,听见没有啊……” ………… 第三十章 大佬你真豪 袁二在千星城有住处,他将一行人送到客栈安置妥当,就去了住地,约定好第二日一早再过来。 这一路,袁二将自己情况讲了讲,也知道了楚云四人是要去瑾州参加云泥擂的武者老爷【对武者的敬称,无关年龄性别】,心中羡慕之余又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这一步的正确。 “该不该去和几个熟人告别?” 袁二想着,最终摇了摇头:“不了,决定了远离过去,和那些人还是不接触的好。” …… 第二天,楚云陈祥合住的那间客房门口,袁二早早等在了那里。 陈祥出门就瞧见了袁二,瞧见了他手上提着的食盒,显然是给楚云准备的,他只能羡慕的直戳牙花子。 楚云招呼袁二进屋,见他给自己带了早饭,也是一愣,开来瞧瞧,食盒内别有洞天,竟有好几层,别说是他和陈祥,连李家姐妹也有份,不由暗赞袁二有心,做人做事有一套。 这下陈祥乐了,跑去唤了李家姐妹过来,草草吃了顿,袁二唯一没做好的就是对武者食量估计错误,想吃饱吃好那是不行的,当然,人家一番心意,自然不好宣之于口。 用罢了饭,几人讨论下一步游玩计划,楚云瞧着袁二在一边待的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袁二只当是楚云预支给他一些琐碎花销,接过来一看那银两,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推辞。 “云泥擂开始前我们会到瑾州,到那时也要找个落脚地,这银两你拿着过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咱们到那边也不能天天住客店。”楚云想了想补充道:“独院的不要,买就买个像样点的,别怕花银子,要真是这银子不够,可以先付定钱,等我过去再说。” 袁二感动了,为楚云对他的这种信任,要知道,昨儿才认识,今儿就能把这样的事情托付,这一刻,真让他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楚云又交代了一些对宅子的要求,以及到瑾州后会如何与他联系的方式,袁二记下,抱拳一一向几人拜别,领命去了。 陈祥看着楚云,问出了心中疑问:“你不怕他拿银子跑了?” “一点银子而已。” “你不怕他买的宅子不合心意?” “一套宅子而已。” 陈祥竖起大拇指:“大佬,你真豪。” ………… 四人在千星城里逛了起来,说来这些天他们一直往山里钻,没寻什么江河湖泊看看,只因为流云城本就是个海滨之城,看惯了海上风浪,水沟沟自然对他们没什么吸引力,但看多了山也有些乏味,是以城里转转,稍作调节。 午饭是在一家地方特色的馆子里解决的,陈祥嚷嚷着要去上午路过的那家赌档里玩玩,李家姐妹自然不肯去那满是臭男人的地方,便回了客栈休息,楚云也不想去,可耐不住陈祥软磨硬拽,只得从了。 进了赌档,因为还是下午,这里的赌客不是很多。 赌法也不多,掷骰子要么几人比大小,要么跟庄押大小,牌九就是木牌上画着点数,两张加起来比大小,做工粗糙玩法单一,楚云看得直打瞌睡。 陈祥手法不错,和人玩的是掷骰子比大小,连赢几局,去掉给赌场的抽成,收益颇丰,让他一张大嘴咧到了耳后根。 楚云并没有参与,他对赌博一直没什么兴趣,从前是玩不起,现在是没意义。 就在楚云倍感无聊的时候,一道惨叫声,突兀传了过来。 赌客们也听见了,有人说笑着“是不是又抓到了手脚不干净的”,又有人说“老板就爱玩这道道,后院里就是故意找人喊喊,吓唬人的。” 惨叫声此起彼伏,赌客们没人在意,楚云却凝住了眉头,他听出来了这声音是谁。 看了看兀自兴奋摇骰盅的陈祥,楚云没有告诉他,悄悄开了门,直奔声音来处而去。 …… 袁二看着眼前长相妖媚的女人,并没有任何欣赏的情绪,后背上不用看就知道已经皮开肉绽,可他还在坚持,不能说,说了会给公子带去麻烦。 他还是跪了,没能听从公子的话,被人按着跪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女人一个眼神,就让他有种和盘托出的冲动,他闭了眼睛,那声音还是能让他心旌摇曳,他只好咬自己舌头,尽量清醒,于是惹怒了她,被她虐的更惨。 “说吧,给你这张银票的是个什么人?他是不是还有很多?说出来,多简单的一件事,你不是想孝敬干娘吗?这多好的机会,说出来,干娘一定好好疼你……” 声音娇媚,如同魔音入脑,袁二再次咬了舌头,血水顺着嘴角流下,他又被按在地上,棍子再次落在身上。 还是让我死了吧。 朦朦胧胧中,他仿佛听见了那女人的尖叫,尝试着睁眼,眼前一道白光中血浪翻涌,咦,似乎看见了公子…… “我死了吗?”他想。 ………… 赌客们今天很倒霉,尤其是输了的,可不是嘛,后院里发生血案,自个输了钱,简直倒了血霉。 城司衙门来人将他们一一单独问了话,陈祥也在其中,他听到赌场后院死了六个人,连赌档老板的九姨太也重伤垂死,他没看到现场,却可以想像那边的惨烈,他隐隐有些不安,楚云去哪了?这事和他有关吗? 身为武者,陈祥受到了优待,虽然他更有作案的能力,好在有赌客替他作证,洗清了嫌疑。 城司衙门问完了话,天已经渐渐黑了,陈祥揣着满腹疑问回到了客栈,推门进屋一见楚云正在屋里,不由大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早回来了,看你玩那么开心,不想扫你的兴。” “嘿,我跟你讲,今天那边可发生了件大事,你可知道?” “能有什么事,说来听听,兜什么圈子你。” …… 陈祥确定,楚云和这事没关系,亏得自己没和办案衙役提及楚云,看这厮不慌不忙的样,也该让他丫的被审审。 夜半,陈祥起夜,放完水回来经过楚云床边的时候,想到自己被扔在了赌场,受那些鸟衙役的盘查,不由想小小报复这厮一下,于是朝着他耳边“哇呀”一声,哪料到全没反应,伸手一模,竟是床被子,心想大夏天的弄床被子干什么,忽又悚然一惊,立马清醒了:“楚云人呢?” 第三十一章 走背运的魏家【一】 袁二感觉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遇到九姨太,被她派人抓住,搜走身上银票,还不满足,还要逼他供出来历,把他打个半死。 想到这里,他激灵灵打个冷颤,伸手入怀,空空如也,刹时间,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更苍白了几分。 此刻,他多希望只是个梦。 月光很亮,照进没了窗的屋子,屋里空空荡荡,哦,房门也没了,他朝外看去,发现自己身在高处,他看见不远处的楼,同样没了窗,墙上画了个大大的“拆”字,醒目的很。 他知道置身何地了。 这里还在千星城中。 据说这块土地被贵人看中,很快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记得前些日子为了迁走这里的人们,闹出过不少风波,可结果呢……有权的在笑,有钱的在笑,那些离开的人,情愿或不愿,得意还是哭泣,谁在意? 楼梯处传来声音,袁二愣怔中省过神来,楚云已进了屋。 袁二上来就要跪拜,楚云一把托住:“我说过,咱们不兴这个。” “公子救命大恩,袁二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了。” “自己人别说这个。” 说着话,楚云掏出张银票,递了过去:“明天城门开了,你还是直去瑾州,交代你的事照做,千星城这边,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袁二瞧了瞧手里银票,数额还是那个数额,可底下的钱庄印章却换了一家,他怔了怔,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公子,这……” “诶诶诶,大男人像什么样子,”楚云道:“钱财不过身外物,任何时候,命都比钱重要。” 袁二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一会才缓过来,这时候嗓子硬,想说的话说出来又觉矫情,他只在心里念着:啥都不说了,命给您了。 顿了顿,楚云又道:“有些事别问,包括我那几位朋友面前,以后也别和他们提这事。” 袁二心中其实颇多疑问,譬如身上这伤,感觉像是被装进过冰里,倒不是冷,非但不冷,还清清凉凉的很舒服,有一阵他几乎忍不住的想叫出声来,再醒来,自以为死定的他,除了骨骼有些酸痛外,身上的伤竟是全没了。 袁二闻言猛点头,不问了,命以后都是公子的,问那些做什么。 楚云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一次杀人的他……哦,杜迁那次是被动,楚云一直没觉得自己杀过人。 只是,在见到那女人严刑拷打袁二,要他供出自己的时候,楚云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他信奉的道理很简单:有人能为他玩命,他就能为那人拼命。 这次,他拼命了,你死我活的局面,不拼不行。 过程他不愿回忆,操刀子和被刀子操,他都不愿,却不能不选。 他的心里并不好受,甚至,在他安置了袁二,匆匆去往客店的路上,他还肝胆欲裂的吐了一回。 用灵气紧急救治袁二,实在是无奈境况下的尝试,消耗太大,好在结果满意。 临行前,楚清风一次给了楚云九颗灵玉,这次给袁二治伤,就用掉了五颗,若按市价,三十万两一颗只少不多,给袁二买宅子丢了的那张银票,倒不值一提了。 如此花费,也不能说全无收获,好歹知道经过小鼎处理过的灵气还能治伤救人,这可是保命手段,花费再大也值得。 再回到客房已是天将黎明,楚云蹑手蹑脚进屋,到了床边,正想悄悄再眯会,忽见自己床上黑乎乎一个人影,正侧着身子对着自己,已经憋不住的笑出声来。 “说,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陈祥“嘎嘎”笑着,点了灯火,伸手揽住楚云的肩,道:“诶,说说,安御轩的姑娘怎么样?” 楚云讶然:“什么安御轩,还姑娘?” “装,接着装……”陈祥一副早识破他的表情,笃定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昨儿我瞧你从那楼前经过,就觉得你丫眼神不对。” 楚云给他个白眼,伸手推开搭在肩上的手,解释道:“屋里热的睡不着,我出去透透气不行?” “哈,也算个理由哈。” “什么叫算?” “诶,”陈祥神秘兮兮的又凑过来:“就你一个?” 楚云一愣:“还能有谁?”旋即看他手指指向,知道意有所指,无奈道,“你要觉得可以,不妨今儿晚上试试?” “我呸,”陈祥顿时一副大义凛然样,“我陈某人是那等丧德败行的人吗?你这腌臜小子,怎的就会教人做坏事。” 楚云捂脸,不想理他,却又听陈祥转了话锋:“我怎么早没想到?嘿嘿,还是你小子有办法,为了幸福生活,做坏事算什么。” 楚云:“……” ………… 千星城魏家,最近似乎一直在走背运。 魏家家主魏长河,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他妻子早亡,留下两个幼子给他,他为了这俩儿子不受欺负,这些年虽然连纳九房小妾,却愣是没续一个正房。 说到魏家走背运,就得追溯到魏长河纳了这位九姨太之后。 九姨太进门时,年方十七,比魏长河两个大的儿子还要略小几岁,生的那叫一个花容月色妩媚妖娆。 魏长河很喜欢,过了好一阵没羞没臊的日子,可时间一长,不对劲了。 魏长河是个武者,四十来岁,可说正当年富力强之时,虽说是某些方面慢慢走了下坡,但偶尔雨露均沾疯狂一回,还是没问题,可渐渐力不从心是什么鬼? 面对几位姨太太的幽怨眼神,魏长河常常感叹,自己简直比出家人还心如止水,可偏偏又有个例外,年纪最小的九姨太,三招两式的,他就能从一蹶不振到威风凛凛,战上几个时辰照样龙精虎猛,其结果是,就一年多,二百多斤的精壮汉子,已经不足一百二了,四十来岁的人,看起来像六七十的。 这期间,八位姨太太前所未有的团结,想尽办法赶走老九这狐狸精,可结果却是,九姨太在魏家的地位,愈发稳固了。 ………… 第三十二章 走背运的魏家【二】 魏长河怕了,心知这样下去估计得完犊子,于是家中大小事宜,交给了两个嫡子,自个跑出去找地方休养去了。 虽是嫡子,可毕竟没了娘,几位姨娘又各有生养,要是魏长河没了,想分家产,首当其冲就要对付这俩兄弟,是以,表面功夫虽然在维持,实则背地里各有算计。 兄弟俩很无助,这时候,九姨娘给了他们帮助。 九姨娘非但支持他们所有决定,还给介绍来了帮手。 这帮手生得一副好相貌,言语谦和,气度潇洒,给人感觉极好。 手段也确实了得,只知他分别寻了几位姨娘谈心之后,她们对兄弟俩的阳奉阴违,就明显收敛了许多。 兄弟俩对他很感激,当然,更感激九姨娘。 说起来九姨娘比他俩还小些,算是同龄人,是以,兄弟俩但凡有点大事小情,总爱往九姨娘这边跑。 可没多久,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兄弟俩不知为了什么,哥哥发疯似的暴打弟弟,家里人上去拦都拦不住,弟弟被打得急了,顺手抄家伙朝着哥哥当胸就一捅,等到家人将他俩分开,哥哥胸口明晃晃插了把刀,再探鼻息,哪里还有命在。 弟弟也傻了,没命介冲出家门,等找到他时,尸体泡在水里已发了胀。 魏长河收到消息的时候,休养已颇有成效的他,当场就吐了几大口血,然后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自此缠绵病榻,卧床不起了。 说来也神奇,魏家内部竟是异常和谐,几位姨太太全员通过,由九姨太主理家事,也就从那时开始,九姨太成了魏家的真正掌舵人。 原以为魏家噩运已尽,该否极泰来了,谁想到九姨太又出了事。 ………… “那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赵纲又问起了魏家赌档血案的进展,捕头王成很奇怪,城司大人为何对这事如此上心? 王成道:“据卑职所察,那日进入赌场的,除了那些赌客,实则还有一人。” “哦?”赵纲眯了眯眼:“详细说说。” “有赌客说见过,是个少年,似乎是那叫陈祥的少年武者同伴,据说此人当日并没参赌,只在赌场里闲逛,后来不知所踪,后院案发,寻赌客问话,此人也不在现场。” “那少年也是武者?” 王成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清楚,只是那叫陈祥的丑脸少年,对此人只字不提,如今看来,其实不无维护之意。” “哼,”赵纲重重一拍桌子,冷冷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将凶犯速速捉拿归案?” “大人明鉴,此事涉及武者,卑职也只是怀疑,并无实证,若将此人冒然拿下,只会打草惊蛇……”王成诚惶诚恐,弱弱道:“卑职没有急着拿人,实则还有另一层顾虑。” 赵纲挑眉:“顾虑?” “武者地位尊崇,这样的少年武者一般家世不俗,若不查个明白,就妄动干戈……”王成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前城司大人的事,您还记得吗?” 赵纲悚然一惊,愣怔半晌:“嗯,你做得对。” 王成松了口气,道:“卑职已差人前往流云城打探,不日就该有消息回来。大人放心,若是无碍,要找人其实不难,据那丑脸少年说是去瑾州参加‘云泥擂’,路从本地只为游玩而已,他们要真与此案有关,到时候前去锁拿就是。” “就这样好了,”赵纲有气无力挥了挥手:“做事去吧。” 王成拜别,赵纲瘫坐在位子上,久久不曾挪动一下。 脑海中泛起魏家九姨太妩媚娇俏的脸,几次深入浅出的交流体验,赵纲深深迷恋。 自己不过替她扫清几个影响赌档生意的小场子罢了。 他去看过她,虽然保住了命,可一道自左边眉骨划到右脸下颌血肉翻卷的脸,往后再如何热情如火,也难让他热血沸了。 可惜了。 派往流云城的差役,隔天带回了消息。 王成禀报道:“据察,当日与陈祥一起出现在魏家赌场的少年,名叫楚云,流云城楚家的少爷,其父,二重天武者,在当地是个有名的富商,其母,则是瑾州宁家宁仲之女。” “瑾州,宁家宁仲……”赵纲一脸茫然,忽而悚然一惊:“宗师境强者?” “不止,”王成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宁仲之女宁秋雨,就是那楚云的母亲,也是宗师。” “嘶——”赵纲倒吸凉气。 “这案子多半就是那个叫楚云的少年做下,据悉那少年收了魏长河一个干儿子做随从,好像又被那九姨太给绑了,所以……”王成没再继续说下去,顿了顿,试探着又问:“大人,这案子,还查吗?” “查……” 王成惊了,想不到城司大人如此刚烈,正要奉上马屁,却见赵纲已是勃然大怒:“我查她奶奶个腿。” ………… 魏家。 七八天了,缝合的伤口也愈合了七七八八,九姨太死里逃生,可脸上多了道疤,像趴了条大蜈蚣,让她觉得还不如死了。 她爱钱,要不然也不会向袁二继续逼问,可如今为了这张脸,她不惜耗费巨资,换回来各种上好灵丹,只希望能恢复如初,然而残酷的现实,让她几度崩溃。 “滚,都给我滚,滚出去。” 桌子掀翻,杯盘茶盏摔成满地狼藉,丫鬟小厮们仓惶离开,没人敢逗留收拾,不是头一回了,有人试图关心过,九姨太却更愤怒,已有前车之鉴,谁敢重蹈覆辙。 “冷静点。” 施一霖没走,这位由九姨太介绍进魏家,曾辅佐两兄弟稳住脚跟,现任魏家总管的年青人,并不畏惧九姨太的歇斯底里。 九姨太发泄一通,抽抽噎噎着就朝他怀里钻,他有些嫌弃的躲了躲,最终没躲过,只得由着她抱住自己,心中不由暗道晦气,一双眼睛直往上看,不敢低头,太膈应。 “师哥,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 “师哥,来了这边就让你应付那几个老太婆,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都是为了宗门重建。” “等我合欢宗重建功成,我就只和师哥你在一起,好不好?” 施一霖身子不由自主抖了抖,暗暗后悔留下,心道人家几位姨太太不过二三十岁的熟妇,咋滴在你眼里就成老太婆了,也不瞧瞧自己如今模样,要不是为了宗门秘籍,谁愿意搭理你。 当然,这话可不好说出来,施一霖含糊着:“别心急,慢慢攒钱才是正理,开宗立派没银子怎么行,等宗门重建了再说。” ………… 第三十三章 山村诡事【一】 楚云一行四人的旅程还在继续。 刚离开千星城那会,楚云着实心下惴惴,尤其临走前,城司衙门竟寻到了他们所住客店,又是一通问话,后因他们武者身份够坚挺,才没被留难,堪堪应付过去。 十来天过去,楚云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可近日的行程,又不顺遂了。 天上像是裂开了口子,大雨倾盆下了三天还在断断续续,于是,一行四人被困在了山坳中的小村庄里,也已足足三天。 小村庄就十多户人家,多是老人孩子,没什么青壮,也是因此,村里人家才有空屋,借给他们住。 陈祥几次邀李媚儿夜游都被拒了,这几日又见姐妹俩借宿那家里,一个叫程冲的傻小子总爱往她身边凑,心情愈发不爽利了。 倒不是说李媚儿和那小子有什么,固然是李媚儿心善,对他不错,分了不少随身带的点心给他,更不许旁人逗他,可那货一看就是个傻子,比他们年纪都大,成天咧着个嘴挂着口水,喊谁都是哥哥姐姐。他家里还有个老太,看年纪不是他曾祖母就是祖母,他竟开口喊妈,还学的南疆越州那边叫法,古里古怪莫明其妙。 程冲似乎也很愿意亲近李媚儿,一个傻子而已,倒没什么,问题就在那老太身上,瞧她看李媚儿的眼神,陈祥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在,第四天午后,终于雨过天晴,他们可以离开了。 程冲听说他们要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了李媚儿,不许她走,陈祥心中恼火,暗道自己都没怎么抱过,哪轮到你小子上手,喊来楚云帮忙,两人合力将那小子分开,李媚儿才得以脱身,跟着姐姐先行一步。 那老太站在院里瞧着,也不阻拦,看着李媚儿纵马如飞似的快没了影,才用她那像是灌了沙子的声音喊道:“姑娘,下回再来,可不许走了。” 李媚儿大概没听见,陈祥和楚云听得真切,两人互换了下眼色,都觉古怪,陈祥心下嘀咕:“真当这里是啥宝地,来过一次,鬼都不来了。” 二人放了程冲,没再多说,朝着老太拱手作别,各自上马,朝着李家姐妹追去。 程冲还在哇哇大哭,那老太到他跟前,伸手递给他个豌豆似的绿色丸子,道:“吃了这个,冲儿很快就能见到媚儿姐姐了。” “真的?”程冲破涕为笑,伸手接过没犹豫扔嘴里咽下:“我要媚儿姐姐,姆妈,冲儿喜欢她,冲儿离不开媚儿姐姐。” “红丸子,绿丸子,一双一对喜丸子……” 老太嘴里念念有词,闻言点了点头,道:“她会回来的。” ………… 李家姐妹并没走多远,地势渐陡,已不适合乘马,楚云陈祥赶到时,两姐妹正在一处山涧溪流边歇息等着。 溪水清澈,不远处更有个积水颇深的水潭,陈祥见猎心喜,提议大家伙去水里游游,顿时把李家姐妹臊成了大红脸。 时值盛夏,衣衫本就轻薄,下了水那得成什么样子,总不好学男人光膀子,于是乎,二女纷纷痛斥陈祥居心不良。陈祥被说得急了眼,索性不管不顾开始脱衣服,两姐妹终究是未出阁的少女,再厉害也抵不过这货的没脸没皮,二人手牵着手,沿着弯弯溪流朝着上游避开了去。 “你俩往那去算咋回事,要洗就一起嘛,哦,我知道了,莫非想让我们用你俩洗澡水。”陈祥朝她们背影兀自不满的叫喊。 楚云叹服,和这货一起呆久了,想想原主干过那些事,一点不稀奇。 陈祥光溜溜跳进了水里,见楚云迟迟没动静,就使坏抄着水朝岸上泼他,嚷嚷着:“娘们唧唧干嘛,快下来。” 楚云瞧着李家姐妹转过弯没了影,才扯掉衣服下水,暑热难耐,溪水清凉,当真快活。 陈祥很不安分,一会要和楚云比闭气,一会要比泳技,楚云玩不过他,本就被硬拉着玩,哪肯认罚,想了想道:“都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你丫这样玩法,和李媚儿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祥一愣:“有这说法?” “我还能唬你?” “你能。” 楚云很不满的给他一拳,煞有介事耐心帮他捋了捋:“你看哈,上回千星城那边你赢了不少吧,后面去约李媚儿,怎么样,还用我说?” 陈祥懵了,好半晌后仰天悲呼:“天哪,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原来看似赢了,实则大败亏输。” 楚忽悠咧着嘴,适时安慰陈脑瘸:“这就对了,所以,刚才咱们谁赢谁输?” …… 另一边,李家姐妹也在玩水。 不过,她们可不像楚云陈祥那样跳进水潭里泡着,二人不过赤了脚在浅水里蹚着,陈祥喊话两人听得清楚,李媚儿更是愤愤将脚丫子在水里搓了又搓,心里想着:洗澡水别想了,洗脚水管够。 这蹚着水玩久了总是无趣,两姐妹左等右等不见他二人过来,李娇儿忽然道:“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李媚儿一点不紧张,道:“他俩就算淹没了,也轮不到咱俩去救。” “乱讲什么,”李娇儿不满的赏妹妹个脑瓜崩:“乌鸦嘴,什么话都往外说。” 李媚儿撇了撇嘴,不在意道:“放心,那俩命硬得很,咱俩都有事他们也没事。” “还乱讲。”李娇儿作势又要赏她个,却陡然愣在那里。 “好好好,我不讲了。”李媚儿讨饶,浑没注意姐姐的异样,更不知那异样竟是因为自己。 溪水清澈见底,水底样式奇特的卵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开心的过去,想要捡起来,弯腰时看见了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愣住。 一张血红的脸,像是涂满了腮红,倒映在水面上,没了丝毫美感,只会让人恐惧。 “啊——” 尖叫声突兀响起,陈祥楚云听得分明,二人着急忙慌穿衣上岸,朝着两姐妹那边飞奔而去,还未到跟前,就听到李娇儿的哭喊:“媚儿,快醒醒,你别吓我……” 第三十四章 山村诡事【二】 李媚儿昏迷了。 原以为她是被自己模样吓晕,可陈祥一番细查尝试,发现根本无法将她唤醒。 她的病症诡异,发病突然毫无征兆,陈祥家做的医馆药铺一行,可说家学渊源,但面对这等闻所未闻的情况,一时只感觉无从下手。 陈祥急得直抓头,楚云忽然凑了过来:“还记得临走那老太的话吗?” 陈祥一愣,旋即暴跳如雷:“错不了,肯定是那个老妖婆,这几天我就感觉她不对。”话不多说,将李媚儿抱上马背,跟上将她稳稳护在怀里,头也不回道:“我找她去。” 一向冷静睿智的李娇儿,早已乱了方寸,这时更哭成个泪人,楚云上前安慰,被她扑进怀里,又一阵嚎啕大哭,楚云身子僵了僵,叹口气,默默等她平复。 ………… 天,渐渐暗了。 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院里的三间屋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坐在正屋里的老太,像一道影子,看着屋外。 陈祥跪在门口,痴痴傻傻,像丢了魂。 楚云李娇儿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李媚儿没有醒,她被安置在了楚云陈祥先前借宿的那户人家。 李娇儿冲进屋里,拔出长剑,指着老太声色俱厉道:“说,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要敢欺瞒半个字,我剁了你这老妖妇。”说着剑刃一抖,已按在老太颈上。 老太毫不在意,翻了翻眼皮道:“你这妮子太凶,冲儿不喜欢,还是你家妹子好。” 李娇儿一怔,正要继续逼问,就听到被楚云搀起的陈祥,木然开了口:“她要媚儿嫁给程冲。” “什么?” 李娇儿和楚云大惊失色异口同声,着实大大出乎意料,难道就是这原因,老太才对李媚儿下了手。 简直匪夷所思。 李娇儿怒道:“凭什么?就凭那傻子也想娶媳妇,他配吗,我宰了他。” 楚云也问:“程冲呢?” 陈祥指了指里屋,李媚儿持剑进去,果然见到了程冲。 程冲也昏迷了,和李媚儿一样,唯独面上颜色不同,一个血红,一个惨绿。 “姻缘蛊,生死契,一生一世不分离,咯咯咯,这辈子,他俩注定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了,咯咯咯咯……”老太笑了,像被捉住了膀子的鸡,束手待毙却叫得更欢。 李娇儿被老太笑的更加暴躁,举剑就要朝着程冲砍下,陈祥大叫:“不可。” 李娇儿愣住,就听陈祥悲戚戚又道:“杀了程冲,就是杀了媚儿。” 李娇儿不解:“怎么会?” 这时候,就听那老太慢悠悠又道:“姻缘蛊成,生死不分,一生一世一双人,同生同死同归尘。杀了冲儿,就是杀了那妮子,同理,杀了那妮子,也就是杀了冲儿。” 陈祥朝着老太再次跪了下去,哽咽道:“小子求求您老人家,放了媚儿,小子愿替她留在这里,照顾您和程冲,您老要是觉得不放心,有什么厉害的蛊,也尽可以下我身上,我绝不敢逃,行吗?” 李娇儿的剑锋再次指向了老太,老太仿若未见,只轻蔑的瞥了眼陈祥,脸上挂着笑,没有只言片语。 “别跪她,”李娇儿冲着陈祥吼道,“杀了这老妖妇,看她还能笑得出?” 楚云瞧着陈祥,颇觉心酸。陈祥什么样人,他再清楚不过,没想到能为李媚儿做到这一步,默默叹了口气,按下李娇儿手中长剑,道:“杀了她,谁来救醒媚儿?” 李娇儿愣住。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让她绝望的循环里。 老太杀不得,杀了没人救醒媚儿,程冲也杀不得,杀他等于杀了媚儿。 老太的话她有怀疑,却不敢不信。 她颓然扔了剑,奔出了屋子,眼泪又已汹涌。 楚云陪着李娇儿回到了借宿的那户人家,李媚儿陷入昏迷,需要有人照看。 这家就一对老夫妻,很是和善,老两口问了情况,老爷子告诉楚云:那老太带着个傻小子,就不是他们本村人,几年前才来的这边,和村里人很少打交道,村里人还纳闷,这些年家家户户都想搬去城里,头回见还有人往山里钻。 老婆子旁边听了,也补充道:“那老太婆可古怪哩,成天守在那屋里,跟守着一屋金子银子似的,老早前我和王家妹子去她家串门,想着认识认识,那王家妹子进门就踩了条大蜈蚣,这么长,”她手上比划个长度,又道:“可把王家妹子给吓坏了,你猜她怎么说来着……嘿,张嘴就哇啦哇啦埋怨,说我们踩死了她的宝贝,还问我们偷偷摸摸去她家干什么,你说,这是人话?” 老两口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对那老太的不满,对于楚云一行去而复返,含混说带朋友回来看病的说辞,也将信将疑:那老太婆会看病?怕是被她害的还差不多。 老两口说了一阵,见楚云并没有和他们闲聊的心思,也挺识趣,回了自己屋。这次借了两间屋,这群出手大方的小年轻,回头好处肯定少不了,老两口美滋滋的想。 这次借的是两间挨着的屋子,上次来时李家姐妹不同意,非得出去另寻住处,这回没人反对,可也没了当日斗乐子的心思。 李媚儿昏迷着,陈祥还在那边跪着,一心想求老太回心转意。 李娇儿很憔悴,别看她在老太那边要打要杀的厉害,可到了妹妹身边,眼泪就再没停过。 楚云推了推她,柔声道:“早点洗洗休息去吧,今晚我在这边守着,不用担心。” 李娇儿愣愣坐着,没有反应,楚云又说一遍,她才醒过神来,忽然道:“那老太婆说媚儿中了什么蛊?” 楚云想了想,道:“姻缘蛊。” “装神弄鬼,”李娇儿咬了咬牙道:“要不咱们先假意答应,让她唤醒媚儿,然后再立刻杀了那个老妖妇,怎么样?” 楚云心头一惊,摇了摇头道:“发病的根子没彻底解决,杀了那老妇,要是再发病,该怎么办?” 李娇儿又哭了。 楚云坐到她身边,咳了声,指了指自己肩膀。 “滚!” 楚云掩面而逃。 第三十五章 山村诡事【三】 李娇儿不肯休息,楚云只好由着她。 就在楚云犹豫着要不要夜伴佳人时,陈祥回来,带回个拇指大小的瓷瓶,说是那老太所给,要他喂给李媚儿。拔了瓶塞一瞧,里头黏黏糊糊,就像还没凝固的血旺,腥臭的很,李娇儿大摇其头,不准给妹妹服下这种恶心东西。 