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至上 卷四》 v第01章[03.14] 【正文开始】 挽夏仰着头,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两年时间,那个修竹茂兰般的少年似乎没有太多改变,笑容依旧那么温柔,目光带着对她一如既往的宠溺。如若说有变化的,是他又长高了,肩膀也似乎更宽阔了些。 原来,两年后的兄长是这样子的,前世她都没有看过。 「昨儿京中还下着雨,今儿你来倒是晴了。」凌景麒笑着与傻傻看自己的少女道。 这温柔平静的笑容下,只有他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去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激动。两年了,他又再见着她了,这两年于他来说,恍如隔世。 她出落得真好看,一如他想无数次测想那样。 发怔的挽夏也慢慢绽放出笑容,一张娇颜就似被拨开云雾的雨后艳阳,明媚动人。凌景麒心头一跳,抬了手,顿了顿才落在她发顶,声音有些哑:「长高了。」如若有人留意,或许还可以听到他尾音在发颤。 「大哥也长高了。」挽夏甜笑着道。很奇怪的,先前要见他的那种忐忑紧张全消失了。 凌景麒点点头,收回了手,眼中黯然一闪而过,朝也已来到的苏氏撩了袍子便要行大礼。 苏氏忙扶住他:「使不得,使不得!你如今好歹也官拜四品,哪里随便行这样的礼。」 凌景麒还是硬生生磕了下去,「儿子有今日,全是母亲与父亲给的。」 苏氏被他唤得眼眶直泛红,扶着他起来,「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也愿再做你母亲的,可我却不能再让你这般喊了,其是传到了冯家人的耳中,对你只会造成麻烦。」 她还在应天府的时候就听闻冯相先前有从旁支那过继的意思,如今凌景麒认祖归宗,可不知道是碍了多少人的眼。就这一句话,也够他们揪错处的。 「母亲您放心,绝无人敢排揎我一句,何况生恩未有养恩大,冯家感谢母亲与父亲都来不及。」凌景麒微微一笑,眼底闪动的是冷芒。 冯家那些旁支,这两年已被他收拾得服贴,谁若再想当出头鸟,他不介意再来几次杀鸡给猴看。 同行的闵家母女心中虽好奇苏氏口中的冯家,却很自觉站在一边看凌家团聚,惊讶中也已有了猜测。 苏氏闻言稍稍心安,陈奇父子远远地见母子俩似乎说完了,这才上前,与凌景麒相互见礼后道:「冯大人,郡主与凌夫人便交与你了,我这便回宫和皇上复命。」 凌景麒颔首,目送他带人离开,便扶着苏氏到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那处。等母女俩都上去了,又安排好闵家母女也跟着上了车。 他才矮身钻进去,便见着挽夏朝自己一笑,随即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那模样可爱极了。 凌景麒唇角的弧度压也压不住。 一行人先行回到了凌府,挽夏在进府后就一声叹息,苏氏知道她是触情生情了,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我也不曾想过,那么快还会回应天府。」 「确实想不到。」挽夏低低应了句,前世她们几年都未曾离开过北平,这两年未踏足的地方确实挺影响她情绪的。 凌景麒察觉到母女俩话中有话,只以为两人是担心皇帝的事。 「母亲不必太过忧心,这应天府若是不想呆了,儿子自有办法送你们离开。」 苏氏勉强地笑了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我们既然回来了,便会探个真切再作打算,不能真给你父亲添乱。」 凌景麒默然,他明白苏氏担心的什么,他又侧头去看撩着帘子看前院景致的挽夏。少女的杏眸中是他没见过的复杂情绪。 有着愤怒、冷意、最后化做一片漠然,一双眸子都黯淡了下去。 他看得心头一紧。 那人说的三年之期,如今都已经两年了,凌家却仍是这样岌岌可危。而如今,他应该也有能护住凌家的能力了吧……凌景麒暗中握了握拳,自从看到少女就不停翻涌的情愫越发澎湃,化作一股快要压抑不住的冲动。 此时马车停住,留守在凌府的丫鬟婆子们已齐声恭迎。 凌景麒神思骤然被拉了回来,松开汗湿一片的手心,不动声色扶了母女俩下车。 凌府院落日日都有人打扫着,又得凌景麒提前吩咐,各处更是收拾得一尘不染,连苏氏都感慨。 闵夫人进了凌府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勋贵,这应天府的凌家府邸与北平那绝不是一个等次的,光是占地怕就得大一倍余。而闵夫人也难得极有眼色,主动先到了客院,不打扰这有话要说的一家子 凌景麒给母女俩说了这些年应天府的一些事,在凌府用过晚饭,才回了相府。 等了大半日的冯相终于见孙儿回来,喜开笑颜。凌景麒也未曾想他老人家就坐在他院子等,忙先告罪。 「这有什么好告罪的,人之常情,如若你是那种心冷无情的人,即便你是我唯一的孙儿,我亦不会多看你一眼。」冯相笑着道,「你看这几日哪日合适,便请了你的养母与妹妹到相府来坐坐,我也得亲口与她道谢的。」 凌家人将他孙儿养那么出色,说一声谢极应该。 凌景麒应喏,冯相这才神色满足的离开,走到院子凌景麒又听到他突然大笑两声,疑惑透过槅扇看他。老人却已离开,只留了个背影。 可他怎么感觉老人家走路都飘起来似的,那个样子与平常的冯相爷完全不一样。 挽夏领着闵家母女在凌家熟悉了两日,准备带闵家母女上街逛逛,梨香却是紧张兮兮的寻了她来。 自家大丫鬟极少露出这样慌张的神色,挽夏不动声色找了个借口离开,主仆两走到院墙那丛芭蕉树下时才停下。 梨香从袖中取了封信递与她:「小姐,府里一个洒扫下人给的,说是璟亲王给您的来信。十万火急。」 挽夏接过信的手一抖,忙拆了开来。 是沈沧钰那苍劲的笔迹,看完信中内容,她已经变了脸色。 什么时候有了那样的变化了! 果然,他们靠不住! 挽夏咬牙,深知自己这回是闯了狼窝,可她又莫名松口气。 终归这狼窝是来了,那她也不介意帮他清除几只狼崽,真当她一个女流也好糊弄欺负了! 「去喊了侍卫长来。」挽夏将信贴身收好,吩咐道。 梨香见自家小姐神色阴沉得很,是动了怒,心头颤了颤,转身便去寻人。 v第02章[03.14] 挽夏有着郡主封号,凌昊早在两年前便培养了一支五十人编制的亲卫给她。 侍卫长很快便赶了过来,腰边配刀锵锵作响。 六月天气正好,挽夏抬头看艳阳,却如同在冰窟一样,寒意彻骨。 她在路上没有等到沈沧钰的回信,就应该要对陈奇父子警惕的,正常情况,沈沧钰知道她回了应天府该万分焦急。 如今应该也不晚,如若真到很严峻的地步,他定会千方百计将船拦下,阻挠她回京才是。 挽夏松出口浊气,心中定了定,这才再重新回到厅堂。 梨香见自家小姐见过信后,吩咐侍卫长事情时都是神色严肃,心间也知道要有不好,只更加小心翼翼跟在她身边伺候。 挽夏陪着闵雯依在长安街溜达一圈,回到府时已是黄昏,苏氏笑吟吟地和她说冯家有请,要她们母女后日到相府做客。 刚回到应天府时,挽夏是还忐忑的,如今却是挺欢喜。她也想去看看兄长如今的家,听说冯相待他很好,仕途也很顺利,以后也不必卷在凌家当中,这样也挺好。 到了赴宴那日,挽夏起了个大早,将元宝托给闵雯依,与母亲乘上马车到相府去。 今日凌景麒沐休,冯相政务繁忙,宫中离不开,可交待必定会早归,要孙子多留人一会。 其实冯相打什么主意,凌景麒多半是能猜到的,他也只当不清楚,一一应下。 他在垂花门迎苏氏母女,见着那八幅湘群逶迤身后的少女,眸光越发温柔。 三人才说上两句话,被仆妇簇拥着的冯萱笑容灿烂前来,见着凌景麒便嗔道:「麒哥哥怎么不等我,祖父也说了要我迎客人的,一会祖父知道了,非得训我。」 挽夏视线就被这娇俏的小姑娘吸引了去,模样与她相仿,面容十分精致,眉宇间的娇憨一看便知是被捧着宠着的小姑娘。 凌景麒与冯萱说了句客人在这呢,这不是正好,冯萱目光便也落在他身后的妇人与少女身上,恰好与挽夏视线对了个正着。 挽夏没有闪躲,朝她露了个笑,她已跑上前来,「您是温娴郡主吧,其实我们应该见过的,前两年的牡丹宴上。」说着,她又意识到自己还未见礼,忙不跌朝苏氏与挽夏行礼。 「她就是这个活泼性子。」凌景麒上前给三人引见。 挽夏便笑着喊冯萱冯妹妹,冯萱听得眼弯弯喊凌姐姐,又道:「我常常听起仪昭公主提起凌姐姐,每次她都长吁短叹的,对姐姐想念得很。」 这两年仪昭也有给挽夏书信来往的,不过她在宫里头,规矩森然,也不过是一年一两封,说说彼此近况。说来,仪昭也是她回应天府难得想再见着的人。 「冯妹妹可是经常进宫见着仪昭公主,她近来可好,我亦是十分想念她的。」 「也不经常,前些日子的宫宴上见着了她,可她看起似乎不太开心……」 「好了,还是先进去再说话吧,哪里有在垂花招待人的。」凌景麒此时打断冯萱的话。 冯萱也意识到失礼,立即住了嘴。 苏氏见他难得显出兄长威严样子,抿了嘴笑。她这一笑,倒让凌景麒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有些严肃的神色,引着母女俩往花厅去。 挽夏紧跟着自家娘亲,一边打量相府。 相府很气派,当然也是处处精致,可她一路走来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转到游廊,她只顾看景,脚下拌着台阶,凌景麒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没有让她扑在地上。 挽夏为自己的不端庄脸热了热,朝他感激一笑。 他弯腰为她理了理裙裾,道:「多大的姑娘家了,还这样冒失。」 动作自然亲昵。 挽夏只是眨眨眼,笑容灿烂几分。 落在众人身边的冯萱却是睁大了眼看凌景麒,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堂兄这样温柔对过谁,便是她想与他多亲近,朝他撒娇他也不曾这般过。他的这种温柔是由内而外地展露,与平时那虽温和却总给人距离感的样子,真真不一样。 冯萱心里骤然变得有些失落。 原来她的堂兄并不是对谁都保留一份淡漠的态度。 同时,她看着发间简单点缀了两朵珠花便明艳照人的挽夏,心中莫名酸酸的。温娴郡主长得这般好看,堂兄又自幼与她长大,自然待自己与她是不一样的。 三人并不知晓一点点的意外叫冯萱起了些许情绪,而三人惯来也是亲近的,说起话来也难免会将一边的冯萱忽略了。冯萱坐了好大会冷板凳后,情绪也越发不好了,正好下人来寻她,道是邵家小姐来了。 冯萱便借口离开,一直到三人用过午饭也未再出现。 饭后,挽夏吃得有些撑,抱怨地看凌景麒。席间也给她夹太多菜了。 喝茶的凌景麒察觉会心一笑,「要不到后边园子走走吧,祖父可是说一定要留住你们等他回来的。」她个子是长了,可身上哪儿都是那么纤细,实在有些太瘦弱了。 挽夏确实也坐不住了,挽着自家娘亲去逛相府的花园。 碧树繁花,假山亭阁,相府花园是那种中规中矩的京城风格。再有是在正中央引了活水,修了池塘,上边有着九曲石桥横跨,间中一个湖心亭。鸳鸯飞鸟,倒也就这处显得热闹一些。 看到这儿,挽夏终于明白初来时觉得相府缺了什么。 缺了些人气。 那些精致气派的重重楼阁显得太过于冷清,整个府邸也十分安静,这是与凌家不一样的。相府似乎连下人都特别的少。 三人在湖间的石桥上慢行,正午太阳有些辣,凌景麒便撑了伞走在母女二人身后,为她们遮阳。丫鬟婆子都离得远远的跟着。 走了一段,三人这才看到湖心亭内坐有人。因着边上并未有下人,亭子又挂了纱,近了才看到人影来。 挽夏脚步一顿,凌景麒眼力不错,见到亭中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倒觉得不必避的好。何况也不是别人。 「我们也过去歇歇脚吧。」他道。 母女俩也知这调头走是极失礼的事,自然是应的。 冯萱看着堂兄一行走来,捏了捏帕子,邵盼芙已站起身来。她今儿是早和冯萱约好来串门的,冯萱未曾和她说冯府来客人,她便就那么来了,如今还撞上。她显得有些紧张。 听说这是凌家人,内中就有着那曾成为许多贵女羡慕的温娴郡主。 v第03章[03.14] 邵盼芙整了整衣襟裙裾,冯萱也站起来,跟她一同下台阶相迎。 两方照面,邵盼芙暗中打量挽夏,只是一眼就怔愣住了。 温娴郡主……居然是他?! 邵盼芙见着挽夏,两年前在徐州城庙会的记忆便跳了出来,眼前这身材高挑的少女,慢慢与当年那贵气装扮的假少年面容重合。 她未曾想到,再见到她居然会是在相府,而她居然是当年让京城贵女羡慕不已的温娴郡主。 如若她是温娴郡主,那么当年跟她在一起,极亲昵的那位公子……邵盼芙越想越震惊。 那个时候,正是璟亲王与凌家前往北平的时候,那位公子是璟亲王!! 邵盼芙怔在原地,一双大眼写着不可置信,也有些被真相吓着。 挽夏在见着邵盼芙的时候也有些吃惊。 这个眼角有个朱砂痣的少女气质实在出众,叫人一眼难忘,可她也只是微微吃一惊,面上丝毫不显。而从邵盼芙的眼神中,挽夏也知道对方是认出了自己。 冯萱已朝挽夏三人行礼并引荐身旁之人,却发现好友直愣愣的,忙暗拽她一把。邵盼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垂了头告罪。 挽夏微微一笑,「无妨,倒是我们扰了冯妹妹与邵小姐了。」 邵盼芙紧张得心怦怦。 挽夏神色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她猜不透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只能再小心翼翼道:「能见着郡主是臣女的荣幸。」 挽夏自然也看出来她的紧张,朝她颔首,转而与苏氏道:「娘亲,我走着走着倒是觉得困了……」 苏氏听得一怔,旋即嗔她一眼,这是在别人家做客,怎么说这么失礼的事。 凌景麒也好笑,心中却有种奇怪的温暖,她倒是不见外。「困了?是清晨起太早了?如今还天天练箭呢?」 「对啊,莫不是大哥检查我的功课?」挽夏眯着眼笑,「或许大哥都要比不得我了。」 真是自信。 凌景麒看着眉宇飞扬的她也笑,「祖父怕也得再晚些才能回府,我先领你们去客院歇会。」 「哪有这样的,你就由着她胡来。」苏氏又睨了眼女儿,想她平时精神得很,怎么这会就说困了。 挽夏那已连连应好,凌景麒与冯萱说了两句,便带着苏氏母女往回走。邵盼芙却是知道挽夏也认出了她,那番说辞怕是见她不自在编的,是因为怕她有异样暴露了当年之事吗? 邵盼芙有些惶惶,当年璟王待温娴郡主亲密的点滴也不停在脑海里闪过。 璟亲王与温娴郡主不是叔侄的辈分吗? 而当年璟王还送了个天大的人情给她大伯父,与大伯父如今拜相有着极大关系,那么他们邵家其实是与璟亲王搭上了。 他们邵家真正支持的人是璟亲王?! 邵盼芙想到近些年她大伯父得太子的看重,与太子一系的大臣走得那般亲近,她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她是深闺女子,她不知道朝堂的复杂,可是她有些道理却明白的。当年她爹爹认出璟王,璟王还不顾忌的在他面前与温娴郡主那般亲昵,这两年邵家安然并逐渐势大,那绝对是因为璟王。不然,她爹爹在撞破那样的事后,哪里可能还继续活着! 璟亲王有颗天大的心!! 邵盼芙想到最后惊得大口大口喘气,一时震惊过度眼前发黑,退了两步坐在台阶上直抖着唇。 她这副样子把冯萱吓个好歹,忙扶了她回到亭中坐下,愣是问什么都未让她再开口说一句。邵盼芙缓过来后,便急急忙忙回了邵家,她要将今日遇到温娴郡主的事与父亲说。她怕她坏了邵家的事!! 离应天府千里的大宁,一片燎原大火熊熊燃烧,百里内都能看到那冲天的火光。仿佛似黄昏的火云覆盖着一边天地,那样刺目灼人。 「王爷,他们居然放火!」戚安握着大刀,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水,呸了一大口。 沈沧钰身穿银甲,手持银枪,那片能将天地都吞噬的大火就在他身后,他漆黑的双眸此时已被火光染红。而他正前方是身着鞑国盔甲的士兵们,一波又一波,似无数的蚂蚁一般扑向他们。 他们与鞑国在片森林战了一日,在快要攻破鞑国布防时,他们的后路却是被自己给人封锁住了。 燎原大火,那是要他们葬身这片林中。 璟王面色沉着,他身边的亲兵神色个个悲壮。 这个林子埋了他们太明朝的近万士兵,他们王爷明知这个中会有诈,却还是义无反顾亲自披甲,踏骨挥血。要为太明打通一条重要防线,告慰所有牺牲的士兵在天之灵。 可最后要他们命的,却是自己人。 那些人真将战事当儿戏了吗? 烧了这片林子,将他们困死在这里,可太明朝也少了一片布防阵地,后边的军营亦明晃晃暴露在敌人眼前。他们以为倾巢一战必胜?! 璟王亲兵们个个红着眼,挥动着手里的大刀,将那些涌上来的敌人斩杀。 不少亲后眼中都盛满了泪水。 他们不怕战死沙场,他们不怕埋骨他乡,可他们不甘命断自己人手上。 他们可以血洒疆场,不求马革裹尸,可他们不愿身卒阴谋。 那是对他们身为战士的侮辱! 他们便是死,亦永不瞑目! 璟王亲兵个个心中悲愤,为自己不忿,为心系大局的主子不忿。 面对不停冲上来的敌人,麻木挥动着手中的刀,坎下敌人首级,或是被敌方击中要害,却还睁大眼挣扎着再反扑对方。 武器被打掉了,他们就用血肉之躯扑上去。 双方撕杀着,哀叫声被风传得极远,奋力一博的嘶喊声响彻天地。 v第04章[03.14] 沈沧钰看着炼狱般的战场,看着自己士兵的悲愤,心间一股悲凉的怒火涌起,如身后燎原的烈火。烧得他每一寸血肉都隐隐作痛。 什么大局,在那些人眼中都比不过手中那点权利,士兵也好,百姓也好,比不过他们的那些权欲。 沈沧钰闭了闭眼,眼前出现前世因他战乱后太明元气大伤,民不聊生的太明。 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这世不愿看到的千疮百孔的太明,即便他有颗仁心,亦不会实现。 他们那些人,宁可毁一方城池,毁数万人之城也要他命丧黄泉。 好得很。 好得很啊。 他笑一声,戚而冷。 「戚安,带着三份二的士兵们往东撤,其余的跟着我往西走。」 「王爷?!」戚安闻言变了脸。 往东撤他明白,东边有河,只要他们到了河岸,便有办法冲出去。可是自家王爷往西走。 他是要已身为诱饵,助他们脱险。 西边那只有一道峡谷,那是绝路! 「我带着人往西边走,王爷往东边围!」戚安一手握住号角,劝道。 沈沧钰手中银枪瞬间便指住他喉咙,神色沉静似水:「违令,就地格杀。」 戚安眼睛发酸,又听他道:「突围出去,大宁卫清肃,然后你们全听令于凌将军。违令者,杀无赦。」 「王爷!不到那种地步!我们突破这边防线,对方也来不及支援。我们的人也还在外边,肯定能支援。」戚安跪倒在地,重重磕下头。 可他却感觉到脖子一凉,沈沧钰手中的长|枪已顶着他的动脉。 铮铮汉子此时眼中一片炙热,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将染着战士们鲜红血液地土地润湿。 戚安声音哑然,抖着唇道:「属下领命,誓死突围!」 「去吧。」沈沧钰收回银枪,目光平静的看向远方。 戚安站起身来,吹响号角,二长一短,听到号令的士兵马即刻汇集。 看着自己五千的士兵,如今只余千人,戚安心中又是戚然,悲愤中是被激起的无尽恨意。 璟王卫一分为二,鞑国余兵自然想擒王,完全不考虑便纠集着向沈沧钰所在的阵列扑去。 戚安领着余下的士兵迅速往东退,热泪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 沈沧钰面对比自己人数多一倍的敌军,枪舞游龙,神色与枪尖寒芒般凌厉。 离太子成亲还有十天吧,十天…… 沈沧钰无情的收割着敌人,厮杀间已退至那道峡谷,而他身边的亲兵亦不停的倒下,他体力也渐渐消退。终于被逼到崖边,他脸上却是露了一丝笑。 凌挽夏估计会恨他吧。 肯定会…… 燎原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在最后一丝火光湮灭时,整个森林化作一片焦黑的地狱,浓雾浓烟久久不散,刺鼻的味道被风吹得四周扩散,鞑国与太明驻扎的军营都受有影响。 威远侯听得大火已灭,走出主帐,模糊的视线与烟味叫他直皱眉,眼中却有着兴奋。 一天一夜,璟王那边没有再传来一丝消息,此事怕是成了! 他搓了搓手,压下心中的激动,吩咐亲兵:「派斥候再去探。」璟王还有兵马在林边,虽被他也一并设计困住了,也许有死伤大半,可还是小心为上。 璟王还是太年轻了啊,也是太自负了。 威远侯又遥遥望向北边,轻蔑一笑,转身回到帐中。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消息,还有布防。林子烧了,鞑国极有可能会趁夜袭击,他不会被一点小成功就冲昏头脑。先布防好,然后按应天府那位的意思,再与鞑国谈判。 鞑国联合东真,要的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再过几个月就入冬了,鞑国可也消耗不起,这场战,最终有利的还是他们。应天府那位这些年心思越来越深沉了,计划更是步步谨慎,如今连东真的都算了进去。 实在是高啊。 威远侯立在沙盘前一遍遍地看,列了数个阵,一直忙到近天明。 清晨的太阳照不透那还未散去的烟雾,斥候从远处归来,一路高唱‘报’字。刚坐在椅中闭眼一会的威远侯瞬间睁了眼,那斥候进到帐中来,抖着声音道:「报将军,璟亲王在林中被鞑国最后的士兵追杀,据说已身死崖边,头颅已被鞑国士兵带回了营。他剩余的亲兵疯了一般要抢回璟亲王的人头!」 「还余多少人!」 「估摸三千人不到。」 璟亲王两万兵力折得只余三千人!三千人! 威远侯突然大笑,眸中的欣喜兴奋难以抑制,看得那斥候心中直打颤。 事成了! 应天府那位要办的事终于成了! 「来人,伺候笔墨!」他要将此好消息传回去,给那位来个双喜临门! v第05章[03.14] 不日,璟亲王陷入敌方陷阱身亡惨败一事便在大宁传开,随着他身亡的消息的,还有来自威远侯愤怒的指责。言道璟亲王刚愎自用,不顾众将领劝阻,执意与鞑国交战,身死不说还导致我朝军营失去一道屏障,陷入十分不利的局面。 大宁百姓哗然之余亦人心惶惶。 璟王在他们心中曾是一代战神,曾救大宁百姓与水火之中,居然惨败身亡,还让我朝陷入不利。百姓们奔走相告,离得边界近的城池,内中人已纷纷收拾细软,生怕哪日太明军抵挡不住被破了城。 受命镇守城池这边的李靳修闻言紧皱着眉。他立于高墙上,看着早已关门闭户,死寂一般的城池,怎么都无法相信。 ——璟王败了?! 怎么可能?! 同在大宁,觉得此消息那么不可置信的,还有郑家父子。 父子俩看着战报,相视一眼,神色凝重。 郑俊远在沉默许久后,道:「父亲,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璟王败了,那他们郑家做的一些事是不是也可以停了。 郑同知默然。 对啊,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做? 璟王败得太过叫人措手不及。 「不变应万变。」他觉得有些不对,「璟王是什么人,他用兵如神,便是败了,他的亲兵真的会再去冲敌营吗?」 「璟王的人有多忠心,您是见过的,自然是要领回他的尸首的。」郑俊远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郑同知却仍觉得不对。 璟王若到那种时候,他的亲兵都救不下他了,为什么事后还会再去冲敌营。 「不对。」他说了一句,继续沉思,几乎是在屋里呆坐一日。 当日,威远侯派人八百里加急往应天府送消息。 再一日,璟王身亡消息也传到了辽东。 凌昊刚小胜一仗,看到消息手一抖,连信都没有握住。 凌景烨弯腰拾起,亦震惊得无以复加:「父亲?!」 「嗯……」 「这,这怎么可能?!」 问他? 凌昊木木看了儿子一眼,他也想问别人呢。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他不是与挽挽一样,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战死了! 挽挽。 凌昊想起出征前女儿在他面前戚戚的面容,心头一阵抽疼。 若是叫女儿知道这件事,她能承受得住吗? 凌昊眼前有些发晕,坐倒在椅子中,四天前,他还与他在通信…… 辽东情势一日比一日好,东真与鞑国败退指日可待,怎么到了大宁却是变了。 不对,他在大宁绝对不会败。 凌昊只是细细一想,便发觉事情的不寻常,翻出了近些日子的战报。 一张日期为六日前的战报吸引了他的目光,大宁军与鞑国正面交锋第三次,折兵近一万,未曾攻破紧要阵地。、 六日前,大宁军折兵一万……然后便是璟王披挂上阵。 「这帮畜生!!他们怎么敢!他们在拿数万百姓的城池当儿戏吗?!」 凌昊怒得一拳砸在桌案上,厚实的木板瞬间被砸得陷入进去。 凌景烨被突然生怒的父亲吓一跳,抬头一看父亲双目赤红,那是怒极了才有神色。 「父亲?」 「太明总有一天会亡在这帮无耻之徒手中!」 凌昊想明白璟王肯定是被自己人设陷伏击才出了事,胸腔中的怒火压也压不住。 璟王再是野心勃勃,起码有颗仁心,不将数万人命当儿戏,否则他怎么会亲自披挂上阵。而这些畜生呢? 视万民性命如草芥,只为一已私欲,而他们还用妻女来威胁警告他。 好极了! 老的是忘恩负义的畜生,这小的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畜生,一家子啊,真真是一家子! 「集结大军,挥军直下!」凌昊阴沉着脸站了起来,铿锵下令。 他要将鞑国与东真用最快速度击溃,让他们往大宁汇合。 凌景烨不知父亲为何暴怒如此,却明白与璟亲王有关,而且,他还相信他父亲。便是再急再怒,他父亲做的决策定然是深思熟虑。 凌景烨严肃领命,再度穿上盔甲,传令下去。凌昊则修书一封让亲信一定要送到蜀中。 v第06章[03.18] 夜色朦胧,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在黑夜掩护下逼近大宁军营。 他们轻装而行,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息,如同行走在暗夜中的鬼魅。 突然,大宁军营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敌袭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营。威远侯被惊,撩了帘子从主帐中走出来,身后的亲兵还在为他披甲。 「怎么回事!」 「回将军,森林那边发了信号,鞑国支援部队已到,如今集结奔着我们方向前来。」 威远侯听着,冷冷一笑。 鞑国果然会趁势而起。 他知道事情后反倒不着急了,挥开还在为他系绑带的亲兵,自己回了帐中,旋即取了一封。他与亲兵道:「交给对方首领,说里面有我们太明国的诚意!」 亲兵领命下去,策马出营,马儿不过跑出营地一里路,便带着已胸前中箭的主人无声倒下。 戚安一脚将威远侯亲兵尸体踢翻,有士兵上前搜身,取出一封信来。 他拆开一目十行,目光寒得似冬日的冰雪。 「那个小畜生真会算计!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太子居然让威远侯策反鞑国与东真决裂,反扑东真,助他们占东真疆土,再将仪昭公主下嫁到鞑国。 真真是好算计。 还立下每年给鞑国送多少黄金粮食绸缎。 他们就不怕养头白眼狼,再将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吐! 他真替他们王爷不值!! 他们这些人根本死不足惜! 戚安想到与自家主子决别那慕,眼眶一片潮热。 他收好信,让人将马和尸体处理了,下令道:「我们先看场好戏,然后进城。」 威远侯敢污蔑他们王爷的威名,他便也要让他试试这种滋味,让他活着试试这种名声尽毁,成为千古罪人的滋味! 一夜间,进军几十里,与大宁大军僵持不下。 威远侯看到突破他层层布防的鞑国铁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人不是送信去了,为何鞑国首领一再突破了防线,大军直压边境?! 而且,他的人也没有回来。 难道……鞑国觉得那些条件还不够?! 「贪得无厌!!」威远侯自以为人人与他一般利欲熏心,呸骂一口。 可敌方大军压境,他也只能是披挂上阵,在他终于露面应战之时,大宁边城的城池已是另一片光景。 威远侯要递给鞑国,带有太子御印的亲笔求和信在城里广发。 誊写的求和信被派到大街小巷,再有如何构陷璟亲王,致璟亲王身死沙场一事也被一并传扬。消息铺天盖地,像雪花一般,整个大宁都被这些信息给覆盖了。 李靳修捏着誊写的书信,用审视的目光去看戚安:「王爷呢?」 戚安沉默,李靳修手骤然握成了拳,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王爷是还有什么吩咐?」 「一切听令凌将军。」 「再拥何主?」 戚安又沉默了。 李靳修将手中的书信撕个稀巴烂,洒得一了地:「大宁卫怎么处理。」 「我会亲自割了威远侯的脑袋,其余的,不投者杀!」那些人,不死,也只会是祸害! 「鞑国大军怎么办!」 「我会领军誓死抵挡,等待凌将军的消息,鞑国想攻城,必须从我们璟王卫的尸体踏过去!」 他们真正折了约四千人,还有万余人。 这是威远侯想不到的。 他们王爷明知会有诈,怎么会不留一手。 可是他们王爷为兄弟留了生路,自己却…… 戚安突然转了头,李靳修眼底也有着哀色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是还没有放弃?」 「不会放弃!」 高大的男子再度回过头来,神色冷静无比。 李靳修无声叹息,心想璟亲王真是有一帮极忠心的属下,明明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同时是羡慕,这也是璟亲王有过人之处。 可惜了…… 大宁第四日,风云突变。 戚安在夕阳下杀红了眼,天边的彤云交映着满是鲜血尸体的大地,鲜红的颜色刺目,却也让人兴奋。 随着他高喊一声威远侯叛贼首级在此,降者不杀,半日的杀戮终于都凝止了。 v第07章[03.18] 大宁士兵看着被他高高举起的头颅,脚一软皆丢了兵器,威远侯一众亲信将领亦被璟王亲兵逐个击杀,全都斩下首级挂于军营大门。 鞑国见大宁军自己先内乱,欲强攻,却被煞神一般的璟王亲兵镇得半步进不得。 哀兵必胜,他们意识到璟王战败一事反而成就了他这支精锐的部|队,决定整军再重新决策新的计划。 而辽东那边,凌昊以极蛮横的姿态将鞑国东真联合的两军逼得节节败退,因损失逐渐增大,鞑国东真两国将领将亦开始了相互指责。凌昊强攻的意图便是要两国将军因败仗产生罅隙,他才能更好一举击溃。 辽东军战胜的消息亦传到了驻守在大宁前的鞑国将领耳中,他们更加不敢轻举易动,这让戚安与李靳修有了更多的时间整顿大宁军,威远侯一众身死的消息一丝风声也没有被传出去。而宁王府在一夜间亦被戚安派人控制住。 凌昊得知戚安大干一场后,舒爽得拍开一坛酒独自坐在高处喝个精光。 他在知道璟王女儿的关系前,他曾想过与璟王也这样坐着喝一次酒。如今,璟王叫人叹息的事让他明白,只要当权者动了让你死的心,不管多久,都不会再消退。 他如今还在应天府的妻女,其实就可以证明。 反了吧,不管是谁,他都拥着反了! 不反,他与他的家人到最后也只是死路一条! 凌昊决了心意,在与敌军交战中等待蜀中的消息,并和戚安联成一气,慢慢将鞑国与东真围拢。 应天府。 当朝太子大婚将近,整个应天府的戒备越来越严,街上都是巡逻的带刀侍卫,气氛肃穆不已。连勋贵们都轻易不再出门。 凌家的马车穿过没什么人行走的长安街,挽夏撩了帘子张望,对这样的情形只是冷笑。 将那么多大员勋贵的家眷召到应天府,如今却又下了限令,皇帝与沈彦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她看了一会,清冷的街道让人索然无味,便又放了帘子,安静坐着往冯府去。 她今早接到了旨意,明日要进宫。 她心里有些不安,便给凌景麒递了信,上门寻他商议商议,看看宫中现在情形又是怎么样。也好过她两眼抹黑的过去。 本来她回了京就该递牌子进宫的,可她实在抵触,便装不知。结果是皇帝也未曾传旨要见她,张皇后也没有旨意,她自然更是安心呆着,不往那皇宫凑热闹。 她还以为要躲过去了呢,不巧离沈彦勋大婚还有三日,旨意就来了。皇帝下的旨,她不去也不行。 两刻钟不到,挽夏就来到了冯府,巧的是今日连冯相都早早下了衙,知道她要来还为她特意准备了茶点。 挽夏受宠若惊,连忙行礼致谢。 冯相看着她笑得很高兴:「说句越矩的话,本相可是想将你当孙女的。」 自从上回见过挽夏,冯相就对她有种莫名的热情,那种热情来得很诡异。莫说凌景麒一头雾水,挽夏也奇怪的。她不觉得自己那么有长辈的。 凌家那老太太经常被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 「能当相爷的孙女是我的荣幸才是。」挽夏顺着老人家的话说,逗得老人又眯了眼哈哈大笑。 冯相心里此时却是想,把孙女换成四个字的才好! 「我这老头子在这你们年轻人话也说不开。」冯相又和挽夏说了几句,这便起身要走。「麒儿,好好招待着郡主。」 他们有什么话要说开的?! 搞得他们好像有矛盾似的,两人莫名对视一眼,皆起身相送。 将老人送出院子,两人再重新落坐,挽夏却被怪怪的冯相闹得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了。凌景麒皱了皱眉,沉默一会才问她:「你明日什么时候进宫?」 「一早,估计辰中时分会到。」挽夏答。 辰中……明日不早朝,见帝后顶多也就半个时辰。 「我巳初在宫门侯着你。」 「大哥不是要上衙的,会不会耽搁事务。」 凌景麒朝她一笑:「无事,送你出了宫再回去就是,不在乎那点时辰。」 挽夏觉得也好,「那便劳烦大哥了,对了,近日来宫中可还有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情? 凌景麒低头思索,「礼部忙得焦头烂额,给太子妃的礼服好像出了些纰漏,皇后娘娘异常生气,倒是太子替礼部挡下了。礼部尚书这才算保住了些脸面」末了他又补了句,「太子心情不错,见人都是笑的。」 他现在监国,又缝喜事,自然是心情舒爽的。 挽夏撇了撇嘴,希望明日不要见着沈彦勋才好。 「皇上……那儿呢?」挽夏喝了口茶,犹豫半会才问道。 凌景麒对她小心翼翼的态度有些想笑,「你有什么想问直管问,我知道的哪有不说的。」 挽夏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他道:「皇上我倒是三日前见过他,在他的寝宫,那时似乎还有两三个妃嫔在后寝那,我将事情禀了便退下了。精神不错,红光满面。」 凌景麒说着,眼底却是有着讥讽之色。 挽夏心间也有着想法。 她知道太子在给皇帝用丹药,她兄长看到的皇帝红光满面,是药效所为吗?大白天的都召了妃嫔……也有些太糜烂了。 她听到这些,倒也不好再多问了,心中也有了个大概。 皇帝还在用丹药,性命应该还无碍。 挽夏知道这些也尽够了,便不再打听宫里的事,与凌景麒聊起了别的。挽夏本想早些告辞家去,冯相像是掐着时间似的,派人传话要两人陪用晚膳。 挽夏抬头看了看天色,一阵无语。 v第08章[03.18] 外边天还大亮,怎么就提晚饭的事情了呢? 凌景麒舒展的眉宇又拧在一起,他的祖父确实热情得过于反常了。 他想着,视线便落在少女那姣好的侧颜上,心中‘咯噔’一下。 他有了个猜测,让他心惊。 「挽挽。」他站起身来,笑容温润。「你先回去吧,祖父那我担着,你明日还要进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这样好吗?挽夏犹豫,似乎太过失礼了。 看出了她的想法,凌景麒又笑道:「走吧,我送你出府,没有事情的。祖父会理解的。」 如此,挽夏便也不再推拒了,大大方方跟着他到了垂花门。在快要上马车的时候,挽夏突然回头朝他道:「大哥,我看那邵家小姐挺不错的。」 那日见过邵盼芙后,她还在街上遇到她一次,见她在首饰店盯着一顶玉冠发呆。被发现后,面红耳赤说要买给家中兄长。 其实她哪里要解释这些,解释了,人才会多心呢。 后来,她就听闻娘亲说邵家似乎有意和冯家结亲的,她再想到冯萱经常喊了邵盼芙到冯家作客的事,也就明白个中事情。 邵盼芙应该是对她兄长有意的。 凌景麒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一句,怔了好大会苦笑:「别人不错那是别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挽夏眨了眨眼,听出了他意思。 他不喜欢邵家小姐呢,还说得这般无情,若被邵家小姐知道,还不知道要多伤心呢。 她就道:「总该是要叫娘亲忧心你这些事。」 凌景麒朝她一揖,脸上写着你就饶了我别再说了的神色,这伏低做小的样子倒把挽夏逗乐了。 「总归我是妹妹,管不了你。」说着,她朝他挥挥走,进了车厢。 凌景麒望着出了门的马车,喉咙一片苦涩,是啊,她总是当自己是他妹妹。可他却不是呢…… 他叹气一声,转身去寻冯相。 别人都看出来了,她怎么就还看不明白呢? 他发现,凌家的每个人,似乎都有那么一丝迟钝。 皇宫依旧是挽夏记忆中的样子。 琉璃金瓦,入目不是朱红便是金色,迎着太阳,直刺得人眼发晕。 她跟在宫人身后,神色平静打量一眼,前往乾清宫。 靠近那座庄严的宫殿,内侍尖尖的唱到声划破这片宁静的区域,仿佛要穿透到云霄。 挽夏敛了敛神,拾阶而上,听得允许觐见后垂目入内,行至殿正中行跪拜大礼。 她双膝才触及一尘不染的金砖,便感觉有人走到身边,扶住了她手臂。 她抬眼,最不想见着的面容清晰落入眸中。 「挽挽可又见外了,两年不见生分得行这般大礼。」高阶之上的帝王声音传来。 低沉而浑厚,在偌大的殿内留有回音。 挽夏不动声色抽回手,在太子的目光下,依旧深深叩首。 「并非女儿与父皇生分,而是这些年来未能承欢膝下,心间惶惶。」她字字清晰,声音似珠落玉盘般清脆动人。 皇帝的笑声霎时充斥在殿内。 挽夏听着却是嘴中发苦,生生将心里的厌恶强压下去。 这般的父女情深,她不演也得演! 皇帝笑过之后让沈彦勋再将人扶起来,挽夏应声不敢劳烦殿下,站得笔直。 沈彦勋视线在她有精致妆容的面容上流连一会,不在意的立在她身侧。 两年不见,她出落得真是好看,娇娇的面容,眉宇间又有股英气。他都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察觉到沈彦勋看了自己好几眼,挽夏神色淡淡,心间却有别的思量。方才她跪下时,皇帝并未开口,可沈彦勋却是扶了她,这僭越不说,往深处了想还让人心惊。 皇帝对太子似乎有着不一样纵容。 挽夏偷偷抬眼,想看看两年不见的皇帝神色如何,前方的帝王又已说道:「你快坐下,走了一路可是累了。」 挽夏趁着回话的机会反倒正大光明直视龙颜,「能见着父皇,怎么会累。」 她的话叫皇帝又大笑起来,目光颇慈祥,「两年不见,你这张小嘴可越发的甜了。」 「这可不是在哄您。」挽夏也笑。 沈彦勋说:「父皇都赐坐了,挽妹妹还是别站着了。」 皇帝点头,挽夏这才跟着沈彦勋坐到了皇帝下手。 「可惜凌昊出征了,朕又两年未见着他,也甚是想念。」皇帝说着还叹息一声,似真的非常想念昔日挚友。 挽夏微微一笑,「爹爹能为国家效力,能为父皇效力,是他的荣幸。」 依她想法,她爹爹一辈子不回应天府才好的,这里比战场更似龙潭虎穴。 皇帝笑笑,又问了挽夏这两年来在北平生活,挽夏便也只与他说家常,沈彦勋有时亦会插上一两句话。殿内气氛倒是很轻松。 v第09章[03.18] 「你七皇叔这两年如何。」皇帝突然话题一变。 挽夏被这突兀激得心里‘咯噔’一下,话还是那般滴水不漏:「近年来倒是少见七皇叔,他似乎挺忙的。」 「嗯,朕这七弟应该是挺忙的。」皇帝的笑多了丝意味深长。 挽夏只当不知道他们兄弟间的那些罅隙,「是啊,都忙得还未成亲,可叫北平多少姑娘家苦等。」 「哦?原来七弟还这般受人倾慕呢。」 「七皇叔那般出色,这也只是常事罢。」沈彦勋侧头看了眼挽夏,朝她一笑。 两年不见,沈彦勋相貌上越发的像皇帝,俊逸的眉宇看似平和易近人,身上的威仪却挺慑人。眸光流转间更有股如闪电般凌厉的光芒。 这种锐利的锋芒使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 挽夏双眸平静,说:「可不正是殿下这话。」 高座上的皇帝默然看着两人,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站起身道:「朕还有事,太子你陪着挽挽到你们母后那请个安,然后替朕为挽挽接风。」 皇帝坐着的时候,挽夏还觉得他一切正常,可他一站起来,她便发现有些不对。 皇帝的手在龙椅把手上握了许久,说话的尾音有些发抖。 她为自己的发现吃了一惊,很快垂了眸,怕被发现异状。眸光从皇帝皂色绣龙纹的靴子掠过时,皇帝亦迈了步子,脚步明显浮虚,重心不稳还晃了晃。接着,她看到有另一双脚靠近,应该是扶了皇帝离开。 皇帝方才说话不是中气十足? 挽夏心跳有些加速,太子已走到她身边,俯身看她。 他骤然靠近,他身上的龙涎香便侵入她呼吸间。 挽夏被眼前的黑影惊醒,警惕往后退了两步,引得沈彦勋一阵低笑:「凌挽夏,你对我还是那么的避之不及啊。」 挽夏见他笑得怡然,心里骂了句。 沈彦勋却是能看透一般,又道:「先别对我有什么评论,等见过母后,我还有许多的话和你说。」 他立在殿中,从容微笑着说:「两年多……时间过得真是快。」 沈彦勋那种运筹帷幄的神叫挽夏心里越发不安,抿了抿唇未言,他朝她又笑笑,目光有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走吧,可不能让母后等久了。」沈彦勋在见着挽夏平静的眸光出现波动,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抬步先迈出了大殿。 坤宁宫内的榕树枝桠探出宫墙,绿意葱葱。 挽夏走在沈彦勋身后,打量了眼通往僻静的四周,觉得这处除了草木,毫无生机。 进了正殿,皇后已坐在上首,依旧那么端庄,国母的威仪丝毫不减。可挽夏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张皇后老了许多,脸上敷的厚粉也遮盖不住她眼角的纹路。 而她对挽夏的不喜直接写在了脸上。 挽夏看得分明,向她行礼,不料沈彦勋比在乾清宫时还放肆,硬生生托着她手臂,让她压根跪不下去。 