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驭夫 卷二》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夜风习习, 吹得院子里的两棵大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巷口犬吠声不止, 更夫敲更的的声音传来, 惊的屋子里的烛火闪烁跳动起来。 徐笙和姜昀俩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投在纱窗上, 融为一体。 一阵低语声传来。 「什么时候出发?」昏黄的烛火打在徐笙脸上, 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和光芒, 她眼神温柔的看着姜昀问。 「五日后。」 徐笙想想,跪坐到软榻上, 拉住他的大手问:「有几成把握?」 「据我所知, 眼下冀北军在刘硕手里。昔日我父亲曾和他见过几面, 言此人乃无利不起早之辈。若五好处, 想必不会轻易借兵与你。」 「且我曾听闻,去年匈奴来无终抢掠,无终县令也曾向他借过兵,却被断然拒绝,导致上任无终县令被匈奴人所斩。」 「往年, 冀北军尚在冀北王手里时,无终虽然乱, 偶尔有匈奴人抢掠, 却是周边的小镇,从未像去年一样,进入无终城内后,大肆掠夺财物奸。淫。女子。」 「要说起来,那位冀北王治理下的幽州与冀北, 要比刘硕强上百倍千倍!」 「只可惜……」 徐笙摇摇头,叹口气。 这是她与姜昀两个人私语,她才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过在她看来,那位冀北王当真是可惜。 徐笙撑着下巴,分析到。 刘硕是孙氏部下,自去年冀北王叛乱,他领兵平叛后,便被皇帝封为二等千户侯,接手了冀州的二十万冀北军,一时风光无限。 她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姜昀平静的眼神渐渐变了。 「刘硕小人,对付他我自有办法。」她听到她忽然冷冷道。 徐笙一愣,抬头看他。 只见他眉头凛然。周身泛起一股杀意,很是摄人的模样。 徐笙从未见到过他如此杀意满满的模样,眉心蹙起,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皎皎莫怕。」 抽手的瞬间,惊醒沉浸在满腔恨意的姜昀,他拉回她的手,合上发红的眼睛,敛了脸上的杀意,安抚到。 「表哥准备如何?」徐笙觑了他一眼问。 哪怕过后意识到自己惊到了徐笙,刻意收敛胸腔的怒火与杀意,徐笙却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她低头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波澜。 为何一提到冀北王和刘硕,他和他那黑脸护卫皆是如此反常?观他周身的杀气,仿佛与刘硕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扒其骨抽其筋。 徐笙感觉自己的手被姜昀狠狠的握紧,将她勒的生疼。 「表哥,别这样。」她努力睁开自己的手,坐起来,隔着中间的小玑,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皎皎……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告诉别人。」姜昀发狠地搂住她的腰,。 「表哥放心,你愿意告诉我,我便听着,瑞士不愿意听,我便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日。」徐笙拍拍他的肩,安抚他。 「至于今夜,我谁也不会透露的。」 姜昀手收的愈发的紧。 父亲与几位兄长的仇,他必定会报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夜渐渐深了,这样别扭的姿势令徐笙的腰有些受不住,她推推姜昀的胸膛,坐起来道:「夜深了,安歇吧!」 姜昀定定看着她,忽而站起身来,抄手将她一把抱起,去了内室。 昏暗的纱帐里,他腰间一麻后,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到了徐笙身上。他喘息了一会儿后,从徐笙身上翻身而下,躺倒一旁,将她搂在怀里,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光滑的玉背,似是在回味又似在沉思。 「我不在,便别出去了。」沉默许久之后,他忽然道。 「好。」徐笙蹭蹭他的胸膛,柔声应到。 「至于那群匈奴人你先不要管,若是可怜那些奴隶,便让虞舜带人去买下。」 「若是有事,就找虞舜,让她帮你解决。」姜昀扭头,在她鬓角亲亲。 「好,都听你的。」徐笙打着哈欠,眼睛眯着,有气无力道。 「你也要注意安全,不要让我担心。」她已经抵不住困意,喃喃到。 姜昀低头看这像睡得小猫一样恬静的徐笙,目光沉静,良久低声道:「好。」 淡青色烛火摇曳,帐子里的呼吸声渐渐平顺了下来。 虽说已经定好去信都的日子,可姜昀还是要去衙署点卯。 他初来此地,那些小吏和师爷并不将他放在心上,最后还是他斩杀了一个小吏,这才立了威,让衙署里的人不敢在与他做对。 去年城内被抢掠一空,待匈奴人走后,好不容易找来一点种子,种在地里,又因为天气干旱收成不好,许多百姓都是在城外挖野菜,啃树皮过活。 眼下快入秋了,再不想办法,冬天无终的百姓怕是要熬不下去了。 姜昀这些天一直在带领那五千将士开拓城外荒山,想要赶在这茬小麦收割后,再种下一季,这样来年也不至于饥荒。与此同时,他还命人去购置粮食,为过冬准备。 一连忙了四五日后,七月初三一早,天还未明,姜昀便带着百名将士,向信都而去。 无终隶属幽州,而信都则在冀州,两地相隔甚远,一来一去,不少于一个月。 幽州与冀州原同属冀北王封地,后来冀北王叛乱后,刘硕接手这两地后,整日饮酒作乐,不在幽州的边境好好守着,却将大军驻守在边境,自己跑到了信都。 原本刘硕便不怎么能压住冀北军,若是匈奴趁此时进攻,只怕渔阳威矣。 姜昀一身黑衣,骑着马背驰在官道上。 刘硕如此愚钝,若匈奴大军赶在姜昀拿到青霓令之前攻打渔阳与无终,幽州与冀北怕是要大乱。 正是因此,他更是要尽快拿到青霓令。 姜昀走后,徐笙便足不出户,连隔壁住着的宣节校尉府上的女眷相邀也没有应下。 这日,一切如往常一般,徐笙坐在外院的树下,为姜昀缝制衣物,却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徐笙住的这院子不大, 恰好她又正在前院的大树下面乘凉, 只隔着一道影壁, 大门口的声音,她听的清清楚楚。 只听, 外面的喧哗声中, 一道清亮的娇斥声十分明显。 「我要见你家大人, 还不速去禀报?」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这位姑娘, 我家大人不在府上。」她听到门口的护卫沉着声回答, 声音平静, 并不惧那女子的气势。 「他居然不在……, 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女子不悦到。 静了一会儿,她忽然又问: 「他既然不在府上,那他去了哪里?」 「大人行踪,不便透露,姑娘还是请回吧!」护卫并未透露姜昀消息。 「我找你家大人, 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你担待不起。」 「姑娘恕罪。」门口的护卫不为所动。 「放肆, 你竟敢对我家姑娘如此无礼, 你可知我家姑娘是谁?」又是一道女声响起,听她的话,应该是跟在刚才那女子身后的婢女。 第二章 「姑娘请回吧!」护卫仍然只有这一句话。 「你这贱奴,莫要再阻拦,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徐笙手执纨扇, 慢悠悠的摇着,一面抿了一口清茶,忽然道:「出去看看,问问她是否真有要事。若是有,便领进来。」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保不齐又是哪个红颜知己找上门来,姑娘您还真相信那女子有要事?」绿柳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正做着针线,撅着嘴道。 「你这话,可敢在你家姑爷面前说?」徐笙摇着扇子凉凉到。 绿柳抿抿唇,扭捏了两下并不回答。 徐笙见此,笑起来:「放心,若真是红颜知己,我定要他好看。」 「只是……听外面这情况,红颜知己倒不至于,是不是朵桃花,就说不好了。」她打个哈欠,懒洋洋道。 「姑娘您可真是心大,都知道是桃花了,还往进迎。」绿柳嘟囔道,搁下手里的针线,放到篮子里起身。 「快去看看便是,旁的你不用担心,我可不是能吃了亏的人。」困倦袭来,徐笙催她:「快去,快去,一直让人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赶紧解决了,我回去睡会儿觉。」 「好好好。」见徐笙不在意的模样,绿柳心里也轻快起来,脚步轻盈地往门口走去。 徐笙顺道起身,让绿杨和刘妈妈将树荫下的东西收拾了,回了内院。 就在她回来没多久,绿柳便带着人进来了。 「你就是姜昀的夫人?」徐笙已经换了见客的衣服,正端坐在外间的堂屋中间,便见一红衣女子刚走进来,还不等绿柳请安介绍,便挑着眉打量着她。 徐笙淡笑:「正是。」 「孙姑娘请坐。」说着,她朝绿柳点点头,示意她上茶。 「不知孙姑娘千里迢迢,从广平到无终来找我夫君,是有何要事?」 「你认识我?」孙玉柔挑眉,极为随意的坐下。 「想不到你还挺有见识的,知道我是谁。」 徐笙执着纨扇,笑着恭维:「我与夫君在广平时,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姑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惊马在坊市那一次,那时我正巧去驿馆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上门做客过一回,算起来我已经见了姑娘两面了。」 她没有提在驿馆面前,姜昀让她大丢面子的那一回。 「是你?」孙玉柔忽然跟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我竟然没认出来是你。」她低声道。 眼前这女子穿着素净的棉衣,妆容简单,梳着妇人的发髻,头上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只是用一根玉簪将头发挽起,与那日在孙府见着的华服妇人,有着天壤之别。 她当时见兄长看这女子看呆,心中不悦且有些鄙夷,便多打量了她几眼,只记得她浑身上下精细的,容貌极盛,是她这个孙家最宠爱的三姑娘怎么也比不上的,所以心里便下意识的厌恶着,没想到她竟然是姜公子的夫人! 刚才进门,她实在是没有将眼前这个寒酸的妇人,与那个浑身精致的让人有些自惭形秽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孙玉柔脱口而出:「这才二十来日,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其实哪怕素衣,也难掩徐笙风姿,反倒有了一种别有不同的韵味。 可孙玉柔本就是女子,喜欢锦衣华服,她下意识的忽略徐笙的脸蛋,只看到她的素衣,只觉得寒酸的紧。 徐笙怔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瞬间明白过来,她在说的是她的衣着妆容。 原来她是觉得自己穿着棉布所制的衣服,太过寒酸。 她见此忽然心里有了计较,故作不明白地看着孙玉柔,迟疑地问:「不知……我哪里不妥,让姑娘如此震惊?」 孙玉柔嫌弃的看着她道:「我在广平见到你的时候,你当时的裙衫还尚能入眼,怎么这才二十来日,你便穷酸的穿上了棉衣?」 徐笙闻言,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这副穷酸样子我都见过,说出来也许我还能帮帮你。」孙玉柔看也未看绿柳给她上的茶,一面环视着四周,一面说到。 她见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泥塑的陶人,或者一些素淡的花瓶,处处透露着寒酸,眼里露出一抹嫌弃。 「你这家真不会当,竟然给姜公子住这么寒酸的地方。」 她身后的两个婢女,发出嗤笑声。 徐笙脸上挂起一抹难堪,呐呐道:「是我的错,不会主持内务。」 孙玉柔见了,心里有些得意。 这京城来的贵女,不也就是徒有虚名吗? 她还以为她真的精贵的不得了,吃穿住行皆是上等,哪知道这么快就现了原型。 日后,她若是嫁给姜公子,她定然会带来千金的嫁妆,才不会让姜公子住的如此寒酸。 至于眼前的女人……她现在便要她知难而退,自请下堂! 母亲说,男人不仅喜欢善良的,还喜欢温柔贤淑的,她上次在姜公子面前有些娇纵,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次她不像上次那么娇纵,让这女人自请下堂,他应该就不会怪她了…… 孙玉柔咬唇,看了一眼徐笙。 「听说你是京城的贵女,父亲也是个大官儿,怎么来了无终这样的地方。据我所知,无终这地方可是那些寒门都不愿意来的,你怎么不让你父亲疏通一下?」她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徐笙失笑,这位孙姑娘还真是耿直,寻常人家怎么敢将这些话放在口上? 只不过,她这样问也极合她的意。 只见她低下头,揪着手中的帕子,似乎极为窘迫。 「这……这……」 「这什么呀!」孙玉柔紧紧盯着她,想要听原因,却见她这了个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急死我了,快说呀!」她催到。 徐笙低着头细声细气,做足了小媳妇的模样:「姑娘有所不知,我本与夫君门当户对,是嫡亲的姨表兄妹。自幼,家中长辈便给我们定下了亲事,这本是极好的姻缘,谁知……谁知……」 「谁知夫君竟然得罪了齐国公!」 徐笙说着说着,便委屈了起来。 「他出身江南姜家,本有个极好的前途,谁知便因为得罪了齐国公,在我们新婚几日后,便被贬来了无终!」 她眼角挂着泪珠,极为不甘的模样。 「岂有此理!那齐家怎么如此嚣张!」孙玉柔听到自己意中人被如此磋磨,心中不忿,眉头一挑,怒声道。 徐笙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孙玉柔见此,知晓自己反应太过。 她悻悻然的撇撇嘴,继续问:「就算如此,你和姜公子家里都是世族,来了无终怎么过的如此寒酸?」 她想,若是自己嫁给姜昀,肯定不会让他被贬到无终这样的小地方的。 要知道,她姑姑可是当朝皇后! 徐笙低头:「我出嫁时,本也有不菲的嫁妆的,那日在广平,孙姑娘想必也是见过的。可谁知刚来这里,夫君心系百姓,见到城中百姓没有吃食,便将我所有的嫁妆拿去,在附近的城里买了粮食,准备冬天救济城中百姓。」 第三章 孙玉柔笑到:「那姜公子可真是个善心的好人啊!那日我是误会他了!」 这是不是说明,那日在驿馆,他并没有对她印象不好? 毕竟,她可是因为心善,想帮助那位女子的。 可那日他为何不买下那女子呢? 孙玉柔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也幸好他没有买那个女子,否则的话,那被那个女人缠上了可就不好了。 想到在家中见到兄长与那女子调笑,她想吃了一口屎一样恶心。 「孙姑娘有所不知,夫君虽然是大善,可……可我去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 孙玉柔挑挑眉,心里一喜,暗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笙忙哭到:「姑娘可知,夫君得罪齐家,家中财物散尽才得以保下性命,我那公公婆婆,现在还在江南艰难度日呢!」 「他吃的用的穿的还有住的,都是我的嫁妆,眼下我手中也没了银子,也不知道今年冬天怎么过活!」 「我真想……真想与他和离了,家去罢了。」徐笙掩面低泣。 孙玉柔掩住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道:「你这样就不对了,姜公子一心为民,你怎么还如此不理解他,想与他和离?」 她没有注意到,守在门口的绿柳已经目瞪口呆了。 只听徐笙又道:「他要是个个品行端正高洁的人也好,可偏偏他不是个东西!」 孙玉柔奇怪:「为何如此说?」 便见徐笙看看左右,又示意绿柳出去守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孙玉柔便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催问:「你快说。」 徐笙做完这一切,身子前倾低声道:「我看得出来,姑娘来找我夫君,是心悦他的吧!」 「你……你……胡说些什么……」孙玉柔脸蛋通红,结结巴巴道。 徐笙惨淡一笑:「姑娘不必否认,我是过来人,看得出来。」 「当初我也是和姑娘一样,被他那副皮相骗了,心悦他的。」 「哪怕他家境破败,我也不曾嫌弃过他,与他一道来无终上任。可却没想到他不是人,三心二意不说,还极爱打我!」 「你瞧,我这身上就是他前几日走的时候打的。」徐笙撸起衣袖,给她看自己昨天不小心磕到的青印子。 白皙细腻的皮肤上,一大坨青印子十分明显,触目惊心。 孙玉柔心头一跳,忙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徐笙拉下自己的衣袖:「我骗姑娘做什么,姜昀他简直就是个禽兽,这才成亲几日,他便这样对我,我想让身边的陪嫁回去送信给我父亲,也被他拦了下来,被关在屋子里毒打了一顿。」 「不止如此,他还花心的紧,我与他成亲的第一日,便有外室找上门来,他非但不怪她,还训斥了我,说我善妒容不下人。姑娘你不知道,那女子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你说说,换作是姑娘,姑娘你能忍的下吗?」 孙玉柔表情凝滞,心里对姜昀的人品渐渐不确定起来。 但她又怕徐笙是故意骗她的,所以心里也不确定。 见她迟疑的模样,徐笙又道:「姑娘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长安打听便是,我在长安,因为此时早就没了颜面!」 孙玉柔见她神态不似作伪,心里迟疑起来。 「我只是不忍心姑娘入这火坑,故而才将自己这事情告诉姑娘,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徐笙扭过身,做出不欲多说的模样。 孙玉柔见此,倒是信了七八分。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盯着她,迟疑到。 徐笙只是扭头低泣。 孙玉柔站起来,见她哭泣的模样,心里倒没了先前的不喜,她笨拙的安慰道:「我回去让人打听,若你所言是真的,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徐笙手一顿,忙道:「多谢姑娘好意。」 「那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孙玉柔再无来时的神气。 「姑娘。」徐笙叫住她。 她回头问:「怎么了?」 「姑娘在无终小心一些,无终太乱,姑娘你衣着华丽,怕会被人盯上。」这倒是徐笙真情实意的话。 孙玉柔这人虽然娇纵跋扈,又想夺她丈夫,可她并不希望她在无终出事。 「我知道了。」孙玉柔说。 徐笙让绿柳将她送出去。 见孙玉柔远去,她勾勾唇角,心想:这小姑娘,也太好打发了些吧! 她不知道,隐在暗地里的暗卫,默默将今日的事情记录了下来。 绿柳回来的时候,刚走到门口,便已经笑得憋不住了。 「姑娘,您没看,刚才那孙姑娘的步子有多急,生怕走的慢一点,便被后面的狼给吃了。」 徐笙笑:「你不怕?」 绿柳笑嘻嘻道:「刚开始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还想着您怎么说着就哭了起来,后来我才明白,您啊!这是在给那孙姑娘做样子。」 「您装的可真像,我要是不知道姑爷的为人,还真的相信了。」 徐笙摇着纨扇起来,眼角哪里还有泪水?她一面往内室走,一面慢条斯理道:「我还没说个什么,看她吓得。」 「还有,你姑爷那些事,大部分可都是真的。」 除了她的嫁妆一事,哪件事情是假的? 徐笙心里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打个哈欠道:「我睡个午觉,没什么事情别来叫我。」 绿柳跟进来道:「可要是被姑爷知道,您这般诋毁他,怕是就惨了。」 虽然平时姜昀不爱理她们这群婢女,面色淡淡的,对自家姑娘也极好,可绿柳却很怕他,总觉得他看人时,目光极其摄人。 只听徐笙懒洋洋道:「怕什么,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他不会知道的。」 趴在屋顶上的暗卫默默到:属下还知道……过不久,公子也会知道。 徐笙这个午觉还没睡好,便又被绿柳叫了起来。 她一脸烦躁的问:「我不是说没什么事情,不要叫我吗?」 便见绿柳急道:「姑娘,孙家公子来了。」 徐笙揉眼睛的手一顿,问:「你说谁?」 「奴婢说,是孙家公子,今日来的孙姑娘的兄长,在面外面想渐渐姑娘。」 「今日这俩兄妹是约好了的?这孙三才走,那孙家公子便又上门,真是不让我睡个好觉。」徐笙摇摇头,掀开薄被下床。 「也罢,伺候我洗漱吧!」 「你家姑爷回来若是知道,怕是醋坛子又要翻了!」 她汲着鞋子,伸个懒腰道。 「姜夫人。」 徐笙出去的时候, 孙玉璋正站在站在堂下, 看着影壁两侧的大树。 他回过头, 见徐笙一袭素衣,乌发被夏风卷起, 在空中飞扬, 眼如秋水, 玉面桃腮,一双朱唇不点而红, 嘴角含笑, 莲步轻移, 姿色天然, 皎若秋月,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他不由微怔,数日不见,她的仪态仍然浑然天成, 风姿依旧不减,仅仅站在那里, 便让人移不开眼。 他听三妹说, 她过的并不好。 听到这消息,他便控制不住自己,来了姜府。 第四章 现在见到,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三妹见她华服不复在身, 所以才说她过的不好的。她见到的,不过是最浅薄的真正的她,活的极为顺心如意。 只是虽着粗布棉衣,她也依旧笑意妍妍。 是因为那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又让三妹倾心的男子吗? 他记得,那个男子看他的眼神,锐利寒芒。 不知为何,孙玉璋心里弥漫着淡淡的失落。他想,他可能真的将这个妇人上心了。天知道,他听到她过的不好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一丝丝的窃喜,像个阴暗的小人一般,渴望她的夫君对她不好。这样他就可以…… 他就可以…… 这样他就可以就名正言顺的可以向她吐露心扉。 甚至,将她带走。 孙玉璋慢慢的合上双眼,知道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等到再睁开时,他的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听到自己带着笑意道:「多日不见,姜夫人近来可好?」 风轻云淡,没有一丝异样。 他想,其实他也不是多么在乎她。 徐笙只当做没有看到孙玉璋的眼神,行了礼冲身后的绿柳责怪道:「你们为何让孙公子在外面等着,你请进去奉茶?」 孙玉璋拱手淡笑:「夫人莫要怪罪这位姑娘,是在下坚持在这里等候的。」 徐笙微微一笑,只道:「公子雅量。」 说完,看了一眼孙玉璋身后拿着锦盒的小厮,迟疑到:「公子这是何意?」 孙玉璋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身后小厮手里的锦盒,便一面示意那小厮将东西给徐笙,一面道:「舍妹不懂事,贸然跑上府上,惊扰了夫人,望夫人海涵。这是一点点薄礼,作为赔罪,还请夫人收下。」 「公子说笑了,三姑娘虽然性子直率,但很是可爱,谈不上惊扰。这礼……」 「公子还是收回去吧!我愧不敢当。」 徐笙看了一眼拿着锦盒的小厮,笑容未变。 孙玉璋笑容微敛,一双含笑的双眸停在她身上许久,见她态度不容置橼,才收回目光看向摇曳的大树道:「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夫人收下便是。」 徐笙本不愿意收下,但见到他看她的目光,拒绝的话又不好说出口了。她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坚定,若是自己不收下,他或许会一直坚持下去。 所以,哪怕知道他对自己有朦胧的好感,她还是没能拒绝的了。 她怕他坚持,这样推辞来推辞去也不好,索性干脆的收下,让他尽快离开的好。 于是,她便笑道:「既然孙公子坚持,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徐笙收下东西后,孙玉璋又再三致歉,说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让她不必害怕,徐笙笑着点头,与他寒暄了几句。 寒暄过后,两人之间便无话可说,徐笙也不在意,静静地立在那里。 就在此时,庭前的大树上飘下一片树叶,在空中盘旋打转,久久不愿落下。 徐笙微微仰头,看了一眼那树叶,转而笑到:「夫君有事外出,我一女眷在家,不便招待公子,公子莫要怪罪。」 孙玉璋觉得,那片绿叶就像自己对徐笙的感情,尚为有结果,便在最好的时候,悄然落下,无声无息。 「是在下与舍妹唐突了。」他笑意微敛,拱手道:「既然夫人雅量,不计较舍妹的冲撞,那在下便不再厚颜逗留,先行告辞了。」 「公子慢走。」徐笙也没留他。 姜昀本就是个爱醋的性子,今日幸好这孙公子不愿意进屋,要站在这四周开阔的堂下,一举一动都能让府中的下人看的清楚。若是在会客用的堂屋,不知道等姜昀回来,听了他那些护卫下人的话,会怎样不依不饶。 孙玉璋再拱手作揖后,看也未看徐笙一眼,便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感受着身后她目送的目光,他差点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但是,想到她的身份他忍住了。若是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一点小动作,让她的夫君误会,那他就是害了她。 恨不相逢未嫁时,他忽然找到了形容他心情的诗句。 可是他是男子,怎么会这般的女气呢? 孙玉璋摇摇头一甩衣袖,没敢再想下去,他怕他再想下去,就成了闺中怨妇了。于是他领着小厮,加快脚步,很快的离开了姜府。 孙氏兄妹并未在无终就留,他们在城内停留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了。徐笙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绿柳正恰好要给她看昨日孙玉璋送的赔礼。 徐笙早就让黑脸护卫虞舜派人留意着孙氏兄妹的行踪,孙氏兄妹衣着华丽行事高调,在无终这地方,极容易出乱子,所以她便让人注意着,省的真出了事儿,孙氏来找姜昀的麻烦,他们又担待不起。 不过,绿杨不仅送了孙氏兄妹的消息进来,还带来了一封姜昀给她的信。 徐笙坐在软榻上,听了绿杨的禀告,便挥手道:「既然已经走了,那也好,省的出了什么事儿,你家姑爷不用担着什么责任。」 绿杨垂眸。 「你先下去吧!去让虞舜把人撤回来,不必再留意了。」 绿杨应了声下去。 「这位孙公子与他那妹妹可真不像是一家人,一个娇纵跋扈,一个温润有礼,怎么性子这么不同的人,会是嫡亲的兄妹呢?」 「姑娘您看,这孙公子送的,可是一支上好的玉簪,这上面的杏花跟真的似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做赔礼也未免太过了些。」绿柳从内室出来,手里拿着锦盒,打开放到徐笙面前,然后颇为疑惑的说到。 徐笙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就连你也知道过了些,那孙公子怎会不知?」她手里拿着姜昀给她的信,一面拆一面淡淡道。 「那这东西怎么办……」绿柳为难的看着放在小玑上的锦盒,迟疑地问到。 「放着吧!」她撑着额头看着手中的信,嘴角微微溢出一抹笑意。 「他们人都走了,退回去也没处退,还是先收着吧!等回头若是再碰上了,再备份厚礼送回去便是。」 便见徐笙语气随意,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绿柳抬头,见她看着姜昀的信笑的开心,识趣的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后,便拿着锦盒准备下去。 「等等,记得将这东西压到箱底。」徐笙叮嘱道。 绿柳回过头,应下后进了内室。 姜昀不在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便过去了半月有余。 