然而,没过多久,昏迷中的李媚儿,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刚开始几人还以为她要苏醒,可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呻吟声逐渐变成惨叫,肉眼可见她脸上的血红,竟向着脖颈蔓延。 陈祥脸色煞白,哆嗦着又将那瓷瓶拿了出来,捏住李媚儿下巴,将瓶中物给喂服了下去。 李娇儿终于没再阻拦,眼泪又像断线珠子似的纷纷坠落。 李媚儿很快安静下来。 这时,屋外传来老婆子不满的拍门声:“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年轻人多为老人想想成吗?” 楚云没去开门,应声道:“对不住了老人家,我朋友身体不舒服,现在好了,不会再吵着您和老爷子了。” “什么病要到这来看……”老婆子絮絮叨叨,听里头真安静了,才慢吞吞回了自己屋。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李娇儿默默流泪,陈祥愣怔发呆,楚云看着这场景也一阵头大。 好好的一次游玩,竟出了这种事,作为发起人,楚云难辞其咎。 几人如今对那老太投鼠忌器,走不得杀不得,难道真要遂了那老太的愿? 楚云不敢想。 “那什么蛊,你们可听说过?” 沉默中,李娇儿开了口,楚云闻言摇了摇头,看向了陈祥。 陈祥想了想,沙哑着嗓子道:“我倒是曾在医经里看过,说是有一种巫医,就是用蛊虫治病,曾经在南疆越州那边盛行……哦,我想起来了,我听程冲喊那老太的叫法,倒真像越州的。” 李娇儿顿时来了精神,道:“既然他们来自越州,那边一定有人懂这个,媚儿岂不是有救了。” 楚云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咱们明儿就雇辆马车,直接转道越州去。” 李娇儿皱眉:“瑾州那边……” 楚云截住她话头,道:“什么劳什子云泥擂,缺了咱们人家又不是办不下去,媚儿才最要紧。” 李娇儿没了言语,一双眸子幽幽望着楚云,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陈祥见他们二人说得有板有眼,苦涩道:“南疆巫医盛行,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后来因有巫医操纵蛊虫,挟持武者,为祸一时,早已不容于世,现如今即便去了越州,又该找谁?” 李娇儿大失所望。 楚云不死心的又问:“难道一点办法没有?” 陈祥摇了摇头:“我去求她。” ………… 第二天,陈祥又跪在了老太门前。 第三天,依然如故。 …… 第六天,陈祥带回那瓷瓶时,还捎回来一句话:“那老太说,七日内要是还不同意,再不将媚儿唤醒,媚儿……媚儿会变成活死人。” 陈祥声泪俱下,痛哭着问:“我没办法了,我该怎么办?” 李娇儿几欲晕厥,楚云赶紧扶住,将她搀着送到隔壁房里躺下,虽然借了这屋,李娇儿还是第一次进去休息。 武者身体虽然远非常人能比,可连日来的不眠不休,就是铁人也扛不住。 楚云再回去,陈祥已不在屋里。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陈祥的哭喊,像是跑出了村子,响应他的只有村里几声此起彼伏的犬吠。 楚云叹了口气,委实没料到陈祥有如此重情的一面。 楚云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道灵气,陷入了纠结。 倒不是他舍不得几块灵玉,掌心空间的灵气一向很给力,但有没有祛除蛊毒的能力,还真不好说。 按那老太的说法,这玩意中了两边症状都一样,单独解除一个李媚儿,靠谱吗?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边给李媚儿动手术呢,做到一半,配型的程冲没来,后面还玩不玩? 蛊毒这玩意,听着像毒,楚云觉得又像降头似的诅咒,要真是,灵气又不是符文,能有啥用? 想起陈祥带回来老太的那句话,貌似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当下陈祥李娇儿又全都不在,楚云咬了咬牙,心下一横,拼了。 思索了会,楚云将右手掌心,按在了李媚儿的额头。 心思笃定,催动灵气,楚云忽地睁大了眼睛,面露狂喜。 准备好一次挥霍完的几块灵玉,只是才催动少许进入李媚儿体内,只觉一股汹涌如汪洋般的灵气洪流,竟是被牵引而回,尽数纳入楚云掌心空间之中。 楚云估计,这一波,堪比几十块极品灵玉。 什么叫一夜暴富,这就是。 来不及高兴,李媚儿已有了反应,看样子很难受,楚云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千万不能有事。 李媚儿干呕几声,楚云赶紧将她翻转身子,头悬着趴到床沿边上,紧接着又是一阵干呕,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楚云心急,生怕闹出个好歹,朝着李媚儿后背“啪啪啪”就是几掌。 “你在做什么?” 李娇儿进来,看到这一幕,声音里带着愤怒。 楚云没空解释,道:“快来按住她。” 李娇儿懵懵懂懂,不过还是依言照做。 楚云瞅准时机,眼见着李媚儿又要张嘴,双手抱拳,朝着她后背猛力一下…… “哇……” 随着李媚儿的这一声,恶臭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李娇儿忍不住捏住鼻子,待看清楚李媚儿吐在地上的东西,更是忍不住“啊呀”一声,跳上床去。 李娇儿的反应一点不夸张,楚云也瞧得懵了,那呕吐之物简直让他头皮发炸。 李媚儿连吐了十几口,一滩又一滩,几百上千条红色虫子,细细小小的身子,长着尖锐的口器,粘液里还有才长出了头的虫卵,密密麻麻数量更是不知凡几,虽然这时都成了死物,但一想到这东西竟是在人体里繁殖,哪个能不毛骨悚然? “你们在干什么?老天,这到底是……呕……” 被吵了觉的老婆子,又带着满腹牢骚过来,见到地上这一幕,话没讲两句,已经吐了个昏天黑地。 就在这时,村子里忽然响起老太凄厉的哭喊。 第三十六章 山村诡事【四】 楚云一惊,忘了还有个程冲。 程冲的死活他不在乎,可那还有一大笔灵气。 楚云急眼了。 赶到老太家的时候,陈祥也到了,眼前的一幕,让他俩目瞪口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绿色的虫子钻出了程冲的皮肉,密密麻麻蠕动着将他全身满覆,群虫的咀嚼声听得清清楚楚,更伴有程冲声声痛苦的呜咽,他像是清醒了,然而,这时的清醒,又何其残忍。 老太凄厉地哭喊着:“冲儿,我的冲儿啊,是姆妈害了你,姆妈害了你……” 没多久,晃动的灯火中,那些绿色虫子终于停止了蠕动,慢慢散开,露出了程冲白森森的骨架。 老太趴在地上,仰面朝天,像是痴了傻了一般,忽又见她猛地站起,口里一阵念念有词,楚云心道不好,正要上前,只见那群吃饱喝足的绿色虫子,像是忽然得了号令,竟是蜂拥着向老太涌去。 “她在做什么?”陈祥问。 “像是要自杀。”楚云答。 老太很快被绿虫淹没,然而诡异的是,虫子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 最后,绿虫集中覆盖住了老太的脸,虫子还在减少,待楚云陈祥看清楚时,毛骨悚然的发现,那些绿虫,竟是尽数钻进了她嘴里,而七老八十的老太,此时,诡异的竟变成个不足四旬的妇人。 妇人冷冷开口:“小辈,今日害我冲儿之仇,来日必有回报。” 言罢,屋里灯火陡然熄灭,就听得哐当一声,后窗破了,楚云大喊:“别让她跑了。” 然而这时,耳边只远远传来陈祥如梦初醒声嘶力竭的声音:“媚儿,媚儿,你不能有事……” ………… 李媚儿醒了,脸上血红也已消退,虽然还很虚弱,但总能恢复,再无性命之忧,几人终于放下心来。 陈祥缠着楚云,刨根问底。 “你到底怎么治好的媚儿?” “不是和你说了嘛,一种手法。” “泰式按摩?” “对,石龙山炼体遇到那位先生,实在是人生幸事,真要多谢他传了我这手法。” “是那个什么刀来着?” “芒刀先生。” “名字这么古怪?” “世外高人,名字不过是称谓罢了。” “他为什么要传给你?” “大概是缘分吧。” “老吗?” “不老,挺英俊的大叔。” “大叔还英俊,比我怎样?” 楚云没应声,给他个嫌弃的眼神。 “世上怎会有这等完美的人?” 陈祥嘟囔着,满脸不信的又道:“你给我按几下,我试试什么感觉。” 楚云自然不愿,瞎掰而已,可不是真会,但耐不住陈祥软磨硬泡,只好装模作样给他身上按了几下。 果然,陈祥更怀疑了:“这能治病?” 楚云摊手:“事实摆在眼前。” 陈祥愣了愣,忽地转了话头,一脸悲愤道:“你就这样给媚儿治病?天哪,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还摸过哪些地方?” 楚云:“……” ………… 山村里又休养了几日,李媚儿逐渐恢复。经此一回,几人都有些心力交瘁,虽然计划中还有好几处没去游玩,这时也没了心思。 路线调整,几人沿着官道出发,时间仍宽裕,倒不急着赶路,到了各城各镇,就地吃饭住店,偶尔街上逛逛,再没人提议往那山旮旯里钻。 李媚儿没再拒绝陈祥的私下邀约,山村里陈祥的种种表现,李娇儿没瞒着,或出于感激,或始于本心,李媚儿与陈祥这对懵懂的小儿女,终于勇敢的走在了一起。 看着他俩撂筷子又出去了,李娇儿道:“有没有发现媚儿最近样子有些不同?” “有吗?”楚云心里想着:爱情滋润的吧。 李媚儿道:“你没发现她皮肤好了很多吗?还有这里……这里……”她指了指自己鼻下和脖子,“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楚云看得愣了愣神,见她正盯着自己,顿觉有些难为情,应付了句:“好像是有点。” “哪里是有点,变化很大好吗?”李娇儿嗔道:“粗枝大叶,问你也白问。” 楚云心道我哪能盯着李媚儿瞧,我乐意陈祥乐意么。 “媚儿其实过得很苦,”李娇儿又道:“这些年家里一直在给她求医问药,她很抵触,这次出行,她说什么都不肯再吃那些,我一直担心她病情会有反复,没想到这次竟像是全好了。” 楚云这才恍然,那蛊虫所化灵气被自己吸干,莫非,也将李媚儿体内暗疾给医好了? 咦,好像又发现个新功能。 “这叫祸兮福所倚。”楚云道。 李娇儿眼睛亮了亮,很久没听到楚云拽文了,咦,怎么才一句? 见楚云迟迟没了下文,李娇儿转了话题:“听媚儿说,明年陈祥成年礼后,就会向我家正式提亲。” “这么快?”楚云咋舌,嘴上虽然说快,心里委实有些羡慕。 他想着要不要劝劝陈祥:男人有时候太快,不是好事。 “唉,”李娇儿叹气,道:“以前对陈祥了解不多,就知道是个痞子,现在来看,他为人还真不错,就是……就是长得太……” 李娇儿话没说完,目光幽幽看向楚云,低声道:“还好你没长那样。” “哪样啊?”楚云心头擂鼓一般,没敢问出口,感觉被调戏,可为啥又很爽? 两辈子的少男委实扛不住这等热情如火,楚云没敢和李娇儿多聊,结了饭钱就回了客店。 进了房间,回想刚才,楚云“啪啪”抽了自己俩耳光:“真怂。” …… 望岳镇隶属瑾州辖下,向东四十里,就是瑾州城,南北俱是连绵大山,所以,望岳镇成了西南、西北进入瑾州的必经之地。 楚云一行到望岳镇的时候,天已黄昏,几人并不急于赶路,云泥擂还有二十多天,呆在望岳镇还是瑾州城,早一天晚一天,并没什么差别。 几人打尖住店,安排妥当,陈祥又以饭后消食为名,带着李媚儿出了客栈,楚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感觉饭吃的有点多,如今又被撒狗粮,委实有点撑。 李娇儿对楚云有些不满,吃罢了饭,一言不发独自回了屋,楚云心如明镜,近来自己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显然开罪了这位大小姐。 楚云抚了抚手中精致的玉雕吊坠,吊坠中女孩儿的样貌栩栩如生,喃喃着:“瑾州,我来了,云卿,你还好吗?” ………… 第三十七章 施一霖的彷徨 楚云一行没人想到,他们会在这座陌生的小镇,被人盯上。 他们住那客栈里的一个小厮,将他们领入客房后,就穿街过巷,到了本地一处富户家中。 “错不了,王老爷,小的还敢骗您不成,正如您说的,一行四人两男两女,住到了我们店里,年岁都不大,其中一个长得奇丑,跟个猴似的,方才小的见他与一个姑娘出去闲逛去了,另两个各自回了屋。” 说着话,小厮递上了一张字条:“喏,这是房号,他们要了两间房,小的自个领他们进的屋,小子住这间,姑娘住这间。” 王老爷是个满脸虬髯的汉子,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嗯,做得很好。” “运气,都是运气,这是他们自己到了咱家店里,否则怕也轮不到小的来给您报信。”小厮兴奋的搓了搓手:“王老爷,您看这……” 王老爷没废话,随手丢给小厮一锭雪花大银,那小厮双手接过,喜欢的眉开眼笑,连连道:“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王老爷又拿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道:“还有件事,得你帮忙去做。” 小厮一愣,旋即面露狂喜:“王老爷有事尽管吩咐。” 王老爷招了招手,小厮会意附耳过来,那王老爷低声言语几句,小厮登时面露犹豫之色。 王老爷道:“放心,那只是我对手的几个孩子,我不过给他们点教训,不会让你难做。再说,就算他们要找麻烦,也轮不到你。” 小厮朝着桌上的两锭银子看了又看,踟蹰道:“王老爷,这……可不够。” 王老爷冷笑道:“那你想要多少?” 小厮咬了咬牙,道:“五百两。” “好,”王老爷没半点含糊,道:“这两个只当是定钱,事成之后,明日午后你再来寻我。”说着话,桌上已多了一个小小纸包。 小厮这回倒没再多话,将那银子揣进怀里,伸手拿过了纸包,道:“王老爷,您瞧好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倒不担心王老爷赖账,只不过这偌大王家居然没见着旁人,他有点不解,却没探究的心思,忽又一想,哦,对了,王老爷定是为了这事,才支走了家人。 至于王老爷如何找那几个小客人的麻烦,他才不管,只要银子到手,管什么别人死活。 小厮欢天喜地的去了,王老爷“嘿嘿”笑出了声,笑声得意,可面上神情兀自岿然不变,到了铜镜前,看着铜镜里的样子,王老爷低沉沙哑的嗓音,竟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终于来了。” 王老爷伸手沿着脸部边缘轻轻揉捏一阵,那脸上竟如蜕皮般显现出道道褶皱,沿着这些褶皱轻轻搓了搓,很快,褶皱蔓延开来,两手捏住两边下颌处边的嵌起,向上轻轻一掀那面皮,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顿时变成个面容俊郎的青年公子。 青年看着手里那王老爷的人皮面具,淡淡道:“得罪我,知道后果了?” …………………… 望岳镇没人认识这青年,就是楚云一行也无人认得,可要是让千星城魏家人见到,一眼便会认出这位由九姨太介绍进魏家,而不久前又卷走一笔钱财的管事——施一霖。 之所以要离开魏家,施一霖也有着一肚子苦水,不是他不肯出力,帮着重建合欢宗,而是他实在害怕。 合欢宗的小师妹,也就是毁了容的魏家九姨太,一身魅惑功夫几乎全毁,即便她的声音兀自能勾魂夺魄,可一看她脸,五十年老光棍都得缩。 可偏偏合欢宗修的是阳阳采补之术,对那男女之事最为饥渴,这时候旁人缩了,他施一霖却倒了霉。 勉力强撑了两天,他连魏家的另外几位姨太也顾不上了,可还是不能满足,这小师妹修的是嫡传正宗,自己只是外门,根本敌不过她,长此以往,非得被采干了不可。 这时候,千星城捕头王成又来魏家办案,施一霖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还算熟,愁闷中便请他喝了顿酒,也趁机打探消息。 酒至半酣,二人已经称兄道弟,施一霖刻意套话,王成根本抵挡不住。 这一番下来,施一霖才知道魏家的案子已经停了,王成这趟过来无非是做个样子,那作案之人其实也有了眉目,可因为对方背景深厚,城司衙门根本不敢抓人。 施一霖愤怒了,这世道竟是这般的黑。 魏家他不敢呆了,别说什么宗门重建,再呆下去怕是也活不到那天,再说,就是重建了又如何,自己到时候不得被那女人吃得更死。 可不管到哪里,身边总要有银子,于是,他想方设法从魏家截了笔银子,趁着月黑风高,逃之夭夭了。 点点身上带的银子,施一霖又彷徨了,天下之大,无不可去之处,却也不知能去哪了。 银子不够啊。 结合从九姨太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施一霖忽然想到,那伙少年男女手中,必然掌握着一笔不菲的财富。 施一霖有了目标。 从王成那得知,那一行人是往瑾州参加云泥擂而去,路上必然还要玩耍,算下时间,还来得及。 施一霖初始选的地方并不在望岳镇,毕竟离瑾州太近,人家又不见得停留,可等了又等,没见着四人身影,想着对方怕是已经过去,于是乎,再不敢多犹豫,直接到了望岳镇。 没想到,竟遇到了没长眼的王家人,正好…… ……………… 李娇儿确实生气了。 自己身为女子,可说已近乎直白的表明了心迹,可那小子什么反应,躲? 木头,简直是块木头。 莫非,他嫌我大他一岁? 不对,他定是没瞧上我,难道我长得很丑? 对了,这到了瑾州,他不得去找那云家小姐? 啊呀,早知道他是个好色之徒,呸,不要脸! 啊啊啊好烦……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李娇儿的纷乱思绪,开门进来的是之前领她进房的小厮,这趟是过来添茶水。 小厮手脚麻利,很快出了门,又敲开了斜对面楚云的那间房。 ………… 第三十八章 不讲武德小蟊贼 楚云也在想着心事。 眼见着要到瑾州了,自己身上还背着个认亲的差事,不知道那宁家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有个小辈跳出来骂他土鳖,然后自己潇洒回头,还一句莫欺少年穷。 想着想着,楚云自己笑了,自己家现在可一点不穷,只不过底蕴还浅,远远不能和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相提并论。 这几日天气尤其的热,楚云用力摇着蒲扇,稍解暑热,想着陈祥这厮怕是又得大半夜才能回来,也不知他俩进行到了那一步。 这武道世界的男女之防,没有想象中的严苛,不过想想也是,都是江湖儿女,真要搭个手就非君不嫁,那也太矫情。 当然,这貌似只适用于武者,否则自己刚穿来那会,也不至于被人家闹那么狠。 口有点渴,茶水凉得正好,仰头一口喝尽,舒坦。 楚云翘着二郎腿,正想到袁二买房,yy着以后瑾州城里的美好生活,也不知怎的,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楚云心道不好,心念电转之下,掌心空间里的清凉灵气瞬间涌动,登时,脑海中又恢复一片清明。 楚云乐了,不出所料,掌心空间里的灵气,连蛊毒都能搞定,对付这个简直小儿科,只不过莫名其妙,自己初来这望岳镇,可没招谁惹谁,怎会有人给自己下药。 楚云冷笑,他倒要瞧瞧,到底什么人要对他下手。 为了给陈祥留门,房门本就没上闩,楚云躺在床上,静静等那下药之人过来。就在他久候未果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的悚然一惊坐起身来,李娇儿怎么样了? 也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楚云又赶紧躺下,佯作昏迷。 那人又敲了几下,才轻轻推门而入,可能是没料到如此轻易进屋,那脚步真是迈的小心又小心。 屋里点着灯,楚云眯眼偷偷瞧着,只见一个黑衣人正翻着他的包袱。 “赶情碰上了同行,可惜你找错了人,值钱的都在掌心空间里呢,陈祥那包袱刚才哥们也给收了。”楚云心里想着,武道世界可真不好混,偷东西都得先把人药倒,想想也是,要是偷到个大高手,不先给放倒了,那不等于上门送菜。 楚云不动声色,继续看戏,不料那黑衣人一番搜索无果,竟是到了他跟前,楚云赶紧闭眼。 果然,那黑衣人又在他身上好一阵摸索,自然什么都没有,就在楚云得意洋洋之际,哪料到黑衣人竟是怒了,随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楚云被打的险些叫出声来,生生憋住,心里暗骂:玛德,不讲武德。” 黑衣人显然知道再找下去也是没结果,很快离开了楚云房间,楚云扒拉着门缝向外瞧去,只见那黑衣人竟是又进了李娇儿那屋。 这下楚云不能忍了,黑衣人摸自己一遍没啥,要是对李娇儿那样,那可不是吃了大亏。 楚云正想冲过去英雄救美,只见那门又开了,黑衣人竟是很快又出来了,只不过这趟没空手,肩上扛了个人,正是昏迷不醒的李娇儿。 楚云都懵了,简直活久见,贼不走空不假,可还没见过偷东西不成把人给顺走的。 不容楚云多想,抓贼归抓贼,绝不能让李娇儿有危险。 楚云跟上了黑衣人。 ………… 黑衣人正是施一霖。 他现在只想骂娘,他很确定自己是找错了对象,那小子分明比自己还穷,哪是什么富家少爷? 那该死的客栈小厮,拢共弄去了他一百五十两银子,亏大了,后面那四百两还敢来要,非得弄死丫的。 还好,这姑娘长得够标致,这趟算没白来。 翻过客栈后院围墙,就是山岭,施一霖并没打算跑远,大晚上山里又没人,随便找个地方痛快痛快再说。 施一霖憋坏了,那姓王的妻女长相实在不忍直视,为办正事,他不敢在望岳镇抛头露面找乐子,以免留下破绽,这回得了这妮子,一看就是完璧,于他功法修行最是大补。 选了块绿茵之地,施一霖放下李娇儿,想了想,嘿嘿笑了几声,摸索着从身上掏出个瓷瓶,掰开了姑娘小嘴,给喂了下去。 李娇儿身体很快有了反应,虽然仍自昏迷,身体却不安分的扭动起来,施一霖瞧得浪笑出声:“小宝贝,看哥哥好好疼你。”说着,就要扑身上去。 “你在干什么?” 施一霖很恼火,转过身来望向来人,并无半点退避的意思,这时候竟敢来坏他好事,简直找死。 月光很亮,施一霖看清来人之时,不由愣了一瞬,这小子不是给放倒了吗? 莫非,他的药量不够? 该死,小厮办事这么马虎,难堪大用。 不过没关系,多死个人而已。 施一霖冷笑道:“小子,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旁人。”话落,不由分说,展动身法,扑向来人。 来人自然是楚云。 楚云并没想到,这小贼身法竟是极快,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当下不敢大意,展臂挥拳,迎了上去。 “”嘭、嘭、嘭……” 一阵拳拳相撞,施一霖只感觉两臂酸麻,不由心头一凛,自己主修虽不是武技,可好歹是个武者,怎的竟不是眼前少年对手? 一交手,楚云心中稳了,这小贼虽然身法不错,可战力比之自己,还是差了不少,正好拿他练手,再将他拿下,问问谁下的药,如何盯上他们,同党是谁? 楚云不慌不忙,施一霖却是急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当下虚晃一招,一个旋身,竟是朝着李娇儿飞扑而去,想着拿个人质以求脱身。 楚云一惊,速度更快,拦在了李娇儿身前,毫不迟疑就是一拳,直中施一霖胸口。 这一拳很重,打得施一霖喉咙里一阵腥甜上涌,当下顾不得查看伤势,扭身朝着山林中亡命狂奔。 楚云正要追赶,蓦地腿上忽然被人抱住,低头一看,竟是按捺不住的直想流鼻血。 李娇儿一身衣衫,早已被她自己无意识间扯了个七零八落,月光下白花花的身子,近在咫尺,透着极致的诱惑,柔若无骨的缠上了楚云。 第三十九章 头晕的楚云 楚云懵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办了她,这机会错过了多可惜。” “不行,我不能趁人之危。” “这事又不怪你。” “我以后怎么面对云卿?” “傻不傻,小孩子才做选择,两个都要了就是。” “不行不行,她才十六岁。” “愚蠢,这里是武道世界。” “不行,我还未成年。” “……” 楚云还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虽然他很享受此时身体上的欢愉,有些不舍,可他还是强行按下了心头的蠢蠢欲动,准备结束这一切。 然而,身后突然传来的刺痛,令楚云猛然僵直了身体,一只手掌粗暴的揪住他头发,将他仰面朝天放倒在地,于是他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小贼,这时已没了黑巾遮面,明明挺英俊的一张脸,此刻,却狰狞到极点。 “小子,想捡老子便宜,你也得有这个命。” 说着恶狠狠的话,施一霖握着匕首的手就没停过,在楚云身上捅了十几下,直把他捅成个血人,才随手扔了。 先前一场打斗,就被扫了兴致,现在又沾一身血污,施一霖很不高兴。 他慢悠悠脱去上身的夜行黑衣,光着膀子一边擦着身子,一边淫笑着向李娇儿走去。 “小宝贝,等不及了吧,让哥哥好好伺候伺候你。” 施一霖欣赏着眼前少女的春色,只是,还没来得及上手逗弄撩拨一番,后心处陡然一痛,让他通体冰寒。 他踉跄着转了身,他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捅得浑身是血的少年,此时,正一脸木然的拿着匕首,朝着自己身上乱捅,一下、两下、三下……就如方才的自己一样。 “为什么没死?” 施一霖不理解,他仰头看了看惨白的月光,月光在打转,更在渐渐昏暗,直到将他彻底淹没在黑暗中。 楚云这次受的多是致命伤,还好掌心空间灵气充足,可这次足足少了两成,还是让他忍不住阵阵肉痛。 头有些晕,大概是失血过多引起,勉力到了李娇儿身边,再没了任何旖旎心思,蹲下伸出右掌搭她身上,心念电转,很快,耳边响起了李娇儿的尖叫。 “你在干什么?” 手被李娇儿一巴掌打掉,楚云这才尴尬的发现,放的地方不对。 李娇儿终于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又是一阵惊叫,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待看到楚云一副呆傻样子,顿时火冒三丈,朝着楚云甩手就是一记耳光:“臭流氓。” 楚云被这一下打得陀螺般就地转了几转,头晕的厉害,他并没有多做解释,一是正虚弱,二是没必要。 李娇儿很快发现了不对,楚云的一身血污,不远处的尸首,无不在告诉她,误会了。 李娇儿扑到了楚云身边,将他拥在怀中,大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楚云,你可别有事,你可不能有事……” 楚云朝她笑笑,李娇儿却看到楚云衣衫上的血洞,哭得更大声了。 楚云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示意自己无恙,待她平静了些,便要她扶自己起来,不料李娇儿一双水汪汪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盯得他一阵心慌。 樱唇缓缓靠近,楚云没能躲开,或者说根本没想躲。 楚云晕了,完犊子,头怎么更晕了…… ………… 客栈后山发生的命案,直到数日后,才被人发现。 发现人还是那客栈里的,闻到了后山传来的恶臭,循着味找到了腐尸,现场血迹犹在,显然,这事不简单。 瑾州城司衙门很快派人过来调查,在望岳镇上一番走访,又有了发现,不过不是破案线索,而是又出了新案子。 城中姓王的一家富户,全家一十三口,尽皆被杀,尸体就藏于他家地窖之中,经仵作确认,这一家子遇害已经半月有余。 这消息一出,望岳镇立刻炸了锅。 原来这王老爷不久前才找了镇上不少店家,要他们留意路经此地的四个少年男女,而那些店家的伙计小厮,可都把这活记在心里呢,不少人还反复跑去详细问了,这才几天,怎的都死了半个多月,那最近见过的王老爷是谁? 哪里来的四个少年人? 捕快们将这事记在了心里,很快查到了四人住的客店,巧了,正是后山发现腐尸的那家。 惶惶不可终日的客店小厮,这回没敢扯谎,承认了曾向那“王老爷”报信,连“王老爷”给他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也交了出来,可还是被愤怒的捕头命人狠狠打了顿板子,拘押起来,等候城司大人发落。 就这,还是瞒住了帮着下药那事,要不然肯定更惨,真真是欲哭无泪。 捕头陆鸣陷入了沉思。 据那小厮所说,他报信那王老爷该是旁人假扮,而那人居然还堂而皇之住在王家,毋庸置疑,王家人遇害,此人嫌疑最大,而此人下一步,显然是要对付那四个小娃娃。 那腐尸,为什么会出现在四人住过的客店后山,巧合吗? 腐尸案和王家灭门案,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客店里查到了四人登记的名姓户籍,案子不能说他们有嫌疑,但其中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四个少年人到底什么背景?这都要查个明白。 陆鸣想通这些,决定先回城复命,命案倒是不急,如今望岳镇王家人死绝,王家资产要充公,这才是紧要,要是被州牧衙门知道,可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得赶紧禀告城司大人才是。 就在捕头陆鸣回城复命之时,楚云一行人,也已经在瑾州城安顿下来。 房子是袁二买好的,在瑾州南城内,两进的院子,颇为雅致,楚云花了几天工夫,又请人打造了些家私用具,如今几样大件已经完工,些许小件,要等店家做好了送来。 本来掌心空间还有不少自己用惯的东西,只不过要是拿出来,到时候家里来人瞧见,岂不是破了案,那可不行。 陈祥和李家姐妹也住了进来,几人要等云泥擂出了结果,还得看家里打算,买宅子这种事,真轮不到他们做主,也就楚云,家里新近暴富,又有亲戚在瑾州,才有楚云在瑾州买房的事。 袁二做事细致周到,在楚云他们没到之前,已经从伢行买了两个丫鬟回来,十二三岁模样,是对姐妹,虽然还没长成,小模样已很是俊俏,大的叫大丫,小的叫二丫。 