「母后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他清朗的声音变得很冷,「母后,对吧。」 张皇后额间太阳穴突突地跳地,眼中恨意更浓,最终于却不得隐忍,皮笑肉不笑说了句太子懂本宫。 进宫不到半个时辰,挽夏便发现了许多的异常。 皇帝的身体状况,张皇后与太子母子间诡异的对立,还有太子在皇宫内隐隐为首的地位。这些无一不叫她心惊。 这两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亦或是说,太子已经完全将把住了内宫……挽夏猜到了最接近的事实,想到陈奇父子,心底一片冰凉。 有着沈彦勋在场,张皇后看像挽夏时虽还那么厌恶,却没有明嘲暗讽,像征性的问了她近来情况。沈彦勋算了算时辰,觉得已全了双方的面子,也不耐再呆在坤宁宫。 张皇后爽快放两人离开,却在沈彦勋转身时说:「太子,再有几日你就大婚了,本宫已替你派了人到太子妃府上安排打点。」 沈彦勋眉眼霎时冷了下去,回身用一双没有温度的黑眸盯着张皇后。 「我知道你事务多,可这是储君的大婚,文武百官、皇家宗亲和命妇都会观礼,丝毫出不得一丝差错的。」张皇后与他对视,神色决绝丝毫不退让。 自家母后在想什么,沈彦勋怎么会不知道,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挽夏,朝张皇后冷冷笑道:「母后所言极是。」甩袖离去。 母子两针锋相对得太过明显,挽夏虽不清楚这中究竟发什么,可敏感觉得张皇后是话中有话的。 「凌挽夏,我要成亲了。」出了坤宁宫,沈彦勋突然侧头朝挽夏说。 挽夏怔了怔,「臣女恭喜殿下。」 沈彦勋对她笑,「不应该是同喜吗?」 同喜? 沈彦勋见她拧紧了好看的眉,向她走近一步。 挽夏皱着眉后退,脚磕到了坤宁宫的门槛,若非反应敏捷就得后仰摔到门内。 她堪堪稳住身子,心跳很快,沈彦勋难得见到她狼狈,竟忘记伸手拉她先是低笑了起来。 挽夏知道自己为了稳住身形手忙脚乱扒住门框有多失仪,听到笑声脸有些热,可也很快恢复正常。 沈彦勋见她镇定下来,这才再道,语气似讥似诮:「难道不是同喜?你应该很乐意见着我成亲的,不是吗?」 原来是指这个。 挽夏忍了一早上,这会也不太想忍了,反正沈彦勋明白得很:「是挺高兴的。」 「呵呵。」沈彦勋冷冷笑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极诡异,叫挽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v第10章[03.18] 「你许久未见仪昭了吧,去看看她吗?」他盯着她看了好大会,说。「也许你们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以后她不来皇宫,自然没有多少机会见的! 「好。」挽夏颔首。 沈彦勋又是露出那样的笑,「随我来吧,正好午间就在仪昭那儿用膳了,父皇要我替你接风洗尘呢。」 「谢过殿下的心意了,臣女不好在宫中久留。你……」挽夏婉拒的话才说一半,沈彦勋突然重重推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推在朱红的宫门上。挽夏背被铜钉硌得生疼,倒抽口气。 沈彦勋掐着她的肩膀,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凌挽夏,你在怕什么?那么着急离开?嗯?」 他疯了吗?! 挽夏疼得都想甩他一巴掌。 他怎么敢在坤宁宫门口就这样对她。 而此时坤宁宫院内早已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安静得仿若坐无人的宫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影响你太子殿下的威严了。」与她一个小女子横什么横。 沈彦勋闻言松开她,见她小脸苍白,脑海里闪过两年前两人在小道间不愉快的一幕。有些懊恼。 「是我一时失控了。」他看她的目光骤然变得温柔。 挽夏心里发抖,觉得沈彦勋真的是疯了,才刚刚褪去的鸡皮疙瘩再次复起。 「你安安心心的在这用膳,我确实有事要和你说,关于大宁军的最新战况。」沈彦勋说着,又恢复储君那种云淡风轻的从容神色。 大宁二字确实引起了挽夏的注意,让她心跳再次加速。 沈沧钰就在大宁,他究竟是想要说什么? 挽夏觉得异常不安,袖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她一个字都不会去信的! 挽夏沉默了片刻道:「我大哥说会在宫门等我出宫的。」 大哥?沈彦勋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大哥是指谁,无所谓道:「我会派人去知会冯大人一声。」 「好。」 挽夏也爽快应下。 她是不会相信沈彦勋说的话,可她还是想听听,看他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约莫一刻钟,凌景麒便见着了太子派来传话的人,那内侍朝他行礼后道:「冯大人,皇后娘娘为了太子殿下大婚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便要温娴郡主留在宫中帮衬着,温娴郡主说您会等她出宫,叫奴才来传话,让您不必等侯了。」 挽挽被留在宫中? 凌景麒视线锁在内侍身上,很快便认出人来。 这是东宫的内侍。 张皇后留挽夏怎么会是东宫的人来传话。· 凌景麒察觉不对,那内侍却已行礼告退,衙门里人来人往,他只得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到了下衙时分,凌景麒简单收拾便出了皇城直奔凌府。 苏氏早已在家中焦急等了一日,左右没等着女儿回来,倒等只到了养子。她知晓凌景麒要接女儿家来的,见着他孤身一人,脸色越发不好了。 「你妹妹呢?」 凌景麒朝她行礼,「被皇后娘娘留宿宫里了。」 「皇后娘娘?」苏氏只有心惊,「怎么会被留在宫里了。」 「说是太子殿下大婚将至,宫中事务繁忙,皇后娘娘要妹妹打下手。」 「宫里那么些的宫人,这些又有礼部的人,皇后娘娘身边更有得力的,挽挽哪里能帮得上什么忙!」苏氏说着额间都急出来一层汗。 凌景麒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他沉吟着道:「那传话的人倒像是太子那边的。」 站着的苏氏霎时腿软了下去,她身边的丫鬟吓得叫喊着去扶她。 「母亲!」凌景麒挥开丫鬟,稳稳扶住她。「您哪儿不舒服?」 「麒儿!想办法将你妹妹从宫里接出来!一定要接出来!快去!」苏氏头晕目眩,脑海里都是挽夏说过的前世之事。 太子,太子这世是还没有对女儿死心吗?! 他要留女儿在宫里做什么?! 凌景麒被她惨白的一张脸吓着了,伸手握住她不停发抖的手,「母亲您到底是怎么了?」他养母这应该是在害怕,可她怕什么?! 「……太子。」苏氏抖着唇,勉力借着他的力气站稳,声音又低又恨。「太子,对你妹妹不怀好意!」 太子不怀好意,是什么意思?指哪个方面? 男女之情?! 凌景麒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氏,苏氏用力推了他一把,自己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大声朝他喊:「快去啊!」 凌景麒脑袋嗡的一声,也顾不上再去看苏氏情况,转身便往外走。 太子怎么会对挽挽有那种心思,他怎么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将挽挽留在宫中! 他思绪极乱,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进宫!快!」凌景麒登上马车,吩咐着,却又跳了下来,直接解了套车的马翻身上去。 他的小厮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忙对勒了缰绳的主子道:「少爷,您这会哪还能进宫去,宫门要落锁了!」 第11章[03.25] 才扬鞭的凌景麒动作一顿,脸色铁青。 他怎么忘记这一层。 只要想进去,总会有办法的! 他叱一声,狠狠挥鞭打马,疾驰而去。 小厮吃了一口的沙尘,郁郁看着没了马儿的车,难道他要和凌府的人借马回去? 凌景麒这边匆匆搬救兵去了,在深宫中的挽夏与仪昭聊了大半下午,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要准备出宫去。 这间太子早早离开,挽夏心里虽还好奇着他说有关大宁的是什么消息,可却也知道能不招惹太子便离他远些的好。于是她连出宫都不准备告知对方,自己径直甩开身后的宫女,快步往宫门去。再晚宫门就会落锁,便是她有着腰牌,落锁了也十分麻烦。 宫人们跟不上她,只能边跑边喊,想将她唤停。挽夏脚步丝毫不停顿,匆忙中在拐角与人撞了个满怀。 像是撞到了铁块似的,挽夏本能往后仰,手腕急时被人抓住,将她拉稳了身形。 陌生的温度,陌生的气息,挽夏眼看着又要扑入那人胸膛之时,猛地挥起自由的手。 沈彦勋察觉凌厉的风劲袭来,下意识便是偏头躲开,脸是避开了,脖子却还是被挽夏修得尖尖的指甲给抓了两道。 抽气声霎时在游廊上响起,见着这幕的宫人,纷纷跪下,头磕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温娴郡主居然朝太子殿下动手! 吃疼的沈彦勋松开了挽夏的手,伸手抹了把脖子,有微微的湿意和火辣辣的疼。他眼中也带了怒,冷声道:「凌挽夏,你发什么疯?!」 这一切不过是挽夏的自我保护意识,她此时也小口小口喘着气,胸前因呼吸起伏不定。 沈彦勋视线瞬间就被那处吸引了过去。 厚重的礼服遮盖下,身材还能显出这番玲珑来,她还真是长大了,无一处不勾人。 沈彦勋呼吸变得有些重,目光又凝在挽夏粉嫩白皙的小脸,眉眼精致,一双杏眸又黑又亮。她在盯着你看时,心神便总会随着她流转的眼波荡漾。 「上哪去?」他打量了她一会,那丝怒意也消去,语气缓和下来。 「自然是回府。」挽夏警惕看着他。 沈彦勋闻言闲闲一笑,那笑容带着挽夏不曾见过的邪气,叫人十分不舒服。 「本宫已经派人与你兄长说了,你会在宫中留到我大婚后。」 什么?! 挽夏睁大了眼看他,「你这是要软禁我吗?!」 望着那双因动怒更加灵动的杏眸,沈彦勋微微朝她倾了身子,神色极暧昧:「软禁吗?如若我就真那么想了呢?凌挽夏,你要怎么办?」 挽夏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他却再又逼近。 「你怎么敢这样无法无天!」他老子还活着,他在宫中行事居然放肆张狂到此等地步。 沈彦勋还是笑,笑早已落入网中,成为他猎物的挽夏。 她不停后退,他便不断逼近,直接她逼到背抵着墙,退无可退。 「对啊,如今我早已不是那个你们眼中无能的储君,我这样行事,无人敢多言一句。」沈彦勋低头,视线落在她小巧挺巧的鼻尖上,又游移到了她红艳的一双唇上。 他喉结滚动着,眸光渐深。 挽夏察觉到他有些危险的心思,紧紧贴着墙,思索着要怎么脱身。沈彦勋却没有再逼近,而是十分有趣的看她,看得她快要失去耐性时,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就这么回去,不想知道你的七皇叔发生什么事了?」 ……七皇叔。 果然是事关沈沧钰吗? 挽夏心下一凛,神色却很冷静,「七皇叔发生什么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彦勋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愉悦的大笑着,他勾着唇角,笑够了才和她道:「真的没有关系吗?凌挽夏,便是他死了也没有关系?」 死了? 谁死了?! 沈彦勋十分满意看到挽夏神色不再冷静,盯着她不断收缩着的瞳孔,一字一顿道:「对啊,凌挽夏,沈沧钰死了。死在大宁边关,死在战场上,头颅被人割去,身首异处。」 挽夏睁大了眼看着他,有一瞬她觉得自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可是她脑海里却清楚回荡着他极残忍的话。 沈沧钰死了,身首异处…… 他死了,身首异处…… 怎么会,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挽夏确实被这个消息惊着了,惊得手脚发软,眼前发黑。可身体又很奇怪的涌起一股力气。 她狠狠推开沈彦勋,道:「我不会相信的。」 她不会相信的…… 沈沧钰怎么可能会死! 她不会相信的! 她不会相信的……挽夏在朝沈彦勋说了一句后,坐倒在地上,揪着衣襟大口大口喘气。 她不相信,可是本能的恐惧却支配了她,让她颤栗着,发抖着。 第12章[03.25] 倚着墙根坐着的少女,脸白似雪,沈彦勋沉着脸看她临近崩溃的样子,眸里冷意在凝聚着。 她对沈沧钰倒真是好啊,不过一句话,便要去了她半条命似的,瞧刚才还灿若辰星的眸子如今就只余空洞无神。沈彦勋心里翻涌起了妒忌。 他蹲下身来,更加残忍的说:「不信?没关系,我那有从大宁来的战报,还有鞑国这次领军首领的亲笔信,你要不要看看。」 挽夏抬头茫然的看他,他的话似刀子,在一片片凌迟着她。 她又唇在微动,像是低声喃喃什么,沈彦勋不由得凑近了些,却是听到她一遍又一遍在说——她不相信。 聚在沈彦勋心头的妒忌霎时暴发,化作了汹涌的怒意,他猛地掐着她肩膀,将她按在墙上。无情的道:「你信不信都改变不了事实,他死了!如若你想再挑战我的耐心,那么我不敢保证你父亲会遇上什么。」 意识不太清楚的挽夏的眼珠子在此时动了动。 她父亲,她……爹爹。 是啊,她爹爹也在战场上。 挽夏空洞的双眼又有了聚焦,沈彦勋的面容清晰映入她眼中,这张酷似皇帝的脸,那么清晰就在眼前。 她突然露了笑,戚然绝美,沈彦勋被她笑容晃神了那么小片刻时间。 挽夏手指掐入在了地砖间,指甲都被她硬生生掰断,带着皮肉,鲜血霎时便染红了她的十指。她眼眶很热,又酸又涩,可她却一滴泪也没有落下来。 在沉重的打击中,她反倒不见了初时的悲意,思绪从所未有的清晰。 沈彦勋也算是耗费苦心了,计划一环套一环,她何德何能让他动这些心思,真真是叫她感到荣幸。 挽夏肩膀被他掐得生疼,背也撞在墙上硌得生死,十指更是钻心的痛。可这些,都抵不过她已几乎痛麻木了的心。 「沈彦勋,你还想要在大婚上偷龙换凤吗?」挽夏看着他,神色淡得连她眉眼都变得有些不真实。 沈彦勋见这么快便想明白,有些吃惊,旋即又无所谓地道:「我本来是那么想的,可如今我却不想了。」 他站了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你那么骄傲,对我那么不屑一顾,我又何必苦苦讨好你。我完全不需要。」 「你会放下的那点傲骨,你会反过来求我,来讨好我的……凌挽夏,你说你会不会?」 会不会? 挽夏笑笑,也站了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衫,在他面前站得笔直。 「我要看战报,还有鞑国首领的亲笔信。」 沈彦勋额间青筋抽动,视线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很快又移开。他怕他忍不住,亲手掐断了那好看的脖子,让它的主人香消玉损。 凌挽夏长得一身反骨,也知道怎么样能戳他心窝,一刀下去,滴血不染,却叫他痛得连眼珠子发红。 她好得很!! 好得很! 沈彦勋冷冷一笑,甩袖抬步往前走,挽夏闭了闭那涩得发疼的双眼,深吸口气紧随着他。 在东宫书房,挽夏看到了四日前来的战报,还有两日前鞑国首领的亲笔信,鞑国首领还在信中提了议和条件。挽夏面无表情,冷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她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的字眼,眼居然没眨一下,连手也没有抖一分。 沈彦勋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中,视线一直凝在她脸上,可她太过平静,让他完全猜不透她的思绪。 挽夏将信放回桌上,站起转身。 沈彦勋冷声喊住她:「你要上哪去。」 「自然是家去。」她脚步不停。 沈彦勋耐性终于耗光,从书案后冲了出来,掐住她手腕将人拉了回来,将她直接压在了桌案上。 「凌挽夏,你哪也去不了!」 挽夏没有动,一丝反抗的意图都没有,只是静静与他对视,仿佛是要看看清楚,眼前这欺她的人是谁。这种不似反抗,却比反抗更令沈彦勋生气。 她这算什么? 屈服了?! 沈彦勋被她气红了眼。 好,既然这样,那他也索性不要再忍耐了。 女人,身子给了谁,偿到了什么才是情的滋味,自然也就转变了! 他松了她一只手,去抬她下巴,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看着那娇艳诱人的红唇,便低头下去。 外边却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内侍尖细的声音急急禀道:「殿下,冯相进宫,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馨甜的香气就在鼻尖,沈彦勋虽不太冷静,理智却还在的。心里咒骂一声,迅速松开了挽夏。 「让相爷在大殿稍坐。」沈彦勋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朝外边喊。 挽夏这时慢慢扶着桌沿站身来,沈彦勋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忍住了,拂袖而去。然后书房门再度被关起来,独留了挽夏在里边。 挽夏面无表情站直了身子,心想,可惜了…… 她抬了手,看着手中那把银色的裁纸刀,望着清晰映着自己的面容刀身,眸光似刀刃般凌厉。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人打扰呢,不然,这会,它已经在沈彦勋身上了吧。 真真可惜了。 她翻来复去看了几眼,然后微微一笑,将刀收进了宽袖中。 她等他回来,哪儿也不去。 第13章[03.25] 可是过了许久,挽夏也没有等回来沈彦勋,而是等来了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客客气气请了她出去,引着她往东宫的正殿去。 才跨过正殿的门槛,她便看到了凌景麒那熟悉的身影,他眼中全是担忧,见着她时还显出激动。而沈彦勋正面色铁青坐在正中央,冯相神色也极难看。 冯相见挽夏前来,面容平静,他心中暗点头。觉得这小丫头明知身陷险境,还有这般的淡然,确实极难得。 冯相这会便站起身,朝太子施了一礼:「谢过太子殿下心系微臣,臣这便带着孙儿与孙媳妇先行告退。」 ……孙媳妇?! 挽夏脚步顿住,凌景麒面上闪过心虚,轻轻握住她手:「回去再与你解释。」 挽夏疑惑看了他几眼,又看向太子。 沈彦勋双目此时死死盯着凌景麒与她交握的手,似讥似诮的道:「冯相为人长辈,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冯相只呵呵笑了两声,挽夏感受着坠在袖子里裁纸刀的重量,朝沈彦勋平静地说:「本还有事要与义兄说的,挽挽改日再寻义兄。」 她话落,凌景麒握住她的手用力一分,挽夏朝他安扶地笑笑,抽了手,向沈彦勋工整福了一礼。 沈彦勋眉心一跳,有些琢磨不透那已跟随着人离开的少女。 她不应该是恨他的? 还是他威胁的那番话语真吓着她了……沈彦勋沉默地坐在殿中,许久后冷冷一笑。 他要的,绝对逃脱不了。 一直表现十分从容的挽夏,却在登上马车那刻,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一滴泪,无声从她眼角划落,又快速蒸发在空气中,不留丝毫痕迹。 「沈沧钰,我们一起放纸鸢啊。」 「好。」 「高些,再高些……」 「都依你。」 一身玄服的青年宠溺着朝她笑,缓缓地松手中纸鸢的线,少女迎着阳光,欢喜得眉眼弯弯。突然一阵狂风起,青年手中的纸鸢被卷走,少女焦急着要去追,才提了裙摆想起身后的青年。她回身朝他看去。 玄服的青年化作一身银甲的将军,腥红的披红似血。 他和她说:「凌挽夏,我要走了……」 少女怔懵地看着他,青年已转身,她想扑上前去,却扑了个空。 青年的身影不见了。 他说他要走了,可是他要去哪? 少女看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抓住的双手,又抬头去看天空,天上亦什么都没有。 纸鸢不见了,他也不见了,都去哪里了? 少女惶惶向四周搜寻,梦幻似雪的桃花林霎时化作了地狱般的战场。 战马嘶鸣,士兵拼杀的惨叫,入眼都是一片血红。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大笑,她被吓一跳,转眸看去,一个高大的外族男子手中正拎着一个头颅。 那头颅的面容……她凄叫一声,疯狂地要冲上前去。 「不!!沈沧钰!沈沧钰!!」 挽夏猛地睁开双眼,分不清梦与真实,做着梦里要与人争抢的动作,直接扑到了床外。 里间的动静惊得苏氏与凌景麒站了起来,匆匆跑了进去。 昏睡了近整晚的少女狼狈地伏在地上,高几被她带倒了,砸在地上,蜡烛灯台滚在边上。 凌景麒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却发现她手异常的冷,不停的颤抖着,一抬眼便见着那张被泪水冲洗着的小脸。 「挽挽……」他担忧地唤一声。 苏氏帮着他一起将女儿扶起来,再塞入被窝,又叫来丫鬟打扫。 摔了一跤,挽夏神智也跟着清醒,第一反应是伸手抹去脸上的泪。 「挽挽,不怕了,我们回家了。」苏氏以为女儿是受了委屈,心疼的为她整理额前碎发。 凌景麒看着她染满憔悴的眉眼,心里怒意不住翻涌:「太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苏氏嗔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提,不是叫女儿更难过。 挽夏无神的双眼慢慢有光聚集,眸光变得如腊月的风雪,寒而冷。 「他告诉我沈沧钰战死了。」 少女用极平静的声音讲诉异常残忍的事情。 苏氏与凌景麒大骇,紧张去看她神色,可除了她那一双染满恨意与冷意的双眼,他们再看不见她的其它情绪。 「他和我说,爹爹也许也会遇上些什么。」 太子这是威胁她了?威胁她……苏氏与凌景麒不敢多想,如若再晚一些进宫,现在是什么样的局面。 「挽挽,他这样说你就信了吗?」苏氏抖着手摸她的脸,「他不过是……」 「战报是真的,他还将仪昭也推了出去,要和鞑国联姻谈和。」挽夏坐起来,长长的发垂在身后,黑的发,衬着她雪白精致的小脸,将她显得似一碰就要碎的陶瓷娃娃。 第14章[03.25] 凌景麒震惊地反驳道:「可是朝上没有任何风声。」他说着,很快便沉默了下去。 近来因为太子大婚,朝臣的精力好像也没有聚焦在战事。 他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 挽夏平静地朝他笑:「大哥,不管事情如何,一件事却是做不了假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前世,她爹爹不就是死在皇帝的谋划中。 如今沈彦勋虽然是太子,可也许不久,他就该是皇帝了。 掌着生杀大权的皇帝。 「我现在就让人送信给父亲!」凌景麒还是不太相信,他不认为太子真敢逼害忠臣。 挽夏闭了闭眼,轻叹道:「没有用的,送不出去。」她在回京后便让人送信了,可都被锦衣卫载了。 陈玄父子如今就盯着他们凌家,她早早就派了自己的亲卫去对付二人,只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太子已经将他们困在应天府中。 凌景麒见她这般肯定,自然也想到了她是有查证的。「总会有办法的。」 「不……」挽夏发出个坚决的短音,抬了头,用闪动着异光的双眸看他。「大哥,你不要再为凌家轻举妄动,你如今身后还有着冯家,你不能置冯家于不顾。」 他今日进宫救她,已经触怒太子了,冯相怎么也跟着他胡闹,编了那么个借口。 「挽挽,你不必担心这些的。」凌景麒喉咙发苦,知道她是反应过来营救的事。 「大哥,你回冯家去吧。」 「你这样让我如何走。」凌景麒蹲下身来,「太子还是忌惮冯家的,我们按着计划走,他不敢有妄动,祖父亦同意的。」 苏氏也知道养子救女儿出宫是寻了什么样的借口,听到他如今还这样说,一直不知要怎么反应。她的准女婿战死了,她的养子又成了她女婿?! 「我怎么能再连累大哥你呢?」挽夏笑笑,已经累了那么多人了,怎么还能再将冯家拖下水来。 凌景麒默然,一句我不怕你连累在口中兜兜转转,就是无法说出口。良久,他才叹道:「我先回冯府,看能不能查清这消息是否真实。」 他说着,目光一直未离开挽夏的脸,只见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色越发苍白。他复杂的再看她一眼,朝苏氏行礼利落离开。 也许现在是他最好的机会,可是他却突然希望太子所说的是假的。 小姑娘说话很正常,也露了笑,可她心里头那种悲意是无法掩盖的。他相信,如若不是还有凌家,她估计不能这样坚强。他心疼她的这种坚强。 其实,他也可以做为她的护盾的,他如今也可以将她纳入羽翼下的。 凌景麒内心火一半冰一半,感情与理智拉扯着他,让他痛苦又茫然。如若他真告诉她自己的感情,她会鄙夷他吗? 凌景麒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勇气去寻求答案,玉树般的少年一脚深一脚浅,近乎狼狈地离开了凌家。 挽夏屋内灯火昏黄,苏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面对平静到诡异的女儿竟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璟王战死了,她应该很伤心的,或许她连这个事情都无法接受。 「挽挽……」苏氏红着眼,忍着泪,轻轻摸她头发。她说不出来让女儿再等消息的话,她怕女儿再受一次打击,同样,她也说不出让女儿面对的话。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一声含着无尽担忧的呼唤。 挽夏发了会怔,然后才回握苏氏的手:「娘亲,我没事的。爹爹还在战场上呢,我怎么会有事。」 女儿一句话,叫苏氏极力忍耐的泪落了下来,她宁愿女儿是大哭大闹,也不希望她如此坚强。 感受到滴在手背上的滚烫泪水,挽夏抬手,一点点给自家娘亲抹泪。 「娘亲,也许前世我错了。」 挽夏一边为她擦拭泪痕,一边轻声说:「前世爹爹将女儿许给了沈沧钰,得到的或许不止是皇上的猜忌,极大可能也有太子的报复。所以爹爹被冠上造反的名头。」 「太子的性格阴狠,记仇。今日他与女儿说,要折了女儿的傲骨,要女儿去求他。以他的这种性格,前世应该是报复了,恨爹爹拒绝了他,而谋反是死罪,女儿失去了凌家,再失去夫家,不就正好受他磋磨了。」 太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她怎么如今才发现,才明白,当年的事,内中有着别的真相。 她当年,是怎么下得去手,给沈沧钰扎了那一刀。 「挽挽,别想了。那都是过去的事。」苏氏重新握住女儿的手,不叫她去想更多的可能。 璟王战死的消息已经要压跨他了,如若她再觉得前世还亲手让璟王丧命,苏氏都不敢想像女儿究竟受不受得住。 「嗯,不想了。」挽夏乖巧的将头依到苏氏肩膀上,闭上干涩的双眼。「娘亲,女儿困了,想要睡会。」 「睡吧,娘亲就在这陪你。」苏氏难过的为她拉上被子,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 情绪一直紧绷着的挽夏终于感到一丝安心,她窝在自家娘亲的怀里,闭着眼,前世今生不停在脑海里徘徊。她怎么能让家人再陷入那种境地呢,怎么能呢…… 同样的夜,挽夏很平静的睡着。凌景麒在回府后听冯相劈头盖脸骂了长达一个时辰,内容能用怂包二字能概括,然后便一直为探听消息的事忙碌到天明,简单梳洗便再去了衙门。 离太子大婚只余一日,宫中更忙了。 今日虽按例三日一朝,可皇帝与太子一件政事都未议,算是露了个脸便让散了。文武百官亦不敢这个时候触眉头,自然乖乖恭送。 沈彦勋在经过凌景麒时,脚步顿了顿,凌景麒便听到他冷冷的一声笑,旋即沈彦勋才再抬步离开。 凌景麒待人离开后直起了腰,目光沉沉望向太子消失的地方,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警告他,并昭示着不会轻易放过小姑娘。 凌景麒捏紧了笏板,到衙门告了假,先回了一趟冯府。他派去的人早已经回来,告诉他眼下最坏的情况,应天府被把得严严的,传不出去一点消息,便是璟王留在应天府的人这些日子都联系不到外边。 他闻言后面色凝重的再去了凌家。 在凌家,他却看到了与自己想像不一样的情景。 小姑娘坐在院子里秋千上,让小丫鬟们推她,裙裾飘扬,笑声在风声中荡开。 第15章[03.25] 他静静立在院门处看了一会,然后脸上也露了笑来,轻声上前示意丫鬟噤声,然后轻轻在后边推她。 她想让所有人安心,他自然也是配合的。 察觉到笼罩着自己的影子不对,挽夏回过头去,见着是凌景麒,眉眼又变得弯弯的。「大哥你来了,正好,小丫头的力气太小了,你再推高些啊。」 「好。」 凌景麒依她所言,将她推得高高的,见她落下,再又推出去。挽夏感受着风,看着离得更近的蓝天,眸光亮得如空中艳阳。 秋千玩腻了,挽夏便又拉着凌景麒去摘花园里的梨。 花落后,梨树便上结了果,沉甸甸地坠在枝头。挽夏眼神非常好,挑的都是已长成金黄的梨,让凌景麒一个一个摘下来,然后兜在衣服里。凌景麒笑话她不端庄,她却一脸无所谓的笑得眉宇飞杨,在阳光下如一朵盛放的牡丹,好看极了。 摘来的梨,挽夏叫厨房做了银耳梨羹,在用晚饭时亲自端给苏氏与凌景麒。 夜色慢慢暗了下去,夏虫在草间发出清脆的鸣叫,晚风袭人,倒是十分怡然舒爽。 挽夏坐在花厅中,看着侍卫将昏睡的母亲与兄长小心翼翼扶走。 侍卫照她安排,将凌景麒送到冯家的马车上,送回了府,然后苏氏亦被安置在另一辆马车内。 事情备得差不多,侍卫长前来汇报,他身后还跟有一位神色冷峻的青年。 「见过温娴郡主。」陈玄看了眼高座上的少女,屈膝行了一礼。 「陈玄,你不必觉得憋屈,本郡主自认要比你们这些所谓的男子汉要更讲信用,只要你安然让我母亲出了城。我自然会放了你父母。」 陈玄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咬着牙关。 挽夏见此轻笑一声,「你也不用想再耍什么诡计,跟着你去的侍卫会确认我母亲的安全,再回应天府,那时,你便会见着你父母。可如若我的人发现问题,半个时辰,你父亲或母亲,便会失去身上一个部件。我是女子,可逼我走上绝路了,我比你们都狠。」 愤怒的陈玄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温娴郡主的狠,他已经见识过了,不然,他父亲怎么会大意上当被俘虏。 「只希望郡主一言九鼎。」 挽夏颔首,侍卫长立即便带了陈玄离开,她则继续坐在花厅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边有喧闹的声音。 挽夏端过刚上的热茶,慢慢抿了一小口,然后才站起身来。 管家已领着一位内侍打扮的人进来,后面还有一队禁卫,来势颇凶。 那名内侍是沈彦勋身边得力的,挽夏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去了根的东西已像被掐着嗓子似的向她行礼,「郡主,皇后娘娘传郡主进宫,好为太子明日大婚做准备。」 理由挺冠冕堂皇的,就是不肯用心些,皇后娘娘哪用得着太子的人来传旨意。 不过挽夏对这些也不甚在意,太子连掩饰都无所谓了,她自然也无所谓的。 「那便走吧。」她从容迈开步子,并不用他多言,就出了厅堂。 那内侍怔了怔,旋即一挥手带着那队禁卫紧紧跟在挽夏身后。 垂花门处早有太子安排的马车在等侯,挽夏一路来连眉头都未动一分,就那么安安静静上了马车,任它拉往皇城。 太子不会死心,她是知道的,也算准了今夜是最后期限。不然,太子就没有理由能将她拘在宫中了。 挽夏的平静出乎人意料,沈彦勋见着她穿着家裳装扮,髻上也未有多的装饰,探究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这样看我,莫是不识得了?」她微微一笑,眸光流转,比满室的烛火更加明亮耀眼。 「你这是想通了?」沈彦勋视线仍旧凝在她脸上。 挽夏似叹非叹,「想通又如何,未想通又如何?我若说要你放了我,放了我爹爹,你会吗?」 沈彦勋眯起了眼,「那你就安心呆在这吧。」 「好。」挽夏朝他福一礼,又笑道:「明日殿下大婚,我怕是看不到那盛况了,先祝殿下与太子妃百年好合。」 沈彦勋冷冷看着她盈盈拜下,轻而易举就被激起了怒意。 「凌挽夏,你会如愿的,然后你会来求我的!」他甩下狠话,拂袖而去。 他以为她进宫来,起码是服软了,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就会按计划行事,让她成为明正言顺的太子妃。如今看来,她还是那样不知好歹! 那他便如她的意,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还能高傲到什么时候! 沈彦勋带着怒意离开,挽夏唇边的笑意渐冷,只要给她一夜的时间便好。 太子怒意冲冲走了,照看挽夏的宫人依旧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挽夏看着木头似的那些人,觉得无趣得很,便在这座宫殿转了起来。 在里边走了一圈,这宫殿比她想像的大,处处也十分精致。走累了,她回到寝室,推开窗发现窗外那宫墙后探了许多的梨枝,外边是她熟悉的林子。 ——那片她与沈沧钰相遇的梨树林。 这是皇宫东南角,离东宫不远,应该说很近。她记忆中,东宫也能看到梨树林,而这片只有两个宫殿。 沈彦勋还真是给她个好地方。 挽夏见月色正好,索性趴在窗边,看夜晚的林子。 看了会,她倒是起了困意,便想着早些歇下养些精神,转身前荷包的流苏被勾住了,从她腰间扯落。腰间一松,她忙低头,将勾挂住的荷包解了下来。 捏着荷包,她又靠回窗边,伸手打开。 栩栩如生的龙佩被她取出,她转过来,指尖在上边的‘璟’字不停摩挲着。 沈沧钰,你真的就那么倒下了? 挽夏捏着玉许久,又将它再度收回到荷包内,爬到床上,缩成一团入眠。 第16章[04.01] 次日,她是被喧闹的礼乐声吵醒的。 外边很热闹,太子大婚已经开始了。 她慢慢坐起身,帐幔外已立有伺候的宫人,听到动静忙撩了帐。 「奴婢伺候郡主梳洗吧。」 「什么时辰了。」挽夏张开双臂,任宫人为她更衣。 宫人恭敬回道:「巳初,太子殿下大婚的吉时,典礼才开始……」那宫人说到一半,突然又住了嘴,她说得有些多了。 挽夏朝紧张的宫人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兰香。」 听到这个名字,挽夏又笑,叫兰香啊……「难为太子殿下的用心了。」 兰香吓得忙跪下,挽夏只说了声无碍,告诉兰香,她身边的人都是按香字取的名。兰香额间都渗了冷汗。 挽夏梳洗后,已有宫人传了早膳进来,样样精致,却也只是精致。这深宫中住的人都是极寡情冷淡的,连菜的味道也是一样。 外边依旧远远传来热闹声,挽夏也就安静的坐在殿里,这样过了一个上午,喧闹声像是退去了。挽夏知道太子大婚的礼程应该是走完了,再等一些时辰,皇家人应该也该散了。 挽夏没有用午膳,又回到寝宫很悠闲的睡了一觉,睁开眼后又问宫人是什么时候了。宫人答近申时了,挽夏穿好衣裳,又像早上那般坐在殿内在无聊赖,再坐了会,她便指挥宫人去寻各样的小玩意。一时间,殿内的宫人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挽夏趁着这个机会回了寝室,轻巧地翻过窗,来到昨日就看好的合欢树下,灵活攀上去然后趴在高墙挪动到探前来的梨枝,就着树枝攀下离开了这座宫殿。 她立在林间辨别了方向,认准地方便跑了起来。 她所在的宫殿已经响起了宫人们慌乱的声音,挽夏越跑越快,然后避开巡视的禁卫直接冲着皇帝住的乾清宫去。 在看到熟悉的中路时,挽夏也听到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她咬咬牙,继续往前跑直接就冲到了中路上。 她骤然从小道间跑出来,周围的侍卫都被她吓一跳,定晴一看便都认出她来。 众侍卫犹豫着想要不要给温娴郡主请安,却又见她四处张望,然后在看到几位拎着食盒的宫人双眼发亮,二话不说再冲了前去。 侍卫们看得有些呆了,后知后觉要去拦住,可谁人会知道一个小女子有那样灵巧的身手,皆被她避了开来。然后直接扑到了那宫人身上去。 一阵狼狈的惊呼和动静,宫人的食盒被挽夏撞翻,食盒里的汤药亦泼洒出来,染了挽夏半个身子。 挽夏一撞之后,又用手在那丢药汁上胡乱的抹,这种作态落在侍卫眼中和疯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侍卫靠近想拉她一把,她却极快爬起身,提着裙子再度撒腿就跑。 乾清坤的侍卫都被她惊着,四处跑前去要拦住她,太子那边发现她逃离的人马也赶了过来,挽夏跑得更加起劲,有种呼吸都要喘不过的感觉,胸腔憋闷得很,仿佛要爆炸快来。 再快点,她要再快点!! 凭着记忆,挽夏再度穿进了极隐蔽的小道,在内中穿梭然后来到一座宫殿前。 她此时已跑得一身都是汗,力气也透支了,她死死咬着唇,来到那宫殿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拍门。 哑着声音嘶喊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凌挽夏求见!!」 寂静的宫道中,少女呼唤的声音显得越发凄戚。 挽夏用力的拍着门,咚咚的声响在她耳边回荡,还有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与喧闹。 她拍打得越发用力,在追上来的人隐隐显了身形时,宫门终被打了开来。挽夏被带得直接扑进了门槛,本想斥骂何人放肆的宫人被吓一跳。 挽夏喘着气支起身子,也不管自己的狼狈吓没吓着人,颤着手将腕间那发黑的银镯子捋了下来。 她将镯子塞到宫人手中,死死捏着她的手道:「快,快将这镯子交给太后娘娘过目,皇上,皇上性命危在旦夕!!」 挽夏说得又快又急,宫人怔在那反应不过来,只见她又挣扎着起身往外跑去。那宫人忙探头出去看,被大批涌过来的侍卫吓得又缩了头,下意识将那镯子先收到了袖中。紧接着,她听到那些侍卫说:「温娴郡主,得罪了。」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又迅速撤离,宫人这才敢再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去,刚才来将镯子给她的少女软软的被侍卫们押走。 温娴郡主…温娴郡主……宫人将少女的封号在嘴里嚼了几遍,又摸出镯子对着阳光看了看,关了宫门神色慌张往正殿去。 片刻,再度静了下去的宫巷传来宫门被打开的吱呀,皇太后的凤驾直往皇宫最中央的位置的去。 挽夏恢复神智后,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先前的宫殿,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慢慢坐起身来。 帐幔没有放下,眼前光线却很暗,她估摸应该是天黑了。 连盏灯都没有给她点? 挽夏摸索着下了地,才走了一步便撞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忙往后退,却已经晚了,手腕被人狠狠用力拽住,然后一把甩到地上,摔得她双眼直发晕。 她疼得倒吸口气,寝殿内终于有光亮了起来,十名宫人捧着烛台放在各处,然后又无声退下。 这个时候,挽夏亦看清了刚才粗鲁待她的是何人。 ——沈彦勋。 挽夏在心间极恨的喊这个名字,慢慢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还脏兮兮的衣裙,又拢了拢发。 沈彦勋身上也不比她干净到哪里去,绣着金龙的明黄礼服染着片片血迹。 他朝挽夏走去,每走一步,便会留下一个血印子。 挽夏看着沾污了地毯的血脚印,视线又落在太子的脸上,那俊朗白皙的面容上,有一道明显的巴掌印。 充血,红肿着。 挽夏唇角不自主就翘了起来,这个笑容落在沈彦勋眼中莫过于火上浇油。他突然跨一大步,一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紧紧收紧。 第17章[04.01] 他真是小看她了!! 居然还能想到搬救兵,让皇太后在他父皇用药时闯了进去,查到了丹药有问题。 挽夏被他扼住了脖子,难受得呼吸不过来,小脸憋得通红。可她只是眼神平静看着暴怒的太子,看着他青筋突起的手力度慢慢加大。 她的平静让沈彦勋恨得双目赤红。 她就那么想死?! 死了好去陪沈沧钰吗?! 做梦!! 沈彦勋死死盯着眼神开始慢慢失去聚焦的少女,终于松了手。 挽夏软软地倒在地上,喉咙有着新鲜的口气进入,她本能的大口呼吸着,然后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沈彦勋蹲下身,用力掐着她下巴,让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凌挽夏,你很聪明,可是那又如何。你的聪明救不了你,还让许多人因你丧了命。」 他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阴森的狰狞。 「皇祖母知道又如何,他都将死之人了,神仙也回天乏术,难不成皇祖母还因此会杀了我?凌挽夏,你说你究竟是聪明还是傻?」 「你就不为你家人想想?你就不为现在正跪在宫门前,被万箭指着的凌景麒想想?」 大哥?! 