徐笙这些天也没有清闲下来,最近她看了不少有关于农事方面的书,知道无终这地方干旱少雨,很多作物收成都不太好,于是整日便想着能不能种些耐旱的作物,来解决无终百姓的温饱问题。 因此,她专门写信给孙林,让孙林去江南沿海一带,看看有没有什么西洋的作物传到大周来。 据她所知,每年有不少西洋商人来大周,她在长安时便见了不少西洋人。若是能找到玉米和土豆,引来无终种植并推广开来,相信要不了几年,便能解决无终百姓的温饱问题。 可若是没有,那她便暂时也无能为力了。 另外,趁着初秋的天气,她让虞舜派人买了大量的蔬菜萝卜,带着刘妈妈她们腌制了不少的泡菜。 第五章 眼下已经有富贵人家懂得腌制泡菜了,但也仅限于世家贵族。因为盐价的原因,寻常人家冬天吃的还是干菜,根本吃不起泡菜。 这样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情,也让她忙了好久。 此时距离姜昀离开无终,已经有二十来天了。 若是事情顺利,加上他脚程快一点,现在也应该快到渔阳了,再有几日便可以回来了。 只是前日姜昀来信,还道归期未定。 不过,按照写信的时间来看,这已经是十天前的信了,因为路程遥远,现在才送到无终。也不知道十来日过去,姜昀有没有开始返程。 徐笙偶尔想起来了便算算日子,看看姜昀还有几日归来。想不起来,便拎着一壶小酒,坐在廊下小酌一杯。 每到这时,她又会可惜起来,因为路途遥远,没能将小橘子带来无终。 然后再紧接着遗憾,姜昀不在家,不然她可以就着他的美色多喝几杯。 虽然平日里她嫌他闹得慌,夜里不让自己睡个好觉,但这种事情上,她也是舒服的,时间久了,她也是有些想姜昀的。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这日清早,徐笙还在熟睡,一阵马匹嘶鸣声忽然从外院传了进来。 不知怎的,她忽然惊醒坐了起来。 她看向窗外,便见外面还是蒙蒙亮,并没有大明。 这个时候,会是姜昀回来了吗? 她看向窗外, 便见外面还是蒙蒙亮, 并没大明。 这个时候, 会是姜昀回来了吗? 她心想。 可是,接下来外面传来的动静, 让她的心悸了一下。 「快, 我要见夫人!」因为紧接着, 前院便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然后她听见,外面开始喧闹了起来。 「快去禀报, 我有要事要见夫人。」只听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大概快要到内院, 才堪堪停下来。 徐笙识得, 那道声音是姜昀身边的流殇。 她呆了半响, 猛地掀开被子,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外衣披到身上,手脚有些慌乱的穿着衣服。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能慌,姜昀不一定有事情, 她千万不能慌…… 这样想着,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已经沉静下来许多。 她将自己衣带系好, 提着心打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徐笙看到流殇和管家虞伯等人正站在内院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 「发生了何事?」她问。 这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火红的太阳露出了一点点脸庞。阳光照在徐笙身上,她眯上眼睛,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慌乱。 可是这样焦急的流殇,令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绿柳和刘妈妈她们听到动静,也都出来了,见到徐笙和本该和姜昀在外的流殇,顿时明白了什么,一个个都噤声立在原地,不敢上前打扰。 「夫人!」流殇回头见到徐笙出来,顿时大步走过来,猛地跪倒地上,声音颤抖道:「夫人,公子他……他……」他声泪泣下,令徐笙的心头浮现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怎么了?」徐笙扶住门框,手指用力的抓紧,低着头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到。 「告诉我,他怎么了?」 流殇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满脸泪水。他颤声道:「公子他……他身受重伤,现在……生死未卜!」说完,他猛地低下了头。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泪流满面…… 徐笙指着他,高声道:「什么叫身受重伤,什么叫生死未卜!你给我说清楚!」她这副模样,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流殇伏地,泣不成声道:「夫人随属下去信都便知。」 徐笙身体一晃。 「姑娘,您可千万要撑住啊!」绿柳和刘妈妈等人扑过来,跪在地上齐声道。 徐笙闭上眼睛,挥挥手:「我无事,不必担心。」 随即,她眼神锐利地看向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的流殇道:「立马去准备马车,我要去信都。」 「是。」流殇身子一颤,忙应到。 与此同时,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柳等人,一面转身快步往内室走去,一面语气急急道:「随便收拾两件衣服,我们马上就出发。」 听了她的话,绿柳和绿杨忙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大气不敢出一下,跟了进去。 这时,徐笙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她有条不紊的指挥绿杨和绿柳两个,该带些什么东西,然后还勉强自己喝了一碗粥,这才带着两个婢女上了路。 灰尘飞扬的官道上,数十个护卫护卫在一辆周围,马蹄声嗒嗒,一行人显得十分焦急。 「流殇,你走的时候,你家公子如何?」徐笙坐在上下颠簸的马车上,撩开帘子,冲前方正在正在骑马奔驰的流殇喊到。 闻此声,流殇放缓速度,控制这马匹与徐笙的车窗平行,这才在马上拱手后道:「回夫人,属下并未见到公子,是葛老告诉属下,说公子重伤,让属下来请夫人前去信都看望公子。」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徐笙想了想,蹙眉看他。 流殇到:「是。」 「可这是葛老告诉属下的,他对公子忠心耿耿,应当不会说谎。」 徐笙道:「我并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想着,若你没有亲眼见到他的情况,那是不是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流殇抱拳,没有多言。 徐笙寡淡一笑,放下车帘不再为难他。 她重新靠到车厢上,揉揉发胀的额头,闭上眼睛养神。 飞驰的马车颠簸不已,途中流殇见徐笙万般不适,脸色白的可怕,想要停下来休息一日再出发,却被她果断拒绝,态度极其强硬的让他继续赶路。 流殇无法,只能让绿柳和绿杨一路上注意一些她,若是徐笙实在是撑不下去,一定要告诉他。 他本以为,徐笙这样养在深闺里的人,定是会受不住的,谁知道整整一路,她也没有喊过半点的苦和累。 一行人日夜赶路,终于在六日后,抵达了信都。 马车停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巷子里,徐笙下马车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如同走在云端,脚下踩着棉花,头也昏昏胀胀的厉害。刚走了一步,她便觉得脚下一软,想要向地上跪去。 「姑娘!」绿杨和绿柳惊呼,连忙扶住了她。 徐笙冲她们笑笑,安抚地拍拍两个婢子的手,看了一眼没有牌匾的朱红的小门,松开她们的手,抬脚向里面走去。 连日来的奔波,不仅是徐笙受不住,就连绿柳和绿杨两个婢女也受不住了,她们脸色苍白的扶持着站在一起,腿脚发软。 进了那朱红色的小门,流殇领着徐笙直直地向姜昀所住的院落而去。等到走到院子门口时,他停住脚步,看着徐笙,示意她进去。 徐笙提着裙子,大步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见过夫人!」 屋子外面守着的护卫就要跪下行礼。 「起来吧!」徐笙扔下这一句,面色肃然的一把推看门,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 两个护卫一脸懵逼,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徐笙,就让她进去了。 第六章 「百里先生和葛老还在与公子议事,夫人就这样进去,怕是不好吧!」 「一会儿公子会不会怪罪我们?」左边的侍卫道。 右边的护卫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放心吧!夫人来了,公子哪有功夫训咱们。」 「那就好。」左边的护卫舒口气道。 姜昀披着衣服,靠在床上,正在听百里明禀报关于太行山的事情:「苏泽来信,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虞家军的行踪,就等公子您拿着青霓令……」 「哐当……」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姜昀眼睛一眯,向外看去。 便见素白的屏风后,一道纤细的人影正快步绕过屏风,向内室走来。 他微微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置信。 是她! 她怎么来这里了? 是听说自己受伤,匆忙之下赶来的吗? 姜昀没有去管百里明的反应,只是盯着屏风的的拐角,想要看清楚来人究竟是不是徐笙。 而一旁的百里明本来正在禀告事情,却被人忽然打断,本就不悦,现在见姜昀有些急切的模样,他便也顺着姜昀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便见一个素衣女子快步走进来,直直的看着自家公子,几乎是看呆了。他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她不懂规矩,居然在他们正在议事的时候闯进来。却忽然听到自家公子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丝丝柔和。 他到嘴边的话一噎,忽然明白了来人是谁。 「他们说你受伤了……我便急着来见见你。」便见那女子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自家公子,满面的担心。 他以为自家公子会训斥这女人,毕竟他一向公私分明。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到自家公子,脸上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从眉梢泄露出来的愉悦骗不了人,他冲她招手:「并不是什么大伤,竟然劳动了你来信都。」 百里明看看容貌妍丽的徐笙,眉头一皱,便要说话。 正在这时,他的衣角却忽然被人拽住了,他回头看去,便见坐在一旁的葛老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拉着他的衣袖,也不看自己,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姜昀二人。 「公子受了伤,需要休息了,老夫与百里老弟便不打扰了。」便见葛老一手拉着自己,一手向公子供礼说到。 百里明使劲儿的想要挣脱。 可葛老不等徐笙和姜昀反应,便笑眯眯地,将不情不愿的百里明拉着往外走。在公子面前,他虽然不悦,但是也还是强压下,跟着葛老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路过内室门口的徐笙,葛老还笑呵呵冲她点点头示意。 「葛老,你这是做什么?」 一出门,百里明便使劲儿扯出自己的衣袖,冷哼一声道。 「没什么,没什么。」葛老也不恼,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慢悠悠地走下了台阶。 留在原地的百里明:…… 他眉头打结,面上挂着薄怒,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葛老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们……这是?」徐笙看着他们出去,回过头问姜昀。 「咳「姜昀轻咳一声,这才低笑道:葛老和百里先生一贯如此,不必理会他们。」 徐笙「哦」了一声,没有做声。 「傻站着做甚?进来。」姜昀见她还不知道进来,唬着脸道。 徐笙淡淡的撇了他一眼。 「我腿软。」 「坐马车坐的。」她补充到。 姜昀一愣,随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大笑道:「皎皎,你怎么那么笨,坐马车也能坐腿软?」 呵呵,这种人,注孤生。 得知姜昀身受重伤,生死未卜的时候,她的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没落下去过。连夜赶来信都看他,结果现在告诉她,他还活蹦乱跳? 她忽然呵呵地笑起来。 靠在床上的姜昀看着她的笑,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她的笑有点……杀气腾腾? 他眉头微跳,心里有些不妙,却不知道这不妙的来源在何处。 见她不语,不知怎么回事,他心里忽然一怂,伸手掀开被子,走下去抱起她就往床边走去。 「皎皎腿软,那就先……先休息一下吧!」 他第一次发现,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唬人的。 「你的伤如何了?」徐笙没有挣扎。 「无妨,只是小伤。」 「奥?」徐笙挑眉。 被这尾音一晃,他心里一跳,轻轻将徐笙放到床上,避开徐笙的眼睛,脱口而出道: 「我不睡书房。」 徐笙一怔,明白过来,忽地就笑了。 她原本就是装样子唬姜昀的,根本没有生他的气,于她而言姜昀平安就好,其余的秋后算账也不迟。 谁知道,他竟然怂了。 她便有些憋不住了,刚才故作的高深,完全被打乱了。 而紧紧盯着她看的姜昀,早在话脱而出的时候,便后悔了。待他准备再说些什么描补描补时,却见徐笙忽然笑了。 霎那间,他眼前只剩下了她的笑颜。 这感觉,比他当初被夫子夸还要好,还要让他受用。 于是,他下意识又来了句:「皎皎,我错了,你打我吧!」 徐笙便笑:「你哪里错了,我打你做甚?」 姜昀咳嗽一声,移开目光。 他才不会承认,是葛老见他想念她,才让流殇去请她的。 不过,观刚才她冲进来时,那担惊受怕的表情,真是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皎皎,你能来,我心甚悦。」 他高兴起来,一把搂住徐笙,大笑起来道。 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怂样。 他开怀大笑的模样少见, 徐笙一时不察, 便被他叼住了唇, 轻轻的描绘她的轮廓。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耐心,一点一点的在她的唇上轻啄吮吸。 她嘤咛一声, 闭上眼睛环上他的脖子。 不管怎样, 他安然无事便好。 俩人耳磨斯鬓了半响, 姜昀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问:「皎皎你思念我吗?」 他趴在她身上,笑得温柔。 徐笙没有回答, 反倒是问:「流殇说你受伤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之所以没有在看到他活蹦乱跳后, 却没有收拾他, 是因为她看到了他卧床的模样。她知道他虽然偶尔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孩儿,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稳重的人,不可能乱开玩笑,让流殇回去请她的。 况且,流殇那副样子, 不似作伪。 姜昀见到她担心的模样,下意识的想要说是小伤, 并无大碍。可是他又忽然想起了刚才她看自己的眼神, 话到嘴边便拐了一个弯儿道:「还有点痛,不是什么大事。」 他皱着眉,看起来有些不好。 徐笙听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扒他的衣服。 「让我看看。」 姜昀没有拦她, 笑看着她认真专注的模样,渐渐的出了神。 他觉得,此生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情了。 他想,他已经心悦上了这个女子。 她美丽温柔,满心眼里都是自己。 姜昀想,或许当初他其实也对她一见钟情了。否则那么多女子,他怎么偏偏容忍她了呢?甚至因为她心悦自己,所以怜惜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退步。 第七章 就连她让他睡书房他也忍了,对他使美人计,他也认了。 他可能真的心悦这个女子了。 姜昀轻轻一叹,心想: 他可算是认栽了! 徐笙不知晓姜昀躺在哪里一会儿的工夫,想了些什么。若是她知晓,定然会感叹她的一手驭夫术无处可使。 毕竟有个脑补帝夫君,哪里还需要她攻略? 呵,他自己就可以把自己攻略了。 可眼下徐笙正在看姜昀的伤口呢!那里有工夫去管姜昀又在脑补什么。 她脱下姜昀的外袍,眼睛顿时就酸涩了。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啊!这么多血,都将他的亵衣染红了,他却还嬉皮笑脸着。 徐笙俯下身子,揪住姜昀的连但我,带着哭音道:「你不知道疼啊!怎么这么笨,伤口都裂了,还要抱我。」 她恼他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子,手里用的劲儿便有些大,将姜昀的脸都扯的有些变形了。 姜昀没有管他的脸,他见到徐笙眼眶泛红,带着哭音,顿时便急了,拉下她的手准备翻起来哄她。 「皎皎,你莫哭,都是我的错,你莫哭。」 他笨拙的哄着她,手忙脚乱,一脸失措。 「不要动!」徐笙不领情,一把把他摁下去,板着脸凶他,「你傻吗?身上都有伤,还要起来。」 姜昀咧开嘴笑起来:「皎皎你真好。」 徐笙白他一眼,带着鼻音道:「我帮你重新包扎伤口。」 她刚才的反应并不是作伪,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虽然可能只有浅浅的一点,但也足够让她如此焦急了。 姜昀见她这副凶巴巴的模样,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她很可爱。于是他便没有说这点伤对于他来说只是小伤,曾经他受过的伤,比这还要重上许多倍,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是他极为享受她照顾自己的感觉,故而只是道:「有劳皎皎了。」 徐笙便任劳任怨的出去让人打了温水来,给他清理了伤口,敷上药再轻柔的包扎上,一切都细致入微。 「我没那么娇弱。」姜昀见她那轻的都感觉不到的动作,微微有些不满。 她动作那么轻,他都感觉不到她的手在他胸膛划过的感觉了。 「你现在可不就是一朵娇花?」徐笙觑了他一眼,拿了一套干净的亵衣给他穿上。 「咳」姜昀见她只拿了一件上衫,并不见亵裤,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她要给他换裤子呢! 枉他这么配合,结果她只给自己换上衫?姜昀靠在床头,看着徐笙妙曼的身躯,身子有些发热。他一脸淡定的道:「你忘记拿我的亵裤了。」 「……」 徐笙半响无言,这男人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呢? 「都成这样了,还想着那事,你是不是不想伤好了?」她白他一眼,坐到床边给他穿衣服。 姜昀一本正经道:「我穿衣都是整套的,你一天瞎想什么?」 说完,他又瞥了她一眼:「不过如果是夫人想要,为夫也是可以带伤上阵的。」说着说着,他眼里已经发亮,一脸跃跃欲试。 徐笙手一抖,特别想将衣服扔到他脑袋上,不管他了。 可是他伤的那样重…… 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去理这个画风越来越奇怪的男人,沉默的给他换上衣服。 「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徐笙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准备弯腰端起那盆血水,拿出去倒了。 姜昀伸手拉住她的衣角,皱眉道:「这些事情有人做,你赶了这么久的路,歇着吧!」他刚才只顾着高兴,竟然忘记了她赶路的不适,任由她伺候自己,真是糊涂! 徐笙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得到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再坚持下去,也帮不到什么忙,还不如先休息一天,等精神养足了,再照顾他。 于是她便道:「我一会儿就去歇着,你先躺下吧!」 「就在这里睡,和我一起。」 「你身上有伤……」她揉揉发胀的额头。 「无事。」他坚持,看着她的眼神不容置橼。 徐笙跟他僵持了一会儿,见他不肯退让,只好叹了一口气,妥协下来。 「东西放在哪里,一会儿自有人收走,你快上床来歇着吧!」姜昀眼睛发亮。 徐笙站在那里,一面解自己的外衫,一面道:「你还受着伤,一天不要想太多了。」 「想太多,容易上火。」 姜昀靠在床头,紧紧盯着她道:「无妨,过过眼瘾也可以。」 徐笙半响无言。 他的眼神像恶狼似的,不放过她身上每一处。此时虽然刚立秋,但是天气还没凉下来,徐笙穿的衣服很单薄,脱完了外衫,身上便只穿着白色的亵衣了。 她准备上床时,却见姜昀紧紧盯着自己的身子,连自己看过来,他都没有反应。于是想了想,又将自己上身的亵衣脱下,只留了个月白色肚兜。 她淡定的躺到床里面,将光洁如玉的背对着姜昀,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是过眼瘾吗?那就过个够吧!要是上火了,她可不负责灭。 徐笙侧躺着,除了露出背后大片的肌肤,就连前面的柔软也因为侧躺,而露了不少。姜昀躺在那里,紧紧盯着她的胳肢窝,眼神火热,好似能将将那块布料给盯没了去。 可是,徐笙已经累的睡着了。 他听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声,喉咙发痒。 真他妈折磨人!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姜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是被鼻子间的一股热流给弄醒的。刚开始他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等到反应过来后,便一个侧身趴到床的外侧。 看着嘀嗒到地上的鼻血,他捶了一下床板,心里直骂娘。 「你怎么了?」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徐笙的声音。 他嗡声道:「没什么。」 徐笙不信,掀了被子坐到床边,侧附身去看他的脸,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昀捂着鼻子扭头正准备说不用了,却在见到徐笙此时的模样的时候,怔住了。 只见徐笙穿着月白色的肚兜,正附着身子,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正是因为附身,他看到了她的娇嫩的乳儿,正被束缚在那小小的肚兜里。 他甚至能看见,那抹红色。 于是,他的鼻血流的更欢了,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徐笙的脸色,便又继续趴到那里,不敢抬头。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吐血,我去请大夫!」姜昀因为不想让徐笙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所以都是用衣袖遮住着,所以徐笙只看到了地上的血,却不知道是他的鼻血,还以为是姜昀受了什么内伤在吐血。 她慌忙就去找外衫,准备披上出门。 姜昀一把拉住她,嗡声道:「别出去。」 「我……我是在流鼻血。」他别扭到。 「……」 徐笙知晓自己白白担惊受怕一场,简直是哭笑不得。最后帮着他止住鼻血,在他不满的眼神中穿上了亵衣。 徐笙这一觉睡得很沉, 哪怕是中途因为姜昀流鼻血醒来一次, 再次睡下也依然很香甜。 姜昀陪她睡了一会儿, 便没了睡意。 第八章 他靠在床头,看会书再看会儿她, 也不觉的时间过得慢。 徐笙像只小猫一样, 蜷缩在被窝里, 细软的发丝落到脸蛋上,她皱皱鼻子想要将头发弄走。奈何那发丝太过调皮, 一直不愿意从她鼻尖下去。 姜昀看的发笑, 他伸出手将那缕发丝拨至她的脑后, 指腹轻轻的的她脸上移动。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朱唇, 再途径她的琼鼻,最后来到有着一片青影的眼睛下方。 许是因为连日赶路的缘故,她休息的并不好,所以眼底都是青色。 姜昀心疼的紧,他放下手里的兵书, 附身在她眼睛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柩照进屋内, 在光洁的地面上落下一抹晕色。 屋子里没有掌灯, 已经昏暗的看不见书册上的字,身畔是徐笙均匀的呼吸声,姜昀慢慢放下手里的兵书,看了看徐笙露在外面莹白如玉的肩膀,轻轻地拉起被子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 等到她不露一丝肌肤, 只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时,他才满意的收回手,捞起外衫披在身上下了榻。 因为徐笙在屋子里睡觉,姜昀不好再让那些护卫进来伺候,所以便亲力亲为地掌上灯,然后开门出去让人准备一些饭菜送进来。 昏黄的烛火有些闪烁不定,在这等寂静无人的时刻,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蹙眉。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徐笙,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儿,去了外面。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通报声。 是葛老来了。 姜昀披散着头发,盘坐在小玑前,伸手示意清葛老坐下。 「夫人千里迢迢前来探伤,想必公子定然乐不思蜀?」葛老捋着胡须,笑呵呵的坐下。 姜昀抿唇:「有劳先生。」 「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我,举手之劳。」葛老连忙摆摆手。 姜昀在外这一个月,虽然偶尔会有想起徐笙的时候,但是却因为有正事在身,所以也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思念。只有两人通信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点端倪,但这也只是在无人的时候,人前他并不曾表露出来。 可自从他因为追捕王亭,躲取青霓令而受伤后,便一直对着护卫欲言又止,他便全在人群中表现了出来。旁人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可葛老看的清清楚楚,自家公子这是眼见着归期到了,自己却因为受伤不能及时赶回无终见夫人,随意才如此失态。 于是,他看望完姜昀,转身就让刚出去办完事情的流殇去接徐笙了。 可是或许是因为他语气太过严肃,说得有些吓人,流殇竟以为姜昀生死未卜我,日夜飞奔回无终,在徐笙面前哭的涕泗横流。害的徐笙也提着心,快马加鞭赶到信都见姜昀。 今日,葛老从姜昀的屋子里退出来后,便直接去见了尚在担忧中的流殇,见他焦急不已的模样,才知道自己的话被会错了意,一时哭笑不得,连忙给流殇解释清楚了,然后又来找姜昀。 