陈祥一脸猥琐,打趣道:“你小子这边可自由了,咱们要是不在,你是不是就该大被同眠了?” 楚云一阵恍惚,两个丫鬟都是死契,换句话说,她们的生杀予夺全凭自己做主。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封建糟粕,即便知道流云城家里,不少这样的小厮丫鬟,可到了自己做主,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这是要做自己最讨厌的人吗? 第四十章 变脸 看着被陈祥一句话吓得战战兢兢的两个小丫头,楚云心有所感,嗨,自己竟钻了牛角尖。 他改变不了大环境,也管不了别人,可他能管好自己。 两个丫头不被自己买回来,也会被卖给别人,或者在人伢行里继续受人挑肥拣瘦,等待未知的命运,只要自己以后善待她们,何尝不是救了她们。 从前的自己要是没那些坎坷,或者遇到个能拯救女孩的人,他又怎会走上歪路? 楚云没理陈祥的调侃,倒是李媚儿接上了话:“怎么,你有想法?” 陈祥瞬间蔫了,手搭上楚云的肩,主动换了话题:“不是说要给你外公送礼物吗,需要帮忙尽管说话。” 楚云愣住。 宁家认亲这事,楚云和陈祥几人聊过,本来楚清风要他提前来瑾州,也为了这事。他一番游山玩水过来,到了这边又想着等云泥擂以后再说,可听到陈祥提起,才察觉这想法不妥,旁人都记着,自己却一拖再拖,毕竟瑾州来都来了,早晚要面对,去的晚了,已经失了礼数。 楚云并没有要陈祥帮忙,头一次登门认亲,带个小伙伴,多不合适。 而且,礼物也不必再买,其实有现成的。 楚云到了瑾州奇石阁,向那里的掌柜表明身份,言明是来拿流云城楚家托运而来的东西,谁知那老掌柜阴阳怪气几句话,顿时让楚云傻眼。 “楚家……哦,您就是那位楚家少爷?这都多少日子了,难怪胡管事说有些人做事不靠谱,我们还当出了啥意外。那些东西可贵重了,放在咱们这,您说要有点闪失,咱可怎么赔?是了,那些东西,我们听了胡管事吩咐,早送去了宁府,哦,小少爷,不放心您可以到那边瞧瞧,听闻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送给宁家的礼物,您也别言谢,都是小事。” 楚云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好气道:“你家做事也忒不地道,客人东西你们怎么好给人拿主意,你们就这么做生意?” 老掌柜无所谓翻了翻眼皮,道:“小少爷这话可不对,您这会儿是来了,您觉着我们擅作主张给送走了,那您要是一辈子不来,我们还能留一辈子?” “嘿,你这掌柜,怎么说话呢,”楚云上了火气,“咒谁呢你?” 老掌柜不慌不忙,道:“小少爷别激动,您和我在这吵有什么意思,老朽不过是听命办事,哦对了,胡管事还说了,咱家奇石阁可不做您生意。” 楚云真的怒了,他很有揪住这老头给他一顿大耳刮子的冲动,堪堪忍住,只把柜台捶得嘭嘭作响,嚷道:“那就把你那什么狗屁管事给我叫来,我倒要瞧瞧他是哪路厉害人物?” 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个声音:“呦,我当是谁这么大呼小叫呢,原来是流云城的小赌神,哎呦喂,这土鸡飞上了枝头,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有了底气,厉害,厉害。” 楚云蓦地转身,看向来人,不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赶情那胡管事是这货,难怪自己又被拉进黑名单里了。 来人正是胡不虎。 楚云亲眼见过他惩治杜迁,跟拎个鸡仔似的,干脆利落。 要知道杜迁乃是三重天境武者,尽管当时为云家所慑,没敢反抗,可要像胡不虎那样随手就能捉到他,没实力,想都不要想。 楚云心里打鼓,激怒了这厮可不是好玩的,流云城几次都差点揍自己,唉,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是打不过丫的,非得削他一顿不可。 楚云换上笑脸:“呦,原来是虎叔,数月不见,小侄可真是想死您了。” 楚云变脸速度之快,显然大出意料,老掌柜瞧得都直了眼,心底忍不住赞叹: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胡不虎挥手挡住楚云热情洋溢伸过来的双手,貌似还想抱自己,虎着脸道:“打住,别套近乎,老子和你可不熟。” “嘿,这话说的,虎叔当日在流云城,摆平那千幻门的杂鱼,何等威风,小侄可都记着呢,还想着来了瑾州,要和您学上三招两式,您这话说的,可真是伤透了小侄的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不虎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哼声道:“想学功夫,就你小子这资质,还差了点。” 楚云见他没一口回绝,知道有戏,当然,他可没有真和这货拜师学功夫的念头,不过是个拉关系的由头罢了。 楚云觉得自己学坏了,和陈祥那厮呆久了,近墨者黑,想想从前多单纯个人。 不过,这话题已经不能继续,他要是真一点头要自己拜师,还不好办了。 “虎叔,有了您的指点,不正好补上小侄的不足嘛。” 虽然不想再聊这话题,可话还得说,当然,话题的转换需要润物细无声,譬如楚云,又开了口:“听闻云卿十岁就开了囱门,小侄真是羡慕的紧,想必这其中,虎叔您肯定出力不少。” 胡不虎一愣,顿时警觉起来,喝道:“好小子,又来打我家小姐主意,我说怎么忽然好说话了,赶紧收了你那鬼心思,想从老子这打听小姐的事,你小子想都不要想。” 楚云赶紧央求,也不瞒着,道:“虎叔您就让我见见云卿吧,求求您了,我还有样东西要给她,我去过云家,那边门房根本不给通报,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吗。” 这回楚云倒没瞎说,他还真去过云家,想着和云卿见上一见,可那门房牛气得很,根本不搭理他。这回见了胡不虎,正好提下这要求,哪怕自己还是进不去,让云卿知道自己到了瑾州也好。 胡不虎瞧他说得可怜兮兮, 倒是没在斥骂,愣了愣,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别说你进不去,我也进不去。” 楚云一愣,不解道:“怎么会?” 胡不虎没再说下去,只是很不耐烦的叫他滚蛋,说是再看到他来奇石阁捣乱,定要叫他好看。 奇石阁无功而返,这下尴尬了,头一次上门空着手去,合适吗? 那肯定不行。 想了想,楚云在坊市里买了些水果,又去糕点铺子买了些点心,叫人精心包装了下,于是乎拎在手上,径直去了宁家。 第四十一章 莫负有心人 到了宁家,楚云臆想中的狗血情节并未出现,宁老爷子和宁老夫人见到他这外孙,真是好一阵泪眼朦胧,尤其是宁老夫人,拉着楚云的手,好半晌不舍得松开,就连表姐宁晏一旁瞧着,都有些吃味。 宁家的宅子并不算大,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再上一辈如今已无人在世,宁老爷子那一辈兄弟四人,四人各有宅邸,子孙亦各有建树,有的甚至就不在瑾州,是以,并不需要像某些世家大族那样,圈地建园子,大家伙挤一起才显得人丁兴旺。 宁家后辈多军伍,宁老爷子膝下一子一女,长子宁春雷,是个驻守边关的将军,其子宁昊,也就是楚云的表哥,也随父从军在军营里,是以,这时候爷俩都不在家中。 楚云松了口气,虽然舅母和表嫂对他都很和善,可他也不想做个被围观的“猴子”。 倒是表姐宁晏,似乎对他颇有成见,一双凤目上下打量着楚云,明明俊俏的脸,却有股子英气,此时不苟言笑,很有迫人之感。 “怎么现在才来?” “在……在路上转了转。” “今天刚到的瑾州?” “……” 楚云汗颜,难道这姐们知道自己已到了几天? 还好还好,幸亏没等到云泥擂以后再来。 表嫂抱着个男童过来,给楚云解了围。楚云投桃报李,咬了咬牙自掌心空间取出块极品灵玉,要送给孩子做见面礼,表嫂一见知道贵重,哪肯收下,又是好一阵推让,直到宁老爷子发话,这才收了。 楚云偷眼瞥向表姐,见她面上终于有了暖色,这才松了口气,可想到灵玉少了一块,忍不住又一阵心痛。 晚饭楚云顺理成章留了下来,本来还要留他住下,楚云说了自家买了宅子的事,这才作罢。宁老夫人得知自己女儿女婿有意来瑾州发展,又是垂泪,又是欣慰。 饭后又叙了一阵话,楚云告辞,表姐宁晏送他出门,想到宁老爷子席间谈及瑾州各大世家,提了一嘴云家,说是最近可能要生事端,有些不解,当时没好意思多问,这会儿便想着向宁晏打听一下。 “姐姐可知那云家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云家主病了。” “病了,他不是宗师吗,宗师哪会轻易生病?” “那谁知道。” 或许是楚云的“姐姐”唤得她舒心,宁晏眼神古怪看着楚云,道:“怎么这样关心云家?” “没,没有。”楚云讪讪道:“就是去他们家找人被拒了。” “去云家找什么人?” 楚云尴尬,宁晏似有所悟,终于露出笑脸,道:“听说你小子在流云城拐走过云家小姐,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 “谁,谁啊?”楚云大呼冤枉:“这到底谁在背后乱嚼舌根?” 宁晏未予置评,倒是又补充了一句:“你小子眼光不错。” 楚云:“……” ………… 第二天一早,楚云又来到奇石阁。 这次没遇着胡不虎,那老掌柜对他爱搭不理,还不许他去后院赌石场,楚云很是无奈。 不过也不算白来。 从老掌柜的只言片语中,楚云了解到,云不悔病重已是无疑,云家正有一场风波酝酿,老掌柜劝他别把自己卷进去,当心万劫不复。 楚云却更心急了。 再次来到云家,那门房已认得楚云,见他又来,哪有耐心听他胡扯,直言道:“我管你谁朋友,想从这门里进去,要么灭了我,要么弄死我,看你怎么选?” 楚云被他噎得没辙,心道你丫生活是有多黯淡,求死的心竟这样旺盛? 不过门房的话,倒给楚云提了个醒。 正门进不去,难道还不能翻墙? 白天肯定不成,得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再来。 回到家中,陈祥寻到他屋里,神神秘秘的关上了门窗。 楚云不解:“大热的天,你这是做什么?” 陈祥凑到他跟前,颇庄重道:“这两天在忙什么,总感觉你避着我们?” “”没什么,”楚云随口应付:“你们想多了。” 陈祥摇了摇头道:“我们怎样想其实不重要,但有个人,你得顾及一下人家感受。” “谁啊?”话刚脱口,楚云旋即明了,讷讷道:“她怎么了?” 见楚云没装糊涂,陈祥顿时笑了:“小子,就知道你俩有事。” 楚云一阵无语,随手给他一拳:“你小子诈我。” 陈祥“嘿嘿”笑道:“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路上您俩独处机会可不少,怎么样,我的连襟兄弟,到哪步了,要不要帮忙?” 楚云甩给他个白眼,不理这货,可想到最近一门心思找云卿,自己确实疏远了李娇儿,以她的敏锐,应该已有所察觉…… 楚云一阵头大,自己只想在这危机四伏的武道世界安身立命,可没想过要做个渣男。 望岳镇那晚的情不自禁,虽只是浅尝辄止,可在李娇儿心里,必然认为自己接受了她,而这时又背着她去寻另一个女孩…… 不能想了,脑袋疼。 他想的比较长远,压根没想那什么三妻四妾。红颜易老,韶华易逝,年轻时或许不觉得,可想到老了,应付一群老太婆,那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陈祥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楚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倒是他临走时的那句话,楚云听清了。 “别辜负了真心对你好的女孩。” 陈大情圣走了,楚云头更疼了。 ………… 黄昏时,楚云再次来到了云家门外。 意外的是,此时云家大门外竟是人头攒动。 楚云被人群堵在外围,不清楚里面情况,就听得里头一个声音咋咋呼呼:“你想造反吗?别不识好歹,念你为云家出力多年,也算忠心,今日速速退去,还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否则,再敢胡来,定要让你好看。” 又一个声音大着嗓门争锋相对,嚷着:“我造反,怕是你们有人正有这心思,被老子点破了才来反咬老子,老子跟着家主出生入死的时候,你特娘还在奶娘怀里吃奶,敢说老子造反,老子就是要造反,你个小瘪犊子又能怎样?” 这声音听得真切,是个熟人,楚云赶紧朝着人前挤去。 第四十二章 胡不虎逞凶 一口一个“老子”的,正是胡不虎。 门口拦着个紫色华服的青年,被胡不虎这一通喝骂,那脸色和他那身衣裳,登时配了套。 紫衣青年显然被气狠了,点指着胡不虎,厉喝道:“胡不虎,我敬你是长辈,才会对你多番忍让,你莫要得寸进尺,要知道这里是云家,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在这说三道四,再胡闹,休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 胡不虎撸了撸袖子,冷笑道:“那就让老子瞧瞧,怎么个不客气法。” 紫衣青年挥了挥手,身后门内跳出来五六七八条膀大腰圆的壮汉,手中各拎了根短棍,长牙舞爪的扑向胡不虎。 胡不虎动了,当先那大汉一棍打来,已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连棍带人往回一拉,那大汉竟是被拽着替胡不虎挡了两棍,一棍打在后背,一棍挨在肩膀,那大汉被打的浑浑噩噩,又见胡不虎将那短棍向前一送,手里顿时拿捏不住,被那脱手的短棍把柄直击面门,登时满嘴血淋淋。 又有两名大汉挥棍而来,一人攻上,一人攻下,胡不虎奋起一脚,踩住攻来下盘那人棍子,手上也没闲着,就听“啪”一声响,打头那一棍被他手臂一挡,竟硬生生断为两截,那手臂更是趁势一绞,缠住了汉子手臂,另一手揪住他小腹衣襟,向下猛砸,正中那被踩住棍的大汉身上,这一下,就听这俩齐齐“哎呦”一声,再一看,两个都躺地上吐白沫去了。 余下的几人慌了手脚,胡不虎硬挨的那一棍,震慑作用不小,几人意识到棍子对人家作用不大,有两人更是直接扔了,又两手空空正不知如何是好。 “来呀。” 胡不虎发一声喊,决定先发制人,挥拳朝一个空手大汉砸去,不料脚下忽地一绊,险些摔一跤,一看右腿,竟是被人抱住,只一愣神,又有一人抱住了他左腿,再然后,又有俩人从他身后并肩子上来,一左一右抱住他双臂,早先那大汉,嘴里还流着血,见到这等报仇机会,哪肯放过,当下随手拣了根棍,恶狠狠朝着胡不虎头上砸来。 这一棍打了个瓷实,正中胡不虎额头,棍子都断了,却愣是连块油皮都没破,那汉子都懵了,哆嗦着想退,可哪里还有机会。 胡不虎暴怒,当下再不留手,他抡圆了胳膊,抱他双臂那两人顿时抱了个寂寞,两人像被抡起的两把大锤,对撞在了一起,就这一下,软绵绵倒地的二人,个个眼冒金星口鼻窜血,定了定神一看又不对,中间还夹了个更惨的,那上前敲闷棍的大汉,此刻倒在地上,满脸是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一下,吓坏了抱腿的那俩汉子,一个反应快的,已经撒了手跑路;另一个慢的就不走运了,被胡不虎一脚勾起,又一脚猛踹他胸口,直如腾云驾雾般飞出去一丈多远,落到地上滚了几滚才消停。 这一番交手,说来繁复,实则不过电光石火,围观众人直瞧得一片轰然叫好。 紫衣青年见机不妙,已是先一步逃进了院里,色厉内荏的嚷道:“反了反了……姓胡的,你……你等着,今日定要你好看。” 胡不虎哈哈大笑:“今儿老子倒要瞧瞧,你们这些腌臜东西,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胡不虎大踏步向前,虎目环顾,门口那些个手拿棍棒的家丁护院,个个静若寒蝉,哪个敢上前阻拦。 进到院里,那紫衣青年已没了踪影,那些个家丁小厮,有人朝内奔走,又有不少向门口而来,一时间乱作一团。 围观的不少人跟着胡不虎也闯了进来,今儿瞧了这场热闹,又进了云家大院,就算看个景,以后也是一笔吹牛本钱。 这机会,楚云自然不会放过。 他身上穿的衣衫,是与云家仆从一色的灰白布衣,加上天色已渐昏暗,那些得了消息正奔向门口的护院家丁,注意力又都在胡不虎那里,楚云就像一个生怕惹祸上身的杂役仆从,远远避开,向着庭院深处奔去。 云家很大,或许这里不该叫院子,更该称之为“园子”才对。 大门进来后,南墙边上的那一溜专给仆从住的倒座房,就已显出大世家的气势,再向里走,竟又分了数条道路,道路两边树木掩映中一座座院落鳞次栉比,分列两侧,一眼望去,更不知庭深几许。 一个传承久远的世家大族,自然而然有了无数分支,不同分支又渐渐形成各自派系。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近朋。 本该是各自天涯各自安好,却因为这个家族足够富庶,于是纷纷回来投奔,更有甚者,许多远嫁在外的女子,为了让子女有个更好待遇,竟将子女也改成了娘家姓氏。 人们总是艳羡这家人丁兴旺,殊不知盛极而衰,越来越臃肿的负担,便是这个家族落寞的前兆。 扯远了。 楚云头大。 一是环境不熟悉,二是他想到了胡不虎闹事的原因:云卿母女莫非被限制了自由? 若真如此,该到哪去找云卿。 天,渐渐黑了,楚云进来时的自信,已被现实打得稀碎。 又过了一阵,正当楚云焦头烂额之际,远处隐约传来了一声呵斥:“老实点!” 又一个声音扯着嗓门嚷道:“你小子给老子记住了,以后千万别落到老子手里……” 楚云一惊,循着那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个满脸虬髯的魁梧大汉,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口里兀自骂骂咧咧的不服,由两名大汉押解着,挑着灯笼正要从自己这边经过。 这大汉不是胡不虎,又是何人? 楚云急忙蹲进草木阴影处,待他们过去,悄悄跟了上去。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前,里面是一座两上两下的小楼,朱门碧瓦,飞檐翘脚,颇为精致。 拍了拍院门,很快,一个少女持着灯笼出来,来开这小院的门。 胡不虎看到这少女出来,立时变得激动起来。 不远处悄悄跟着的楚云,也是暗暗欢喜。 因为来开这院门的少女,正是云卿。 两名大汉解开了绳索,对着云卿拱手行礼道:“大小姐,这家伙在门口大吵大闹,嚷着要见家主,不被允许竟还出手伤人。后来,惊动了族老出面调停,才同意放他过来,不料这厮居然还不相信,仍自叫闹,我们只好将他绑了送来。” 楚云看不见胡不虎脸上表情,心里却忍不住为这货点赞,干得漂亮。 云卿的情绪显然不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带着胡不虎进了院子。 两名大汉并未离去,显然是受了指示,在院里等着胡不虎出来。 知道了云卿在哪,楚云倒也不急。 不一会儿,小楼里传来了胡不虎嚎啕的哭声…… 第四十三章 云妹妹与云哥哥 过了一会儿,云卿送胡不虎出来,关好院门后,自己转身又回了楼里。 小院围墙只有一人来高,楚云一手搭在墙头,轻轻松松跃进院里。 楚云没有冒然进屋,躲在了小楼前的一簇花丛后,不多时,里面传出了云卿的声音。 “娘,昨夜您一宿没睡,快去歇着吧,今夜女儿守着父亲。” 又听见一个温婉的声音道:“你父亲一生,慷慨豪迈,扶危济困,不曾想,现如今落到这般,那些往日里鞍前马后的人,竟个个避之不及。” “患难才见真心,早看清楚一些人,并不是坏事。”云卿道:“家中如今这情形,就算有人要来照看,您又如何安心。” “只是苦了我的女儿。”另一个声音言罢,竟是“嘤嘤”哭了起来。 云卿安慰着,那声音哭了一阵,终于歇了,不久房门打开,只见出来一个妇人,踩着廊檐下的楼梯,上楼去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楚云估摸着云卿母亲该睡下了,方才蹑手蹑脚靠近了小楼,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云卿静静坐着,望着窗外,默默地流着泪。 楚云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显然被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幸好楚云眼明手快,掩住了她的唇。 云卿面上一红,忙偏转了身子,低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呃……”楚云摸了摸鼻子,不无尴尬道:“我成武者了,来参加云泥擂。” 云卿睁大了眸子,旋即又黯了下去,淡淡道:“那恭喜了。” 楚云话一出口,就已后悔,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这时候云不悔患病,怕是云卿已没了心思,偏偏张嘴提这个。 于是乎赶紧找补:“有样东西,我觉得一定要亲手给你送来,这样,你先闭上眼睛。” 云卿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依言照做。 “当当当当……” 楚云嘴里搞怪,云卿忍不住睁开眼睛,只见他手里拿了两个玉坠,正是自己当日在流云城时,和楚云一起去匠人那定制的玉雕。 玉雕是两个小人儿,一男一女,正是她和楚云。 楚云故作不满道:“哎呀,我这还没让你睁眼呢,你怎么就……诶诶诶,别哭呀,你这又是怎么了?” 云卿已是泪流满面。 她看着楚云,脸上虽然流着泪,却还是挤出个笑容:“谢谢云哥哥,还记得云妹妹。” “这……有啥好谢的。”楚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想起当日选择玉坠样式,两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是匠人建议,按照他俩模样雕琢,这才有了“云哥哥”和“云妹妹”。 云卿接过两个玉坠,仔细端详一阵,又将“云哥哥”还了回来,道:“正好一人一个。” 楚云想了想,却是没接这个,手一伸将“云妹妹”拿了回来,还煞有介事的道:“男戴菩萨女戴佛,云妹妹愿不愿意保护云哥哥不知道,云哥哥一定会尽心尽力保护云妹妹,嗯,比满天神佛还管用。”说着话,已是扯开了缀在玉坠上的红绳,挂进了脖子里。 “不害臊,说的什么哥哥妹妹。”云卿俏脸发烧,背转过身子,倒是没提换回玉坠。 楚云暗暗欢喜。 沉默一阵,云卿揉了揉发烫的脸,忽又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楚云笑了笑,于是将如何拜访被拒,如何趁着胡不虎闹事趁乱潜入说了一遍,直听得云卿惊奇不已。 “我爹如今这情形,根本不便见客,更何况有些人拿着探病当由头,实则心思叵测,我娘为躲清净,才搬来了这处癖静小院,拒了所有来客。” 云卿的这番解释,楚云心下稍安,至少如今看来,云卿母女的行动自由并未受到限制。想来门房那些人,不过是拿根鸡毛当令箭,才引起了胡不虎的怀疑。 到了病榻前,楚云望着云不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不悔昏迷着。 在流云城时,楚云与他交流不多,云不悔后来对自己还颇有成见,但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相貌堂堂的魁伟汉子,说起来年龄与他父母相仿,都还不到四十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而如今看来,竟成了个年逾古稀的老者。 “这是云伯父?他怎会变成这样?” 云卿轻轻颔首,看着父亲如今模样,不禁再次小声啜泣起来:“大夫说了,爹大概……大概没多少时间了。” 楚云一惊,心道这么严重,他原本以为云不悔只是患了病,却绝没有想到严重到会有性命之忧。 号称大雍国第一的大宗师,一场病就要了他的命,简直开玩笑。 见云卿哭得伤心,楚云一时没辙,只待她稍稍平复,才殷勤上前替她拭去眼泪,云卿愣愣看着楚云,幽幽道:“云哥哥还愿意保护云妹妹吗?” 楚云也愣了,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当下大着胆子轻轻将云卿拥入怀中,见她并未挣脱,这才拥得更紧了些,柔声道:“云哥哥永远保护云妹妹。” 云卿扑在他怀中,又哭成了个泪人。 楚云心下感叹,这速度貌似有点快,虽然多少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但这等机会要是错过,放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简直得被喷死。 抛开心中芝麻粒大小的羞耻感,楚云很有点蠢蠢欲动的想法,云卿和自己同龄,按这边的说法已到了及笄之年,女子已可以婚嫁,说起来自己才是未成年,嗯,便宜她了。 这时,病中的云不悔发出了几声闷哼,打断了楚云的想入非非。 云卿迅速离开了楚云的怀抱,拿出个瓷瓶,从那瓶里倒出个黑乎乎的丹丸,放进了温水里,将那丹丸化开,又试了试水温,才端到云不悔床前,给他喂服下去。 楚云自然不会干看着,虽然未来老丈人很不会挑时间,破坏了他想一亲芳泽的机会,但该上手帮忙时,也不含糊。 楚云见云不悔很快平静下去,问道:“云伯父经常这样?” 云卿点了点头:“每日里总有几次,只有吃了这个才能止痛。”话到这里,又是泫然欲泣。 楚云忙又问了句:“大夫怎么说?没说是什么病吗?” 云卿摇了摇头,道:“不是病,是毒,一种很厉害的毒。” “毒?”楚云愣了愣,脱口而出道:“解毒我会啊!” 第四十四章 亏大了 楚云倒不是胡扯。 望岳镇被人下药,解开也就动个念头的事,就算那不是什么剧毒,掌心空间里的灵气可以解毒,也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再者说,更早些李媚儿解蛊毒,那玩意够厉害吧,实际不过撒泡尿的工夫,也就齐活了,还大赚特赚了灵气。 想到这个,楚云竟隐隐有些期待,能够放倒大宗师的毒,肯定非同一般,或许,还能挣点灵气。 云卿惊讶:“你还懂医?” “呃……” 楚云发觉莽撞了,自家事自个清楚,他就认得个“医”字,给人治病那是万万不能,这要是承认了,随便问他点常识,就得露马脚,要真给云不悔治好了,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别不小心把自己给整成了嫌疑犯。 云卿没接着追问,摇了摇头道:“这毒可不一般,家中请来了天鼎宗的一位长老,据那位丹师长老所言,爹是中了一种早已失传的蛊毒,除非找到那下蛊之人,否则根本无药可医。” “蛊毒?” 楚云欢喜的差点要蹦起来,之前给李媚儿解那什么蛊,还遗憾以后怕是碰不到这等好事,这可真是瞌睡递来了枕头,还铺好了床。 “该怎么提呢?”楚云心里犯了难。 云卿见他脸色变幻,问道:“你怎么了?” 楚云想了想,看向云卿,郑重其事道:“或许……我还真能解蛊。” “你能解蛊?”云卿睁大了眸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下一瞬已是紧紧抓住了楚云双手,仿佛生怕他跑了一般,激动道:“你……你没骗我?” 楚云点头,道:“其实这次来瑾州的路上,同行中的李媚儿……就是上回流云城遇到那两姐妹里的妹妹,你也见过,她就被人下了蛊,然后,我给解的。” 云卿连连点头,或许是绝望中终于看到点曙光,根本没细问,忽又想起什么,对楚云说道:“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楚云不明所以,云卿已急匆匆出了门,“噔噔噔”去了楼上,楚云听得真切,不由一阵头大,丈母娘要来了,这咋整? 楼梯又响,很快,云卿去而复返,同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妇,正是云卿的母亲。 楚云连忙上前见礼:“小子楚云,见过云伯母。” 云母并没问及他如何出现在此,直接问道:“敢问小兄弟,当真能治好我家老爷?” “咳咳,云伯母,如此称呼折煞小子了……”楚云连连摆手,道:“我与云卿是好友,唤小子楚云就好。” 说着话,眼睛偷偷去瞧云卿,云卿却转过了头,并不看他。 楚云见云母一脸殷切模样,根本未将这等小节放心上,知道她心急,又道:“小子曾在家乡遇到一位奇人,传了一套功法给小子,这功法可以祛邪避祟、引气拔毒,很有效果,应该可以治好云伯父。” “应该?”云卿似乎并不满意这说法,道:“不是说之前给人解过蛊吗?” 云母也是一怔,旋即冷静下来,凝眉看向楚云,疑惑道:“功法还能解毒?” 心急归心急,但她绝不会将夫君的安危,冒然交给一个少年手上,尤其是这少年说出的话,还这般离谱。 楚云无奈了,也有点庆幸,幸好没拿什么“泰式按摩”出来说事,糊弄下陈祥没毛病,但想应付这位云家主母,显然不可能。 楚云斟酌了一番措辞,开口道:“这功法名叫‘导引功’,是以外力刺激周身穴窍,调动人体体内本元之气,引其流动运行,将外邪逼出,以此达到解毒祛病之效。 小子并非医者,原也不信这功法能解蛊,只不过先前恰逢其会,给一位朋友解了蛊毒,才知道这功法有些用处。” 云母凝眸看着楚云,道:“你确定有用?” 楚云洒然一笑道:“云伯母,恕小子直言,现在这情形,还不够坏吗?” 云母一阵恍惚,定了定神,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竟是矮身给楚云行了个大礼,楚云赶紧让过身位,哪里敢受,就听云母又道:“若真能医好我夫君,云家上下绝不忘了小兄弟的大恩。” “不敢不敢……”楚云惊得连连摆手,“云伯母,您可别再折煞小子了,我与云卿……” 话到这里,楚云没再说下去,云卿已是羞得面红耳赤的直跺脚,云母终于瞧出点端倪,却没露声色,只又说了句:“那就拜托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准备工作,嗯,实则也没什么好准备,想起上次给李媚儿解蛊后吐出来那些虫子,楚云让寻了个木盆过来,想了想又要了套针灸,虽然用不上,但说好的刺激穴位,你啥都不用,怕她们又有想法,干脆演戏演全套。 