大哥怎么会跪在宫门前,她不是给冯相留了书信……挽夏手一抖,神色不复平静。 沈彦勋看着她的变化,冷冷地笑出声:「怎么,原来你还有怕的,你连死都不怕,原来还有怕的。」 「凌景麒跪在宫门前上书,参我占臣妻。……臣妻,你究竟是他哪门子的妻子?凌挽夏,你究竟招惹了多少人?!连自小与你长大的兄长都能起那种心思,为了你连家族都不顾了,你这张脸,这个身子,究竟被多少人惦记着?!」 沈彦勋每说一个字,挽夏身子便颤抖得越发明显,而他却觉得不够。 她倒知道怕了,不真给她些教训,她哪里会记得住?! 他眼底有杀机在聚拢,慢条斯理继续说道:「凌景麒既然和你一样不怕死,那我成全他又如何……」 挽夏感觉下巴一松,眼前的人要站起身来,她猛地又扑上了去,拽住了他染血的袍摆。 她第一次那么惶惶,第一次那么无力,第一次……向他低头。 「不要!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兄长,放了他……他只是想救我出去。」 少女声音哀婉,低低泣求,小小的肩膀不停颤抖着,被逼到绝境的沉重压垮了她。让她除了哭求面前这个人,别无办法。 沈彦勋听着她的哀求,见到他最想看到的一幕,他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怒意更加汹涌。 她终于求他了,却永远是为了别人。 他抽脚,她死死抱住,依旧低泣着。可他却下了狠心。 那些她要救的人,一个也不会活! 沈彦勋加大了力气,挽夏终于被摔开,她呆呆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落。 突然,她朝那快要踏出寝殿门口的沈彦勋大声喊:「太子哥哥!」 沈彦勋脚步骤然一顿,只听见身后的人断断续续地说:「我爹爹说过,等我出嫁那日,他会准备十坛女儿红,与他的女婿痛快喝上一场。如今我爹爹在战场,太子哥哥……你可以替我准备那十坛女儿红吗?」 「可以吗?」挽夏怔着落泪,呓语一般。 沈彦勋深吸口气,竭力压下发抖的手,沉默了许久才再转身回到寝室。 他居高临下立在她身前,看那再狼狈却让他想占有的少女。 小脸梨花带雨,为的却是别人,神色凄凄,仍是为了他人,在他面前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还是因为他人。 「凌挽夏,你真的很聪明,很会揣摩人的心思。」 挽夏听着他淡淡地声音,抬起头看他,可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那晃眼的明黄色。她压下咽呜声,努力让自己说话清晰些:「我若真的聪明,怎么会让自己深陷囹圄,其实我是傻。可再是绝境,我也只求你这一次。我是怕家人受牵连,可都这境地了,真的在黄泉路上遇到他们,我想他们也会原谅我的。」 他要挟她的不过就这些,还能有什么更惨呢?他能要挟,她也能! 沈彦勋听着她吐露的真心话,瞳孔微缩。 「凌挽夏,你很好。」沈彦勋握拳,留下一句话再度转身离开,在他踏出寝殿门那刻,挽夏听到了他吩咐:「去搬十坛女儿红!」 挽夏闻声,整个人脱力伏在了地上。 她赌对了,她又赌对了……她肩膀剧烈抖动着,眼中泪早已经干了。她此时正压制着从心底传来的激动,弯着唇角无声地笑。 待挽夏情绪平复下来的时候,有宫人开始往寝殿搬酒。 她这才慢慢起身,走前去,随手拍开一坛,酒香霎时便充斥着寝殿。 「好酒。」她深吸口气,看着垂手立在边上的宫人,吩咐道:「把寝殿都挂上红纱,门前留一盏烛,长案这边留两盏。再来几个人伺候我沐浴更衣。」 明明一身狼狈的少女,立在那却气势极强,让人不敢小看、逼视。 宫人应喏,各自准备。 挽夏被带到了寝殿后的净房,大大浴桶注满了热水。宫人往里边又滴了香露,再撒上花瓣,她才抬脚进入水中,闭上眼,任如她们搓洗身子。 花骨般的年纪,身上的肌肤无一处不细白嫩滑,宫人们感受着,动作都放得极轻柔。不说温娴郡主的容貌,光是这婀娜的身段,让身为女子都不开离开手的肌肤,就足够叫男人疯狂。 怪不得太子殿下非要她不可。 第18章[04.01] 宫人们在羡慕中为她净洁身子,然后为她穿上了大红色的寝衣。 大红的颜色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让她美得更让人心惊。 挽夏看了眼水银镜,微微一笑回到寝殿,挥退宫人下去。一位小宫女离开时不小心撞到了长几,将一坛酒给撞酒了。 领头的大宫女看见立即变了脸色,那小宫女也吓得笔直朝挽夏跪下磕头。 突然起事端,挽夏皱了皱眉,小宫女瑟瑟发抖双眼含泪,哀求着看她。 挽夏认真看了她几眼,眉心一跳,轻声阻止那已要将人拖下去的大宫女:「这位姑姑,既然她犯了错,那就罚她再去取一坛的酒来吧。让她自己去,然后送进来。这里也等她回来打扫。」 大宫女面色不太好,见她不怪罪,心中也是松口气的。不然,这小宫女今儿估计也难逃一死。 大宫女呵斥着让犯事的手下去领罚,然后带着人都退到了寝室外。 如今这个座宫殿里外都被侍卫包围,她们也不再担心挽夏偷爬窗子离开,现在,可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被罚的小宫女吃力抱着坛酒回来,她小心翼翼将酒搁在桌案上,然后匐跪在地上,将碎片一点点拾起,用布将地面擦拭干净。 挽夏就坐在长几后,看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旋即将每一坛酒都拍开。寝殿内的酒气更加浓郁了。 沈彦勋在东宫换过衣裳,将下午杀戮的事收尾,再度来到挽夏这边。 看着那一身明黄衣袍的沈彦勋出现在红纱后,挽夏唇角微微往上扬。 太子妃也是个可怜的,新婚之夜,她的夫君来的居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寝宫。 屋里酒香很浓,沈彦勋从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而寝殿内也与他离开时变得不一样。 红纱垂垂,夜风拂过,便似水波般在眼前轻荡。 而殿里只有三盏烛火,朦胧间,那肌肤雪白的女子轮廓若隐若现。沈彦勋心中一动,撩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快步上前。 她面容变得真切时,他又停下了脚步,呼吸都为之一滞。 眼前的少女没有挽发,乌黑的长发似乎绸缎般披在脑后,雪白的肌肤,艳红的双唇,还有那似火般裹着她玲珑身段的薄薄寝衣。白的白,黑的黑,红的又那样鲜艳,浓烈对比的色彩将她衬得美艳不可方物。 沈彦勋就那么站着打量她,异常安静。 挽夏已起身,朝他盈盈福身,矮身间,柔顺的黑发垂落在她脸颊,几缕占在她红唇间。她伸了粉粉的舌尖将发丝抵出去,朝他一笑。 那一瞬,沈彦勋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勾魂的花妖,烛火下的面容,竟是如此妖冶媚人。 他喉结动了动,终于再抬了步子走到长几前,那诱得人心神都为之恍惚的女子却绕过长几,往外走去。 他急急伸手拉住她。 挽夏侧头,神色温婉:「我去把槅扇关了……」 「没有人敢进来。」沈彦勋手微微用力,想将她带到怀里。 挽夏却挣了开来,他面色当即又阴沉了下去,她半垂了眸声音很轻地解释:「可我还是想关上。」 那样的姿态有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沈彦勋看了看红纱后的门,点了点头。 挽夏便走了过去,脚步有些乱,还险些被垂地红纱拌着。怎么看都是在紧张。 沈彦勋看着她背影,唇角难得露了个笑,轻松的落座。他坐了一会,才听到身后传来轻细的脚步声,那抹让人魂牵梦萦的身影再度落入他眼中,在他面前端坐。 坐下后,挽夏没有说话,只是拿了面前第一个酒坛,倒满两杯,然后递给沈彦勋。 「自然不敢让殿下喝完这些,每坛一杯,你我对饮。于我来说也无遗憾了。」 沈彦勋这才看到,这十坛酒都开封了。 怪不得屋内酒气那么重。 他说了个好字,接过酒,仰头先一饮而尽。挽夏见此,亦抬头将满杯的琼酿灌入喉中。 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辛辣刺人,挽夏酒杯还未放下,便捂着嘴咳嗽起来。 不知是酒意还是因为咳嗽,她白皙的脸颊当即升起了浅浅薄晕,更显娇媚。 沈彦勋视线便凝在她脸上,「既然喝不得,你也不必勉强了。」 「不。」挽夏缓了一会,止住咳嗽,眉眼间有着她惯有的倔强。她抬手又拎了第坛酒,再度斟满两杯。 沈彦勋仍二话不说喝个干净,她亦一饮而尽。 两人便那么无声的喝酒。 沈彦勋视线一动不动,都落在身上,看她抬手投足带着的那份利落潇洒,看她仰头时,露出的那载细白脖子。不管她在做什么,都显得那么动人,叫人挪不开眼。 很快,十坛酒已喝到第七坛,挽夏再度要倒酒时,沈彦勋却发现有些不对。 她那潋滟的眸内,映有明亮的光芒,不停的跳跃着……错觉吗? 沈彦勋疑惑,纤纤细手再度端了酒递到他面前,他正要接过,外边突然响起慌乱的喊声。 「走水了!!」 沈彦勋手中的酒便抖了出来,他猛然抬头去看挽夏,在她眸内真真切切看到了闪动的火光。他站起身往后看,层层红纱后,已是一片的明火。 什么时候着的火?! 他怎么一无所察,而且火势蔓延得极快,顺着红纱直窜上屋顶。 沈彦勋恍悟过来。 第19章[04.01] 什么喝酒都是假的,屋里的这些酒味,火势猛烈,是因为有人将酒倒在了易燃的东西上。 「凌挽夏!!」沈彦勋一手便捏碎了杯了,咬牙切齿看向策划这一切的人。 挽夏在他回身瞬间,已将手中满杯的酒直接泼到他脸上,快速又拎起早剩余小半瓶的酒坛砸向他。 酒坛应声而裂,眼睛被辛辣酒液刺得只得闭上的沈彦勋只感觉身上吃疼,然后手就被火舌撩了一下。 挽夏不但将酒坛子砸到他身上,连长几上的烛台也丢到他身上。 酒遇上火,还有极好点燃的衣袍,沈彦勋袍摆蹭的就窜起了火苗。 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沈彦勋当机立断,抹了把眼就徒手将外袍就撕碎。 挽夏动作快,他反应亦快,那火不过只来得急烧着外袍,被他扯下便被他踏灭。 沈彦勋高喊一声护驾,随后又死死盯着抱着两个酒坛的少女。 挽夏见他脱险,又继续朝他丢酒坛,沈彦勋双眸还刺疼着,可要躲这些还算轻松。殿里不断响起酒坛的碎裂声,随着挽夏再抬手将烛台扫落在地,一道一道猛窝起的火龙将两人都包围在里面。 看着汹汹的烈火,沈彦勋想往外冲,好几次都被挡了回来。 挽夏看着成功将人困在火中,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沈彦勋,你逃不掉了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火光中的少女神色带着一种疯狂,精致的容颜在亦被熊熊火焰映得狰狞。 「你听到了吗?」她笑着,伸手指向外边。「你的人如今都被拦在外边了,没有人能救你出去!今日,你一定会藏身火海!!」 沈彦勋这才察觉到事情真的不对。 火光冲天,他的人肯定会不顾一切冲上来的,可却一个都没有。 望着男子铁青的脸,挽夏又轻笑着道:「你以为是沈沧钰的人真的都被清理干净了吗?可惜,并没有!!就是他死了,他的人也还在!」 「我还要谢谢你呢,不是你,老畜生怎么会死那么快。你把他提前杀了吧,你肯定想着,明日你就能登上那九五之尊,做万万人之上的帝皇!可是你不会了!你这小畜生也会下去陪他的!」 挽夏的话比火舌更加无情,也让沈彦勋明白过来,她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什么了。 她哪里是要去求救皇太后,她不过是要揭穿他的阴谋,然后借刀杀人! 这个女人的心思,比毒蛇都毒! 沈彦勋红了眼朝她冲去。 如果外边有沈沧钰的人,那些人肯定不会放任她在这火海中,挟持她就能被救出去。 可是他又猜错了,挽夏不但不躲,还死死抱住了他。「没有人会来救的,我既然要你死,就不会让你有一丝活着出去的机会!」 沈彦勋看着神智已陷入癫狂般的挽夏,终于有些怕了,他又想挣开她。可挽夏如何会如他的意,直接扑着他,张嘴就咬住了他脖子,像野兽一般,死死咬住…… 肌肤被牙齿咬破,沈彦勋痛得吼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甩了出去。这一甩,沈彦勋也甩掉了自己一块肉,鲜血如柱瞬间直涌了出来。 他忙用手按住,翻滚了几圈的挽夏头晕目眩,嘴里都是血腥味,让她止不住便干呕起来。 她其实也是强弩之末,她酒量本就不好,那七杯酒已让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是靠着那深深的恨意,她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挽夏伏在地上,浓烟不断往她嘴鼻里灌,呛得她越发呼吸不畅,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勉力的挪动自己,去寻找沈彦勋的身影,模糊的火光中,她看他四处乱窜,想寻求突破口,可又被火焰给逼退。 他的狼狈,他的绝境,让她想发笑,笑意涌上来却是又吸到浓烟,直咳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在胸腔仿若要炸裂的难受中,挽夏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可她视线依旧紧紧盯着前方,看着那个她恨极的人动作越来越慢,最后跟她一样摊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火光,红似血,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化作炼狱。 火光之外,剑光闪烁,因为杀戮,外边已经是化作人间地狱。 木头被燃烧的声音,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哀嚎声,拼杀声,在夜空下交织成让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眼看着火舌越来越近,温度越来越,挽夏心间却出奇的平静。 皇帝死了,太子也要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凌家,这天下乱了吧。她也可以去找他了,可是她还能找得到他吗? 挽夏在红黄交织的光亮中,神思越来越恍惚,而身边一切的声音又那么清晰,她甚至能听到鹰啼声。那么尖锐,那么像凄鸣,像是在为她哀悼一般。她还看到他出现在了她眼前,穿着离开前的战甲,身形那样高大,那么威武。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那影子伸出手,唇边是极宁静的笑:「我还说去找你呢,你却先找来了……」 「我来了,来晚了……你怎么就那么不惜命呢,都再活一世了,怎么还那么不惜命呢?」男子的声音似远似近。 挽夏笑笑,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没有你,惜命有何用,旋即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热,憋闷,呼吸不过来。 眼前一片黑暗的挽夏感觉很难受,忍不住挣扎起来,可是她一动,那种压迫感就越强。她难受得想张大嘴呼吸,双眼却先睁了开来,骤然照在眼前的光亮让她十分不适应,忙得又再闭上眼。缓了一会,她才又将双眸睁开,入眼是青纱的帐顶。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想坐起来,身上被她忽略的那压迫感再次回归,她根本动弹不得。 此时,耳边响起了微微地鼾声,叫挽夏打了个激灵。 一侧头,她视线便定住了。 面前的男人再闭着眼沉睡,英气的剑眉,挺翘的鼻梁,紧闭着的双眼下有着浓浓的乌青,脸颊下巴也是青灰色的胡根。 她眼花了? 挽夏又眨了好几次眼,闭上睁开,来来回回,眼前的人还在。睡得那么沉…… 这让挽夏一阵恍惚,甚至不敢置信,在细细又看了那熟睡的人后,她神差鬼使的将头靠近,轻轻含住了他双唇。 第20章[04.01] 温的,热的,是他的气息…… 她眷恋的伸了舌尖,小心翼翼描绘他的唇形,仿佛是在确认这一切不是她的幻觉。而这种确认似乎又让她不满足,她灵活的舌尖翘开了他的唇,一点点往里钻。 可是那熟睡的人毫无反应,她又紧张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她的手从他桎梏中抽了出来。她颤抖着去捧住他的脸,让自己靠他再近些,然后对着他的唇又是啃又咬。 那人还是无动于衷,在焦急中,她的思绪已经赶不上动作,她整个人都缠住他,然后掰着他脸爬到了他身上,再深深吻住他。 可为什么他没有反应? 明明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那么真实,她甚至还因两人紧贴感受到他胸前的震荡……难道是她在做梦?! 挽夏锲而不舍,在听见他闷闷哼一声中,舌尖终于得愿与偿滑进他嘴中,做着以往他对她的那种主导。缠着他的舌尖,与他紧紧纠缠…… 沈沧钰脱险后便没日没夜的赶路,跑死了六七匹马才到的应天府。 这些日子他连眼都不曾合,身体也是疲惫到极点,救下挽夏后撑着检查完她的伤势才安心沉沉睡去。 如今身上有人作乱,又是他熟悉的气息,他也疲于睁眼。 只是她的执着与激动出乎他的意料。 软软的身子压着她,身前的起伏蹭着他,唇舌被她吮着,大有要与他抵死缠绵的感觉。而他再疲惫的身体,也因她的热情点燃,在本能意识的指使下扣住她的腰,一个翻身便将人压住夺回了主场。 挽夏正心焦着,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她先前的优势全都没有了。主动变成了被动,连呼吸都被他夺去,在欢喜激动中被他亲得晕晕呼呼,却还睁大着眼,想将他看个真切。 将人压住后,沈沧钰靠着本能的意识与她缠绵。 少女身上的馨香,软软的身子,勾得他不再满足于亲吻,大掌顺着玲珑的腰线滑进她衣裳,灼热的掌心贴着她腰间软肉,那细滑的触觉叫他眷恋流连。在她腰间摩挲了好大会,他的大掌继续往上攀。 他熟悉她的一切,知道哪里藏着叫他更加喜爱的峰峦美景。 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握住,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顶端,酥麻感觉就那么不措蔓延到挽夏四肢。这种久违,被掌控着的欢|愉感让她连脚趾头都蜷缩着,细碎吟|哦声在唇舌交融的空隙间溢了出来。 娇得发媚。 这声音落在沈沧钰耳中,使得他全身肌肉都发紧,一直闭着的桃花眼也睁开了。微眯着,眸光沉沉看着她。 眼前的娇颜染着薄薄红晕,艳若桃花,被肆虐过唇还沾着晶莹的水光,显得更加饱满润泽,犹带水汽的双眸闪着迷离的光。似控诉、似邀请……媚得入骨的模样,勾得沈沧钰呼吸都短了。 他大掌继续不安份着,与她额贴额,还带着倦意的声音微哑:「你不知道睡着,意识不清楚的男人很危险?」如若他没有及时清醒过来,只顾沉溺在她带来的渴望,他真的会依本能要了她。到时,她连哭都来不及。 怎么就那么大胆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还直在四肢流窜,挽夏迷离的眸中透出茫然。她是不知道啊,以前他醒得都比她早,有时睁眼他都不在身边了,她根本就没有碰到他意识不清楚的时候。 她疑惑的神色可爱又勾人,惹得沈沧钰又去亲她,吮着她的舌尖不放,炙热的掌心带着她在身下不停颤栗着。 身上躁动得厉害,沈沧钰终于不舍地抽了手,抽手前还留恋那细滑的感觉,又狠狠揉了几把。挽夏呼吸急促,被他撩拨得连腰都弓了起来。 「再有下回,你就真得哭了。」沈沧钰在她红唇啄了好几下,撑起身子。 挽夏手揪着身下的被褥,还未回过神来。沈沧钰视线又落在她露出的白皙脖子上,视线下移,便能看到她因呼吸起伏不断的隆起。 衣襟凌乱,露出大红小衣的一角……那小衣,还是他亲手给穿上的。 沈沧钰脑海里便浮现出她如玉的身子,忙闭了眼,伸手将她衣襟掩好。 在他打量间,挽夏渐渐从情动中清醒,视线也凝在他身上。 两人一番纠缠,锦被早不知道去了哪里,青年壮实的身上缠着一层层白色绷带。从胸前一直到腰间。 那些绷带间,还染有刺目的红。 她看得鼻子一酸,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情绪也随之崩溃,在沈沧钰毫无准备之下,哇一声抱住他的腰就哭了出来。 沈沧钰被她吓得身子一抖,她的脸紧紧埋在他胸前,放声痛哭。 这些日子,凌家的生死,沈沧钰不好的消息,还有凌景麒的竭力相助,都形成无形的压力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步也不能退,还要在那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悬崖边上前进,那种无助,恐惧,责任的沉重叫她几乎崩溃。 沈沧钰已经知道了她这些日子的不容易,还有那抱着与太子同归于尽的决心,这些他都知道。她的哭声让他有种肝肠寸断的疼,他恨自己没护好她,让她一个人面对种种,让她险些身藏火海。若是他再来晚一些,再晚一些些,他又会再失去她。 他与她是一样恐惧的,恐惧失去。 「挽挽……都过去了。」他轻轻拍她背,然后抱着她坐起来,让她不那么难受。 挽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直打嗝。 沈沧钰沉默地帮她顺气,黑眸里全是愧疚,她最后肯定都绝望了,才会有了那样疯狂的举动。他…前世今生都没有护好她,无用极了。 沈沧钰在她哭声中眸光越来越暗,拥着她的双臂收紧,将脸深深埋在她颈脖间。她沿着脸颊淌下的泪落在他侧脸上,然后混着他眼角涌出的湿意,润湿了她的肌肤。 挽夏哭到最后,都哭不出声了,整个人都在颤抖。经过发泄,意识却格外的清醒,明白自己刚才有多失控。 她这会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从沈沧钰怀里出来,可他又拥得很紧。她只能微微挣扎,这一挣扎,两人紧贴的身体便有了缝隙,沈沧钰也抬起头来,她感觉到了颈窝有着凉凉的湿意。她有些诧异,仰头想看面前的男子,却眼前一暗,被他快速擒住了唇。 她细细哼一声。 他的唇也凉凉的,带着咸涩的味道,挽夏心间一震,确认了什么。她就伸手要去摸他的脸,他察觉,轻轻扣住,她又伸了另外一只手,再被他扣住。她整个人再被压在被褥间,在他掩饰什么的疯狂掠夺中思绪又飘远,只能被动地回应着。 在最后还有一丝清明的时候,她想,她不顾一切的爱他,是值得的…… 经过一场宫变,皇宫气氛凝重到极致,前宫与东宫的地面经过多次洗刷仍留着斑点血迹,浓郁的血腥味直至第二日清晨都未散去。原有的宫人都被关押在一个地方,皇帝与太子的那些妃嫔和皇太后一起关着,哭声断断续续,持续整夜。 早早便起了身来的沈沧钰让太医给他换药,重新包扎,沉着脸听手下禀告着宫中最新情况。 「除了皇太后和干净的宫人,其余杀了。」 太医的手一抖,戳到了他狰狞的灼伤上。 第21章[04.11] 沈沧钰垂眸扫他一眼,吓得他忙跪下求饶。 「闭嘴。」沈沧钰神色不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屏风,没有听到动静才让太医起身继续。 太医吓得手全是汗,只能是重新净手,再为他上药。不怪他紧张,实在是璟亲王太骇人,宫人就算了,那些妃嫔哪个不是和前朝有着联系。千丝万缕的关系啊,他一句话说杀就杀了,他也不怕前朝乱了,那他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太医哭丧着一张脸,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偏偏是他留值,这要撞到刀尖上了。 「你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也许真的可以去陪她们。」沈沧钰见太医去取绷带时险些又把药箱撞倒,淡淡地道。 被他再一吓,太医真要哭出来了,抖着手半天都不敢动。 立在沈沧钰面前的亲卫低头抿了抿唇,暗暗揉了揉还火辣辣疼的后臀。经过昨天的事,他有了新的认识,天大地大,都不及温娴郡主大。昨夜,他们这些听令温娴郡主,不对她施救只负责拦住太子人马的一帮人,险些被主子一剑一个刺个对穿。 若不是宫中情况还混乱,五城兵马司的武安侯和璟王府剩余死士来得及时,他们也不会只是被打一顿板子,而是小命不保。 这边气氛被太医闹得诡异得很,挽夏到底还是醒过来了,睁开眼没见着身边的人,急急下床连鞋都未穿就往外跑。沈沧钰听到脚步声,连外裳都未能披上,便见她扑了上来。 他忙揽住她,看着她惶惶的神色心中揪疼。 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太医见着一位极美的少女奔出来,忙就先垂了眸跪下。那亲卫也恭敬跪在地上,相比于太医诚惶诚恐的神色,他淡定多了,眼底甚至还有着敬佩。 挽夏见着沈沧钰安然,提着的心骤然落下,可看清楚他身上的伤,才落下的心再度揪紧。 她知道他受伤了,可她以为那是在战场上落下的,但这入目的是一个个血泡,整片整片,触目惊心。 这不是刀剑的伤,明显是被火焰的灼伤。 她颤抖着指尖想去碰他,在中途又停了下来,「你怎么伤成这样。」她最后记忆是他穿着盔甲,有盔甲护着,他怎么被灼伤。 挽夏想着,突然意识到与他相比,自己算是毫发无伤……她猛然明白过来,睁大了眼看他。 他是将盔甲给了她,然后才冲出那片火海的吗? 沈沧钰本想避着的,「没事,皮肉伤……」 「郡主,王爷救您的时候被烧断的梁柱压了一下。」那亲卫冷不丁插话。 沈沧钰凌厉的目光霎时就落在他身上,他垂着眸,又沉默了下去。挽夏已绕到他身后,果然看到他背后更加狰狞的伤口。 「你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处理!」挽夏突然大声朝太医吼,吼得太医像秋风中的落叶,身子狂抖。 见人只顾抖着,挽夏急红了眼,看到在小几上摆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冲上前去一个个抓起看贴着的小字,在当中抓了只白玉瓶又再度冲回沈沧钰身边。 「你快坐好,我给你上药。」说着还不停的吸鼻子。 沈沧钰却被她逗笑了,一把捧了她脸,轻啄她红唇,再与她额抵额。「别紧张,慢慢来。」 挽夏被突然索了吻,怔愣好大会,眼珠慢慢转动着,余光便扫到殿中还跪着的两个身影。腾的一下,热气蹭就窜到她脸上,直火辣辣地烧着。烧得她最后连玉瓶都拿不稳,掉落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跑回了屏风后。 落荒而逃的身影实在太过可爱,沈沧钰心情也变得愉快,低低笑开来,心平气和让太医再重新为他包扎。 劫后余生的太医在离开前默默下了决心,他要给温娴郡主点上百盏长明灯!!祈祷温娴郡主长命百岁!! 皇帝被太子杀了,血洗了整个乾清宫,太子被挽夏设计藏身火海,一切似乎都结束了,可一切才正式开始。 皇帝有六子,在应天府的有太子、恒王、祁王,北边的是宁王辽王,离应天府最近的是位于青州的齐王。应天府与北边沈沧钰是不必担心,可齐王却不得不防。 他在用了早膳后便传了左右相进宫,与两人商量着应天府的布防及擒获齐王的方法。 由于太子大婚,歇朝三日,宫中大变暂时未有风声传出。可昨夜那场大火连东宫都吞没了,火势冲天,察觉的人肯定不少,沈沧钰丝毫不敢放松。 冯相看着新主,一直沉默着,邵相倒时时提出建议。 沈沧钰也察觉到了冯相的缄默,抬头看他,「左相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冯相撩了撩眼皮子,一副我不爽的样子。「是未曾歇好。」 「哦?」 新皇似笑非笑望着他,冯相也不虚,反倒理直气状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臣心系臣的孙媳妇,还请王爷让她出宫,与家人团结。」 邵相睁大了眼,紧接着听到什么被折断的声音,他心突突地跳,余光扫到新皇手中断成两载的御笔。冯相所谓的孙媳妇一事,他也是刚听说不久,而新皇有心怡之人,他也是刚听说不久。这种场面,他是不是借故退下的好,他好怕被火扫着尾巴……这冯相也是的,好歹顾念下他这同僚啊。 「本王不知你什么孙媳妇,宫里如今除了罪妇,就只有本王的王妃,未来的国母。冯相要找孙媳妇,是找错地方了。」 冯相没想到对方也那么直白,直噎了红脸,不忿道:「王爷,您这样有违伦常礼法。」 沈沧钰闻言嗤笑:「冯相也忘记你那孙儿曾经是谁家儿子了……究竟是违了伦常?」 两人针锋相对,邵相立在中间那个尴尬哦,照他说,两人半斤八两…… 冯相被他堵得又青脸,索性不压脾气了。 他好不容易有了孙儿,好不容易孙媳妇也要到手,哪里有说放弃就放弃的! 只见冯老爷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气哼哼道:「如今麒儿早脱离凌家,以前再如何也只是以前!」 看着发彪的老人,沈沧钰耐性极好,不慌不忙地说:「本王要去掉那封号,也是只上下嘴唇一碰事的,何况那只是虚名。」连玉碟都没有上的义女,根本就可以不算皇家人。 冯相又被噎住了,还噎得不轻,气得手直发抖。看得邵相担忧不已,这老狐狸可别气抽过去了…… 「我要去见我孙媳妇!」冯相拂袖,居然耍起了赖皮,直接就往外走。 沈沧钰冷笑一声,任他去。 这老顽固,不让他碰碰壁,就不知道疼。 第22章[04.11] 「五城兵马司已控制住,可兵马依然不够……」沈沧钰不理会离开的冯相,缓缓开口。 应天府如今兵力,抵不过齐王。 邵相被小孩子似的冯相闹懵了,发怔好久才反应过来新皇还在与自己商议,忙敛神告罪,与他继续分析利弊。 冯相那头已抓了个宫人领路,直奔挽夏所在的宫殿。 听到人来禀冯相爷来了,挽夏忙整了整衣裙迎上前,「见过冯相。」 看到娇娇嫩嫩的少女,冯相心头那些郁郁霎时散去,忙要她不必多礼。 挽夏招呼他坐下,又叫人上茶点,吩咐完后就发现老人慈爱的看着她。她想了想,说:「相爷这会是前边过来的吗?我兄长可还好?」 问及孙子,冯相心间暗叹口气。 哪里好,跪得膝盖都肿了,站都站不起来。可挽夏的关心又叫他欢喜,温娴郡主明明还是对孙儿很好的。 「卧床静养几日应该就无大碍了,只是无人在身边照顾……唉。」他说着叹口气,拿眼看她。 「大哥身边无人照顾?」挽夏诧异也着急,转头就吩咐身边的人。「派人到凌府,叫我身边的奶娘别进宫来了,让她带着妥当利索的人到冯府去。」 冯相霎时傻眼了,啊了一声想阻止,可那宫人已转身下去。 冯相心中那个憋哦,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温娴郡主说要去看孙儿之类的话吗? 挽夏交待完宫人,朝冯相笑笑:「是我疏忽了,等七皇叔处理完今儿的事情,我就与他请示,去探望兄长。如今应天府还乱着,我也不敢随意走动,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不容易听到想听的话,冯相却更憋了。 你跟你那七皇叔请示,那还能去得了吗?! 冯相不说话了,别扭的坐在那。 其实挽夏知道他的来意的,她自小尊敬的兄长是什么意思,她也明白了。正是因为明白,她才这样做。 她感激他舍命相救,可她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她从来都将他当最尊敬的兄长……她只能继续敬着他。 见老人家沉默,挽夏笑着让宫人再上了些点心,转而与他说起别的家常。话说到这份上,冯相也不是蠢的,明白温娴郡主这是回避了,她对自家孙儿没有想法。冯相失落着,勉强吃了些糕点,然后告辞离开。 沈沧钰早派了人在外边侯着他,可冯相爷心情不爽了,直接甩袖出了宫。沈沧钰得知后也只是笑笑。 就在沈沧钰愁应天府兵力不够时,蜀王进京的消息传来。 沈沧钰初闻时有些惊讶,直到见到许久未见的侄子,听了他抱着他腿嚎啕大哭说清事情前后,也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凌昊在得知沈沧钰遇难后第一时间叫人送信到蜀中,想叫沈沧钰母妃娘家郑家拥戴一人,反了这天。 老蜀王是先帝第四子,在皇帝登基后设法除去,那时是郑家人做出嚣张的气势压着皇权,叫皇帝对在蜀中的郑家又极忌讳,故而才留下了老蜀王的独子。可皇帝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蜀王还能压制着郑家,便由着两方在蜀中‘较量’。 郑家在收到沈沧钰出事的消息,悲愤不已,欲暗中回应天府探听情况,蜀王知道后硬是不顾阻拦跟了先头部队化装商队快速赶到应天府。 「都是男子汉了,哭哭啼啼不让人笑话。」沈沧钰将还抱着他腿的蜀王拉了起来。 蜀王用袖子抹脸,抖着肩膀:「谁爱笑话谁笑话,我就是这个样子了,我本来想和那老畜生拼了的,还好皇叔您死里逃生。我还在想,万一我见着老畜生吓得脚抖败了事怎么办,那我有什么颜面下去见您。」 听着他如释重负的话,沈沧钰扶额,邵相也有些无语。面前这个软得理直气壮的少年,真的是曾威震四方的四王爷之子吗? 蜀王抹了半天眼泪,突然抬了头,神色变得极狠:「可是我也想了,就是干不掉那老畜生,我也要炸掉他半个皇宫!皇叔,您先前留在蜀中的火药,我全让人送来了!」 方才还文文弱弱的少年,转眼间戾气横生,俊隽面容上有着如寒冬腊月那般透骨的冷意。他那股突然窜起来狠意,让人心颤,邵相默默低了头,推翻方才对这少年的评价,又对皇家人的印象加了一条。 ——没有一个正常的。 沈沧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他这侄子早些年因兄长的离世受了极重的大打,性子也变得阴晴不定,有时会有走极端的举动。 干燥暖暖的手心让蜀王心境又宁和下去,好像回到小时候,他父王也喜欢这般摸他的头,夸他好。 「你这是赶路几天,先去歇歇吧,一切等你休息好再说。」沈沧钰见他眼下乌青,身上衣裳也全是灰尘,知他定然是赶许久的路。 少年便朝他笑,「我要睡你睡的屋。」 「那不成,你皇婶婶在,你到侧殿去吧。」 皇婶婶?! 蜀王双眼顿时闪着亮光。 蜀王年方十六,还是青涩的年纪,又遗传了他父亲的一双圆眼。如今睁大着眼,那眸子清澈得似一汪泉水,有着少年的纯粹。 沈沧钰颔首:「是的,我让人带你过去,但是别缠着你皇婶婶,她这两日也受了惊吓,要休息。」 「好!」少年欢喜应下,拉着宫人跑得飞快。 沈沧钰看得摇头好笑。 邵相这会也安心下来,有了郑家人和蜀王,应天府肯定是守得住。只要守住十天半月,待璟王完全掌控了兵部及锦衣卫,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有了蜀王带着大军来的好消息,邵相安安心心出了宫,按着计划行事,先整顿兵部。沈沧钰则先到了一趟关押着皇太后的宫殿,顺便见了张皇后。 张皇后早没了往日的尊贵,华衣美服都掩盖不了她颓败的神色,同为阶下囚的皇太后比她镇定从容得多。见着沈沧钰亦平静无比。 她看着眼前不怒而威的青年,淡淡地道:「你还是如愿了。」 如愿了。 若有选择,他对这个位置,一屑不顾。 「可他们都活不过来了。」沈沧钰理了理袖袍,指尖划过那代表着天家尊荣的金色绣纹,面无表情。 第23章[04.11] 皇太后闭了闭眼,「我早和老三说了,要杀尽的。」 「嗯,可是他杀不尽。你以为当年先皇为什么留我在京城,你以为当年先皇为什么让郑家继续盘恒在蜀中,在京城的我死了,郑家就会拥着蜀王反了。所以,他杀不尽的……」 一直从容镇定的皇太后手抖了抖,旋即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先皇早看透了他们母子,先皇知道他们杀了他的那些儿子,杀了他最爱的贵妃……其实要了她儿子命的是先皇!! 她曾经还得意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被她玩弄与掌心,如今看来,最蠢的不过是她! 惨烈的真相使皇太后陷入了魔障般,不断发笑,笑得声音嘶哑,笑得眼泪直流。沈沧钰依旧面无表情,抬手示意,叫来了亲卫,冷静吩咐道:「除了皇太后,其余的都处理了。」 张皇后听到处理二字,脸色发白就瘫软在地上,皇太后突然站了起来,扑像沈沧钰。可她还未近身,就被一边的侍卫挡住。 她发疯似的朝他大喊:「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 看着她疯颠的样子,沈沧钰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恨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死,他会和前世一样,叫她生不如死。便是如此,也解不了他心头之恨。她再痛苦,他的母亲,他的兄长……都永远活不过来了。 随着沈沧钰离开,他身后就响起了各种凄哀的哭喊声。 他能那么果决清肃,是因为亲眼见过皇家的阴暗面,在这皇宫里的人,哪就真有清白问心无愧的。他们死得也不算冤。 西宫内腥风血雨,挽夏所在的南边宁静祥和,沈沧钰踏入寝殿,便见着她趴在枕间睡得香甜。 室内柔和的光线照在她脸颊上,将她如玉的侧颜显得更加美好。 他俯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又出寝殿喊来亲卫问她是否用了餐,蜀王有无扰她。得知她陪着蜀王用了午膳,两人相淡甚欢,他唇角弯了个弧度。就是不知是她哄蜀王开心,还是反过来了…… 皇城花了一日半时间便稳定下来,沈沧钰将紧要各处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本来就是筹划了许久,事情做起来也并不吃力。他要面对的,是明日的早朝,那帮还被蒙在鼓里的大臣。 到了早朝那日,挽夏比沈沧钰更紧张,几乎是才闭上眼,便到了起身的时辰。 沈沧钰低头看为自己披甲的少女,不是系错带,便是手抖得厉害。他笑着去握住她的双手:「感觉是你要上战场似的。」 他笑容让人感到安心,这份安心感染了挽夏,她深吸口气,变得镇定多了。 「也是,反正都乱了,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那老畜生的儿子都要废完了,再有的藩王威胁也并不太大,她相信他的。 沈沧钰嗯了一声,想搂她入怀的,可身上穿着盔甲,怕寒意扎着她只能压下那冲动。转而轻声与她道:「已经追上凌夫人了,再过些时间你们便能见面,闵佥事的妻女,待今日早朝后,我会让人也接近宫来安置。」 挽夏点头,犹豫了一会道:「等局势稳定后,我可以去一趟冯府吗?」 沈沧钰眸光就锁在她脸上,良久,在她紧张想开口解释前说:「我陪你去。」 见他同意,挽夏眼底蓄满了笑意,沈沧钰心中却还是别扭的,不过不想显露罢了。再是清楚她的心意,她关心除了他以外的男人,他还是吃味。 不能抱她,并不代表不能亲,心中酸意翻涌的沈沧钰猛地扣了她后脑,朝她娇艳的红唇吻了下去。带着惩罚性的激烈一吻,在宫人再三催促下才结束。 挽夏摸着他最后意犹未尽又咬了好几口的唇,红着脸目送他离开。 蜀王早已穿戴整齐,麟袍玉冠,立在院中等侯,他身边的人还捧了一个匣子。看到沈沧钰被亲卫簇拥着走来,他露了个灿烂的笑,然后将那个匣子接过,抱在胸前。 沈沧钰视线在那匣子上转了一圈,迈开步子前往太和殿。 紧闭三日的宫门大开,朝臣纷纷涌向太和殿。 今日的太和殿把守比以往都森严,敏沉的人嗅到了不平常,谨慎着四处打量。可除了增多的侍卫,他们又再寻不到别的,只能是正冠垂目立好,等侯君王出现。 安静的殿内响起了大臣们熟悉的唱到声,一声皇上驾临,众臣齐齐行叩拜大礼,高呼吾皇万岁。 身穿银甲的沈沧钰看着匍匐在眼下的朝臣,目光平静无波,抬手示意内侍喊起。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臣先发现不对,才直起的身子软倒坐在地上时,才带起了殿内一阵抽气声。 众大臣神色不一,但都是震惊的。 眼前的人是他们熟悉的,却不是熟悉的皇帝,而是那本该在大宁的璟亲王。不少人都身似在梦境中一般,目瞪口呆。 蜀王立在沈沧钰身后,见大臣们的神色实在好玩,没忍住笑出声。他一声轻笑,终于让那些吃惊的大臣回过神来,太子太傅兼礼部尚书面色铁青伸手指向沈沧钰。 「你……你,璟亲王,你大胆!!」 「你这老狗大胆,敢对皇上不敬!」蜀王见他无礼,顿时瞪了眼。 礼部尚书年过五十,在朝中资历甚老,平素便是左右两相都对他礼让三分,折在他手中的大臣更是数不清。如今蜀王一句老狗险些气得他没栽过去。 沈沧钰并未说话,朝身边的亲卫伸了手。 亲卫将长弓递上,他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引箭拉弓。 利箭闪过,精准无比盯入了礼部尚书的眉心。 礼部尚书睁大着眼,连躲开的意识都还未升起,便已毙命。 失去生命的躯体,笔直砸在地面上,轰然一声,让殿内所有大臣的心都跟着颤抖。 一句话没有,璟亲王便射杀了礼部尚书。 众臣惶惶着,心头充满了恐惧,也猜测到了璟亲王立在这殿中的原因。 ——宫变了。 左右两相是所有人中站得最直的,虽已有心里准备今日免不了见血,却也都不曾想到沈沧钰会如此杀伐果断。 一朝元老,说杀便杀了,实在有魄力的很。 第24章[04.11] 「还有谁人要觉得朕大胆的。」沈沧钰眸光清冷的扫过殿中大臣,慢条斯理又接过亲卫递上来的新羽箭。 胆小的大臣已软倒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看着血染一地的尸体。 身为太子近臣的当然不止礼部尚书一个,如今却没有一个人敢看沈沧钰一眼。 沈沧钰将羽箭又搭在长弓上,用低沉的声音道:「礼部尚书,以权谋私,强占民女,贪墨近二十万两白银,结党构陷忠良。建元七年,陷害前太傅参知政事王知毅,在狱中将其毒杀,诬其畏罪。建元十年,黄河决堤,勾结甘肃官员,私吞治洪修坝款,导致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于洪灾。