可那时候他听门口的护卫说,姜昀和徐笙已经睡下了,无紧要的事情不要通报,故而他便只好折返,等到黄昏听护卫传话姜昀召见他,这才急急忙忙赶来。 「先生白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姜昀问。 葛老闻言,便连忙将这其中的误会说了明白。 姜昀听后,眉头打结,想了半天说:「先生不必担心,徐六她性情柔顺,我与她解释一番便是。」 「夫人雅量,公子得妻如此,幸哉幸哉。」葛老拱手行了一礼,眯眼道。 姜昀淡笑。 对葛老适时的拍马屁和那句称呼,感到十分满意。 俩人并未就此事谈论多久,很快便叉开了话题,就着大周目前的局面进行了分析,又对在幽州与冀州接下来的事情做了计划,俩人越说越入神,一时间浑然忘我,直到外面守着的护卫提醒姜昀用膳,二人才被中断。 姜昀本想直接说先等着的,可是他看了一眼内室,到嘴边的话便改成了:「拿进来吧!」 说完,他转过头准备让葛老明日再议。 然而葛老早就从他的脸色中看出了端倪,不等他提起,自己便主动提出了告辞。临走前,他忽然正了正神色说:「公子前些日子在渔阳受伤还未好,便又急急赶来了信都见苏将军,伤口已经裂了几次。这次既然夫人来了,公子就不要让夫人担心,安心养伤便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老夫和百里老弟便是。」 姜昀一怔,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先生关心。」 对于他来说,葛老亦师亦友,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葛老受了这一礼,笑着告辞。 等葛老走后,护卫将饭菜送了进来,还未等他将饭菜摆上,便被姜昀叫住赶了出去。见内室至今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便知道徐笙还没有醒来,于是他便直接端着饭菜,进了内室。 徐笙睡得香甜,他们外面的一席交谈声,也为能将她唤醒。姜昀虽然怜惜她连日赶路身子疲乏,但也怕她睡太久忘记用膳,饿着了自己也不好,所以便将她叫醒了。 「起来用了晚膳再睡。」姜昀摇醒徐笙。 「我不吃。」徐笙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嘟囔到。 「听话,快起来。」 「我想睡觉。」她不情不愿到。 姜昀轻笑,摸摸她脑袋凑到她耳边说:「我伤口疼,皎皎帮帮我可好?」 徐笙埋在被子里没反应。 姜昀就那样看着她,没有动作。 只见过了一会儿,徐笙在床上挣扎几下,忽然奋力爬起来,捂着嘴打着哈欠道:「等等,我去给你拿饭菜。」说完,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汲着鞋子准备下床。 「我去拿,你等着。」姜昀拉住她。 「你不是伤口疼吗?还是我来吧!」 徐笙按住他,打着哈欠下床,将饭菜端到床头的小玑上,然后拿起来给夹了些菜,送到姜昀嘴边。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姜昀就靠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本来他怜惜她太累,准备喂食她的,可是却被她一番抢着给自己喂饭,这感觉还不赖,姜昀张口吞下嘴边的菜,眼里带着笑。 「你也吃。」他说。 原本是他有些爱洁,这等与人同食一碗饭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但这感觉也不赖。 徐笙点点头,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她睡了这么久,刚才困的很的时候没发觉,现在醒了肚子倒是饿得有些受不住,故而她也未曾怎么推脱。 如此面对面的吃饭,姜昀只觉得舒心的紧,加上烛光昏暗,将徐笙衬得更为清丽动人,他便只觉得浑身舒泰。 用过晚膳,徐笙的睡意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于是便索性将白日的事情弄清楚,她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生怕他出什么意外,结果来了却发现,她似乎被人骗了。她得好好与姜昀算算账,竟然敢欺骗自己。 于是刚用过晚膳,徐笙便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姜昀床头,酝酿起气势来。 第九章 姜昀眼尖,一眼便看出徐笙的意图了,他不等她开口便连忙道:「刚才你熟睡的时候,先生见了我,说自己给流殇传错了消息,累的皎皎你担心受怕多日,实在是万死不辞其疚,。」 「先生于我亦师亦友,他看出我受伤后思念皎皎你,不忍见我相思,便给流殇传了话,谁知流殇会错了意,才导致如此。」 「皎皎你,莫生气。」 徐笙这气势还没酝酿好,便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气一下子没了。既然姜昀已经这么说了,她再计较也不好,于是便笑着道:「夫君你无事便好。」 姜昀暗自舒口气,还好他机敏,早早地反应过来。 「对了皎皎,虞伯来信说广平的孙家公子曾去了家中,不知所谓何事?」 「我不在家中,虞伯的信上说得也不清楚,不如皎皎你细细告诉我,孙公子都说了些什么?」 「你也知晓,无终地方偏僻又危险,孙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个时候去无终,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姜昀一本正经的胡诌,就差直接说孙玉璋去寻徐笙是意图不轨了。 徐笙斜眼似笑非笑:「既然虞伯心中告诉夫君,孙家公子曾上门,那么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夫君,孙家姑娘在他之前也来过家中,并且说是寻夫君的?」 「咳」姜昀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是吗?你不提我都忘记此事了,原来孙姑娘也上门过。」 「夫君许是记性不大好,故而忘记了。」徐笙顺着他的话说,接而又言:「至于这孙家公子上门,是因为孙姑娘的事情赔礼道歉的,倒是没有说别的。」 「夫君可知孙姑娘为何上门?」 「我怎么会知道。」姜昀道。 徐笙笑:「我观这孙姑娘谈及夫君时,眉眼间具是羞意,想是已经对夫君情根深重。她来家中寻夫君你,原因为何,夫君这下可知晓了?」 「我竟不知,夫君的桃花这么多?」 姜昀:「……」 明明是他想要套话的,怎么变成她找自己算账的? 「皎皎你不一样?」姜昀咳嗽,中气不足道。 「你敢说,那孙公子真的只是简单的赔罪?」 「我记得在广平伽罗寺的时候,你与他似乎相谈甚欢,若不是我前去寻你,打断了你们,想必你们不知道要聊到何时去。」 越说,他心里越酸。 好不容易他在广平防狼一样没让他俩见面,怎么他刚一离开无终,那个孙玉璋便跑到无终去了?定然是预谋已久的。 当他不知道他房中还挂过皎皎的画像?暗卫来报,他当时恨不得砍了他,他的女人,也是他能觊觎的? 回想暗卫拿回来的那副画像,姜昀心里的酸水都快泛滥成灾了。 「咱们先说你和孙姑娘的事!」徐笙道。 姜昀委屈:「凭什么?」 「你和孙玉璋的事情我还没计较呢,你就来计较我都不记得的哪门子的孙姑娘?」 徐笙说:「就是那日在驿馆下面的红衣女子,夫君你当真不记得?。」 姜昀轻哼:「不记得。」 就是记得,也要说不记得 。 「好吧!」 徐笙抚额,看来这帐没法算了。 姜昀得意道:「那你告诉我,你和那孙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姜昀酸道:「那你告诉我, 你和那孙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我与那孙公子?」徐笙挑眉。 她看了一眼姜昀看似不在意, 实则耳朵早已竖了起来的模样, 轻笑起来,拉长语调道: 「我们……」 「你与他怎么了?」 见她有些迟疑的模样, 姜昀抿唇然后侧目问她。他眼睛微眯, 紧紧的盯着她, 好像如果她嘴里吐出半点俩人有干系的话,他就要她好看。 徐笙轻轻趴到姜昀腿上, 仰头看着他长了胡茬的下巴, 伸手摸摸道: 「我与孙公子, 不过才见了三面, 根本没说几句话,夫君你如此紧追不舍,莫不是吃醋了?」徐笙不紧不慢道。她眼睛一瞪的圆圆的,像只小猫似的,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伸手握住姜昀的大手,撑起来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看, 似乎想要看进他的心底。 姜昀扭头躲开。 徐笙不在意, 她问: 「如此回答,夫君你可满意,可安心?」 姜昀脸绷住道:「尚可。」 徐笙偷笑。 他瞪她一眼,当他看不到吗? 如此明目张胆,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姜昀轻哼一声, 眼角却是溢出一抹笑意,伸手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 细腻柔嫩的触觉让他爱不释手,故而他又多停留了半响。 徐笙不满的扯下他的大手,把玩起来到: 「说起来,我竟不知……夫君你还喜欢吃醋?」 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姜昀轻抚她柔软乌黑的发丝,低声到:「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夫君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徐笙又笑嘻嘻的翻身坐起来,一把捧住他的脸,随手揉捏起来。 一番纠缠,她的衣衫不整,领口微微有些散开。 「不要胡闹!」姜昀拉下她作乱的手,低声训斥。 可徐笙一点也不怕他,手又挪到了别的地方,这摸摸那摸摸的,一副逗孩子的的模样。 可不,姜昀这吃醋的模样,可不就是一个小孩子? 「夫君知不知道,你这副别扭的模样真是可爱……」徐笙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然后满意的打量他一番,轻笑到:「让人……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爱怜你。」 说完,她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看姜昀,的确是像一朵要被人爱怜的娇花。他受了伤后,脱下冷硬的玄衣,只着一身白衣靠在床头,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下来,唇色冷淡,像极了被狂风暴雨暴打过的娇花。 徐笙轻轻附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热气全部喷洒在姜昀的耳畔。不过她没敢用力,他还有伤在身,她怕会压着他。 「胡闹!」姜昀黑着一张脸,大手在她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 恩,圆润挺翘,手感还不错。 姜昀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 「胡闹!」徐笙坐起身子,不慌不忙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大手,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脸,宠溺道。 姜昀:「……」 为什么和皎皎在一起,他总有自己才是小媳妇的感觉! 徐笙吃吃的笑了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好,便也没有继续逗姜昀了,逗狠了她怕她他会羞恼。 她从姜昀身上坐起来,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面扭头说:「天气热,不如我帮夫君擦身子,想必夫君出了不少汗。」 姜昀漆黑的眼睛闪过一道暗芒,声音沙哑道:「好。」 这声音荡漾的,徐笙不用看就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她也没理姜昀,便端上平素柔顺温婉的模样,推开门出去端热水去了。 姜昀看见她转换的如此快,挑挑眉。 原来她那手变脸的能力,是这么来的。 没过一会儿时间,徐笙便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铜盆,先将姜昀身上的衣物扒得只剩下一条亵裤,这才附身从里面捞出帕子拧干,开始细细擦拭起来。 第十章 姜昀的身材极好,体格修长均匀,肌肉健壮却并不难看,属于脱衣有料,穿衣显瘦的类型。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新的旧的一大堆,看的让人心疼。徐笙手刚放上去的时候,轻柔的都怕弄疼他。 「莫怕,你尽管擦便是。」姜昀语气淡淡。 徐笙低声到:「好多伤疤……」 「别怕,不疼。」姜昀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便也语气温和的安抚她。 徐笙的手指细细拂过那些伤疤,一下又一下,从始至终没有问他这些伤疤的由来。姜昀松了一口气,毕竟真正的姜昀生活在书香门第,自有学习四书五经,不像自己早早的跟随父王兄长们上战场杀敌。 「你哪日愿意告诉我了,我便听着。」徐笙从背后搂住他。 姜昀沉默半响,这才道:「水冷了。」 徐笙一噎,收回手继续为他擦身子。 等到上半身全部擦完了,她便准备端着铜盆出去。 「你还没擦完。」姜昀伸手拉住她,眉头紧皱。 「我让护卫进来为你擦。」徐笙说。 「我要你擦。」他拉着她不放手。 徐笙无奈道:「你不愿意让护卫擦,那你自己擦吧!」 「我身上有伤,不可附身。」 「况且,你又不是没见过。」姜昀看看她,慢悠悠到:「不仅见过,而且还……」 轰隆一下,她的脑袋充血,满面通红。 「不要再说了!」徐笙炸毛,踮起脚尖就要去捂他的嘴。 姜昀便张开双手,眼里笑意满满。 徐笙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便悻悻然地放下手,瞪着他道:「不害臊!」 姜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到外面,门口的护卫面面相觑。 「我擦还不行嘛!」 徐笙凶巴巴道:「起来!」 姜昀不觉得她凶,反而觉得她这副小女儿情态几位可爱,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像她养的小猫儿。他施施然地从床上站起来,看着徐笙。 徐笙咬牙,上前一步,使劲儿往下一拽…… 她尽力的不去看他那里,但是最后也是不可避免的瞄到了,徐笙脑袋炸起来,脸蛋通红,一直蔓延到脖子。 然而,小姜昀依旧没精神的趴在那里。 徐笙哧哧哈哈的笑了起来,姜昀的脸再次黑的跟锅底似的。 姜昀的伤,养了十来日,伤口才愈合起 来,结了痂。 这些日子,姜昀和徐笙都呆在小院子里面,哪也没有去,一心安安静静的养伤。 「皎皎,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徐笙站在窗前画画,姜昀从后面抱上来,凑在她耳边轻声到。 徐笙手一抖,一滴墨滴滴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的晕开了。 一副画就这么毁了…… 她皱眉恼怒道:「夫君你怎么不打声招呼,你看看我的画都毁了,我画了好几日的!」 「你怪我?」姜昀身上开始散发冷气。 徐笙:「……」 这个跟怨妇一样的人是谁? 她扭过头叹口气道:「我没有怪夫君的意思,只是这是我画了好几日的,眼见就要成了,却被毁了,我自然失望。」 或许是无事,又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感情更深了,徐笙觉得最近姜昀越来越黏她了,她不见一会儿,都要寻自己,她说句重话,他便皱着眉放冷气,简直是个大大的玻璃心重度患者! 姜昀眉头舒展:「这不难,我帮你。」 说完他从背后握住她的手,思考一二,轻轻的在上面添了几笔,便将那滴墨滴与整幅画卷融为一体,看不出半点瑕疵来。 徐笙目瞪口呆。 「好了,别看这些东西了。」姜昀将毛笔放下,拉着她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低下头就要去亲她。 徐笙回过神,双手抵住他道:「现在是白日,晚上再好吗?」 姜昀动作一滞,语气坚定到:「不可。」 说完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他躺在那里一脸兴奋,表情几近狰狞的喘息着,而徐笙则是咬着唇在上面有些坐不住,撑不住往下瘫软。 酣畅淋漓之后,姜昀抱着徐笙去净房洗了澡,然后将她抱回床上,神清气爽的盯着他的睡脸,一脸满足的躺在她身旁。 旱了这么多日,终于尽兴了一回,真不容易。 姜昀躺在床上,默默想到。 徐笙是被流殇焦急的声音吵醒的。 「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她本在熟睡,猛然听到这道声音,一下子便被惊醒了。 「怎么了?」 姜昀已经坐了起来,他一面穿衣服一面道:「你先睡,我去看看。」 说着,就一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徐笙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姜昀这一去, 便一直没有回来, 他走后徐笙也睡不着了, 索性就坐起来给他做衣裳。 如此在窗下一直坐到入夜,也不见姜昀回来, 也不曾使人传句话回来。 徐笙没有等他, 自己先睡了。 睡到半夜, 她忽然听到外面吵杂声不止,巷子里传来犬吠声, 院子里也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烛火。她刚坐起来, 便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 来人推开了房门。 徐笙知道, 是姜昀回来了,她认得他的脚步声。 「皎皎,快穿好衣裳跟我走。」姜昀推开内室的门进来,席卷进一阵凉风。他面色肃然,一身玄衣极为冷硬, 手握着系在腰间的佩剑上,阔步走到徐笙面前, 冷冷道。 徐笙跪坐在床上, 见他面色冷淡,眉间隐隐露出狂躁,便没有问什么,汲着鞋子下床,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姜昀则是直接去了多宝格上, 拿了一个檀木盒子,然后快速走过来将自己宽大的披风罩在她的头顶,又将她拦腰抱起,快速的往外走去。 「你们留下,将这里的东西全部毁了。」从房间出来,门口的两个护卫忙抱拳行礼,姜昀从中间直直的穿过,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抱着徐笙往院子后面走去。 走到后院门口的时候,流殇、葛老与百里明等人连忙迎上来,流殇回禀到:「公子,秦雁行的人已经在挨家挨户搜查了,马上就回搜到这里。」 「立刻出发,去太行山。」 徐笙窝在姜昀怀里,听他语气急速。 「是。」流殇冷声应到。 紧接着徐笙便感觉身子一轻,很快便落地了,短短的一瞬间,好像是姜昀抱着她从高处跳了下来。 紧接着耳边传来的脚步声的回音验证了她的猜想,他们此时应该正在一条密道里走着。 一行人只听到脚步的回音,剩下便是一片寂静,徐笙搂着姜昀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被披风的兜帽遮住,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靠听觉来判断此刻的环境。 「夫君,放我下来吧!」徐笙环着他的双手动动,轻轻倚在他的胸前低声到。 姜昀脚步一顿,沉声到:「不必。」 他声音冷冷清清的,在众人的沉默中,显得很突兀。徐笙吓了一跳,有些窘迫,连忙埋到他的怀里。 「哼。」她听到有人发出冷冷的轻哼,表达自己的不满。 徐笙便没有再说话,再次沉默了下来。 第十一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夜风吹了过。 「两位先生赶快上马,我们即刻出发。」徐笙这才知道她们已经出了密道。 她感觉到姜昀动作慢下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他托着屁股放到了马背上。她起初还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还是身下的马打了个喷嚏,才知道自己这是在马背上。 「皎皎,抓好我。」姜昀翻身坐上马背,将徐笙揽到胸前,驾马飞驰起来。 乌云渐渐飘过来,遮挡住皎洁的月光,大地变得一片漆黑寂静,只闻嗒嗒的马蹄声和嘶鸣声。 徐笙被姜昀横抱在胸前,脸蛋压在他坚硬无比的胸膛上,咯得脸蛋发疼。 风声在耳畔忽忽刮过,初秋的夜晚也渐渐凉了起来,徐笙衣衫不整的躺在姜昀怀里,脚上的鞋子早就在出门的时候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双光脚丫缩在披风里,夜风吹着有些冷,可她却缩在姜昀怀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听着成串的马蹄声,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又猜想起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刚才在门口时虽然匆忙,但她还是听到了秦雁行三个字,再加上姜昀手下不凡的一批人,以及刚才的密道,徐笙拽住姜昀胸前衣服的手不由渐渐缩紧。 一个猜测,不可避免的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挥之不去。 「驾!」 「驾!」 骏马疾驰,徐笙被颠的忽上忽下,鼻子被撞的发酸。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持续了有多久,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距离昨夜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 身下的俊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在原地,徐笙头顶的兜帽才被人掀开。 一道刺眼的阳光猛然照到她的眼睛上,刺得她眼睛睁不开,下意识的伸出手遮在眼前。 「皎皎,你可还好?」她听到他关心的问到。 「我无事,夫君。」她摇摇头。 姜昀松了一口气,将她继续揽在怀里,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一只手拽住马鞍,翻身下马。 「来,吃点东西。」找了棵大树,姜昀将她放在树底下,拿了一块干粮给她。 徐笙接过,这才发现他们此时正处在一片树林里,不远处拴着树十匹马,旁边坐着二十多个普通人家护院打扮模样的人。 裸露的脚掌在裙底动了动,她赫然到:「夫君,我的鞋子丢了。」 姜昀闻言,目光移到她被裙摆遮住的脚上,伸手就要去抓。 「别!」徐笙连忙去阻止。 可姜昀的速度更快,他单膝跪地,一把抓住了徐笙的脚,抬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上手捧住细细打量,同时也侧过身子,挡住了那群护卫那边的视线。 「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不与我说?」 他眉头打结,看着她。 徐笙唇角下撇:「给夫君添麻烦了,抱歉。」 「脚这么凉,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姜昀将她另外一只脚也抓过来放到自己膝盖上,双手捧着,给她暖脚。 她的脚小巧精致,脚趾头莹白如玉,一粒一粒的很是可爱,特别是被他手心的薄茧蹭的发痒时,忍不住蜷缩起来。 「昨晚你们那么急,我怕耽搁你的事情。」 姜昀默了半响道:「是我不好。」 「?」徐笙疑惑地看着他。 「你等着,我马上回来。」姜昀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将她的脚用披风包住,起身往流殇他们那边去了。 徐笙看见他不知道对流殇说了些什么,然后冷着面点点头,不怒自威的模样,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 平时里他的脾气更像个小孩儿,而此刻他一瞬间变得高大威猛起来,眉宇间的冷凝与杀气,让人看的心惊胆战。 徐笙不习惯这样的他,好似她从来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没过多久,她便见流殇冲姜昀抱拳行了一礼后,快速走到马前,驾马而去。 「你让他去做什么了?」徐笙直觉此事与她有关,所以见姜昀过来,便迟疑地问到。 「去办点事情,一会儿便回来了。」他道。 徐笙听得出来,纵然这一刻他满身肃杀冷凝,但对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尽量放的柔和。于是,她便也不复刚才的拘束,跪坐起来握住他的手道:「劳烦夫君了。」 姜昀摸摸她的脑袋,微眯眼睛。 徐笙看看他,低声又道:「我大概猜到夫君瞒着我的秘密了。」她低声一叹。 姜昀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诧异,但随即便收敛起来道:「你一向聪慧,猜到也不难。」 他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可心底却升起了淡淡的不妙之感。 但他没有工夫去细想,只是道:「赶快吃了,我们上路。」 徐笙点点头,垂下眼眸。 她细长的眼睫扑闪着,小口小口的吃着手里难以下咽的干粮,却一句也没有抱怨。 这种戏剧性的情节居然会出现在她身上,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她的表哥未婚夫,真实身份竟是如此。 徐笙此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陪他一起继续往前走,过着不知道明天如何,甚至有可能会牵连到徐家的日子,还是…… 她喝了口水,将目光放到身畔的姜昀身上。 他正侧着脸看着前方,好似在沉思什么,这样的他带着冷硬,却意外的吸引人的目光。他五官俊美清冷,一身玄衣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极为冷淡。 此时,他修长的手指就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徐笙轻叹,她原来怎么就没发现呢?他手上不仅又抓毛笔留下的薄茧,更有用剑习武的茧子,加上一身的伤疤,她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她心大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哪怕知道,他有秘密瞒着她,可却她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不是真正的姜昀! 简单的修整过后,他们准备上路。 流殇便是在这时匆匆赶回来,手里拎着个包袱,送到姜昀面前。他接过后打开,徐笙看见,是一双普通素淡的鞋子。 她忽然便心底一软。 她看着他蹲在那里,拿着鞋子亲手给她穿到脚上,心里复杂万分。 「走吧!」穿好后,姜昀沉默的站起来,一把抱起徐笙,把她放到马背上,驾马策腾。 姜昀带着徐笙狂奔了一天, 一直到入夜, 才在路旁一处农家小院借宿住下。 事情发生的太过匆忙, 且猝不及防,徐笙完全是处在脑袋发懵的状态下, 被姜昀从被窝里挖出来, 没等她脑袋清醒过来, 连人带披风卷在一起,放到马背上, 就连夜赶出了信都。 且她又被姜昀搁在胸前抱着, 胸口被咯得发闷, 又骑马狂奔了一日一夜, 整个人便四肢疲惫无力。等到了农家小院,姜昀将她放到地上的时候,她险些站不住脚,腿脚发软地往地上坐去。 若不是姜昀眼疾手快,一把钳制住她的胳膊, 用力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此刻她恐怕已经摔倒在地。 徐笙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头重脚轻的, 她用力地摇摇昏沉的脑袋,对姜昀笑笑道:「劳烦夫君了。」 姜昀眉头打结:「哪里不舒服,可要我去请位大夫为你看看?」 第十二章 徐笙连忙摇头:「不必了,只是在马背上奔波了一日,有些腿软, 歇息歇息便好了。」 开玩笑,此时他们正在逃避秦雁行的搜查,自然是恨不得跑的越远越好,如果因为自己慢下来,他的属下和那位百里先生怕是要对她有诸多不满之处。 