云不悔卧床不醒,请过不少大夫看诊,没少下针,而那些大夫的针却良莠不齐,为此特意制了一套,木盆更是日常要用,是以,东西很快拿来。 再然后,就是得想法子支走云家母女。 掌心空间的秘密是一定要守住的,就像他穿越者的身份一样,任何人都不能说,无关亲疏,无关信任与否。 想了想,楚云有了主意,道:“这功法运行靠得是刺激周身穴窍,所以,云伯父这身衣裳还要脱下来。” 云母走到床前,伸手就去解云不悔衣裤,楚云一愣,才想到人家夫妻一场,日常照顾,哪会有啥男女顾忌,忙道:“云伯母还是和云卿先在外面稍待,这点小事,小子自己就行。” 云母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说罢,拉着云卿出了房门,虽是生身之父,在女儿面前赤身露体总是不妥,是以,也没多想。 “不麻烦不麻烦。” 楚云看着母女俩带上了房门,瞧瞧床前还有道布幔,随手解了放下,来个双保险,看向床上的云不悔,笑了。 衣服还是给脱了,以防等下有点动静母女俩冲进来,当然,裤子没脱,真要问起来也好解释,就说用不着下身穴位,嗯,认得脸就行,没必要哪都认识。 楚云伸出右掌,按上了云不悔额头,然而,就在他催动些许灵气,期待着上回那般的灵气回流,而那道送入云不悔体内的灵气,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云懵了,感觉心口像突然被插了把刀,这是要亏啊啊啊…… 第四十五章 驱蛊 灵气如泥牛入海,云不悔依然如故,楚云心在滴血。 第一道灵气消失后,楚云不死心又送入第二道,然后第三道、第四道…… 感应到掌心空间灵气消耗已然过半,云不悔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楚云颓然放弃,再继续已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这时,云不悔唇间发出一阵古怪声音,很轻,楚云一开始以为听错了,然而那声音虽时断时续,却仿佛带有某种情绪,楚云冥冥中,竟感觉这声音……是在让他继续?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自然没有继续,于是,那声音里又似乎有了不满。 楚云不确定这种感觉,却忽然有个猜测:掌心空间的灵气,随着周身流动越来越少,一直以为的损耗,会不会已悄然作用到自己身上,而耳朵的悄然变化,就缘于此。 他有心将灵气全部作用到耳朵,又担心灵气不够,要是如同眼睛一般转瞬用完了灵气,那给云不悔驱蛊这事,可就得耽搁了。 楚云决定再试一试。 这一次,楚云试探着微微放出些许灵气,然后,不等那灵气完全脱离掌控一放即收,果然,那声音里竟有了急躁。 楚云心下骇然,云不悔体内有蛊虫已经确信无疑,而自己竟能听出虫子的情绪,这还是人吗? 不容他多想,这时云不悔的喉咙竟是忽然鼓起一块,那鼓起竟还在移动,正沿着食道向上,似乎要从他嘴里钻出来。 云不悔无意识的发出一阵“呜呜”的痛苦呻吟,嘴忽然张开……哦不,应该是被撑开,楚云一眼看去,竟见到个黑乎乎的软体虫,正“咕扭”着身子,似乎想从他嘴里钻出来。 软体虫只露出半边身子,却已将云不悔的气道给堵了个严丝合缝,如此这般下去,再不把那虫子弄出来,云不悔憋气也得憋死。 楚云都看傻了,不过他也拎得清形式,知道不是退缩的时候,想到提前备有金针,摸了一根出来,朝着那虫子身上戳了进去。 那虫子受了痛,竟是疯狂扭动起来,引得云不悔“呃啊”的大喊,声音凄厉的简直不似人声。 云家母女门外听到动静,已是冲进屋里,只不过在看到床前又隔了布幔,知道事情还没完,这才顿住脚步,没敢过来打扰。 楚云这时已急得满头大汗,这虫子一直没看到头在哪,感觉像尾巴朝上在钻,要真是这样,想要一针戳死,可就难了。 楚云将针孔豁开,黑色的虫体很快干瘪下去,流出的虫浆却呈墨绿色,竟还泛着青光,楚云心有所悟:这虫难道以灵气为食? 云不悔叫得更大声了。 云家母女早已成了泪人,但没敢哭出声音,生怕影响到楚云,二人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好似从最亲的人那里,可以借来力量,得到信心。 楚云心急如焚,那虫子露出的虫身虽然瘪了,可那虫头会不会拖着半截身子逃了,可真不好说。 楚云用金针挑住这瘪了的半截虫身,想将那虫头拽出来,却发现根本不能,一时就这么“拉锯”起来,偏偏还不敢用力,生怕给扯断了,那后果就真难料了。 一时没辙,楚云右手按在云不悔额上,又释放出一道灵气,那虫子登时如受了刺激一般,竟“唧唧”的叫出声来,声音里满是兴奋。 楚云顿时有了主意,当下顾不得灵气消耗,为吸引那虫子主动出来,灵气继续释放,但要控制,不能太多,多了只怕过犹不及。 果然,那虫子似乎很不满足这点灵气,开始急切的向上“咕扭”,终于,楚云又看到了软体虫软乎乎的身子。 楚云如法炮制,金针一戳一豁,那虫浆又流了出来,这回虫身一瘪,黑乎乎的虫头露了出来,而此时的云不悔,也安静下来。 楚云不敢迟疑,一手使针扎住那虫头,向上斜挑勾住,一手捏住云不悔下颌,忍住恶心,硬生生将那虫子給拽了出来。 然而,那虫子还是断了,虫浆流的云不悔满嘴都是,好在虫头已经出来,楚云甩手将虫丢进木盆,那虫竟还活着,楚云仔细一瞧,这虫居然有两条身子,那头就在中间,此时拖着一长一短两截干瘪的虫身,足有四五寸长,兀自在木盆底打转,发出“嘶嘶”刺耳的鸣叫,似乎在发泄着愤怒。 楚云哪里还跟它客气,上去又是几针,最后直接将它定在盆底,那虫子挣扎几下,终于再无声息。 “呃……” 云不悔又有了反应,楚云赶紧将他翻了个身子,趴到了床沿边上。 楚云毫不迟疑,一掌已是拍在他后背,双手交替,连击数掌。 “呃啊……” 云不悔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旋即,一股刺鼻恶臭,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楚云继续拍打,直到云不悔吐无可吐,才将他原样躺好。 云不悔虽然并未苏醒,可这时再看,枯槁干瘦的身体已有了一丝莹润光泽,苍白的面孔也有了些许红晕血色,像是终于熬过了冬天的花草树木,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楚云已是汗出如浆,见蛊虫就一只,终于大松口气,朝着外面喊了声:“好……好了。”也不管地上脏污,直接瘫坐下去。 云家母女进来,见到云不悔模样有了明显好转,顿时哭作一团,只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云不悔的后续调养,就不是楚云能管的事了,他缓了会,提出告辞,云母却是不允,要他住一晚再走,给寻了几件云不悔的衣物,又叫云卿带他找地儿梳洗,这会儿,还真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 梳洗完,在云卿的陪同下到了楼上客卧,楚云有些心猿意马,本想再抱抱小女友,却不料云卿不动声色躲开了。 楚云有些尴尬,更没想到云卿的一句话,登时让他愣在当场。 “你替李家小姐解蛊,也给脱了衣服?”话完,没等他回答,就已转身离去。 楚云傻眼,走得这么决绝,连解释机会都不给? 肿么办肿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 杂役仆从所居的一间倒座房里,一名本来已经熟睡了的厨娘,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她起了身,点了灯,当下念念有词一番,登时面露惊骇,只一瞬间,那张脸孔已是苍白的再无一丝血色。 与她同住的女工也被惊醒,问了一声,也没搭理。 只见她摇摇晃晃着翻到了一件自己从未穿过的新衣,匆忙换好后,又和衣躺了下去。 同住的女工低低骂了一句“毛病”,一脸郁闷的起身熄了灯。 第二日一早,天色微明,杂役仆从所居的区域,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第四十六章 交易 天刚蒙蒙亮,有小厮来小院通报,说是有个厨娘昨夜发急病,死在了屋里。 那通报的小厮只是按照规矩,来向当家主母报讯,原以为并不会多问,不料主母竟是菩萨心肠,竟亲自到场祭奠一番,并当场提出要找到她的举荐人、担保人,联系她家乡亲朋,给予补偿,以感谢她为云家的付出。 那些围观的杂役仆从们,深感夫人贤良淑德大气磅礴,有些个甚至感动的涕泪横流,简直恨不能以身替那厨娘,以致于之后工作起来,也愈发卖力了。 云母自有她的计较。 云不悔所中之蛊究竟何人所为,那厨娘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别的原因,她都要查个明白…… 昨夜,楚云为云不悔驱蛊,她也交代了云卿和楚云,暂时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云不悔病体初愈,依然孱弱,保持现状,才最安全。 楚云并没随云母从南墙倒座房这边经过,为了不引人注意,楚云还是穿上昨夜换洗晾着的仆人衣衫,来到了大门边上。 大门竟还从里面上了锁。 原以为那个睡在门房里的中年人,会跑去倒座房那边凑个热闹,不料他只是睡眼惺忪起来望了望,又钻屋里睡觉去了。 楚云捣鼓半天,竟是没弄开,不由暗暗自责,咋还丢了吃饭手艺? 楚云等得心焦,直到那厮急吼吼上茅房的当口,才悄悄进屋拿到了钥匙。 楚云本想开了门就走,忽听见那门房正在茅房里惬意地哼着小曲,心中恼他昨日态度,寻摸了一块半大不小石头,丢进了茅房后边的粪池里,茅房里立时传出了愤怒的叫骂声…… ………… 楚云回到家时,瑾州城司衙门捕头陆鸣,带着两名捕快,已先他一步到了。 陈祥和李家姐妹,已经一一问过了话,个个都觉得莫名奇妙。 望岳镇王家被灭门,客栈后山惊现腐尸,关他们什么事,陈祥很恼火,路过就有嫌疑? 陆鸣很客气,对几位少年武者给了足够的尊重,他也郁闷,起初并没有将案子放心上的城司大人,在知道其中一位少年和宁家有关系之后,竟是较真起来。 城司大人的事,陆鸣不敢多问,却不得不听从吩咐,上门查案来了。 陈祥和李媚儿对此显然一无所知,可在问到那名叫李娇儿的少女时,陆鸣明显感觉到对方表情的不自然,尽管掩饰的很好,对答也无破绽,可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楚云不在,于是他等在了这里。 楚云对这位捕头大人很尊重,对于对方例行公事的问话,表现的并不抗拒。 “敢问楚公子何时到的望岳镇?” “上月廿二还是廿三来着,日落时吧,到了直接打尖住店。” “就是那家来福客栈?” “好像是吧,没留意店招。” “就过了一夜?” “那可不,路过而已。” “楚公子可知道那客栈后山发生了命案?” “有这事?” 楚云恰到好处的一脸迷茫,陆鸣看不出真假,只在心里暗道这小子不好对付。 想了想,陆鸣道:“有件事可以透露给楚公子知道,在几位到望岳镇之前,曾有人悬赏,要镇上店家留意几位的消息。” “哦?”楚云一惊,这回可不是装的,忙问道:“什么人?” 陆鸣瞧他神情不似作伪,倒也纳闷,先前李娇儿的表现,感觉错了? 陆鸣还没说话,楚云又开了腔:“陆大人,这个您可得帮着好好查查,我们这初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怎么就给人盯上了?我们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我们相信城司衙门,相信大人您,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陆鸣一阵头疼,这小子貌似憨厚,怎么几句话就给自己派起活来? 陆鸣斟酌了一番,说道:“放心吧,那放消息的人,已经死了,而且全家一个没留。” “没道理啊?”楚云“腾”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道:“我们头一回去那什么望岳镇,还只是路过,怎么会和那边人有什么牵扯?还提前放消息,这明显是有人要针对我们,那家人要是被灭了口,那说明后边肯定还有人,大人,这事您可不能袖手旁观。” 陆鸣一噎,有心说出放消息那人应是假扮,想想算了,这等案情怎好随便透漏出去,更何况,搞不好还是和腐尸案有牵扯的嫌疑人。 至于腐尸与那王家人有没有联系,目前也无头绪。 陆鸣走的时候,是带着楚云声声托付离开的,那一句句“拜托”,真是让他恨不得爆粗口,娘的,老子天天啥事不干,专门斥候丫才行? 唉,还得想想回去怎么和城司大人交代。 那叫李娇儿的女娃娃倒有点可疑,会和望岳镇腐尸案有关系?还是小女娃娃没见过世面,面对本大人有些胆怯? 城司大人貌似和宁家有旧怨,这到底想干什么,找让人家外孙的晦气?据前往流云城的衙役回报,这小子的母亲也是个宗师,嘶……别不小心把自个卷进这里面,那可不是闹着玩。 这叫楚云的小子恁地啰嗦,嘿,还别说,那一声声大人喊得,还蛮有感觉。 ………… 瑾州城一处并不起眼的小院,一个端坐在案桌前的青年,正仔细瞧着手里的人形木偶。 木偶是个妇人模样,雕刻的惟妙惟肖,可看到那条自上而下出现的裂缝,青年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命傀什么时候裂开的?” “应该是昨夜。”身侧的女子道。 “命傀断裂,蛊妇必死,到底发生了什么?”青年喃喃着:“难道蛊虫被人驱除了?” “那可是噬灵蛊,怎么可能?”女子笃定道,想了想又说道,“会不会祭蛊法坛被发现了?” “哦?”青年恍然大悟:“是了,祭蛊法坛要是被人发现破坏,蛊妇也会遭到反噬。” 青年指节敲击着桌面,缓缓又道:“通知那位,蛊妇已死,交易到此结束……对了,告诉他一声,蛊虫已不受控,要做的事需加快,因为中蛊人的性命,已在旦夕之间。” “是,公子。” ………… 第四十七章 风波将起 李娇儿有些担心,衙门公人走后,她找着机会,撇开妹妹与陈祥,来问楚云。 “那捕头说望岳镇有一家人被杀,这事你知道吗?” “刚听说。” “和你……” “放心,和我没关系。” “客栈后山那事你怎么说?” “客栈后山什么事?” “……” 李娇儿沉默了会儿,忽然道:“昨晚怎么没回来?” 楚云愣了愣,道:“留宿外公家了。” 李娇儿看着他:“真的?” 楚云眼都没眨:“当然真的。” 李娇儿什么也没说,沉默着离开了,不多时,陈祥进来道:“早上来个姑娘,说是你表姐,让你中午去她家一趟。” 楚云:“……” ………… 楚云还是没能逃脱被围观的命运。 这回是宁老爷子的两个兄弟,一个行三,一个行四,两家都在瑾州城中,知道大哥认了外孙,于是乎并肩子过来瞧瞧,也带了几个孙辈过来,和楚云见见面。 楚云有点晕,这些个差不多年纪表亲兄弟姐妹,他总是搞混,实在尴尬。 好在,初次见面倒没发生什么不快,客气而又疏离。 终于熬过了晌午宴席,又陪坐了会,楚云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宁家。 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李娇儿,成了他的难题。 早上从云家出来,特意在外转了转才回去,免得饭桌上被盘问,结果刚借口应付过去,才知道表姐早上来过,简直就是生生打脸。 楚云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挺渣,一会想着和李娇儿不清不楚,不知该怎么解决,一会又想到云卿,不知她会如何看待自己,虽是误会,可误会引发的矛盾,还少吗? 头疼。 楚云到家的时候,李家姐妹和陈祥都不在,这让他大松了口气。 然而,陈祥带回来的一个消息,却让楚云大吃了一惊。 云家发出讣告,大意是:云家家主云不悔,经过与病魔的长期斗争,终于不治,英年早逝。 楚云着实被惊到了,早上离开时,明明云不悔已经醒来,可怎么又突然死了? 到底是病发而死,还是被人察觉病愈的又一次加害,楚云急得团团转,在家里再也呆不住,决定再往云家一趟。 云家门外来了不少人,可都被挡在了门外,说是现如今云家主母正陷入悲痛之中,只想守在亡夫身边,不便见客,也不愿见客,七日后出殡,到时再一一拜谢各位浓情厚谊。 听了这话,楚云忽然想起云母早上的交代,这事恐怕并非表面上的这般简单,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 云家。 一处雅致清净的所在,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慵懒靠在椅上,身侧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正在帮他捏着肩,他闭着眼睛,鼻孔里发出惬意的哼哼。 “天天跪着,真真是累死人……明日出殡后,大事可成,我云鸿,也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 云鸿说话间已睁开了眼,反手捉住美貌丫鬟一只纤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闻着她发丝间的清香,沉迷道:“待我成了家主,在这云家,再没人敢小瞧你。” “哎呀,这话可别随便乱讲。”丫鬟娇嗔道:“就怕到时候有了新欢,哪还记得我这伺候人的小丫头。”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云鸿哈哈大笑,道:“谁说让你来云家伺候别人,谁能有那等福气,要伺候也只能伺候我。” 说着话,云鸿凑近了去亲她小嘴,丫鬟一阵忸怩躲避,欲拒还迎。 “嘭!” 房门忽地被撞开,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手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身边跟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缓缓走了进来。 “老太君,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丫鬟慌忙弹起身子,旋即跪在地上,纳头就拜,声音里充满恐惧,根本不敢抬头看那老妪。 “带她去领三十鞭。”老妪看也没看她,低沉着声音吩咐嬷嬷。 “不要啊,太奶奶,兰儿是无辜的。”云鸿大叫着求情。 “五十鞭。”老妪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云鸿的嘴唇哆嗦几下,最终没敢出声。 丫鬟已被吓得腿脚发软,根本没法自己走,那嬷嬷却是不理,直接扯住她领口,将她硬生生拖了出去。 “唉……” 老妪叹了口气,对云鸿语重心长道:“鸿儿,莫怪太奶奶心狠……你是我与众族老推举选定的家主继承人,以后还是该多注意一下自己言行,免得落人口舌。” “可……可我是真心喜欢兰儿。”云鸿嗫嚅着道。 老妪脸色顿时又一寒,斩钉截铁道:“那也不行。” “为……为什么?” “她不配,她只是个低贱的丫鬟!” 老妪瞪着云鸿,似乎没了说教的耐心,甩甩袖子,怒气冲冲转身而去。 云鸿呆呆望着老妪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我真熬出头了吗?" ………… 时间倏忽而过。 近来和表姐宁晏往来颇多,渐渐熟了,也不知她从哪看出自己和李娇儿的不一般,逮着机会就向他打听八卦,什么更喜欢李娇儿还是云卿,楚云一阵头大。 云不悔出殡这天,楚云说服陈祥及李家姐妹,由自己代劳替他们上一份礼金,和来寻自己的表姐宁晏一起,早早来到云家。 灵堂设于云家祖屋,乃是一处独院,院子颇为宽大,院里搭起了灵棚,摆满了桌椅板凳,供悼客们餐食休憩之用。 灵位设在正屋中堂,一侧素衣黑纱的是云家各房当家人,皆是云不悔的同辈,而另一侧,则是云卿为首披麻戴孝跪了几排的云家小辈。 此时的云家,只见缟衣白旗哀声遍地,一片愁云惨雾,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前来的悼客络绎不绝,官场权贵、豪门巨富、江湖大佬,不一而足。 确实有不少人是诚心前来祭奠,他们大多面露悲戚沉痛之色,但更多的,却三五人一伙,凑在一起相谈甚欢,更有甚者,他们四处走动结朋交友,俨然这云家办丧事,成了他们联络感情发展人脉的一次聚会。 到了午后,刚撤了席,只见云家的四位族老,齐齐来到灵堂之上。 众人见此情形,颇感诧异,按照大雍习俗,长者不该出现在晚辈灵堂之上。 第四十八章 争锋相对【一】 一名身着灰袍的老者越众而出,肃容道:“云家不幸,家主早逝,老朽谨代表云家,感谢各位的到来。”说到这里,对着众人躬身一礼,道:“今日家主出殡,各位亲朋好友齐聚,老朽斗胆,还请各位为我云家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拱手,言道:“不敢不敢,云山前辈有事但说无妨……” 云山点了点头道:“那么就去将当家主母请来这里吧。” 不多时,就见一名妇人,满脸悲痛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正是云家主母云夫人。 云山干咳一声,众人窃窃私语之声便即打住。 云夫人对着众人欠身一礼道:“未亡人云氏,感谢各位至亲好友,前来送我夫君最后一程。” 众人正要客气,不料云夫人又将话锋一转:“夫君之死,颇多蹊跷,还望各位至亲好友,能替我查明真相,还我母女公道。” 这一段话,竟是语带铿锵,很是急促,仿佛生怕说不完。 果然,几位族老齐齐变了脸色,一名蓝衫老者反应最是迅速,当即厉喝出声:“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云夫人抬头,与那蓝衫老者对视,眼中满是倔强:“云川叔父不为我查明夫君死因,却又不让我向至亲朋友求助,是否我夫君不在,我母女便是连话也说不得?” 云山叹了口气,对着众人道:“家主不幸早逝,想来是家主夫人过于哀伤,这几日总是疑神疑鬼说家主被人所害,不曾想又在这里说起,倒叫各位见笑了。” 名叫云川的蓝衫老者寒着脸,附和着向众人解释道:“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事关我云家血脉传承大事,我等身为族老,肩负守护之职,便向夫人建议,将家主的一名远房姑表子侄,招赘入门,与云卿成婚,也算是为家主传下香火……不料夫人答应着,在今日听听各位至亲好友意见,却原来只是托词,此时,竟又说出这等话来。” 一辈亲,二辈疏,三辈四辈认不出。 同在一处大宅门里的云家子弟,虽然不至于认不出,但若论起血脉亲疏,许多人就是互称一句表亲,那也是喊得近了,是以,传承久远的大家族后辈子弟,通婚并不鲜见。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楚云听到这里,真是一阵不爽:“打我家云卿主意,问过我吗?” 不经意间瞥见一身素衣的胡不虎,席地蹲在院里一角,鼻涕眼泪的抹了一身。 楚云心生恻隐,不知如何安慰,听闻他头两日还哭晕过去几回,所以来了一直没去打搅他。 此时,眼见云夫人被几位族老质问,楚云略一沉吟,还是凑到了胡不虎身边,一阵耳语。 胡不虎一双牛眼顿时瞪得铜铃也似,口里“哇哇”叫了两声,分开人群,就朝着灵前直奔而去。 灵堂之上,云不悔同辈中又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对着众人环施一礼,又向着几位族老毕恭毕敬行了晚辈之礼,朗声道:“家主人选,乃是关乎我云家前程命运之头等大事,可惜家主只得一女并无子嗣,几位族老做出如此安排,当真不失为两全其美之策,但不知几位叔父,为云卿选中的又是何人?” 云山很是满意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颇为自豪的对着众人道:“我云家小辈中,人才能力出众者确是不少,说到这合适的人选,老朽几人忝为族老,自是经过多番商议考量,绝不敢有丝毫怠慢……”顿了一顿,骈指指向跪于一侧的一位云家小辈,道,“这位云鸿,论起辈分,该唤家主一声“舅父”,早年他生父早亡,随母回了云家,说起来与云卿本就是表亲,论年龄,只比云卿大三岁,论品行,更是无可挑剔,人才相貌,方方面面,两人都可说是良配。" 云鸿听到云山族老说到自己,立即很是配合的站了起来,再听得竟让自己与云卿成婚,由原先计划的家主继子变成了女婿,不由得心花怒放,于是乎那腰板挺得也是倍直。 众人纷纷看向云鸿,心下感叹其艳福不浅之余,口里溢美之词也是毫不吝啬,均是赞其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云云。 云家小辈们的眼神就复杂多了,或羡慕,或嫉妒,或憎恶,或不屑一顾,不一而足。 云夫人看着这几人,心下里冷笑连连。此时这中年人出来说话,对着几位族老一番奉承,却绝口不提自己方才所言,但众人的注意力,已在这一问一答间,又给转移了过去。 这时,一个满脸虬髯的黑脸大汉挤到众人之前,大声嚷着:“老子不同意……老子倒要看看到底哪个混帐王八蛋,敢打我家小姐主意?” 中年人一看这人,顿时脸色铁青,怒声喝道:“胡不虎,你这浑货,这里也是你能大放厥词的地方?” 胡不虎看也不看他,一手叉腰,一手点指着几位族老,怒骂道:“家主尸骨未寒,你们这几只老鸟,却在这里逼着小姐嫁人,说什么为了云家传承,哼哼……老子看你们是为了谋夺云家产业。” 话糙理不糙,胡不虎的这一通乱骂,倒是令得众人愣了一愣,其中更有不少心思灵敏者,面上流露出了思索的神态。 “放肆,好大的狗胆,胆敢辱骂我云家长辈!” “云家之事,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出来指手画脚?” “这厮往日仗着家主信任,从来不将各院各房放进眼中,今日又来这里撒泼,视我云家为何地?” “来人呐,还不快将这混账东西给我乱棍打出去!” 云家的中年一辈中又有几人脸红脖子粗的跳将出来,义愤填膺的指着胡不虎一阵喝骂。 云山等几位族老也是一个个的几乎被气歪了鼻子。 “慢着!” 几名大汉正要上前,云夫人一声低喝,挡在了胡不虎的前面。 云山族老挥了挥手,几名大汉躬身退下。 云川此时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冷森森道:“那就听听咱们的当家主母,又有何高见?” “当家主母”这几个字,云川族老说的阴阳怪气,其中揶揄之意不言自明。 第四十九章 争锋相对【二】 云夫人不以为意,目光扫了扫众人道:“既然几位族老如此说了,为云卿定下一门婚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一出口,众人俱是愣了一瞬,云卿也是“腾”的站了起来,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母亲。 胡不虎愣着脑袋又要再说什么,却被云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顿时不再吭声,如同乖巧的猫儿也似。 云夫人缓缓续道:“小女择婿,一要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心,二也要顺她自己心意……”看了看云鸿,颇为意味深长的又道:“至于这云鸿,我倒是了解一些他的情况,我看这婚事,怕是并不合适。” 云鸿听了这话,他那故作挺拔的身子,不自然的矮了下来。 几位族老听她如此说,也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当家主母如此说法,莫非云卿这丫头,有了意中人不成?” 众人又是一惊,循着那声音望去,只见门外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拄着一支龙头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众人识得正是云家硕果仅存辈分最高的老太君,于是纷纷让路,行礼致意。 要说这位老太君,如今的瑾州城司云大人都是其孙辈,想到这里,众人又意识到,今日这州牧衙门都派了人来,那城司大人身为云家人,竟然没出现,看来传言城司大人与云家主有嫌隙,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时年女子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与人私定终生便是丧德败行之举,连带着父母也要招人戳脊梁骨,老太君如此一说,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云夫人上前一礼,平静回道:“还真让老太君说对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云夫人竟是如此痛快的承认了,却又不敢胡乱评价,一时之间静默无声。 云夫人游目四顾,当她看到楚云时便即停住,素手轻抬,向着楚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只听得云夫人对着众人道:“不瞒各位,小女云卿早已有了意中人,只不过我见他俩年龄尚幼,原想着让他们先相处几年再议不迟,现如今倒是不得不说了。” 楚云一脸懵逼,身边的宁晏一只玉手在他面前晃了又晃,他才终于回过了神,三步并做两步的到了灵前。 楚云在脑海中迅速的想明了前因后果,不由得暗自窃喜:幸福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云卿此时一身麻衣孝服,虽较往日里少了几分艳丽,却是衬托得更如圣洁的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俗世尘埃。 