与其共罪者,有今通政使司马正初……」 他边说着,边拉开了弓,羽箭直指一已软软跪倒在地大臣,神色平静松了弦。 随着弓弦轻吟,又一沉重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还有今户部尚书程彬…」他在这片刻的停顿后,声音再度响起,又一支冰冷无情的羽箭对准了殿中一人。 户部尚书惊恐的睁大了眼,怆惶跪下大喊:「皇上饶……」 银色利光闪过,户部尚书求饶的话还未说完,已气绝倒地。 那立在高阶之上的青年,掌控了众人生死,只稍一句话,一个动作便主宰了他们的命运。先前只是震惊惶恐的大臣,如今心中对居高临下睥睨他们的青年是惧畏,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个会不会成他箭上的亡魂。 而且他们清楚,那青年方才之言,句句属实。 建元十年的洪灾一事,还有前左都史御史以死相谏,命断这金銮殿的一柱上。可便是如此,当年之事也未波及礼部尚书,建元帝也只是草草处理了几个官员,事情就不了了之。 璟王如今手段是过于激进且残暴,可也只有让他们添敬畏,他们这些为官多年的,或多或少总有着同僚的性命在手中。璟王能查礼部尚书的事,自然也能查他们的,何况本朝还有锦衣卫这种角色存在。 璟王必定是有所准备,师出有名! 在惊吓中,众大臣心中亦有了计量,有细心的人还发觉了一件事。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已死,兵部尚书却是从头至尾不见了踪影,还有大都督几位当权的武官亦不在殿上。 这足够说明如今的局势。 一连杀了三名大员,沈沧钰神情仍无一丝波动,仿佛方才做的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他的这种神色,有着云垂海立之威,叫人再也生不起一丝与之抗衡的力气。 也不知是谁先磕下了头,喊起了吾皇圣明,臣服的声音霎时如潮水似的涌起,在大殿内回荡。 那执弓的青年颔首,轻轻一句众卿平身宣告着从这刻起,他将君临天下,掌控这山河大地…… 众臣的臣服比左右两相想像中来得更加容易,沈沧钰坐在代表至高权威的龙椅中,依旧是用雷霆手段,短短一个时辰,那些作奸犯科的官员被清肃大半。先前惶恐的大臣如今只余祈祷,希望新皇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同时对沈沧钰升起了更多的惧怕。沈沧钰手中掌握的东西,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更多,他们的小命,全在他一念之间。 是以,大臣们连反抗的心思都还未兴起,便被彻底震慑,个个如惊弓之鸟,都恨不得把头缩起来让沈沧钰注意不到自己。 早朝在一片血腥和强势镇压下结束,紧接着,建元帝残害兄弟之事被一桩一件列出,与沧钰继位为皇的消息一同召告天下。 应天府内所有勋贵世家哗然,当日沈沧钰行事也被广为传开,应天府的人对这位新皇第一认识是凌厉狠辣。 各州府收到新皇继位的消息要落后些时日,齐王还未来得急反应便已被沈沧钰的人伏诛。离应天府最近的威胁被除,剩余藩王得知郑家人已领军镇守应天府,又得知北边战事已近大捷,建元帝最厉害的两位儿子兵权被收拢,断不敢再生其他心思。纷纷往应天府送上贺礼,携以书信,表臣服与忠心。 又是一日,沈沧钰召告天下已有半月,可邵相却因一事心急如焚。 沈沧钰迟迟不定登基大典的日子。 这日,邵相在朝常上进言,希望沈沧钰顺民意,举行大典。 还穿着亲王服制的沈沧钰只是闲闲支着下巴,满不经心的道:「朕欲将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一同办了。」 邵相闻言错愕的看他,冯相臭着脸冷哼一声。 新晋礼部尚书一听,这可是他新官上任第一份重任,当即摩拳擦掌,激动道:「臣附议。」 众臣自然附议,可心中同时又纳闷起来。 新皇说得轻巧,立后与登基大典共同举办,是双喜极好的不错,可这皇后的人选……如今才开始选后,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准备好,帝后大婚,可不是等闲之事。 礼部尚书此时又问起了众臣心中最想知道的事,「臣请旨,拟写甄选公告,召告天下。」 众臣心都怦怦跳了起来。 如果新皇选后,那他们极有可能父凭女贵,成为新皇心腹! 沈沧钰坐在高处,将众臣那极好猜透的神色看在眼里,眼里有着淡淡地讥讽:「准。正巧再有几日便是乞巧节,宫中也设宴热闹热闹,凡四品以上官员可带家眷进宫赴宴。」 此话一出,落在众臣耳中便是暗示,能带家眷,那不就是代表有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下了朝,沈沧钰心情不错地往后宫走去。 他厌恶乾清宫,那再是有像征天下最尊贵身份的意义,就是在前世,他也不曾在那里住过一晚。倒是空旷的后宫让他觉得安静自在。 他按着前世的喜好,依旧歇在香泉宫。那座宫殿因一口温泉眼得名,建元帝才命人建成不久,还未来得及拿来讨好美人便魂归西天。而因苏氏回到府天府,沈沧钰也不敢太放肆,只能将母女俩还有闵家母女就近安排在隔壁的凌霄宫。 他来到凌霄宫的时候,挽夏正与娘亲学打络子。 少女倚着美人靠而坐,彩色丝绳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轻扬,阳光下,侧颜甜美宁恬。 凌霄宫的人已习惯了新皇进来时噤声行礼,挽夏在他靠近被挡阳光,才发觉他的到来。她双眼一亮,旋即就丢下了手中彩绳,喊:「七皇叔,你下朝了。」 苏氏也已经站了起身,要朝他行礼,沈沧钰有些头疼,忙扶住她再度重申不必多礼的话。挽夏在边上看得直抿嘴笑。 闵家母女在屋里哄着猫儿玩,听到动静也忙出来见礼,然后拘束的立在一边低头。 元宝倒是不怕的,仰着头,喵喵两声就跳到沈沧钰鞋面上,又拿爪子挠他袍摆。沈沧钰弯下一手就将它抱了起来,元宝却又不干了,喵喵乱叫挣扎着要挽夏。 「调皮。」挽夏伸手去接过捣蛋的猫儿,沈沧钰说:「收到凌将军的信,进了七月,他应该能回应天府一趟。」 苏氏闻言双眼满是欢喜,挽夏也激动不已,「鞑国退兵了?!」 青年笑着摇摇头,「没有,却也快了,有戚安和别的将领在,不妨事。」 「那我兄长呢?」挽夏追问。 第25章[04.11] 「自然也是与凌将军一道的。」 少女抱着猫儿便欢喜地笑开来,苏氏听着心思已转了一圈,前线还有战事,却让重要将领回京。 ……准女婿是有什么想法吧。 苏氏探究的视线就落在青年面容上,恰好沈沧钰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撞个正着,苏氏忙掩饰的笑笑。却听到自己心怦怦跳着。 如果他真是有什么想法,那女儿,她视线又落在与青年笑着说话的女儿身上。十四岁的少女,身形高挑纤细,比不少及笄的姑娘家都高,可那细嫩的面容,也不算完全长开了吧。 女儿要到年后才及笄呢。 苏氏想着,余光又扫过沈沧钰。二十岁的青年高大英挺,那正摸着元宝的手掌比女儿一张脸还大许多,女儿在他面前,那点个子就实在不够看了。 咝……苏氏突然在心中倒抽口气。 女儿身子骨幼嫩,是不是要长一长,再嫁人比较好。 苏氏想到当年自己也是十四岁就嫁给了凌昊,那时战乱,凌昊常在军营,偶而她都觉得吃不消。这允文允武的女婿……空闲时间可不少。 挽夏在欢喜中,并不知道自家娘亲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成亲后的生活,也根本没察觉到沈沧钰的深意。 沈沧钰陪着母女俩用过午膳,就去了御书房看折子,蜀王拉着仪昭窜到挽夏宫里来。凌霄宫便热闹了一下午。 晚间,闵雯依挤到了挽夏床上,两人躺着一起说体己话。 闵雯依对挽夏与沈沧钰的关系是吃惊的,刚知道那会,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缓了一整天才接受这个事实。不是两人不相配,而是太过出乎人意料,在北平,两人明明一点接触也没有。可这些日子观察,闵雯依又发现两人其实默契得很,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显得那么温馨。 为此,已经及笄还说不上亲的她,实在憋闷得很。 怎么她就寻不到夫婿了呢? 挽夏听着好友絮絮叨叨的说着羡慕,被逗得直笑,笑过后,她道:「要不让七皇叔给你下道旨选婿吧。」那肯定多少人世家公子都得扑上来。 闵雯依嗔她:「那样,那些人能嫁么?!」 「那你要怎么样。」挽夏好笑,这小妮子还挑剔。 「起码…起码是彼此都看顺眼吧,有目的的去成亲,这日子肯定不能过。」 「那你就别急了吧。」挽夏翻了个身,「宫里过几天不是举报宴会吗?或许你能看个顺眼,我叫我娘亲帮你留意着。」 在应天府,苏氏认得的人不少,其中身世清贵的也不少,总能选出个人品好的来。 闵雯依嘟着嘴哼哼两声,突然问起一个人来:「对了,上回送我们回京的那个陈千户也好不久见了,他现在在哪儿当差?」 陈玄? 挽夏心里咯噔一下,抓了她的手问:「你不会是看他了吧!」 闵雯依被她抓得吃疼,抽口气道:「谁看上他了,只是随口问一句,锦衣卫那样狠辣的人,我娘亲也不会让我嫁的。」 闻言,挽夏松口气,翻坐起身,认真看着她道:「陈家如今都还在昭狱,他们曾背叛过七皇叔。」 光这一条,沈沧钰到现在还没动他们,就是他们祖上烧高香了,估计是还有东西没问出来。 闵雯依脸色骤然发白,唇抖了好大会才说:「他…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的神色极不平静,挽夏端详着她,心头越发不安。 前世,闵雯依嫁了北平一位副将之子,但她知道她应该是过得不好。每次见着她的时候,她脸上都浓重的妆容,可这些都掩盖不住她的憔悴,所以这世她并没有再特意引导,让她与前世的夫君再续前缘。 可如今看,闵雯依在遇到陈玄后,要闹什么岔子了。 「雯依,你告诉,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挽夏握着她手,真切地道。 闵雯依眼神躲躲闪闪,然后侧了头,「都说是随便一问,我困了,睡吧。」 挽夏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姑娘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看着好友背对着自己,挽夏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陈玄……两人可能吗? 不说陈家身上有着那样的重罪,陈玄的性格,也阴沉得很。 一整夜,挽夏脑海都是闵雯依与陈玄名字,翻来复去,熬到天明时才迷糊着睡过去。 今日没有早朝,沈沧钰却一直在御书房忙碌,挽夏听闻他连午膳都没有用,便叫御膳房做几样他爱吃的,带着梨香桃香给他送过去。 御书房的门大开着,挽夏走到跟前,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就在那站了一会。当值的侍卫见她犹豫,与她道:「郡主,里边的是冯相与冯大人。」 大哥? 闻言,挽夏直接抬了脚就跨过门槛,走过明间便看到内中君臣三人的身影。 沈沧钰察觉到有人靠近,停下了说话,见着那抹粉色的俏影,眉宇间严肃散去。 「怎么这时辰跑来了。」 挽夏先给冯相与凌景麒见礼,然后才上产,径直将他桌案上那堆奏折推到一边。 「听说你没用饭,就送了过来。」她说着,看向冯相与凌景麒,「相爷与大哥肯定也没用吧。」 凌景麒自她进来后,自始自终看着地面,冯相看他就恨铁不成钢,木着脸道:「是不曾。」 挽夏微微一笑,「那正好,先用着我带来的,让御膳房再整治去。」 冯相自上回她婉转表达意思后,就一直在闹脾气,虽然公私分明,可不谈公事时是没给过好脸看。而凌景麒知道她明白后,连她去冯府都不露面,今儿倒是撞到了。 挽夏说着拽了拽沈沧钰的袖子,示意他移步到侧殿用饭。 第26章[04.16] 沈沧钰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暗中吃起味,倒没有说什么配合着相请祖孙两。 梨香桃香帮着挽夏打下手摆饭,然后给三人先盛了汤。她将汤端到凌景麒面前,说:「大哥,这是小火煨的天麻鸡汤,你多喝些。」 凌景麒说了声谢,接过像是喝酒般,直接一口就干完了。 冯相嘴角抽了抽,沈沧钰扫一眼又转身给他盛汤的小姑娘,心里酸意泛滥。 君臣三人用饭,气氛似乎比先前更微妙了,挽夏本想给三人布菜的,却被沈沧钰一把拉着坐下不让动,只得尴尬的看三人无声用餐。她想,早知道这样缓解不了气氛,她就先走了。 用过饭,君臣三人继续商议事情,沈沧钰让挽夏就在侧殿休息。在挽夏无聊到睡了一觉后,才听到外边有告退的声音。 沈沧钰撩了纱帘进来,见她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揉眼晴,神色慵懒可爱,三步并两步上前将人直接就又压回到了榻上,寻了她唇便狠狠亲下去。 梨香桃香忙退出去,红着脸听里头自家小姐发出的低低哼声。 沈沧钰每次亲她时都似乎用尽全力,激烈又缠绵,叫挽夏事后总是晃神许久,不知今夕何夕。 拥着急急喘气的小姑娘,沈沧钰一点也不满足,有种恨不得现在就将一切公告天下的冲动。 也不知道凌昊这会启程没有…… 当日,记挂着好友心思的挽夏试探性的问了问陈家的事,沈沧钰敏感察觉到她有心事,不动声色记下,猜测起她突然问起陈家是什么缘由。 七巧节那日,宫人一大早便开始装点布置。 梨香拿了精巧的紫檀木盒子给挽夏,「小姐,您瞧瞧蜀王给你抓的蜘蛛,结的网多密。」 挽夏探头去看,小小的盒子里果然盖了层细密的白网,苏氏笑着道:「好寓头。」 只是在说过后,又默默叹气,女儿是真要嫁人吗? 挽夏这边在看蜘蛛,闵雯依也抓了盒子兴冲冲跑来,银子在她身后都跟不上。 「挽挽,你瞧,我的蜘蛛结的网!」她说着打开,那网都快结到盒子外了。 看着好友眉开眼笑的,挽夏也跟着笑,顺着说了几句吉祥欢喜的话。可闵雯依在合上盒子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黯然。 挽夏注意到了,默默转移了话题,与她讨论起今日宴会上要穿什么衣裳的事。 歇了午觉起来,梨香桃香与顾妈妈还在选衣裳,挽夏看着想了想,索性让直接穿礼服。 命妇进宫自然也是着诰命服制,她这样也不显眼,只是正值炎夏,闷了些。 沐浴更衣大妆,一切完毕就花去了近一个时辰。 挽夏与苏氏和闵家母女踏出凌霄宫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橘黄色的暖光洒了一地,众人踏着染有碎金般的地板慢慢往宴会所在去。 设宴地在太液池边,池边围了一层红纱宫灯,搭得高高的彩楼亦围着彩灯,倒映在潾潾波光的水面上。不用等到夜色降临,也能想像灯火升辉之时会有何样的美丽景致。 挽夏众来到时,铺设了红地摊地设宴处已有不少大臣与家眷入座。 凌家两年前便去了北平,苏氏众人还算面熟,可对于本就不在应天府勋贵间走动的挽夏,就不怎么熟悉了。一些新晋官员,对凌家人更是毫无映像,是以,母女二人前来到入座都未曾引得太多关注。 夕阳将天际染红,透过云层映在大地上的光华流转不定,长空下响起内侍高唱帝王驾临的尖细嗓音。 众人纷纷起身,跪在两边恭迎帝王。 沈沧钰一身明黄,肩上绣五爪盘龙,气势威严,阔步前来。 挽夏随着众人跪下,在人群中,沈沧钰一眼便寻得了她的身影,见她行着大礼眸光微沉,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拉了起来。 挽夏一抬头,就见着他抿得笔直的唇线,然后又见他将自家娘亲也扶了起来,旋即突然眼前一花竟是被他直接打横抱起。 寂静的池边突兀响起少女一声惊呼,在场的众人都偷偷抬了头寻声忘去,这一看,可将他们吓得不轻。 ——新皇抱了个穿着诰命服制的少女直接走向御案。 蜀王与仪昭正跟在沈沧钰身后,见着自家皇叔的举动,都相视而笑。看来,他们的皇叔好事将近了。 随着沈沧钰一声平身,众人才从地上起来,苏氏被女婿大胆狂野的举动也吓得许久没有回身,在众人谢恩声中才摸着桌沿坐下。 此时,挽夏被沈沧钰牢牢圈在怀中,就坐在他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涨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别怕。」沈沧钰低声在耳边说一句,安抚着。 挽夏又羞又急,都恨不得消失才好。 他说得可真轻巧,突然来这么一出,怎么会不被吓着。而且,他们就这样亲密的坐着,实在不雅,他也不怕被文官们说上几嘴! 挽夏勉强定了定神,难得带了恳求的软声:「让我坐在旁边好不好。」 沈沧钰威严的目光先扫视了都将头低着的众人,有些不太甘心地应下,挽夏忙的就从他腿上移到边上,与他共座在龙椅中。 「古有牛郎织女相会乞巧日。」沈沧钰在挽夏坐好后,伸手握住了她,高声道。「朕取两情长久之寓,特此昭告,凌氏女挽夏将为朕的皇后,母仪天下。」 他突然的昭告让挽夏手一抖,很快又被他更用力的握住,宴会上依旧一片寂静。 沈沧钰眸底含了笑意望着她道:「且,今生朕不再纳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先前众人被新皇突然就定下皇后人选惊怔,眼下是再被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豪言惊醒过来。 皇帝只娶后,那先前应下的甄选是为什么了? 这不是在胡闹着玩? 相对比众大臣心间的惶惶,苏氏被这地位尊贵的女婿也吓傻了,吓得直傻傻的露了笑。凌景麒却是心间揪疼难忍,侧了头不去看高座上的两人,在酸楚中奇怪的又感到高兴,沈沧钰比他想像中还看重小姑娘。她应该是会很幸福的。 帝王的承诺,金口玉言,永远都束缚着他。论真了,他也没有什么担心了。 第27章[04.16] 而最震撼的莫过于是挽夏,她手被他紧紧扣着,他郑重认真的凝视她……他给她的诺言宛如有千斤重。 挽夏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为的不单是子嗣与享乐,还有稳固朝邦。他在朝廷局势初稳的情况下,许这样的诺言,昭告此生只有她一人,这叫她如何不震惊。 挽夏感动得不能言语,对他的那些情愫在心中化作汹涌的浪潮,打在她心尖,让她整颗心都为他颤抖着。那种颤动,又再传到她的四肢,久久不能自已。 望着杏眸里泛起了雾气的少女,沈沧钰握着她的手在唇边印下一吻,「这样看你显得挺傻气的。」 挽夏眨了眨眼,雾气凝结成水滴,落了下来。 她忙抬手拭去,压着呜咽反驳:「你才傻,美人没有了,更难拉拢大臣了。」 沈沧钰叫她给逗笑了,「靠裙带关系,我都要瞧不起自己。」 两人相视着低语,场面温馨不已,被惊怔的大臣也渐渐回过味来了,看向自己的妻女不少人脸发热。特别是嫡女庶女通通都带在身边的大臣,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新皇应下甄选哪里胡闹,只是用来看清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心思的。都说帝王深沉,一点不假,只是一句话,就将他们这些臣子坑进去了。 那些身边围绕着妻女的大臣惶惶哀叹,自己想投机取巧,却怕是要误了仕途。然后纷纷又去看左右两位相爷,人家身边除了夫人公子,哪里有女孩儿家的身影,真真是肠子都要悔青。 而猜到帝王真正心思的大臣都紧张起自己以后仕途,完全忽略了挽夏是建元帝认下的义女身份。 沈沧钰设宴,目的就是将挽夏名正言顺,如今已昭告,他自然才不会多理会这些大臣心里怎么被他坑的发苦。人总是有贪欲的,但是贪欲过重的,他用起来定然是慎而再慎之。 一场大臣期盼的宫宴,最后叫他们苦不堪言,美酒佳肴落在他们嘴中都无滋无味。带着心思来的贵女更是失落不已,整晚,羡慕的目光都落在帝王身边那笑容甜蜜的少女身上。 新皇立后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不过小半月,便传遍整个太明的大街小巷。 还在半途中的凌昊听到消息,脸黑得似锅底,带着儿子不眠不休一路冲回了应天府。 苏氏在看到黑黑瘦瘦的夫君跟蜡肉干似的立在眼前时,险些没认出人来,叫人打了水给他净了面,这才敢认。 「他提亲了?!」 「啊?」 凌昊洗过脸后,问妻子,苏氏懵懵地看他。 「老子都不在,他怎么就定下老子的女儿了!」 苏氏又是傻傻啊了一声。 凌昊心里那个苦啊。 他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妻子居然连人提亲都未曾有,就把女儿给人了! 「走走,把女儿叫来,我们回府去!」凌昊气得脸色铁青,可又舍不得对妻子说一句重话,只得将气都撒沈沧钰头上去。 苏氏终于回过神来,朝气冲冲的夫君道:「人家如今是皇上了,还要提亲的吗?」 那不就是一句话,然后礼部按着流程再走纳吉什么的,还有先叫媒婆上门的? 凌昊无语了。 自古婚姻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是皇帝也不免了! 沈沧钰那厮没有亲口问他,他就不承认! 趁他不在就将他女儿要家去了,门也没有! 苏氏低估了凌昊对此事的在意,就那么被他带着牵着女儿回了凌府。 沈沧钰在见过凌昊后就知道他得闹事情,也没让人拦着他,让他顺顺利利出了宫。 三书六聘,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省略,先昭告天下,也是为了先堵凌昊后路罢了。接下来,他慢慢磨就是,他多的是后手,不怕凌昊拖着不让小姑娘出嫁。 在皇宫已住了很长时间的温娴郡主回府了,据说是镇国将军不满新皇,要悔婚。 只是一夜间,凌家要悔婚的风声就在应天府传扬开来,沈沧钰听到后哭笑不得。他这岳父怎么那么幼稚呢? 而冯相听到这消息后,巴巴就找上门一探真假,凌昊听妻子说养子曾为女儿险些被射杀在宫门,在见到冯相时心情也极为复杂。 如若女儿不是重生,皇宫那位也不是再活一遭的,指不定,他还真愿意促成这一对。可如今,他虽是气愤沈沧钰行事过于仓促,却万不会再起其它心思。 于是,冯相再度失望而归。 凌景麒得知老人还未放弃,除了苦笑也没有别的办法,也许过些时间,老人也就能想开了。 凌家要悔婚的事传出第二日,沈沧钰吩咐摆驾凌府,按着礼法带着东西亲自上门提亲。 帝王亲临,凌昊也有些出乎意料,旋即只得黑着脸去迎驾。 沈沧钰连龙袍都没有穿,除了声势浩荡的御驾,姿态摆得极低,在凌昊面前井然晚辈的作态。这叫那爱女如命的凌昊心里终于好受些,可还是出了难题刁难沈沧钰,并未接礼。 沈沧钰让人将聘礼留下,神色平静的离开,第二日再搬了十马车的聘礼上门。 凌昊看着从门口排到长街的聘礼,无话可说,而且,沈沧钰还请来得高望重的郑老太爷。郑老太爷见着凌昊,第一句便是‘看在当年我照顾过你的情份,也别难为我外孙了。而且钰儿如今还未办登基大典,就等着我外孙媳妇,这还不够诚意吗。’ 凌昊这哪里还敢再有个不字,乖乖把女儿的庚帖交给了礼部。 借着请来了尊大佛,沈沧钰趁凌昊一个不注意就溜到了小姑娘的院子,告诉她大婚定在一个月之后。 自家爹爹什么性子,挽夏哪里不知道,不过就是想为难为难人,出一口气也就了了。她倒没有担心婚事,只是吩咐沈沧钰这些日子莫要过于操劳。 发现人溜到女儿屋里的凌昊,又险些被气个好歹,忍着怒意将人从女儿院子拎了出来。苏氏就静静看着自家夫君上窜下跳的为难女婿,想着,他就作吧,再跳脚还不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然后默默给女儿准备嫁妆去了。 将人带到自己书房,凌昊怒视着沈沧钰道:「都要成亲了,挽挽还蒙在鼓里,你是不准备说了?」 第28章[04.16] 「其实如今这样就很好,挽挽清楚自己的心意,我亦一心一意待她,过往的事何必再提。」沈沧钰淡然。 小姑娘这么坚难才打破前世的结,如今一切都改变,实在没必要再给她添堵。 「那你也不解释前世的事了?」 「就这样吧,解释了,她反倒要伤心自责。」沈沧钰摇摇头。 凌昊沉默了下去,当是默认了沈沧钰的作法,其实只要女儿幸福就好。 沉默了一会,凌昊郑重看着沈沧钰又道:「成亲可以,可挽挽还未及笄,不能圆房。」 这回轮到沈沧钰沉默了下去,然后一挑眉转身走了。 他这态度模棱两可,凌昊不放心的又追了上前,可沈沧钰就像脚下生风一般,走得飞快。凌昊只得傻傻看着御驾离开。 这究竟是应下还是没有应下?! 一月之期,很快来临。 新皇登基大典,帝后大婚,再有册后大典,把整个礼部忙是人仰马翻。礼部尚书几乎将衙门当了家,日夜操劳,总算在离大典还有三日将事情办妥。 到了大典日,按着新皇的要求,是先走迎娶,将皇后接进宫后,再举行登基与册封大典。 这史无前利的新皇登基大典让应天府都沸腾起来,百姓们都挤在长街上,要亲眼目睹这场盛况。 挽夏早早便已起身大妆,按着吉时,拜别父母后蹬凤撵进宫。 在她被扶起身来的时候,同在凌家的凌景麒突然道:「父亲母亲,可否让儿子将妹妹背上凤撵。」 凌昊夫妻相视一眼,凌景烨同情的看着兄长,心里跟着发酸。 挽夏前面是凤冠垂落的层层珠帘,她抬头想去少年的神色,却一片朦胧。在拜别父母都未曾落泪的挽夏,突然就想哭了。 凌景麒已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挽挽,为兄一定会竭尽全力,守好你的这份幸福。」 挽夏被扶着攀上少年的背,然后稳稳地被少年送上了凤撵,她的泪水,将少年后背润湿了一片。 凤撵在仪仗队与礼乐声的簇拥中往皇宫行进,庆天府满城都是喜庆的红,挽夏坐在撵中,听着外边喧闹的声响,竟突然有种不真切来。 这份不真切,让她陷入奇怪的不安中,直到凤撵进了宫门,手被亲迎的青年紧紧握住。她才从那奇怪的感觉中恍然回神。 手心是他的温度,彼此肌肤相贴,她能感受到他的力量,还有他靠近,身上的那淡淡冷松香。 历经一世,她又再嫁给他了。 挽夏心间突然变得宁静,用力回握他的手,沈沧钰察觉到了她先前不安和紧张,低声与她道:「跟着我走。」 挽夏点头,将自己完全将于他,在他的带动中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刻有腾龙的台阶。她越过伏跪在地的文武大臣、越过盛妆的朝廷命妇,受众人叩拜,听众人排山倒海般呼喊着万岁千岁,与那牵着她的男子蹬至高处,俯视众生。 沉长的仪式走下来,再接受完贺喜,沈沧钰与挽夏回到香泉宫时已是华灯初上。 精致的宫殿内红烛烧然,将一室照得明亮之余又添一种旖旎。 挽夏全身僵硬的坐在喜床上,见沈沧钰也坐下后,心便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沈沧钰侧头脸看她,一头青丝全被挽进了凤冠,露出白皙优美的脖子,那双灵动的大眼如今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着。沈沧钰看着张比任何时候都要明艳娇媚的小脸,情不自禁便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她的眼睫便轻扫在他肌肤上,仿佛也扫过他心尖,让他心脏跟着也颤动。 他的唇缓缓往下移,挽夏骤然站了起来…… 「我…我,我先去梳洗。」说话都结巴了,紧张得很。 沈沧钰拉住她的手,将她又拉回喜床上坐着,挽夏指尖在发抖。很奇怪的,明明两人除了圆房,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她怎么还那么紧张。 沈沧钰捏着她的指尖,犹豫了半会才道:「得先把合卺酒喝了,才能去梳洗。」 挽夏闻言,原本只是发热的脸霎时腾的就涨得通红。 他、他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吗? 不同与前世的大婚流程,挽夏完全将这事给忘记了,一坐到喜床上,她更加想不起还有这个。 小姑娘羞红了脸,一双大眼又是慌乱又是娇意,看得沈沧钰呼吸都短了。 已有喜娘将端了绑着红线的合卺酒前来,沈沧钰将一杯递到她手,再执起一杯仰头。 挽夏看着牵动的红绳,忙也抬手将酒喝下,可当沈沧钰将手中杯子递前来要与她将换时,她又傻眼了。 他杯中还有一半的酒,可她的已经空了…… 沈沧钰看着也怔了怔,旋即再忍不住,抵拳笑出声。 都第二回嫁他了,怎么反倒把这些都忘了。 挽夏在他的笑声中脸越来越红,头也跟着越来越低,她都干了些什么丢脸的事,还是在满屋的宫人面前。 前来送酒的喜娘也呆住,极力去想这事可该什么办啊,皇后娘娘将酒都喝了!怎么合卺成礼啊! 正是此时,沈沧钰温暖的指尖便抬起了挽夏下巴,在少女傻傻的目光下喝半怀酒送入口中,然后轻捏着她下巴覆上她的唇,将酒渡了一半到她口中。 喜娘在边上看得面红耳赤,可这正好解决了难题,忙唱礼成,领着一众宫人退出寝宫。 挽夏还在醉在渡酒中,沈沧钰见她实在可爱,低笑着去亲她唇角:「现在可以去沐浴了。」 软软带着酒气的唇碰着她,她便飞快往后一缩,然后手忙脚乱站起来。 「我…我去梳洗!」 第29章[04.16] 沈沧钰看着她的举动,桃花眼中闪过探究,怎么紧张成这样,是害怕吗?他想起了前世有些不好记忆的新婚之夜,沉默。 挽夏逃也似的唤来梨香桃香,直接去了后颠。 泉香宫后殿是净房,有一个用白玉砖砌的池子,池里是源源不断的温泉水,倒是便宜得很。 挽夏压下快速跳动的心,一件件除去衣裳,然后下了池子。 温热的水让她终于放松一些,疲惫也随之涌了上来,今日确实是累坏她了,光是那凤冠就要压断她脖子似的。 可她也只是放松这一小刻,便听到自家丫鬟喊了声皇上,然后是离开的动静。她猛的睁开了眼,就见沈沧钰已走到池边,伸手在池里试了试水温。 「累吗?」他察觉她看过来的视线,笑着问。 挽夏往一边挪了挪,然后又意识到自己如今未着寸缕,将身子又往水里潜去。 温泉清澈,她这样做不过是掩耳盗铃,沈沧钰又想笑了。其实她哪处,他没有看过。 他站起身来,又看了她一眼,便慢条斯理的脱外裳。挽夏泡在池子中,看着他慢慢裸|露的精壮上身,脸越来越热,热得好像喉咙也被烧干了。 沈沧钰除去外裳,上衣,只穿了中裤下了水。 高大的男子步步朝自己走来,雾气朦胧,他的身影似乎越发挺拔,挽夏缩在那处一动不动,想挪眼不看他的,可视线又不受控制一直往他身上撇。 沈沧钰来到她面前,将她直接就抱坐到了怀里。 两人肌肤相触,柔和的水被排挤,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挽夏终于羞得闭上眼将头埋在他颈窝。 沈沧钰撩了水往她圆润的肩头淋下,水声轻响。 「挽挽是在害怕吗?」 感受着水滴也他的指尖在肌肤上游走,挽夏微微打颤,「不…不是害怕。」她就是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沈沧钰看着晶莹的水珠从她细滑的水珠滚下,将那肌肤润泽上柔柔的水光,让人就那么想品偿一口她的娇嫩。 他眸光发暗,指尖一寸寸顺着她脊背往下摩挲。 「别怕。」他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轻说,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肌肤上,又引起她不自已的颤栗。 两人本就紧贴着,她一动,胸前的柔软便也轻蹭着沈沧钰,那种触感叫他气血瞬间便沸腾起来。他的手掌也来到她的腰间,顺着那玲珑腰线还有要往下的意图。 挽夏依旧埋头在他颈窝,他只能空出一只手来,捧起她的脸,去寻她的唇。又轻柔的吻去安抚着她的紧张。 是怎么在池子里被他抱出来的,挽夏脑子里有些迷糊的,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到了喜床上时,他滚烫的身躯又已经压了下来。 有些重,挽夏用手推了推他。 沈沧钰将身子撑起一些,入眼是她芙蓉出水般的面容,他才离开不久的唇覆上她的,那双早已览遍峰峦美景的大掌再度开始作乱。 经过池中他小心翼翼的安抚,挽夏整个人已软得就像那一池的温泉,只能气息不稳地一点点被他撩逗着身上敏感每处。可沈沧钰还是察觉她的不适应。 腿心间连他的小指都不得前进。 她心中应该还是怕的。 沈沧钰的唇便从她的唇间撤离,转而去亲吻她耳垂,再顺着她的脖子落在精致锁骨上,撩拨着她的情绪游过高峰再落在平坦地小时腹上。 挽夏望着帐顶的双眸染了雾气,逐渐变得迷离,放在两侧的手攥住了被辱,在他埋头探谷那刻呼吸霎时全乱了。 在强烈的感受中明白他在做什么,挽夏羞得闭上了眼,身子也往后缩,可却被他按住了腿不得动弹,被迫承受他带她的爱|抚。 耳边全是她软软娇娇的声音,唇舌间也尽是她的香甜,沈沧钰在她低泣的时候终于抬了头,重新覆在她身上。 挽夏感觉自己刚才就像是飘在浪尖上的一片叶子,时而被推到浪尖高处时而又被浪潮淹没,那她窒息又想寻求更多。在沈沧钰贴上来的时候,她也跟着弓着腰。 「挽挽……」沈沧钰轻唤她一声,她就用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他。 无端的勾人。 沈沧钰为了她放松些,也算是使尽了招数,此刻身上叫嚣的冲动也压抑到了极致,难耐得额间都细汗。 而此时,殿里的香味渐浓,不但是沈沧钰难耐,挽夏也觉得难耐极了。 沈沧钰刚面若桃花的小姑娘,感受着她不停的贴近自己,轻蹭自己,知道应该是被他安抚好了。何况如今正是那香最浓的时候。 他不加思索低头吻住她,手从她的腰间滑到腿侧,勾了那修长的腿缠住自己腰身。 撕裂的痛传来时,挽夏喉咙传出一声呜咽,手指甲便掐入了沈沧钰的背部。沈沧钰亦闷哼一声,攻破首层障碍后不敢再贸然进军。 身上的痛让挽夏又不安起来,先前做的一切安抚都失去了作用,她抓着沈沧钰的背,躲了他的唇眼泪便大颗大颗滚落下来。腿也开始乱踢,想让身上人走开。 殊不知,她越是乱动,沈沧钰便越难受。 他忙用手按住她腿窝,然后一手揽了她的腰直接将人抱坐起来抵在床头,「挽挽乖,别乱动了,缓一缓就不疼了。」 兴许真是比前世年纪还要小一些,挽夏觉得身上的这痛比以前都烈,疼得她眼前都发黑,身体也因他胀得难受。她疼得咬住唇,说不出话来,额间有冷汗慢慢渗出,脸色发白。 沈沧钰见她如此,更是不敢乱动,可她反应似乎比前世要好一些,起码她能安静下来。前世,她可直接就将他踢下了床,最后真的能用惨烈来形容,这说明他特意准备让人能更快动情的香还是有效的。 沈沧钰就那么抱着她,见她将唇都要咬出血痕来,心疼着去吻她。他死死按压着自己的冲动,耐心且小心翼翼再去调动她的情绪,透过帐幔渗入的香随着两人呼吸,慢慢跟着渗进身子里。 沈沧钰身子越来越烫,挽夏也觉得自己身上像着火了般,疼痛似乎散去了,而随着燥热,她由被动的亲吻便成了主动回应。被大掌箍着的腰不安轻扭。 在她动作间,沈沧钰闷哼一声,再也忍耐不住分兵破玉。怀里的人儿低低喊了声,娇娇地尾音让他更是红了眼,重新将人压在身下。殿内就回荡着女子细碎似哭似泣的浅吟声,便是床边高几的香炉内火星湮灭许久,那动静亦未停歇…… 「沈沧钰……」陷在大红被褥中的少女紧闭着眼,蹙着好看的眉尖,不满唤一声。 她声音娇娇的,明明是拒绝可又更像是在撕娇。 第30章[04.16] 听在沈沧钰耳中那就是不能抵抗的诱惑。 他微喘着,极有耐心的唇落在她耳垂上,又顺着脖颈优美的落在精致锁骨间。 挽夏不满的伸手去推他。 他还没够吗,她好像才睡着,怎么又闹起来了。 可她手还未得逞,就被他轻轻捏住,按在身侧。他的唇越发肆意,温柔又热情,流连在山峦顶峰。 挽夏轻哼一声,身子因他轻颤,终于睁开了眼。 那作乱的人也似有察觉,抬起头看她,便见她微仰了头张着小嘴喘息,眼神迷离。 他跪坐起身,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间,轻啄她唇角:「醒来了。」 挽夏无力的睨他一眼,眸光流转,含娇带嗔。「我想睡觉。」 「辰时了,起身用了早膳后再睡。」他又咬住了她耳垂,声音含糊不清。 挽夏身上发软,对这个时辰感到诧异。 都辰时了,那他还缠着她。 她郁郁想着,又抬手去推他,他却突然提了她的腰,酸胀的感觉让她闷哼一声,推他的手变成搭在他胸膛。 还有点酸酸麻麻的疼,她皱了眉,用湿漉漉的双眼无声控诉地望向他。 沈沧钰安抚似的在她眼角落下一吻,挽夏负气般在他本就布满抓痕的胸膛挠了一把。 微微的刺疼让沈沧钰全身更加紧绷,视线也落在她布满着被疼爱痕迹的身子上,叫嚣着的欲|望越发兴奋。 「很快就好。」他哑着说一句,狠狠挺身。 挽夏想骂他骗子的话因他动作卡在喉咙,化作了让人脸红心跳的低|吟,而事实证明,沈沧钰就是在哄骗她。他所谓的很快,她都记不清哭喊了几次求饶…… 梨香领着小宫女们在寝殿外候着,里面传来的动静还有自家小姐时而喊七皇叔,时而低泣唤钰哥哥的娇声让她脸红不已。苦站了约半个时辰,她终于听到里面传来新皇满足的声音,唤人进去收拾。 梨香推门低头入内,殿内染满了旖旎的气息,那威严的帝王披了外裳抱着快昏睡过的皇后去了后殿。 凌乱染着片片湿痕的被褥皱巴巴在喜床间。 梨香不敢多看,让小宫女们快速收拾,换上第三床新的被褥。 然而挽夏还是错过了早膳,再睁眼时太阳已在当中,那个折腾她几回的男子就坐在床边,不知什么时候让人移了桌案过来。正聚精会神的批阅折子。 帝后大婚,休朝五日,他倒是真有精神。 挽夏试图起身,酸软的腰让她又倒了回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沈沧钰回头,一双冒火的眸子就狠狠盯着他看。 「饿了吗?」他笑笑,丢开东西。 他高大身影倾前时遮下来的暗影,让挽夏莫名就很有压力,警惕着往后挪了挪。 她像受了惊吓似的兔子,沈沧钰失笑,也明白自己索要得太狠,叫她气恼了。 他也不再往前,重新坐直身子,「我就这让人传膳。」 挽夏抿紧唇,他又笑笑。 很快,梨香便带着抬了小几的宫人进来,按沈沧钰的意思将小几搁在大床上,午膳也就摆在小几上。 满屋都是饭香,沈沧钰这才踢了鞋上去,将软软的小姑娘圈抱在怀里,先喂她喝了些鸡汤暖胃,再小口小口喂她吃菜。 有人有心卖乖,挽夏便也理直气状,在用饭间恢复的体力全化作掐痕留在了沈沧钰腰间。只是到了晚间,那点理直气状再度化作气怯,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被他带着随波逐流。 大婚两日,挽夏就没有踏出过寝宫,整日都是昏昏沉沉,到了第三日早晨,她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马车上。 耳边是嘚嘚响的马踢声,还有街上小贩们热闹招揽客人的声音。 她睁着眼愣了好大会,才相信自己真的是在马车上,而她正枕着的是沈沧钰的大腿。 「醒了?」 沈沧钰已看她发了好大会的呆,伸手将贴在她脸颊的碎发拨到耳后。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身为帝王,怎么会出宫的。 「今日是我们成亲第三日。」 挽夏闻言忙的坐了起身,用力过猛,一阵头晕眼花,又跌回他怀里。沈沧钰抱着她的肩,让她靠着缓缓,自责道:「累着你了。」 挽夏已经不想和他计较这些了。 事后,他每每都露出心疼的神色,可就没有收敛的时候,一股想要把她往死里折腾的狠劲怎么都用不尽。 怀里的人不语,沈沧钰轻叹一声,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失控到这样,完全不知餍足。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是等得太久了,久到他一丝抵抗与自制力都没有了。 「伍萧已经训我了,再不会了。」他低头亲亲她柔顺的长发。 伍萧在他大婚前赶了过来,新婚那夜的香也是出自他手,还有这两天他帮小姑娘上的药。 挽夏听着他低声下气的,哼哼两声,沈沧钰扶她坐好,从边上的暗格取了梳妆一应物什。 「来,我给你盘发,可上妆只能劳烦皇后亲自动手了。」 挽夏这才发现自己一头青丝就那么披着,忙摆好妆镜。 第31章[04.24] 镜里的人却将她吓一跳。 那眼角眉梢皆含着媚色的女子,灼灼其华。 是她吗? 她惊了惊,握着她一把青丝的沈沧钰看到她诧异又带了羞怯的样子,极喜欢的在她耳后轻吻。 「你也见着自己有多勾人了。」所以,这也不能全怪他。 挽夏就在镜里狠狠瞪一眼为自己脱罪的青年,慢慢为自己点妆。 薄薄的粉黛敷面,镜中人更叫人不能忽视了,沈沧钰在她身后,看得一双桃花眼都染了痴色。 小两口突然就来了凌家,一点消息都未告知,叫凌昊与苏氏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凌昊倒是对沈沧钰多了丝满意,起码这事上对了他的心思。 可见着女儿被人扶下马车,才着地身子就软软靠在女婿身上,他一张脸顿时就青了,对沈沧钰刚升起的一丝毫印象化作了乌有。 「你个浑蛋!」明白女婿与女儿之间发了什么的凌昊,二话不话轮了拳头就冲上去。 苏氏被他吓得尖叫一声,沈沧钰在一怔后快速回神,揽着挽夏的腰轻轻松松就挡了下来。 他抓着凌昊的胳膊,很冷静地道:「岳父大人,有话好好说,若想与小婿切磋,也得顾着些挽挽不是。」 凌昊视线便从他的脸上移到女儿那。 两日不见,女儿似乎更加明艳了,就像迎着春风绽放的牡丹,娇媚动人。 他心底那些怒意被生生压了下去,甩开女婿的手,狠狠瞪他一眼叫人备了撵让女儿舒舒服服坐着。 挽夏看着软撵也明白父亲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想起娘亲在出嫁时吩咐,能晚些圆房便晚一些的话,脸涨得通红。将这事又全记到沈沧钰头上。 才到花厅,沈沧钰这女婿茶都没有喝上一口,就被怒气积心的凌昊‘请’了出去。 苏氏不放心,让儿子前去看着。 凌景烨跟在两人身后,还未闹明白什么事,他家爹爹在拐了个弯就对着人招招凌厉攻了过去。 凌景烨整个人都傻了。 父亲与皇帝打架,他该帮哪个?! 沈沧钰就知道要过凌昊这关要用硬拼的,也不留余力与他打个风生水起,两人在小小的庭院间施展,院子里无辜的草木便遭了殃。凌景烨看得眼花缭乱,最后索性坐下,任两人打去。 腿上吃了一招,沈沧钰踉跄退了两步,喘着粗气。凌昊也好不到哪去,袖子都被人撕了半载,亦气息不稳瞪着早早就将女哄骗到手的青年。 「皇上还是多花些精力在武艺上才是。」他理了理衣襟,讽刺一句。 沈沧钰勉力稳下呼吸,朝他拱手:「岳父大人不必担忧,小婿年轻,精力还是不错的。」 凌昊气得又想再动手,凌景烨趁机什么忙拉住他,「父亲,挽挽难得家来,您确定不和她多说说话?」 