她要是再有什么事,那位百里先生怕是要更加嫌弃她了。 徐笙虽然不惧旁人的眼光,但也不想在此时拖姜昀的后腿,也不想被他的属下认为是累赘。 姜昀抿唇:「若是不舒服便告诉我。」 徐笙应了,便道自己先睡一觉,睡醒了想必精神头就会好些,让姜昀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牵挂她。 刚才一下马,那位看她不顺眼、脸色黑如锅底的百里先生,便准备上前与姜昀说些什么,但是被眼疾手快的葛老拉住。 她若是再留姜昀,他该忍耐不住闯进来了。 姜昀点点头,坚持让她先睡下,这才转身出去关上门。 姜昀走后,她躺在简陋的农家床榻上面,怔怔的看着头顶的蜘蛛网和破旧的纱帐许久,才拉起有些发霉被子盖上,阴暗潮湿的气味中熏的她的脑袋微微发胀。 也罢,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怕他的身份暴露,牵连到自己和徐家,可是若是让她与他断个一干二净,她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舍。 说到底,她当初便不该想着什么调。教,索性俩人相敬如宾,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为难了。 他藏的竟是那样深,深的让人琢磨不透。 她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他,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真正的性子。 脑海里再一次闪过他白日在树林里单膝跪地,为自己穿鞋的场景,徐笙叹口气,翻个身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姜昀一出去,等候在外面的百里明以及葛老等人便齐齐的迎了上来,流殇先禀告了暗卫传来的消息,说秦雁行去他们暂居的小院之前,院子里的东西便已经尽数毁去,其余的护卫和也已经从信都撤了出来,等候公子的指令。 「此事稍后再提,我现在有要事与两位先生商议。」姜昀冷冷道。 流殇便退到姜昀身后,等其吩咐。 姜昀看了眼葛老与百里明,蹙眉道:「刚才暗卫传来消息,荆州曹勐遒正四处招兵买马,前几日派人向绵州张氏求亲,意欲与张氏结成同盟,而张氏似乎也已经意动。」 「两位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葛老与百里明对视一眼,只见百里明上前一步拱手到:「公子,属下认为,此时曹氏起事正是与公子有利,周王室衰微,宋鹤昏庸,地方坐大,正是我们集结王爷旧部,重振我虞家声威的好机!」 「葛先生认为如何?」姜昀道。 葛老捋捋胡须,沉吟半响,这才说到:「百里老弟说得是,曹氏一反,便正是公子的大好时机,宋氏倒是定会应付曹氏尚且不暇,怎会顾及到公子?」 「届时,公子率领虞家军,将刘硕那个草包斩杀后,重掌我冀北二十万大军,曹氏与宋氏便再也奈何不了公子!」 当初王爷便是太过仁善,才着了宋氏的道,否则以冀北二十万大军,虞家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姜昀目光深邃,冷声到:「两位先生说的是。」 「荆州曹勐遒此人,有勇无谋,却最适合当率领各地起事之人。」 「眼下,公子只需派人促成曹氏与张氏的好事,然后再使人向曹勐遒进言,令他尽快起事便可。」百里明站在那里,思考许久道。 「此事,属下认为刘淄是最合适的人选。」 姜昀点点头应下。 他沉吟半响转而对葛老道:「我还有一事请求先生。」 葛老停了捋胡须的动作,拱手行礼道:「公子有令,老夫莫敢不从。」 接着,他又道:「老夫猜测,公子可是想让我去无终,劝说王爷的部下?」 姜昀道:「正是。」 「我本也有此打算,还未与公子商谈,却不想公子先提起了。如此,也就不必再耽搁功夫了,明日一早,我便转道去渔阳。」 「有劳先生。」姜昀脸色肃然。 与葛老,百里明等人商议完事情,已经月上柳梢头,姜昀等葛老等人离开后,才对身后的流殇道:「让虞舜带人跟上来。」 「是。」流殇应到。 他刚才也是听了姜昀和葛老他们的谈话的,不出意外,今日跟随公子的护卫大约会跟葛老去渔阳。 「夫人那两个婢女何在?」姜昀点点头,本来准备进屋,却忽然想起来昨夜走的匆忙,徐笙的婢女还在信都,便停下来问到。 「回公子,夫人身边的两个婢女被虞舜带了出来,此时想必与他们在一起。」 姜昀皱眉道:「明日把人放到广平。」 此番他们进太行山,带上徐笙已是破例,那两个婢女却是不能再跟着了。 「她们若是带了夫人的东西便让虞舜带来,若是没有,便让虞舜给夫人买两件衣裙。」他沉着脸想了半天,补充到。 流殇想笑,却又不敢,只能强忍住应下离去。 姜昀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徐笙的房间。 「夫君,我们这是去哪里?」徐笙跪坐在床上,看着姜昀自顾自地穿着衣服,仰头问到。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此时她们应该是往西南方向走,而信都的西南方则是广平一带。 姜昀手一顿,背对着她道:「去太行山。」 徐笙撑在床上的手微微收紧,带着笑意道:「既然你忙,那么不如让我回无终可好?」 她现在心里很乱,想要姜昀与她坦白,但他又忙的很,留在这里也只会让她徒增忧愁烦恼,且也会给她添麻烦,还不如先回无终。 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姜昀扭过头道:「不要多虑,跟着我便是。」 末了,他抿抿唇又道:「我会护着你的。」 徐笙看着他,低下头应了声好。 姜昀见了,索性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将她从床上拎起来抱在怀里道:「不要想太多,我身份再如何变,但对你不会变,所以皎皎你不要担心。」 徐笙靠到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葛老一大早便已经带着护卫离开了,用膳的时候,看着寥寥无几的人,徐笙没有多问,只是用着自己的早膳。 用过膳后,徐笙他们便又上路了。下午虞舜等人追了上来,徐笙才看到趴在他身后的绿杨,以及后面护卫马上的绿柳。 她们俩脸色惨白,见了徐笙连忙扑上来,流着眼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见到姜昀黑沉沉的脸色时,默默收回了拉着徐笙的手。 徐笙没有察觉,只是拍拍俩人的手,算是安抚。 太行山离信都并不远,只需三日即刻。虞舜他们追上姜昀,与其回合后,一行人便直奔太行山而去。原本太行山之行是定在姜昀找到青霓令后,便直接去的,只是没想到他受了伤,养了这么多日的伤,耽搁到现在才出发。 天气已经渐渐凉爽下来,官道两旁的杨树叶子已经卷了起来,蔫蔫的无精打采。 徐笙坐在马车里,神情厌厌。 第十三章 「叮铃铃……」迎面来了支车队。 华盖宝顶,一驾华美精致的车驾,正缓缓在路上行驶着,马车四角挂着金色的小铃铛,正叮铃铃的响着。前后是肃穆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一眼便能认出来马车里的人身份之不凡。 「姑娘,那是崔家的马车。」绿柳卷了帘子往外看去,低声道。 徐笙抬眼看去,见到那精美话里的宝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位崔家幼薇。 崔幼薇出身清河崔氏,而清河距离信都不远,这里面会不会是她? 徐笙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太行山山下飞鸟盘旋, 人迹断绝。 姜昀等人在山下的密林里下了马, 将马绑在树林里, 看了看云雾缭绕的太行山,提起衣摆拾阶而上。 徐笙的罗裙已经换成在无终时穿着的粗布棉衣, 布衣下襟宽大, 并不妨碍她上山。 一条狭窄陡峭的石阶蜿蜒而上, 徐笙走了两步,听到林间鸟儿被他们惊的扑闪着翅膀四处乱飞, 心中沉积了几日的阴郁终于散开, 抿住唇溢出了一抹淡笑 。 「能走的动吗?」姜昀拉住徐笙的胳膊问。 「恩。」她看着沿途风光, 轻声应到。 「莫勉强自己, 若是走不动,我背你。」 徐笙摇摇头说「夫君放心,我若是走不动了,定会告诉你的。」 姜昀便再也没说什么了,只是沉默地往前走着。但仔细看, 便能发现他步子放的很缓,显然是刻意在照顾徐笙。 徐笙提着裙摆, 看着两旁绿意盎然的大山, 与色彩缤纷的野花,就是不去看他。 俩人沉默着走了许久,徐笙看着这壮丽秀美的景色,一时间心情开阔,郁气散尽, 就连眼角也带上了笑。至于姜昀的不悦她只做全然不知。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徐笙挑眉看着他,询问他有什么事。却不想他一言不发,忽然俯下身拦腰将她抱起,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山上走去。 「有人看着呢,快把我放下来。」徐笙一慌,回头看流殇和百里明等人。 却见他们早已经落在后面,离她和姜昀有不远的距离。 「没人敢说什么。」姜昀冷着脸。 「百里先生怕会不喜。」她安下心,轻哼一声。 姜昀道:「我喜欢便是,旁人如何,何必在意?」 徐笙故意到:「百里先生可是一看见我就吹胡子瞪眼,眼下见你如此,怕是脸色已经铁青。」 姜昀没有说话。 「回头他要说我是红颜祸水该如何?我看话本子里,就时常有忠臣劝谏皇帝,不要沉迷女色,说女子乃红颜祸水,百里先生不会也如此劝谏你吧!」徐笙戳戳他的胸膛,丝毫不在意他的冷面。 「呵呵」姜昀冷笑。 「他真的说过!」徐笙瞪圆了眼睛。 「皎皎你这样便很好。」他答非所问,忽然道。 「?」徐笙歪着头,看着他的下巴,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姜昀见她装着不明白的样子,神色烦躁道:「我待皎皎之心,日月可鉴,皎皎你为何要在意我的身份?就因为我不是你真正的表哥,你便因此而惧怕我疏远我?」 「你不说话,我也不快活。」他这几日是受够了,他不管怎样待她,她都不冷不热。 徐笙脸上笑意敛起来,沉默了半响问:「你累吗?放我下来吧!」 姜昀心里一沉,手猛然收紧,沉声到:「不放开,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 此时流殇和百里明等人早已落得远远地,他们都是有眼色的人,知道此刻不能打扰姜昀和徐笙,便远远的落在了后面。至于百里明,他虽然觉得姜昀于女色上太过沉迷,但却想到在信都时葛老的那一番言论,终究是忍下了。 故而,此刻这曲折的山路上,便只有姜昀和徐笙俩人。 「你放我下来,我再与你细说。」徐笙触到他坚定的目光,心里一软,柔声到。 姜昀停下来盯着她看了许久,才低声说了句好。 「起初我愿意嫁给夫君你,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徐笙被放下来后,伸出手拉住他的慢慢往上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自顾自地说:「是因为你身份简单,家境普通甚至是贫寒,这些在普通女子眼中的不足之处,在我看来却是正好。我选择夫君你,是因为怕麻烦,且不喜欢旁的女子沾我未来夫君的身,而夫君你若需要依靠徐家的权势,就必须听我的,这样我不许你纳妾,你便不能纳。」 「我所希望的,只有我和夫君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夫君你不是我的表哥。」 「从科举殿试那日,你在徐府门前留下的血迹开始,我便应该怀疑夫君你的身份的,可是我没有,我粗心的将它忽略了。」 徐笙自嘲的笑笑。 「夫君说我聪慧,其实我却是最愚笨的。」 姜昀忍不住插话:「我的身份那么重要吗?」 「对我而言很重要。」徐笙扭过头看他。 「我很霸道,不喜欢夫君亲近旁的女子,从前我还可以依仗我徐家女的身份欺负欺负夫君你,可现在不同了,依夫君的身份,身边不可能没有别人,而我也不可能愿意为妾。」 姜昀抿唇说:「你既心悦我,为何不愿意为我想想?」 「我心里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也只会有你一人。」 徐笙心底一叹,她终究是奢望了啊! 「旁的女子再好,我也不会看她们,皎皎你信我好吗?」他拉着她的手,皱眉道。 「既然不够好,那你为何要纳娶呢?」徐笙问的很犀利。 为何呢?姜昀问自己。 「夫君真正身份,其实是冀北虞家的三公子吧!」传闻冀北王有三子,长子与次子在去岁时,与冀北王一同去长安贺寿,被冠以谋反的罪名当场斩杀,只余下一个三公子留在冀北。 「是。」姜昀沉默半响道。 「我的名字,是虞臻。」 「我骗你,是因为当时秦雁行在追捕我,我不得已假扮成姜昀,暂且呆在长安。」 徐笙点点头:「我知道的,夫君。」 姜昀忍不住打量她的脸色,她并没有什么不悦,心里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刚才他看着风轻云淡,但心里却是忐忑极了,他就像个怂蛋一样,生怕皎皎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还好她没有。 想到这,他不禁感谢她对自己的感情了。 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万一被皎皎发现,一怒之下不理他了怎么办? 「皎皎,我都坦白了,你这下便不要生气了吧!」他搓搓她的手,期待到。 徐笙淡淡的嗯了一声。 姜昀虽然得到答案了,不知道为何却仍旧郁气难消,他满脸期待的想要她也向自己吐露一下心事,可却只是得到冷冷淡淡的一声嗯,再无其它。 这完全是他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完全是无动于衷好吗? 姜昀想想,自己到底哪里答错话了。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他已经承诺了心里只有她一人,也已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为何她还是那么冷淡? 第十四章 姜昀拽住徐笙的胳膊问:「你为何还不开心?」 「夫君在广平答应我的什么,可还记得?」徐笙拉下他的手,冷冷说到。 说完她也不看他,便埋头往上走。 她也是傻,才期待他能记得自己的承诺,期待他能够说出只有她一人的话来。徐笙忍住心里涌上的不甘与无奈,一个人埋头向前,任由姜昀跟在她身后哄她,也不回头。 「我不记得了,皎皎你再提醒一下我好吗?」 「皎皎……」 姜昀低声在后面道。 他和她隔着一段距离,脑袋发胀。 「不要和我说话!」徐笙回头瞪了他一眼,提着裙摆往上走,什么小意柔情,什么温润贤良,她都懒得管了!可笑她还报着期待,故而才对他说了那么一番话,结果全部是对牛弹琴了! 「皎皎,你别生气啊!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对告诉我好吗?」树林里,传来男子低声小意奉承的声音。 鸟儿叽叽喳喳,看着这对奇怪的男女,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站住,你们是何人,来此处做甚?」大约走了有两个多时辰,徐笙已经累的走不动的时候,忽然从树林里面传来一声呵斥。 姜昀转过身,不慌不忙的将徐笙拉到身后,冷声到:「虞家第六代家主虞臻。」 报上自己的名号后,树林里的人静默了一会儿后,走出两个身材高大,体格壮阔的男子。 「请公子出示令牌。」俩人抱拳行礼。 只有有青霓令的人,才会被虞家军认为主人,故而这两人并没有直接称他家主。 姜昀不在意,伸手示意俩人起身,然后拿出一块青铜令牌,上面雕刻着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属下见过家主。」俩人一看,立马变了脸色,单膝跪地,抱拳行了大礼。 「起来吧!带我去见刘祚将军。」 「家主请随属下来。」 此刻,姜昀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清冷疏离,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与刚才在徐笙面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们走走停停,经过了许多岔道,在一片繁密的树林里穿过后,来到了一片悬崖上。这悬崖对面又有一个悬崖,二者之间只有十几米的长度,被一道铁索桥连在一起。经过铁索桥,又通过了一个峡谷,前面带路的将士才停了下来。 面前的青山上,大量的木屋竹屋掩映着树木,他们一人小跑前去请刘祚,一人领着姜昀他们从一条大路慢慢的上山。 徐笙一面走,一面打量着沿路的木屋,整齐划一,却不见一人。 「属下拜见公子。」就在这时,一个满脸络腮胡,穿着铠甲的壮汉从山上大步流星走下来,他声音粗噶,身材高大威猛,看起来威风凛凛。 「刘将军免礼。」姜昀上前,一把托住壮汉的胳膊。 「公子请。」刘祚看了一眼姜昀身后的徐笙与百里明等人, 让开路请姜昀去山上的木屋详谈。 姜昀点点头, 回头看了一眼徐笙, 示意她跟上。 徐笙跟着姜昀一起去了山腰上的一所木屋,然后被刘祚留在了那木屋里,留了刚才那两个将士招待,便和姜昀一起去了隔壁的屋子里议事了。 他们带来的护卫面无表情的守在木屋外面,徐笙便一个人坐在简陋的木屋里。她喝了几口将士上的茶水,将茶盏搁下四处打量了一番, 然后起身去了窗前。 太行山景色宜人, 层层叠叠的山脉苍翠至极,站在窗前看出去,能看到下方掩映在林木间的木屋。这时,她才看到木屋以外的空地上站满了虞家军的将士, 他们皆是一身黑色甲衣,手持长矛在空地上训练。 而另一边空地边的高台上, 有校卫举着黑色的小旗在打着旗语,黄沙飞舞的校场上, 两对队伍正在进行搏击,模拟战场上的厮杀。战鼓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急促的小雨点一样, 徐笙听着也被这战鼓声勾起了一腔热血。 难以想象,这秀丽的太行山中,忽然藏着这样一支军队, 瞧他们那训练的方法,分明不是这个时代所拥有的,难道那位虞家先祖,也是和她一样吗? 她双手紧扣着窗柩,踮起脚尖,整个身子往外探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哈哈大笑声,徐笙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这里站了许久,姜昀他们都已经谈完话了,她还在这里站着。 「公子的计策甚妙,如此属下便去集结虞家军,听候公子号令!」刘祚的声音振聋发聩。 「刘将军辛苦。」姜昀道。 「这是属下分内之职,公子这话可让属下不知如何是好,哈哈哈哈哈。」刘祚是个耿直的人,姜昀的客气话却令他满面通红。 徐笙听到姜昀又劝阻了刘将军一番,和百里明等人笑谈了一番,才又听刘祚道:「公子起事,那宋鹤那厮那里可有何打算?」 看来刘祚并非无脑之人,徐笙想。 只听姜昀声音清冷,不紧不慢道:「长安我早已有所部署,待曹勐遒反后,我留在长安的人便会听我之命见机行事,掩护冀北,刘将军不必担忧。」 刘祚连忙道自己是多虑了,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又将虞家军的兵力汇报给姜昀,之后道天色不早,膳食已经备好,还请公子先去用膳,等午后再去校场点兵。姜昀婉拒他的共食请求,言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不妨再等些时日,他亲自艳情诸位虞家军将领,把酒言欢。又道等他用过午膳后再派人去请刘祚,刘祚力邀一会儿后,便不再强求,郑重的行了礼后方才离去。 待百里明和流殇等人也离去后,徐笙才听到姜昀推开门,进来的声音。 「皎皎累了吗?委屈你今日现在这里宿一晚上,我们明日下山。」姜昀大步跨进来,一把揽住徐笙的细腰,将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道。 「夫君准备什么时候起事?」徐笙答非所问。 姜昀微微一顿,沉声到:「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皎皎问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笙说:「夫君反了,那我徐家该如何?」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姜昀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不知该如何提起,故而一直耽搁到今日,恰好今日听到姜昀和刘祚的谈话,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皎皎很担心?」姜昀换个姿势,将她面对面搂进怀里问。 「若是皎皎不生气了,我便告诉你。」 他舒展着眉头,不紧不慢地说着,闲适至极。 「我是徐氏女,夫君若是反了,徐氏合族上下定会收到牵连!」徐笙不理回他,一把抓住他的手道。 她在徐家虽然跟个透明人没两样,与父亲不亲,被继母所不喜,但兄弟姐妹们却待她不错,若是因为自己让徐氏合族上下收到牵连,她寝食难安! 「皎皎莫担心,徐氏无碍。」姜昀见她急了,便顾不上逗弄她了,连忙保证道。 「不会有人知道我曾是姜昀,我是以冀北虞氏的名义起事,不会有人知道我与徐家有干系。」他看着她的脸色解释道。 「见过你的人很多,孙家兄妹见过你我。」徐笙没有就此放下心。 第十五章 「你别急,我都安排好了,你的身份不会有人怀疑,至于孙氏兄妹,我自有办法。冀州到长安路途遥远,不会有人将我和姜昀联系在一起,更何况,长安城里有我的人,他会护着徐氏。」 徐笙渐渐放松下来,仰头问:「当真?」 「当真,当真。」姜昀连忙点头。 「多谢夫君。」徐笙收回目光,看着姜昀胸前的衣襟低声到。 用过午膳,姜昀还未让人去请刘祚,刘祚便早早的侯在外面。姜昀用完膳,便对徐笙道:「你在屋里先睡一觉,我去取就回。」 徐笙点点头,送他出去。 目送姜昀离开后,徐笙合衣躺倒了床上,沉沉睡去。 姜昀跟着刘祚来到校场时,所有的虞家军都已经集结好,聚集在校场上。见到姜昀和刘祚出现,也仍旧目不斜视。 「众将士!」在高台上站定后,刘祚上前一步道。 「在!」校场上成千上万的将士举着手里的长矛,齐声喊到。声音整齐划一,响彻云霄,战鼓声响起,让人热血沸腾。 「你们面前这位,便是我们虞家军第六代家主,还不速速拜见!」刘祚中气十足的吼道。 「拜见家主!」刘祚话音刚落,下方的虞家军便齐齐跪下,动作整齐,声音洪亮,大地也为直颤抖。 姜昀面色沉静的看着下方的将士,扬声道:「众将士,你们可还记得虞家先祖的遗训?」 「军之于民,当抛头颅洒热血于前,百战弗惧;军之于国,当以身为刃,劈腐朽河山,向清明盛世,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清朗,却响彻在校场的高空中。 「莫敢忘记!莫敢忘记!莫敢忘记!」 「昔日,虞氏一心为民,却遭宋氏猜忌,满门尽灭。今日,虞臻惟愿率诸位,辟盛世长安,令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姜昀缓缓扫视而过,看着校场上气势吞天的虞家军,眼里闪过一丝锐利。 「莫敢不从!莫敢不从!莫敢不从!」 姜昀回来的时候,徐笙已经起了,正坐在窗前吹着山风,目光平静的看着落日西沉,林鸟飞翔,在空中一会儿成一字型,一会儿又成了之字型。 「皎皎可觉得无聊?」他大步跨进来,因其身材高大,整个屋子都显得狭窄矮小起来。 「怎会?这山间风光甚好,坐在这里,只觉神清气爽,哪会感到无聊呢?」徐笙撑着下巴看着不远处在树上蹦来蹦去的小鸟,头也不回道。 姜昀在后面沉默。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姜昀和徐笙便沿着原路下山,刘祚带着不少将士,一直将他们送到山脚,目送着他们骑上马,绝尘而去,才又返回山中。 回到山中后,刘祚便立即命人整顿大军,只待姜昀的命令下来,便奋起直扑信都。 姜昀并未回无终,而是带着徐笙直奔信都方向而去,前几日秦雁行的搜查只不过是例行搜查,虞臻身为虞家三公子,已经被悬赏追捕了一年多,却半点消息也无,故而每月都要在信都大肆搜捕一番,如今一年多过去,次数早已渐渐少了下来。 在广平短暂停留后,姜昀便一直没有再做修整,一直到信都旁边的巨鹿县停了下来,夜里安歇在巨鹿城外的客栈里。 昏暗的纱帐内,徐笙和姜昀平躺在床上,各占据一方,不言不语,室内安静得可怕。 姜昀翻了个身,面对徐笙,看见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乌发披散在床上,白色亵衣衬得她温婉柔和。 他不仅心里酸涩的紧,她不是说心悦自己的吗?怎么恨得下心,冷落自己这么多时日? 想着,他便道:「皎皎,我明日便走了。」 你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可好? 姜昀有些委屈,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那里。 想他堂堂冀北虞家三公子,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心悦一个姑娘,可她却不知好歹,总是和自己使小性子,冷待他。 她若是再不理自己,他便……他便…… 他便再放低身段一次。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不闹到别人面前,闺房之中,低次头也罢。 「万事小心。」徐笙冷淡到。 姜昀气恼,猛地在床上捶了一下,翻身坐起来。 「皎皎,你心怎么那么狠?」 「皎皎,你怎么那么心狠呢?」 他趴到她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朵上, 有些发痒。 「你这么多日不理我, 我心里一点也不快活。」 「皎皎,好皎皎……」 「你与我说句话吧!」 他一下又一下的唤着她,企图让她心软。 徐笙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姜昀眼巴巴的看着她许久,渴望她能说句话来,可是却没有等到。 这时候, 他也生气了。 「皎皎你有什么不满, 你说出来便是,这样藏在心底我怎会知晓?」 「这几日我也回想了一番,忆起了广平是应下你的承诺。」 「那时你我情意正浓,我应下那承诺, 完全没有深思熟虑过,是我混蛋, 随随便便便与你许下承诺,后来又将它抛之脑后, 皎皎你打我吧!」姜昀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蛋上,紧紧盯着徐笙。 徐笙转过身, 与他对视。 「打你有何用呢?」 「我们和离吧!虞臻。」 她想了这么多天,还是发现自己还是及时止损的好,她对姜昀的感情虽然有, 但还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现在抽身尚能保全自己。 姜昀或许很爱自己,但是在江山霸业面前,轻的不值一提,她没有信心那自己去赌,所以她只能懦弱的退缩。 「不可能!」姜昀闻言,呲眼欲裂,猛地钳制住她的双手,翻身压倒她身上。 「你怎么那么狠心,说和离就和离!」 徐笙闭上眼睛,无力道:「不然呢?你要我强颜欢笑的看着你与别的女子成亲亲近吗?」 「我做不到。」她惨淡一笑。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不同意和离!」姜昀忽然发了狠,猛地低头吻住她的唇,使劲儿的撕咬起来。 口中传来血腥味,他心里一阵刺喇喇的疼,忍不住抽搐起来。可是他仍旧没有放开她的唇,似乎只有这样,才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不会离自己而去。 「疼。」她秀气的眉毛紧皱。 他猛然回过身,看到她不适的表情,猛地放开她,表情一滞,便忽然趴到她身上,压着她在她耳边道:「皎皎,我心悦你,不要与我和离好不好。」 姜昀心里现在抽的疼,他只要一想到以后徐笙不在自己身旁,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觉得自己好委屈,旁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为何皎皎如此在意? 徐笙抬头见他还是一脸的委屈,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的模样,心中便涌上一股无奈。 她说:「我只问夫君一个问题,你能否看着我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话音未落,姜昀便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寒意的看着她,恶狠狠道:「想都别想!」 徐笙便笑了,她说:「你看,你自己都不愿的事情,为何要强迫我呢?」 「那不……」姜昀忽然噎住。 「怎么不一样呢?」徐笙声音很柔和。 第十六章 「夫君心悦我,不愿意旁的男子与我在一起,那我心悦夫君,便容不下旁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夫君也应该为我设身处地着想。」 