听到自己母亲这话,云卿此时已是霞飞满面羞不可抑,众人见了这副神情,倒是不由自主信了几分。 这个叫楚云的小子,可真是好福气啊。 老妪鹰隼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楚云,冷冷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乡何处?来这瑾州城又有何目的?” 楚云恭敬一礼,答道:“晚辈楚云,乃流云城人氏,来瑾州参加云泥擂。” “流云城?” 老妪的眼睛眯了起来,思索片刻,似乎终于想起这么个地方,就听她语带讥诮地道:“倒也是个好地方……不知你爹娘打渔的收成,能否供得上你修武所需?” 这话一出,云家小辈中当即就有数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再看向楚云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鄙夷。 流云城毗邻无尽海,城里人们多以出海打渔为生,老妪如此一问,可谓轻蔑无理之极,也是对楚云接近云卿的目的,提出了质疑。 楚云脸不红心不跳,云淡风轻道:“流云城楚家,虽比不得云家传承久远底蕴深厚,却也不至于为那等俗世俗物羁绊。” 众人听得此话不由得愣了一愣,这时,围观的悼客之中,显然有人知道楚家。 “流云城楚家,莫非是开出极品极品灵玉的那个?” “可不是嘛,嘿嘿……这小子还真没瞎说,所谓金银之物,与那等奇物相比,倒真成了俗物。” “难怪此子说话如此有底气,哦……对了,据说开出宝玉的是个少年,莫非正是眼前这个?" “是吗?听说那极品灵玉就出自云家奇石阁,嘿嘿……看来这云、楚两家倒还真是有缘。” 老妪原想再讽刺几句,好让楚云知难而退,冷不防听到这些言语,也是不由得一阵语塞,只感觉吹进了灵堂里似有似无的微风,都带着一股子邪性。 云家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方才还嗤笑楚云的一些小辈,此刻更是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 这时,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来到了云夫人面前。 他的相貌甚是英俊,躬身对着云家中老辈施了个罗圈礼,转而对着云夫人道:“云夫人真是好算计,提前安排好一个少年,大家又不知真假,什么事还不是由着您自己说了算。” 这个年轻人楚云并不认识,不过在场的悼客中很快有人道出了他的身份,正是瑾州城孟家的少爷孟超。 云夫人冷冷道:“我云家之事,何时轮到孟家人来操心?” 孟超不在意道:“小子本也不愿多管闲事,只是瞧不得这等无理搅三分。” 孟超的话很快得到了云家几位族老的肯定,那老妪更是语带讥讽的道:“咱们的当家主母与家主伉俪情深,这忧思之疾想来是愈发沉重了……嗯,来人哪,将夫人送回去好生休息。” “这老货没脸没皮的竟然想要支走云夫人。”楚云暗骂,随即大喊一声:“等一下!” 众人面露古怪之色,因为楚云喊出了这话,人已径直走到了云卿身边。 也无只言片语,俩人对视了一眼,楚云伸出手来,便将云卿直接揽入了怀里。 云卿的身体僵了僵,却并未挣脱开来,一张俏脸面红过耳,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宁晏的嘴张的大大的,待回过神时,竟一阵酸痛不能合拢。 众悼客有一个算一个,俱是目瞪口呆。 “放肆!” “该死!” “岂有此理……” 云家中老辈大声呵斥,仿佛自家种的白菜引来了猪。 “放开她!” “混蛋,拿开你的爪子!” “小子我要和你决斗……” 云家小辈更是义愤填膺怒骂出声,仿佛自己碗里的鱼,被那野猫叼走也似。 “还需要如何证明吗?” 楚云对那些中老辈的呵斥浑不在意,但见到云家小辈如此群情激愤,却是冷不防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奶奶的,出这风头貌似风险有点大? 第五十章 争锋相对【三】 老妪此时已是气急败坏,伸出一只鸡爪子似的手,点指着楚云厉声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在我云家如此恣意妄为行为不轨。” “你说什么?” 楚云还未来得及答话,宁晏带着怒意的声音已经响起,只见她疾步上前,俏脸含霜的看着老妪道:“你骂谁是小杂种?” 那老妪并不认得宁晏,正要喝骂,就听得一声叹息轻轻响在耳畔,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经迈步走进了灵堂里。 那老者捋了捋胡须,对着宁晏道:“小丫头,老前辈之前不得无理,还不给我速速退下。” 宁晏一见来人,登时喜上眉梢,小跑着到了老者身前,伸出双手抱住了那老者一条手臂,声音娇憨道:“爷爷,您怎么也来了,也不早和孙女说一声。” 楚云见到来人,暗暗松了口气,也是上前行礼,轻轻唤了声:“外公。” 来人正是瑾州城宁家宁老爷子,曾经的大雍国护国将军——宁仲。 宁老爷子点点头,并未理会宁晏撒娇式的言语,云家众人以及认得他身份的悼客,纷纷上前行礼。 宁老爷子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面色沉痛道:“云家主乃当世英雄,可惜天妒英才,老夫特来此为他上炷香,算是寥表寸心。” 云家专司灵堂事物的仆人点了香,恭敬递到宁老爷子手上,宁老爷子神情肃穆,上过香后,又到了云不悔灵柩旁,深深鞠了一躬。 受了云家小辈们的磕头还礼,宁老爷子无限惆怅的道:“数年前我孙儿回瑾州省亲,路上遇袭,幸得云家主出手相救,说起来我宁家,至今还欠着云家主一份救命之恩未还。” 又是轻轻叹了一声,行了两步,至那老妪面前道:“老前辈已是世外之人,不知方才我这外孙,如何惹得您老如此大动肝火呢?” 宁老爷子进来后,宁晏楚云先后上前行礼,老妪自然看见,对他们的关系已是心知肚明,心下里正自嘀咕。这宁家老家主也不知来了多久,偏偏在这时现身出来,现在又故意来此一问,显见得来者不善。 宁晏听得自己爷爷如此问,也不管云家老太君阴沉到可怕的脸色,附在宁老爷子耳边,唧唧喳喳将过程讲述了一遍。 只见宁老爷子听得连连点头,偏了偏头对着云夫人道:“我这外孙眼看着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若能与令千金成就姻缘,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云夫人看出楚云与自家女儿一些苗头,还无暇查他底细,不曾想竟是护国将军后人,本来将楚云拉出来只是应付一时的权宜之计,这时见宁家老爷子如此表态,云夫人还真动了结下这儿女亲家的心思。 云夫人还在斟酌着措辞,那老妪听了这话,已是按捺不住,冷冷截口道:“我云家是要为云卿招婿,可不是要将她嫁出去,宁家老爷子的外孙何等金贵……” 老妪一席话还未说完,宁老爷子已是连连摆手:“不就是生了娃娃要姓云吗,不妨事不妨事,大不了让他们小两口多生几个就是。” 云卿哪里听过这等荤素不忌的话,只恨不能把脸埋进土里,一时间再不敢抬起头来。 众悼客听得宁老爷子竟然冷不防丢出来这么一句,不由得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云家人则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尼玛,还有这样的,多生几个,你当是种菜? 楚云终于明白了,宁晏表姐前一刻还飒爽英姿威风凛凛,下一刻也能化身大嘴巴嚼舌根的八卦小女生,这就是血脉延续啊,实在是太强大。 云家族老中的云山,对着宁老爷子拱了拱手道:“云卿的婚事,乃关乎我云家血脉传承之大事,我等身为云家守护族老,已是经过多方思虑,定好了人选……在此,只能多谢宁老家主美意了。” “哦,不是说云家小姐与我外孙情投意合吗?”宁老爷子这话问得并不是云山,而是身边搀着他的宁晏,当然,他这是有意为之。 宁晏朝着云鸿努了努嘴,不遮不掩道:“谁知道呢,方才云夫人还说他们慢慢相处呢……就是云家这几个老家伙,偏要云卿和那小子成婚,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宁老爷子一个指头戳在宁晏额上,假意责怪道:“小丫头说话怎么如此没规矩,真是成何体统。”摇了摇头,看了眼灰袍老者,最后对着老妪说道:“自古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家主方才故去,莫不是云夫人对自己女儿婚姻大事,也无权过问?偌大云家,怎会做出如此有悖人理伦常之事,老前辈当面,还望能为此事做一个决断,万不可为此影响云家声誉。” 老妪气得拄着拐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心下里更是早已骂翻了天:老狐狸啊老狐狸,你叫我决断,我决断你妹啊,要不是你跑出来,这里早就没事儿了。 此时,宁老爷子心中也正在暗爽。 我这外孙从小到大不在身边,昨儿要我悄悄来这云家,说怕是有事要发生。果然,我老人家还真是来对了,否则,我的孙女外孙都要给这云家一帮老不死的欺负了。 恩,云家这小妮子可是盛名在外,若真成了我的外孙媳妇,倒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云山见宁老爷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碰了一鼻子灰偏又不好发作,这时孟超靠近了他,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什么。此时见着老妪语塞,云山微一沉吟,来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老妪稍稍犹豫一下,便用她那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楚云,沉声道:“你既然是来瑾州参加云泥擂,想必已是武者,又是将门之后,更该知道,这武者之间,讲究个强者为尊。” 楚云轻轻颔首。 老妪点了点头,这才对着宁老爷子道:“宁老家主既然要老身来决断,且为了我云家之事,老身自是不能推辞。既如此,他们都是武者,何不以武者的方式来判个高下?” “哦?”宁老爷子拧眉,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好,迟疑道:“不知老前辈有何想法?” 老妪眼见到宁老爷子气势上弱了下去,心下暗喜,面上却极平静道:“哪有什么想法,既然相持不下,何不让这两个小辈斗上一场,来一场比武招亲如何?” 宁晏对着宁老爷子连连摇头,示意他不能答应,宁老爷子心知自家外孙修为还浅,讷讷看着老妪,想想方才自己言语,又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就在这时,只听见楚云开口说道:“要打就打,谁还能怕了不成。” 第五十一章 争锋相对【四】 楚云答应的干脆,云母却不同意。 她冷冷看着孟超,道:“我女儿的亲事,何时轮到孟家人做主?” 孟超一愣,知道自己小动作被云母看在了眼里,他倒也光棍,说道:“晚辈只是觉得今日这情形,诸位为此费口舌实在不宜,有些看不过去,才提个醒罢了。” 云母道:“如此多至亲高朋在场,为何就你孟家人看不过去?” 孟超一噎,讪讪然道:“那……恕晚辈多嘴了。”言罢,退回了人群,再不言语。 孟超很愤怒,也很无奈,云夫人显然对他起了戒心,自己还是心急了。 他要做一件大事,给家族中那些老家伙看看,谁才是最合适的家主继承人。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云不悔一死,云鸿在云家老太君主持之下,过继给云不悔,接任云家家主,岂非水到渠成? 现在偏偏整出个入赘招婿,才生出这些事端。 孟超心思灵敏,只是略一思索,就已明白各中关窍。 云家老太君的娘家虽是孟家,但她毕竟在云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的子孙后人也是姓云,所以,当真要她置云家于绝地,肯定不行。 云鸿是她的直系后辈,若是当真能与云家嫡女成婚,他们的后代就是她的后辈子孙,她的后辈子孙取而代之成了云家嫡系。 孟超详细了解过他的这位太姑奶奶,一辈子争强好胜的性子,终于有这么一个能取代云家嫡系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这也是他此次布局,能够如此顺利的关键。 孟超冷笑,那云鸿他私下里接触不少,不过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到时候只要稍使些手段,还不是像条狗一样乖乖听话。 是以,宁老爷子出来搅局,孟超向云山族老提议了这场比试,也偏偏是为此,被云母给盯上。 云母的反对,这时根本不能动摇老太君的决定。 她淡淡看着云母:“事关我云家血脉传承,家主媳妇要是肚子争气,怎会有今日的事?” 云母脸色阵青阵白,这话可谓诛心之极,围观众人更听得唏嘘动容,暗道云家主一死,这云夫人竟被如此当众奚落,当真现实。 云家办丧事的当口,居然提什么比武招亲,实在怪异的很。 只不过看热闹的没人嫌事大,此时众悼客们脸上尽是亢奋之色,哪里还看得见半点悲凄沉痛。 最激动的则是云鸿。 虽然云夫人不同意,可是有着老太君及几位族老作主,只需要赢了这一场比试,自己就能够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这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云鸿是骄傲的,云家小辈中,虽然云卿资质更高,但若单论起实力,却仍是以他为尊。 云鸿是自信的,瑾州城里年轻一辈,除了几个大家族里最顶尖的那几个年轻天才,能够战胜他的人并不多。 众人七手八脚,很是热情的将院里桌椅板凳腾挪出了一块空地,兴致勃勃的准备看一场热闹。 没有人留意到,云夫人对着一名丫鬟耳语了几句,那丫鬟连连点头,出了这院子。 “真没问题吗?据说他半年前突破了二重天境,在瑾州年轻一辈,已是个高手。”宁晏不放心的问道。 楚云道:“打了才知道。” 宁晏的眼睛瞪得溜圆。 ………… “小子,不管你什么人,今日我都要将你踩在脚下。”云鸿声音里透着强大的自信。 围观众人忍不住的点头。 楚云软绵绵伸了个懒腰,一副心不在焉样子,淡淡吐出两个字:“聒噪!” 宁晏瞧得很想上去踹他一脚。 甫一站定,云鸿大喝一声,抢先出手。 他的速度极快,一手为爪,一手为掌,交替而出,划出道道残影,直如疾风骤雨一般。 那一爪将要抓住楚云的咽喉。 那一掌也会狠狠击在他的胸口。 那一爪已经触到了他的脖子。 云鸿笑了,只是他的笑还未在脸上舒展开来,就已经僵住。 一抓之下,空无一物。 楚云那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孔,竟如青烟般慢慢消散,成为虚幻。 云鸿心中惊骇莫名,他知道准备好的那一掌,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抓住的只是一道残影。 “你就这点本事?” 楚云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云鸿顿时怒了,不能一次将这小子打趴下,已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被这小子轻视。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只觉后脑处重重挨了一击,紧接着后臀又是一痛,他的身子便轻若无物般飞了起来,径直撞到了灵棚顶上,好在力道不大,并未撞破,打个旋又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摔得围观众人的心,充满了震撼。 楚云又站到了初时的位置,仿佛没有动过。 从杜迁那里得来的“幻影迷踪”身法,第一次使了出来。 简直比杜迁还要酷炫。 当然,代价有点高,灵气消耗不少,不然还是使不出来。 这还是得益于云不悔驱蛊过程发现的耳力异常,楚云才有了这想法,将灵气蓄于四肢,果然,在战斗中非同凡响。 毕竟,灵气这玩意,是炼神境武者才能动用的东西。 再一看云鸿,此刻就如同一只刚刚被抹了脖子的鸡,晕头转向想要站起来,一时间竟是根本不能。 “这是什么身法?” “那小子方才出手,好似有灵力波动。” “不可能。” “莫非有什么秘法?”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宁家爷孙俩也是目瞪口呆。 确实,楚云方才出手,隐隐间的灵力波动,他们看得分明,这怎么可能? 回头得好好问问。 两名家仆搀起了云鸿,他只是一时之间被打懵了圈,稍稍休息之后便已恢复。 云山族老的脸色一片灰白,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妪面上尽是阴郁。 云卿面红耳赤,因为已经有人在向楚云道贺。 “楚公子,恭喜了,祝你与云家小姐百年好合。” “祝你与云小姐天长地久。” “祝你与云小姐早生贵子。” 云夫人见着女儿模样,轻轻揽着,小声道:“别紧张,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只是云夫人一句话才说完,就听见楚云笑呵呵和人拱手还礼的回话,母女二人顿时目瞪口呆。 “多谢多谢,我会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真相 宁老爷子一张脸,此时笑得就像一朵盛放着的菊花。 “呵呵,看来老夫快要抱上重外孙了。” 宁老爷子捋了捋胡须,满脸喜色道,好似今日云家不是在办丧事,而是他外孙成婚的大好日子。 恩,这个外孙真不错,真给我老人家长脸。 孟超见到云鸿三两下落败,也是好一会没缓过神来,此时他没什么心思关注楚云的武道境界,眼前的局面非他所愿,自己辛苦的布局,就这样为他人做了嫁衣,这叫他如何甘心。 “真是个该死的小子,坏我大事。” 孟超咬牙切齿,略一沉吟,行到宁老爷子面前,躬身行了礼,道:“宁老前辈可别高兴得太早,云小姐非但是云家的千金,更是瑾州城的明珠,若是当真比武招亲,只怕令外孙还有许多场要打呢?” 宁老爷子正自欢喜,听得这话,顿时脸色一沉,上下打量孟超两眼,旋即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孟家的小子,怎么,莫不是你也想入赘云家?” 孟超的脸色顿时一变。 宁老爷子的话可谓不留余地,他正想通过摆平云家,好证明自己的能力,以此来争夺孟家少主之位,若是入赘云家,岂非拱手让出了孟家的继承权。 “宁老前辈说笑了,事关云家血脉传承,自当优中选优,谨慎万千,晚辈不过心直口快,说出心里话而已。” “哼哼,心直口快?我倒瞧着像黑了心肝。” “……” 且不说孟超这时何种心情,云家老太君与几位族老,此时也在低声交谈着。 孟超和宁老爷子的对话,他们听得清楚,恰如又给了他们一个提示,事关云家血脉传承,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让一个外人搅合进来。 只不过此时,云家的四位族老,有了分歧。 云家四位族老中,有两位族老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此时,说话的是一位长眉老者:“这比武招亲,正是咱们自己提的,既已事先说好,如果再变卦,岂不是让人笑话?” 另一位白袍老者,又说出了另外一番道理:“家主病去,云卿虽然到了婚配年龄,可她并非普通人,她的武道天赋人所共知,如果早早婚配弃了武道,岂非你我的大罪过。” “莫非等到我云家日渐没落,就不是你我的罪过了?”云川族老针锋相对,他的性情相对暴躁,声音已不自觉高了几分。 云山族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稍安勿躁,却把眼睛看向老妪,待她如何决断。 老妪并没有说话,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院门处,因为那里进来一个丫鬟,丫鬟身后跟来两名家丁,家丁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是一个她此刻绝不想看见的人。 众人看到这情景,都是满脸疑惑。 担架在院里放了下来,担架上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只不过此刻,已是奄奄一息了。 云鸿看清了担架上的女子模样,登时如遭雷击,踉跄着扑到担架边上,抓住那女子的手,声音焦急的喊着:“兰儿,兰儿……你这是怎么了?” 女子依然如故,秀眉紧蹙,并未对云鸿的呼唤,做出任何回应。 云夫人到了跟前,声音里充满了怜悯,道:“我身边的明月丫头,与兰儿相熟,昨夜去寻她,不想竟是受了重罚,送来了我这里,只不过她身上伤势过重,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摇了摇头,叹气道:“也不知哪个如此狠心,打得她全身数十道鞭痕,一个有身孕的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住?” “什么?”云鸿大惊失色的站起身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看着云夫人,嘴唇也在打着哆嗦:“身……身孕?孩子……那孩子呢?” 云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云鸿登时一屁股跌坐在地,痛苦地捂住了头。 “孩……孩……孩子……”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女子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一只苍白的手,无力的举了起来,似在呼唤,又像是在抚摸,抚摸她从未见过的孩子。 云鸿赶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泪俱下道:“兰儿……没事了,没事了,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那女子或是感觉到了云鸿的存在,竟是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向云鸿,努力的对着他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她的眼睛直直看向了天空,却又被灵棚遮住,阳光透过灵棚的罅隙落在她脸上,她缓缓闭上眼睛,阳光下两行晶莹的泪水,滚滚而下。 “兰儿……兰儿……兰儿……” 云鸿疯狂的大叫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恸:“兰儿,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想方设法让你进云家,是我……都是我……” 那老妪见此情形已是脸色铁青,她知道,今天计划中的事情,是完全没希望了。 此情此景,世上再如何厚脸皮的人,也说不出让云鸿娶云卿为妻的话来。 众人此时也自然明白,云夫人方才何以不同意云鸿与云卿的婚事了。 老妪阴沉着脸,对着云夫人阴阳怪气的道:“家主夫人当真好手段,老身佩服……” 云夫人并未理睬老妪的话,却不料如同魔怔了似的云鸿,听到了老妪的声音,情绪竟异常激动了起来。 “是你……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是你杀了我的兰儿……哈哈哈哈……” 云鸿大笑着,面上表情却是痛苦到扭曲:“我知道……这都是报应,报应……” 老妪三步并做两步,到了云鸿面前,抬手一个耳光,大声斥道:“你在发什么疯?你在胡说些什么?” 云鸿捂着脸,似是愣了一瞬,旋即笑得愈发癫狂了:“哈哈哈……太奶奶你好狠,你打死了兰儿,你这是要杀我了吗?好,太好了,你们害死家主,终于连我这个傀儡也不用了,我终于能解脱了,解脱了……” 后面云鸿又说了许多话,人们却已经听不见,因为这个消息,将在场的每个人都震得呆住了。 所有的针锋相对,此时都有了答案。 第五十三章 惊变 老妪只觉得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如刀子一般,正在将她凌迟碎剐。 她的身体不可遏止的颤抖了起来,拿在手里的龙头拐杖竟也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住口!” 老妪爆喝,声音中透着凛冽的煞气,一语出,手中的龙头拐杖已朝着云鸿当头打下。 浑浑噩噩的云鸿竟是躲也未躲,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颗大好头颅,此时就如是被摔烂了的西瓜,红的血白的浆流了一地。 围观众人骇得发出了惊呼,众人此时已然明白,这是卷入云家内斗中了,云家,要变天了。 老妪愣在了当场,她眼神木然的看着手里的拐杖,转而又望向地上云鸿的尸身,怔怔的好似不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惊变又生。 云家的那位云川族老,竟是趁着白袍老者心神激荡未加防范之际,出手偷袭。 他运足灵力的一掌并指如刀,自那白袍老者后心处一击而入,竟从前胸透体而出,那白袍老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便即倒地,一命呜呼。 云川口中兀自充满愤怒的骂着:“我等都是云家人,为云家卖命一辈子,凭什么要分三六九等,让子孙后代被人压着一头……你既如此忠心耿耿,我便送你去见列祖列宗!”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院子里瞬间乱作一团,其中还夹杂着那白袍老者后辈们的嚎哭声。 但是,云川族老这话的煽动性不可谓不大,云家有不少年轻子弟的眼睛,已经渐渐红了起来。 这时,又听得一声长啸,那云山族老竟是一跃而起,五指成爪,直向云家主母云夫人而去。 楚云大急,未及思索便拦在了云夫人身前,眼睛一闭便要替她挡下这一招。 云山原想擒住云家主母,好求得一个脱身机会,此时见到楚云竟然想要螳臂挡车,不禁恨恨的咬了咬牙,今日事败与这小子大有关联,于是手上又加了几分力,立意要将楚云毙于掌下。 只听“嘭”得一声响,云山倒飞而回,落地后又是连退了数步方才站定。 楚云只觉得一股罡风迎面呼啸而过,自己竟是毫发未伤,睁眼一看,却是宁老爷子挡在了自己身前。 “呵呵……我这外孙年龄尚幼,云山,你好歹威名不小,如何能欺负后辈,若是要打,老夫一把老骨头乐意奉陪。”宁老爷子望着灰袍老者,面不改色道。 云山面沉如水,也不答话。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需要侃侃而谈扮什么前辈高手风范。 长眉老者亲眼见到白袍老者被偷袭,死在自己眼前,直看得目眦欲裂,爆喝一声,就如一头下山猛虎,出手无情招招狠辣,与蓝衫老者战了个不可开交,院里搭建的灵棚,仅在二人交手数回合之后,就已被激荡的灵力冲击得支离破碎。 老妪终于回过神来,此时,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离开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前来吊唁的许多江湖豪客,不少人竟是拿出了兵器,明晃晃的耀人眼目,已将这院子围拢了起来。 老妪看到这情形,不由得叹了口气:“当真小瞧了这位当家主母。”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同天外流星,向着云川族老激射而去。 云川与长眉老者激斗正酣,一时未察到那剑光袭来,直到剑光临身,避开已是不及,咬了咬牙,奋起一掌,凭借他的强大修为,抓向了那道剑光。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正向院外奔去的众人齐齐回头,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方才那出手夺命的云川族老,此时一只手掌连带着半条手臂,已经爆碎成泥。 这还没完,那剑光竟如同长了眼睛,一击之后,却又调转回头,大有不将云川立毙当下不罢休的架势。 老妪看得清楚,厉喝一声,手中龙头拐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黑光,迎向那白色剑光。 只听得“叮叮当当”几声响,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那老妪又拿到手里的龙头杖竟已短了一大截,而那白色剑光也终于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什么?” “这是……?” “这到底是何等手段?” 众人惊骇不已,更是不明所以。 “剑意,此乃剑意化形,至少是天人境高手。” 宁老爷子捋了捋胡须,满脸凝重道。 “嘶……”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却是无一人敢擅自喧哗,方才的那道剑光,就如是天降雷霆,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 云山族老不敢再擅自出手,长眉老者也停下了攻击,云川族老一手捧着自己半截残臂,冷汗涔涔而下,咬着牙忍着疼,竟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满场俱寂,落针可闻。 