想到宝贝女儿,凌昊这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回院子换衣裳。在走至人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呲牙抽口气,弯下腰揉腿。 那该死的沈沧钰,下盘稳得很,怪不得女儿连站都站不住! 沈沧钰感激的朝凌景烨笑笑,笑得凌景烨尴尬不已,待他整理好衣裳便将人又领回花厅,闭嘴不提刚才翁婿两大打一场的事。 凌昊换了身衣裳进屋,苏氏抬眼便看出来了,没好气甩了个眼刀过去,连带着隐瞒的凌景烨都被自家娘亲暗中跺了一脚。 午间,苏氏亲自下厨要为女婿做两道拿手菜,挽夏不顾反对也跟着去了厨房。 母女俩在厨房忙活小半时辰,整治了一桌精致的菜肴。 沈沧钰在执起筷子时,视线就落在那碟姜汁鱼片上头,挽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即就抿了嘴笑,给他搛了一块。 眼前的鱼肉片得极薄,雪白细滑,淡色的酱汁浇在上边闪着晶亮,看起来确实是美味。 可沈沧钰却是豁出去的心思,朝挽夏笑笑,在她殷殷的目光中将鱼片放入口中。咸得发苦……沈沧钰不动声色咽下,又给她一个微笑,挽夏见此便给每人都夹了一筷子,待到她想自己偿偿时,沈沧钰却是阻止了她。 「难得下厨,又是我爱吃的,你便委屈些吧。」说着给她夹了一筷子炒鸡髓笋。 挽夏不疑有它,「那以后我常给你做。」 沈沧钰有些语噎,默默点头,不爽了整个早上的凌昊顿时浑身畅快! 他治不了,还有亲闺女呢!果然是他的亲闺女! 不过这菜实在是太咸,凌昊默默喝光碗中的翠玉丸子汤。苏氏还是有那么一丝心疼女婿的,趁挽夏不注意让丫鬟将仅剩一片的鱼给端下换了菜色,博得女婿无声感激一笑。 用过饭,凌昊拉了沈沧钰与儿子到书房谈事。 挽夏与苏氏腻歪说了好大会的体已话,到客院去寻闵雯依。 客院外长着花蕾的桂树探了出来,里面动静挺热闹的,挽夏加快了脚步。 见到挽夏前来,闵雯依旧一大跳,冲上前握住她的手后,才想起如今她身份更加尊贵,忙要跪下行礼。 「这是做什么呢。」挽夏拉住她,挽着她胳膊不让动。 闵雯依看着在收晒衣裳的丫鬟们,笑道:「我娘亲让人将东西晒晒,再有几日,我们就回北平去。」 回北平? 挽夏诧异,先前可未听她说过。 闵雯依挽着她往里走,「你怎么出宫了,如今是皇后,能这样随意出宫吗?」 第32章[04.24] 当然是不能随意的。 挽夏笑笑,「是…皇上暗中安排的吧,我爹爹他们也不知道的。」 她话落,先收到了好友羡慕的目光,旋即便听到一声轻叹。 挽夏知道她是想起什么,在厅堂坐下,看着摆出来的箱笼,问道:「闵夫人呢?」 「我娘好像在屋里收拾呢。」闵雯依朝里看了看,说了一句后托腮满脸愁容。 「多住些日子就是。」挽夏劝留,「我娘亲估摸着也不回北平了吧。」 闵雯依没有答话。 这下轮到挽夏叹气了:「雯依,你……」 「挽挽。」闵雯依突然抬头打断她,带有忧色的双眸闪烁着决然,「能让我见陈玄一面吗?」 听着她说出来,挽夏倒觉得心里松快些,便是她不说,自己也是要提这个件事的。 「雯依,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吗?你们明明接触的时间不多,陈玄又是那么一个狠辣的性子,更何况如今重罪在身。」 闵雯依抿紧了唇,想起了从北平来京城的一路,想起了陈玄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立在船头,想起了与他过招间他飒爽的英姿,还有怕她胡闹受伤特意处处的忍让及施手。 ——她就是那么喜欢他了! 以前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想找随便找个顺眼的男人嫁了,也就了了这一生。可如今,她知道什么是动心的滋味了,又如何干愿就那样放弃,放弃两个字让她只要想就揪心的疼。 闵雯依不言,眼眶也红了,挽夏哪里不知她的答案。轻声道:「你见了他,又能说什么,跟他说你喜欢他?如若他不喜欢你呢?你又要怎么办,彻底死心回北平?再或许,他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挚友,假意也说喜欢你,利用你来保命呢?」 挽夏的话很残忍,可这些都是现实,如若闵雯依开了口要她保下陈玄,她必定会去做。可她怕自己后悔,怕保下陈玄后,好友却得不到幸福。那样,对闵雯依来讲才是最残忍的事。 她说的这一切,闵雯依如何不清楚,所以她这些日子再是惶惶害怕,怕第二日就听到陈玄命丧铡刀的事,她也死死忍着不与挽夏提一句。 「挽挽,我不要你保他,就让我和他见一面。见一面,我就回北平!」闵雯依终于落下泪了,一颗接一颗。 那么一个乐观直爽的姑娘,为了一个男子落下泪来,也只能是用情至深了。 挽夏心疼着给她擦眼泪,她怎么都不会拒绝她的。 在凌府逗留到申初,沈沧钰与挽夏启程回宫。 与家人依别后的挽夏坐在车内沉默着,沈沧钰将她拉到怀里,「以后我常陪你出来,或者让岳母常到宫里来。」 宫中没有别人,便是久住也无所谓的。 挽夏靠着他的胸膛,轻轻摇头,「并不是想这些。」 「嗯?」沈沧钰就低头看她。 挽夏抓了他的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是雯依,她喜欢陈玄。」 沈沧钰看着她带着诉求的双眼,亲了亲她眉心。 「你要我放了他?」 「如果我说是呢?」她与他对视。 他沉默,那双桃花眼中清冷一片。 挽夏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想要说服他,却见他突然露了笑。她没过见的,蔫坏蔫坏,邪气的笑……然后,耳垂便被他咬住了。 「那……皇后是不是该表点诚意?」 他说话的热气直往耳洞里钻,麻麻痒痒的,挽夏想躲,又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僵着身子心里直发恨。话话也带刺了,「皇上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沈沧钰忍着笑,「你若是这样觉得,那就算了,我以为你为了你的好友,什么都能豁出去呢。」 挽夏被他气得直发抖,死命按耐着才没有回头去骂他。 身后的男子松开了她耳朵,正坐着,好像真的就揭过这茬了。 「陈家真的罪无可恕吗?」她咬咬唇,明知故问。 「如若你觉得陈玄安然将岳母送出了城是功的话,也并不是真就是死罪。」 说来说去,还是不会放过。 挽夏推了他一把,沈沧钰挑眉看他,她却直接跨坐在他腿间,「君无戏言!」说罢跪直了,捧着他脸亲了下去。 带着一股子屈服的狠意。 沈沧钰本是与她玩笑的,她的话,他哪有不应的。而且早前她在问起陈家时的异样,叫他留了心,也就牵出了闵雯依那情窦初开的心思来。若是前世,他肯定不会管这些,可如今他只想她开心……陈家,早已被他写进了大赦的名单里。 可如今她这样主动,这些话,他就不想和她说了。 少女的亲吻并不熟练,好几次还磕着沈沧钰的唇和牙,微微的刺疼,可他却异常享受她的一切。 这可是这几日来,她难得的主动亲近。 挽夏亲到后来觉得唇都麻了,喘息着松开他,沈沧钰正沉溺在她生涩的主动中,可下刻她却退开了,不由得疑惑的看着她。 挽夏小脸通红,耳根也发红。 她…她似乎除了亲他,其它的并不会。而且,这还是在马车里,在他投来的视线中那股要豁出去的气势也渐消,吱吱唔唔小声说:「这,这里不方便……还有,我,我也不会……」 沈沧钰看了她好大会,见她紧张得都无意识去揪荷包的穗子,止不住低笑,最后那笑声化作大笑。直笑得挽夏又推他一把,自己坐到一边又羞又恼,一路再也不理他。 到了晚间,沈沧钰匆匆出去找了伍萧一趟,回来时挽夏恰好从后殿回到寝室,就被他揽了腰一把带到了床榻间。 第33章[04.24] 挽夏挣扎着要坐起身,沈沧钰却抓了她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边解边亲着她唇角道,「来,挽挽,我教你……」 教,教什么?! 挽夏懵懵的,双手被他拽着解了腰带,宽了衣,然后被他抓着又摸他坚实的胸膛,还一路顺着精状的腰线往下。待到精疲力尽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他究竟要教她什么,却连骂他一句厚颜无耻的力气都没有,极累的昏睡过去。 次日,挽夏又在寝殿软了半日,下午才缓过来就被沈沧钰带到了御书房,见到一身狼狈的陈玄。 眼前的男子除了眉宇间依旧是那种阴沉沉的戾色,挽夏还真有些认不出他来。 陈玄跪在地上,精致的裙摆在他眼前晃过,他慢慢抬起头来,见着挽夏那张精致的面容后又垂了眸。 「陈玄,你记得闵雯依吗……」挽夏轻声问。 跪地的少年沉默。 挽夏就去看沈沧钰,见他朝自己微笑,也明白他让她先见陈玄的意思。她又与陈玄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雯依让我放了你。」 少年依旧沉默,挽夏拧眉,沈沧钰捏了捏她指尖,叫人又将他带了下去。 挽夏想喊停的,却被沈沧钰拦住,「等闵雯依见过他,你就有答案了。」 「也许吧。」挽夏轻叹一声。 陈玄不说话,反倒让她为好友看到一丝希望,如若刚才他立即接了口,那她才真要好好考虑了。 沈沧钰见不得她愁眉苦脸的,将她揽在身前,去亲她鬓角:「你喜欢应天府还是北平?」 应天府,北平? 她喜欢哪处,又有什么关系吗? 第二日,挽夏便得知沈沧钰派人去了凌家,将闵雯依接去与陈玄见了一面。闵雯依进宫来,只抱着挽夏一通哭,问什么也不回答,然后说她第二日就要回北平。 挽夏是舍不得她,也担心她,可是留也留不住,最终沈沧钰又与她回了趟凌家,为闵雯依饯行。 「挽挽,陈玄那日在牢里,和闵雯依说让她回北平。就只说了这话。」 在马车上,沈沧钰把玩着挽夏的耳铛,突然说了一句。 挽夏用一双澄清的眸子看他。 沈沧钰沉默了半会,才继续道:「明日早朝会颁布大赦,陈家去除官衔,世代不得再入仕。」 「已经是特例了。」 听着他又补一句,挽夏心中也有些难过。她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能留陈家性命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她是最清楚陈家做过什么的。 挽夏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会才窝在他怀里闭眼说了句谢谢。 陈玄活着,雯依的难过应该少一些。 沈沧钰叹息,吻了吻她的发顶:「傻气。」 她失而复得,对亲人朋友掏心掏肺,他何偿不是一样感同身受。再且,他比任何人都更珍惜她,希望她每日都欢欢喜喜的。 回到宫中,帝后得知郑老太爷进了宫,如今正在御书房侧殿候着。 挽夏想回避的,沈沧钰却直接拉了她前去。 殿内四角放着冰,舒爽的凉意袭人。 郑老太爷与伍萧靠窗而坐,两人正在对弈。 见着帝后二人前来,忙丢了棋子要见礼,沈沧钰箭步上前,抓住了老人的手将他又请了入座。 「外祖今日怎么进宫来了。」年轻的帝王见着亲人,眉眼宁和,微笑间温润如玉。 郑老太爷欣慰的看着出色的外孙,捋了捋那撇白胡笑道:「是前来辞行的,局势稳定,也该回蜀中去了。在应天府久了,也怕引得闲语。」 除了郑家,还有蜀王的兵马,实在不适宜。 沈沧钰知道老人家所忌讳的,眸光暗了暗,「外祖难得在孙儿身边,哪有人又敢多说什么。」 「话是不错。」郑老太爷叹一声。 这时挽夏接过宫人呈上的新茶,依次给沈沧钰几人亲手端上,郑老太爷又眉开眼笑说了声好孙媳妇。伍萧惶恐的站起来谢过。 挽夏朝他笑笑,又安静坐到一边,听得郑老太爷又道:「便是没有人敢说什么,蜀中也不能久空。」当初先皇让郑家去蜀中,也是为镇守。 「再过些日子,蜀王也难得一次离开封地。」沈沧钰都明白的,可还是再劝留。 郑老太爷低头想了想,「那就再留七日吧。」 沈沧钰点头,祖孙两便接着刚才那半盘棋继续对弈,沈沧钰接手了伍萧那方,原本败阵之势居然被他扭转了。看得伍萧一阵脸红。 郑老太爷伸手拍了拍伍萧肩膀:「你就只顾研究医术了,能这样很不错了。」 伍萧不好意思朝他揖一礼,挽夏就见着郑老太爷神色突然显了哀意,又面露可惜轻叹两声。伍萧亦垂了眸,抿紧了唇。 挽夏看出了些不寻常来,这伍先生与郑家似乎有什么……渊源? 郑老太爷一直留到了晚间,蜀王仪昭都前来陪着老人家用膳。被仪昭带得再起了童心的蜀王,将老人家逗得直笑,桌上气氛热闹极了。 沈沧钰也难得一整晚都带了笑。 当夜,前几日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的年轻帝王居然很老实,就那么抱着挽夏歇了一夜。翌日,挽夏终于睡了个餍足,睁开眼看着空空的一则,有些不可置信。 前朝,沈沧钰已颁布了大赦令。稳权之时下狱的官员,多数保住了性命,只是家族再无复兴机会。 第34章[04.24] 这让大臣们都有些出乎意料,亦首次发现新皇居然会这仁慈一面,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赦令之后,沈沧钰提决定今年开恩科,招揽有用之才补官员空缺。 加开恩科一事,很就传遍了太明,新皇登基短短时间内便被众多儒学及文人誉为明君。戒严的应天府为准备科考,霎时再度热闹起来。 过了中元节,郑老太爷就带着蜀王回蜀中。 沈沧钰亲自送到了城门,蜀王包着眼泪不舍拽着他的衣袖,沈沧钰哭笑不得,伸手摸他的冠:「都说了许多次了,男子汉不得轻易掉泪。」 蜀王抬袖抹了一把眼泪,「又没有掉下来。」 挽夏在边上也直抿嘴笑,递给他一个香囊,「这个给王爷留个念想,手艺不精,可别嫌弃。」 「皇婶婶送的,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着。」蜀王霎时又露了笑,忙接过,「这玉兰花真好看。」 沈沧钰忙咳了两声,引得蜀王奇怪的看他,挽夏脸上阵阵发热。她不过是将花瓣形状绣得长一些,这梨花哪就变玉兰了。 仪昭此时也递上了她画的画作,是蜀王与挽夏逗元宝时画下的。蜀王抱在怀里,如得珍宝,离愁终于散去,笑吟吟朝帝后道:「就此拜别皇叔皇婶,下回再见到时,我一定给堂弟带礼物。」 蜀王有些孩童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还没影的事,倒是把脸发热的挽夏臊得满脸红霞。沈沧钰略带深意的眸光扫过她,笑着朝蜀王点头。 看着蜀王探出马车不停挥手的身影走远,挽夏唇角的笑也渐渐敛去,「以后宫里又要安静了。」 蜀王在的时候,宫里还是挺热闹的,如今也离开了,整个宫中仿佛就只得她和沈沧钰,还有仪昭三人。想想都觉得静得可怕。 沈沧钰牵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将她扶上车,「会热闹的。」 过了中元节,便是中秋,这是新皇登基的第一个重大节日,沈沧钰要君臣同欢。中秋当日在宫中设宴。 旨意下去,礼部忙得团团转,挽夏领着仪昭看礼单,斟酌着给诰命夫人赐下节礼。 一直忙到中秋之日,挽夏才松了口气,见宫中各处还忙碌着,想想还是亲自到设宴的地方看一眼。礼部尚书未想到皇后娘娘会亲自视察,诚惶诚恐,见挽夏露着满意的笑离开,才将一颗忐忑的心放到肚子里。 此时已陆陆续续有大臣进宫,可沈沧钰还在御书房忙着,挽夏想了想便转了方向到御书房。才转出御花园,迎面便走来一行人,是大臣家眷的样子。 挽夏也没有多想,继续走自己的。许是因她不常走动,又穿了件家常的大袖衫只带着梨香桃香,引路的宫人也未认出她来,是按一般的规矩给她福礼。 这些本也不在意的,可她要越过那迎面来的命妇与贵女时,那贵女大刺刺站那动也未动。 挽夏轻轻蹭了她的肩,就听见她哎哟一声,怒目视来。 梨香却紧张扶住挽夏,以为是她撞伤了。 那命妇听得女儿一声喊,也抬了头去看挽夏,这一看,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是哪儿见过。 梨香看到那母女居然就那么无礼直视自家主子,瞪圆了眼就要训人,前边传来击掌声,她只得先跪了下去。 皇上驾临,众人回避。 那对母女俩也慌忙退到一边跪下,在场就只有挽夏还笔直立着,那妇人见此心头重重一跳,想起眼前这少女是谁人。再想到女儿的举动,脸色顿时就发白。 沈沧钰听到挽夏亲自跑到设宴处了,便想着来接她,那么巧两人便撞一块了。 威严的帝王见着那抹俏生生的倩影,唇角便扬起,走上前握了她手似责怪:「怎么也不乘撵?」 他说话间,跪一地的人高呼万岁,他皱眉看去,才发现有官员家眷也在。 「每日都坐着,走走。」挽夏扣住他的手,朝他笑。 「回吧,你还得梳妆更衣。」 挽夏点点头,与他并肩离开。 梨香与桃香起身后,深深看了眼那还跪在地上的母女俩,将两人面容牢牢记住。 帝后离去,那命妇才颤抖着爬起来,刚才怒视挽夏的贵女也吓得面无人色,抖着唇道:「娘亲…刚才那…那是。」 那命妇也吓得不轻,厉色道:「早就告诉你进宫谨言慎行,这里哪一个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贵女哭丧着脸,谁知道当今皇后娘娘衣着打扮那么随意,又是那么个年纪,看上去就跟未出阁的少女似的。谁就能想到会是身份那么尊贵的人。 那命妇恨恨剜了眼惹事的女儿,心里想着一会见着夫君,定要将这事说了,给皇后请罪才是。刚才皇后似乎也没有怪罪的,只祈求皇后真没往心里去。 挽夏随着沈沧钰回到香泉宫,梨香在为她梳妆时抱怨了几句,挽夏也只是笑笑。 中秋宴上,挽夏便感觉到有视线频频看向自己,她一回顺着视线望去,就见到先前遇上的那位命妇。将她惶恐的神色看在眼中,又略过她身边那位穿着一品官服的大臣,不动声色继续保持着皇后该有的端庄。偶时沈沧钰饮得多了,便为他布菜,无声劝他。 一场宴下来,倒没有特别的事。末了,沈沧钰又将凌家人独留下,让小姑娘好好跟岳母絮叨,自己则与岳父大舅子到一边继续喝酒。 凌昊说起他先前的想法来,「皇上要迁都怕还得缓缓,容臣回到北平,局势稳定再决意也不迟。」 「正是因为鞑国屡进犯,北平往东地区又曾是辽王宁王所在,如今虽已收拢兵权,却仍怕有异心者挑拨。万一真内部再被分化,与总是来势汹汹的鞑国长期周旋,实在不妥。」沈沧钰一口抿了白玉杯中的酒,眸光带厉。 「蜀中有蜀王与郑家,西南地区完全不必担忧,而应天府的位置,布防上总是处不利,太过于被动。再有天子守国门,势必也能震慑敌国。」何况,北平有着他的一应亲信,有着他建立起来的势力与根基,与还潜伏着不知多少危机的应天府相比,实在安稳得多。 凌昊沉思,女婿说的这些非常客观。 集全国兵力,调配到北边,确实比如今这样总被敌国逼得一刻不敢放松要强得多。如今太明最要的还是北边的防线。 沈沧钰给凌昊斟满杯,又笑道:「挽挽似乎也比较喜欢北平。」 凌昊看他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随后冷哼一声,「别把挽挽扯政事上,分明考虑最多的还是其它方面。」 沈沧钰只是微笑,凌景烨心中却也是赞同妹妹的,确实北平要比应天府呆得带劲。 次日早朝,凌昊便上奏,首提迁都,以北平为京师。 当朝国丈突然提议,迁都又是何等大事,众臣当即转动心思。一念先想到的是北平乃新皇龙兴之地,拢了北边势力,亲信也尽在北边,便了然新皇心思。只是迁都乃大事,也不是朝夕之事,大臣们一半多保持缄默,沈沧钰亦不图急进,无他事后便散了朝。 下朝后,沈沧钰难得先回了香泉宫,见挽夏坐在临床的罗汉床上看书,径直过去枕着她腿就躺了下来。 第35章[04.24] 挽夏被他冕冠硌得难受,伸手帮他摘下,沈沧钰就拉了她的手按在太阳穴处。挽夏哭笑不得。 这还支使人了。 少女细滑的手力道适中为自己揉按着,沈沧钰闭眼享受,发出一声叹。 「你这是有烦心事?」挽夏问。 近来他都在御书房忙到很晚,她给他送去宵夜都仍在那奋笔疾书,眉头有时也紧紧拧着,叫人看着就心疼。 沈沧钰似感慨的道:「以前想着怎么活下来,如今却要想着怎么活得更久……确实挺烦恼的。」 挽夏被他逗笑,这一听就不是正经话,遂道:「那臣妾派人给皇上寻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去可好。」 「灵丹妙药……」沈沧钰突然睁了眼,看她越发明艳的眉眼,翻身就将她给压住。「皇后便是朕的灵丹妙药。」 不是昨晚才有了几回?! 挽夏的惊呼声被他堵在了唇舌间,梨香一众红着脸忙退了出来,顺带将槅扇关好。 帝后白日荒唐,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连槅扇都挡不住。 中秋宴后,各命妇纷纷递牌子进宫谢恩。 挽夏着绣金龙彩凤纹皇后常服,端坐殿中接见各命妇。 众人谢恩之余亦有着多与皇后亲近的心思,殿内一波又一波命妇前来,按着品阶或坐或站,将香泉宫变得极为热闹。 满屋妇人,胭脂水粉气浓重,挽夏呆久了便觉得憋闷得很,索性吩咐人到御花园摆上果点,邀了众位命妇到御花园赏景。 众人自然是欢喜应下,簇拥着挽夏前往。 平章政事嫡妻黄夫人就走在挽夏身侧,偷偷打量这位被众星捧月的年轻皇后。 长长珠结垂在她精致侧颜间,眉目如画,娇美似雨后海棠。清湛的杏眸内有着股正气,气质内敛自持,端的是不怒而威的仪态,与她的年岁委实有着不符。与昨日一身普通衣裳的娇俏少女也是判若两人。 这是所谓的人靠衣装? 黄夫人入神想着,挽夏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侧头看去,恰好两人视线便对上。 黄夫人立即恭敬垂了头,挽夏认出她便是昨日带着个无礼贵女的命妇,当朝无几的一品诰命夫人之一。挽夏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在琅佩撞击的脆声中缓步前行。 御花园内设好了桌案椅子,案上还摆了冰镇后的翠玉瓜,才靠近,糯甜的果香直沁人心肺。 赐了座,口才好的命妇便夸起园子里的各色花儿来,附和声随之而起,不过转眼便就又恭维到挽夏身上。挽夏只是微笑着谦虚几句,任她们再夸夸其辞的,仪昭坐在她身侧,抱着元宝偷偷伸手拽她袖子。 挽夏侧头,便见小姑娘无声用嘴形道:「无趣。」 挽夏唇边笑意就深了些,突然空中响起一声清啼,引得在场的人都抬头。 一只雄赳赳的白头鹰飞掠而过,眼看离远了,又骤地调了方向回来,直俯冲下来。 那凌厉的样子竟是直接朝着挽夏去的。 胆小的命妇已发出尖叫,以为要发生惊险时,那鹰却缓了势,轻轻落在了扶手上。 元宝蹭地就从仪昭怀里也跳上桌子,抬着圆圆的脸看它。 方才失仪的命妇红着脸忙请罪,挽夏看又对上的两只有些好笑,「这是皇上的鹰,驯服过的,不伤人。」 众人闻言才明白过来,皆好奇投去视线,大鹰尖尖的爪子就爪在扶手上,正向元宝拍着翅膀。那样子倒也还是算乖巧。 众人这又找着了话题,直夸皇上英明,这大鹰如何如何有气势。 仪昭也是服了这些命妇的巧舌,什么都能夸出个花来。 挽夏看着鹰思索了会,果然不会就听到皇上驾到的唱到声。 命妇们忙跪下行礼,听得帝王一声平身后又闻:「正巧带它透透气,听得你在御花园,就过来看看」 挽夏抿了唇笑,这人怎么那么黏糊,还是怕她被这些命妇给吃了。他不应该是在御书房么,怎么又带大鹰透气了,梨香几人倒习惯了帝王爱黏着自家皇后,虽牙酸神色倒还正常。 「我见坐在宫里也实在无趣,哪有这外边景色好。」 「晒。」沈沧钰淡淡一句。 梨香几人牙更酸了。 命妇们却因帝后几句对话心惊。 皇后与皇上说话是我来我去的,皇上丝毫不介意,还说这外边晒。众人抬头看看,这哪晒了,搭着遮阳的棚呢。 想到这,众人又暗吸口气,恍然过来。 这哪里是外边太阳大,皇帝是在赶人吧…… 当即有人就提出要告退,沈沧钰大手一挥全准了,干净利落。还想看看情况的命妇们眉心直跳,也跟着一同离去。 转眼间人就走得干干净净,挽夏忍峻不住,笑了出声。 沈沧钰却凑前去握着她手,捏她指尖:「给你赶跑了麻烦,连谢都不说一声,倒是笑起来了。」 「哪里有赶人的帝王,这还都是重臣的家眷。」挽夏睨他一眼。 沈沧钰正了神色,极郑重与她道:「谈得来的,你愿意亲近便亲近,虚与委蛇的,不理会就是。不须要勉强自己。」 「瞧你说得正常往来跟上刑一般,我也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 「挽挽…」沈沧钰轻叹一声。 第36章[04.29] 仪昭已抱住元宝和梨香她们站一块,直想捂脸颊,她的皇叔皇婶,怎么让人那么牙酸的呢? 次日,再入宫的命妇也就寥寥无几,倒是苏氏来了。 谢恩的命妇识趣的告退,苏氏看着女儿揉了揉脖子,好笑又心疼:「刚才见你一本正经的,倒是威仪十足。」 挽夏拉了她到内室,回一句:「您的女儿可不就是威仪十足。」然后摘了凤冠与她坐在罗汉榻上说话。 「您今儿怎么来了。」 「昨日平章政事的夫人送了礼来,是一株有一人高的珊瑚树,这觉得有些不妥,便来了。」 平章政事的夫人? 挽夏便想到昨儿那黄夫人又暗中看她的事。 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高兴起来。 苏氏见此,正暗暗猜测是何因,就听她将中秋那日与昨日的事都说了,苏氏跟着也脸色不好来。 「平章政事的嫡女性子我也是有听说过的,本来黄夫人就出自侯爵贵勋之家,只是未曾想到到了宫中也不收敛。那她这是作赔礼来的了?」 「兴许是赔礼吧,只是那东西也太过贵重,女儿觉得还是送回去的好。」 苏氏本也有此意,皇上爱重女儿,他们这些做为女儿的娘家人才更须谨言慎行,稍过一些怕就得被人冠上什么。 苏氏便道:「送回去的好,不过这会不会让黄家多想。」 挽夏不以为撇嘴,「我看她就是想多了,才给府上送了东西过去,其实她有机会与我单独说话的,却什么都未曾说。我也不太在意这些,在宫中行走,穿得太过简便是我原也有失,如今她却闹得十分难受。」 她本人都未曾说什么,也就当揭过了,也不知是那黄夫人太过小心还怎么着,这般行事倒叫她被动。 「那就先送回去再看看吧。」苏氏也无奈,那是一品大员,送东西回去也还得再想个说法。 不然,就怕对方觉得他们凌府目中无人。 母女俩商量好此事就说起别的,苏氏惆怅叹一声:「你爹爹说要再到大宁去,你兄长这会都焦急的收拾东西了。」 挽夏一怔。 她并未听说啊。 苏氏愁的却不是父子上战场的事,这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愁的反倒是儿子的亲事。 原来,自打挽夏成亲后,凌府的门槛就被给说亲的踩烂了。苏氏想儿子也老大不小,是该说亲,于是便相看了几次,有心仪的世家便叫凌景烨出来也露露脸。「你兄长平时呆呆的,这喊了他那么一两次后就察觉出为娘的意图来了,见天让人问着府中有无请宴,只要听到有人来作客就跑得不见踪影。你说,为娘这是逼他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了,给他相媳妇,他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叫她拿什么脸面去招待那些世家好友。 挽夏听到内情,啼笑皆非,这还真有她兄长的作风,前世她兄长一直到凌家出事不都未娶么。那时兄长都二十了吧。 「既然二哥不愿意,您也别逼太紧些,万一逼急了呆北边不回应天府那才叫麻烦事。」 说话间,挽夏本是笑着的,可二哥称呼一出,她又反应过来。如今凌家哪还有别的儿子,她二哥就是长子了。 想到自她成亲后便避着不与她见面的凌景麒,挽夏眸光黯了黯。 苏氏是懂女儿的,见她露了个苦笑就明白她是想起谁人,拉了她的手道:「那日冯相来寻了你爹爹,我听你爹爹说一了句,邵家有意与冯家结亲。」 邵家? 「是哪位姑娘?」 「估摸着是邵家二房那位嫡女,如今也就她到了年纪未说亲。」 邵盼芙……挽夏想了想,「那位我有见过,长得极美的。」 「是啊。」苏氏又叹口气,她今日进宫,也尽是叹气了。「可似乎麒儿不同意,冯相气急了,寻你爹爹去当说客的。」 「爹爹怎么说的?」 「你爹爹自然是不会应的。」所以苏氏才想叹气啊。 凌昊是知道养子心思的,即便是为了养子好,他也不能去当这说客,对养子来说太过残忍了些。 挽夏点了点头,沉默着看向窗外。 院里的合欢花已经落得差不多,入目竟显得戚戚。 「唉,为娘突然觉得,也许各有造化福份,都缓一缓吧。先不操那份心了。」苏氏见女儿跟着也忧心,后悔说了这许多。 其实女儿也是心里不好过那位。 挽夏勉强笑笑,苏氏看了看天色,便告辞出宫,离开前吩咐挽夏要注意小日子。挽夏听得面红耳赤默默点头。 梨香与桃香是她近身人的,自然帮着她记日子,梨香默默想了想,一切都正常。 傍晚,沈沧钰从御书房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挽夏察觉,体贴先帮他换了衣裳,细声询问。 「一群御史净不干实事,盯着后宫也不知想做甚!」沈沧钰郁郁吐出一句。 挽夏再疑惑看去,沈沧钰这才拉了她手坐下,细细与她说:「说我不该久居后宫,该住进乾清宫,身为皇后的你也未做出表率,也该是居在坤宁宫才是。要我正天威。」 他们夫妻住哪儿也得被说上几嘴,确实挺叫人郁闷的。 「还是上回杀的少了。」沈沧钰突然目光凌厉说了一句,那眼神冷得极骇人。 前世他当朝就屠了三分一,御史?就差没吓尿裤子了。 挽夏见他满目戾气,轻轻捏他手背:「哪就那么大火气了,自古以来御史不都这样,不是盯着帝王家事,就是盯着大臣们的后院。」 第37章[04.29] 沈沧钰沉默,已想好怎么整整那帮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御史,他突然觉得同身为御史的凌景麒比这些要好太多。 这几日朝中有些人心惶惶。 起因是凌景麒突然一本奏了自己许多个同僚,批其身为御史,严与律人宽与律已,将几位御史同僚后院那点事全翻了出来。 那几位御史当场就懵了,旋即想到先前给皇帝上了什么折子,又恍然过来,明白凌景麒这在以私报公。气得直咬牙。 然,皇帝借着此事要众位官员好好都整顿家风,还点出了几个名字来。官职不高不低,五品到三品,可这就够让人深思了。 待下了朝,被点名的官员臊红着脸去打听,一打听就知道今儿被参的几名御史上折子管皇帝住哪儿并批了皇后。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就是被心情不好的皇帝牵连了,可他们有火气不能向皇帝发啊,便都转到那几名御史身上。 这文臣干架可不是撸袖子,那都是来阴的,接二连三,阴得那群御史悔不当初,连带着他们上峰都吃了这些文臣的亏。自然他们稳稳的成了炮灰,丢官降级。 可干御史的哪个不都认为自己一股清正之气,凌景麒为此也没被少指着鼻子骂佞臣。 凌景麒只是冷笑一声,连看多眼他们都懒,依旧自行自事。 通过此事,大臣们对皇帝宠爱皇后的程度又更深一分了解,而被退了礼的黄家,黄夫人越发坐立不安。再三犹豫还是带着女儿递了牌子进宫。 挽夏微笑着受母女俩的礼。 黄夫人听得免礼依旧拉着女儿跪在殿中,惶恐地道:「臣妇前来请罪。」 挽夏挑眉,「本宫竟是不知黄夫人何罪之有。」 黄夫人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又深深磕下头去。「中秋那日,臣妇那愚笨的女儿冲撞了凤驾。」 「本宫已不记得此事了。」挽夏并不想与她多言,一句直接明了。 黄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可也不敢再多言,带着女儿再三告罪,然后走了。 梨香冷哼:「也就娘娘您待人宽容。」 「那就真为这点事值当为难人的。」挽夏笑着摇头,看向母女俩离开的目光却有着深意。 当夜,挽夏去给沈沧钰送宵夜,沈沧钰早已听得黄夫人的事,喝着银耳粥问:「就那么把人放走了?」 「不然呢?」挽夏睨他一眼,眸光潋滟,在烛火下有种极勾人的媚态。 「还以为你会为夫君出口气,敲打一番再放走呢。」 挽夏又抿嘴直笑,「我们这些妇人不参与你们男人间的事,还是政事。」 原来,沈沧钰欲立新制,想分解如今朝堂中大臣过于集中的权利,这新制,首当其冲的便是平章政事一要职。前世,他是直接废了此职,再一步步建立了内阁。 而沈沧钰与挽夏除了重生一事,几乎是没有隐瞒的,便是朝中重要之事,他也不避讳。 可挽夏是个不多事的懒性子,多为听听就过去了。 挽夏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内,叹了口气将香香软软的人儿揽到了怀里,「你这么个不争的性子,难怪要吃亏。」 「我性子好不好,你清楚得很,有时候不争也是争了。其实没必要打草惊蛇不是?」她这发作了黄夫人,黄大人心里就有警惕了。 她认为对沈沧钰一帮助也没有。 沈沧钰望着在烛光下瓷白无暇的面容,捧了她的脸就吻了下去,两人直纠缠到了御案上,奏折都被挤得散落一地。 他总是一亲起人来就无比热情,仿佛要将她的魂都吮了去,挽夏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眼看事情要不受控制。沈沧钰才堪堪刹住了动作。 他恋恋不舍的又在她唇角啄啄,帮她理衣襟哑着声音道:「我先送你回去。」 挽夏喘息着,「你也歇着就是,事情总是忙不完的。」 两人成亲近两个月,他除了初初那几日过于荒唐,往后便又恢复到前世极自律的璟亲王一样。每日忙政事,然后两人间亲密的事仍是七日一回,可挽夏却能察觉他平时是在压抑着,而每一次亲密他都恨不将她吃了的狠劲,也是验证着他平日何种克制。 挽夏便不太明白了,比如现在,他就极辛苦的压抑着,那双满是隐忍的黑眸沉得叫人生怕。 「我送你回去,你早些歇了,不必等我。」沈沧钰将她疑惑的神色看在眼中,将她抱下御案,牵着她手往香泉宫去。 挽夏虽是疑惑,更多的却又是心疼他,默默立依在门边看年轻帝王远去的身影。月色下,无端将他本就清冷的气质显得越发孤单。 凌昊父子在过了重阳节便启程到大宁,沈沧钰与挽夏亲自将人送出城,凌家圣恩厚重叫众人羡慕不已。凌景麒也在场,不过是离得帝后二人远远的,在目送养父离开后,默不作声便准备回府。 他一转身,就看见了自己马车旁边多了他人。 少女一袭浅青衣裙,带着帷帽,隐约透出她窈窕之姿。 凌景麒面无表情上前,那少女朝他施施然一礼,轻声细语:「见过冯家哥哥,可否请冯哥哥借一步说话。」 凌景麒左右看看,跟着她到了马车背面,随行的下人将便守前方,给两人留了空间又不叫人窥去。 邵盼芙在相请之时就已用了所有的勇气,如今面对这芝兰玉树的男子,面红心跳外居然半会也说不出一字来。 「邵小姐有话可直说。」凌景麒耐着性子,温温道。 邵盼芙脸越发烫了,可也清楚这或许就她最后一丝机会,终于再聚起勇气,抬头隔着面纱看他。 「冯哥哥,我…我听我爹爹说了,我们两家有意结亲……」 「冯某并未同意。」 凌景麒毫不留情说明,邵盼芙当即就红了眼,她前来时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攥紧了手,压下发涩的泪意,「是我有什么不得冯哥哥喜欢的?」 「并不,邵小姐极好,正是太好,冯某配不起。不想耽搁了邵小姐。」他心有所属,求不得。而别的姑娘,正如他所说的,他不想耽误了人家。 自然有比他更好的男子。 邵盼芙见他句句都是拒绝,再坚强也抵不住落下泪了,可还是不愿在心仪的人面前失了礼,强撑着与他福身后回了自己的马车。然后才不顾一切哭了出来。 第38章[04.29] 望着远去的邵家马车,凌景麒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残忍,可若真娶了邵盼芙,那才是对她真正的残忍。 可是,冯相的固执超乎了凌景麒的相像,他拒绝了邵家小姐,他又给揽了一堆陈家小姐,王家小姐。闹得他现在看到老人家就想调头走。 在他逃避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寒冬,冯相再也忍耐不住,擅自做主与他定了亲。当他知道时,双方已交换了庚帖,并传得人人皆知。 同僚与他拱手贺喜,凌景麒还恍若梦中,旋即便是生了怒,匆匆回府去寻了老人家。 还未走进院子,便先闻到一阵的药汁苦涩的味道,他顿了顿脚步,想到老人家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在院外站了许久平复心情后才夸进院子。 「少爷定了亲,您老这颗心也就安定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奴看着您这些日子身子也确是爽利多了……」屋里,冯相身边的老管事伺候着他喝药。 冯相一口喝完那黑乎乎的药汁,漱了口说:「再难,我也要撑到抱曾孙,不然我死不瞑目。便是麒儿恨我,怨我,我也只能自私一回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冯家血脉就那么断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就孤苦伶仃一人过余生,我过的这十余年,若不是还存着他这希望,我真是一日都要活不下去。」 老管事听得眼中发酸。 他陪着老人过了这许多的日夜,老人心里的苦,他都明白。 凌景麒站在门外,将二人对话听得分明,那双腿却怎么都移动不了。最终,默默离去。 邵家小姐……罢了。 如若他此时再要退亲,只怕那邵家小姐从此要青灯古佛,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偏要累及傍人。 凌景麒在定亲后并未有什么过激表现,每日都像以往,晨昏定省,陪着冯相用饭再有讨论政事。冯相这颗心又觉得不踏实起来,可带着孙子前往邵府,他的表现依旧一派温和,谦和有礼。他倒也不再多想。 凌景麒还是与邵府定下了亲,挽夏得知后也诧异许久,苏氏进宫见了她也是长吁短叹,不知是该为养子喜还是忧。 这些却都在沈沧钰的意料之中。 冯相那个固执的,前世就逼迫过一次,今世如何会放过。凌景麒虽让他讨厌,可这会倒也有些同情的,家族责任就枷锁在他身上,他总是会屈服的。这日,一直面上和睦,却两两相厌的君臣难得坐下一块喝酒,两人都喝得醉意熏熏。君臣俩还就那么在御书房将就着歇了一晚。 挽夏得知后整个人是见鬼了的神色,却也没有前去打扰二人,只吩咐人好生照顾着。 凌景麒在次日离宫前,首次主动去见了挽夏,只是平常的问候与告知婚事。挽夏看着说起婚事眸光就变得黯淡的兄长,一句恭喜有些道不出口,凌景麒朝她温和的笑,是她熟知的兄长。少年温润如玉。 凌景麒离开后,挽夏靠绣吉祥富贵的迎枕发呆,直到沈沧钰午间回来用膳,她都一副没缓过神思的样子。 年轻的帝王缓步走来,带进一阵寒意,他清冷的眉眼见着倚在炕上的少女霎时就添了暖意。只是待他靠近,发现少女眉宇间的忧色时,神色骤然又冷了下去。 梨香瞧到帝王威严的神色,默不作声向殿内伺候的宫人比了个手势,悉数跟着她退下。 「这是想什么?」沈沧钰坐到挽夏身边,紧盯一袭素衣的少女双眸内那点黯色。 挽夏被突然的声响吓一跳,俊隽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她忙往后又缩了缩,小声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大哥好像被逼得有些紧了。」 原来是在想凌景麒。 沈沧钰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不显,「他回到了冯家,自然要担起冯家嫡长孙的责任,逃避不了的。」 「我明白。」挽夏默了默,没有发觉身边人那掩饰得极好的情绪。「两人亲事定到明年八月,嗯,邵家小姐那我想着还是不给添妆了。」她给了添妆,是为邵家小姐做了势,可兄长那头怕心里更难受。而且,她添妆,万一以后邵家小姐知晓那些事,怕也是添了堵。 怎么想都觉得不美。 「不必添。」沈沧钰倒想说添吧,最好给那凌景麒一口气憋过去。 想想昨晚凌景麒能将自己灌成那样,也实在是有些本事,且还三两句便不离他的女人。他的女人他自会照顾好,要他操哪门子心。 沈沧钰这大醋缸又粘起酸来,挽夏仍一无所觉,叹气道:「嗯,希望二人成亲后能和和美美吧。」 不管兄长是为了责任还是什么。 沈沧钰闻言已不想再听到与凌景麒有关的事,含糊嗯了两声,转了话题:「开春你便十五了。」 十五,女子及笄,可她却先成了妇人。 挽夏眨了眨眼,有种恍然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及笄的惊讶。 她的表情倒是把沈沧钰逗笑了。 他明白的,两人都重生一世,心中的年纪都停留在当年。 「原本你的及笄礼应该是极隆重的。」嫁后人,倒不好大办了。 挽夏无所谓,「及笄礼而已,感觉就让别人看热闹,不办又不是说我就不成年了。」 「那皇后千秋就大办吧。」 「别了,过于铺张也不好。」挽夏说着突然抬头看他,目光殷切。「就自家人坐下聚聚吧。」 自家人,凌昊与凌景烨都在北边,沈沧钰不过略思索就明白这自家人包括了谁。他心中不舒爽,到底没舍得拒绝,点了点头,少女当即笑颜如花,似明珠生晕。 沈沧钰看着她染满了欢喜的面庞,又觉得无所谓了,她高兴便好。握住她手与说起北平的事来:「也许明年冬天我们就可以在北平过年了。」 挽夏眼中又一喜。 她知道沈沧钰要迁都的事,先前他提过,大臣都处理观望态度,后来他又重提此事,大臣们不得不慎重考虑。可是众臣都知道这年轻帝王的性子,果决凌厉,便是他们有意见、有想法最终事情还是会按着皇帝要的方面去走。其实凌昊再回北边就已经明了,更何况,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王公公一直留在北平。 这事,定然是铁板上钉钉子,容不得他们反对。 「我也想北平了。」挽夏笑着倚在他身上,想北平的璟王府了。 沈沧钰低头吻她鬓角,「等回去了,有空还能回王府偷偷闲。」 他是懂她的,挽夏眼中的笑更满了,满得都要溢出来,抬头就朝他下巴亲了一口。 沈沧钰却不满她这一小口,直接捧了她的脸索要更多。亲着亲着,挽夏突然想起一事来,好像又到了饿狼猎食的日子。 果不其然,帝后的晚膳热了四次才被传进寝宫。 第39章[04.29] 不久便是年关,今年是新皇登基第一年,年后又是皇后的千秋,礼部忙得连朝廷封印了都未能闲下来。 皇后的千秋,并不是说不大办就不办了,何况大家都明白,讨好皇后比直接讨好皇帝有用。众臣早在封印前就接连上书要要大办皇后千秋,沈沧钰自然明白臣子的意思,他想了想,也就顺着应下。 挽夏为此也跟着更忙了。 要给藩王们,和官职大小、还有沈沧钰器重的大臣,准备赐下年礼,还要日日听礼部派人来询问生辰的事。 挽夏被每日这样妥否,那样满意否闹得头大,沈沧钰见她不耐的样子,喊了礼部尚书让他自己看着办,别再扰了皇后。 礼部尚书看着飘雪的天空,欲哭无泪。 