姜昀哑口无言,他握着徐笙的手忽然松开,从她身上翻下来躺倒一侧,久久无言。 徐笙默默闭上眼睛,也不再言语。 「皎皎……我放不开。」 寂静之中,姜昀握紧拳头,不去看徐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徐笙没有说话。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的回应。姜昀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听到自己冷静地说:「皎皎,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接下来的话似乎便变得十分容易了,他看着头顶的纱帐,慢慢道:「你说的对,可皎皎你让我静静好吗?明日我便要去信都了,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你先不要再提……」 「再提……和离之事。」 「这段时间,我会好好考虑皎皎你的话,设身处地的体会你的感觉,等从信都回来,我们再谈这件事情好吗?」 姜昀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顾徐笙的意愿,将她强留在身边。可是他做不到,一想到徐笙前些日子对自己冷淡的模样,心便抽疼起来。他要的是与他在一起快活的皎皎,而不是憎恶他的皎皎。 他多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她笑意盈盈的捧着自己的脸,说心悦自己的时候。 故而在他看来,明明应该一口拒绝的事情,却拖延起来了。明明,他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人,竟然也有这么犹豫不决的时候。 从理智上来讲,他应该采纳百里明的建议,待起事后求娶甘州张氏嫡女,可他一想到徐笙对自己冷淡的模样,便犹豫起来了。更何况,他心底竟然有些隐隐赞同她的看法。 皎皎心悦他,所以才不愿意他娶别的女人。 姜昀心里复杂的紧。 他说服自己,是因为他早对徐笙有了承诺,所以才有拒绝求娶张氏嫡女的想法。 这时,只听旁边的徐笙轻轻道:「好。」 她不想逼姜昀,这时候若是逼他,她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过后呢?他或许还会和在广平时那样,头脑清醒后,便后悔了。 这样的承诺,不长久。 一个月的时间,她等的起,她便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太容易让人心软了…… 姜昀便什么也不想了,他咧开了嘴,笑起来:「皎皎,你真好。」 一夜无话。 姜昀第二日走的很早,徐笙尚在睡梦中,听到他起来,见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漆黑,院子里却已经亮了灯,护卫走动的声响响起。 「这样早?」她问。 姜昀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沉声道:「我早去早回,待冀州稳定下来,便亲自来接你,你呆在巨鹿,出门带上我留的护卫。」 「有什么事情,吩咐虞舜便好,无终不急着回去。」 徐笙眼睫颤动几下,柔声到:「你多保重。」 姜昀欣喜她没有拒绝自己的亲近,还愿意与自己说话,但还是放心不下,生怕她趁自己不在,一走了之,便叮嘱道:「无论如何,等我回来再说。」 「我知晓,你去吧!」 姜昀起身挂上佩剑,往外走了两步,却又忽然顿住,猛地转过身大步跨过来,低头狠狠的亲了一口徐笙的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一言未发的大步走了出去。 徐笙跪坐在床上,青丝披散,衣襟松松垮垮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揉了几下。 姜昀这一走,便是半个月,徐笙未收到他只言片语的消息,日日只是在小院子里给姜昀做些衣裳,或者小酌两杯,看个话本子打发时间。 十月二十一日,此时距离姜昀离开已经有二十日,距离二人来无终三个月,长安终于传来消息,荆州曹勐遒反了! 以清君侧的名义,于十月初在荆州潍城起事。 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徐笙正在为姜昀做外袍,她手一抖,差点将针扎到自己的手指。 曹勐遒反了,就像是一道信号,各地接连打起清君侧的名号,揭杆起事。甘州张氏,绵州刘氏,扬州薛氏加上荆州曹氏,打的周帝措手不及。 早在周帝之前,天成年间,周文帝便不理朝政,喜做文人墨客,吟诗做赋。曾大兴土木的建造崇文馆,编录诗集,令世族坐大。后周文帝殇,周帝宋鹤继位,胸无丘壑,全凭喜好做事,外戚当权,官僚腐败,徭役加重,苛捐杂税越加的多,百姓苦不堪言,加之地方势力坐大,宋鹤无能,却想削弱地方势力,第一个便是拿的冀北王开刀,众人唇亡齿寒,见曹氏其实她,这才纷纷跟随。 长安传来消息的第八日,信都又传来消息,冀北王第三子虞臻,于十月二十五日忽然率领一支不知从何出冒出来的大军,杀进信都,斩下镇北将军刘硕首级,发出讨伐檄文,言周帝昏庸,令外戚当道,虞氏一族忠心耿耿,却合族被灭,今顺应民意,起事讨伐孙氏与齐氏,以祭典虞氏上下一百八十七位亡魂。 消息传出的同时,虞臻正满脸血迹的站在信都冀北王府门口。 他手里的长剑上,鲜血正嘀嗒嘀嗒地往下流着,两旁列着他带来的虞家军。 「公子,孟循传来消息,王府几位女眷与风轻姑娘已经被掩护着送出了长安城。」流殇浑身是血,手里拿着一个竹管走了过来。 姜昀眼神锐利,一面向王府内走去一面道:「传我命令,大军整顿好,留下五千人有章程镇守信都,其余人随我去涿郡。」 眼下匈奴人正盯着冀北,一旦冀北二十万大军一乱,便会一窝蜂的扑上来。故而姜昀命葛老去联系虞隗旧部,让他们在他杀进信都之事,同时发起兵变将刘硕在冀北军的心腹制住,然后稳住渔阳。 冀州除了刘硕外,还有驻守在涿郡的秦雁行,而眼下姜昀要做的,便是拿下涿郡。 只有涿郡拿下,冀州与幽州才真正地掌控在姜昀手中。 巨鹿距离信都不过百里,姜昀在信都反了的消息传到巨鹿之时, 不过仅仅一日, 趁着消息还未传到长安, 姜昀直奔涿郡而去,围攻身在涿郡的秦雁行。 秦雁行此人,乃安平大长公主长子,秦国公世子,自幼在秦国公封地秦州陇西长大,十四岁随父出征, 屡次大败羌人, 立下赫赫战功,年仅二十五岁便被封为镇远候。 后冀北王虞隗被污蔑谋反,便是秦雁行与刘硕取下冀州与幽州的,若无秦雁行, 刘硕一个草包怎可能掌握冀北军?幸周帝此人疑心太重,不仅忌惮冀北虞隗, 也同样忌惮秦国公的势力,没有将冀北军交于秦雁行。秦雁行助刘硕掌握冀北军之后, 周帝便将任命他为涿郡郡守,与刘硕一起抵御匈奴。只是让他协助刘硕,并未给他实权, 否则信都姜昀不可能拿下的那么快。 姜昀深知此人乃劲敌,从未小觑他,故而连夜赶路, 率领大军前往涿郡。 涿郡离渔阳不远,只有一日的路程,秦雁行本就无力号召冀北军,加之此时渔阳的冀北军已经被虞隗旧部掌控,他此时已经是回天乏术。 第十七章 徐笙虽然有意与姜昀和离,但终归还是对他的安危有牵挂的,故而命人时时注意信都的消息,一刻不得耽搁。听闻姜昀连夜夺下信都,便已经启程去了涿郡,心下更是担忧。秦雁行的威名,即便是长在长安城的贵女们也听说过。加之端午赛龙舟时,她远远瞧见过一面,见识过他的不凡,心知此人难以对付,故而一直注意这涿郡的消息。 九月底,一场秋雨忽然而至,此时恰是姜昀去往涿郡的第八日,算算日子,他此时早已抵达涿郡,徐笙这日便一直心神不宁。 惊雷在天边炸开,风雨吹得窗户哐当作响,徐笙手里拿着话本子,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眼里什么也看不进去。 绿杨与绿柳二人正在厨下做午膳,院子里只闻雨声。烟雨朦胧间,数到黑色暗影悄然跃进小院。 「噌……」隐在暗处的暗卫发现了他们的身影,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无声无息的与之缠斗起来。院子里的护卫此时也听到声响,冲进了雨里。 徐笙听到外面刀剑声响起,快步走至门前,看了出去,便见数到人影在雨中颤抖,她眉头一皱,趁着来人没有察觉,快步走进屋子里,准备进入提前准备好的地道里。 「站住。」一道凉风吹进来,她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利剑,寒光一闪而过,徐笙提着裙摆的手缓缓放开,身子僵在原地。 男声低沉清冷,带着一道寒意。 「你是何人?」她任由长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面色沉静地问到。 实际上,她的手里已经满是汗渍,心也快要从胸腔里跳动出来。 「出去。」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她往外走去。 徐笙没有反抗,身子僵硬的往外走去,每走一下,余光都注意着肩头的利剑。 走至廊下,雨水被风吹进来,打到徐笙的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暗卫与虞舜在她一出来时,便发现了她的身影。 身后的男子轻笑一声,只有徐笙能听得到。 「虞臻还真是在乎你,连暗卫都给你留了,可惜今日你还是要与我走。」 「休得伤我家夫人!」虞舜在雨里喊到。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让徐笙往外走去,大雨浇到身上,她渐渐地浑身湿透了。 「都散开。」男子道。 虞舜看看徐笙,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开。 男子带来的人瞬间围了上去,将剑架在护卫的脖子上。大雨如注,地面上的血迹没一会儿便被雨水冲掉,形成一股红色水流。 等出去徐笙才知道,对方带来的人极多,雨越下越大,虞舜等人被包围在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笙被扔到马上,然后那男子一扬马鞭,策马飞驰起来。 这时,其余人才纷纷上马,追着男子的背影离去。 虞舜等人这才重获自由,飞奔至马厩牵了马便准备追出去。 「驾!」 「驾!」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远远地飞奔而来,烟雨朦胧间,虞舜认出马上之人乃本该随姜昀在涿郡的虞梁。 「夫人何在?」虞梁冲过来骑在马上,大声喊到。 虞舜使劲儿抹了一把脸,恨声道:「是我无能,有负公子之命,竟让一伙歹人冲进来,将夫人劫走了!」 虞梁脚下的马不安分的打着转,闻言惊怒:「往哪边走了,快带我去追!」 虞舜闻言连忙上马,带着虞梁向徐笙被劫走的方向飞奔而去,身后是紧追而上的那二十余位护卫与暗卫。 雨越下越大,大街上空无一人,虞舜等人骑马飞驰,泥水四溅。 「夫人被劫走有多久?」雨水顺着虞梁的脸往下流,他一面疾驰一面问着与他并进的虞舜。 「便是在刚才,夫人刚被劫走,你们便来了!」 「去魏郡!」虞梁道。 徐笙趴在马背上,一路颠簸,感觉胃里难受的紧,几乎要呕吐出来。雨没有停的意思,她浑身湿透,衣服湿答答的搭在身上,冻的她牙齿打颤。 眼见着离巨鹿越来越远,她悄悄的将手里的珍珠珠串扯断,一部分落到了地上,很快便不见了,另外一部分被她牢牢的捏在了手里。 「哒哒哒」 终于,身下的马停了下来。 「下来。」徐笙感觉到身后的男子翻身下马的动作。 她无力的抬头,想要看看这是在何处,却头晕眼花。在马背上趴了大半天,她吐了好几次,身体已经虚弱的很,加之淋了雨,徐笙现在浑身发冷。 她动动身子无力,无力地从马上滑落下来,摔进了泥潭里。紧接着她便感觉到有人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天晕地旋间,她被男子扛到了肩头。 他们进了一件驿站,徐笙被男子扛着直接上了二楼,恍惚间她听到他吩咐他的属下去找大夫来,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在一辆马车里,沿途陌生的风景让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初初醒来,徐笙便感觉自己头晕目眩,额头胀痛,浑身发寒,显然是感染了风寒的症状。 或许是她生病的缘故,并没有人看守她。掳走她的男子此时正骑着马,走在最前方。徐笙抬抬胳膊,知道如今逃走不是好时机,外面四周都是人,且她还浑身无力,便安心地在马车里养起病来,每日有人送药进来,她都不吵不闹的喝下,然后便沉沉睡去。 涿郡,郡守府。 「公子,您不能走,此时正是您接管冀北军的大好时机,您千万不能走!」百里明跟在姜昀后面,小跑着喊到。 姜昀满面寒霜,浑身释放着冷气,大步地往外走去,对身后百里明的声音充耳不闻。 「公子,此时不可儿女情长!冀北军的将领们,正等着您去渔阳,您万万不可在此时离开!」 「先生不必劝我!」姜昀怒容满面,冷声喝到。 「秦雁行此举乃是辱我!」他面容狰狞,呲眼欲裂。 他赶来涿郡当日,便提防着秦雁行,哪知还是被他从密道逃脱。姜昀当时并不知晓他会去巨鹿劫走徐笙,因为拿下涿郡和接管冀北军要紧,他便只派来虞梁带人前去追赶。可便在刚才,虞梁传来消息,秦雁行那厮竟然去了巨鹿,掳走了皎皎! 闻此消息,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那厮! 他的皎皎,竟然被人劫了去,姜昀一想到娇娇弱弱的徐笙此时正在秦雁行手里,心下大恨,便要去追赶秦雁行。 「可是公子,您此时离开,王爷旧部怕会心有不满!」百里明苦口婆心的劝到。 姜昀脚步未停,接过流殇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缓缓扫视一周,扬声道:「传我命令,回信都!」 「公子!」 「万万不可!」百里明一面追赶着,一面颤声到。 姜昀眼神锐利,满目寒星,准备驾马离去。 就在这时,葛老赶了出来,提着下衣一面跨过门槛一面大喊到:「公子请听我一言!」 姜昀顿住,回头看他。 「公子,您既已经派虞梁去追秦雁行,便缓个一天也无不可。冀北军的将领正等着见您,耽误不得。百里老弟说得对,您此刻万万不能离去。」 第十八章 姜昀仍旧不为所动,葛老见此便到:「王爷先去,那些将领并不是完全忠心于您,您万不可在此刻让他们寒心!」 「若您此刻去追,将夫人置于何地?冀北军的将领若是知晓,是不可能容忍夫人再留在您身旁的。」 「更不可能认夫人,为冀北军主母!」 姜昀攥紧手里的缰绳,抿紧了薄唇。 葛老与百里明保持着行礼的动作,等他做决定。 良久,他们听到,姜昀冷冷道:「去渔阳!」 百里明与葛老大喜,连忙让人备马去渔阳。姜昀骑在马上,手里的缰绳勒得紧紧的,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黑浪翻涌。 徐笙躺在床上,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醒来, 见周遭无人, 便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房间寂静空荡的紧,加之没有生炭火, 显得格外冷清。一场秋雨一场寒, 深秋的天气, 早就冷的令人瑟瑟发抖,徐笙不得不拢紧被子, 让寒气不要跑进来。 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出来活动的人并不多, 故而此事外面的絮语声便显得越发明显了。她听到楼下竹叶被秋风扫过的沙沙声, 听到了秦雁行与其属下的低语声。 屋外静悄悄的,一个男子道:「侯爷,大雨一连下了四五日,再这样下去,黄河涨水, 咱们怕是渡不了河了!」 「我让你找船家,你找的怎么样了。」另一道男子沉稳的声音道。 这男子的身份徐笙已经知晓, 她曾经在端午龙舟赛时远远见过他, 被掳的那日因为雨太大,他又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令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他的脸,故而才没有认出人来,可后来在马车上醒来后, 她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掳走自己的人便是大周第一青年才俊秦雁行。 幸好他从未见过自己,也没有见过姜昀,否则徐家上下怕是要收到牵连。 「回侯爷,那些船家说黄河涨水,不愿意开船,只能等到雨停了,水位降下来了再走。」 秦雁行声音冷峻:「把人带过来,让他们立即开船。」 「属下已经将人抓了过来,可是那些船家一直说涨水时不能开船。侯爷,要不……我们从上党走吧!」 「黄河到太行便渐渐小了,我们穿过太行山,去并州,赶回长安。」秦雁行的属下建议道。 上党?徐笙坐直身子,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棉被,不放过外面俩人的任何谈话声。听他们的话,眼下正急着渡黄河,且离太行不远,可以改道从太行走,她几乎是一瞬间便猜的了这里是何处。 这是是兖州与冀州交界的地方,邯郸与魏郡之间的一个小镇。冀州与兖州以黄河为界,而正在黄河两条河道中间的魏郡则是冀州最后一个城池,过了魏郡便是兖州,秦雁行等人便不再惧怕姜昀的追捕了。 而此时从这里改道去上党的话,那便正是她从长安来时的路。 徐笙低着头,一面听着外面俩人的谈话,一面手指轻敲,心里一面思量着什么。 「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虞臻的人就要追上来了,黄河涨水不能走,我们必须从并州上党走,侯爷。」 秦雁行沉吟许久,开口到:「虞臻眼下正忙着接任冀北军,哪里有空暇来追我?他手下的虞梁虽然不错,但我还不惧。」 「可……」 「罢了,你去吩咐他们收拾好行李,若明日下午雨还未停,便从太行走。」 「是!」 徐笙听到那个属下随即离去的脚步声,心里一跳,连忙裹上被子,躺了下来装作熟睡的样子。 果然,没一会儿,秦雁行便推门而入了。 紧随的,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巧,大概是个女人。 「她风寒好了没。」徐笙感觉秦雁行站在屋子里许久,不知道在做什么,然后冷不丁地问到。 「回公子,已经退烧了,再修养两日便可大好了。」一道女声回答到。 「她这几日可有吵闹,可与你说过些什么?」 「这位夫人很平静,不吵不闹,只是并不爱说话。」 秦雁行便道:「看紧她,若有异常之处便来像我汇报。」 「是。」 徐笙感觉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脸上,久久未曾离开,炙热的目光,让她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装睡,几乎快要忍不住睁开眼睛时,听到他讥笑道:「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原来也难逃女色。诱惑。」 这话,应该是对姜昀说的。 徐笙提着的心放下来,屏息凝神,听到没一会儿,他便出去了。 她几不可见的轻舒了一口气。 被葛老与百里明劝下后,姜昀便一直冷着面,浑身上下释放着冷气,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暴躁。因心中记挂着徐笙的安危,想要赶快赶去魏郡救她,他骑在马上未下马,直接便下令命众人整顿,随他赶去渔阳。 涿郡距离渔阳只有一日的路程,姜昀快马加鞭只用了大半日,便飞奔到了渔阳,一进渔阳城,他直奔渔阳陆将军府邸。 骏马飞奔,在陆府门前忽然停了下来,健壮的马儿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一声,在朱红色大门前站定。 「带我去见陆将军!」姜昀翻身下马,冷着面,大步地朝陆府内走去。 「你是何人,要见我家将军可有名贴?」门口守着的士兵拿着长矛急着便要去拦截他。 姜昀在原地站定,满目寒星,极为不耐,却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准备报上自己的名号。 正在此时,百里明与葛老骑着马飞奔而至,远远地便在马上大喊:「此乃虞家家主,三公子虞臻,还不速速去禀报陆将军?」 葛老一月前一直来往于陆府,和其他几位将领的府上 守门的小将自然是认识他的知道他是姜昀身边的人,故而闻言,忙朝姜昀跪下行了大礼,然后道:「小人不识公子驾临,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恕罪。」 姜昀冷声到:「快去禀报陆将军,我要见他。」 「是。」俩人站起来,其中一人连忙向府内跑了去,去请陆将军。而姜昀则是不耐地跟上,也往里面走去。 他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在涿郡急着要赶回信都,追回皎皎的行为实是不妥。且不提冀北军的将领知晓此事后,会如何想皎皎,便说虞家一百八十七口亡魂的仇还未报,父王与两位兄长的遗愿还未完成,他便想要不顾一切回信都,倘若父王在天有灵,也会怒他不争! 皎皎,你万不能有事! 等我解决完渔阳的事情,便来寻你。 姜昀心中怒极,却不得不来渔阳见冀北军的将领们。 昔日他虽然随父王与两位兄长在军中历练过,立下许多军功,但却比不得两位兄长。那时他因为是幼子,父王有意栽培的是当时的长兄,故而他与二哥便避其锋芒,让长兄在军中地位牢固,也因此今日他才需要得到父王旧部的认可。 「属下拜见三公子。」姜昀走到外院的时候,便见陆将军大步流星的迎了出来,见到他神情激动,一个跨步过来,便双膝跪地。 陆将军名陆武夷,是他父王帐下最忠心的将领。姜昀当初年少随父出征,救过他一名,故而他一直对姜昀恭敬爱戴有加,所以他来渔阳便第一个找了陆武夷。 第十九章 「陆将军请起。」姜昀一个箭步,上前托住陆武夷的胳膊,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未等陆武夷说话,姜昀便道:「将军定是知晓我来找您的目的,我便不与将军绕弯子了。」 「去年周帝以祝贺之名,将我父王与两位兄长招进京,以谋逆之名将他们乱箭射死,叛将程林联合秦雁行与刘硕二人,将我冀北占领,臻心中悲愤,誓要将周帝等人千刀万剐,以慰我虞家一百八十七位亡魂。」 「现我已斩下刘硕首级,令秦雁行从涿郡狼狈遁走,今日我来寻将军的目的,便是望将军祝我一臂之力,重掌冀北大军!」 「军之于民,当抛头颅洒热血于前,百战弗惧;军之于国,当以身为刃,劈腐朽河山,向清明盛世,万死不辞。」 「虞家家训,臻莫敢忘记,周帝昏庸,民不聊生,望将军助臻!」 姜昀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完,便深深的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 陆武夷连忙托住他的隔壁,扬声到:「公子可放心,属下定当拥护您,祝您重掌冀北二十万大军!」 「昔日,王爷对属下有知遇之恩,今日属下定当追随公子,为王爷报仇雪恨!」 姜昀面容沉静,拱手道:「如此,臻便在此先谢过陆将军了。」 陆武夷本就受过父王与他的恩惠,此刻如此轻易的应下,本就在他意料之中,故而他并未有意外,眼下重要的是其余将军的态度。 徐笙带着帷帽,被侍候她的婢女扶着,推上了马车。 「侯爷,该出发了。」秦雁行的护卫说到。 「出发。」他的声音低沉。 徐笙软着身子靠在那婢女身上,眼睫眨了眨。 她这些日子一直装着病情反复,那给她治病的大夫只道她身子虚弱,淋了雨又奔波了许久,这才大病加身,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了。秦雁行一行人闻言,倒也没有怀疑过。 她心中飞快地回忆着太行山中的地形,分析于自己有利的地方。 虞家军虽然藏在太行山中,但秦雁行走的道距离虞家军的位置太远。太行山绵延千里,她当初与姜昀一起去太行山时是从毛城城外上的太行山,而他们这次走的地方则是距离魏郡最近的地方走,两者之间相差几百里,根本帮不上忙。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车帘飞扬间,她极快的看了一眼秦雁行。 半途停下休息的时候,徐笙被那婢女扶了下来。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坐了一会儿,徐笙看到一直照顾她的婢女捧回来一堆野果子,还有几株黄色的小花。 「回夫人,这是山抛子,您要吃吗?」这婢女是秦雁行在邯郸时买下的,去找水的时候,便看见了一树野果子,便摘了回来,没想到这位一向冷清不爱言语的夫人,竟看上了这野果子。 「多谢。」徐笙没有拒绝,取了几颗。 「这个时节,山中竟还有花?」她吃了一口果子,指着她手里的黄色小花道。 「这是什么花?」 那婢女不好意思笑笑道:「这是碎米荠的花,本该是三月开花的,谁知这都十月了竟然还能瞧见。」 徐笙笑笑,没有多言。 很快,秦雁行走了过来,站在徐笙面前道:「你好了?」 他身材高大,挡在前面,需要她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你吃的是什么?」他皱着眉,将目光从她的脸蛋上移到她手里的果子上。 「山抛子,一种野果子。」徐笙说着,从婢女的手里取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在手里把玩。 柔弱娇嫩,和她一模一样,都是无用的东西。 秦雁行看看那花,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徐笙也不看他,低头把玩手里的野花。 秦雁行盯着徐笙白皙纤细的脖子看了许久, 才移开目光, 淡淡道:「该走了。」 这女人果然不愧是蛊惑了虞臻的人, 连自己看到她的容貌时,也心神恍惚, 险些被迷惑了去。 他心中冷哼。 徐笙不知他心中所想, 将婢女手里的小黄花全部拿了过来, 在手里把玩着,然后提着裙摆走向了马车。 秦雁行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 眯上了眼睛。只见徐笙身姿窈窕, 哪怕钤钗布裙, 也掩盖不了她的风姿。若要真的比起来, 怕也只有长安城里的崔家幼薇可比了。只不过崔家幼薇才智过人,这女子不过是以色事人,终归不长久。 也不知道冀北这样粗犷之地,是怎样养出这样水嫩的女子,秦雁行想到他刚才看到的那纤细的腰肢与脖颈, 烦躁地扯扯自己的衣襟,大步走了过去。 便见徐笙站在马车前面, 正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马匹, 嘴角含笑,温柔恭顺。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问。 徐笙没有抬头,心中明白秦雁行这是在故意没话找话。 「你不是说要启程吗?怎么也不见走。」 秦雁行说:「等装完水,我们便走。」 徐笙点点头,转着手里的花, 表情含羞带怯。 秦雁行见了,鬼使神差地问到:「你不怕我吗?」 「我为何要怕你?」徐笙问。 「我掳走你,你以后很可能便再也见不到虞臻了。」 她笑起来问:「那你愿意放了我吗?」 秦雁行面露讥讽道:「真是愚笨不堪,虞臻竟会看上你这样的女子。」 徐笙心想,她这样的女子看上她的人还不少,世间男子多注重女人相貌,她这容貌看上她的人多了去了。 「大概是看中我的美貌吧!」徐笙蹙起娥媚,一脸认真。 秦雁行噎住,一甩衣袖道:「恬不知耻。」 徐笙淡笑,摘下一朵小黄花用手捻开,随意地扔到地上。 秦雁行见她玩儿的高兴,便沉默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不过打量她的眼神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炙热的能将徐笙灼出个洞来。 可她仍旧玩儿着手里的话,好像什么也分不开她的心神。 就在这时,拉马车的马忽然打了个喷嚏,扭过头来一口咬下徐笙手里的小黄花,咯吱咯吱的咀嚼起来。 「哎呀!」徐笙大惊。 「怎么了!」秦雁行问到。 徐笙拿着手里秃了的花指着那匹马,眉心打结,有些生气道:「它把我的花吃了!」 「这个时节,花本就不容易见到,它居然还给我吃了!」 「不就是几朵花,吃了就吃了。」秦雁行淡淡道。 徐笙不行,举着手里的花杆说:「能不能让我的婢女再去给我摘一些回来?」 「我们马上就出发了,没空给你摘那几朵花。」秦雁行不悦道。 「那不行,是你的马吃的,你是主人你得陪!」 徐笙生气了,一把将手里的花杆子扔到地上,气呼呼地看着秦雁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活像一只炸毛了的猫咪。 与此同时,那匹马默默低下头,吃了她扔在地上的花杆子。 秦雁行轻撇了一眼,没有理会徐笙。 休息了一会儿,马车又摇晃着走了起来,徐笙极为不情愿的坐回了车里。 那婢女瞧见,便笑着道:「姑娘若是喜欢,明日停下歇息的时候,奴婢再给您去摘些回来。」 第二十章 「不要了。」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好像刚才只是心血来潮。 娇俏的声音从车窗传了出去,秦雁行习武的原因,听觉比旁人灵敏的多,便自然听到了她的话。 他嘴角嘲讽,虞臻喜欢的,便是这等肤浅愚笨的人。 