武者有上下,七重分神凡。 天人境,七重天炼神高手,凡尘俗世,在拥有这等力量之人面前,没有人敢造次。 老妪那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全场,桀桀怪笑两声,道:“到底何方鼠辈,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 老妪心中很是明白,这人向着自己等人出手,摆明了是敌非友,今日之事到了此等地步,反正已是难以善了,横竖不过是个死,她才不屑做那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勾当。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 老妪的这一声喝骂,听在云山族老耳中,直如是阎罗王的催命咒,令得他心胆俱颤。他整个人竟是跪伏在了地上,瑟瑟抖着,口里却是高声喊着:“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至此,还请恕小老儿失迎之罪……但不知前辈有何吩咐,小老儿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山知道一切都完了,从云鸿说出了那个秘密,他就一直在寻找机会脱身。 他拿孟家的好处并不多,为的是那事成之后的承诺,原以为终于给子孙后辈寻到了一条出路,如今尽成梦幻泡影。 此刻,子孙后辈们的出路他已不想问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灰袍老者现在只想活,他想得很明白,只要逃过了今天,换个地方,他仍然是受世人尊崇的武道强者。 云山心中叫苦不迭,莫名与这等高手对上,不思如何化干戈为玉帛,那老女人居然还出言挑衅,岂非等同于自己找死? 云山族老的声音回荡在院里院外的每一个人耳边,他可怜虫般的样子,除了众人投去的鄙夷目光,并没能换来只言片语的回应。 “呸,早知道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云川族老不屑道。 老妪看着云山,并未出言指责他,她的眼睛里尽是疲惫与无奈。 就在此时,众人看见了令他们头皮发麻的诡异一幕。 第五十四章 重生 原本停放在灵堂里的棺柩,此刻竟是飘飘悠悠飞到了院子里,悬于半空。 “家主,是家主显灵了……” 云家中有人充满惊骇的喊出了这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日乃是云家主出殡之日,棺柩里可不就是云家主吗?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只听得“嘭”一声,那上等木料打造而成的棺柩,竟是爆成碎屑。 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悬空立在了那里,他看起来风烛残年,满头花白了的头发,一张脸孔皮包着骨,眼窝深陷眼睛仍自紧闭,一身紫绸做面的袍子甚是宽大,便是连那人的手与脚也一并包在了衣服里。 这世上大概只有一种衣裳会做得如此不合身,只要求大些以便穿戴,那就是寿衣。 众人呆若木鸡望着这诈尸般的诡谲情景,只觉得后颈处冷风嗖嗖,眼神里充斥着各种震惊、恐惧与不敢相信。 “家主……” 胡不虎及云家的许多人,已经扑上前去,伏在了地上,对着那人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 此人,正是已经死去了七日的云家家主,一剑追命云不悔。 云不悔的眼睛缓缓睁开,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便引的许多人心脏不自禁的漏跳几下。 很快的,众人感觉到院子里的空间有些异样,灵气如蜻蜓点水般微微波动起来。 渐渐的,波动由缓而疾,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溪流,以云不悔立身处为中心,百川归海般涌入他的身躯。 他的衣袍被灵气充盈成了圆鼓鼓的形状,发丝飞扬衣履飘飘,远远望去,就如一个被放在天上的人形风筝。 不经意间,众人发现了他的变化,人们张大了嘴巴,更有不少人见鬼般"啊呀"叫出声来。 云不悔那眼窝深陷枯槁干瘦的脸,竟肉眼可见缓缓变得饱满红润起来,尤其是云不悔那花白的头发,居然渐渐变成了黑色,就像是枯木长出了新芽,重获新生。 云不悔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扫过众人,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直到目光落到云家母女身上,这才有了一丝柔和。 “家主没死,家主活了……”胡不虎激动的大叫,引得一众对云家忠心耿耿之人,此时也一个个面露喜色,更有不少人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只见云不悔双臂轻展,圈成一个半圆,院里的灵气波动便即止住,再听他口中一声爆喝,身上那件极不合身的宽大袍子便即爆碎而开,贴着身的,竟还有一身黑衣劲装。 云不悔缓缓落了下来,立在了云家母女身边。众人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方才还是年愈古稀的老者模样,此时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便是比起从前也年轻了许多,云不悔原比他妻子年长显老,此时看着,倒真是成了一双壁人。 云不悔对着宁老爷子躬身一礼道:“今日有劳宁伯父了。” 宁老爷子此时也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就是云不悔来向他行礼,竟也讷讷的一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云不悔淡淡一笑,也不多言,转而微笑望向楚云,楚云连忙躬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 对着楚云点了点头,再转向老妪,眼睛却是微微眯了起来,声音里不含一丝温度的道:“老太君,别来无恙。” 老妪定定看着云不悔,见他寿衣里竟还藏着这么一身衣装,显见得是早有准备,略一思索,心中已是了然,冷冷道:“家主倒真是好手段,居然想到诈死这一招。” 云不悔面无表情道:“这还要多谢老太君及几位族老成全,给了我恢复的时间。” 就在这时,斜下里一道蓝色身影,无声无息形如鬼魅,以极快的速度袭向云不悔。 就在众人将要惊呼出口之际,云不悔右手轻抬,好似不经意间挥了挥手,只见两道灼目剑光乍现,激射向那道蓝影,随即只听得,“噗噗”几声轻响,血光崩现,再一看,那偷袭出手的云川族老,竟已被切成了七八段。 众人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人境神秘高手,正是眼前的这位云家家主。 云山面如死灰,此刻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嘴唇不住的打着哆嗦,竟是半晌连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此情此景,他如何还不明白,自己等人螳螂捕蝉,却不料这蝉,竟是黄雀所扮。 云不悔一言不发的看向了老妪。 云家中有许多这老妪的后辈,看到如此情形,顿时忍不住的哭出声来,更有几人跪在了地上,对着云不悔磕头如捣蒜的求情:“老太君定是受人蒙蔽,还望家主念在老太君年老,难免糊涂……” “住口!” 老妪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的情绪,那些求情的人登时噤若寒蝉,她即便此时已是穷途末路,但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威望,竟是半点不减。 目光落到云川身上,老妪那鹰隼般的眼睛里居然也流露出了伤痛,不忍再看云川族老的惨状,闭上眼睛,竟落下两行浑浊的泪来:“都是婶子害了你,不该让你参与到这等事里。” 再睁开眼,老妪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平静,望向她的那些子孙后辈,目光中充满了留恋与怅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对着云不悔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老身无以辩驳,今日之事,皆由老身一时贪念而起,要杀要剐老身一人承担,莫要再牵连旁人。”说着话,将手中龙头杖往地上一丢,一副束手就擒悉听尊便的架势。 云不悔未置可否,不料那云山族老却是连滚带爬的到了云不悔跟前,手指着老妪,求饶道:“都是她,当初我不愿参与做这等事,她竟威胁我,我是被逼无奈的,不悔,哦不,家主啊,你要相信我……” 云家族老中的那名长眉老者,见到云山如此不堪,虽然已是份属敌对,却也是气得浑身发抖,点指着骂道:“老夫真是瞎了眼,竟和你这等小人称兄道弟一辈子,让你成为守护族老,实在是云家的奇耻大辱!” 云山族老还要强辩,待看到自家后辈竟也对他露出了鄙夷的神态,打了个哆嗦,终于一声不吭的伏在了地上,如同死狗一般。 云不悔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任何人,都要为他做过的事情负责。” 第五十五章 落幕 世间事就是如此神奇,那些过来的悼客,此际又变成了贺客。 今日云家家主死而复生,云家嫡系绝地反击,真就如同打了胜仗一般,云家的晚宴,自然要大肆庆贺一番。 宴席上,众人纷纷举杯来向云不悔祝贺,一贺大病初愈,二贺扫除叛逆,三贺修为大进。 敬酒者众多,云不悔借口身体初愈,不宜多饮,不料,宁老爷子竟将楚云往人前一推,笑呵呵道:“还不快去帮你家岳父大人挡酒。” 众人一怔,这才想起今日云夫人说起过,自家女儿与这少年互有情愫,已经在考虑为他们定下婚事,顿时便有许多人嚷着要喝喜酒,把个陪坐在女客席上的云卿,一张脸羞成了火烧云,垂着头愣是一餐饭直至结束,也没怎么动过筷子。 楚云酒到杯干毫不推辞,有掌心空间这等神物,喝酒不拿来作弊实在浪费,不就点灵气嘛,玩得起,让一帮大老爷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豪气干云。 楚云一番豪饮,确实镇住了全场,就连云不悔这位新晋的天人境强者,瞧得也是一阵愣神。 宁老爷子很是得意,外孙啊外孙,你外公我只能帮到这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这事若真成了,有个天人境的老丈人,你外公出去说起来,那也是大大的有脸面。 云夫人想起楚云为自己奋不顾身接那灰袍族老的攻击,此时再看他,也如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了。 知道女儿与楚云有些情意,加上当时情形,话赶话说了出来,她倒也不后悔,只是她知道云不悔向来宠溺闺女,云卿要嫁什么人,肯定得先过他那关。 听得众客夸赞两个小儿女,目光投向自家夫君,见云不悔欲言又止的几次皱眉头,只是很好的掩饰了,于是乎,云夫人这一餐,心下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果然,待得宾主尽欢,众人散去,云不悔对着宁老爷子躬身一礼,道:“非是不悔驳了宁伯父面子,而是我家云卿天赋异禀,这回还要参与云泥擂试炼,若让她为儿女情长羁绊,过早婚配,只怕会误了武道修行。” 宁老爷子听到这里也才明白,席间他已觉察到云不悔的异样,心下里就有些不痛快,此时再听着云不悔如此坦诚的一番解释,反倒心中郁闷好了许多,捋了捋胡须,打蛇顺棍上的呵呵笑道:“你这就想得差了,你如今已成天人,难道还看不透世间之事,皆有其缘法。再说,我外孙如今也尚年幼,又没说让他俩即刻成婚,依我之见,让他们先处着,这事儿只要咱们做长辈的不拦着,便由他们去。” 云不悔看了眼楚云,想到夫人与自己说过,这少年曾有奇遇,或许是被某位大能者看中也未可知,此番更受了他救命大恩,虽未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又如何能装糊涂,此时听宁老爷子如此一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 孟超心神不属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家里。 云家的热闹,他完全没有心思参与了。 云不悔居然没死,怎么会没死? 这位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孟家少爷,此刻,内心中充满了恐惧。 云家老太君以及那灰袍族老,当场被云不悔废去一身修为关押起来,接下来,该是要严查这事背后的所有参与者了。 自己这个主谋,指望那两个老家伙替自己扛下来,有可能吗?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嗯……那人助我行事,我也帮着他做了那许多事,那人绝不敢让人知道。 是了,这次要不是他说什么蛊虫失控,那云不悔诈死,又怎么能轻易瞒过? 云不悔如今是天人境盖世强者,想必那人背后宗门也不敢轻易招惹,更不敢让人知道蛊虫来历。 嗯,救我即是自救,若是以此相挟,寻他庇护,由他身后宗门出面调停,当能躲过此劫。 想到这里,孟超心下稍安,提笔写了一张字条,撮唇唤来了信鹰,仔细绑好,放飞了出去。 翌日,云家发生的一切,便已在天都城里传开了,如此跌宕起伏古怪离奇的情形,听到的人们俱是惊叹不已。 孟家家主孟远山一大早便来问过孟超,确认了云不悔非但未死,更是修为大进,也是吃了一惊,当下吩咐备了一些礼品,亲自登门道贺去了。 孟超迟疑许久,终究没敢将自己与此事的关联,告知孟远山。那些曾在父亲面前的豪言壮语,就如一柄柄利剑,将他的自信,他的神采飞扬,戳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少爷愁眉不展,不知有何心事,不妨和奴婢说说,让奴婢好生替您排忧解愁。” 一个丫鬟,端着茶水,也未敲门请示,直接进了孟超的房里。 丫鬟模样俊俏,声音更是柔媚入骨,可此时的孟超心情正自烦闷,哪有心思欣赏,当即怒斥道:“大胆贱婢,谁让你进来的?” 丫鬟“咯咯”娇笑两声,反手关了房门,嗔道:“老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少爷如此说,可真伤了奴婢的心呢。” “放肆!” 孟超愈发烦躁,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这胆大包天的丫鬟跟前,伸手就想给她个耳光,让她长长记性,奶奶的,一个丫头而已,莫非还想赖上本少爷? 孟超手掌抬起,忽然心口一痛,那手掌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丫鬟笑得愈发灿烂了。 “你……你……”孟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一张脸孔刹那间苍白一片。 “呀,少爷,您不能这样,奴婢是清白人家姑娘,奴婢好害怕,不要啊……啊……” 丫鬟故作惊慌的声音,让路经这院子的脚步迅速远去,孟超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丫鬟止住了笑,从那端来的茶壶里拿出个黑黝黝的小坛子,盯着他看了许久,幽幽叹了一声:“年轻英俊的少爷,奴婢以后会经常想你的。” 孟超浑身一颤,看向那晃动着的小黑坛子,满眼里都是惊恐。 …………………………………… 第五十六章 大佬齐聚 瑾州城,云家。 一夜审讯,老太君死不开口,倒是那云山族老为保性命,竹筒倒豆一般,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交代个清清楚楚。 云不悔没料到的是,这背后竟然还有孟家人参与,难怪夫人提醒,昨日孟家有个小辈总是搅和。 就在云不悔准备赶往孟家,拿下孟超的时候,家丁来报,孟家家主孟远山、霍家老爷子霍春秋、州牧大人冷千钧,各自携礼登门,前来祝贺。 云不悔心下冷笑,自己刚病倒那会,来探病的朋友不少,姑且不论来意善恶,也从没听说有这三个,这时候倒会做好人。 过不多时,宁老爷子带着楚云也到了云家。楚云昨夜被留宿在了宁府,宁老爷子对他动手时,为何隐有灵气波动之事,好一番盘问,也让他以家乡偶遇奇人给搪塞过去。早上本想回家,宁老爷子又一把扯住,将他带来云家,美其名曰给他创造机会,趁着最近云家事多,抓紧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楚云一脸无奈,暗叹别是添乱才好。 又不多时,许多豪客大佬陆续来了不少,想来也是收到消息,纷纷才赶过来,以道贺之名表示亲近。 云不悔瞧得明白,暗暗摇头,自己半生不死的时候,这里又有几人将他放在心上,说白了,不过是些趋炎附势捧高踩低惯了的小人罢了。心下虽然不喜,可碍于家族发展需要,少不得各路朋友帮衬,也只得虚与委蛇,绝不好伸手打那笑脸人。 来客甚多,云家后厨为此忙了个鸡飞狗跳,才将这毫无准备的一桌桌酒菜,给置办了出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云不悔好不容易应付完那些热情攀交的客人,拎着壶酒,进了内厅。 州牧大人乃瑾州之主,地位殊然,内厅中并无别桌客人,云不悔进来之后,州牧大人及瑾州城四大家族的头面人物,俱已悉数在场。 楚云独坐末席,虽然如此,这情形要让陈祥看见,也得泛酸,都是大佬啊,桌底下随便抱一根,都是大粗腿。 借着微醺酒意,云不悔给自己倒了杯酒,举到孟远山面前,道:“听闻孟兄有意选定家主继承人,记得孟兄还未到天命之年,如何这般急着将偌大家业交给小辈?” 孟远山颇自得地笑道:“孩儿们如今长大了,我也学学宁老霍老这般,好好享几年清福,何必劳心劳力一辈子。” 说着话,孟远山举杯,正要和云不悔碰一个,不料对方已经仰头喝下,愣了一瞬,哈哈赞道:“云老弟痛快。”言罢,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不悔面无表情看着他,忽然道:“孟兄家中四子,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尤其幺子,更是足智多谋,堪称人杰,当真让人羡慕。” 孟远山不是蠢人,此时莫名说起幺子孟超,心下已觉不对,见云不悔盯着自己,附和着笑了笑道:“云家主此番否极泰来,一场大病之中,居然悟透人之极境,破入天人境,才真是让人羡慕。” 云不悔淡淡道:“孟兄一点都不清楚吗?要说到这一节,更要多谢你家幺子才对?” 孟远山闻言一愣,顿觉云不悔的目光锐利如刀,他忽然想起孟超曾经夸下海口,说是早晚要让云家臣服于孟家,自己还为此训斥过他,叫他不要异想天开好高骛远。 再想到那束手就擒的老太君,也是来自他孟家的前辈,孟远山只觉遍体生寒,莫非这云家的变故,与那小子有关? 一念及此,饶是他心性沉稳,仍是忍不住打个冷颤,讷讷道:“云家主哪里话,小儿……小儿哪里有这等本事。” 宁老爷子心情愉悦,今儿个酒倒杯干,楚云是拦也拦不住,此时已经喝了个七八分,听得云不悔在孟远山面前喋喋不休夸赞孟超,口里不满的嚷道:“我怎么没看出那小娃娃哪一点好了,他哪里有你讲得那般好,比起我外孙……”顿了一顿,醉眼朦胧伸手拍了拍一脸无奈的楚云,打了个酒嗝,却又忘了前面说到哪里,哼哼唧唧几声才想起:“哪当得你这等吹捧?” 楚云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宁老爷子的嘴。 州牧大人“呵呵”笑了两声,举杯带过了话头,道:“云家主当世英雄,破入天人之境不过意料中事,此番功成,我大雍又多一位盖世强者,更是我瑾州之福,要说这一声谢,倒是该老夫替瑾州百姓,来向云家主致意才对。”言罢,举杯一饮而尽,但见他意态豪迈,又不失诚恳真挚。 州牧大人敬酒,云不悔自然不好怠慢,陪着喝了一杯。这时霍老爷子也端了杯酒,道:“老夫也来敬云家主喝一杯,还望我瑾州城四家,能够守望相助,和谐永固。” 云不悔连道不敢,忙陪了一杯,楚云瞧明白了,这俩都在帮着孟家主解围呢。 “哼!” 宁老爷子貌似不高兴了,只见他歪歪斜斜站起身来,对着霍老爷子嚷道:“老东西,要敬酒怎么不来先敬老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来,今日不把你爷爷喝趴下,你就休想走出这个门。” 楚云尴尬的直挠头。 霍老爷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点着宁老爷子,笑道:“你啊你,就是个酒疯子,咱俩军中斗了一辈子,好歹同袍兄弟,你跟我一口老子一口爷爷……来来来,喝就喝,谁认怂谁孙子。” 云不悔皱了皱眉头,宁老爷子不明就里出来这么一打岔,倒是让他不好再去寻那孟家的晦气,于是耐着性子,只等罢了酒席再说。 又一阵推杯换盏,酒酣耳热,这时有人来报,孟家来人,说是要见他们家主孟远山。 那人被带入内厅,扑通跪在孟远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一阵哭泣,孟远山耐住性子问了好几遍,那人才抽噎着说出话来,只是这一句话,顿时将席上几位瑾州的头面人物,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爷……少爷……少爷没了……” ……………… 第五十七章 结束也是开始 孟远山心急火燎的走了。 州牧大人与霍老爷子一并告辞,同样是从偏门离开,不出意外,也是去了孟家。 外厅里的酒席仍在继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热闹非常。 内厅里的气氛却有些压抑。 宁老爷子伏在桌上,已然响起了鼾声。 云不悔瞧着楚云,心情很复杂。这个在众人眼中俨然已将成为他乘龙快婿的小子,曾经给他的印象何其糟糕,哪料到正是这个小子,凭着一己之力,救了他,也救了他一家。 他有心问问,到底遇见过何等奇人,学了何种手段,能够将丹道大师都无能为力的蛊虫,从他体内逼出,甚至,自己这次冲破桎梏踏入炼神,有人赞他是破而后立,他却总感觉颇有蹊跷,可一想到打探这等私密,实在是大忌,更有觊觎之嫌,也就按下了念头。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倒是楚云先开了口。 “如今看来,那下蛊之人,应该不是孟家人。” “背后肯定还有人。” 云不悔道:“这人行事更为狠辣,孟家小子在他手里,看样子不过是颗棋子,可以随意舍弃。” 楚云点了点头,道:“只是这孟超一死,要是再想抓到那人,已是千难万难。” 听到楚云这话,云不悔忍不住咬了咬牙,道:“要是让我抓到这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楚云很理解云不悔此刻的愤怒,任何一个人,被那蛊虫折磨这些时日,也要对那下蛊人恨到发疯发狂,叹了一声,道:“孟超自以为聪明,居然借助这等人之手来对付云伯父,当真自掘坟墓,取死有道。” 云不悔恨声道:“狼子野心的东西,根本死不足惜……”又无奈叹了口气,“只可惜连累七叔(白袍族老)丢了性命,这孟家小子一死,线索已断,如今竟是走进了死路。” 话到这里,云不悔禁不住又一阵唉声叹气,满脸沮丧。 楚云看着云不悔,道:“只怕这时的结束,又将开始另一场腥风血雨。” 话到这里,内厅中的气氛愈发压抑,只有宁老爷子的鼾声,仍百无禁忌有节奏的响着。 ………………………… 楚云将宁老爷子送了回去,出来时,见到了正在宁府门外徘徊的袁二。 “公子,可算找着您了,”袁二急切道:“上午城司衙门派人过来,将陈公子和两位小姐都给带走了。” 楚云一愣:“怎么会?” 袁二道:“那捕头说了,说是望岳镇的案子,他们有重大嫌疑,带他们回去问案,您当时不在家里,要不然……” “他们有什么证据?”楚云问。 袁二摇头,又道:“公子您看要不要和宁老爷子说一声,这眼看着到了云泥擂的日子,现在被抓进去,岂不是给耽搁了吗?” 楚云脸色一变,想了想道:“这事还是先别和外公说了,那城司衙门应该查过我的底,偏偏这时候来拿人,想必没将宁家放在心上。” 袁二点头道:“方才见您进去,我没敢拦着,就是怕宁老爷子多想。” “嗯,”楚云道,“你做得对。” 袁二又问:“公子,那捕头现在还在寻您,您看……” 楚云顿了顿,道:“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呢。” 楚云没回家,直奔城司衙门而去,还没到,倒是在路上遇见了只身一人的衙门捕头陆鸣。 “陆大人,街上遛弯呢?”楚云主动打招呼。 陆鸣一见,忙将他扯到僻静处,说道:“楚公子现在还有闲情在街上晃荡,你可知城司衙门正在到处找你?” “找我?”楚云故作不知:“那陆大人您这是?” 陆明左右望了望,道:“你那几个朋友已被带到了衙门,你可知道?” 楚云摇头:“什么意思?” 陆鸣道:“这是城司大人的意思,我等不过小小胥吏,听候吩咐办事而已。” 楚云不解:“我有得罪过城司大人?” 陆鸣踟蹰着没了言语,楚云道:“陆大人有话直说,小子日后必不忘大人恩情。” 陆鸣神神秘秘道:“这事还要去找云家才能解决。” “哦?”楚云疑惑道:“怎么又扯上了云家?” 陆鸣道:“如今这瑾州城,谁还不知楚公子是云家的未来女婿。” 楚云眯了眯眼,道:“原来城司大人并不是想抓我?” 陆鸣一愣,道“怎么讲?” 楚云道:“抓了我,谁替城司大人给云家传话?” 陆鸣“呵呵”一笑,道:“楚公子这就错了,云家的未来女婿被抓,难道还愁云家收不到消息?” 楚云愣住,旋即对着陆鸣拱手一礼:“那就多谢陆大人了。”言罢,再不停留,直往云家而去。 “这小子了不得。” 陆鸣喃喃道,看着楚云的背影一阵失神,想到城司大人竟和瑾州城云、宁两家都有龃龉,自己夹在中间做事,又是一阵头大。 ………… 云不悔得知衙门拘押了楚云同来的几位朋友后,当下没二话,带着楚云到了城司衙门要人。 楚云跟着到了衙门后院,云不悔没让他再跟着,独自进了屋。 紧接着,屋里好一阵争吵响起,楚云没敢靠近听不真切,倒是云不悔很快摔门而出,气咻咻回头骂道:“一辈子尽使些龌龊手段,堂堂正正的事你做成过什么,云家怎会出你这等阴险小人,简直丢尽祖辈的脸面。” 屋里一个声音满不在乎道:“云家主这话说得真好,可你对我说得着吗?我和你们云家早已划清界限,怎么,听闻云家主成就天人之境,是不将我这小小城司放眼里了吗?” 云不悔冷哼道:“你好自为之,速速将那几个孩子放了,否则要你好看。” “放,可以……”那声音又道:“你放了老太君一切好说,你在这口口声声护着祖辈脸面,背后却敢对长辈妄动私刑,瞧你冠冕堂皇的虚伪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楚云愣怔着没敢出声,他算听明白了,赶情城司大人和云不悔还是一家人,只不过似乎有矛盾,自己和陈祥他们,这是遭了池鱼之灾。 …………… 天,渐渐黑了。 瑾州城不起眼的小院,屋里很暗。 青年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语气温和道:“没让人发现吧?” 那女子欠身一礼道:“公子放心,事关婢子身家性命,婢子自是知道轻重。” 青年点了点头,道:“现如今并无任务,你也无需再回孟家,且留在这里,听候调用便好。” “是。”女子垂首应下,顿了顿,又道:“经过云家家主一事,可知瑾州城内竟有人能解蛊,请问公子,是否需要知会婆婆一声?” 青年沉吟一会,道:“这事,还是先看看再说,有必要我会通知她。” 女子再次行礼,缓缓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青年点起一支烛台。 烛火映在青年脸上,他端详着手里一张字条,不急不缓气度从容,若此刻有人看见,只会觉得这是个读书人在挑灯夜读。 下一刻,字条被放到烛火上,很快,那上面的秘密,随着火光化为灰烬。 “交易就是交易,论的是公平,既然你敢要挟我,就不要怨我心狠手辣……早告诉过你,不要小瞧任何人。”青年喃喃自语。 又过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青年开了门,进来一个黑衣人,肩上扛着一个布兜,放了下来。那黑衣人双手一阵比划,竟是个哑巴,对着青年比划着,示意无人尾随。 青年点点头,关了门,走到了屋里一角,那里有个手环,轻轻一拉,屋里一侧的墙壁缓缓分开,内中竟是别有洞天。 这是一间密室,里面修了一座池子,一座可以容纳两个人的池子。 池子里没有水,却是殷红一片,或者说血迹斑斑。 尽管每次之后,都仔细清洗了许多遍,那血水却早已经沁入了石缝里,又如何能清理的彻底。 黑衣人将布兜搬进了池子,解开了上方系着的绳索,一手拿住了那布兜底部,如同倒垃圾一般,从这布兜里倒出一个不着寸缕十六七岁的少女来。 少女昏昏沉沉的抬头,恍恍惚惚了好一会,才看清楚这里的情形。 她不知道自己命运将如何,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尽管看上去温文尔雅,脸上还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可在少女眼里,只有恐惧…… 她软绵绵蜷缩到了池子的角落,纤细的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她看到黑衣人走出密室,看到密室的门缓缓关闭,关闭了属于人间的最后一抹光亮,将她留在地狱。 