他不过就想趁着这机会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露脸嘛,没想到最后这是出力还不讨好的事,为此,礼部尚书将那帮只动嘴皮子就得了好的大臣恨个透。 赐下年宴,帝后就关起宫门过自己清闲日子,因着凌昊还守在北边,苏氏也就在宫中过年。 偷了几日闲,苏氏收到了凌府送来的消息,她的兄长带着侄子到了应天府。算算日子,父子居然是在路上过的年。 苏氏惊喜之余匆忙出了宫,第二日便带了兄长与侄子进宫来探望挽夏。 挽夏看着面前黑炭一般的少年,有些发怔。 而那少年在行过礼后,露出口大白牙笑,从怀里掏出个金子做的精致物件,然后略微靠近些挽夏慢慢转动起来。 挽夏正想着这多年未见的表兄怎么成这模样,可眼前绽放了一朵金色的玫瑰花来。 那用纯金打造的玫瑰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最妙的是在少年人手中轻轻一动,便自如的含苞或是盛放,看得挽夏也没空想她这表哥为什么那么黑了。 可是,一边的青年皇帝脸却黑了。 这个黑炭他认识,还挺熟悉,前世南边多亏他,保得安宁。可不代表他能无视自己,还拿了小玩意来哄他的皇后! 「表哥,这花好神奇。」挽夏看得眼发亮。 苏秀林嘿嘿一笑,将东西递给了上前来的梨香,又退回原位:「表妹喜欢就好,这是父亲在西洋得来的小玩意,也就胜在这巧上头了。」 苏家舅舅也在那点头说不过是小玩意,挽挽喜欢,舅舅下回再给你寻别的。 可这一幕却连一向神经大条的桃香也看不下去了,偷偷看了一眼苏氏,见苏氏也笑眯眯给舅老爷说好话,很是尴尬。 难道他们都没有察觉皇上很不爽吗? 皇上看表少爷那眼神那么骇人,他们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苏氏人的心宽,真是遗传的。 桃香很想去和自家夫人提一提,可奈何没有机会,最后只能揣着颗忐忑的心静看事情发展。 好在敏锐的皇后娘娘察觉到了皇帝的不满,当即将把玩了好大会的金玫瑰转交到伺候的人手上,然后扯开话题,皇帝那张脸才微微缓和些。 留了舅舅与表兄用过午膳,苏氏便也带着两人出宫。 出宫时,苏秀林还和苏氏道当今圣上年轻威武,待人也极和善云云。相送的桃香心想,还和善,若不是她家娘娘在场,皇上或许会打掉他两颗牙。 事后,挽夏听得自家丫鬟的回话,也笑得直合拢不嘴,然后就去哄心中憋了气又发作不得的皇上老爷。那朵装了小机关的精致玫瑰自此也不再见天日。 苏家父子来应天府,一来是走亲戚,二来是苏舅老爷是想儿子都从武了,往后这皇商便也别做了。省得招人眼红。 兄长心里这敞亮的,苏氏感激又愧疚。 凌家能有今日,当年没少得她兄长帮衬,如今兄长又为她考虑这许多,实在叫她过意不去。 苏舅老爷却真是那起心宽豁达的人,只是大手一挥,笑道以后就靠她这妹子照顾着,让他安享晚年便是。苏氏抹抹眼泪,感激兄长之余又与他说了如今各势力情况。 苏舅老爷闻言后,又做出让苏氏心惊的决定,要将三份之二的家财直接献给皇帝。 苏氏被他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妹妹别担心,如今新皇登基,先前又是接二连三的战事。这战事怕还有得拖,而且迁都北平,这其中肯定还是有着原因的,我将家财献了,一来能叫新皇更加放心,二来也算是为妹夫添助力。兵器精良,何愁我国攻克不下敌国。」 「可所谓财不露白,您拿出那大笔的钱财,以后别人怕更惦记着苏家,以为苏家有金山银山挖不完!」 苏舅老爷一笑,「我是偷偷的给,只要皇上心里有数便成了。」 有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兄长,苏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她还是决定先与女儿通通气。 挽夏听到自家舅舅的壮举,都听傻了。 而且那还是舅舅与表兄拼着命攒下的家产,她第一反应是不能收,可是还未待想怎么说服舅舅,苏舅老爷已经赶在她前头自己寻了沈沧钰。 苏舅老爷与别的商人不太一样。 这是沈沧钰见过他后便发现的,特别是今日一早他请求面圣,大大咧咧就说要将三分二家财给挽挽当及笄礼了。 哪里有人及笄送银子,还几乎倾囊而出。 虽然他口中的数额确实很叫人心动,即便身为帝王,沈沧钰也难免被这阔绰的舅老爷俗了一回。几百斤的黄金,能添多少军备啊! 可他万不敢要的。 两人还在御书为此事持不同意见,外边内侍便唱皇后娘娘到。 披绣金凤大毛斗篷的挽夏脚步匆匆入内。 她走得急,小脸红通通的,脖子上一圈雪白的绒毛,难得将她衬出一种圆圆团团的孩子气来。 沈沧钰见她进来,忙从御案后站起来,上前就握住她发冷的指尖。 「你怎么过来了,外边那么大的雪,还连个手炉都没有。」他说着冷冷看了眼跟在她身后伺候的。 第40章[04.29] 梨香桃香当即头皮发麻,忙将脸埋下去。 挽夏哪能让他吓唬自己的人,「是我走得着急,以她们何干。」便又与看过来舅舅说,「舅舅,您这么早就进宫了,肯定没用早膳吧,我也没用呢。一起用吧。」 这是将人支开呢。 苏舅老爷抬下巴,「好啊,等我把银子给了皇上,我就去用早膳。」 挽夏一阵无语,难道不收他就不吃了吗?! 沈沧钰也目光复杂看着这财大气粗的苏家舅爷。 可人梗着脖子,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赖着不走了,挽夏抬手揉了揉额头。 苏舅老爷又就道:「此事就这么议定了,草民即刻便叫人将东西送到应天府来,反正草民那不孝子从军了,草民留下一些够未来的孙儿吃用就成。」 挽夏听得更不知要说什么了,因为表哥不听话去了从军,所以自家舅舅就拿钱出气吗? 帝后面面相觑,苏舅老爷见两人不语,便又开始说那他就给朝廷养马,造船、冶炼兵器。反正是要将这些钱拿出来的。 沈沧钰想了想,由得让苏家舅老爷私办这些事,那小辫子可就得被抓得牢牢的,一个不好便是叫苏家陷入险境。这些事可动了多少人的利益,多少人都红着眼盯着呢,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贵为天子就能避免的。 百密还有一疏。 「如此,我便不却舅舅盛情,替挽挽收下了。」沈沧钰朝他拱手。 苏舅老爷先是面露喜色,旋即忙躬腰还一礼,挽夏咬了咬唇,也只能是轻叹。总之这事是推不掉了。 苏舅老爷将银子送出去了,又陪着帝后二人用了早膳喜乐开颜的出了宫。 苏氏得知自家哥哥真将家财给了大半余,除了替他心疼也没有别的办法,苏秀林也跟着自家老爹乐呵呵的,完全没有当回事。 出了年,朝廷开朝,沈沧钰改元年,年号德武。 而开朝再有三日便是挽夏十五岁生辰,整个应天府为了皇后娘娘的生辰都热闹起来。才出了年,民间本就处处大红喜庆得很,又缝皇后千秋,大家都自主再张灯结彩。一眼望去,应天府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喜庆。 到了挽夏生辰之日,整个皇宫亦充满了喜庆的气息,忙里忙外的宫人个个笑颜复面,平素谨慎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命妇们一早便开始往宫中涌,生怕自己来得晚了。 今日沈沧钰免了朝,携着挽夏直接就移驾到太和殿,陪坐在边上看众大臣与命妇们为小姑娘贺寿。 皇帝居然全程陪着,还是让皇后在太和殿接受众人恭贺,如此殊荣,叫人不由得都暗想皇帝是把皇后疼到骨子里。又偷偷抬眼看高坐刚及笄的皇后,淡施粉黛的少女,眉眼精致无双,端庄坐那,玉人儿一般又有叫人不能小觑的威仪。 听说皇后还自小习箭术,一手箭法了得,骑射上都不输世家公子。 这么个娇娇小小的玉人儿,真是有些叫人不敢置信。 众大臣想着,又不约而同想到新皇初登金銮殿那日,抬手便射杀了几名重臣之事,纷纷两股颤颤。 果然是该做夫妻的,都有一手好箭术,都那么冷冷淡淡地叫人亲近不得,不敢逼视一分。 皇后千秋,自然少不了各人献上各式奇珍贺礼,挽夏听着礼单微笑收下。受了自家舅舅启发,她觉得这些东西也都可以变为军饷军备一类。 太和殿设下千秋宴热闹了半日,待众人离宫时,沈沧钰按着先前应下挽夏的,把凌景麒与苏氏留在宫中,是为家宴为小姑娘庆祝十五岁生辰。 凌景麒先前并未献礼,而是由冯相代表了,在香泉宫中,他这才给挽夏递前了个沉香木打造的盒子。 挽夏看着上边精致的吉祥雕纹,在沈沧钰阴沉沉的目光下打了开来。 里面的红绒布上静静躺着套鎏金掐丝镶玉的牡丹石榴头面,件件做工精致,虽不是最贵重的,少年的心意却全在上头了。 牡丹乃百花之首,像征高贵喻意富贵,石榴自是不用说,多子多福。 挽夏看着头面,又看看笑容温润的少年,一时间眼眶发酸。 沈沧钰也盯着看了好几眼,在心底冷哼一声,到底为了他的那片心意面上没有显露。 苏氏也暗叹,只希望养子日后真能与那邵家小姐和和美美的。 晚上的家宴气氛还算温馨,只是两个暗中较劲的君臣又喝得微熏,都红了眼角,那拼酒的劲总让苏氏与挽夏有种下刻两人就该干一架的错觉。 送离了苏氏与凌景麒,挽夏便将从舅舅那儿受到的启发与沈沧钰说了,微熏的帝王先是一阵错愕,旋即哭笑不得。 收下苏家舅老爷的银子已是叫他想想都脸红,他的皇后居然还要将私库也给他,让他换银子去。 沈沧钰郁郁地看着她说:「难道我看起来很穷?」全要靠你们凌家与苏家接济了。 挽夏被他逗得笑到直不起腰,沈沧钰也索性不让她起来了,将人扑倒下嘴就好一番啃。熟悉的酸胀感填满身体的时候,挽夏听得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帝王说:「我把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当生辰礼吧。」 没脸没皮的,气得她直想将人从身上踹下去。 可身上那饿狼一得手,哪就有让她逃脱的机会,都恨不得将那俱香软的身子和自己揉为一体。箍着她,压着她,力道一次比一次重,直撞得娇声连连的挽夏眸光溃散,在他给予的滚烫中攀上浪尖最高处。 次日清晨,挽夏被在身上不老实的一双大掌骚扰醒,腰身的酸软让她气得伸手就挠他。沈沧钰轻轻咬住了她身前颤颤的红梅,让她瞬间又软了下去,只能无力地说:「你该上朝了。」 「很快。」那埋在她胸前的男子声音冷静,快速再将她占有。 挽夏无语望着明黄色的帐顶,随着他的动作再被推到让她疲惫至极,却又抗拒不了的欢|愉浪朝中。 待到再睁眼时,已是临近正午,元宝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床,不停用脸蹭她。蹭得挽夏最后一丝睡意也没有了,拉了彩绳叫来梨香等人,淡定的由着她们红了脸为自己穿衣,到后殿沐浴。 梨香为她轻轻为她搓洗着满是痕迹的身子,想起昨日夫人特意喊她到一边的事,与挽夏细声地说:「娘娘,这都小半年了,您的小日子倒是一回不落。」 在温泉水中泡得发软的挽夏睁了眼,微微蹙起了眉尖。 她的小日子一直都很准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可梨香话中另一层的意思她也明白的。 明明两人没少亲近,怎么小日子就一回不落下呢,前世她一直到十七岁也未有过身孕,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第41章[05.07] 「晚些叫伍先生来诊脉吧。」挽夏想了想,心情就有些低落起来。 其实她也很盼着自己能怀上,一想到是她与沈沧钰的孩子,她的心都要先酥一半。 梨香默默点头。 伍萧被请来,以为挽夏是哪儿不适,表情明显有着紧张。待探清脉相,一切正常,健康得很,他又觉得奇怪。 挽夏素来也不将他当外人,直接就开口问道:「伍先生,我身子一向都好,可是和七皇叔成亲也半年了,怎么还不见有消息。」 伍萧先是对她改不过来的称呼沉默半会,然后才轻松地道:「娘娘身子很健康,倒不必为此太过忧心,往往反倒不利。」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 挽夏默默的为自己的比喻表示有些害羞,其实她也没有很急吧……她娘亲要她注意,也是觉得她身子骨还嫩着,身边的人又都没有经历,怕怀上了万一不注意什么的。虽然她家娘亲在那时战乱不到及笄也嫁了爹爹,可是她兄长倒也是晚了几年才有的。 也许再等等吧,前世也是那么等过来的,尽管最后也没能如愿。 挽夏唤了伍萧前去诊脉的事,伍萧转头便寻沈沧钰如实禀了,还有小姑娘盼孩子的事。 沈沧钰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他是首次知道挽夏对孩子的事挺上心,不由得皱了皱眉。 皇城四月,梨花似雪。 挽夏坐在梨花树下,似在云锦之间,漫天铺砌着一片雪白晶莹,如仙宫之境。 「七皇叔,再高些。」 她杏眸笑得弯弯,暖阳下潋滟生辉,声音甜糯。沈沧钰侧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细线再放松了些,任彩凤纸鸢仿若要飞进云端,只为博那处处皆能入画的少女一笑。 果然,挽夏愉悦清脆的笑声响起,像夏日从林间淌过的小溪,清甜直渗人心。沈沧钰又回头去看树下的少女,她眉眼宁和,大大杏眸内盛着满溢的笑,鲜活灵动。他唇角也跟着不自觉翘起,再抬头看空中的纸鸢。 挽夏此时在果盘里挑了颗熟透的红莓,也不再坐着,跑到青年身后轻唤:「七皇叔,弯腰。」 沈沧钰对她这改不了口的称呼也无耐,回转身子才低头去看她,嘴中便被塞了果子。 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沈沧钰眯眼看她取了帕子又掂脚为自己擦拭嘴角。红红的唇也在眼前晃悠,水水润润,像刚才入口的红莓只要咬下去就甜蜜可口。 他想也没想,就那么弯着腰对着她唇咬上一口。 挽夏唇上传来细细的酥疼,被他突然袭击闹红了脸,也跟着退了一步,用黑白分明的杏眼瞪着他。那含羞带嗔的目光叫沈沧钰心情越发愉悦,低笑开来,挽夏撇了眼周遭垂首的宫人,骤然朝他一笑。年轻帝王的笑声便滞住了。 只到他肩膀的少女掂起了脚,勾着他脖子将他笑声堵在了彼此唇舌间,他连呼吸都在这瞬间停滞,嘴里都是她甜甜的味道。比先前的红莓滋味更好。 可他想要再深入品偿时,那花妖一般勾他的少女已退开,弯着眼笑他失神的样子。 「七皇叔,你再不抓好线,纸鸢要飞走了。」 阳光下,沈沧钰眸光发暗,扬声喊来宫人:「剪子给我。」 待宫人递上剪子,他抬手示意那躲自己好几步远的挽夏上前,然后覆着她的手一同用剪子将纸鸢线剪断。 彩凤纸鸢霎时随风飘远,挽夏仰着头,目光里满是不舍。那可是他亲手扎的,亲手描的,耳边却已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朕的皇后必定平平顺顺。」 挽夏心中一暖,视线就凝在年轻帝王俊隽无双的面容上,下刻林间却是响起她的惊呼。她被他掐了腰,直接就抱着往梨花林间更深处去。 宫人们都极有眼色立在原地,听着皇帝逗皇后的笑闹声走远。 林间深处,漫天花雨间更有白纱轻扬。春风拂来,花瓣似雪,轻纱缭绕,朦胧间仿若是堕入仙境。 攀着沈沧钰肩膀的挽夏不由得便看痴了,呆呆的伸了手。 白纱似水般从她掌中滑过,又有雪花似的花瓣飘于掌心,两两相映间,如梦似幻。 而这缥缈云烟间,沈沧钰却只醉于佳人的一颦一笑中。皓若云纱,轻裾随风飘飘,萦带天舞,缥缈美好似如天人。 「挽挽……」他低头轻蹭她耳后软肉,发出喟叹之声。 挽夏从美景间回神,望着他英气的剑眉,唇在他眉心印下一吻,讲起了她一直不愿提起的事。 「七皇叔,那天我若不曾来到这桃花林,被你那些免于清洗的属下看见,或许我就等不到你来了。」她计设太子那晚,没有那些死士抵挡在外边,成事怕要难上五成。 她或许就真等不到他归来。 她与他的缘份,起在梨花林,也续在梨花林。如今见着这漫天花雨,那憋在心间不愿提的辛楚,如潮水涌出,也熏染雾蒙了她双眸。 自从那日后,她只字不提,他却一直知道那日于她来说是多么大的创伤。当时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送走了苏氏,控制住陈玄父子,让她的亲卫军将人送到凌昊手中。当时她的心情怕是万念俱灰。 所以,她不提,他便也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她这伤处。眼下她突如其来讲诉起,那藏于他心头上的疼又密密麻麻啃噬起来。 他搂紧了她,力气大得仿若要与她揉成一体,挽夏娇娇喊了声疼,他又忙松开。低头对上她水汽萦绕的杏眸,「挽挽,是我让你受苦了。」那时,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凭着最后的力劲跃下悬崖用长枪生生卡住一处,得与逃生。 逃脱后,他让幸存的士兵先散播了身死的消息,让戚安都误以为他真身死在敌军中。然后借着势出了大宁,直到离开大宁一切安全,他才再联系上戚安,直接将大宁控在手中,随即便一路南下潜进了宫。 若是他再慢一些,那些受命拿着龙佩挽夏的死士,就真的会只执行命令,困死太子。挽夏也必定逃不过那场大火。 挽夏知道他九死一生的情况,也看过他一身被尖石与刀剑留下的伤痕,除了心疼哪里曾有过一丝怪责。见他又愧疚起来,她也跟着难受,眨巴眨眼,眼泪不如她意就落了下来。她忙着又用手背抹一把,倒叫沈沧钰越发自责,也跟着手忙脚乱给她拭泪。 他性子惯来冷清,对她的柔情更还添着骨子里去不掉的霸道,现下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在挽夏眼中,是难能看到的窘意。挽夏任他抬着袖子轻柔拭过眼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刚才眼泪越擦越多的人儿,突然又露了笑,沈沧钰手僵在她脸上半会,待看真切她真的是笑了。那颗颤颤巍巍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抱着她坐在梨树下,竟手脚发软,比他在沙场战上一日一夜还乏劲。他苦笑:「都说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挽夏就笑得更开心了,哭红的脸颊朝霞似的,一双眼也水水润润,衬出她与以往都不同的娇柔来。沈沧钰看着更是怜惜她万分,搂着她直叹气。 她倒觉得他怎么就那么婆妈了,用手捧了他的脸说:「如此美景,你在这长吁短叹的,不是煞风景吗?」 沈沧钰被她一脸认真逗得好笑,刚才若不是她突然就哭了起来,他哪就用犯这个惆怅。他视线落在她如玉散着莹辉的小脸上,旋即将她抱着站起身,从层层白纱间经过,来到早已让人布置好的秋千架边。 第42章[05.07] 白纱委地,花瓣落如雪,林间的秋千便像置在仙境间。 挽夏眸中亮起了璀璨的光华,沈沧钰抱着她直接坐下,她才发现这秋千扎得甚是大,便是三四人并排坐也使得。 还在她惊喜打量做得精致的秋千,抱着她的人已荡了起来,那种似在风中飞扬的感觉让她眉眼弯似月牙,高兴的笑声在林间轻快响起。可在起起落落间,她发现了抱着她的人心思根本不止在讨好她这一层,那不知什么时候已钻入衣襟的大掌,在她身上撒下一波又一波的火种。 「沈沧钰!」她推了推已埋在脖颈间的脑袋,语气严肃。 可那人根本听不见似的,掌着山峦,攀着顶峰,让她口间的斥骂化作诱人轻吟。 层层白纱在春风间摇曳轻扬,帝后所在的梨树下漫天花雨,比别处都落得更加纷纷扬扬,将那缠绵身影尽隐。 事后,挽夏想想都觉得不可议与羞得没脸见人,骂沈沧钰一肚子坏水之余,小半月都不曾再踏出宫。对他一提赏花赏景类似的话就警惕得很。 沈沧钰对她的过于小心也无可奈何,闲暇之余也只能是陪着她在宫中闷着,寻些小玩意儿变着法逗她开心,才算将先前荒唐一事揭了过去。 应天府进了五月,天气变得闷热起来,挽夏听完内务府总管汇报给各大臣家赐下的节礼清单,外边骤然就响起雷声。倾盆大雨说下就下,将树叶花儿打得颤颤巍巍。 「派人去看看皇上那儿可有什么须要的。」挽夏听着轰隆隆的雷声,忙吩咐下去。 宫人应声离去,还未走到宫门便又返了回来,已被浇得一身湿透的帝王在此时回了宫。香泉宫里顿时一片忙乱,挽夏陪着沈沧钰到了后殿,为他解了湿哒哒的头发,细细抹了胰子为他洗发。 「怎么就赶在这时候了,着凉了如何是好。」 听着小姑娘抱怨,沈沧钰心里和吃了蜜般,「是有好消息想要告诉你的,哪知才走半路就遇上雨了。」 挽夏疑惑地看他,他抬头先在她唇边偷了个香,水珠溅得到处都是,惹得小姑娘直瞪眼。 他先笑了两声,才又道:「岳父会在端午前赶到应天府。」 挽夏先是一怔,旋即喜悦化作点点碎光从眸中迸射。 「大宁那边战事了了?!」 「暂时了了,起码今年是不会再起战事。」 这不止对挽夏来说是好消息,对朝堂及百姓都是件好消息。 凌昊在一阵雷雨中进了城,拒绝了沈沧钰让先换衣裳的好意,淋湿湿进宫去看女儿。 挽夏见着父亲一身铠甲,透了一身的雨水滴落在地毯上润湿大块,忙使人拿了干毛巾,又急急忙忙转身到寝殿取了身衣裳出来。 「爹爹,您先到侧殿简单梳洗一下,可不能就这样穿着湿衣裳。」她说着,唤了桃香将衣裳交给她。「这是女儿闲时做的,针脚不好,您就凑和着穿,总比湿衣裳舒服些。」 凌昊看着桃香手里那套墨蓝色的袍子,欢喜得直眯了眼笑。 他的女儿真长大了,都给他做衣裳了! 从沙场回来的威武将军瞬间化作了绕指柔,和女儿说话语气似春风一般:「你做这些也不怕伤了手。」 挽夏只是朝他抿嘴笑,再催促着他快先去换下湿透的盔甲,沈沧钰立在边上沉默着,视线一直盯着桃香手里的衣裳。 待人走远了,他才转身看向满脸喜色的挽夏:「那不是给我做的?」 挽夏笑容一顿,尴尬扯着嘴角呵呵笑两声:「爹爹和你身形差不多,给谁做的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 沈沧钰郁郁撇她一眼,难得她动手做女红,他还盼着穿呢,怎么就成别人的了。偏那个别人还是岳父,他有理也不能说。 挽夏自知理亏,上前拉了拉他袖子:「前儿不是才给你绣了个香囊,等两日我再给你缝一件便是,而且你在宫中,那样的衣裳等闲也不穿。我爹爹一身湿哒哒的,我哪就能看着。」 沈沧钰深吸口气,沉默着点头,神色淡然,可那双暗沉沉盯着人看的桃花眼暴露着他的不满。 挽夏又扯了扯嘴角,对他这种霸道有些不能理解,这个时候他不应该也跟着讨好她爹爹才是? 凌昊换了衣裳再回到正殿,便见小夫妻俩干坐着,气氛似乎有些怪。不过他穿上女儿亲手缝的衣裳正开心着,也没深究,坐下后便开始夸起自家女儿来。 「挽挽真是大姑娘了,手巧,这衣裳做得好,很合身。难得你还记得为父的身量。」 「朕倒看着肩有些窄。」 他端茶时就没感觉到? 挽夏暗中拽了拽沈沧钰的袖子,年轻的帝王抿直了唇线。 凌昊闻言还站起身,左看右看,呵呵地笑道:「臣倒未觉得。」反正是女儿亲手做的,怎么都合身! 三人在香泉宫说了一刻钟的话,沈沧钰便以政事为由与凌昊去了御书房。挽夏送二人出了门,无语望了望天,然后叫了梨香与桃香,到泉香宫的小厨房去了。 午膳时分,挽夏领着一众宫人,拎着食盒浩浩荡荡去了御书房。 她在配殿摆饭,沈沧钰与凌昊已谈完事情移步前来,便见着八仙桌上满满的菜肴。 「我见没什么事儿,就下了厨,做了七皇叔你爱吃的酱汁鱼片。」挽夏将鱼片放在沈沧钰跟前。 沈沧钰眼皮一跳,凌昊看着那卖相极好的鱼片险些就笑出声,憋得肩膀不停颤抖。 「还有爹爹喜欢吃的芫爆仔鸽。」挽夏端了点缀着翠绿的鸽子肉,搁在凌昊面前。 凌昊也跟着眼皮一跳,笑不出来了。 将酒摆上,挽夏立在两人中间布菜,凌昊心疼女儿,沈沧钰也心疼媳妇,都舍不得叫她伺候。 可挽夏却不愿坐下,「不知怎么的,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说着手中动作不停,各给两人夹了菜。 看着眼前青花瓷碗里的菜肴,翁婿俩默默放入口中咽下,怕再多说什么让挽夏发觉异常。 见两人用了两碗米,喝了两回鸡汤,挽夏这才安心坐下笑眯眯看他们。 第43章[05.07] 此时翁婿俩已被咸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待宫人上了茶,解了渴,凌昊才想起女儿刚才的话来。皱眉道:「怎么没有胃口,可是天气热的事?」 挽夏也不太清楚,好像刚才在厨房闻久了烟火味便不想吃东西了。 「兴许吧。」 沈沧钰此时看了过来,视线在挽夏身上转一圈,然后落在她小腹上,暗蹙了眉又移开视线。 凌昊在离宫前还不放心,细细吩咐她要宣太医把脉。 挽夏都一一应下,梨香与桃香互看了一眼,沉吟着想到什么。 沈沧钰那边已叫人喊了伍萧前来,伍萧给挽夏把了脉,说是脾胃有些不适,也不必吃药,喝些开胃的茶饮便不成问题。 沈沧钰跟着伍萧走出寝殿,眼里有着忧色:「伍先生,可确实是脾胃不适?」 「皇上以为呢?」伍萧微垂了眸,「那药效果草民是可以保证的,不过草民还是想劝皇上……」 「我明白的。」沈沧钰打断,并不想他说下去。 伍萧叹一口气,朝他行礼告退。 可挽夏在那之后却仍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好几回见着吃食就只感觉阵阵恶心,吓得香泉宫伺候的脸色煞白。这样折腾了两日,挽夏觉得自己兴许是怀上了! 伍萧每日都来诊脉,当听到挽夏激动说着症状时,有些无奈地道:「娘娘,您可有曾听说过假孕的病症……简单些说,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差不多,您放松些,这症状便也就下去了。」 ……假孕? 挽夏闻言眼里都是失望,呆呆的就出神起来,连伍萧告退都没有反应。 梨香桃香心里也是一阵失落,主仆三人便都呆在寝室发怔。 沈沧钰已听了伍萧的禀报,回宫后见小姑娘靠在迎枕上恹恹的,往常见了自己会发亮的杏眸黯淡无光,不由得心疼。 他坐到她身边,将人揽到怀里:「想什么呢?」 「你忙完了啊。」挽夏抬头看他,双眸无神。 「我听伍萧说了。」沈沧钰轻叹口气,亲了亲她的眼角,「我们不着急,你还小呢,今年才十五,过两年也好。」 「不好!」 怀里的人儿突然大声,沈沧钰低头看她,就看见她眼里有湿意,心怦怦跳着。 挽夏继续道:「不好,我们都成亲快要一年了……」她害怕和前世一样,两人成亲两年多都未曾传出喜迅。 怎么就没有呢? 沈沧钰见她失落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阵难过,可她还是太小了……身子骨嫩着呢,哪里能受得了生产那种罪。 「也许再等等些时日,这样的事说不定的,而且我这当夫君都不曾着急,你倒是急得不行。」 挽夏闷闷撇了他一眼。 他是不着急,就她着急怎么了,她可是盼了两世,期待为他生儿育女。 为此,挽夏因为未怀上,直郁闷得端午看龙船时都面无表情,满城的欢庆气氛都未曾让她心情好转。 沈沧钰看在眼中,也只能是暗暗叹气。 苏氏在端午那日见过女儿,一眼便发现了女儿低落的心情,特意第二日又进了宫来,询问情况。 听得女儿说假孕一事,吃惊后便笑了起来。 「这不过才一年,你这确实也是太着急了些,当年为娘不也是成亲两三年才怀上你兄长。」 挽夏反驳:「当年不是爹爹常不在家嘛,怀上才奇怪。」 苏氏被女儿噎住了,这说的叫啥话,「你这丫头一根经起来劝不动!」 然后想了想,就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直叫挽夏面红耳赤,咽着唾沫问:「您确定有用吗?」 「试试又不吃亏,据说有用呢。」苏氏被质疑,撇了她一眼。 低头想了想,挽夏红着脸又细声请教,脸上的热度一直到苏氏离宫许久都未褪去。 晚间沈沧钰回宫,挽夏用过膳后径直去了后殿沐浴,然后早早上了床。沈沧钰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以为她有什么不适,紧张地坐她身边摸她额头:「怎么了?」 「乏了。」挽夏用一双水眸看他,灯火映入她眸中,潋滟生辉,如万千星辰坠在一汪清泉中。 沈沧钰紧张她的身体,并未察觉她与平日不一样的目光,摸着她额间温度正常,也放心下来:「那便早些歇了吧。」 挽夏见他没看懂,将发热的脸埋到被子里,心跳加速,轻轻嗯一声。 沈沧钰见此准备去寻本兵书,陪着她。哪知才转身,袖子就被拉住,他侧头看她,却被她用力直接拽倒在床上,软软的身子就贴了上来。 「七皇叔……」挽夏将人拽倒,羞得满脸通红用手脚缠住他,贴着他耳边吐气如兰。 少女娇娇的呼唤钻入耳中,沈沧钰肌肉紧绷着,身上却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挽夏就那么贴着他,中衣不知什么时候已滑落肩头,露出她雪白圆润的双肩,连着小衣的大红系带绕在颈后,与如脂似雪的肌肤形成鲜明比对。沈沧钰被眼前旖旎的画面诱得喉结滚动……贴着他的人儿已寻了他的唇,继续诱着他失控。 「挽挽……」被滚烫的身子紧贴着,唇又被堵上,沈沧钰好半会才在彼此换气的空隙唤了一句。 挽夏压着他,手捧着他脸,不理会他那点反抗的意图。 被她吮了舌尖,沈沧钰呼吸越来越急促,混身的血液似开水沸腾,烧得他眼角都发红。 第44章[05.07] 终于是被她惹急了,他箍住她的腰,一瞬间翻身将她反压。夺回主动权,将她惊呼全都吞没在唇舌间。 挽夏捧着他脸的手就圈到了他脖子上,双腿不安份的轻轻蹭他,直蹭得沈沧钰感觉身上一处都快要爆炸。 「挽挽!」他有些狼狈地松开她的唇。 挽夏睁着水眸,眼神迷离,面若桃花,有些茫然地看他。那模样无辜极了,在懵懂间更诱人。 「七皇叔……」她轻轻喊了一句,圈在他脖间的手不满似的将他拉低。 沈沧钰手肘掌着,她那点力气根本没有用。 她面红耳赤,发现他的隐忍,索性就借力将自己挂在他身上,仰着头去亲他在滚动的喉结。 她大胆的挑逗让沈沧钰倒吸口气,饶是他再有自制力,在此刻亦崩塌了。被她撩起的火一波又一波。 他眸光暗沉看了在身上作乱的人儿一眼,旋即抬手就将腰带扯下,捏了她纤细的手腕直接置于头顶,整个人覆了上去。 他突然其来的主动反倒让挽夏瑟缩,有些心惊着想推他,实在是他盯着她看的眸光太过吓人。 在中衣撕裂声中,挽夏就开始后悔了。 她好像太过刺激到他了,他居然还那将她手捆住,压着她,居高临下般看她。然后她便见着他一点点的脱去衣裳,精状的身躯露在空气中时,她再也不敢看下去,忙闭上眼。 沈沧钰此时动作迅速在衣袖中寻了精致的小白玉瓶,倒了粒黑色小药丸塞进嘴里,将还闭着眼的小姑娘抱坐到身上就狠狠的要她。 少了平时的安抚与缠绵,挽夏在被他填满时闷闷哼了一声,又胀又酸。 「七皇叔,慢些……嗯…」挽夏有些承受不住,可才开口又被他一个挺腰,生生将话卡在了喉咙间。 接着,挽夏就宛如置身在狂风爆雨中,比任何时候都还激烈的浪潮叫她透不过气。想要求饶的话来不及说出,便又被颠得只能喘息着,细细地呻|吟着,如奶猫儿一般。 好不容易等他稍满足了一回,手上的腰带也被解开,却还不等她缓口气,人又被他压住再重重的进入。 挽夏无力的闭上眼,她好像捅了马蜂窝了,不对……她现在倒像是那个窝。 她无力的被他带着随波逐流,寝殿中都是旖旎叫人面红心跳的喘息声,不知过了多久,风浪终于停歇。挽夏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他揽在怀里。 「你今天倒是主动。」沈沧钰微喘着,去亲她汗湿的鬓角,手在她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按着。 酸得难受的腰缓解一些,可挽夏仍不想说话,实在太累了……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她才想着,便又感觉到腰间的手已顺着山峦再攀到顶峰,她紧张的睁开眼,还处于浪尖上未平息的身子轻轻发颤。 「不…不要了……」她眸中雾气萦绕,可怜兮兮的往后缩。 沈沧钰低头看她,盯着被自己蹂躏得红肿的双唇,因她哀求而更加湿漉漉地双眸,还有那被滋润后潮红未褪的脸颊。每一样落在他眼中,都是无声的媚,就像把钩子一样,直钩着他的心,为她悸动动。 他想再去含住那饱满的红唇,挽夏察觉他的意图,忙得往后退,慌乱间倒是叫她远离了他一些。也不管丢脸不丢脸,裹着被子就往床里滚。 只可惜,她才动了动就被人拉住了脚踝,然后一把被人抱了腿,再度压在那滚烫的身子与被褥之间。挽夏连哀呼都来不及从口上溢出,让人又要拆骨入腹一般,狠狠抱着腿折腾一番。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也完全没有印象,一睁眼,已是第二日临近午时。 挽夏茫然的睁眼好大会,昨夜他的疯狂才慢慢浮现在脑海中,让她忍不住心就抖好几抖。 他失控起来也太可怕了,这也让她明白,平时他与她温存是如何克制着。她昨日好像就将一头许久未猎食的狼给放出了来。 而且到最后,她也没有用上她娘亲说的办法。 她连意识都不清楚了,哪里还知道垫高腰!! 全身酸疼的挽夏躺在床上,欲哭无泪,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苦。 上朝后在御书房忙碌的沈沧钰却截然相反,精气神十足听着从北边传来的消息。 「……东真因上回失利,也加速了他们内部自己的争斗,支持与鞑国联军的将领,死的死伤的伤,还被东真君主降了罪。如今他们朝中只要提起大宁卫与辽宁军都要抖三抖。」 这是必然的结果。 沈沧钰闻言面上倒没有多少喜色,他在心里盘算着该不该再突击一回,直接将东真吞下。 思索了半会,他又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那边的皇城建造进展如何。」 来人便回道:「按着您的吩咐,将匠人都分作三轮,已日夜赶工。若是不出意外,年底主体便都出来。」 「先将各部衙门建起来,内宫只须主要三宫建成,这个要求年底可否完工。」 那人沉吟,算了算时间才点头:「可以。」 沈沧钰亦点头,如若能早些迁都到北平,倒是不必急在此时进军东真。还是等所有兵力北移,才比较稳妥。 能确定提前迁都,沈沧钰便叫人传了左右两相及岳父进宫,与他们说了迁都之事。 三人没想到他如此急迫,按着他的想法,预估准备各项事宜,倒不是不能办。就是太过紧张。 「如若要在年底迁都到北平,众大臣们的家眷迁移亦是问题。」 「大臣都跟着朕先行,等一切就绪了,再派军队将家眷统一迁移。」 这是势在必行。 冯相皱了皱眉,疑问道:「皇上为何如些急迫,可待大臣府邸都置办妥当,再实行迁都亦可。」 「东真已经开始内乱,这动荡的时期多则一年,短则半年。」沈沧钰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凌昊身经百战,对政局敏感不说,更有敏锐的战争嗅觉。 第45章[05.07] 沈沧钰只是简单一句,已让他明白女婿为何这般急迫,女婿想要直接攻破东真。一国内乱,至好的时机,错过了,再去面对集结起来的敌人,那便要费一般功夫了。 可此事,如今大宁辽宁的军力,应当也可以胜任的。 凌昊疑惑间,眉头也拧紧,漆黑的眸子落在内敛的年轻帝王身上。 冯相与邵相经此一题也明白帝王用心,也一样想到了与凌昊疑惑的相同问题。 若要出战东真,眼下也是可以的。 三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无法完全摸清沈沧钰的心思,沈沧钰心中有着计较,却未准备现在就说明白。 沈沧钰批完要紧的奏折,外边已夕阳西落,大地被一片暖橘色笼罩着。 他踏着霞辉回到香泉宫,才走至宫门便见伍萧从正殿退出,心头莫名不安,便走快了几步。 伍萧见年轻的帝王迎面走来,天地间最后的亮光都在他身后,帝王之威凛然,叫人望而生畏。伍萧忙低了头,亦快步迎上前向他行礼:「见过皇上,娘娘召了草民来验药,是草民配给您养旧伤用的。」 沈沧钰眉心一跳,拢了拢衣袖,果然摸到随身携带的小玉瓶不见了。 他眸光微沉,心惊自己的不小心,「劳烦伍先生走这一趟了。」 伍萧道不敢,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相劝之意,旋即行礼告退。 沈沧钰进到寝殿时,他遗落的小玉瓶正被挽夏拿着把玩。 雪白无暇的指尖轻捏着,来回摩挲,将那玉色都压了下去。 「身上可还酸疼?」他走到她身后,弯腰在她耳后说话。 挽夏被吓一跳,回头一瞧,屋里伺候的宫人不知什么时候无声退下了。香泉宫伺候的,都知道这年轻的帝王喜欢安静,喜欢与皇后独处,久而久之,连他回宫大家都不唱到了。 「吓着我了。」 少女拿眼睨她,剪水秋瞳,潋滟生辉。 沈沧钰在她眼有落下一吻,「是你想什么想得太入神。」 挽夏将手中玉瓶递给他:「怎么不知道你在服药,是先前在大宁落下的伤吗?内伤?」他身上一点也不像有伤的样,除了内伤,她也想不到别处。 「嗯,慢慢调理便好了,不用担心。」他神色平静将玉瓶收到衣袖里。 挽夏却还是心疼的,「不是叫我发现这瓶子,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说了,以后有事不许瞒我。」 沈沧钰静静凝视她,点了点头,挽夏不放心又道:「若是再叫我知道有别的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沈沧钰看她认真的神色,心咯噔一下,从背后抱住她坐下,将她置于腿上。 「看着办是怎么个说法。」他伸手捻了捻她耳间的南珠耳坠。 热热的气息直往耳洞里钻,挽夏痒痒地想发笑,回头嗔他一眼,要他别闹。 「您现在是皇上了,我可拿您不怎么样,顶多也就只能找我爹爹娘亲诉诉苦了。」她说着还无奈似的叹气。 沈沧钰却是听得头皮发麻。 打他骂他还好说,可是找凌家人……一想到难缠的岳父,沈沧钰心中盘算得再小心些才是,伍萧那也得再提醒一句,可万不能叫她知道一点。 沈沧钰思索着,挽夏已丢开这问题,跟他说今儿让御膳房做了什么菜色,拉着他去更衣。被在屏风后又小小占了番便宜,挽夏红着脸出来时,配殿已摆好饭,沈沧钰将人直接抱坐着,比以往都殷勤的喂她用饭。挽夏有些莫名他带着明显讨好的举动。 她怎么觉得自家的夫君看他时,总透着股心虚? 进了八月,应天府闷热的天气缓解,秋意染满了整个皇城,入眼全是一片绚目的金黄。 「给两位相爷,还有几位国公侯爷府邸都送些去,冯相那缝喜事,数量比别处多一倍吧。」挽夏吩咐着内务府总管,将进贡的一批秋菊分了下去。 内务府总管弯着腰应是,转珠子转了转,问起另一事来:「娘娘,冯大人喜事将近,礼单可确了?」 挽夏闻言抿唇,淡淡地神色便显出威严来。 内务府总管见此心怦怦地跳,不知自己是哪儿说错了话,叫皇后不喜。 冯大人不是与皇后娘娘自小长大的兄长吗? 挽夏沉默半会,神色再度恢复平静,只是声音有些冷:「此事本宫自有安排,不必过内务府了。」 啊? 内务府总管有些发傻,凡是赏赐下去的东西都会登记造册的,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已经不敢再多问,也不管合不合规矩,这皇宫,明面上是皇上最大,可谁人不知皇上什么都听着皇后的。 他识趣的告退,并记住以后别在再提冯大人的事。 待人走了,挽夏才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梨香见此自发上前先帮她将凤冠摘了。挽夏跟着也放松下来。 每回见人都得一身隆重,她到现在也没有习惯,皇后这身行头比当王妃时累赘多了。 「娘娘可要歇会,这忙一早上了。」 一年中秋又临近,虽给各府的赏赐有着去年比对的要清闲不少,可还是瞎忙活整个早上。梨香也觉得自家主子累得很。 「我去寻皇上去。」挽夏揉按一会,觉得头皮没那么紧绷了,示意梨香将凤冠再给她戴上。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朝御书房去。 畅通无阻的内入,挽夏便见着眉眼冷清的男子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明黄色的龙袍将他衬得越发冷峻。 「先坐一会。」沈沧钰没有抬头,依旧在批红。 第46章 挽夏走上前,将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挥退,挽了袖子为他研墨。 「歇一会,用膳后再看。」她轻声相劝。 近来朝堂上因为再加恩科一事闹了几个月,更为沈沧钰大兴儒家思想,有偏捧读书人的倾向,导致武将们觉得地位受威胁。本就文武不和的大臣,日日在朝堂上争长论短,如市井妇人般吵架胡闹。气得沈沧钰一上朝便得发一通怒。 便是如此,文武两家大臣依旧你来我往,叫沈沧钰顺势便将成立内阁制度,集拢兵权之事提前实施。那吵吵闹闹的大臣在发现问题时,沈沧钰已再加强锦衣卫的权利,稳稳收拢拿捏了一批闹得不可开交的大臣。 也是这两日,朝中才因惊惧他的行事,稍稍安静下来。不过,众大臣反应过来后,不支持他各项制度的奏折自然如雪片般堆积。 沈沧钰落下最后一笔,听了挽夏的劝。 净过手,他将人搂到怀里,先亲了她一通,直亲得她软软靠在肩头才罢休。 「下午赔你赏花去,听宫人说新进了秋菊,不少名贵品种。」 挽夏挑着眉看他,样子警惕得很,沈沧钰见此失笑:「午膳便摆到御花园,我已命人做蟹宴,你不是最爱吃?」 挽夏这才笑吟吟应下。 御花园人多,她可不怕他再向上回那样没皮没脸的。 午间,帝后二人携手到御花园,还未走近已闻到清淡的花酿香气与诱人的秋蟹香味。 午膳摆在靠湖边的八角亭内,亭子周边围了秋香色的薄纱,湖风扶来,轻纱飘扬,好看之余又为用饭的帝后二人隔开私密的空间。 沈沧钰挽了袖子为挽夏剔蟹肉。 看着雪白的蟹肉落入那嫣红的唇中,极有一番视觉冲击,再看那粉粉的丁香小舌探出舔去汁液,让他真想就那么将人按在怀里揉到身体里去。 挽夏喜欢湖鲜海鲜,沈沧钰却不敢让她吃过多,怕蟹的寒意伤了她身子。也总是一两口蟹肉,便让她抿上小口酒,一顿饭下来,挽夏双颊嫣红,杏眸染了微醺的迷离。揽着抱着沈沧钰胳膊娇娇笑着,直喊七皇叔。 沈沧钰见她连花酿都能喝得有醉意,摇头失笑,叫宫人进来伺候着净了手,把人横抱起来回宫。 皇上抱着皇后走在宫中已算不得是新鲜事,众人都很淡定地低头避退,待两人身影消失后,都羡慕不已看着香泉宫的方向。不过众人也只能是羡慕,自打有几波特意在皇上面前晃的宫人消失后,众人深以为,讨好皇上露脸不如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的强。 微熏的挽夏回到宫中后,任由得沈沧钰伺候自己更衣净手净脸,然后依在他胸膛迷迷糊糊的道:「过几日大哥就要成亲了,七皇叔你给大哥赐多些东西吧,这事我便不参与了。」 低头望向扒着自己的小醉猫,沈沧钰苦笑。 这叫什么事,她怕凌景麒伤心,就推他出去。赐一堆东西给凌景麒,可不是叫他恨自己恨个透么。 沈沧钰想想两人有些缓减的关系,嘴上应了声,心底却已有了主意。他赐给另一个,应该会有奇效。 次日,已告假在家一心一意准备孙儿大婚的冯相,收到了几箱子的赏赐。