夜间众人找了一处树林歇息,徐笙没有下马车,让婢女将吃食带到马车上吃了后,便在马车上睡下了。秦雁行见怪不怪,这些天也就白日的时候她话多了两句,人鲜活起来了。平日里她都是不言不语的,俩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忽然,他跟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一皱。 「去将那女人身边的婢女叫过来。」他对他身后的属下道。 「是。」 没一会儿的时间,徐笙身边伺候的那婢女便过来了。 「她今日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婢女便将徐笙今日的一言一行全部禀告,事无巨细,一一道来。秦雁行冷面听着,夜风凉凉,婢女的话传入他的耳中,他皱眉沉思着。 待那婢女禀报完,良久不见他回应,心下便有些忐忑,悄悄地抬起头觑了他一眼,观察他的脸色。 「没有别的了?」他对上她的眼睛,寒眉一挑。 婢女打个哆嗦,连忙低下头道:「没了,那位今日并无不妥。」 秦雁行负手而立,看着朦胧的月色,挥挥手道:「罢了,你下去吧!」 婢女忙行了礼,躬着腰退了下去。 他应是多虑了。 第二日停下来歇息时,徐笙又下了马车,秦雁行已经见怪不怪,任由她坐在树底下歇息,没有多过关注她,只让了几个护卫看住她,不让她逃跑。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女子的诱惑力远远大于他想象的,若是再与她多说下去,他怕自己也会被那女子蛊惑。 故而,今日他并未再看过一眼徐笙。 徐笙坐在哪里喝了几口水,然后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脚边拥簇的一大团黄色小花。她抿着唇眼里闪过精光,故作天真的伸出手摘了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婢女瞧见了,便笑道:「夫人您若是喜欢,我下次去打水的时候,再帮你带些回来。」 徐笙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然后蹲在那里继续摘着花,没一会儿的时间便摘了一大捧,抱在怀里。 秦雁行回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认真烂漫的侧脸。他目光下移,见她裙摆迤逦在地,乌发从肩头滑落,柔美清丽。手里捧着的黄色娇嫩花朵更是娇柔,与其过人的姿容相应成章。 他淡淡的移开目光,便再也没有关注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移开目光的那一瞬间,徐笙松了一口气。纵然知晓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还是提醒掉胆,唯恐被他发现,那样她连最后一缕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徐笙在心里计算着日子,手里的动作仍旧悠闲适意,嘴角还挂着烂漫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日,每次停车歇息的时候,徐笙都会跟着她的婢女下马车休息,然后抱着一大捧黄色的小花回到马车上。 秦雁行也曾怀疑过她的动机,但她身边的婢女说,她只是将那花放在马车里观赏,并未做些什么,每日等那花枯萎了,她便拿去扔了,又换新花,并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加上他曾亲眼见过驾车的马吃了那黄色的东西,至今都未出现任何不适的地方,便只是以为自己多想了。 见秦雁行放松警惕,徐笙这几日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这日黄昏,秦雁行让众人在树林里过夜。 「阿贞,我想去如厕。」一切如常,徐笙见马车停下后对身边的婢女阿贞说到。 这个叫阿贞的婢女和秦雁行等人都未在意,只是入平常一样,让阿贞带徐笙去不远处的树林如厕,然后外围守着他的属下。 徐笙带着阿贞走到一处树林,然后借言自己想吃野果子,让阿贞去帮她摘。见那野果子树距离徐笙也不过三四米远,阿贞便没有拒绝,让徐笙自己如厕,她去给她摘。 等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徐笙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圆球,又捡起一块石头,用手帕一起包住,打了个死结,然后跑了几步塞进了身后泉眼的洞口里。 当初她去无终便走的是这条路,这附近便只有这一脉山泉,其余地方都没有水,还是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地方。 如厕不过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这脉清泉。 她不放心,又使劲的往里塞了几下,见既不阻挡流水,也不会掉出来时,恰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心里一惊,便忙收回了手,在哪里洗起手来。 「夫人,您怎么跑这来了。」阿贞摘了野果子,见她不在原来的位置,离自己有些远,心里不放心便连忙跑过来问。 徐笙慢条斯理的洗着手道:「我见这里有脉山泉,便洗个手,怎么了?」 阿贞踮起脚尖看看,见真的有一孔清泉,便放下了心说:「没什么,奴婢摘好了,该回去了。」 徐笙让她摘得还是山抛子,只不过这回她接过来,一粒也没有吃,而是捧在手里,照例又摘了一捧黄色的小花,带了回去。 阿贞和秦雁行等人便也没有怀疑,毕竟那碎米荠四处可见,沿路到处都是,若是她今日没有带一捧回去,反倒是反常。 她回来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转着手里的花。 很快那些护卫便搭好了灶,一部分人出去打猎,一部分人出去捡柴,另一部分人则是出去打水,显然是群训练有素的。 徐笙抿着唇,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她手里的碎米荠花也不转了,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来,为了防止被人发觉自己的异常,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杂草。 「夫人,用膳了。」阿贞捧了一碗野鸡炖的汤过来。 徐笙接过来,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大口吃起来的护卫们,又将目光缓缓移到了秦雁行身上。 他没吃。 徐笙抿住唇,接过那碗汤。 「夫人快趁热吃吧!天越发的凉了, 再不吃可就要凉了。」阿贞在旁边劝到。 徐笙看了看那面上一层油花的野鸡汤, 手用力揪着自己的衣摆, 使自己不露出异样来。她蹙着眉,不悦道:「看着都恶心, 拿下去我不吃。」 阿贞又道:「这是才打的野鸡, 新鲜着……」 「看着就腻, 你吃了吧!我一会儿吃点这野果子就行。」徐笙指着身旁搁着的山抛子道。 「这……」 阿贞迟疑,看向了秦雁行。 「何事?」秦雁行起身, 大步跨了过来。 「夫人说嫌这野鸡汤油腻, 不愿意吃……」 徐笙没看秦雁行, 他站在自己面前, 压迫感十分明显,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显得正常:「我夜间不喜食这么油腻的东西,你拿去吃了吧!」 前些天晚上,他们吃的都是干粮, 今日恰好捕到了野鸡,这才做了汤。 也恰好是这样, 徐笙的借口才没有显得那样拙劣。 秦雁行低头看着徐笙乌黑的头顶, 只有一根白玉簪子,很是素净雅致。他手指微动,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你便拿下去吧!」 第二十一章 他没有勉强自己,徐笙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 调整坐姿。 可是他并未很快离去,反倒是一直站在她面前,无声息地看着自己。这是阿贞已经悄悄拿着鸡汤下去了,树底下只余他们二人。 徐笙眼睫颤动,没有说话。 可却心跳加快,手心发汗。 短促的一会儿时间,徐笙却觉得跟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的手脚因为身体僵硬着不敢动弹,已经渐渐发麻,失去了知觉。 「你怕什么?」 他轻飘飘的声音差点没把她吓得心跳出来,好在她一直看着地上,没有被他看到自己面上的表情。她抿抿发干的嘴唇,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定了心神道:「公子这般看我,我不明所以,自然害怕。」 「呵」秦雁行轻笑。 「胆小如鼠,你怕是除了美貌,再无其它东西能入眼了。」 徐笙不抬头,也没有接话。 秦雁行见她恭顺的模样,觉得有些厌烦,心里烦躁道:「你离了虞臻,心里难道便不害怕?」 「吃得下睡得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虞臻娶了你这样无情的女人还真是不值。」 徐笙便说:「我跟着公子,与在夫君身旁并无不同。」 她话音未落,秦雁行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 他脱口而出道:「你这是何意?」 他的反应有些激烈,语气也有些急促,令徐笙着实一愣,不明所以。不过几句话说下来,她虽然仍旧神经紧绷,但是到底是面上不露声色了,故而她疑惑地抬起头,觑着秦雁行的神色。 待她看到他脸上隐隐的急切时,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便低笑道:「公子以为是何意,便是何意。」 似是而非的话语,更容易让人误会,秦雁行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激荡起来,身子忍不住发热,他喉结滚动:「算你有眼光!」 徐笙坐在哪里,轻柔地冲他笑。 皎洁的月光下,女子面色温润,容貌清丽,琼姿花貌,桃腮杏面,当真是莺惭燕妒,皮肤香娇玉嫩,好似轻轻一碰,便能碰坏了。 「跟了我,只会比你在虞臻身边的日子好。」 他负着手,不受控制道。 疯了,真是疯了! 秦雁行在心里道:自己明明是瞧不上虞臻沉迷美色,看上一个空有美貌的粗俗女子,为何现在听到她诱惑自己,竟然不受控制的承诺她! 可话说出口,再也不容他后悔了。而且,他心中懊恼的同时,竟有一丝丝的窃喜。 徐笙低下头,做羞怯状。 秦雁行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心思不堪,一方面又有些窃喜,心里十分矛盾。没有站多久,见徐笙只是低着头害羞,索性什么也不想了,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对不远处的阿贞道:「给我盛一碗汤来。」 先前的鸡汤早就被夜风吹凉,喝不成了。阿贞连忙取了干净的碗,给秦雁行盛了一碗奉上。 「你当真不喝?夜里寒气重,喝一点暖暖身子。」 徐笙摇摇头,有些不适应他靠自己这么近,忍者没有往一旁挪去的冲动,拒绝了他。 秦雁行也不恼,拿过来吹了几下,呼噜呼噜的便喝了一大半。他自幼从军,哪怕是世家子弟,在军营里呆了那么多年,平日里用膳,便讲些礼仪。可在这荒郊野岭的,也无需再有什么礼仪可言了,咕噜咕噜一通地便喝了下去。 徐笙扭头见他仰头喝汤的动作,心里一颤。 她从未杀过人,便是连动物也没有…… 「你怎么了?」他喝完见她对着自己发呆,心里愉悦便问到。 徐笙低下头,摇摇头。 秦雁行此刻心里对徐笙的感情,一半是嫌弃,一半是喜悦,两种感情交杂在一起,心中滋味难辨。便没有在徐笙身边多坐,很快就起身离开了。 徐笙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在座的护卫和正在喝汤的阿贞,内心一股强烈的谴责涌了上来。但她告诉自己,这是在乱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很快,众人便吃完了饭。徐笙做了没一会儿,便道自己累了,便先睡了,秦雁行挥挥手没有留她,让她先去睡下。 她在马车里并未当即睡下,而是靠在车厢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三三两两的护卫在一起谈笑,秦雁行偶尔给面子说一两句,加上他们调笑阿贞的声音,令她紧绷着那根弦。 她也不确信那断肠草的毒性到底有多大,在泉水中稀释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早在第一日阿贞带回来断肠草那日,她便心里一直想着如何利用这断肠草,整整想了一夜。她问阿贞时,阿贞将它错人为碎米荠,她便起了心思。后来她故意拿着它试探秦雁行,便见他果然也不认识这草,为了不令他起疑心,她先将那断肠草给赶车的马儿吃了许多,那马儿吃了一点事也没有,秦雁行自然就不会再把她爱采摘断肠草的事放在心上,这便于她有了可乘之机。 断肠草这种东西,并不如外人传的那样神乎其神,它甚至到处可见,稍有不慎误食了它,便会恶心呕吐腹泻,严重的话会有生命危险。徐笙是在前世的时候,因为喜好养花草,曾经专门查过那些路边野草的名字,没想到让她发现了断肠草这种东西。因为这是剧毒的草,随意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碎米荠的花与断肠草的花很相似,但碎米荠是三月开花,而断肠草有两个花期,阿贞将断肠草误认为是碎米荠也是情有可原。 车窗外渐渐传来呻。吟声,徐笙明白,自己放在泉眼的花团起了作用。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每日采了许多话,只去了少量藏起来,一连许多日才积攒下拳头大小的花球,她用自己青纱内衫将它包住藏了起来,静静等候时机。 那匹马吃了断肠草之所以无事,是因为断肠草对马根本没有作用,她记得前世《本草纲目》中曾记载,断肠草有剧毒,人食之可毙命,而马食之则无恙。后人解释可能是由于马的肠道里有某种东西,可以不惧断肠草的毒。 她掀开车帘,看了出去。 「嗯……」 只见那些护卫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正疼得打滚,嘴里不停的吐着白沫,秦雁行也靠在属下,眉头紧蹙,捂着肚子满头大汗。 徐笙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再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慢慢的披上了披风,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秦雁行疼得厉害,浑身发冷汗的时候,忽然见到一袭月白色的裙衫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双手扣着地,艰难地抬起头来。 便见刚才还羞怯地笑着的女人,正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 「是你……」 他撑不住,倒到底上,身子蜷缩起来。 徐笙嘴唇发抖,却还是蹲下卸下了他身上的剑。 「抱歉。」她颤声说了句,取剑的手一直在抖。 「我……竟是……小瞧……了……你……」他冷笑,却因为身上太疼而显得面容扭曲。 「马血可以解毒。」她终究是没有狠下心肠。 马血可以解断肠草的毒,但效果比较慢,等他们毒解了之后,便也追不上自己了。在确定他们不会再威胁到自己的时候,她才选择告诉了他断肠草的解药。 第二十二章 说完,她又拿了不少干粮,快速地走向停马的地方,取下缰绳,艰难地爬上了马,调转马头,一抖缰绳奋力地向相反地方向奔去。 秦雁行趴在地上,狼狈不开,眼前一片眩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怒意滔天! 他小瞧了她,原来她不是菟丝花,而是罂粟花! 半月前, 长安城。 曹勐遒反了的消息传到翠洗宫时, 宋陵起正在听她母妃齐贵妃的训斥, 侍候的大太监一脸慌乱地冲进来禀报时,他看到他的母妃罕见地脸色巨变。 「你说什么!」 齐贵妃勃然变色, 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神情激动, 头上的缠丝花钿随着她的动作,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回娘娘, 今日宛城八百里加急, 荆州曹贼已反。绵州刘氏, 甘州张氏与扬州薛氏, 这几日也一同反了!」 那小太监惊慌失措,匍匐在地上又道:「陛下刚才闻言,气急攻心,吐血晕过去了,皇后娘娘遣奴才请您去宣室。」 「陛下!」齐贵妃身子一软, 一屁股瘫软到身后的座椅上。 「怎么会如此?」 「怎么会……」 荆州距离长安城十分的紧,中间只隔着一道关口, 曹勐遒兵力强盛, 攻进长安城只在朝夕。 「快!带本宫去见陛下!」 齐贵妃慌乱之后,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领着裙摆,像外面冲去。 「母妃!」六皇子宋陵起喊到。 那道华丽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直地往外奔去。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见此,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慌乱地跟了上去。 宋陵起抿唇,见齐贵妃不理会他,双手无力地垂下,只好作罢。待想起刚才那小太监说得话后,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里透露出一抹深深的无奈,然后抬脚跟了上去。 父皇这些年的作为他看在眼里,大兴土木,加重苛捐杂税,民不聊生。纵然那些作为他不赞同,可是三哥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他只要谏言,便会被呵斥,母妃也会生他的气,怨他不会讨父皇的欢喜。 他不想做皇帝,可母妃总是希望他得到父皇的宠爱。 宋陵起赶到宣室的时候,周帝已经不省人事,下方跪了一大片的太医和后妃,他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正迷茫着一股哀凄,那些妃子们正掩着面,低声哀凄着。 只是就不知道哀凄的是昏迷不醒的周帝,还是哀凄自己前途未卜的未来。 乱世已起,她们这群前朝妃子的命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 宋陵起进去,神情呆愣。不知为何,床榻上明明躺的是他的父皇,他却一点也不悲伤,屋子里的哀凄声,好似怎么也影响不了他,他宛如一个局外任务,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看着床榻上头发花白的父亲,沉默地跪了下来,哪怕旁边的众位兄弟都在哭泣,他也是面无表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个儿子的齐贵妃见此,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宋陵起无端觉得悲伤,这些年那样压抑的生活实在是令她喘不过气来,今日见此情景,他居然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便再也不用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而自己的父皇母妃和兄弟们都在肆意的享受奢靡的生活不用再被母妃逼着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大周,要亡了。 十月的夜晚,早就凉了下来,徐笙带着一顶帷帽,骑着马从山间小道上奔走,冷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冻的她脸色发紫,手指渐渐失去了知觉。 月色朦胧,整个太行山峡谷里,只能听到嗒嗒的马蹄声,和林鸟被惊起扑打着翅膀,飞出林子的声音。 布谷鸟被惊醒,一声又一声的叫着。 她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骑着马一路往上党的方向奔去。夜间山路太险,若是不注意很有可能会失足坠下山谷,且夜间野狼太多,若是原路返回,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活不下去,故而她选择去上党。 以防秦雁行追上来,徐笙跑了几步,又返了回来。将那些马匹全放了,只给秦雁行一行人留下了两匹马。那些马一部分向来时的方向奔去,一部分想着上党的方向奔去,马蹄印杂乱,两条道路上都是马蹄印,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从哪个方向走的。 走之前,她在秦雁行身后的树下的石头上给姜昀留了字,道自己在七月份俩人分别的地方等他,往君勿忧。随后,她又放了几粒自己的珍珠珠串上的珍珠,然后将石头翻了个面,待看不出来破绽时,猜放心离去。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秦雁行一行人早就撑不住断肠草的毒性,痛晕了过去。 他们现在的位置正是在太行山峡谷处,等出了峡谷便一马平川,可以直奔上党了。峡谷里平坦,徐笙可以无所顾忌地策马扬鞭。 若是姜昀的人来的快,兴许还能将秦雁行捉住,若是不能,地上留了那么多痕迹,相信他们也能找到那块石头,若是没有找到,她也就只能雇人去冀州送信让姜昀来接她了。 一夜的奔驰,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徐笙看到了许多人家。 清晨雾茫茫的,她骑在马上,看着远处掩映在树木间的房屋,听着村子里的鸡鸣狗吠声,多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放松了下来,脑海里的那根弦也也终于不再紧绷。 身下的马儿不安分的转来转去,偶尔低下来吃几口草。 徐笙见此,便从马上下来,牵着他找了处溪水,让那马自己在那里吃草喝水休息,自己也拿出干粮来慢慢啃了起来。 驿馆等地方,她也不敢住,生怕秦雁行反应过来,寻着踪迹找了过来,那样自己可就不像今日这般好运气了。 待吃完干粮,徐笙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又上了马,在官道上疾驰起来。 她一个孤身女子也不敢走小路,只好走官道,防止被山匪打劫了去。一般官道上来往行人比较多,山匪不太会到这里劫人。 只是纵使时下风气开放,她一个孤身女子,骑着马在官道上奔驰,也有些显眼,故而她到下一个村子时,便用自己剩余的一丁点珍珠换了一套男子衣服换上,这才又重新上路,赶往上党。 然而到了上党城外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路引,竟然不能进城。 无奈,她在城外盘旋许久,见来往关卡守的极严,根本不给她任何进城的机会,只好转身去了城外的小镇子上,找了一件客栈住下来。 眼下处境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此时她身边一个婢女也无,身上又没有银两,虽然扮了男子模样,但到底是手法粗劣,仔细看也是能看出来的,导致她现在客栈驿馆都不敢投宿。 一时间,徐笙陷入了困境。 秦雁行再次醒来,是被活活痛醒的。 此时,仍旧是半夜,远处狼嚎声不止,渗人的紧,周遭都是痛苦的哀嚎声。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徐笙临走之前,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嘲讽意味十足。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洋洋自得,虞臻看上的女人真是肤浅,自己仅仅是几句话,便引得她要跟了自己,可是半个时辰后,他便被狠狠的搧了一巴掌,。 第二十三章 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是在迷惑他! 她根本对自己无意,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为逃跑做准备。 可笑他居然还心里纠结了许久,一面唾弃自己被美色所惑,一面又忍不住想要要她。到头来,他成了最大的笑话! 不要让他再遇见她,否则他会杀了她! 秦雁行眼里风暴涌动,狠狠地揪着地上的杂草,手指扣进泥土里,指尖已经流血,他却丝毫也感受不到痛。所有的疼,都不敌他身上的毒性发作的疼。 他咬着牙,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这一个动作,便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而刚爬起来,他便又站不住,双腿一软倒了下去。他的头脑无比清醒,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身上的疼痛让人恨不得几欲死去。 「马血可以解毒。」他的耳畔又响起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的声音。 他不知道她为何最后要告诉自己解药,救自己一命,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下次再见他不会如此仁慈,也不会再掉以轻心。 求生欲望促使他咬牙向仅剩的两匹马爬了过去,经过一个护卫旁边时,他又废了好大的力气,将他身上的佩刀取了下来,然后一点一点爬了过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或者更漫长的时间,他才爬到了目的地。 秦雁行混沌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明与狠历,他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马儿,撑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肚子上的疼痛一阵又一阵,他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咸腥的汗水流进他的眼睛里,令他睁不开眼睛刺疼的紧。 喘了几口气,他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马的嘶鸣声忽然响起,秦雁行表情狰狞地再次挥剑斩去! 「嗤……」 鲜血飞溅出来,他的脸上沾满了血。 你最好庆幸,自己这次能逃的了。 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虞梁见到姜昀时, 着实被他浑身的杀意惊了一跳。 这副模样, 也只有在听闻王爷与两位公子在长安身亡的消息时他见过一次。上月, 他们攻入信都,公子第一道命令便是下令将刘硕的人头割下来, 挂到信都城门上。他的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里, 第二日便被野狗门分食了。这次夫人失踪, 竟令公子露出这副几欲杀人的神色,可见在公子心中, 夫人的地位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虞梁心思转动, 在姜昀抬头看过来之前, 忙低下了头行礼到:「属下拜见公子。」 姜昀满目寒星, 直接冷冷道:「查到了夫人的消息吗?」 姜昀拳头握的紧紧的,手上青筋暴起。他刚刚处理完渔阳的事情,废了许多周折才将父王的旧部安抚好,令他们臣服,便日夜兼程地赶来了毛城。 可是, 虞梁他们至今未有皎皎的消息。 他心头痛意上涌,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它俺下午, 不至于想要拔剑杀人, 露出太恐怖的模样来。 一般行旅往来,都是在毛城城外的小镇子乌镇坐船,横渡黄河,到魏郡后转道从邺城与朝歌前往绵州荆州兖州等地。可是在毛城外的乌镇上,姜昀已经找了半日, 却仍就未能找到皎皎的踪迹,连一丝消息也无。 上次徐笙和姜昀之所以是从上党走的,是因为这边虽然路不好走,要横越太行山,但这边城池较少,相对来说也比较利于掩藏他的身份。魏郡朝歌兖州一带,姜昀曾与他父王长兄去过,认识他的人不少,他不想横生枝节,这才选择绕到行走。 可是秦雁行不一样,他要是想逃走,走水路最快。 然而几日前,虞梁追至乌镇黄河边,发现因为前几日的大雨,黄河涨水,渡人的船家已经停船不再渡客,他们不能确定秦雁行的人有没有从黄河离开。