第二日,天还未亮,黑衣人再次出现,从那密室里,搬出一具已经辨别不出是男是女的干尸来。 他来瑾州城半年多了,往日只负责清洁,保证每月定期送来的少女干干净净,因为只有干净纯洁的少女血液里,才有公子需要的纯净血精。 他有些苦恼,因为合作的那人,后面不会再送来少女,那人的活,便不容拒绝的派到了他头上。 这次的女娃娃就是临时抓来的,还好,对付这些涉世不深的小女娃,他有的是方法。 ………………………… 第五十八章 黑手 这一晚,云不悔过得并不安稳。 夫人不知怎么提起了陈年旧事,问向他这个枕边人。 “听闻楚云的母亲,正是当年与你订亲的那位宁家小姐,是与不是?” “谁和你说的这个?” “诶,当年要不是你堂兄从中作梗,你又怎会和她有缘无分。” “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说说嘛……你堂兄那人也是,居然假扮你刺伤她哥哥,破坏两家姻亲,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当真不折手段。还好他离开了云家,否则这些年,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事端。” “过去的事别提了。” “我在想,你不同意女儿与楚云那孩子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心有不甘?” 云不悔红了脸,道:“说得什么话,咱们夫妻多年,我是何等样人,你还不清楚?再说你也知道,女儿武道修行何等天赋,过早谈婚论嫁,不是毁了她吗?” “那武者修行不是还有‘财侣法地’一说吗?”云夫人道:“有个好的道侣,武道修行也能利大于弊,我瞧着楚云那孩子很不错,而且咱家女儿,对他也很不一般。” “别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家孩子的。” 云不悔不愿再继续这场夫妻夜话,蒙头就睡,夫人挠他几下也没理。昏昏沉沉中,忽听到院里有动静,竟似有人在大呼小叫,云夫人也有察觉,推他起身,他边走边穿衣裳,到了院里,吩咐抵着院门的丫鬟小厮,开了院门。 院门前来了一伙人,借着灯火云不悔看清了当先那人,不由一愣,这不正是当年发誓永不踏进云家的云家大少,下午还和自己大吵过一架的瑾州城司云不凡吗? 云不凡气势汹汹冲了进来,劈头就问:“是不是你抓了蝶儿?” 云不悔一愣:“蝶儿……蝶儿怎么了?” 云不凡更怒了:“你还装,你说的要我好看,就是这样吗?好,算你狠,赶紧将蝶儿交出来,如若不然,今夜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和你周旋到底。” 云不悔闻言也有了火气,道:“那我倒要瞧瞧,你拿什么和我拼命?” “你……”云不凡恶狠狠道:“别以为抓了蝶儿我就奈何不了你,你家大业大,我就不信云家从今往后再无人出门。” “你想封锁云家,”云不悔冷冷道,“就凭你?” 云不凡点了点头,再不言语,转身正要走出院门,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大哥且慢。” 来者正是云夫人。 云不悔已拦住了她:“让他走,我倒要瞧瞧,他要如何堵了我云家的门。” “蝶儿不知所踪,你倒斗起气来,”云夫人道:“你也是蝶儿叔父,这般揽在身上教大哥误会,蝶儿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又如何自处?” 云不悔顿时哑火,讷讷道:“谁让他平白怀疑到我头上。” 云不凡蓦地转身,道:“蝶儿当真不在这里?” 云夫人上前盈盈一礼,道:“大哥不必怀疑,不悔就算脾气再坏,蝶儿也是他侄女,如何下得了黑手?” 云不悔又来了火:“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龌龊。” 云夫人劝道:“大哥不必担心,明儿我这边也遣人找找,许是蝶儿去了哪位密友家中也未可知,明早就回来了呢。” 云不凡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捕头陆鸣擦擦额头冷汗,紧紧跟上城司大人,方才云不凡冲进独院,他是真怂了,还捎带拦住了几名下属,现在瑾州城谁不知道云家主入了天人境,清理云家宗师境的族老不过挥手之间,他们进去只会激化矛盾,要真冲突起来,简直茅厕里点灯,他忽然生出个念头,就是辞了这差事,不干了,再干下去怕是哪天小命要完。 云不凡瞧着十几年未回的云家内苑,心中一阵感慨,升任瑾州城司三年有余,他多次路过云家,却从未踏进云家,他知道妻子儿女这几年背着他与云家有了来往,可他就是不服,当年的家主之位,输给了处处不如自己的堂弟。 经过一处院落门前,有人唤道:“是不凡回来了吗?” 云不凡上前看清是个长眉老者,忙拜道:“原来是五叔。” 长眉老者道:“方才听到你一路大呼小叫,怎么,多年不回来,满腹怨气还没消?” 云不凡讷讷无言,长眉老者叹了口气,道:“你可想过当年家族,为何会让不悔接任家主?” 云不凡愤然道:“还不是他钻营取巧,得了祖父和各位族老的欢心。” “错了,”长眉老者摇了摇头道,“说到讨人欢心,不悔比起你来,可是远远不及。唉,你还是没明白,你输,就输在你太刻意,为了家主之位,处处奉迎,反而落了下乘。” 云不凡愣住。 长眉老者又道:“还有后面你破坏不悔与宁家小姐的姻缘,委实有些过了,这只会让原本支持你的人感到害怕,试想,谁敢让一个善于玩弄阴谋的人,坐上家主之位?” “是……我错了吗?”云不凡喃喃着。 “堂堂正正的事,你就不该使那些鬼蜮伎俩,”长眉老者想了想道:“说了你别不信,不悔曾几次提过要将家主之位让给你。” “不可能。”云不凡满脸不信。 “不悔多年来醉心武道修习,这一次的家族动荡,何尝不是他疏于家事而引起。”长眉老者叹了口气,看着云不凡道,“还有,你以为瑾州城司的缺,是如何落到你头上?” 云不凡瞪大了眼睛:“不,不会是……” 长眉老者点了点头道:“瑾州下辖三十六镇,三十六个镇卫长哪个不想做城司,你还得罪过宁家,这事办成可不简单。” 云不凡浑浑噩噩的回了府邸,夫人上来问女儿的消息,他只道明日到她几处好友家问问,只要云不悔没下黑手,女儿出不了事。 ………… 陈祥和李家姐妹当夜出了城司衙门,他们不明就里,莫名被关了六七个时辰,回到宅子已是后半夜,虽然个个都是怨气满腹,但能安然归来,楚云还是松了口气,心知云不悔那边起了作用,天明定要前去感谢一番。 楚云这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不由摇头失笑,到了瑾州后的日子太安逸,全然没了流云城起早练功的坚持。 见陈祥及李家姐妹还没起来,楚云洗漱完了没用早饭,全给他们留着,自己到街上随便打发了顿,又买些礼品,提着往云家而去。 门房早已识得他这位未来姑爷,伸手接过礼品跟在身后,那殷勤周到的模样,简直恨不能变头驴子驮起楚云,生怕他受半点累。 楚云不无恶趣味的想着,要是他知道前不久那一身粪便,是自己搬石头溅的,不知还能不能这样。 到了云不悔的院门前,见院里站了不少衙差,云不悔屋里更时不时传出一阵争吵。 捕头陆鸣也在,楚云凑上前去,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陆鸣看看左右,才道:“城司大人女儿失踪了。” 楚云一惊:“那这是?” 陆鸣没说话,楚云也没追问,屋里传出的言语,让他很快明白了原委。 “我要和你说多少次,蝶儿她去哪了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信我,她是你女儿,也是我侄女,我怎么会害她?” 说话的人是云不悔。 另一个声音大声道:“我找遍了蝶儿在瑾州的所有熟人,个个都说没见着她,昨日就是你离开后,蝶儿才出的门,你说不是你,还能有谁?” 这声音楚云认得,正是昨日和云不悔争吵的城司大人云不凡,想不到今天换了阵地,吵到云家来了。 “我昨日根本没见过蝶儿。”云不悔道:“近日云泥擂即将开始,瑾州各地来客不少,其中难免有宵小之徒,你居然让一个女孩儿家独自出门,是什么给的你胆子,难道是你城司大人的那身官衣吗?”说着话,声音里已是充满愤怒。 “你……你是说?”云不凡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 云不悔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找人,千万别在我这浪费工夫,我与你那些陈年旧怨,我若真有心报复,也只会找你,绝不会牵连无辜,更何况还是伤害我云家嫡传血脉。” 云不凡踉跄着走到院里,楚云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位瑾州城的父母官。和云不悔身形样貌有六七成相似,一看就是至亲,只是城司大人面上更多几分风霜之色,眉宇间的“川”字,像一道解不开的愁结。 陆鸣迎上去扶住了他,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有话就说。”云不凡道。 “大人……”陆鸣踟蹰道:“大人,又要到十五了。” 云不凡忽然瞪大眼睛:“你……你是说……”话未说完,竟是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就倒,幸得陆鸣及时扶住。 好一阵手忙脚乱,云不凡悠悠醒转,旋即放声大哭:“蝶儿,我的蝶儿,爹爹对不住你啊……” 云不悔这会也瞧得有些懵,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鸣一阵支支吾吾,云不悔脸色一变,厉喝道:“再不说话,你就永远也别想开口。” 陆鸣一个哆嗦,这才唯唯诺诺道:“瑾州城这半年多来,每次初一十五之前,都会有人来衙门报案,如今,已经有十几名少女不知所踪了。” 云不悔一愣,道:“如此大案,若是寻不到人,为何不向州牧衙门上报,由州牧大人出面,调来好手协助查案?” 陆鸣瘪了瘪嘴,看向还在大哭的城司大人,又没了言语。 “难道是因为京察?”云不悔心有所悟,仰天长叹道:“为了官位,放任大案发生,尸位素餐至此,真是害人害己。” 楚云听得一阵咋舌,暗想着回去要交待下,这瑾州城有专挑少女下手的黑手,可不敢再让她们到处乱走。 ……………… 第五十九章 云泥擂 州牧衙门收到消息后,很快有了决定。 第一,原定八月十五举行的云泥擂选拔押后三天。 第二,封城,瑾州城只许进不许出。 第三,搜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只黑手。 州牧衙门官文一出,满城皆惊,许多人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四处打探消息,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然而,数日的人心惶惶,城里的搜查,却一无所获。 倒是没进城的人,知道云泥擂延期,进城一时间不好再出来,于是乎在城外村镇寻了住处,没事儿结伴山里晃晃,还挺悠然自得。 结果就是这样一群游玩的少年人,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异常。 通报了衙门,官差很快过来,竟是从那山洞里取出十五具尸体来。 也不知到底什么原因,尸体像被烟熏火燎过一般,干燥的很,更无蚊蝇蛆虫,仍大多完整,这大热的天,竟只有少数几具,大概时间久了才略有腐坏。 很快来了一群苦主认领尸身,倒是瑾州城司大人夫妻俩最快,认出了一具干尸耳后的胎记,顿时哭作一团,城司夫人更是哭到晕厥,令人闻之好不悲凄。 案子走到这里,似乎有了些眉目,却又无法再继续搜查,云泥擂已经延期,肯定不好再拖,逝者已矣,要想查到真凶,只能等云泥擂结束之后,再另行安排。 ………………………… 云泥擂设于东城十里外一处山谷之中,这山谷四面环山,正北那光溜溜的山壁上,刀削斧凿两列大字分外醒目:生死场上分生死,云泥擂中辨云泥。 山谷甚巨,有枝繁叶茂所在,有片片绿茵之地,更有矮丘跌宕其间,四方山壁下竖着四面大鼓,叫做“阵鼓”,说是催动阵法之用。 云泥擂即将开始,异地而来的武者大多会过来瞧瞧地形,楚云一行四人自然也不例外。 “据说阵法一旦运转,这山谷里顿时云雾遮蔽,只有找到生门,才能出了阵法,获得秘境之钥,参与之后的秘境试炼。” 陈祥煞有介事的给几人介绍道:“每人都会发给一枚玉牌,玉牌会引来阵法中的战偶战傀袭击,可要是丢了玉牌或者玉牌被毁,即便寻到生门出了阵法,也没有了秘境试炼的资格。” 话到这里,就听一个声音接话道:“出了生门也不算赢,每年秘境试炼名额,各州只有三十人,要想获得秘境之钥,非但要护好自己的玉牌,还要抢到别人的,越多越好。” 楚云几人一愣,瞧向说话那人,见是个长相颇秀气的少年,身后跟着两个灰衣小厮,缓缓走了过来。 陈祥不满道:“哪个不知道似的,要你多嘴。” 少年不以为意,道:“明天的云泥擂,不知几位是否结了战队?” “战队?”楚云云里雾里。 少年道:“就是几人结队闯阵,人多虽然受到阵法的攻击会多些,但一同出阵的机会也要高许多,至少面对闯阵竞争者,会更有胜算。” 楚云点了点头,道:“你想明日和我们结队?” 少年没含糊,道:“正是。” 楚云瞧向李家姐妹,见她们并无意见,道:“可以。” 少年拱手:“在下冰心睿。” 楚云还礼:“在下楚云,这位是陈祥,这两位是……” 冰心睿一一点头招呼,约好明日再见,旋即转身离开。 陈祥不满地嘀咕:“咋不问问我?” 楚云不解:“你不同意?” 陈祥道:“小白脸一看就不像好人。” “噗……” 李娇儿没绷住笑出了声,李媚儿红了脸, 楚云更糊涂了。 直到回了家,陈祥来寻自己,楚云才反应过来。 赶情李媚儿如今样貌焕然一新,去那山谷途中不少人与她搭讪,于是乎陈祥有了压力,竟又寻他做“泰式按摩”来了,楚云一阵头大,哪能想到当时一句戏言,竟被陈祥当了真,好不容易才将他应付过去。 ……………… 瑾州下辖二十八城,各城有十五个名额,实到四百一十六人,争夺三十个秘境试炼名额,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州牧大人在山前的广场空地上搭了个台子,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听得众人昏昏欲睡,不少人暗暗庆幸,还好今年城司大人家中有事,没来掺和。 州牧大人说完了冗长的陈词滥调,只见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者忽然悬空而起,这等神仙似的出场方式,顿时引起阵阵惊呼。 “哇,他会飞。” “天人境,我居然见到了炼神期的盖世高人。” “难怪说七重分神凡,七重天以上,哪里还是凡人?” “…………” 老者似乎对现场的反应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老夫忝为本次秘境接引使,各位取得秘境之钥,就是由老夫护送前往秘境历练……” 楚云瞧着老者悬空而立的姿态,知道是个大高手,暗暗羡慕不已,接下来,老者介绍了一番规则,听着和陈祥与冰心睿昨日所说差不多,也就没怎么在意。 战队已集结完毕,云卿自然加入进来,倒是表姐宁晏的到来,让楚云很意外。 “表姐,你不是参加过吗,怎么又来了?” 宁晏红了脸:“关你什么事?” 楚云一噎,倒是云卿给了解释:“宁姐姐去年并没拿到秘境之钥,所以还可以参加。” 楚云:“……” 老者话罢,又有人上来给众人一一发了玉牌,这时,身后“咚咚咚”传来鼔响,众人齐齐转身回头,那老者落到众人前方,伸手向前一指,众人发一声喊,沿着既定的几条山道,向那山谷里奔去。 一入山谷,只见漫天雾霭随着声声鼓声,震荡奔涌,目力所及,不过丈许。 这往哪找生门? 雾霭中隐隐传来“咔咔”声响,冰心睿刚道了句“小心”,就见一头银狼闪电般扑向了李娇儿。 楚云懵了,穿越这边已有段时间,自以为见识不浅,还吃过凶兽肉食,可真家伙还是第一次见。 就听“呛啷”拔剑声响,那银狼已被李娇儿一剑砍中了脖子,竟如同砍在金铁之上,发出“噹”一声响,就地只一翻身,又站了起来,似乎没受到分毫伤害。 宁晏道:“这是凶兽战傀,本就是死物,要想打倒,需打下它头上嵌着的灵石,否则一般攻击,根本没用。” 楚云陈祥几人神情一凛,瞧向那狼头,果然见到狼头正中鼓起一块,隐隐有光华流转,当是灵石无疑了。 冰心睿道:“灵石要收好,后续将作为战果累计,也是拿到前三十个名额座次的考核之一。” 楚云瞧向陈祥:“这些你好像没讲?” 陈祥脸不红心不跳:“谁让你不好好听。” 楚云:“…………” 没几句话,那银狼又扑向云卿,楚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云卿出手。 云卿使得是一把二尺短剑,只见她莲步轻移,避开正面狼爪,手中剑朝着狼脖子一挥,正是李娇儿先前砍了一剑的地方,楚云正想提醒那里砍了没用,却见那狼头整个儿已掉落下来,那狼头兀自狰狞撕咬,云卿又一剑将它定在地上,伸手抠下狼头上的灵石,那狼头才终于不动了。 云卿将那灵石随手丢给楚云,道:“替我收着。”说着话,提剑上前数个身位,大有一女当关的架势。 彪悍,霸气,楚云有种重新认识一遍的感觉,瞧瞧手里灵石,顷刻间已没了丝毫光华灵韵,不由可惜,要是有灵气该多好。 “哼,有什么了不起,仗着宝剑锋利罢了。”李媚儿不满的嘀咕。 楚云瞧瞧李家姐妹,心知自己与云卿的关系,终究被她们知道了,有些心宽,却又莫名怅然。 云卿持剑在前,又与一头花豹战在一处,楚云等人忙各持兵刃上前相助,将那花豹围困中间,正要群起而攻,忽听得耳旁传来阵阵哭嚎之声,显然不远处有人受到了攻击,紧接着,又一阵“咔咔”声响,几人一看,不觉有种白日见鬼之感。 只见八九个木头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宁晏道:“这是人形战偶,青黄色的弱些,那两个黑色的堪比二重天境武者,天哪,怎么会一次过来这么多?” 冰心睿道:“我们七人一起,身上的玉牌会引来更多的战偶战傀,当然,有弊有利,只有来袭的战偶战傀越多,才有机会得到更多灵石,考核成绩才会更出众。” 冰心睿说着话,已经持刀冲向一个青黄色战偶,那战偶挥舞双臂,朝她猛砸过去。 楚云有些发懵,因为各自很快都有了对手,而自己,貌似被忽略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而这时专心对付花豹战傀的云卿,又有一个黑色战偶冲向了她,顿时险象环生。 楚云自然不能干看着,旋即施展身法拦住那战偶,挥起手中短刀,朝那战偶身上胡乱劈砍过去,可愣是砍到刀口卷刃,也没见在这战偶身上,留下半个印子。 古怪的是,战偶没对楚云作出任何反击。 楚云愣了愣,鬼使神差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扔了短刀,瞧着战偶胸前熠熠生辉的灵石,不管不顾,将右掌探了过去。 黑色战偶像被施了定身咒,楚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第六十章 传音 只要不抠下来,灵石中还真有灵气,这对楚云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制大礼包,怎么形容这时的心情呢,就像玩游戏找到了系统bug,不但攻击免疫,还能爆装备,那还不是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楚云轻轻一推,黑色战偶倒了下去。 云卿瞧得有些懵,楚云已挡在她身前,那花豹果然没再攻击,楚云伸手在花豹脑门上摸了摸,活像摸着自家宠物,随手按住那灵石,花豹登时倒地,再不动弹。 “哇哈哈哈……”楚云发出畅快大笑,朝着有些傻眼的几人摆手道:“都退开些,这些玩意交给我来对付。” 说着话,楚云冲到了表姐宁晏身前,她对付的也是个黑色战偶,正苦苦支撑,楚云的忽然出现,真如神兵天降一般。 楚云手掌只在那战偶灵石上一按,战偶登时倒下,瞧得宁晏一阵目瞪口呆,再去取那战偶灵石,一看已经灵性全无,不解道:“这灵石还没抠下来怎么就废了?” 楚云并不答话,已经又冲去给李家姐妹解围……很快,只剩下陈祥一人,楚云替他挡住战偶,正要吸收灵石灵气,这厮忽然道:“慢着,让我来。” 楚云无奈,只得由着他,陈祥走上前来,见那木头疙瘩傻不愣登站着,想到自己方才与它大战丑态百出,不由愤怒的扇了两个巴掌,这下倒把自己手打疼了,陈祥怒了,一把将楚云推开老远,正要大展拳脚,不料那战偶竟又动了,直勾勾一拳,哦不,应该是一木头桩子,正中陈祥胸口,这货顿时像断线的纸鸢一般,飘飞出去老远。 “你又坑我!”陈祥擦着嘴角血渍,一脸受骗的懊恼。 好在陈祥伤势不重,一骨碌又爬了起来,楚云这时候也放倒了最后一个战偶,几人围上前来,个个满脸茫然…… ……………… 云泥擂为期三天,州牧大人和接引使自然不会候在现场,接引使欣然同意了州牧大人的邀约,同往衙门后宅小住几日。 只是二人还没走多远,这时有人追来禀报,云泥擂阵法有异常。 州牧大人有些恼火,好不容易请动这位天人境大高手回府,本想借机会让儿孙能得一二点拨,偏偏云泥擂出了岔子。 两位大人物又回到山前广场,云泥擂正南方“阵鼓”的鼓手来报,阵鼓虽然能响,可显然没了多少战傀战偶响应,那层层雾障,眼见着已薄了许多。 接引老者听得一头雾水,随着鼓手前往查看,这一看吃惊不小,云泥擂南边的这片区域,竟已大半显出了原貌,而这一片倒下的战偶战傀,更是足有三十多具,灵石俱被整个抠下,老者瞧得嘴角直抽,这才多少时间,这些耗资巨大的战傀战偶就废了? 老者放出了大招,炼神境高手特有的神识。只是当他神识锁定一行少年之时,一时间脑子竟有些发懵。 几个少年男女有说有笑,神情惬意,有两人手里各自提个袋子,不问可知,里面装的定是灵石,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不远处的战偶像是失了灵,竟一动不动,很快又倒了下去,有个少年笑嘻嘻上前抠下灵石,过程再简单不过,哪里需要战斗,捡灵石倒有点像……拾荒! 老者晃了晃脑袋,心道自己今日没喝酒啊,又观察一阵,很快,他有了新发现,而这次就真是震惊了。 前面还有个人,放倒了这些战偶战傀,而在自己神识之中,竟全无此人半点影踪。 “这到底什么人,居然能避开神识的窥视?”老者一阵愣神,喃喃道:“难怪战偶战傀全无反应,这样的人闯阵,这不简直胡闹吗?” 老者头大,想着要不叫停阵法,可一想到代价,顿时摇了摇头,直急得团团转,却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话分两头,楚云这边顺利到简直让人麻木。 战偶战傀的无视,让楚云大赚特赚,反正灵石抠下来很快也没了灵性,所以楚云一点心里负担也没有。 只是这等手段,给几位队友解释起来,还真有点为难。 原本想出来的解释,发现根本不对。 因为发下来的玉牌,楚云根本就没收进掌心空间,所以说,掌心空间屏蔽战偶战傀对玉牌的感应,并不能成立,为此,他还拿了陈祥的玉牌试了下,发现引来的战偶还是会攻击陈祥。 于是乎他也糊涂了,唯一还能想到的解释就是,掌心空间里的灵气,改造了他的身体,使他变得与众不同。 当然,这只是猜测,更不可能宣之于口,那就只能楚大忽悠上线了。 流云城遇见奇人传他功法的事又说一遍,终于止住了众人的好奇心。 估计是太顺,或者是装灵石的袋子太惹眼,很快,他们有了麻烦。 一行十二人的战队,盯上了他们。 “把那两袋灵石交出来,今天可以暂时放过你们,否则,嘿嘿……” 领头的是个高大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揉搓着下巴,一脸的戏谑表情,活像个调戏良家的恶少。 陈祥张嘴就骂:“哪来的龟孙,敢跟你爷爷耍横,爷爷当年玩这些的时候,你怕是还在你娘怀里吃奶。” 那少年一愣,显然没料到双方力量如此悬殊,对方还敢嚣张,皮笑肉不笑道:“丑东西,你长这样还敢出来见人,也是够有勇气,呵呵,兄弟们,看来有些人不懂得珍惜机会,教教他们做人,让他们明年再来。” 说着话,一群人就要围拢上来,冰心睿冷喝道:“想要干什么,你们想要以多胜寡,身为武者,一点体面都不要了吗?” 对方一个矮胖少年嘿嘿笑道:“什么叫体面?这里是云泥擂,大家都为了那名额而来,说白了都是对手,谁还跟你客套?” “哦?”冰心睿道:“这么说不择手段也没问题?” 矮胖少年冷声道:“弱肉强食,能打倒对手的就是好手段,武者分胜负决生死,谁管对错?” “那我就放心了。” 冰心睿说着话,手中已多了鸡蛋大小一颗铜球,那铜球在他两指间滴溜溜旋转,也不知动了什么机括,那铜球竟又忽地大了一圈。 对方矮胖少年已是惊叫出声:“快退。” 这一声喊,倒像是给了冰心睿信号,那铜球被她甩手掷了出去,那些少年虽然退得够快,可哪能比这铜球更轻快,铜球落地,顿时如天女散花般爆射出道道牛毛细针,射的那些少年好一阵鬼哭狼嚎。 楚云瞧得脖子一缩,万万没想到这位新结识的同伴还有这一手,显然冰心睿这次留了情,对方只是伤了腿脚,否则那铜球要是扔到人头上爆开,结果可以想象。 陈祥大喇喇上前,将那正咬牙拔着腿上细针的高大少年一脚踹翻在地,恶狠狠道:“不是要教爷爷做人吗?呵,从来都是爷爷教孙子,哪能轮到孙子叫嚣。”说着话,一脚踩上少年伤处,那针顿时扎得更深,少年哇哇发出惨叫,凄厉的不似人声。 李媚儿上前拉了陈祥一把,道:“别这样。” 陈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伸手解下少年腰间的玉牌,淡淡道:“明年再来吧。”说着话,那刻着少年名字的玉牌已在他手中化为齑粉,那少年也不知是腿疼还是心疼,竟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冰心睿提醒:“那玉牌得留着才算。” 陈祥咧嘴一笑:“哥们不缺他这个。” 冰心睿还想说这是自己的,却被楚云搂着肩膀带过一边,他一阵脸红脖子粗的挣脱未果,不由跺了跺脚,道:“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 楚云不以为意,道:“商量个事,刚才你那暗器,能不能转手几个给我?” 冰心睿:“…………” 李娇儿皱了皱眉,心知高大少年贬低陈祥相貌惹怒了他,可又觉得陈祥出手有些太过,作为自家妹子的意中人,如此行径无所顾忌,她这个做姐姐的看了总感觉欠妥。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十二个少年武者伤了八个,四个想跑被陈祥吓得也没敢跑,没费多少工夫,到手十一枚玉牌,再加上四十多块灵石,收获不可谓不大。 几人稍作调整,正要继续前行,忽然一个声音响在耳边:“几位小友表现极佳,恭喜提前通过云泥擂选拔。” 陈祥愣了愣神,高声道:“谁在说话?” 那声音道:“老夫乃接引使风无痕,这是传音入密之法,几位已然通过考核,你们只管按原路返回即可。” 宁晏怀疑道:“不是要找到生门吗,这样出去不合适吧?” 那声音又道:“几位小友无需怀疑,你们的表现老夫尽都看在眼里,出来即可得到秘境之钥。” 云卿瞧着一脸茫然的楚云,问道:“你没听见吗?” 楚云不解道:“他们在和谁说话?” 云卿道:“接引使在向我们传音,你没听见吗?” “传音?”楚云更糊涂了,指指陈祥和宁晏:“我只听见他俩莫名奇妙喊话。” 云卿看向李家姐妹及冰心睿,见他们并不似楚云这般,也喊话道:“前辈,就我们六人吗?” 那声音这回不是传音,楚云也终于听了个清楚:“七个,小妮子别瞎说,七个,少一个我都不答应。” 第六十一章 报仇 接引使大人很憋屈,自个的神识居然窥探不到一个小武者,说出去简直就是笑话,只不过要把他留在阵中,还真不行,不然瑾州的云泥擂可就完犊子了。 送出几个名额肯定不合规矩,可就是一小会工夫,又少了十多个战傀战偶,再继续下去,阵法的战力平衡都要被打破了。 没办法的办法,坏规矩也得办。 楚云听出来了,这还真是那个接引使老者的声音,想了想,道:“老前辈,这样会不会不太公平,咱们呆到结束不行吗?” “不行!” 这一嗓子极其坚决,楚云有点遗憾,再想挣点灵气看样子不行,不过已经很好,今天又大赚一笔。 接引使的安排,他们不敢造次,依言退了出去,于是,几人很快见到了黑着脸的老头。 云泥擂年年有,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也不知这几个没怎么深入阵法就去秘境,于他们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老头第一时间锁定楚云,看着这个出现在他眼前,神识中仍渺无人迹的小子,心中震动不已。 风无痕不动声色拍了拍他的肩,掌心中暗藏的一道灵气透掌而出,然而,意料中的小惩大诫,非但没有任何效果,竟还让这少年意外之余露出笑容,那笑容很贱,仿佛嫌自己太小气。 再次渡入一道灵气,楚云表情依然如故,风无痕心中忽然涌起惊涛骇浪。 “通天灵体,难道是通天灵体?是了,只有这等传说中的体质,才有可能避开神识窥探,这小子了不得,一定要收入宗门门墙之内。”风无痕暗戳戳的想。 这时,宁晏瞧着接引使大人变幻不定的脸色,开口道:“敢问大人,可以将秘境之钥给我们了吗?” 风无痕心中给这几个小家伙吃点苦头的想法,此时荡然无存,换上一副和蔼面容,笑呵呵道:“老夫说话算话,又岂能骗你们几个小娃娃。” 楚云瞧着表姐宁晏的眼神满是幽怨,眼见着接引使大人灵气大放送,全被她一句话给搅和了。 说着话,风无痕收了几人玉牌,着重瞧了瞧楚云姓名,暗暗记下,叫人去取了所谓的秘境之钥过来,几人一瞧,还是块玉牌,只是白玉换成了青玉,上面雕刻的不再是名字,而是个钥匙图案,几人到手后个个笑逐颜开。 辞别了接引使,又在广场上见到了州牧大人,几人上前一一见礼,州牧大人这才知道几人已得了秘钥,虽然疑惑,但州牧衙门只是协作,又知道这里面几个后辈背景,自然不会多管闲事提异议。 就在几人欢欢喜喜在酒楼庆祝的傍晚,瑾州城不起眼的那户小院,来了个一身黑袍兜帽,仿佛笼罩在阴影里的人。 