见着件件寓意圆满和美多子的物件,冯相觉得皇帝近来的提意也不是那么叫人难受嘛,其实很多还是可行的! 八月初八,当朝极尊贵的左右两相,一家娶亲一家嫁女,从此结为通家之好。 百姓们都挤在街上看热闹,两府结亲的隆重与盛大叫人叹为观止,应天府中许多姑娘家都羡慕邵家小姐得此好姻缘。 冯府宾客满席,一直热闹到晚间才散去。 凌景麒穿着大红吉服,有些疲惫的回到新房,走到内室的槅扇前,他犹豫了半会,最后还是迈了进去。 新房龙凤双烛燃得正亮,映得满室红光,也映出一份旖旎。 邵盼芙已沐浴,正拘束坐在炕上等人回来,见高大温润的男子走来,她先是红了脸,忙又站起身迎上前。 浓烈的酒气直袭她,她心头一跳,先扶了人坐下,转身要吩咐人上醒酒汤。 凌景麒却是拉住了她,炙热的掌心贴着也的肌肤,让她脸上越发的热,那与女子细腻不同的肌肤也让她手足无措。 凌景麒拉了她,让她坐下,很认真的看她。 他承认,邵盼芙确实长得很好,有着女子特有的那种柔美,看人时眸光似水,是个让人心生怜惜的女子。 可他,却因责任娶了她。 凌景麒想,他还是负了人。 「你别紧张,往后在这人便如在家中时一样,不必特意迁就谁的习惯。」 邵盼芙听着他的话有一瞬怔愣,旋即又羞哒哒的点头,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关切。 「可有些话,我想还得跟你说。」凌景麒叹息一声,「我先前不同意这门亲事,是怕自己辜负你一片心意,反而耽搁了你。长辈之间如何,我并不清楚,可我现在仍还是这样的想法。责任加在身上,你明白我说的吗?」 明白的,哪有什么不明白。 邵盼芙紧张羞涩的心情瞬间都消散了。 当初他决绝,她便有猜到他是心间有人,而在新皇登基前那件外人鲜知的事,她却是知道的。 她正是知道后,才让她更决意促成这门亲事。 邵盼芙抬起头,「您说的我都懂,如今您是为了责任,我也明白,这事是我强求而来的。我不后悔。」 便是他从此与她相敬如冰,她都不后悔。 她已经来到他身边,那么,她就努力的争取。哪怕他到最后是屈服在责任中,她都乐意的。 凌景麒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坦白,这会倒是轮到他发呆。 邵盼芙已站起身来,「妾身这便让人送醒酒汤来,您是用惯了小厮吧,我让他进来先伺候您沐浴更衣。」说着,人已慌张地出了内室,外边响起丫鬟婆子们应声动静。 凌景麒露出无奈的笑,她的性子也并不是外表那般柔弱……外柔内刚,倒叫他吃了一惊 过了中秋,应天府就起了凉意。 梨香给刚练完箭的挽夏披上披风,帮她理领口。 第47章 「娘娘,入秋转寒了,往后还是移到殿内练习吧。」 挽夏把擦手的帕子丢回铜盘,笑道:「哪里有那么娇弱,往前在家冬日也这么练的。」 可您今时不比往日啊,皇上把您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万一叫着凉了,她们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梨香想着,却没敢将实话说出来,转而道:「再过些日子便要启程到北平,娘娘也许久未见顾妈妈了。」等见到了顾妈妈,这些事自然就有她老人家能劝。 说到迁都北平,挽夏唇角的笑意都柔和几分,「上回回来得匆忙,没有带上奶娘,她连我成亲都没在,见了我肯定得一通唠叨。」 看着很高兴的主子,梨香也跟着高兴,不由得和她说起了在北平时那些趣事。见她笑意都从眼里溢出来,暗暗又舒口气。 自打前几天挽夏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她可是闷了几日,这身上刚好就靠着练箭来舒泄心情。 挽夏这边才沐浴换好衣裳,内侍禀冯恭人来请安求见。 挽夏见桃香手忙脚乱的去准备见客衣赏,很轻闲地道:「不必那么麻烦,自家人,嫂嫂不会笑话的。」然后让梨香挽了个圆髻,只簪了支九尾凤钗,便到正殿侯着。 邵盼芙穿着四品恭人诰命服,把本就气质恬静的她衬得又多几分端庄。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邵盼芙朝挽夏行礼,不过才半屈了膝便被梨香扶了起来。她朝挽夏不分意思的笑,「娘娘,这礼不能废。」 「你这几日来一趟的见礼,我看着累着慌。」挽夏友善一笑,话里带着嗔怪。 邵盼芙也不好再说什么,谢过恩后沾着椅子边坐下。 她总这般拘束,挽夏看得只想叹气。 其实邵盼芙也算是有心的,她刚嫁到冯府的时候,自家娘亲怕她不习惯,便常常让她到凌家去坐坐。不知怎么说起了自己在宫中一人冷清,自那后,她便隔几日,风雨无阻地来坐坐。每回来也不说什么事,闲聊几句又守着礼连留饭都不敢应下便离宫。 挽夏想,这嫂嫂人长得美,心也挺好的。可惜……想到凌景麒和她成亲一个多月都未圆房,她对人莫名有份愧疚感。 这么好的姑娘家,便是她看着这心也要软三分的啊。 邵盼芙不知道挽夏心中正怜惜自己,说起迁都的事情来:「娘娘,臣妇今儿是想要来求个恩典,可否请娘娘允许臣妇随队一同先前往北平。臣妇公爹年纪大了,近来天才见凉便又咳嗽不止,臣妇若呆在庆天府,这心总是不安的。」 挽夏脸上露了善解人意的笑,叫邵盼芙看着脸先热了热,知她有误会忙想再解释,挽夏已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娘亲也是要一同去的,而且北平凌府样样齐全,到了后你们先在那儿住下再慢慢打算都不成问题。」 邵盼芙脸还是止不住泛起了红晕,站起身来朝挽夏福礼道谢。正巧仪昭兴冲冲跑进来,直接就扑到了挽夏身上。 「皇婶婶!蜀王哥哥这几日便要到应天府了!」 今年迁都到北平过年,沈沧钰便趁这机会召了蜀王回来。 挽夏被她扑得两人抱做一团,被桃香拉着坐直,好笑地为她正了正簪子:「看你开心的,都十三岁的大姑娘家了。」 仪昭嘿嘿一笑,也发现了殿中还有人,忙乖乖立在挽夏跟前。 邵盼芙却是被仪昭这做法吓得心惊肉跳。 仪昭公主平素这样倒是没什么,也是显得两人感情好,可万一皇后若是有了身孕,这一碰一撞的,实在叫人担心。 邵盼芙又略坐一会,起身告退。仪昭缠着挽夏不放,她只得抱歉朝她笑笑,让梨香将她送出宫去。 路上,邵盼芙想了想,还是与梨香说了自己的担心。 「梨香姑姑,并不是臣妇有别的心思,只是想着还是小心些的好。」说完后,她看梨香有些发怔的神色,忙解释。 梨香怔了怔后回过神来,感激地道:「淑人说得是,是我们粗心了,娘娘与公主亲近惯了,都是这么笑闹着玩。久而久之,我们也就习惯了。」现在想想,如若她们主子真有了身孕还不清楚,然后被不小心碰到也是有可能的。 梨香笑吟吟道谢,将邵盼芙送出了宫,回到香泉宫后寻了个机会找仪昭说了几句。 仪昭双眼睁得溜圆,脸上泛着红晕,神色很是兴奋。「本宫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皇婶婶可是要怀宝宝的。梨香姑姑,你放心,下回我不往皇婶婶怀里扑了。」 小姑娘乖巧懂事得很,梨香谢她理解,仪昭摆摆手,欢喜地问:「那皇婶婶什么时候会怀上小宝宝。」 这可把仪昭噎住了,这事问她她也不知道啊,她面露难色,仪昭很是理解地一拍手掌:「改日见着了皇叔问问!」 梨香直想捂额,这问皇上,皇上怕也不清楚吧,只能扯着嘴角干笑两句。她不管了,仪昭公主爱问谁问谁吧,不问她家主子就成。 自这日后,仪昭寻沈沧钰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一日,沈沧钰看着小小的姑娘家,一点害臊都不曾有的又问什么时候她能有堂弟,他就头疼的很。自打这小侄女母妃去世后,张氏究竟是怎么派人照顾得她,才能将她养成这般天真可爱,不过这张氏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桩。 沈沧钰不能跟小姑娘多说什么,只能含糊其辞给糊弄过去,然后准备让寻个嬷嬷,该好好教她一些事情。毕竟都十三了,也是要明白好些东西。 可是,沈沧钰在好不容易将仪昭小尾巴甩掉后,又来个天天喜欢问他什么时候有个堂弟的蜀王。 从此,他一见这对侄子侄女,心就得抖三抖。 他家娘子没有天天挂嘴边的事,倒叫两个小辈天天挂嘴边,他更怕两人说多被挽夏听见,若得她伤心之余又要多想。沈沧钰咬了咬,大手一挥,给邵相安了个太子太傅的名头,让他日日就呆在宫中拘着蜀王与仪昭读书用功。 只是沈沧钰突然重立太傅一职,朝中大臣纷纷猜测是皇后有好事了。好在大臣们虽是猜测纷纭,却明白皇帝不喜欢人打扰皇后,于是回府后更是告诫自家夫人,没事别往宫里晃省得惹了那个铁面冷血的皇帝不顺眼。连带着家人都要遭。 然而在大臣翘首盼宫中传消息许久,也未曾听到皇后有喜,不由得疑惑不已。 身为当事人的挽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肚皮叫多少人等消息,已经在欢喜的拾掇东西,准备十月底迁都之事。 迁都之行走了一个月半余,在航行时间仍保持三日一朝,每当朝会之日大臣们便乘着小船到御船面圣。紧急政事都由沈沧钰亲卫往下传达旨令,整个行程中并未耽搁国事。 队伍临近北平之时已是晚间,沈沧钰传令整队歇休一晚,明日再进城。 挽夏依窗看河边风景,熟悉感迎来,让她想起上回到北平路上发生的点滴,有些感慨。 明明不过两年,天下便是这般的变化,此时她望着粼粼河水反倒神思恍惚,似乎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沈沧钰前来,为她披上披风,在她身后圈住她。 「这种天气在窗边也不怕着凉了。」他贴着她侧脸发现冰得很,伸手要将窗扇合上。 第48章 挽夏转过身来,手攀在他肩头:「冬日的运河独有一番风景。」 月光与风都在她身后,她黑发轻扬,月下容颜如玉润泽。 沈沧钰缱绻看着她,「你挺喜欢北平的冬天的,年节时可以场冰嬉,也可以叫那群大臣新鲜一把。」 挽夏抿嘴笑,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我喜欢北平的冬天,前两年明明没有理睬你的,可是派了探子跟在我身边?」 少女杏眸潋滟,那一眼像钩子般直勾住了沈沧钰的视线,可同时,他心跳也快了几拍。 她喜欢北平的冬天,喜欢冰嬉,那是前世便喜欢了。他一时未注意,倒险些露了端倪。 沈沧钰不动声色笑笑,「那么娇娇的一个人,全北平多少贵公子少爷眼睛都盯着,我能放心?」 挽夏不察他异样,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璟亲王那么沉得住气呢。」想到那两年两人的冷战,她又低低笑出声。 「我总是外出遇到你从军营回来,你是算好的吧。」 「嗯。」 「在踏青的林场中,你是吃了那郑家大少爷的醋吧。」 「嗯。」 「上回我拿箭指着你,你究竟生没生气的?」 沈沧钰很淡定的承认两个问题后,对于第三个问题保持了沉默,挽夏双眸就凝在他脸上,仿佛不能错过他任何一个神色。 「生气的。」他低下头,去吻她那双勾人的眼,然后顺着亲到她脸颊,再来到她的唇角。细细柔柔地亲吻着,「不但生气,当时气得想将你就地正法。」 挽夏被他闹得有些痒痒,不时发出低笑,嗔他:「那时我才多大,你真是……怎么能想到那上边去。」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将你正法了。」沈沧钰不满她在这种时候还不专心,索性将人直接横抱而起。 挽夏惊呼一声,圈住他脖子,拿眼瞪他。他难得的笑得一副无赖样子,「我等了那么多年,忍了那么多年,只能慢慢再从你身上讨回来了。」 「不,不能!」挽夏忙得要从他身上挣扎下来。 明日还得进城,被他一闹,她哪里还有精神。可她反抗却被镇压,被人带到床上吃干抹净。 次日,挽夏强忍着腰酸,厚着脸皮让帝王扶着自己就那么出现在大臣面前,上了御驾才软软倒在那个精神甚好的帝王身上。 那种事情上,她怎么都是吃亏的! 御驾一路进了宫。 北平皇城参照应天府而建,面积却要比应天府大许多,不过如今完工的了只是各部衙门、太和殿乾清宫及御花园几处。沈沧钰带着挽夏直接便住进了乾清宫。 将帝后送进宫,大臣们各自散去。 虽说迁都一事过于着急,但在北平置个宅子对于这些大臣们来并不难事,也就是不能完全拾掇妥当而已。 不过几日,大臣们都在北平安定下来,大朝会之日,各部按步就班,一切平顺有秩序与应天府无二。 当日,沈沧钰颁布旨意,北平改名顺天府,并在朝臣哗然中宣布年后亲征东真。 挽夏得到消息时,沈沧钰已下朝回到了御书房,看着跌跌撞撞冲来的少女,他笑着起身将她扶好。 「什么事,那么着急。」 「你要亲征!」挽夏喘着气,死死抓着他的手。 「嗯。」沈沧钰面上还是那种淡然的笑。 挽夏抓着他手的力气又大几分,眼角都红了,「你这么着急迁都是不是一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将前后事情联系起来,她很快便想通了。 到了这个时候,沈沧钰也知道瞒不住,将她揽到怀里安抚:「是的,先前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我说过什么?」挽夏生气的一把推开他,杏眸通红怒视他,「我说过的,你不能再有事瞒着我!事已定局,我就不会担心了吗?!」 「挽挽……」沈沧钰上前想拉住好。 挽夏却连后退几步,不叫他够着。 「男儿志在四方。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这些其实我都明白的……」她望着他,眼中已雾气朦胧。 他有他的抱负,他要创太平盛世,她再担心也会支持他。可真听到他要亲征的消息,经历过生死彷徨的那种滋味,她只余下不安,他还瞒着她。 他,怎么能瞒着她! 挽夏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跑走了。 沈沧钰没拉住她,看着她跑远的身影苦笑。 他就怕自己心软、心疼,听到她相劝的话,知道她的担心后会举棋不定。他何偿想瞒她的。 两人成亲来,这是首次闹了别扭。 挽夏回到乾清宫,生气将寝殿的门关了闷闷呆了整个下午。 沈沧钰知道挽夏脾气,在御书房也呆了半日,掌灯时分才回了宫。 王培许久未见小两口,可这才回到顺天府几日,两人就闹了别扭,急得直在殿外打转。梨香桃香也被赶出来不让在跟前,跟着王培一起打转,担心帝后二人在里面可别又再吵起来,倒是顾妈妈很淡定让人送信到凌府,把帝后闹别扭的原因说了。 凌昊看着信也只是叹气,准备带妻子进宫看看情况。 当晚,挽夏虽未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却是沈沧钰成亲以来首次抱着被子睡的。小姑娘气得给他分了床被…… 第49章 次日凌昊带着苏氏进宫,看到以往亲亲密密挨坐在一起的女儿女婿,如今隔了个八丈远,闹别扭闹得再明显不过。 夫妻俩相互递了个眼色,凌昊借口将沈沧钰请到一边,苏氏留在乾清宫与女人说体已话。挽夏气得咬牙切齿:「不是女儿小气,而这样的大事,他居然先斩后奏,爹爹哪回去战场做过这样的事?!我好歹也是武将家出身的儿女,难道会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吗?!」 苏氏自然是向着女儿的,可也明白女婿的难处,帝王亲征不是小事,他能下这样的决心怕也是慎而三思后。 「他瞒着你怕还有别的原因,你也不能光顾着生气不是?」 「他还用着伤药,说亲征就亲征,我能不生气?!」 挽夏一言叫苏氏吃惊不已,声音都在发抖,「伤药?什么伤药!何时受的伤?!」 皇帝龙体有恙还亲征,这可不是小事!万一…… 挽夏抿了抿唇,才压低了声音道:「是上回在大宁一战留的内伤,这两年他都一直在用药,他以前也是避着女儿的,可被女儿发现过一回。」 苏氏脸色越发难看,「如今还伤着怎能亲征,他怎么拿自己身子当儿戏!」说着,她视线又落在女儿身上,想到一事。 女儿与女婿也成亲两年了,难道女儿一直无孕是…… 苏氏抓住女儿的手,想了想才紧张地问:「那这两年你与皇上夫妻间那些事……」 正好好说着内伤骤然被提到房事上,挽夏顿住,旋即红了脸:「娘亲,七皇叔又不是伤了那处,你想哪里去了!」 苏氏忙摇头。 女儿之前就为怀孕一事着急的向她取经,而且女儿每每说起这些都是羞哒哒的,那模样怎么也不会是女婿不行。 「为娘是指你这两年未怀上身孕,是不是与皇上用药有关,那治内伤的药是不是还起了别的作用……」 凌昊夫妻在宫中用过午膳就离开了,挽夏对自家娘亲的话上了心,用过膳后也懒得搭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沈沧钰,兀自坐在一边托着下巴思索。 沈沧钰见她仍是心情不太舒畅,王培又来禀冯相有急事相禀,只得先去御书房,想着待晚间再好好和她淡淡心。 沈沧钰离开后,挽夏在炕上坐了好大会,视线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不远处八宝阁上那对玉娃娃上。 莹白的玉质极好,相隔着这些距离都让人忽视不掉那层润泽的光辉。 看着憨态可掬的玉娃娃,挽夏眸中多了丝黯然,琢磨着是否真应了自家娘亲所说,那药兴许还起了别的作用。以前不细想,如今想想沈沧钰瞒着自己用药,也确实是可疑,甚至是刻意。 挽夏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站起身,决定先传了伍萧问问。而且不但要问,还得拿了药去验验,不弄明白,这事就会一直卡在她心里,只会让人更加难受。 可她才抬步子,又猛然顿住,脸色一变急急就冲到了八宝阁前,颤抖着手去取了玉雕的娃娃。 她细细摩挲着它们的眉眼,想到了自己前世刚得这娃娃时的情形的,险些手一抖没抓稳。 梨香就立在炕前,见自家主子脸色骤然变得发白,连唇上的血色都尽褪,她担心着忙跟上前。 挽夏却已将那对娃娃小心翼翼放回原处,随后在寝殿转了几个圈,视线又落在屋中央那缸鱼。 元宝还是一如既往喜欢爬到缸上,伸着爪子去逗乌龟和鱼,鱼儿与乌龟搅得水不时发出轻响。 「娘娘?」梨香疑惑又紧张的跟在她身后,轻唤一声。 挽夏突然冷笑一声,两行清泪就淌了下来。 梨香吓得忙取了手帕给她擦拭,挽夏颓然接过帕子,很冷静的擦掉泪痕,又坐回炕上不言不语。 她的反常可叫梨香急坏了,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退出寝殿,与顾妈妈说了情况。顾妈妈听着也没有办法了,夫人和老爷也来过来,再接下来也只能是看姑爷或是自家小姐想明白吧。 顾妈妈叹气,梨香桃香也只能忧心的对视,都默默在屋里伺候着。 挽夏就那么在炕上窝了一下午,掌灯时分,沈沧钰终于从御书房回来。见那娇小的身影盘缩在炕上,身上只盖了撒金大红薄绒毯,不由得皱了皱眉。 炕上虽暖和,可这样和衣睡着了,醒来后就觉得冷。 他不满的看了两眼梨香等人,看得她们直垂了头,才走上前想将人抱到床上去。 他手才碰到挽夏的肩膀,原是熟睡的人儿突然就睁开了眼。 那双明净的杏眸澄澈,烛火映在里边似有星辰在闪动,可沈沧钰在她一动不动的注视下,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的那个目光,仿佛要看到他心里最深处去,让他莫名起了一股心虚。 没有来由的。 她这样看人,实在叫人渗得慌。 「醒了,怕你着凉,想将你抱床上去的。」沈沧钰定了定神,朝她微笑。 「你回来了。」 她语气很轻很淡,却没有这两日的怒意,如若忽视她看人那种诡异的目光,便又是恢复到往前一般了。 沈沧钰顺势坐下,将毯子拉到她肩膀处,「嗯,有了东真朝堂最新的消息,和冯相议事,有些晚了。」 「饿了吧,传膳吗?」挽夏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 有些肿胀的疼。 见状,沈沧钰大着胆将人揽到怀里,挽夏安安静静的,他悬了两日的心稍稍落下。 「怎么了,头疼?」 挽夏点点头,他就伸了手轻轻为她揉按,她则整个人软软依着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松香。 事情,应该是她猜的那样吧……挽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了往日那种柔和的光芒。 她抓了他的手,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年后什么时候出发。」 第50章 她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起亲征之事,沈沧钰心还是抑制不住跳了跳,用力反握住她的手:「开印后就出发,如今东真因几位王子夺嫡,几乎成一盘散沙,年节后他们的警惕应该会放到最低。」 「你有把握吗?战事会长达多久。」 「如若顺利的话,半年足矣。」 半年……挽夏仰着头,看到他运筹帷幄的神色,露出会心一笑。 从她脸上浅浅泛起的笑容,有种春风袭人的温柔,可其中又似掺杂了什么,沈沧钰看着心又跳露一拍。 他顿了顿,探究着看她,却什么都不曾发现。只能小心翼翼去亲她唇,带着歉意道:「我不该瞒你的,是我怕自己抵不过你一声的劝,动摇了决心……」 挽夏小小回应他,也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嗯了一声。 因亲征一事闹的别扭好像就那么过去了,挽夏之后又像以往那般,朝他温柔地笑,可沈沧钰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 晚间,挽夏如平素一般在后殿为他洗发,在他下了池子,转去了屏风后一趟,然后再为他搓背。 帝后二人又恢复了以往那样,一床大被,相拥而眠。 顾妈妈与梨香几人终于松了口气。 次日,苏氏被挽夏请进宫,母女俩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就散了。沈沧钰还想着回来陪岳母用膳,也好表达感谢昨日岳母的调和,他觉得挽夏的转变,还是有着凌昊夫妻俩的功劳。 不想回到宫,就得知岳母已出了宫,他正想问情况,仪昭与蜀王跑过来。邵相今日告假半日,他们下午终于能歇上一歇。 帝后二人便陪着侄女侄子玩闹半个下午,在宫门落锁前,苏氏又叫人送了些滋补的药材进宫,挽夏笑吟吟收下还让仪昭与蜀王各带回去了些。 看着小姑娘指挥宫人将东西入册入库,沈沧钰总觉得岳母今日反常的很,明明清晨进了宫,怎么下午还送东西进来。 月上枝头,沐浴后的帝后二人相依坐在龙床上,挽夏听着沈沧钰清越的声音给她念话本,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皇上,快要二更天了。」槅扇外传来王培的提醒。 沈沧钰低头看了挽夏一眼,「歇了?」 「好。」挽夏朝他甜甜一笑。 那笑似明月般皎洁,仿佛满屋的灯火都没有这张带笑的娇艳明亮,沈沧钰看着呼吸都短了,下刻手中的话本也掉落在地。 笑容明媚的少女缠了上来,半坐在他腿间,用柔得让人身子都要酥半边的声音说,「七皇叔,我们歇了?」 沈沧钰手不自觉就握住了她纤细的腰,喉结滚动,声音暗哑:「那你爬我身上来?」 挽夏轻轻笑一声,红唇咬住了他耳垂,引得他身子一颤。 「那是歇还是不歇。」她带着蛊惑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温软在怀,本就日日克制的沈沧钰哪里能心如止水,被她勾得血气直涌,眸光一暗箍着她的腰就将人压到身下。 「歇!」 挽夏的笑声传出,难得主动的亲他,伸手去解他腰带,又将他外袍褪下直接丢到床下。 沈沧钰被她的热情缠得头脑发晕,待发现自己连上半身都裸|露时,才想到外裳里的药。 他抽了个空隙扫到被丢在床下的衣裳,偷偷想伸手去够,却被挽夏一把抓住了手,然后被她推到一边。长发披肩的少女再度翻坐在他身上,绯红的双颊带着有迷人红晕,眉角眼稍都带着入骨的媚意。 她攀着他的胸膛,低下头去吻他唇角,亲吻又落到他不停滚动的喉结上,那双软若无骨的小手顺着他精壮的腰线已滑进亵裤。 沈沧钰被如此主动大胆的人儿撩得只想喊妖精,口中不时发出抽气声,就当他沉溺在她带来的情动中时,那手在他身上作乱的少女突然张嘴就狠狠咬住肩膀。 刺疼感叫他又抽一口气,身上却绷得更紧了。 挽夏在重重咬一口后,抬头看他似痛苦又似欢|愉的神色,然后勾唇一笑,在他怔怔的视线中伏在他耳边道:「王爷,刚才你是想去拿避子药吗?」 避子药三字落入沈沧钰耳中,让神智有些迷糊的他霎时清醒过来,他侧脸惊讶地去看她。挽夏的手突然用了些力气,他就狠狠倒吸口气,又听见她说:「王爷,本王妃伺候得可好?」 刚才只是心惊避子药的事,如今再听到身上的人儿称呼与自称,他就像被人浇了盆冷水,翻涌的血液霎时都变得冰凉……她自称王妃?! 「挽…挽挽……」沈沧钰心惊肉跳的唤一声,有汗珠从他额间滑落。 他身上的挽夏甜甜的笑,这一笑,笑得连心都在抖。 不是不好看,是太过危险。 还未待他想好如何应对的时候,突然身下一疼,钢铁般强悍的男子也禁不住倒抽口气,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又…又那么用力捏他。 听着他发出的动静,挽夏笑得更灿烂了,只是那双眯起的眸子闪着厉芒。 「王爷想要说什么?」她语气漫不经心,可慢慢用劲的手叫沈沧钰冷汗淋淋。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被人掐住命根子审迅。 「你…你先松手,我慢慢跟你解释。」沈沧钰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低声劝导。 前世挽夏可是毫不犹豫就给他一刀子,眼下真惹着她了,他不敢确定自己兄弟能保下来……女人一旦丧尸理智,太过可怕。 挽夏眸光流转,凌厉中又带着刻意的媚色睨他,「还精神的很,王爷在这个时候都能那么镇定,我可不敢撒手。只怕一撒手,王爷又寻了什么说辞来糊弄我了。」 沈沧钰被她撇得心都直发抖,柔声道:「自然不敢糊弄爱妻的……咝…」 他话还未落,又被捏一把。 挽夏欺身,伸了空闲的手替他擦去额间汗珠,「可我不怎么敢相信你了,怎么办?」 沈沧钰此时真是有苦不堪言,紧绷着身子,快速思索着如何才能让身上的小姑娘别再施爆。这样下去,他真的无需再用避子药了。 第51章 他绞尽脑汁,觉得眼下怕是说什么都不好使,除非……他抿着唇看那笑盈盈的小姑娘,见她正专注的看着自己,手悄悄往她捏着自己的手伸去。 可他想法是美好的,他才一动,眼前便闪过银光。挽夏速度极快地不知从哪翻了匕首出来。 沈沧钰心里呜呼一声,闭上眼,挽夏的匕首就深深没入了他脸左侧的床板上。 长期的练习箭术,小姑娘的臂力已不容小觑。 屋里寂静一片,气氛都似乎凝固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个缓慢至极,一个微微急促。 银色的刀刃反射着沈沧钰侧颜,他过了好大会才睁开眼,偏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利器,视线才落到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的小姑娘面容。 她红唇微张,小口小口呼吸着,而她握着匕首的手亦在发颤抖。沈沧钰眸光也黯淡了下去。 「凌挽夏,那一刀,真的很疼。」他微垂了眼睫,遮住忆起创伤的酸楚。 挽夏一直在盯着他神色,便是他有所遮掩,也抓住了他伤感的情绪。她眸中聚起了雾气,颤动着的睫毛亦沾了湿气。 沈沧钰又哑声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曾想过让凌家陷入险境,先前我真的没有预料到那畜生会如此狠辣行事。白白葬送了三万将士的性命,只为给我扣个谋反的帽子。」 「可是你当时没能让我解释,等我再清醒过来,你却听不到我解释了……」 提及前尘往事,挽夏的泪再也止不住落下,晶莹的泪珠沿着下巴,滴落在他胸膛。其实他说的,她今日已猜测得差不多。 亲自经历过皇帝对凌家的猜忌,还有对付他的手段,再有璟王府被填平的湖,她对前世种种也就有了疑惑。如今,哪还再有一丁点儿的怨,便是怨,也是怨自己前世太过冲动。 挽夏察觉脸上一片冰凉的时候,忙抬袖要抹去,沈沧钰已快一步抬手为她擦拭。 「都过去了,老天爷待我不薄,让我还能再遇到你。不然,我该如何含恨一生,便是你不怨我,我也怨自己的。怨自己护不住你珍惜的家人,护不住你。」 挽夏呜咽,挥开他的手胡乱自己抹泪。 见她终于松开威胁,沈沧钰松一口,扶着她的腰坐起身,与她额贴额。 「别生气了。」 他以为事情该结束了,虽不知道自己哪儿露了馅,好歹前世的结是解了。 可挽夏却是用力推开他,红肿着眼,眼泪越来越多,朝他吼:「一码是一码!避子药的事没完!」 沈沧钰噎了噎,目露痛苦的看她。 怎么还提这茬,他以为躲过去了…… 挽夏推开人,穿着单薄的寝衣就下了床。 沈沧钰慌张地跟上前,只见她跑到衣橱前,抱了床被子,然后就铺在了炕上。 「你这是做什么?」他拉住她铺床的动作。 挽夏看也不看他,「以后就这样睡,省得你还要避子,这样不用避也不会有!」 沈沧钰无语凝噎,看着她无奈又无力,只能轻声解释:「挽挽,你现在年纪还太小,身子骨还嫩着,生产对你来说是件极危险的事。我……」 「是危险的事!」挽夏回身怒视他,「可你知道我盼了两世的心情,我一直以为是我有问题,而且那些药是能随便用的!是药三分毒!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气什么!」 他为她好,他待她好,她都明白。 一个位高权重者,不惜伤身去用本该女子才用的避子药,万一留下什么,她就是罪人了!她宁可受生产的苦,也不愿他这样糟蹋身子,十五六岁生产的女子多了去了,何况她身子一直很好的! 小姑娘眼里似要冒火一般,沈沧钰叹气,他哪里又不明白她气什么。 他强行将人拉到怀里,很快却又被挽夏推开,她看他的目光中又丝了探究。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听他的语气,前世是伤得极重,可最后应该是没有事的。而今世一些的事情…… 她又用那么想要看到内心深处去的视线盯着他,沈沧钰头皮阵阵发麻,他应该没有什么再瞒着她的事了。 「前世你是不是也做了皇帝?!」 她骤然问起这个,沈沧钰下意识点头,只见她撇了他一眼冷笑,旋即就当着他面踢了鞋钻进被窝里。 沈沧钰愕然。 这是怎么了? 挽夏却不再理会他了,他想挤上来,她毫不客气伸脚就将人踹了下去。堂堂帝王狼狈的滚倒在地面上,沈沧钰头疼不已。 他想索性死缠烂打,在她面前也不须要端着什么脸面,又要再爬上去。挽夏冷冷丢了一句:「你再敢上来,我就回娘家!」 沈沧钰真的不敢动了,只能立在前边,无奈听着她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望着用后脑勺对住自己的小姑娘,沈沧钰想要不要趁她睡着再溜上去,可犹豫着,回头看了看龙床。龙床上插着的匕首在烛火下明晃晃地闪着寒光。 他心头一抽,默默转身向外去,喊来王培,让王培搬了张榻放在炕前。然后在王培奇怪的目光下,就睡在了边上。 挽夏闭着眼,其实她哪里能睡着,不过是做出睡觉的样子。听着身边的动作,她有些心软,可再一想到前世他可能后宫佳丽三千,心里又发酸得很。还有他避子的举动是惯犯了,前世她没有怀上也肯定是他的原因,如果就那么原谅他,她做不到! 他的身体一丝玩笑都开不得,她一定要他意识到严重性。 如今知道他与她一样都是重来一世,对他亲征一事反倒不那么担心了。 挽夏胡乱的想着,是真的渐渐熟睡,可怜窝在榻上的沈沧钰,先前被她撩起的火就一直没散干净,闭上眼睡意全无。 翌日清晨,顾妈妈与桃香一脸古怪的收拾寝殿,目光频频投向正让梨香伺候着梳妆的主子。 可是挽夏什么也没有说,她们也不好问,只能猜到是帝后二人闹别扭了。也许应该是自家主子还在闹别扭。 沈沧钰在王培伺候下穿了件盘领窄袖织金常服,胸前绣着盘龙,腰间挂了块白玉龙配,还有个秋香色的香囊。年轻的帝王缓步前来,尽显威严,顾妈妈等人都低了头,梨香手中的九尾凤钗被他拿了过去。她怔了怔,忙退到一边,看着他小心翼翼为自家主子簪到发中。 第52章 挽夏从水银镜中看他俊隽的面容,对他这种讨好一脸漠然。 沈沧钰同时也在打量她,见她神色淡淡,只能在心间叹口气,想牵了她的手与她一同去用早膳。 「皇上倒是挺熟手。」挽夏突然来了一句。 沈沧钰要牵她的手一抖,桃花眼黑沉沉地盯着她看。 她喊他皇上,生分得很,而且这句话怎么那么耐人寻味? 「是挽挽好看,怎么都好看。」沈沧钰敛了敛神,紧紧握住她的手,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挽夏抿唇撇他,也任由得他了。 在别人面前,她再生气,也不会落他身为帝王的脸面。 两人在奇怪的气氛中用了早膳,沈沧钰要到御书房处理政务,想到还别扭的小姑娘,他决定将人带在身边。就算她不理他,他能一抬眼见着她也是好的。 正当他吩咐梨香取挽夏平素爱看的话本,零嘴,外边来了个小宫女禀闵大人家的千金递牌子要见挽夏。 「不能陪皇上了。」挽夏觉得好友来得真是时候。 沈沧钰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低头就去亲她嘴角,「不要这样喊我,心慌。」 两人成亲这些时间,挽夏脸皮也厚多了,也不管边上有多少伺候的人,抬手圈上他脖子覆上他的唇。 沈沧钰一阵激动,旋即又倒抽口气。 挽夏直接就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两人都偿到了淡淡地血腥味。 王培听到动静偷偷看去,只见自家主子下唇渗了血珠子,嫣红嫣红的。这让他看得眉心直跳。 这世上敢咬皇帝的,也就独皇后一人了。 挽夏下嘴咬一口后就退了开来,多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仿佛是在报复他先前亲她那口。沈沧钰抿掉血珠,见小姑娘扬着下巴就越过自己,只得摇摇头,独自一人去了御书房。 挽夏到了后边的坤宁宫见的闵雯依。 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是先好一阵激动,牵着手相互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对方脸色精神都好,才再相视一笑。 闵雯依回了顺天府,依旧没有说亲,闵夫人头发都要急白几根,这些挽夏都是知道的。今日见她倒也不想再提这些事,明白她心里还牵挂着如今被贬为庶民的陈玄。 可没想到闵雯依倒是先羞哒哒提起了这事。 陈家被贬后,陈玄就去跑起了商。沈沧钰即位后,大力支持漕运,陈玄有一身好本事,以前身为锦衣卫自然也还有着些关系,就去出了一次海。如今虽不说大富大贵,倒也是不错,起码又慢慢发家了。 挽夏直听得目瞪口呆,闵雯依被她的视线搞得红了脸,难得羞涩地道:「您怎么这样看我,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与我联系,他说如若不嫌弃他如今有着一身铜臭味,他想上门来提亲。」 以此来看,陈玄待闵雯依是有真心的,不然以闵雯依的性子,他在最落魄时要求娶,她也会说服家里嫁去。那样他还可以借闵家的势。 「闵夫人知道吗?」挽夏想了想,挺为她开心。 这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又担忧闵家人。 「不知道。」闵雯依想到天天叫她相看这家那家的娘亲,不由得撇了撇嘴。「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想再请您帮个忙。」 闵雯依越说越小声,「如若他来提亲,您能在我父母亲面前替他说两句好话吗?」 陈玄有过重罪,虽新皇放了他一马,可她父亲对他颇有微词。而且,以后陈玄怕也只能是从商,以后他们的子子孙孙最好,也只能是当个商人。 挽夏静静看着她,脑海里已想了许多。 她沉吟着道:「如若他愿意入赘,我倒可以替他说上一两句好话。」 闵家只得她一个宝贝疙瘩,她虽是为好友开心,却也得为身为父母的闵家夫妻考虑。如若陈玄愿意入赘,以后生下的孩子就姓闵,或许沈沧钰会不计较,让那孩子还能有份前程。 闵雯依吃惊的看着好友。 挽夏朝她温柔地笑,「闵大人就你一个女儿,招婿对你们家来说最好,如若陈玄愿意入赘,那么说明他待你是真心的。雯依,兴许你觉得我不近人情,在折辱他,可你是我最要好的人,与亲人一般。我万事自然是先为你考虑,什么事情对你有利,我就希望事情奔对你最有利方向去。如若闵大人同意你们在一起,怕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如若闵大人不提,愿意让你嫁入陈家,那就另论。」 闵雯依一怔一怔的,良久才傻傻点头,挽夏也就不再提这茬,与她说近况。然后带着元宝银子到御花园,坐在亭子看两只猫玩耍,再说说顺天府近来的八卦。 元宝与银子玩得正开心,沈沧钰的大鹰突然也飞了过来,就那么站在草地上,歪头看两只圆团一样的猫儿。挽夏见着大鹰直接无视,明白那位兴许又要假装来放风了。 果不其然,御驾驾临的动静传了过来,闵雯依忙整理衣裙,朝前来的沈沧钰行大礼。沈沧钰让王培扶起她,给了她极大的体面,朝挽夏很自然道:「挽挽也在御花园,我让大鹰来透透气。」 这话不但挽夏听得尴尬,连闵雯依都一阵尴尬。 皇后在哪儿呢,您这身为皇上的能不清楚吗?! 连闵雯依这样神经大条的姑娘家都察觉到帝后二间的异样,她想了想,首次很识趣的告退。看着拦都拦不住,走得飞快的好友,挽夏又在心里给沈沧钰记一道。沈沧钰脸皮极厚,装不知道她的恼意,强行将人带到了御书房。 在侧殿用过饭喝了一回茶,沈沧钰见小姑娘露了困意,就牵着她要到后殿歇息。 将伺候的人都挥退,沈沧钰贴了上前,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低声道:「不生气了。」 挽夏僵了僵,然后又放松,任他揽着。「那你还用药吗?」 沈沧钰就沉默了下去,挽夏手却搭在了他腰间,贴着他精壮的腰身细细摩挲,直让他心里头发酥。 她用指尖一点点顺着他肌肉线条来回流连着,仰头看他慢慢变得深暗的眸子,「你从此不再用那药,我就不生气了。」 沈沧钰抓住她作乱的指尖,拉到唇边轻吻:「那药我也只七日用一次,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 挽夏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那么自律了,敢情真是为了那个药。 她挣开手,沉默地看他。 沈沧钰叹气,她却突然道:「那你前世做了皇帝后,也这样七日一次吗?」 第53章 沈沧钰愕然,在看到她抿住唇,一副后悔说话的样子,终于明白她的别扭还有什么。 他被她弄得慌乱焦急的心情霎时变得如雨后晴空,那么明朗。 他低笑着,愉悦地亲她眉眼,亲她渐渐泛起红晕的脸颊,「前世你都不在了,我和谁做这种亲密的事,哪里还要什么避子药。」 挽夏用手推他的脸,避开他的亲吻,不好意思之余又震惊。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没有再娶? 没有再娶,他的帝位由谁继承?! 找出另一个源头,沈沧钰笑着又去抓她的手,自然也看出她的疑惑。「前世,我一手将蜀王培养成了合格的帝王。」 挽夏愣住了,他俯首夺了她唇时都忘记反抗,被他亲得全身发软,只能依着他喘息。 「还生气吗?」沈沧钰将她紧紧搂着,心间是难以形容的激动欢喜。 他的小姑娘原来也会吃味,他重生以来,可是几乎都泡在醋缸里了。 挽夏缓过来,终于从他怀里挣开,异常认真地看,「自然是生气的。」 沈沧钰笑容僵住,她一把拉了他的手,将他带到床前狠狠推他。 沈沧钰就跌坐在上边,她顺着坐到他腿上,用手圈着他脖子,仰头去亲他唇角。语气媚极了道:「你要是能就这样要我,我就不生气了……」 沈沧钰香软在怀,被勾着脖子的少女迷得险些要丧失理智。 挽夏再接再厉,直接将红唇送了前去,学着以往他挑逗她的样子,若即若离的亲吻他。灵巧的舌尖总是有意无意扫过他的齿关,在他想迎她进去的时候又退开,转而细细亲他唇角,末了还轻轻喘息。那暧昧至极的声音不停撩动着他的心弦,握着她纤腰的手亦不受控制在她软肉上摩挲。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沈沧钰暗咬牙,强行压制着身上涌起一波又一波的燥动,将手又固定在她腰间上。 他是想要她,可不敢就这么要她! 沈沧钰从来没有那么煎熬过,坐他腿上的人儿已将他襟扣也松了,软若无骨的小手滑进了他衣裳内。纵然还隔着中衣,可沈沧钰脑海里又浮起以往她细滑小手轻扶肌肤的销|魂感觉。 挽夏微垂了眼敛,粉面嫣红。 天知道她此时是多紧张与难为情,两世为人,她就没有这样主动奔放过。偏这人还不动如山,一丝反应也没有。 挽夏挫败间又有些生气,骤然用力将他推倒,就那么压住他一通吻,手也不闲着去扯他腰间玉带。 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越发萦绕在沈沧钰呼吸间,她没有章法的乱拉扯他衣裳,那种生涩反倒让他好不容易压下些火气的身体又兴奋起来。 这种兴奋,让他已经不忍受,理智已经不堪一击。 挽夏将他外裳扯得半开之时,她又抬手颤抖着扯下自己腰带,衣襟随之散开,因呼吸急促而起伏的山峦根本不是中衣能遮挡得住的。 沈沧钰将一切看在眼里,猛地又闭眼,旋即感觉到身前一凉,然后又是滚烫的身子贴上自己。他头脑一片空白,再也压抑不住翻身将她压住。 挽夏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低呼一声,旋即被狠狠吻住双唇…… 后殿传来暧昧旖旎的喘息声,王培朝立在门口的宫人挥挥手,都离远了些。 当床板摇晃的声响结束后,后殿只余男子与女子急促的喘息声。 挽夏还带着迷离的双眸盯着帐顶,在被人轻轻擦拭去腿间的湿意时回过神来,她拥着被子猛然坐起身,一脚就往为她净身的沈沧钰身上踹去。 沈沧钰抬手就捏住了她的脚踝,对上了她那双冒火的眸子。 「乖,先给你清理清理,一会回宫了再沐浴。」 「你滚!」 气得快爆炸的挽夏又抬了另一只脚踹过去,沈沧钰一手还拿着湿帕,只能后退。 挽夏气得手都在抖,在凌乱的床上找出衣裳,一件件往身上套,边套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样,居然只就着她腿根解决了,还敢对她动手。挽夏为自己在他手中迷失而羞愤,也为他宁可那样舒泄也不碰自己而愤怒。 