最后便由虞舜带了一部分人横渡黄河去找徐笙,令一部分人在乌镇寻找痕迹。 「回公子,属下问了那些船家,其中有俩人言那日有一伙男子曾经想要强行渡河,但是因为黄河水位大涨,河面上浪声滔天,最后又放弃了渡河,带着人第二日下午便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后来,属下又在附近打听了他们的住处,客栈里的掌柜说这群人还带着一名十分貌美的妇人。只不过这位妇人看起来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姜昀厉声道。 虞梁心一横道:「似乎生了重病,那掌柜说,那伙人日日在煎药给那位妇人,他们店里的仆妇偶尔上去送热水,能听到那妇人一直在咳嗽。」 「属下以为……那伙人应当是秦雁行等人……」 他知晓自己这番言论定然要让公子大怒,只是却没有想到公子这次情绪波动的,竟然这样大。 只见,姜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扯下挂在墙上的长剑,用力拔出将剑鞘扔到地上,挥剑砍到身旁的木架上,大怒道:「秦贼!吾与尔势不两立!」 虞梁连忙抱拳道:「公子息怒!」 姜昀喘息几下,面目狰狞,强忍着胸中恨意。 皎皎,皎皎,你在哪里? 他不敢想象,秦雁行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会如何对待皎皎。虞舜告诉他,皎皎那日被掳走时是被倒挂在马背上,淋着大雨被秦雁行带走的。听到这里他又惊又怒,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竟然被秦贼如此对待! 现在,他又听说她生了重病。 「嘭!」 姜昀赤红着眼,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玑,拎着剑转身就冲了出去。 「去上党!」 他冷冷的扔下话到。 秦雁行若是没有从乌镇渡河,那便应是从太行山走的,从上党绕回长安,与他们去无终的路线一样。 虞梁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地板,转身追了出去。 姜昀不知,他本在渔阳耽误了好几日,加上从渔阳赶到毛城又花了几日,故而到毛城的时候,徐笙已经到了上党城外。 他这几日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是徐笙各种受折磨的样子,若不是虞梁极力劝着他,他都想要日夜不眠,即刻赶去上党。 姜昀这几日睡不着吃不好,眼里净是红猩猩的血丝,虞梁想劝他休息一日再出发,可却被他断然拒绝。最后,他也只是小眯了一下,很快便被噩梦惊醒,然后又惊又怒地上马向太行山奔去。 与此同时,刘祚手下的大将林樊带着一支五千的轻骑兵正往毛城赶来。 「传信给林樊,让他直接带人到太行山,直接去上党。」 姜昀驾马奔驰,一面对与他并行的虞梁大声道。 「是。」 姜昀一行人连夜赶路,终于在第四日赶到了秦雁行他们休息的地方。 这时,秦雁行等人的毒刚刚解除,才离去不久,姜昀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两匹已经腐烂的骨架,和乱糟糟的地面。 他猛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马儿前蹄猛地抬了起来,嘶鸣一声。 他一眼便认出来,这里便是徐笙在歇息的地方。 那时去无终的时候,他曾经骗她自己回江南行冠礼,明面上他带人回了江南,实际上他一直跟着她,直到走过了太行山,才加快行程去了信都,他记得,她有一日夜里便是宿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徐笙在城外的农家借宿了一宿,那家只有老太太和她儿媳俩人在家中,庭伟她从冀北那边逃难过来,与自己夫君失散,在此处等夫君来寻她,便不由唏嘘道:「娘子先在老妇人住上几日,等你家夫君寻来了再走也不迟。」 徐笙婉拒,只道:「我与夫君相约在城内等他,若是借宿在婆婆家中,只怕夫君寻不到我,该急了。」 那婆婆便道:「我家媳妇在城里买大饼,不如让她帮你留意着?」 「这外面正乱着,你一个小娘子,相貌生的这样好,若是遇到地痞无赖可怎么办,不如我让我家媳妇担着担子,去你们二人约定好了的地方等着,若是见了他人便给你带来?」 徐笙闻言面露喜悦之色,弯腰行了一礼说:「婆婆大恩,我无以为报,等夫君来了,必定重谢。」 徐笙是真的感谢这位萍水相逢的老婆婆,但到底孤身在外,也怕那老婆婆有其它的心思,便说了让夫君重谢的话来,一来是真的承诺,二来也是拐弯抹角的告诉她们,自己夫君身份不俗,若是夫君寻来,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不怪徐笙如此,这世道乱成这样,若没有一点警惕之心,只怕是被人卖了也不知。 便见那婆婆脸上仍旧是慈爱的笑,也不提报酬的事情,只道让她好好歇着,问了她与姜昀约定好的地点,又仔细问了他的相貌特征,这才带着徐笙吃完了饭的碗出去。 徐笙见此,有些不放心道:「婆婆,可否为我送个信?」 「自是可以,小娘子要送什么信?」 徐笙说:「劳烦婆婆等我一会儿,我现在便写信,马上就好。」 这婆婆家中并无笔墨纸砚,徐笙便从衣服上扯了一块布下来,在灶间弄了锅底灰用水沾湿,暂且当墨用,然后直接用手指沾了墨,在白布上写了起来。 很快,她便将信写好,递给那婆婆道:「我本是宛城人氏,出身宛城徐家,后来与夫君一同到冀州上任,却不料信都虞氏反了,这才与夫君一起逃了出来,眼下也不知夫君何时能寻到我,婆婆可否使人将这信送到驿站,让驿站的小吏帮我送回长安?」 「小娘子放心,我定会送到的。」 徐笙又言:「劳烦婆婆,这是我身上仅剩的东西,赠予婆婆以示感谢,他日夫君寻来,必当百倍重谢。」 说完,她从衣袖里拿出自己原本戴在头上的玉簪,拉过婆婆的手,放到她手上。 「这可要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娘子自己收起来吧!」那婆婆推辞到。 徐笙让她收下,又说:「本来婆婆大恩,应该重谢的,可是我身上就这点东西,也不值钱,婆婆不要推辞。」 「东西去当铺当了,也能点银钱,婆婆拿去打点一下那小吏。」 「打点也要不了那么多银钱……」 徐笙笑道:「夫君上任时,我曾见过驿馆里的小吏,知晓他们最是势力不过,起初还有些轻视我二人,后来我报上自己家门,道自己乃朝中正议大夫之女,是宛城的世族,这才得他卑躬屈膝侍候。」 「至于剩下的银钱,婆婆你拿着便可以了,这点银钱不值得什么。」 「婆婆千万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您家里,否则旁人知道起了心思,想要威胁我家夫君要钱财。虽说过后我父亲和夫君定不会放过他们,可我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有些害怕。」 「我记得前年长安城章阁老家的嫡女被歹人掳了去,章阁老大怒,将那歹人全族都杀了,就连刚满周岁的幼童也没有放过,那歹人后来跑到兖州去了,最后还是让章阁老把人找了出来,判了凌迟处死的刑,当真是闻者生寒。」 徐笙说着便和老妇人闲聊了起来,将那一大家子的惨状描述的极为惨烈,最后说得那老妇人面色发紧,她才见好就收。后来她手里捧着玉簪和信,都忘记再与徐笙推辞,拿着东西急匆匆的出去了。 徐笙看着她的背影,按按手里的匕首和剩余的断肠草,眼神变得锐利而清明。 她在这婆婆面前说了那么多,又专门写了那样的一封信来,希望这家人别让她失望。 「娘,怎么了?」那老妇人推开门,便见自己的儿媳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低着头小声问到。 那老夫人摇摇头,拉着她媳妇儿的手到灶间,又跑去关上了门,步子颤巍巍的。 「我说,可别再打她的主意了。」 年轻媳妇一听就不乐意了,拉着老妇人的手说:「昨日不是您说,将她骗回来,卖给村头的张婆子吗?怎么这时候,您又反悔了?」 张婆子是这个村子里的牙婆,专门挑年轻貌美的女子,卖到勾栏等烟花之地去。 那老妇人急匆匆道:「我刚才套了那个小娘子的话,才知道她夫君是个大官儿,娘家更是了不起,是长安城里特别厉害的官儿,咱们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若是她夫君和她娘家人找上门来,咱们就完蛋了!」 「那些当大官儿的,可是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咱们。」 那老妇人一脸的惧怕。 年轻媳妇儿将徐笙吃完饭的碗扔进锅里,生气道:「那我们就这样放过了她?她生的这样貌美,张婆子起码能给我们五串铜板!」 老妇人便拉着她,贼眉鼠眼的打量了周围半天,拉着她蹲到灶间生活的地方,从袖子里偷偷摸摸的掏出一样东西来。 「看这东西是什么?」 翠绿的玉簪水头极好,莹润通透,一看便不是凡物。 年轻媳妇眼睛一亮,一把抓过来,那在眼睛前面细细打量了好久,才问到:「娘这东西你哪来的?我以前在城里银楼里做事的时候,里面最好的首饰,也才能和这比上一比。」 「这么好的东西,怕是要值上百两呢!」 老妇人一听,顿时笑开了花。 「这是屋子里那小娘子给我的,她说身上就这个不太值钱的簪子,给了我让我去驿馆打点那些官吏,给她送信呐!」 「老妇我一辈子都没和官吏说过话,她还让我去打点,能骇死我!」 「我们可是发了啊娘。」 老妇人得意洋洋道:「这算什么,我借宿给她,那小娘子好一通谢我,还说待她夫君寻来了,要百倍感谢我呢!」 「那得是多少两银子啊!我滴个娘,我都算不清了。」 年轻媳妇也兴奋的眼睛发亮,好似她们现在已经拿到了那些钱。 「你说,这么大个财神爷,当然得好好供着,那五串铜板算什么,光今日得的银钱就够我们家花一辈子了。」 年轻媳妇使劲儿地点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老妇人,直言她眼光极好,选了个财神爷带回家。 「可……若是她骗我们呢?」高兴过后,年轻媳妇又问。 老妇人摇摇头说:「不可能,她这里还有信呢,还有这百两的簪子在这里,要是骗我们这簪子总不至于骗人。」 「我听她说的,不像是骗人的,那通身气派,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说着老妇人又道:「那些当官的都凶,咱们得好好伺候她,不然倒是后她爹和他夫君不高兴了,咱们可要遭殃。」 第二十五章 「不过若是伺候好了……」 「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伺候着。」年轻媳妇连忙保证到。 「记住,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咱们家的财就要被人劫了。你这几日去驿站外面守着,把簪子当了,把信给那驿丞。」 老妇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了许久,年轻媳妇也没有不耐,最后俩人在旮旯里嘀咕了好久,将簪子藏好,这才起身做事。 上党驿馆门前,那个年轻小媳妇已经在外面守了四日,也未见有家里小娘子描述的俊俏贵气郎君出现,若不是家里躺着的当了簪子的一百七十多两银子,她都想回去了。 「公子,我们到了。」一道浑厚的男声说到。 年轻媳妇连忙看了过去,生怕自己错过那位小娘子的夫君。 「恩。」男子声音低沉,应到。 便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子,站在驿馆门口,跟在一个男人后面。这群人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年轻媳妇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了目光,心里嘀咕道: 「真是什么人都往驿馆里跑,穿的这般破烂,怕是哪里逃荒来的。」 「害得我还以为是家里小娘子的夫君来了。」 她鄙夷的翻翻白眼,觉得天色不早了,今日怕是等不到人了,便扭着身子冷哼一声向城外家中走去。 「一群穷鬼!」 秦雁行皱眉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满脸狠历。 「山野愚妇!」 他这几日不仅被那个女人玩弄,现在就连一个山野村妇也敢嘲笑他? 「侯爷,要不要属下去教训教训她?」他身后的属下站出来问到。 这粗鄙的妇人,莫不是当他们听不见她的话?这般胆大妄言,瞧不起侯爷,看他不给她点颜色看看! 秦雁行眼神阴翳,冷声道:「不必了!」 这般愚妇,他还不至于和她计较。 秦风不不忿,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等他们一起进了驿馆后,安顿下来,换下身上的衣服后,他拎着剑悄悄的出了驿馆。 秦风出了驿馆, 拎着剑就往刚才那小媳妇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太行山时, 他被一介妇人下毒, 本就气不打一肚子出,今日又让他见到这么一个山野愚妇, 竟敢瞧不起侯爷还出言不逊, 真是不给这些女人点颜色看看, 就出不了那口气。 只是,他出了驿馆一路沿着小媳妇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却发现坊市里早已不见那妇人的踪迹, 他张望许久, 跑到城门口询问守门小吏, 却因为衣衫破烂脏臭让小吏呵斥了一顿。 他强忍着郁气,掏出了候府的令牌,这才让那小吏变了态度,好生奉承了自己一顿,告诉他那小妇人是城外西边的村子里卖大饼的, 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 秦风得了消息,便冷笑一声, 拎着剑就冲出了城。 驿馆里, 秦雁行得知秦风的行为后,面色淡淡也不多加置橼,显然是放纵了他这行为。 小媳妇回来时,徐笙听到声音,走到窗前开了窗户, 往外看了一眼,见她神色无异才轻轻放下,坐回了远处。 没过一会儿,随即小媳妇和老妇人推开门,她便佯做一脸期待的看了过去。 「怎么样,这位姐姐可曾见到我夫君?」 老妇人拉拉小媳妇的胳膊,示意她说话。 「回娘子,我并不曾见过你家郎君。」小媳妇摇摇头。 徐笙便蹙着眉道:「是我心急了。」 「有劳姐姐了,我再等几日,若是我夫君不来寻我,我兄长见到我的信也会来寻我的。」 老妇人便拉着她的手说:「娘子不用着急,你只管住在我们家便是,我家中就只有儿媳与我俩人,本就冷清,娘子在此与我们做伴,也省得家中冷清。」 徐笙抿唇一笑,还待说些什么,便听到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在吗?」 「天都快黑了,这时候还有人上门,你们俩说着话我去看看是谁。」老妇人皱眉,拍拍徐笙的手,蹒跚着步子,开了门出去,又慢腾腾地转身掩上门。 「谁啊!谁来找老婆子我。」老妇人站在屋檐下,高声喊起来,问院子门口外的人。 秦风默了一瞬间,沉声到:「我是路过的人,见天色晚了,想要借宿一宿,不知老婆婆可否愿意?」 话音刚响起来,徐笙眼睛便猛地一缩。 是秦雁行那个属下的声音,她认得。 「你去别处借宿吧!我家里不方便!」老妇人撑在墙上,冲着外面叫道。 这老妇人虽然贪财,但却也知晓家中只有几个弱女子,不便让男人借宿,若是外面是什么歹人,那她们一屋子的女人可要遭殃,故而不论秦风怎样恳求,老妇人都死活不松口,放他进来。 「开门,让我进去!」与里面的老妇人好说,她不同意,秦风一怒,也不管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恳求的,直接怒道。 老妇人被他粗暴的声音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连忙道:「骇死我了,该不会是贼人吧!我滴个娘,赶紧进屋锁门。」 她手忙脚乱地进屋,一把把大门关上上了门闩,缩着脖子跑进徐笙的屋子,又将二门上起来。也不管外面秦风怎样叫门,就是不理会。 「外面来了个贼人,别出声,咱们躲着。」老妇人拉着徐笙二人悄声道。 徐笙看了一眼窗户,抿着唇指道:「窗户不结实,要是从那进来可怎么办?」 这老妇人的家是土墙,特别厚实,大门也是很厚的木头做的,外人根本闯不进来,只不过那窗户相比较而言就比较脆弱了,若是秦雁行那属下想要强行进来,那窗户是拦不住他的。 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秦雁行是不是知晓自己的行踪,才寻到这里来了? 而且,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行踪的? 徐笙来不及细想,只是看着老妇人。 「哎呦喂!把这茬给忘了,那杀千刀的肯定能进来。」老妇人坐在那里拍着大腿直呼到。 这时候,外面的敲门声已经静了下来,徐笙一把捂住了老太太的嘴,低声到:「别出声。」 此时屋子里就一盏油灯,闪烁跳跃着,屋子里静的能掉下一根针来。 屋子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有些可怕。 越是这样,越是令人心惊胆战,她不确定秦雁行来没来,若是来了,她要是被捉住那就惨了,太行山那夜她给他下了断肠草之仇,他想必是将她痛恨至极,若是被他逮住,那可就完了。 思及,她便让老妇人出去看看,自己开了房门去了灶间在自己脸上抹满了锅底灰,把头发全部散下来弄得乱糟糟的,又把自己原来换下来的衣服穿到身上,再把原来的外衣穿上,整个人显得臃肿极了。昨晚这一切,她又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揣在怀里,到了堂屋。 那老妇人和小媳妇早就在大门口处偷偷摸摸的打量外面,看那贼人走了没有,故而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番动作,等回过头进屋的时候,便见徐笙变了个模样,险些没有认出来 「小娘子……你这是……」老妇人被吓的拍拍胸口,问到。 「老婆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哦!」 第二十六章 徐笙抿唇,没有回话。 这时候天已经漆黑,外面黑麻麻的,老妇人便又回过头,眯着眼睛往外瞥。 「哐当!」果然不出徐笙所料,秦风忽然踹了一脚窗户。 「哎呦,这可怎么是好!」老妇人跳起来,急得团团转。 徐笙没有理她,冷着面四处瞅瞅,待看到墙角的东西时,快步走了过去。 「娘子你做什么……」等老妇人看到徐笙手里拎着的东西时,拍拍自己的大腿,懊悔道:「哎呦!我怎么忘记了这东西!」 「快!把它放到那里!」 徐笙不会使用手里的东西,便拎了好几只,全部递给老妇人,让她把拿东西打开了放到窗户下,为了保险起见,她在那窗户下面放了密密麻麻好几只。 「哐当!」又是一声巨响,徐笙捡了一个锄头递给老妇人,又示意小媳妇也拿一个,然后三人靠在窗户那面墙的两边,吹灭了油灯,静静等待着。 「一会儿他人一跳下来,就动手!」徐笙用手比划。 老妇人紧紧握着手里的锄头,点点头。 「哐当!」窗户终于被破开,木柩飞溅,徐笙的心猛地被提起来,眼神锐利起来,手里捏的紧紧的。 秦风不知道屋子里等人正等着他,他砸开窗户后,心里冷哼,拎着剑爬上了窗台上,一面想着要给那年轻小媳妇好看,一面看了看屋里的情形。 便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黑漆漆的,床边上好像窝着个人,他心里冷笑,一跃而下…… 「操!」刚落地,他便感觉脚上一重,一股巨疼从双脚上传来,疼的他骂娘。与此同时,徐笙三人挥着锄头就打了过来,他一面用手去护头,一面疼得闷哼。 可是随即他的脑壳便一疼,腿脚发软,扑通一声便躺到了地上。 徐笙闻声连忙停了下来,见老妇人和小媳妇还在一面挥锄头,一面骂道:「哪来的小毛贼,竟敢偷到你姑奶奶家里了,你是不知道自己先人姓什么了,竟敢打我家的主意,看老婆子我不打死你!」 「婆婆,够了够了,快停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徐笙连忙阻止。 这才让那婆媳二人停了下来,只听那老妇人又啐了一口:「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敢到我家里来偷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说着,那老妇人就让她媳妇去点灯。徐笙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媳妇把灯点上。她只好在窗户那里探探头,见外面一片漆黑,一个人影子都没有,才知道今夜只有秦雁行这属下一个人来这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若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秦雁行是不会只让一个属下来抓自己的,定会亲自前来。毕竟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个能威胁姜昀的人质,和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是他!」就在这时,小媳妇惊呼到。 徐笙立即问到:「小娘子你认识?」 小媳妇点点头,将今日在驿馆前头见到的告诉她,然后嘟囔到:「他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还能听到我骂他们了不成?」 徐笙耳尖,听到后便问怎么回事,小媳妇红着脸蛋,不好意思说,老妇人掐她一把,呵斥她让她赶紧说,小媳妇脸色一白,呐呐道应是自己骂他们是穷鬼,被那伙子人听到了,所以故意来找她麻烦的。 她说完,徐笙还没说什么,便见老妇人一巴掌盖到她头顶,骂起来:「眼皮子浅的,就会给我找麻烦,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小媳妇便连忙道自己知错了,求婆婆原谅,见老妇人还有打她的意思,便一把抓住徐笙求救,徐笙见了无奈的劝了几句,这才得了清净。 耳旁清净下来后,她蹲下来看了看趴在那里的秦风。只见他满头是血,脚上夹着两个老鼠夹,黑色的靴子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显然脚上也伤的不轻。 她让老妇人把老鼠夹取了下来,将其余的也一起堆在旁边,犯难地皱起眉来。 「娘子怎么了?」老妇人收拾完东西问。 徐笙按按眉心,指着地上的人道:「劳烦婆婆把这人捆起来,然后找几个健壮的左邻右舍将他抬到里正那里去,就说是糟了贼。」 「您再把身上衣服弄乱一点,抹一些血跑出去,只管大喊大叫,把大家都吵醒。」 「我不方便出面,否则大家都知道我借宿在您这里,就呆在屋里不出去了。」 老妇人点点头,按照徐笙说的做了,一路跑出去,没一会儿的时间,左邻右舍都被吵了起来,喧哗吵闹着,点着火把齐齐地朝老妇人家里涌来,徐笙见此便躲到另外一个屋子里去了。村子里的年轻男人见地上躺着的人和破了口的窗户,一窝蜂的涌上去将秦风绑着拎了出去,往里正那里去寻公道。 徐笙等他们人都走了,老妇人和小媳妇也不在家,等了一会儿,见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便准备悄悄摸了包袱离开。 再留下去,若是被秦雁行知晓,可要被他来个瓮中捉鳖。 「侯爷,就是此处。」她的手刚碰上门闩,便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这样一道声音,顿时惊得差点魂都掉了。 秦雁行,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知晓自己在这里? 她立即转身钻进衣柜里。 「属下打听了,前几日有人看到这家的老妇人,领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回来,却再也没有瞧见过人。」 秦雁行嗯了一声,见面前这门大开着,便抬脚走了进去。 「这里发生了何事?」他皱眉道。 只见这屋子里一片狼藉,待他进了堂屋,看到右侧房间的门大开,地上到处都是木屑和暗色的血迹。 「秦风人呢?」他目光一冷。 他以为是秦风出手,杀了这家人。 后面的护卫便道:「回侯爷,秦风不在附近,想是已经回驿站了。」 「去把他给我叫来,若是他身边有什么人也一道带来。」秦雁行冷冷道。 「是。」 「我以为你回去找虞臻了,却没有想到竟是来了上党。也难怪,太行山内野兽极多,你不敢一个人走的。」 「可你来上党落到我手里,会比野兽撕裂吃了,痛苦……百倍!」他低声喃喃,面无表情地吐出最后两个字,最后面色狰狞地笑了。 徐笙打个哆嗦,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咚咚咚……」 她听到秦雁行在这狭小的屋子里转悠,眼神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最后,她看着他紧紧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冷汗直冒。 「唔!」忽然,秦雁行闷哼了一声。 徐笙扣着衣柜的门,跪坐在里面,透过缝隙看了出去,便见秦雁行在离衣柜还有四五步的时候,忽然弯下了腰。 「侯爷,您怎么了?」他身后的属下涌上来。 徐笙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是为什么了,原来刚才那些村名涌进来绑秦雁行的属下,她怕伤到别人,便将它们放到了柜子旁边,刚才她慌忙间藏进柜子中,也是从上面跳过来的。 便见秦雁行被人扶着,坐到一旁。 第二十七章 「是老鼠夹!侯爷,属下去给您找大夫来。」 「不必,直接取便是。」秦雁行冷冷道。 屋子里黑着,没人看出来他的脸阴沉沉的。 为何一与那女人有关,他便如此倒霉?真是晦气,扫把星一个! 「这……」 「做!」他冷历的声音道。 徐笙便窝在柜子里,嘴角微抽,慢慢地看着秦雁行的属下给他取老鼠夹,然后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似乎有千军万马袭来,气势汹汹,似是地动山摇。 外面亮了起来,照的室内灯火通明。 马声嘶鸣,外面忽然便传来一道杀气腾腾的声音。 「秦雁行,把人交出来!」 徐笙的心漏了一拍,这声音分明是姜昀的声音,他来找自己了? 「你若有本事,便进来自己带走吧!」秦雁行缓缓站起来,眯着眼睛,浑身放着冷气,轻哼到。 「只是,我就不知道会不会失手伤了她。」他慢悠悠道,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表情。 「外面都是我的人,你逃不了了,若是将人交出来,我会饶你不死。」姜昀冷冷道。 「哈哈哈哈哈哈」 秦雁行大笑起来,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饶我不死?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秦雁行站在那里,背对着徐笙,仅有两步之遥,其余的属下皆靠在门口,注意着院子外面的动静。 徐笙抿唇,从衣袖里摸出了匕首。 姜昀忽然沉默了下来,目光冷冷地道:「你若是敢伤她分毫我必百倍让你偿之。」 「出来,我与你单打独斗一场,若是你输了,便把人给我。」 秦雁行嗤笑道:「我为何要与你打?」 「让你的人撤下,否则我便杀了她。」 纵使是被一群人围着,秦雁行也不见半点慌张之色,任由外面的人拉着弓对着自己。 就在这时,他不然不屑地笑了笑,虞臻这人便是再勇猛又如何,只要自己握住了他的命门,还不是一样束手就擒。 那个女人,他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若是自断一臂,我或许还能饶她一命。」他冷冷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他的眼睛一缩,笑意僵在嘴边。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眼神冷了下来。 「不要动!」女子声音沉静。 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是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女人。 操! 怎么又栽到这女人手里了! 「让他们都退下。」 徐笙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看了一圈秦雁行那些时刻准备着要冲上来的属下们, 不由将匕首又往他的脖子上移了移。 秦雁行黑脸过后, 闻言冷笑出声:「你会用那匕首吗?小心伤了自己。」 徐笙手紧了紧, 不答话。 就在这时,他忽然握住她纤细白嫩的玉腕,手一滑就要去捉她手里的匕首。 然而,挨着她手的那一瞬间,他第一反映是这女人的手腕果然如想象般的那样细嫩,她靠在自己身后, 手勾着自己的脖子, 几根发丝在自己鼻尖飞扬,丝丝暗香浮动。 他的动作就忍不住轻了下来。 原本,他的目的是直接折断她的手腕的。 就这么一晃神,徐笙便反应了过来, 心里大惊,想也不想屈膝撞向他下身, 同时手用力的向他脖子间刺去。 「别动!」她呵斥道到。 