屋里的青年让出了座位,垂手恭立在案桌前,黑袍人坐定,盯着青年看了许久,淡淡道:“为何闹得这般满城风雨?” 青年道:“衙门寻到了抛尸地。” 黑袍人不满道:“还在遮掩,要不是你祸害了城司家的女娃,这事能成这样?” 青年沉默,黑袍人没再追问,想了想道:“说说吧,云家和孟家怎么回事?” “云家家主本已中了噬灵蛊,那蛊妇突然死去,原只当是祭蛊法坛被毁所致,并未在意,可云家家主死而复生,才知道竟是有人替他解了蛊,而孟家少爷因事情败露,更想威胁孩儿及宗门,孩儿才不得不痛下杀手。” 话到这里,青年屈膝跪地,道:“一切都是孩儿办事不利,还请阿爸责罚。” “你说瑾州城有人能解蛊?” “孩儿不敢胡言。” “你可知道是何人?” “还……还在查。” 黑袍人指节敲击着案桌,忽然道:“你姆妈知道吗?” 青年踟蹰道:“姆妈带着冲弟隐居山林,孩儿……孩儿不想打扰她。” “嘭……” 黑袍人猛捶案桌一拳,道:“自从宗门迁来瑾州,那老娘们一门心思扑在个傻小子身上,她到底在搞什么,有没有将宗门大事放在心上?” 青年嗫嚅着道:“姆妈并不知道这边之事,如何……如何能怪到她?” “哦?”黑袍人瞧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冷冷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这般护着你姆妈,是哦,她虽然把你们一个生成傻子,一个生成虫子,可好歹给了你们生命,你阿爸算什么,一点事情搞砸了也没大不了,对不对?” 青年的身子颤了颤,脸色更是煞白,就在这时,一道淡漠声音传进屋里,青年一愣神后,旋即脸上露出惊喜。 “张口闭口傻子虫子,你不当他们是孩子,又凭什么受这一声‘阿爸’?” 门开,守在门外的年轻女子,敬畏的看了眼进屋的中年妇人,又重新将门关上。 黑袍人看向来人,显然有些意外:“你……你这样子怎么回事?” 妇人缓缓逼近,并不答话,冷不防竟是一把扯落他的兜帽,露出他花白稀疏的头顶,和一张苍白又苍老的脸。 黑袍人怒道:“你做什么?” “哈哈哈哈……” 妇人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泪,指着黑袍人道:“程天放啊程天放,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堂堂的万毒宗掌门,那狐狸精一句话,你就千里迢迢将宗门迁来瑾州,还要韬儿替你做事,你凭什么?” “就凭他是我儿子,我要他做事就天经地义。”程天放冷着脸回道。 “儿子?”妇人讥讽道,“怕是你心里只有和那老狐狸生的小狐狸吧?哦,对了,你知道那小狐狸在做什么?哈,哈哈……” 程天放脸色变了又变:“你想说什么?” 妇人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我替你找着了。” “你见过灵儿?”程天放两眼一瞪,“你把灵儿怎样了?” “呦,灵儿唤得可真亲,哈,哈哈……”妇人又笑了,“别紧张,是,我是想去杀她,可又忽然改了主意,知道为什么吗?哈,哈哈……我发现她现在的样子,活下去,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哈,哈哈哈……” 程天放一把捉住妇人手掌,厉声道:“告诉我灵儿在哪?” “上次握我的手,你可不是这样,”妇人看着那抓着自己的手,又看向眼前的男人,幽幽道:“你还记得哪一年吗?” 程天放显然没有回忆当年的心思,冷着脸又问一遍:“告诉我她在哪里?” 妇人看着他,眼神终于黯下去,淡淡道:“去吧,千星城魏家,去看看,最好守着你那女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母子面前。” 程天放松开妇人,头也不回离开了这座小院。 跪在地上青年慌忙起身,扶着摇摇欲坠的妇人,忽又愣住,问道:“冲弟呢?” 妇人将他抱住,头枕他肩上,让泪水不被察觉,淡淡道:“姆妈这次来瑾州城,就为一件事,报仇!” ……………… 千星城。 魏家的霉运还在继续。 先是家主魏长河病倒,后来两个少爷身死,再然后九姨太遇袭容颜被毁,最后是九姨太请回来的总管卷款潜逃。 丢钱是小,可那总管走后,魏家各位姨太顿成水火之势,魏长河又卧床不起不管事,每日里大吵小吵不断。 九姨太更不好相与,她本就是魏家各房姨太们的集火对象,还不知收敛,将魏家那些个小厮家丁折腾得日渐消瘦,每日里都得绕着她走,于是,魏家传出流言:九姨太是狐狸精转世,专门祸害男人。 程天放看到了魏家九姨太,却不能接受那是自己女儿,尤其看到她如今不忍卒睹的样貌,看着她四处求欢,连那些家丁小厮都对她避如蛇蝎,他知道,想通过女儿搭上他看中的那位世家子弟,彻底行不通了。 程天放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苦命的人。 当初接手宗主之位,为了稳固地位,让妻子修习禁忌秘术,以蛊虫掌控宗门,谁曾想功法成了,却导致先后生下的两个儿子都不正常,好不容易又找个女人,生了个健康的女儿,谁想到这女人也不省心,教了女儿一身魅惑之术,以致于女儿刚成年,就和女人手下的几个所谓弟子离开,一心要重建什么宗门。 这一别就是数年,再相见,还不如不见。 他思虑再三,并未现身,有心一走了之,可将女儿留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一道疤。 尤其在听到有人暗地里骂女儿“狐狸精”时,他怒了。 身为一宗之主,即便是不入流的宗门,也自有他的骄傲,又岂能容忍他人蔑视。 他仿佛看到了一群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场景,想到那“老娘们”的嘲笑模样,以及她的那句“活下去才是惩罚”,于是,他有了决定…… 两日后,有人发现了魏家的不一样。 安静,诡异的安静。 赌坊来报账的管事,怎么也敲不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内里更无一人应声,只有一片死寂。 叫了个胆大的翻墙而入,很快,院里响起惊呼。 大门终于开了,人们这才知道,魏家一家遭了灭门之祸,上到家主及九位姨太,下到小厮丫鬟,竟是一个没留。 经仵作验尸查看,发现是有人投毒,至于是何人作案何等手法何种毒物,还需细查。 魏家的霉运,至此走到了头…… ps:卡文,忽然想起九姨太这么个人物,临时给她个结局,有点牵强。 第六十二章 蛊祸 云泥擂结束,有些拿到秘钥的参与者受了伤,是以,前往秘境前,按照惯例有一段时间休养,而就在这段时间里,瑾州城又发生了怪事。 先是拿到秘钥的两名少年,在客栈里忽然发病,可是,还没等到大夫来看,两个少年已经口鼻流血,成了两具死尸。 店家吓坏了,赶忙向城司衙门禀报,然而,这边衙差还没到,城内王家的少爷又死了,与客栈两名少年症状一样,紧接着,陆家、吴家、陈家、洪家等又有十几人,半日工夫里先后不治而亡,顿时,瑾州城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风无痕身为本届的秘境接引使,得知有选中的少年武者身死,自然不敢大意,请来的大夫又一时查不出死因,于是便亲自出面,去请天鼎宗的丹师前来。 来的丹师地位非同小可,正是云家曾经请过的丹师长老,那长老一查,大惊失色,这些人竟都是中了蛊。 于是乎,云不悔曾经中蛊,而后痊愈的事,就这么被抖了出来,人们这才知道瑾州城有人懂得解蛊,是以,纷纷找到云家,打听解蛊人下落。 云不悔自然不会泄露楚云,只推说有高人云游到此为他医治,然而,城中每日仍然有人死去,还是让他坐不住了。 云不悔找上了楚云,同来的还有秘境接引使风无痕。 云不悔并没有隐瞒这位与他同级的大高手,对公众可以搪塞,有些人却不可以含糊。 风无痕得知解蛊人是楚云,且是被某位奇人看中传了功法,一点都没怀疑,他还满心想着将楚云收入门墙,或者直接收为弟子呢,被别人提前看中不奇怪。 楚云实则也正焦头烂额之中。 也是赶巧,和表姐宁晏一起,去了瑾州几位长辈家中拜访,宁三爷家的孙女忽然发病,当时以为已经无救,楚云在场自然不能坐视,这一回倒没像给云不悔解蛊那般费事,只一伸手,还赚回些许灵气,并且很快有人来报,说是一个丫鬟猝死,楚云一番解释,告知那丫鬟极有可能就是下蛊之人,这才让宁三爷放心。 这还没完,急公好义的宁三爷当场就让楚云将这功法写出来,意思是要让瑾州家家有人学会,自然就没人害怕了,可这对楚云来说却绝不可能。 宁三爷为此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责怪楚云不识大体云云。 也是在这无可奈何之际,云不悔、风无痕寻到了他。 目的也是一样,就是问他能不能将功法贡献出来。 楚云知道谎话说多了总有一天兜不住,可自家事自家清楚,子虚乌有的功法,他拿什么来传? 想了想,楚云决定展示一些手段。 一枚灵玉被他放入右手掌心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灵玉转眼间变成一块废石,然后又将那道灵气调动隐现于掌指之间,对众人道:“当日那人传功,只是将一根指头点在我额头,只感觉一道清凉入脑,我就学会了,至于什么口诀或者行功法子,我是一点也不懂,这里面有什么道理,我自己到现在也不明白,哦,那人说了,这功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实在是想传也不知道怎么传。” 满堂瞠目结舌,还是风无痕最先缓过神来:“莫非是以醍醐灌顶之术传功?” 众人面面相觑,楚云也一脸的懵,风无痕似乎想到什么,又道:“看来小友真是福缘深厚,想来那位高人有一句话没说,就是这功法,还必须小友这等特殊体质才能学会。” 云不悔忙问:“什么体质?” 风无痕一阵语塞,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竟是忘了保密,要是人人都知道有个传说中的通天灵体,怕是想收徒就难了。 看看这一屋子人,想想楚云和这些人的关系,叹了口气,道:“云家主不防给小友渡入一道灵气试试。” 云不悔不解,倒也没客气,只是很快,他忽地瞪大了眼睛,瞧着楚云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楚云没吭声,心道这楼咋歪成这样,歪就歪吧,有人替自己解释,再好不过,而且又一大波灵气到手,美滋滋。 “通天灵体?传说中的通天灵体!”宁三爷是个沉不住气的,已是惊呼出声,倒是小辈们还一头雾水,楚云尤甚,心道啥玩意来着,这个可得好好了解了解,以后 掰扯起来也能有些重点。 宁三爷已经给小辈们解释起来:“通天灵体,传说拥有这等体质之人,武道修行根本没有瓶颈一说,只要积累够了,突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好外孙,快说说,当初破入武者时,到底什么感受?” 楚云一惊,这牛皮似乎吹大了,不过想想,自己突破那会好像是挺轻松,心道掌心空间莫非真把自己身体改造了?当下也不隐瞒,说了当时自己破关时的感受,顿时引起满场哗然,一个个瞧向他的眼神,简直是羡慕的无以复加。 “什么,居然只需稍稍打坐一会就能适应?我当初可是熬了四天三夜。” “破关时居然一点不痛苦,还很舒服?天呐,我一直不敢破关冲击二重天,就是怕扛不住。” “我也一样,一重天都十年了,想想那堪比女人生孩子的痛苦,我就打哆嗦。” “…………” 云不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楚云目光灼灼道:“云儿,上回替我解蛊,想必耗费了不少灵玉吧?” 云不悔的这一声“云儿”,唤得楚云骨头一酥,忙一脸恭敬应道:“为云伯父身体康复,些许灵玉不值一提。” 云不悔点了点头,道:“我说那日朦胧之中,总感觉一股清灵之气游走全身,舒适非常,醒来后,我竟稀里糊涂突破多年桎梏,如今想来,这还是你的功劳。” 楚云一愣,心道还有可能是那蛊虫断了的原因,当然,这时候他可不傻,未来老丈人给自己分功,不要白不要。 楚云挠了挠头,该谦虚还是得谦虚:“小子误打误撞,这个应该还是云伯父积累到了。” 云不悔含笑道:“改明儿来我这边,给你些灵玉,总不好让你白白损失。” 楚云心中一喜,看样子老丈人这回是接受自己了,忙摆手道:“云伯父言重,小子做了该做的事,哪能要您报酬。” 云不悔未置可否,不过看向楚云的眼神,那真是与往日大不相同。 众人看向楚云的眼神又不相同了。 方才云不悔的话他们可都听清楚了,楚云这功法居然还能帮人突破,就连风无痕和宁三爷的眼神都火热起来,只是当下没人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记着,这关系得好好处着,到时候要突破,少不得找人家帮忙。 楚云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不过这下没人要他交出“导引功”了,一个个瞧着都和煦的很,如沐春风啊有木有? 楚云主动出了个主意,就是将宁三爷家中所有人都过手一遍,体内有无蛊虫,一试便知。 这个提议自然无人会有异议,于是乎,众人排队接受“检查”,宁三爷主动提供灵玉,让楚云随便用。 众人清晰感受了一回灵气入体游走的清凉,就连云不悔等人也感受一番,这下更无疑虑,虽然不明白灵气最后去了哪里,只道损耗是必然,又哪里知道楚云心里乐开了花。 楚云没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很快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 先是云家,然后宁老爷子和宁四爷家,再然后州牧衙门和城司衙门也来请,这期间还真寻到几个中蛊者,于是乎接下来霍家、孟家、王家、陈家等等相继来寻,这些人家非但提供灵玉,更是奉上不菲的酬金,一时间令楚云赚了个盆满钵满。 ……………… 程天放很愤怒,他不明白离开短短数日,将会给宗门带来大笔财富,好不容易搭上线的那位世家公子,怎么就突然翘了辫子。 瑾州城里爆发了蛊祸,不消多问,定是那对母子所为,于是,他气冲冲又到了小院。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疯了吗?”程天放大声质问。 “我们母子的事,关你什么事?”女子冷淡回应。 “不关我事?”程天放怒道:“你可知你害死的洪家少爷,刚刚答应与宗门合作,你可知道他这一死,我们这半年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你说关不关你事?” 妇人一噎,顿时无言以对。程天放仍然怒意不减:“你倒是嘴上说得漂亮,深山老林里一躲就是一年半载,现在倒好,一来就坏我大事,净会添乱,你说,要你这种女人有何用?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不同?” “死了死了,哈,哈哈……”妇人忽然笑了,道:“我就是死了,自从你领回来那个狐狸精后,我就已经死了,我现在留着这口气在,就是要看清楚你们这对狗男女,到底什么下场。” “疯子,疯子!”程天放气得胸口一鼓一鼓,恨声道:“立即,马上,给我离开瑾州城,否则,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不走,”妇人看着程天放道,“大仇未报,我说什么也不会走。” 程天放皱眉:“报仇,报什么仇?” 妇人冷冷道:“杀子之仇。” ………… 第六十三章 骗子 按妇人说法,那解蛊少年是个武者,身手不弱,正面出手容易暴露己身,于是想到在瑾州城制造恐慌,再使人透露解蛊人身份,必会有人求告上门,自己这边多处同时发动,让他想救也来不及,最后只会激怒那些死者家属,甚至,那小子还会成为下蛊嫌犯。 想是这么想,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少年人主动出面,又救了数人性命,如今被那些世家大族奉若上宾,自己这边反倒折了几个等待指示的蛊妇,而且,那些人家平日更加注意,想再下手已是难了,虽然可以对平民下手,但普通人再如何闹腾,对武者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程天放原本并不在意那傻儿子的死活,更何况还是这娘们作死,可在听到那些进入各大家族势力的蛊妇没了,而且有那个少年人在,之后再想用蛊术掌控他人都不行,这几乎断他一臂,叫他如何坐得住。 这等坏他大计之人,如何能留? 下蛊不行,他还能下毒。 他很快确定了那少年居住方位。 直接灭一户,简单,可一转念想到那少年有解蛊之法,又犹豫了。 当初找到蛊术秘本,男子却修不得至阴至邪之术,为在宗门站稳脚跟,才给了那娘们,现如今宗门反受她掣肘,这些年愈发不将自己放眼里,但若能掌握解蛊之法,再不济,将那少年控制在身边,那娘们对宗门的影响,就要小得多。 如此想着,下了决定:先活捉再说。 ………… 楚云成了大红人,辗转于各大家族之间,风无痕一直陪着,说是为防下蛊人对他动手,这说法不无道理,可云不悔提出由他护送,竟也被挡了,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楚云刚开始不懂,可渐渐和这老头熟了,也猜出他几分心思,更知道对方是个剑道门派,他有些迟疑,知道那玩意不好学,对方认定他是通天灵体,自己可不敢真认,是以一直装糊涂,再者说,母亲宁秋雨也是主修剑道,真想学没必要舍近求远。 对于这段日子的照拂,楚云决定略作表示,请他好好搓一顿,不料这老头还不乐意,非要去他家吃,楚云无奈,兼且有几日没回去,就将风无痕领回了家。 陈祥李家姐妹见接引使到来,自然热情招待,背过人后,得知这位大高手想收楚云为徒,个个羡慕的不行,陈祥更打定主意,酒桌上要和老头拉拉关系,搞不好喝得高兴,直接把自己收了,那就赚大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楚云已根本没了吃酒的心思,仔细观察几人,包括两个丫鬟和袁二,很快有了发现。 几人脸色晦暗,又是傍晚,初时楚云并未注意,可掌心空间内灵气自行运转,将丝丝缕缕黑气逼出体外,他顿时有了怀疑。 又看向风无痕,见他并无异常,才想到天人高手早该有了护体真灵,这黑气即便有诡异,也根本不能侵入。 想了想,凑到风无痕耳边低语几句,老头子愣了一瞬,点点头,未再多言。 这一餐,陈祥的盘算落了空,风无痕根本滴酒未沾,只用了点饭,连菜都没上齐,就说有事待办,匆匆离开。 夜半,后院里来了两名黑衣人。 一人正拿把短刀插门缝里拨那门闩,忽然东边厢房亮起灯,那人吃了一惊,正要退走,西边厢房又亮了。 二人汇合一处,这时正房的灯也亮了。 一人惊道:“不是说放倒了吗?” 另一人愤怒道:“那老头坑我们。” “现在怎么办?” “冲出去。” 二人正说着话,西边厢房门开,冲出一个少年,嘴里骂着:“敢给你爷爷下毒!”不容分说,飞起一脚,两人中高个的那个顿时被踹得如腾云驾雾一般,直撞到院墙才摔倒,再一看,竟已昏死过去。 这一下,把矮个的吓坏了,他慌慌张张掏出一物塞嘴里咕咚咽下,正作势要上来拼死一搏,却又忽然捂住肚子,只见“哇呀”一声,竟吐出一大口血来,再然后直挺挺倒下,两腿一蹬,已没了气息。 西厢房冲出来的正是陈祥,一瞧这情形,顿时懵了:“这么狠?” 楚云和李家姐妹也已来到院中,见此齐齐大吃一惊。 李娇儿道:“事败就服毒自尽,莫非是哪个大家族豢养的死士?” 李媚儿看向楚云,道:“到底谁要对付我们?” 楚云皱眉道:“上回城司衙门的陆捕头说过,望岳镇就有人打探我们消息,而最近这城里又连番有人中蛊,莫非是那山村老太来寻仇?”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倏”地落在院中,将手上提着的两个昏迷不醒之人,随手丢在地上,冷冷道:“老夫巡视一圈,就见这两个鬼鬼祟祟,想来是受那下毒之人差遣,将他们一并拿了,等下好好问问。” 来人正是风无痕。 楚云等人齐齐上前见礼,陈祥这时也将院墙边那人提了过来,屁颠颠凑到风无痕跟前打招呼:“前辈辛苦!” 风无痕微微颔首,瞧着地上死去那人问道:“这人怎么回事?” 陈祥道:“这人看逃无可逃,吃了毒药。” 风无痕道:“搜搜他们身上。” 楚云、陈祥各自动手,从这三人身上搜出三个油纸包裹的丹丸来,递到风无痕手上。 风无痕分别放在鼻下嗅了嗅,道:“丹丸一样,这几人必是同伙,这些应是毒丸,不过在老夫面前,他们想死也难。” “那是当然,再说,前辈您这是救了他们。”陈祥不失时机奉上马屁。 接下来,几人研究一番,陈祥揽下了审问的差事,楚云无奈,本想上手搜搜记忆也就是了,想想底牌还是不能暴露太多,毕竟风无痕也在。 “公堂”设在一间空着的柴房里,这三人醒来,一眼瞧见地上震慑作用十足的死人,案桌前更坐了个凶神恶煞似的丑脸少年,顿时吓得“扑通通”跪倒在地,一个个体若筛糠。 陈祥慢悠悠道:“说说吧,你们都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小人四兄弟,瑾州城外尤……尤家庄人氏,小……小人尤大,”一人开口道,指了指身边两人,“这是老二,这是老三。” “哦,四兄弟,”陈祥指了指躺尸那个,“这个是老四?” 尤大连连点头,眼见着竟已是泪水盈眶,只是强忍着没敢哭出来,他身边那老二老三也与他一般。 陈祥瞧在眼里,心中倒信了几分,这几人如此模样,哪像个不要命的死士,又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尤大道:“一个老头。” 陈祥不满:“就这些?” 尤老三忙补充道:“看样子五十多岁的老头,脸白得很,哦,对了,这么热个天穿得还严实,戴个兜帽,样子可古怪哩。” 陈祥道:“那老头叫你们过来做什么?” “带走这里的东家。”尤老三瞧着陈祥的脸,心想肯定不是这位,那人原话是“带走那个长相俊俏的少年”,这话现在可不敢说,还好早弄清楚了,知道哪个是东家。 陈祥随手将三颗毒丸摆在桌上,道:“说说吧,这什么东西?” 三人瞧了会,尤老二开口道:“大……大力丸?” “胡扯,”陈祥大怒道:“再敢糊弄小爷,叫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尤老二吓得磕头如捣蒜道:“小人句句真话,那老头给我们一人一颗,就这么说的,小人绝不敢欺瞒。”另两人一个劲齐声附和:“没错啊没错,是叫大力丸,那……那老头和我们这么说的。” 陈祥道:“那老头有告诉你们用处吗?” 尤老二道:“那老头说了,事情不成可以逃走,若有人阻拦,只需服下大力丸,半个时辰之内力大无穷,就算被发现,想拦也拦不住。” “哈,哈哈……”陈祥笑了,看尤老二竟时不时瞧向几颗毒丸,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知道他怎么死的?” 陈祥索性拿了一颗递到尤老二面前,道:“你想试试力大无穷的滋味?可以,来,尝尝。” 尤老二愣住,旋即懂了,登时破口大骂:“骗子,那老家伙是个骗子,说什么大力丸,原来是要我们死。” 尤大、尤三这会也明白过来,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那老头说事成丹药也让我们留着,还另付五百两银子,原来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呜呜,老四是被他害死的。” “呜呜……老四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哥哥正要给你筹钱讨媳妇呢。” “老四,你死得好惨,那老头骗我们,说这边人都倒了,哥哥一定要找他报仇。” “…………” “好了,”陈祥一拍桌子,怒道,“再嚎丧信不信老子给你们一人一颗,叫你们兄弟团聚。” 兄弟三人顿时噤声,相互看看,大气也不敢出。 陈祥瞧着三人怂样,心道这几个货居然还想报仇,怕不是去送死? 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你们想报仇,”陈祥看着他们,道:“我倒有个想法,就看你们能不能配合?” ………… 第六十四章 将计就计 程天放很得意。 寻几个街头混子办事,事后还能随手抹除,藏身所在也是临时找的,一切安排神不知鬼不觉,可谓天衣无缝。 等那小子到了,那院里几个后生,也挺不了几日,都会死的无声无息。 他在等,且一点不心急,办事的几个都是普通人,比不了武者,慢一点可以理解。 终于,敲门声响,细听,正是三急一缓,自己交代的手法。 门开,果然是那四兄弟回来,其中有人肩上还扛了个,正是那叫楚云的少年。 然而,就在他们将人放下时,程天放瞥了一眼,心头警兆顿生。 不对,虽然蒙着面看不清样貌,但四兄弟里可没一个小眼睛。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少年忽然一跃而起,那“小眼睛”也朝他飞扑过来。 程天放不闪不避,身为万毒宗之主,自然不是易于之辈,虽然擅长玩毒,更认为动手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但三重天境武者的修为,还是实打实。 飞扑而来的自然是陈祥,他双拳齐出,直捣程天放胸口,可还来不及惊喜,只感觉如是打在了铁板上,竟震得两臂酸麻。 程天放笑了,道:“老夫多年不出手,不想竟被几个娃娃小瞧了。” 说罢,一手拎住陈祥后心衣裳,竟是将他抡动起来,随手抡翻蠢蠢欲动偷冷子的尤氏三兄弟,又向着扑来的楚云,恶狠狠迎面砸去。 楚云不敢大意,若任由陈祥落地,非得重伤不可,当下不容多想,调转灵气,展动身法,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陈祥。 甫一接触,一股大力袭来,楚云抱着陈祥连滚几个跟头,才将力道卸尽,还好掌心空间灵气够给力,可还是忍不住心中骇然。 草率了,这是个高手。 程天放很不满意,眼见两个少年一轱辘又站了起来,对他而言简直是莫大侮辱,暗道不下重手不行,于是又要上前,忽见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两少年身前,不由眼瞳一缩,抖手间团团黑烟在屋中弥漫开来,登时伸手不见五指。 屋里一阵“嘭嘭”作响,只听得风无痕充满愤怒的声音:“这烟有毒,快走!” 被打翻在地惨嚎的尤家三兄弟,登时齐齐没了声息,陈祥也一阵摇摇欲坠,楚云忙将他拖到屋外,伸手替他驱了毒,再回屋里将三兄弟拖出来,一看,三人俱是七窍流血,哪里还有命在。 待到屋中黑烟散尽,这间临街屋子的后边两扇窗户都已破碎,那老者和风无痕都已没了踪影。 陈祥显然被吓着了,凑到楚云跟前,后怕道:“还好老爷子跟来了,否则咱俩今晚就完犊子了。” 楚云道:“原来你也知道怕。” 陈祥拍着胸口,道:“这是怕不怕的事吗,这是在玩命。” 楚云无语。 陈祥忽然一副弱不禁风模样凑到楚云跟前,又道:“我怎么感觉还有点晕,是不是毒没解干净,来来来,再给我来几下。” 楚云丢给他个白眼,道:“你以为灵气凭空来的?”心道幸亏最近赚了不少灵气,否则这会儿估计都凉透了。 想想这次过来,楚云忍不住抱怨:“真是鬼使神差信了你的邪,什么将计就计,居然完全没考虑咱们两只小虾米的真实能耐,要不是风老爷子跟来,这趟咱们必然凶多吉少。” 陈祥道:“你这么说话亏不亏心,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人家可是冲着你来的,我们才是受了池鱼之灾好吗?” 楚云顿时无言以对,本来陈祥只是提议,李家姐妹觉得危险,并不赞成,可风无痕又提出暗中尾随保护,这才成行。 这时候总不好再去怪风老爷子。 算了,过去了。 当然,这办法确实卓有成效,至少见到了对手,可看看尤氏三兄弟的惨样,还是不免心有余悸。 陈祥问:“现在怎么办?” 楚云道:“先等等,风老爷子追那人去了,应该还会过来。” 陈祥信心满满道:“肯定能追上,那人虽然厉害,又哪能躲过天人高手的追击。” 楚云点头:“希望吧。” 不多时,风无痕去而复返,令楚云陈祥意外的是,这位大高手此时面色晦暗,身子更有些摇晃,显然,也中了毒。 楚云忙迎上前去,第一时间伸手替他驱毒,风无痕感受一番,无奈叹气道:“这人好生厉害,虽然武力不高,可他所施之毒,竟能伤老夫神识。方才他在路口岔道之间又放毒烟,老夫以神识去查,竟是着了他的道。” 楚云心中一凛,暗道麻烦大了,这人连天人高手都有所忌惮,再不抓到,自家这一群人如何安心。 陈祥满脸愁容道:“就怎么跑了?” 风无痕咬牙道:“哪这么容易,这厮老夫若不亲手将他捉住,如何能消心头之恨?” 楚云顿时来了精神,道:“前辈已有办法?” 风无痕眯了眯眼:“他跑不了。” ………… 绕了好长的路,程天放终于逃到小院,他不敢回宗门,更何况城门已关,尽管知道少不得要受那娘们奚落,但腰间的伤口需赶紧处理,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你怎么又过来?” “别问废话。” “你这伤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害的。” “怕是又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你见得了人?” “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我哪敢死你前面。” “…………” 一番简短的言语交锋,妇人回了屋,也没叫人来给他处理伤口,程天放唤了几声“程韬”、“韬儿”,却是无人应声,无奈,只得自己寻了针线烈酒,咬牙将伤口缝合起来,心中不由一阵悲凉。 他不知道的是,伤口缝合之后,附着在伤口上的剑意终于土崩瓦解,而在城里另一端的风无痕,已然通过州牧衙门点齐人马,向着这座不起眼的小院而来。 楚云、陈祥紧随其后,二人这回也是开了眼界,万万没想到,由神识所化的剑意,竟还有定位功能。 天色微明之时,小院被悄无声息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