怎么男人还能这样!! 小姑娘边穿衣裳边落泪,又是才被疼爱过,那样子委屈至极,沈沧钰看得直一阵罪恶感。心疼地上前揽她入怀,「挽挽,不是我不明白,实在不敢让你冒险。」 挽夏呜咽着用力推开他,随后坐在床上哇一声就哭了,哭声之响亮从来没有过。此时的小姑娘哪里还有什么贵女作派,国母威仪,就是一个饱受委屈的姑娘家,这哭声传到前边,直吓得王培一哆嗦。 他心惊肉颤的朝后殿望去,梨香听到自家主子肝肠寸断般的哭声也吓得不轻,不管不顾就冲了进去。 沈沧钰已傻怔在床边,梨香在看到裸|着上半身的帝王立在床前,犹豫一会还是上前将挽夏就一把抱在怀里。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梨香焦急地掏帕子给擦泪,可是怎么都擦不完,搂着自家主子也急得直掉泪。 梨香出现,沈沧钰终于回过神来,神色一沉,冷声道:「出去!」 梨香抱着挽夏根本就不撒手,首次不畏帝王之威,直视他的目光。 「梨香,我要回家!!」挽夏哑着嗓子喊。 沈沧钰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梨香如今可只顾自家主子,自然是应着。 王培犹豫再三也跟了进来,就见着自家皇上黑着脸,而梨香抱着大哭的皇后一直说娘娘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王培被梨香吓得胆都要破了,这丫头就没看见皇上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了吗?他想着,二话不说上前将梨香拉开,强行拽着她退出去,沈沧钰亦沉着脸去抱住要扒着梨香不放的小姑娘。 「挽挽……挽挽,不哭了,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在挽夏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中,沈沧钰什么立场也没有了。 他去亲她的眼角,将她滚落的泪珠都吻去,不停低声哄着。 第54章 这些日子,他习惯了她的柔顺,让他忘记了她也有着她的傲性。她刚才那样待他,是为了孩子才豁出去的,可他却以为的用了折中的法子,她怎么能不委屈。 羞愤又难堪的挽夏如今只觉得在他身再呆一刻,都让她无地自容。 她挣扎着要离开,沈沧钰哄不住人满额是汗,最终是怀里的人儿激动哭得失力,才算停住了闹。 望着闭眼还直抽泣的小姑娘,沈沧钰心焦的让人请了伍萧来,伍萧给挽夏诊脉后,也只能是给开了个安神的方子。听到一脸搓败的帝王说了两人因避子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伍萧首次帮理不帮亲:「娘娘心切,一点错处都没有,皇上您便是疼惜娘娘,先前就该说明。否则又如何会闹到如今这地步。」 沈沧钰叹气听训,想了想当即着人去请凌昊夫妻前来。 挽夏安静下来用了药便睡着了,可等她醒来,冷静下来怕只有更生气。届时她要出宫,他拦不拦都不对。 凌家夫妻正被又溜走躲避相看媳妇的儿子气得不轻,听得女婿传召,还是王培亲自来的,听了事情前后面面相觑。 女婿避孕的事苏氏是知道的,那药丸也是女儿给她寻了人问清配方,可她没想到两人居然别扭成这样。夫妻两也没空管不争气的儿子,匆忙收拾进宫,沈沧钰见着两人就先告罪,凌昊又气又无奈。 叫他说什么好,女婿为了女儿身体着想,也是没有错。 挽夏醒来后见着自家爹爹娘亲,情绪也没有那么激烈,只是脸上一丝笑容也没。夫妻二人见此,当夜就在宫里住下,挽夏想缠着苏氏的,可被苏氏硬生生劝住。 是夜,挽夏虽还留在乾清宫,可没给沈沧钰好脸色。自知理亏的沈沧钰也不敢造次,只能任她分被而眠。 翌日,苏氏又好一番开导女儿。挽夏自然没将夫妻间详细的情况说明白,经过一日缓冲倒也压下先前的羞愤,没有再提出宫的事,凌昊夫妻见此用了午膳才一脸担忧的离开。 他们明白,夫妻间的事情,只能双方解决,他们也只能是调和那么一次两次。多了反倒不美了。 之后的挽夏出乎意外的冷静,她这份冷静落在沈沧钰眼里却让他不能平静了。少了人关切,少了她甜甜的笑容。他做什么都不得劲,在面对朝臣间行事亦越发凌厉,叫不明真相的大臣只心里叫苦。 帝后二人间安静的相处,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朝廷封印的时候,再过些天便是年节了。 政务暂停一段时间,沈沧钰松口气,想着好好趁这些日子将小姑娘哄好。挽夏却忙碌起来,让他只能干瞪眼,恨不得下道旨意叫那些前来请安的命妇在家里窝里。 又是一日,还逢挽夏小日子,她强忍着不舒适接见各命妇。武安侯夫人,她那隔房的姑母百年难得一遇的进了宫。 武安侯自从知道凌家二房将凌家长房得罪得死死的,还在应天府时,每到年节都是让凌氏递告病折子,今日她前来,挽夏也是吃惊的。 而凌氏的到来,也带来了一个消息,李靳修终于得了假回顺天府过年,如今正在见沈沧钰。 挽夏神色淡淡听着凌氏说这些,心思一转,便想到她这姑母能进得宫来,怕也是因为李靳修的原因。 李靳修前两年在沈沧钰收拢大宁兵权时出了力,如今已为一军副将,前途不可限量。武安侯也升为了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武安侯一家在顺天府也算是甚得帝心。 凌氏在挽夏面前说了些家常,见她都是淡淡然的面色,心知她是不耐听这些。又想她若是再说不到点子上去,可能挽夏就得赶人了。 眼前的侄女已贵为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尊贵非凡。她便是不言语,坐在那一身气势也是叫人不敢逼视,当初她母亲怎么就将人得罪得一丝缓解的余地都没有了呢。 凌氏思绪纷纷,挽夏身子不舒服,耐心也尽够了,直白地道:「武安侯夫人可是有什么别的事,若无事,本宫这会有些乏了。」 凌氏神色一滞,眉心跳着忙站起身来,朝挽夏福礼:「娘娘慧眼,一眼便知臣妇这是有着心思,臣妇实在是羞愧,不敢提及。」 「那就不必说了。」挽夏想也没想,一句话给堵死了。 凌氏噎得脸色阵青阵红,面上火辣辣的。 如今李家得势,可从没有人这般不给面子过,被挽夏这么堵住话,叫她又羞又恼。 挽夏懒得理她,知道她来左右不过是凌家二房那些破事,她前些日子就听闻好像她那二姐姐想要与人退亲,只是那家人不愿。估摸着就是为这事来的。 挽夏才站起来想走,外边内侍高唱皇上与武安侯世子到,她闻言只能又顿了脚步,凌氏已经跪下迎驾…… 在山呼万岁声中,挽夏见着年轻的帝王缓步前来,阳光在他身后,仿若是挺拔的他驾临在天地之上。 总是那么有气势。 挽夏看一眼,默默移开视线,走下台阶朝他优雅的福身。 沈沧钰见着她步伐就加快了,在她才盈盈福下身时就握住她的手,扶着她不让行礼并挽着拾步上台阶,让她坐在身边。 他的那种殷殷,挽夏已经习惯了,特别是不理会他的这日子里。 帝后二人落坐,王培才高唱免礼。 一进殿便偷偷观察挽夏的李靳修垂了眸,掩去眼中的黯然。 两年不见,她出落得越发的好,让他都有些不敢相认。她如今已贵为国母,被疼惜他的男人好好呵护着。 他还是晚了。 若是当年没有璟王失踪一事,或许他早就开口求娶了,怎么就错过了呢? 李靳修心情苦涩,这种见她被别人挽着手的苦比当日听闻她出嫁时更强烈得多。 他暗暗吸口气,唇角又带上了属于他翩翩贵公子的温和微笑。 「李副将难得从军营回来,要来给你请安。」沈沧钰拉着挽夏的手,轻轻拍她手背。 挽夏闻言朝李靳修看去,他刚坐下,又站了起身朝她拱手:「臣见过皇后娘娘,多年未见,娘娘一切可好。」 当年修竹茂兰的贵公子,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已变做满身钢铁般强悍的男子,长年在边关,白皙的皮肤也被晒成了古铜色。唯独不变的,是他脸上那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将他侯门贵公子的气息还保留着。 挽夏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旋即与微笑望着自己的沈沧钰对视一眼,在她眸光流转间脸上也堆起了笑意:「表哥不必多礼,你这般,我倒是不习惯了。我一切都好,表哥你呢,边关辛苦,可得爱惜身子。」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手上传来轻微的疼,身边的人突然用力握了她一下。 李靳修听得她喊表哥,受宠若惊,可更多的也是酸涩。小时候想让她喊一声都难,如今他倒是如愿了。 李靳修也不敢真与她论什么表亲,恭敬回话,一边的凌氏心思越又活跃激动起来。她这侄子还是卖继子面子的,她是不是要利用一下。 挽夏与李靳修说了几句话后,沈沧钰便忍耐不住打断两人,将话题扯远。小姑娘嘴里那一声又一声的表哥,叫得那么亲密,实在让他醋意难压。他可没有忘记当年李靳修给她送伤药的情形。 第55章 皇帝暗暗不爽,很快就将这对母子打发走了,人离开后,挽夏突然朝他娇娇一笑:「难得我与表哥见一面,怎么也不让我留个饭。」 留饭?! 李靳修做梦去吧! 今儿让他见一面已经是他最大忍耐的极限了,怎么可能会让他再多留一刻! 沈沧钰一脸被噎着,想动气又不能动气的样子,这可把挽夏取悦到了,难得在他面前笑容又灿烂了几分。这些日子她神色都淡淡的,如今一笑,似冰雪悄融,春风般直温暖到沈沧钰心里去,让他心中悸动不已。 这人一激动,往往容易忘记是身在什么处境,他看着他的笑颜,欺身前去就想偷香。挽夏脸上的笑霎时便敛了,伸手挡住了他落下的唇,在他怔愣间站起来,慢条斯理的道:「到午膳时间了,你是想在哪儿用膳呢?」 沈沧钰心里挫败异常,可不敢像以前那样霸道,他直觉他敢乱来,小姑娘会再扎他一刀。 帝后二人移步回了乾清宫,用过饭后,挽夏就坐在炕上看话本,顾妈妈端了果盘与零嘴上来。闻着苹果散发的香味,挽夏搁了书道:「拿几颗整的放在窗边,闻着挺清爽。」 顾妈妈应了声,沈沧钰吩咐王培将折子都取到寝殿来,坐到炕另一边。 挽夏继续看书。 从窗扇透进来的阳光照在她侧颜,将她肌肤映得净白无暇,微垂的长睫鸦羽般浓密,像蝴蝶的翅膀轻轻煽动着。每一下煽动,又像是扫在了沈沧钰的心头上,痒痒的,麻麻的。 她看着书,他看着她,越看越痴迷。 他心微动,一低头就看到她缩在炕几下的足,穿着雪白绫袜,精致小巧。他整个人似乎都发热起来,神差鬼使的伸了手就去握住那纤巧的小足。 脚足突落入在温暖的手掌中,挽夏惊了惊,放下书便见着对面的人就那么捧着她的脚放到膝盖上,直想给他踹下去。 不是能耐着嘛,如今倒是挺主动! 顾妈妈此时正好端了苹果过来,挽夏睨了一眼朝自己的笑帝王,也朝他一笑,抬手就从粉彩瓷盘上抓了个苹果。 殿内突然响起闷闷的,什么被捏爆的声音。 顾妈妈看着挽夏一手碎果肉,汁水也滴落在她裙面上,忙搁下果盘取了帕子给她净手。挽夏朝看愣了的沈沧钰又笑笑,视线从他脸上慢慢移到胸膛,再望他腰下落去。 沈沧钰被她看得头皮一阵发麻,脑海里是她方才徒手就掐爆了苹果的画面,下腹一紧,忙将她腿塞回炕几下并拢了腿端坐着。 挽夏这才冷哼一声,抬手拾起话本继续看,之后,沈沧钰再也没有任何小动作,老老实实坐在边上看一下午的折子。 到了晚间,挽夏吩咐让梨香明日带着她的懿旨到二房府里去一趟。梨香双眼滴溜溜转了转,记下挽夏的话,笑着转身准备去了。 翌日,传旨的梨香被仪仗队簇拥着到了二房的府邸。 凌老太太听闻皇后娘娘有旨意,先是一惊,后又无限欢喜起来。 昨儿女儿才进了宫,今日便有了旨意,那定是好事啊!! 她忙让人梳妆隆重穿戴,然后领着二房所有人到前院接旨。 她被扶着颤颤巍巍跪下,心头又一阵感慨。当初如若是她一双亲孙女被璟王看上,如今这些风光都是属于她们家的啊。 她虽是心里发酸,可面上却是丁点儿也不敢显的。 梨香看着众人都磕下去后,才开始宣读旨意。 挽夏下旨只有一事,是分别给两位堂姐添妆的。 听到添妆二字,凌老太太整个人都懵住了。 添什么妆?! 她的孙女都还未出嫁呢,嫁期都还早着,怎么这个时候添妆,而且不是应该来给二孙女另赐一门好亲事的?!! 凌老太太头晕目眩,凌挽静脸上亦一片煞白,同时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委屈得眼泪直落在石板地上。 挽夏赐了凌挽宁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给到凌挽静的只有一把金戒尺,命她带到夫家。 这在场的人哪里就还有什么不明白,挽夏是在为凌家二房如今觉得沾上皇亲,看不起只是七品小官的二姑爷要悔婚而教训。梨香宣完旨后,看着凌老太太跪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便转而交给了小李氏。 李莹颤抖着手接住懿旨谢恩,心里恨死了这个不省心的婆母。 从应天府来的世家们不算太了解他们这房与长房真正如何,多数还是极给面子,高看他们一分。如今皇后给凌挽静赐把戒尺,即便是有着凌挽宁丰厚的赏赐遮掩着,也遮掩不住皇后娘娘根本不在意二房的想法。 凌挽宁的亲事是苏氏亲自撮合的,就是有这一出,他们那边也只会对凌挽宁好,也明白皇后再对二房有意见却独凌挽宁例外。 这一家子怎么就蠢成这样了! 李莹恨死了又作妖的婆母,将她好不容易维护的风光再度打碎,待梨香离开后,见着瘫软在地上的祖孙俩,气得也不想理两人一甩袖转身就走了。 二房前院便传出一老一小抢天哭地的动静。 挽夏赏赐凌府二房的消息很快便传得整个顺天府户户知晓,与凌挽静定了亲的那个黄家次日递了折子与挽夏请罪,说那样的媳妇他们黄家想了想,实在不敢要了,正好凌家二房要悔婚,他们便也就退亲了。 挽夏二话不说准了。 自此,凌家二房的名声一再跌入谷底。 事情闹了几日,便是腊八,离过年也就没几日了。 与平素一样按步就般的用完晚膳,挽夏早早躺下歇息,再过两天又是宫宴,又够她一顿忙活的。 沈沧钰自那日被挽夏无声恐吓后,待她越发小心翼翼,可想到年后他就得出征,两人总这么僵着也实在不是事。他掀了自己的被子躺下后,听着身边少女呼吸匀称,大着胆偷偷溜了过去,在将她软软的身子拥在怀里时,那种久违的感觉叫他心头又酸又涩。 翌日清晨,挽夏睁眼就见着放大的俊颜。英气的眉,挺翘的鼻梁,神色宁和带着满足。她怔了怔,旋即发现自己身子麻了半边,被那手脚都缠住自己的男人压的。 她气恼又无奈。 这些日子都相安无事各睡自己的被窝,怎么昨儿他越界了。 第5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应该是想推开他的,可他的体温与气息让她迟迟没有动手,心里纠结了会,又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挽夏索性又闭上眼。算了,就让他再抱一会吧,她也挺想念他温暖的胸膛。 挽夏闭眼,闻着他身上松香,心头一片平静,就那么又睡了过去。 再度睁眼,天已大亮,也过了她平素练箭的时辰。 「自己松手还是我动手。」半边身子麻得很,挽夏动了动,抬脸去看还闭眼的男子。 沈沧钰听着她冷静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其实一点危险也没有,那柔柔的尾音勾得他心直颤。 他也不再伪装,睁开眼低头就在她眉心落下缱绻一吻:「挽挽,再让我抱一会。」 挽夏白他一眼,动了动,身子发麻得难受,也懒得挣扎了。 床上的小夫妻沉默着相拥,她这种无声的默许叫沈沧钰心怦怦直跳,低头看了看闭上眼不知想什么的少女,唇试探性的又在她眼角轻吻,然后禀着呼吸慢慢落在她唇角。 怀里的人儿还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向前些日子那样动手推开他,这样的转变叫他口干舌燥,再不犹豫的吻住她娇嫩红唇。 许久未与她唇舌交融,沈沧钰的吻从浅偿到深深的索取,并翻身将她压住,与她十指紧扣,吮住她的小舌仿佛都要将她吃到嘴里去。 激烈的亲吻让挽夏思绪渐渐发空,在偶尔得到空隙呼吸一回,余下的便是不自觉发出的细碎轻吟。 那一声声娇滴滴的声音使得沈沧钰浑身滚热,贴着她的身子明显不满足于只是眼下的亲吻。在感觉自己不能自持时,他骤然松开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翻坐起身。 挽夏软软陷在被褥间,双眸迷离看着帐顶,然后听到有人锤床沿的声响,还有见鬼似的快步离开脚步声。 她又盯着帐顶看了会,才撇撇唇拥着被子坐起来,双唇又麻又肿,舌尖也微微刺疼。她伸手摸了摸,暗骂一句粗鲁,拉响床头的金色丝绦,在铃声清脆声中,顾妈妈一众进来伺候。 挽夏才刚盘好发,沈沧钰从后殿回来,发梢还带着水汽。挽夏从水银镜中撇他一眼,又继续梳妆。 顾妈妈与她请示:「娘娘,秋彤与秋露姑娘想与娘娘请安。」 沈沧钰迁都北平,璟王府却还一直留着,王培进了宫来,王府一切便由秋彤两个人打点着。挽夏在刚到顺天府的时候见过两人,两人身份又不好常进宫,倒也一阵时间没有见了。眼下快是年节了,她们也是极有心的。 挽夏本想让顾妈妈派人去接二人的,眼珠子一转,瞥到正穿衣的沈沧钰,嘴里的话就变了:「我也甚是想念秋彤她们,不知道她们在王府里近来如何了。」 沈沧钰闻声知意,挥手让王培退开,自己扣襟扣走到她身边,「今日左右无事,我们回王府一趟?」 「那不又得劳师动众。」挽夏轻叹一声,取了凤簪在发间比划。 沈沧钰伸手,握着她柔柔的手将簪子落在一处,又为她正了正,轻声道:「不惊动人便是。」 挽夏眯着眼看他半会,突然灿然一笑,眸光流转,亮若辰星。沈沧钰被她眼里溢出的喜悦感染,也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 在边上的伺候的人都松口气,帝后二人的关系好像是暖化了些。 用过早膳,沈沧钰与挽夏就换了平常的衣裳,不动声色离开了皇城。 马车直奔璟王府,秋彤与秋露得知帝后二人回府皆大吃一惊,忙让人准备好茶点各式用品。再看看时辰,必定是要留饭的,又吩咐厨房挑选精细食材,忙活一通后帝后二人便也进了府。 两人领着一众下人迎驾,挽夏见两人面色红润,看向自己时都激动红了眼,朝她们一笑。两人就走上前来又再给她请安。 沈沧钰看着明明是自己的丫鬟,如今见着挽夏却比见着他这主子还亲密,心里怪异得很。 回到顺天府过年的戚安也收到了消息,从自己府邸赶了过来。 戚安一直跟在沈沧钰身边,虽是属下却情份不一样,沈沧钰登基后便直接将他升做二等威武将军,如今在顺天府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就是那张脸笑不笑都让人难与亲近,鲜少有人敢到他跟前说话。 就像现在他一出现,原本还欢欢喜喜与挽夏说话的秋彤与秋露霎时都住了嘴,畏畏缩缩地往挽夏身后靠。挽夏很嫌弃的看一眼戚安,径直带着一众丫鬟们走了。 戚安平身后见着皇后娘娘走得匆忙,奇怪的皱了皱眉,随后被沈沧钰一记冷眼扫过来,越发莫名奇妙。 他才刚出现怎么就惹着这两樽大佛了?! 戚安郁郁的看向君主,只见他冷哼一声,抬脚也去追人了。他摸了摸鼻子,要死了,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挽夏被一众丫鬟簇拥着到了正院,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下不免感慨。又见院子里一切未变,心知是两个丫鬟用心打理的,想起前世两人待自己的真心,便道:「辛苦你们了,可也不能总叫你们守着个空院子。」 两人闻言心惊看着她,挽夏见两人惶恐的神色,忙说:「若不然,你们也进宫来吧,顾妈妈年纪大了,心里也记挂着儿孙。多了你们,梨香桃香也不那么忙。又或者……」 她话音一变,打趣似的在两人身上一通看,看得两人有些手足无措:「或者我给你们两人寻个佳婿,风风光光嫁了。」 「娘娘!」两人小脸霎时通红。 梨香桃香也跟着笑,直笑得两人又羞又急,秋彤反击道:「什么时候梨香桃香妹妹嫁出去了,奴婢便到娘娘身边去顶缺。」 被扯到自己身上,梨香桃香也笑不出来的,两人在挽夏身边最久,知道她对她们宽和的脾气也不怕她在场,冲上去就要抓住秋彤。 「娘娘要给你寻佳婿,你牵上我们做什么,想得美!就不让缺给你!」 三人追跑着在炕上滚做一团,挽夏被逗得直笑个不停,清悦的笑声直传出屋。沈沧钰才来到屋外,听到小姑娘的笑声,脚步顿了顿,旋即又转身。 难得她高兴。 被抛弃的戚安还郁郁站在前院,不一会又见着帝王朝他走来,然后被他扫一眼就抓去喝酒了。 待到午膳时沈沧钰才再回了正院,出宫透气又与丫鬟们玩闹她大会,挽夏眉角眼梢都染满笑意,小脸也红扑扑的。看得就叫人欢喜。 沈沧钰细细看她,牵了她手入座,挽夏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你怎么喝酒了。」 「嗯,许久不见戚安,与他喝了几杯。」 酒气那么浓,怎么也不像是喝几杯。 净过手,挽夏看着他白皙的面庞,眸光转动,笑着吩咐秋彤:「今儿难得回来,去烫壶酒来。」 「你酒量浅……」 第5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我少喝些,你多喝些就是……」 沈沧钰看着她笑意盈盈的小脸,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迟疑着点了点头。 秋彤烫了酒上来,挽夏亲自为他斟满,自己也满上一杯。沈沧钰自然不却胜情,豪爽地仰头饮尽,挽夏抿一小口,辣得直眨眼,那样子可爱至极,沈沧钰伸手轻轻拍她背。 「不能喝就别喝了。」 挽夏却异常坚持,给他一边布菜,一边敬酒。不知不觉,一壶酒变了两壶,再变三壶……落在挽夏嘴里的只不过小半杯。 她此时抬眼去看那依旧爽快喝酒的男人,怎么他还一点醉意没有?! 偷偷晃了晃手里还小半壶的酒,挽夏想继续给他满上,沈沧钰却是一手盖住了酒杯。 「灌不醉的……」 挽夏手一抖,僵硬着看他,她的举动有那么明显?! 沈沧钰看着她呆傻的样子却是笑了,笑得很高兴,一双桃花眼都变得弯弯的。 一开始他是觉得不对,在她连续的上酒还看不出她心思,他是真傻了。 被识破意图,挽夏脸一红,将酒壶搁在桌上,梗着脖子抬着下巴,一脸我就是灌你了怎么样。 那做坏事被抓包还傲娇得很的模样让沈沧钰又忍不住低笑,笑够了,才将满脸绯红的小姑娘揽到了怀里。 「挽挽……等我出征回来。」他去亲她眼角。 她嫌弃他的酒气,推他。 沈沧钰无奈的只能去亲她嫣红的脸颊,「等我出征回来,我们再要孩子。」 过完年她十六,再加上孕期,又会再长一岁。虽然他是想让她再长长,最好到十八岁以后再说,可她那么在意孩子,他总是不忍见她闷闷不乐。 这算是让步了? 挽挽眨了眨眼,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旋即又一撇唇。 「嗯,那你就养精蓄锐,我等你回来。」 沈沧钰被噎着了,她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孩子就比他重要?! 没有他,哪里来的孩子! 看他吃瘪的样子挽夏很开心的笑了出来,这些日子积下来的怨气也不见了,更是大胆的就坐到了他腿上,圈着他脖子一直笑吟吟睨着他。 杏眸送秋波。 被素了大半月的沈沧钰呼吸变得沉重,身上的人儿还宛若不知他变化一般,轻轻蹭着他,直让他双目赤红。 帝后二人亲密在坐到一块时,屋里伺候的就出去了,早就主动过两次的挽夏此时做起面红心跳的事来更是顺畅,沈沧钰被逼得连连退让。最后艰难将她搂得严严实实地,让她不再动才喘着粗气道:「你就故意的,一会又要与我置气的。」 明知他现在动她不得,还来这一套,他怎么做都不对! 挽夏就窝他怀里笑,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男人的脸越来越黑,最后咬牙将她抱起高喊一声回宫。留下一桌菜肴。 回到乾清宫,挽夏就后悔不但在王府里逗他,还在马车上逗他。旷了大半月的身子根本不适应他的一举冲城,红了眼的男人在她低声尖叫中越发奋力,她彷如死了好几回,也还没有让他满足。最后风雨是如何停歇的也迷迷糊糊不清楚了。 终于再开了荤的沈沧钰一发不可收拾,到了除夕夜,挽夏硬撑着酸软的腰肢与发抖的腿出现在宴会上。 今年迁都,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都齐聚新的太和殿上,与帝王共庆佳节。 一场年宴下来,挽夏感觉自己小命又去了大半,最后连邵盼芙和她说话都没有力气再应。凌昊夫妻一见女儿的样子,是心疼又欢喜,起码帝后二人又蜜里调油的过日子,可是女儿身子真不要紧?! 苏氏已经盘算着给女儿多送些补品,好好补身子。 二月,朝廷开印,沈沧钰亲征。 虽是早做好心理准备的挽夏,为他披上战甲那刻也止不住落下泪来。 沈沧钰轻轻拥着她,一点点吻去她的泪珠,「别担心,我知道东真的地形,前世我在位之时已将东真收入囊中。这战不过是顺应局势,顶多半年,我就能凯旋。」 挽夏忍住眼泪,回吻他,两人纠缠了许久,直到外边王培一再催促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我送你出城!」挽夏握住他的手,沈沧钰点头。 帝后二人携手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一直相陪着走完祭祀礼,沈沧钰翻身上战马,挽夏则蹬上凤辇。 帝王亲征,千军万马,气势如虹。 将士整齐的行进声有撼动山河之势,那位于最前方的年轻帝王此刻化作战神,将谱写他身为帝王史诗新章。 挽夏凤辇跟在后边,遥遥望着马背上高大的身影,与有荣焉。 她嫁的夫君,顶天立地,威镇四方。 队列行进至城门,沈沧钰勒马停步,侧身看从凤辇中走下的少女。 少女今日穿着皇后礼服,凤冠络垂珠滴,耀眼的阳光都不及她一分姿彩。 她走到马前,仰头看他:「妾不能随伺,忘君珍重,风寒添衣,饭温须用。」 「好。」沈沧钰深深凝视她。 挽夏朝他一笑,「臣妾恭送圣驾,翘首盼捷归。」 「一定。」沈沧钰亦朝她笑,许下承诺。 挽夏往后退,大军再次整队,待一切就绪城门缓缓打开时,沈沧钰下意识去寻少女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第5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他皱了皱眉,突然城头上响起鼓声。 沉重,有力,震人心神。 他抬头看去,看见明黄的披帛迎风飞扬,重重的鼓声又再响起。 随着三声单调的鼓音,续而传来的是如暴风雨般袭落的声响,又如雷霆之势,气震山河。 沈沧钰听得心头直跳,全体将士听到鼓声心头亦涌起一阵狂热,越来越快节奏的鼓声亦让他们全身血液都随之涌动。 这是他们熟悉的声音,这是他们迎战时必相随的声音,这是指引着他们如利刃直刺敌人心脏的声音。 他们的皇后在为他们鼓舞,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随着鼓声急促,声势如雷,每一下就都向是击在将士们的心头上,让他们的血液不断沸腾,斗志昂扬!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皇后娘娘千岁,如浪朝般的附和声随之响起,声震天地。 沈沧钰看着衣袂翻飞的少女,一双桃花眼都是笑意,他的妻子,他的皇后,总是能给到他惊喜。 「儿朗们!出征!不破东真,誓不归程!」沈沧钰振臂高呼,喊千岁的声音当即化作一句句不破东真,誓不归程。 挽夏用尽全身的力量为心爱的人击下鼓舞的声响,在看到如利箭一般直冲出城的队列,重重敲下最后一击,朝他远去的身影盈盈一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女的声音随风吹入送驾出征的文武百官耳中,众人才从她激烈如让人身陷战场冲锋的鼓声中回神,皆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一时间,应天府城内,都是山呼万岁之声,久久不息。 梨香看着立在城头上泪如雨下的主子,忙上前扶住。 挽夏用尽了力气击鼓,一靠在她身上便软软的动也不动,蜀王与仪昭也担忧上前。 蜀王看着她苍白脸,紧张地说:「快请伍先生吧,皇婶婶会不会动胎气了?!」 「王爷您在说什么呢。」梨香听得哭笑不得。 蜀王却一脸认真,「伍先生亲口和我说的,说让我先别告诉皇叔,要给他一个惊喜。」 这回不但是梨香也怔住了,连挽夏都傻眼了。 什么惊喜?! 仪昭忙去拽堂兄的袖子,没见皇婶婶很难受?再说下去,万一把皇婶婶吓着了怎么办。 正当她想着,梨香一声惊呼,挽夏是真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城头上霎时一片混乱,挽夏被匆匆送回宫,苏氏也紧张着跟进宫,双眼死死盯着伍萧把脉的手。直到伍萧笑着朝她行礼,「夫人放心,娘娘一切都好,不过是先前送行心情浮动太大,然后又猛然听得喜讯,这才昏厥过去。」 苏氏有些不敢置信的直咽唾沫,「娘娘真是有了身孕?!」 女婿不是还在用避子药?! 伍萧呵呵一笑,「千真万确,皇上的药在月前就被草民换下,皇上晚一会也会收到消息。」就是不知道被摆了一道的皇帝,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 他终于算是完万了她的托付了,看着她的血脉成家立业,以后还要子孙满堂。 苏氏闻言脑袋都是懵懵的,看着伍萧的眼神复杂不已,最后又陷入一阵狂喜中,还掐了自己一把。才相信这是真的。 伍萧见此转而吩咐还一脸傻的梨香等人,要注意什么,梨香一众默念了好几遍才完全记下,然后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挽夏在一片哭声中醒来,苏氏忙扶着她坐起身,边抹眼泪边道:「你哪里不舒服,告诉为娘,可千万别再激动,对胎儿不好。」 把自家娘亲紧张的模样看在眼中,挽夏还是怔了好久,手才轻轻搭在小腹上。 她怀有孩子了?! 她怎么会怀有孩子的?! 沈沧钰他不是…… 女儿惊喜又不敢确定的样子苏氏感同身受,将伍萧的说辞又再说了一遍,挽夏因喜悦极速跳动的心才缓了缓,随后啊的一声叫,把苏氏吓得险些没有从床沿上掉下去。 「挽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别吓娘亲啊!!」 挽挽喊过之后抱住自家娘亲就开始笑。 她怀上孩子了!! 她又笑又叫的样子没把苏氏吓个好歹,好一通欠才将她劝停,看着她不断上扬的嘴角,哭笑不得。 乾清宫里一片欢喜,已快马骑行很远的沈沧钰被伍萧派去送信的人追上,看到伍萧大笔一挥写下的皇后有喜,恭贺吾皇,沈沧钰险些忍住调转马头去找人算帐。 在惊了又惊的心情下,沈沧钰一咬牙,再度出发。 半年?! 三个月他就要叫东真臣服! 皇后娘娘在皇上出征后就传来喜讯,叫群臣也着实是惊喜一番,恭贺的命妇纷纷进宫中。 终于得愿,挽夏再见到那些命妇时也一扫往日的冷淡,甚是喜欢听她们说育儿经。苏氏也陪在宫中,看着终于能讨了女儿欢心的命妇们感到好笑又吃味。 她好歹也生了一双儿女,养过三个孩子,她们倒来献殷勤了。 也是怕女儿陪着这些人太耗费精神。 有着苏氏把关,那些想趁机讨好挽夏的命妇人也终于识趣知进退,不敢再长扰她。 进了四月,挽夏的小腹微微隆起,但是除了身上的变化外,倒没有什么害喜的症状,除了有些嗜睡。 第5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氏见女儿好吃好睡,一颗心安定不少,觉得外孙就是个乖巧,知道父皇不在家中也不折腾母后。 挽夏有孕,蜀中郑家收到消息后一应妯娌都到了顺天府,皇宫也跟着热闹起来。日日有着这些关切的亲人相伴,挽夏倒也没有觉得沈沧钰不在身边失落,只是比较揪心前边的战事。 又是一日,邵盼芙进宫来请安,与挽夏正说着话,王培匆忙前来低声与她说了几句。她脸上霎时出现又惊又喜的神色。 沈沧钰已兵临东真皇城外,只待破城或东真投降,战事便结束。 可这紧要关头,挽夏知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突破的,一个月能有进展便是快速了。如若不是沈沧钰这次出奇不意,怎么可能势如破竹。 得到最新的捷报,挽夏喜笑颜开,邵盼芙虽不太清楚她高兴什么,却也露着真诚的笑。 四月中旬,亲事一直未落定的闵雯依欢喜前来,告诉挽夏她的亲事定了。 闵大人果然是如挽夏所想,要陈玄入赘,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陈玄当场就应下来,这反倒叫闵大人不知所措愣在一边,进退不得。 闵雯依说起父亲的傻样时抿嘴直笑,然后又一脸甜蜜:「还好我爹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他和陈玄约定,若是我生了二子,便冠陈姓。也省得断了陈家的香火。」 「不过,那样那个孩子就只能放弃仕途了。」 闵雯依说着又一脸惆怅,像是已经到了要生孩子的地步似的。 挽夏被她逗得直笑,问了两人的婚期,定到了六月,有些着急。但这是闵大人见女儿终于有人要了,急的。 她默默记下日子,准备给好友送上丰厚的添妆。 五月初,凌挽宁出嫁,出嫁前一日挽夏宣了她进宫,又让她带了一堆赏赐离开。凌挽宁知道她的好意,哭了一路,次日在热闹的喜乐声中由男方迎亲,前往应天府。 这时候的挽夏隆起的肚腹已经很明显,可是丝毫也没有影响她走动,每日精力充沛得苏氏看着就害怕。蜀王与仪昭也尽陪着她闹,郑家一众妯娌个个都是将门出身,自然认为多活动为好,还带着挽夏舞刀舞剑,说是动得多以后生产会更顺利。 苏氏陪着女儿,这日日提心掉胆,瘦了一圈,梨香几个丫鬟心疼得变着法子给她炖补品。 过了端午节,天气渐热,挽夏一直很平静的心情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她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听到战报,她询问众人的时候,众人眼神也有闪闪躲躲,这叫她越发不安。 孕妇一旦有了心思,那就一发不可收拾,疑惑越积越多,让她不由得就往坏处想。是不是沈沧钰又遇上了什么危险。 有了担忧,挽夏也就变得懒懒不想动,整日窝在寝殿内,皮肤也没了以前的光泽。众人看着着急,可也没有办法。 五月的天气总是闹雷雨,这日晚间,下半夜突然电闪雷鸣,挽夏在一声震天动地的雷声中惊醒。 猛的坐起身,挽夏感腹部微微难受,腿也首次有了生养过妇人所说的抽筋,叫她疼得霎时冒了冷汗。 闪电又再度横空劈下,跟着是轰隆隆传得很远的雷声,挽夏细细呻吟一声,伸手想够床边的丝绦却总差些距离。 挽夏努力的又往床边挪了挪,再伸手去,却眼前一花抓了个空,整个人就往前扑去,吓得她忙闭上眼本能的护住肚子。 一道身影在她要坠下床时及时抱住了她,将她稳稳捞在怀中。 眩晕的感觉叫挽夏有些恶心,等回到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别人怀中,雷光闪过将他隐在暗夜里的面容映入她眼中。 沈…沈沧钰!! 挽夏都以为自己睡迷糊了,腿上又一阵抽疼,她痛苦呻|吟一声,沈沧钰这才发现她腿绷得笔直。 「挽挽,怎么了?」 「腿,抽疼……」她疼得倒吸口气。 沈沧钰忙将她放回床上,发现自己还一身雨水,便单膝跪在脚踏上,为她先揉按腿肚子。 有人帮着纾解疼痛,挽夏拧紧的眉头渐渐松开,待疼痛褪去后才松一口气,扶着肚子坐起身。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男子看。 「你怎么回来了。」她伸手去摸他的脸。 他脸被雨水浇得冰凉,身上也是一片狼狈。 沈沧钰视线在她肚子扫过,然后握紧她的手,「我回来晚了,你刚才要真摔下去了怎么办?怎么也没有人陪着边上。」 「是我觉得没必要守着。」挽夏终于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度,有了真实感。 沈沧钰任她贴着脸好一会,才起身来,「我去将人叫进来,你身上也沾了雨水,得换衣裳。」 挽夏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腰,「不用喊人,我帮你把盔甲卸了,我自己也能换衣裳。」 怕冰凉的铠甲冻着她,沈沧钰也没敢拒绝,怕她抱着不放,心中一片温暖。他先行日夜赶路回来,是对的。 挽夏起身,沈沧钰将远去的烛火拿了前来,她先取了两套衣裳,要先给他换上。沈沧钰却用帕子净手后先将她衣裳剥了,引得脸红得直躲他的视线。 她如今身材都走样了,那么臃肿,哪里能入他的眼。 可她哪里能别得过他,三下两下就那么被一览无余,在他呼吸急促中羞红脸换上干爽的衣裳。她要动手为他卸甲时,他却先一步,只让她坐着。 铠甲一件件掉落在地面的声响终于引得值夜的桃香惊醒,忙进屋来,就见到帝王正宽衣,吓得闭眼又退了出去。 皇上怎么回来了?! 那么无声无息的! 梨香心惊着将值夜的宫人都聚集在一起,静静侯在外边等吩咐。 沈沧钰卸甲后只穿着一条中裤,他探身前去看许久不见的妻子,在她脸颊亲了亲才道:「我先去后殿沐浴,几个月不见,倒是长大了。」 长大了? 什么长大了?肚子吗? 挽夏疑惑的看他,就看到他视线从她脸往下移,然后就停在了胸前。 第6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脸霎时又像着火了,知道他扯的是什么,抬手就往他腰间掐了一把。 他怎么一回来就没正经! 沈沧钰喜欢极了她害羞的样子,又在她脸颊偷香几口,这才笑着转身到后殿去。挽夏捂着脸,静了好一会,也去了后殿,她得检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 正泡着澡的沈沧钰不想她突然闯进来,被她一双眼审视了个遍,最后突然一笑,就从水里站起身来。 「不检查透彻一些?」 水珠四溅,挽夏被他惊得啊的叫一声,忙闭上眼,沈沧钰趁机将她拉到怀里,又坐回水中,让她就那么坐在腿间。 刚换好的衣裳又全湿透了,大红的小衣在白色寝衣内若隐若现,起伏最中心点顶着绽放的牡丹,沈沧钰看得眯起了双眼。手缓缓放到她肚子上,轻轻贴着:「他闹你了吗?」 挽夏圈着他脖子,轻轻摇头,问他:「战事了了吗?」 沈沧钰的手从她肚子慢慢移到起伏上,一手握住,挽夏在他温热的掌心中颤抖。他这才哑着声音道:「嗯,东真降了,我先赶了回来。」说着,轻轻揉按起来。 许久未被他碰触的身子敏感不已,挽夏才张嘴,细碎的娇吟就从内中泄了出来。沈沧钰低头,将她微张的红唇喊住,缱绻情深地吻她。小心翼翼的,带着出征这些日夜的思念。 挽夏在他腿间,自然能感受他身上嚣张跋扈的变化,不由得不停往后避,却被大掌按住腰间动弹不得。 他的手已从身前的柔软移到腿心,她缩着轻喊:「不,不行的…」 「没事,我会注意的,还是挽挽有了孩子,就不要孩子他爹了。」他耐心的哄着。 在军中,他没有少听戚安唠唠叨叨女人怀孕那些事,知道怀有身孕三个月后注意些不频繁还是无碍的。他这个属下,还真是样样涉及,连对女人生孩子一事都清楚不已。 挽夏紧张,任他温柔轻哄细细的手指都进退不得,他只能给她说起战场的事,慢慢转移她的注意力。在她听得入神,身子渐渐放软后,缓慢冲了进去。 挽夏顿时就更似水一般,软在怀里,只能任他温柔耐心的与自己久久亲密无间。 再度睁眼,挽夏一阵茫然,侧头看看身边并没有人,疑惑着坐了起来。 才起身,从未有过的酸软叫她明白昨夜浴池里的荒唐是真的。 这人……一点也不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挽夏无奈笑笑,眼底有着甜蜜。 听着昨夜挽夏险些摔下床,梨香一众再也不敢离她太远,帐内一有动静,她就上前。 「七皇叔呢?」 「皇上去御书房了,说一会就回来,娘娘再歇会吧。」 挽夏却精神了,下了床穿衣要到御书房寻人。 皇帝大捷,早在前些日子就传了消息到朝堂之上,只是众人未想到他会念妻心切,先行带着亲卫回了京。 次日早朝,沈沧钰在一片英明的高呼声中奖赏了众将士,东真正式成为太明属国,沈沧钰因这一战再次名动天下。皇帝威仪令人闻之生惧。 六月,大军还朝,东真属国使者跟随而来,沈沧钰大办庆功宴,君臣同庆。 庆功宴后,凌景烨见着妹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愣了好久才说,「我这就要当舅舅了啊?」 凌昊狠狠一拳头就砸到了儿子头上,「我已经给你相看好了,许尚书家的女儿,你愿意不愿意都得娶!」 凌景烨顿时哀嚎,沈沧钰忙护着爱妻远离他一些,嫌弃他哀嚎声太难听,会吓着他孩儿的。 苏氏在一边见着儿子也终于要有着落了,父子也安然归来,笑得直眯起了眼。 单独被留下的冯相受凌昊所托,带了兵部许尚书及其妻女前来请安。 传唱声才落下,凌景烨不情不愿往门口看去,突然就站了起身,连茶碗都失手跌落在地。 清脆的响声叫殿内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只见他颤抖着手指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惊恐地说道:「是……是你?!」 「无…无耻之徒?!!」那身影的主人也大吃一惊怒视过来,随后直接冲上前,朝着凌景烨脸就要一拳打去。 殿内一时间都是劝阻声和惊叫声,还有凌景烨高喊泼妇和救命的叫声。 宫门外,一辆马车正离开。 凌景麒将掀起的帘子落下,邵盼芙看了他一眼,又柔顺的低下头:「你怎么不留下。」 凌景麒视线落在她身上,许久后才温柔一笑,「你不说给我做了新衣裳,正好回去试试。」 邵盼芙一怔,旋即泪盈于睫,不住地点头,这是她嫁他后有使以为的首次失态。马车里传出男子清朗的笑声。 同年十月,皇后诞下一子,甚得皇帝喜爱,洗三之日就被册封为太子。 在太子两周岁后,皇后仍没有再传出有孕的消息,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英明的帝皇被皇后逼在床角。只听皇后杀气森然地威胁:「今日你再敢服药,我就给你个了断!」 次年,帝后喜得公主,如珠如宝。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吾妻至上》卷一 作者:百媚生 02、《吾妻至上》卷二 作者:百媚生 03、《吾妻至上》卷三 作者:百媚生 04、《吾妻至上》卷四 作者:百媚生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