「唔……」秦雁行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锐疼袭来, 闷哼出声,手一下子便放开了。 可是随即跨间传来的蛋疼,让他差点忍不住弯下腰去。 操!这女人真他妈狠! 不过也对, 能给他下断肠草的毒,他早就该知道她心有多狠。 秦雁行咬牙道:「你还真动手!」 徐笙没有看他,她紧紧盯着周围他的属下, 抿唇道:「让他们退下!」 秦雁行感受着脖子间传来的刺痛感,倒吸一口凉气,挥挥手咬牙切齿道:「都退下!」 闻言,那些属下有些犹豫。 「还要我再说一次吗?给我退下!」秦雁行额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到。 那些属下看着他的脸色,缓缓的散开,让出门口的一条路来。他一面慢慢往前走,一面对徐笙道:「你再确定一次,不跟着我跟虞臻吗?」 徐笙不理他,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 秦雁行便冷笑。 姜昀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农家小院子,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他无意识地收紧手里的缰绳,哪怕是紧紧勒进了肉里,他也毫无知觉。屋子里面忽然安静下来,他不确定里面出现了什么,心却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样,高高的提起来。 身下的马儿像是感受到主人的焦躁,嘶鸣一声,在原地打转。 就在此时,姜昀听到了一阵喧哗声,那扇原本紧紧闭上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露出秦雁行的身影来。他眉头一皱,冷冷道:「我夫人呢?」 秦雁行脸色发黑,没有答话。 就在此时,姜昀也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纤纤玉手和发着寒芒的匕首。 「夫君,你来了。」女子一如既往的柔和,温婉的声音,在他此刻听来,宛如天籁之音。 他猛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秦雁行面前,紧紧盯着徐笙,眼里一片黝黑。徐笙冲他柔柔一笑,以示安抚。 「哼!」秦雁行冷哼一声。 姜昀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他,挥挥手让虞梁带人来将他绑了。身后的其余将士涌进土屋里,三两下便将那些人都拿下了。 见虞舜已经将秦雁行牢牢绑住,徐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匕首放了下来。她揉揉自己以为用力过猛的胳膊,然后抬头看着姜昀,伸出手放到他面前,缓缓一笑:「夫君,我等你许久了。」 姜昀依旧没有反应,他紧紧盯着她的面庞,整个人犹如静止不动的大山一样。眼神深邃,好似要将她吸进去的感觉。身后是一片漆黑的天空,夜风吹过,他的发丝飞扬,眉头紧锁。看到徐笙手举在空中,一直看着自己,渐渐的冷硬的面庞便柔和了下来。那些士兵手里举着火把,将他的脸庞映耀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来了。」他忽然一叹,伸手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皎皎,让你久等了。」他把下巴搁到徐笙肩膀上,目光深邃。 徐笙目光沉静,包容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放开她,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一把将她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他便放开徐笙,大步走到秦雁行面前,目光狠历阴冷。 「呵呵」秦雁行冷笑,也冷冷的看着他,俩人互不退让。 就在这时,只见姜昀面色骤然一冷,忽然伸出脚,一脚朝着他的心窝便踹了过去。 「恩……」 秦雁行闷哼一声,身体被踹飞老远,落到地上,砸出重重的声响。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翻过身仰面躺在那里冷笑道: 「呵呵,虞家三公子当真是怜香惜玉,不惜为了一个女子,从冀北追到上党。」 姜昀站在那里,一身黑衣冷肃,双眼微眯,脸庞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第二十八章 「不过若是秦某,秦某也愿意。」 「毕竟,你家夫人当真是人间绝色,让人品了一番还想再品。」 他目光张扬,挑衅地看着姜昀,嘴里说着欠揍的话。 徐笙心头一跳,连忙便去看姜昀。 便见姜昀目光一冷,薄唇紧抿,一句话也未说,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拽起来躺在地上的秦雁行,对住他的俊脸一拳头砸了过去。 秦雁行闷哼,被打了嘴里还继续欠揍地说到:「毕竟那滋味,可真是让秦某我终身难忘!」 姜昀目光更冷,拎起秦雁行,对着他的肚子用力的给了几拳,将他打的嘴角流血,最后才对住他的心窝又给了他一脚。 见着秦雁行被绑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脸庞挨着地面,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冷冷道:「把你的狗嘴给我闭起来!」 「怎么,戳中你的痛处了?」他在地上蠕动两下,吐了一口血,喘气冷笑。 姜昀没有理他,转身将虞梁身上的剑拔下来,指着秦雁行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雁行也不惧怕,仍旧不急不缓道:「你不敢。」 「你若是杀了我,我秦州大军不出一月便会踏平你冀北。」 他自信笃定的回答,并不将姜昀放在眼里。 姜昀冷冷一笑说:「是吗?那我便试试!」 秦雁行脸色一变,便见姜昀对身后的将士道:「将他给我拉起来!」 「你做什么?」他被人拽着从地上拎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昀拎着剑,向自己走来,越来越近。 便见姜昀在他面前站定,然后转过身对徐笙道:「转过身去,捂上耳朵。」 徐笙一愣,看着他点点头,乖乖地转过去背对着姜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来真的?」秦雁行皱眉到。 姜昀冷冷一笑:「我从来不玩儿假的。」 说完,便挥剑一剑向他胸口划了过去! 「恩……」秦雁行眼睛一缩,看着姜昀,喷出一口血来,仰面倒地,发出重重的扑通声。 姜昀冷笑一声,把剑扔到地上,扔下一句话:「将他给我扔到乱葬岗,喂野狗!」说完,便大步流星走到徐笙身边,拉下她的双手,一把抱起她,让她不要看到秦雁行的样子,翻身上马。 「回信都!」他高声喊到。 「是!」身后的将士们齐声应到,然后跟在姜昀身后,举着火把调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嗒嗒嗒……」成片的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 徐笙靠在姜昀胸前,感受着寒冷的夜风往披风里灌,忍不住伸手压住披风,向姜昀怀里又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一震,随即狠狠一挥鞭,加快速度。 在马上上下颠簸着,男人胸膛似是铁做的,臂膀宽阔的,可以轻易将她搂在怀里。徐笙这些日子提心吊胆,警惕心极高,都没有睡个安稳的觉,此时一放松下来,便很快的睡了过去。 黑暗里,一支轻骑兵飞快地从上党向壶关奔去。 惊起林鸟,飞快地飞上空中,在空中盘旋着,看着下方连绵不绝的火把,一声又一声地叫了起来…… 徐笙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什么禁锢着似的,动也不能动,连喘气都有些艰难。 她猛地睁开眼睛,就要去枕头下面摸自己的匕首。 「醒了。」忽然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双禁锢她的铁臂用力收缩,将她囚禁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听到姜昀的声音,徐笙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放松身体,又躺回了原位。 「醒了,就转过来。」姜昀将她翻了个身,面对自己,伸手将她耳畔的发丝撩起来。 徐笙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到他的胸膛,闷声道:「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等了你好久,夫君。」 她低声说到。 姜昀看不到她的神色,只能听到她明显降低了的声音,和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她埋在自己胸口,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他垂下目光, 伸出手, 一下又一下地在她头顶轻抚着。 徐笙埋在他怀里, 又眯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再也睡不着后,才撑起来趴到他的胸膛,看到他眼底的青影和红血丝,心疼的摸摸他的眼睛道:「怎么半月不见,你瘦成了这样?」 姜昀默了默, 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徐笙打了个哈欠说:「你在陪我睡一会儿吧!」 姜昀薄唇紧抿, 眼眸漆黑道:「皎皎……」 「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发颤,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胳膊, 发狠地将她禁锢在自己胸前,好像只有如此, 她才不会离开,才如此真实, 不似这半个月来,每每醒来,他都惊觉床榻旁空无一人, 满身孤寂地坐上好久。 徐笙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松。 「这怎么会怪你呢,夫君。」 「你也没有料到, 秦雁行会在巨鹿将我劫走。你不必自责,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夫君。」徐笙叹口气道。 她说的没有一丝作假的意思,虽然知道,秦雁行掳走自己是因为姜昀的缘故,可她倒是释然了。虽然起初她是有一点点怨怪姜昀的,自己本来生活平凡安宁,却生生被他打乱,后来更是被他敌人所掳走,吃了不少苦,心里不怪是假的。 可是后来,在太行山逃脱后,她仔细想过,此事虽然与姜昀有关,但却不能全怪到他头上。 「皎皎」 「皎皎……」姜昀闭上眼睛,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 「你不怪我就好,我以为……」 「以为你再也不愿意看到我,毕竟你因为我的身份,要与我」 与我和离。 他没有说出最后那两个字,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的鬓角。 「公子,葛老来信!」 忽然,外面响起虞梁的声音。 闻言,姜昀不愉地皱起了眉头。 徐笙瞧见了,坐起来推推他的肩膀道:「赶紧去吧!葛老来信,想必是有要事找你。」她想到仅有几面之缘,却印象格外深刻的葛老,不由催促姜昀。 「皎皎,等我回来。」 姜昀猛地抱住徐笙,在她耳边道。 「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你若是怪我,生我的气,只管打我骂我,不要闷在心里。」 「我让人进来伺候你,等我。」 徐笙点点头,跪坐起来,帮他整理整理腰带,见他一身黑衣,身材修长,面容冷峻,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那副冷清的模样。她便笑着扯扯他的衣袖,见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才轻笑起来:「没什么,夫君快去吧!」 姜昀摸摸她的脑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徐笙跪坐在那里,见他远去后,敛了嘴角笑意。 又在床上躺着发了一会儿呆,徐笙从床上翻起来,汲着鞋子下床,让人上了热水,准备洗漱一番。 她看着身上臃肿的旧衣,忍不住抚额,她昨晚居然就这副尊荣就睡了,姜昀居然也不给她脱了,真是丑的惨不忍睹。 忽然,她身子僵住,想到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 她缓缓伸出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抹了一下,放到眼前看了一眼。见指尖干干紧紧,她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因为不放心,在铜镜前面又照了一圈,见脸上一点脏东西也没有,这才安心了。 至少给自己把脸擦了,否则顶着锅底灰睡了一夜,又让他亲了自己那么久,她会羞愤欲死的。 徐笙将破旧的外衫脱下来,然后便又两个三十岁左右的仆妇敲门进来了,端着洗脸水,安静的行了礼,然后伺候徐笙洗漱。 「劳烦大娘给我备水,我想沐浴。」 徐笙受了礼,让她们起来。 两个仆妇连忙应下,下去抬水去了,没一会儿便将热水抬上来,倒进浴桶里,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准备服饰徐笙洗澡。 徐笙虽然在家中习惯了绿杨和绿柳伺候她,但却仍就是不习惯陌生人贴身伺候自己,她拒绝了她们伺候自己洗澡,说自己肚子饿了,让她们备膳,自己一个人来就好。两个仆妇犹豫了一会儿,听了她的话下去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梳洗打扮一番后,早膳也已经上上来了,姜昀还没有回来,她便准备让门口守着的护卫去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知刚推开门,便见姜昀绕过应比起,迈着大长腿,正往她这边走来。见她在门口等自己,于是又加快了几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里面带:「饿了吗?快用膳吧!」 徐笙点点头,俩人去用了膳。 用完膳后,徐笙坐在那里喝茶,便见姜昀轻咳了一声道:「皎皎,你与我说说,秦雁行将你掳走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好吗?你又是怎样,将他制住的?」 徐笙点点头,从自己在上党被掳走那日开始细细说起来,待讲到自己发烧生病时,他见姜昀的手渐渐收紧,面上涌上了怒意。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手指微动。 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她可不准备瞒下来,傻乎乎地白白受了苦。既然受苦了,就得让姜昀知道,对自己愧疚。 她继续往下讲,提到自己用断肠草下毒时,不见姜昀说什么,便又继续讲了下去,一直讲到上党城外那对收留她的婆媳。 「说起来往,我还承诺给那婆婆报酬呢,结果就这样走了。」 姜昀抱住她,低声到:「我让人回去给。」 徐笙摇摇头:「算了,我也给了她们一支簪子,能抵好多银两了,再说」 「再说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 「提到玉簪,我想起来秦雁行找到我藏身的那家,怕是看到了我的玉簪。」 姜昀道:「不必怕,他再也威胁不到你了。」 徐笙点点头,想到自己后来回头看了的那一眼,秦雁行躺在地上的模样,便有些唏嘘,却没有再说更多。 「夫君,你信我吗?」徐笙忽然问。 姜昀看她,眼底有些疑惑,但还是道:「自然信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徐笙抿抿唇道:「昨夜秦雁行说的那些话,你信吗?」 「我有那么傻吗?」姜昀没有回答,却反问到。 徐笙拉住他的衣袖,轻轻的就揪住一丁点, 歪着头摇摇道:「你不生气吗?秦雁行的话, 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 姜昀皱眉看着徐笙, 有些不悦:「皎皎,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徐笙失笑:「我不就问了两句,夫君你为何就生气了?」 「你我之间总是要坦诚相对的,若是不开诚布公的谈谈,秦雁行的话,迟早有一日成为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碰不得摸不得。」 「夫君你想问什么, 便大胆的问吧!我不想有一日,我们之间因为误会,而最终黯然收场。」 姜昀动容地看着徐笙,她跪坐在自己对面, 浅笑安然,说着睿智通透的话, 有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很多心思都被她看的透透的。 但他并不会因此不悦, 他喜欢皎皎,喜欢她的睿智通透,喜欢她的点到即止。 甚至, 他感觉和她相处,是最惬意舒适的时候。 这兴许,便是他会心悦她的原因…… 的确, 他对秦雁行的话耿耿于怀,但是他生气的是秦雁行对她的觊觎,那调笑的话让他几欲控制不住自己,在皎皎面前失控,露出让她害怕的一面。 所以,他选择一剑了结他。 没有男人会忍受自己的女人被人染指,但他不敢问,他怕会戳中皎皎心中的痛,再伤害皎皎一次,所以昨日回来之后,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问她一句。 姜昀抿着唇,执着徐笙的手淡淡道:「皎皎,以后只当这事没发生便好。」 「你以后,莫要再提起了。」 无论秦雁行那厮有没有碰皎皎,他都不愿意她再提起,这是他心中的痛,若不是自己大意,何至于让皎皎受苦?他以后只会加倍对皎皎好。 徐笙看出他心中所想,摇摇头。 到底还是没有调。教好呢…… 真是笨。 她反手握住姜昀的手,坐起来直着身子凑向姜昀,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点点姜昀的鼻尖,见他露出有些茫然懵逼的表情,扑哧一声笑开。 「夫君该罚。」 姜昀摸不着头脑,试探道:「我哪里做错了?皎皎。」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唯恐惹得徐笙不悦。 或许是姜昀这个身份用久了,他也习惯在她面前伏首做小。起初他尚是姜昀的时候,劝自己这女人这么爱自己,那他让他一点也无妨。再后来她又是甜枣又是棒槌,他怎么看不出来?但还是受的甘之如饴,只因她心悦自己。 现在哪怕回复了原来的身份,他也习惯性哄她了。只要不是十分过火的事情,他都愿意宠着她。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翼翼,与他心里计划好的有底线地宠完全不一样,他已经将自己心里的底线一挪再挪了,就连那件事情他也愿意顺着她。 「你惹我不高兴了,该怎么办?」徐笙捏住他的脸蛋,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姜昀准备阻止他的手缓缓放下来,有些迟疑道:「难不成,又要让我睡书房?」 「嗤……」徐笙笑了,他是对睡书房这件事是有多耿耿于怀啊! 「不逗夫君了。」她收了手。 「秦雁行的话,都是无稽之谈,我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他那些话都是故意气你的。」 「这你也信,真是笨死了。」 徐笙伸出手指头在姜昀额头上戳了好几下,无奈到。 姜昀猛地抬头看她,并不在意她说他笨,只是一把拽住她的手,有些别扭道:「他没碰你,我自是高兴的。」 「我说什么,你就信我吗?」 他怔愣一下道:「无论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我都信。」 徐笙心漏了一拍,任由他拽住自己的手,有些恍惚道:「我说的,夫君你都信吗?」 姜昀轻轻捏捏她的手,抿唇到:「你说的,我都信。」 「只要是你亲口说的。」 「难道你会骗我吗?」他反问。 徐笙收回发散的思绪,也浅笑摇头:「我自是对夫君坦诚相对,不会瞒着夫君什么的。」 「这不就对了。」姜昀冷哼。 徐笙无奈,只好说:「夫君如此信任我,我真是荣幸至极。」 第三十章 「算你有眼光。」 他想了想,看了她一眼,别扭道:「对了,以后别让我睡什么书房,传出去一点也不像话!」 「你也要顾及我的颜面,要是被葛老虞梁他们知晓,我的颜面何存?」 「下次再生气了,你在房内与我说就好,只是一点,不许与我分房睡。」 姜昀终于找到机会说这件事,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这件事在他心头埋了很久,此时说出来是觉得通体舒泰。 「好。」徐笙包容到。 「这才像样!」姜昀满意的点点头。 「那夫君你是不是该想想这件事情你错在哪里?」 姜昀以为她在说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便直言道:「是我不好,没有护着你,你生我的气的话就打我吧!」 「只是一点,不许不理我。」 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做出一副任由她作为的模样。 「对了,打轻点,别留印子,我还要见虞梁他们。」他补充到。 「……」 姜昀他真的不是一个傻白甜吗? 他的人设为什么总是崩的这样快,让她猝不及防。这样傻白甜的模样,她有些受不起。 「正经点!」 徐笙收回自己的手,轻飘飘地瞪了一眼姜昀,嗔到:「以后有什么事情,夫君你直接问我便是,不要藏在心底,否则时间久了,你心底的刺越长越大。」 「夫君可以怀疑我的话,但是不要连我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便自己下了定论。然后偷偷记在心底,自己一个人生气,让我摸不着头脑。」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便是不坦诚。」 「我知晓了,下次定不会如此了。」姜昀点点头,没有一点不耐。 「没有下次,若是再有下次,你便去睡书房吧!」 姜昀皱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你刚才才答应我的话,转身便忘记到脑后了。」 「我怎么说的,不许让我睡书房。」 徐笙冷笑:「那得看我心情。」 姜昀不悦,看了她一眼,然后猛地抓住她的手,咬了下去! 「你属狗的啊!」徐笙拍着他的脑袋,轻呼。 姜昀冷笑一声,下了软榻。 徐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便见他冲自己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然后弯下腰,猛地一把将自己扛到肩头,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往内室走去。 「既然如此,为夫便还好伺候皎皎。」 「让皎皎你……心情好。」 徐笙大惊失色,连忙拍他的背,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道:「现在还是白日,会被人听到的。」 姜昀不语,大步地跨进内室,将她一把扔到床上。 徐笙被摔得头晕眼花,好在这床榻很是软和,没有将她摔疼。她刚挨到床,看也不看地便向床里面爬去,同时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姜昀看了她一眼,转身到桌子上拿了一支毛笔,慢悠悠地看着徐笙。 徐笙此时已经花容失色! 天呐!他在哪里学来的,居然想用毛笔! 她连忙摆手到:「不行,不能用它,你到底是在哪里学的?」 姜昀看看手里的毛笔,皱眉到:「这还用学吗?」 徐笙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嗡声嗡气道:「才几日不见,你便学坏了,那毛笔不干净,你别用它碰我!」 「不然我就真生气了,夫君。」 姜昀看看手里的毛笔,疑惑道:「它洗干净了,放心不会弄脏你的。」 徐笙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再也不复刚才的平静淡然。 「总之,你快将它放下!」 她声色俱厉,拒不接受的模样,好似姜昀是在逼良为娼。 「我说过,我要伺候得你高高兴兴。」 徐笙见他不为所动,便带着哭音道:「我错了,夫君。」 「我很开心,很高兴,再也不让你睡书房了。」 姜昀看看手里的毛笔,迟疑到:「我只是想挠你痒痒,你在……想什么?」 他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徐笙闻言,整个人僵在原地。 原来……他只是想挠自己痒痒…… 徐笙的脸蛋慢慢烧了起来,她想大概是她污了。但她怎么知道,姜昀那么大个反应,把自己扛起来重重地摔倒床上,只是想挠她痒痒啊!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酱酱酿酿吗…… 姜昀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慢慢的好像明白了什么,耳尖发红,轻咳道:「你要是想」 「我不想!」徐笙揉揉自己的脑袋,猛地打断他的话。 姜昀哦了一声,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徐笙只见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毛笔,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完了,他好像发现了新世界。 徐笙抚额,正准备想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让他不要有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时,忽然听到外面虞梁道:「公子,该启程了。」 姜昀默了一瞬,冲外面道:「我知晓了。」 说完,他又看看徐笙,轻咳道:「快起来吧!我们该离开了。」说着便火急火燎的甩了手里的毛笔,坐到软榻上,倒了一杯冷茶狠狠地灌了一口。 徐笙有些尴尬的动了动,松开裹在身上的棉被,心想还好虞梁来的及是,否则姜昀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比如试一试。要知晓,她刚才看到他眼里闪过的光芒,便知道不妙了。 为了防止他以后还会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徐笙决定教育教育他,告诉他那样是不对的。她清清嗓子,故作淡然道:「夫君,那样是不对的。」 姜昀又灌了一口冷茶,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徐笙摸摸鼻子,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从前世里的小黄。文里看来的吧!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他下面鼓起来的一远去,顿时面色大囧。就这点刺激,小姜昀居然就这样起来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姜昀侧过身平息,避开她的目光道:「以后少看些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净学些不正经的东西。」 「……」 徐笙艰难的点点头,拥坐在床上,不好意思再抬头了。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可闻。但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一点也不显的冷清,明明已经十月底了,快要下雪的天气,姜昀却热的出了一身汗。 好在,很快虞梁又来催了一次。 徐笙再次撇了一眼姜昀的跨间,见小姜昀已经睡着了,便轻轻松了一口气,动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沉默地下床整理好衣物,跟着姜昀一块出去。 考虑到天气太冷,姜昀命人准备了马车给徐笙,于是一出去,徐笙见到马车,连招呼也没有和姜昀打一下,便钻进去放下车帘,再没了动静。 虞梁觑了一眼姜昀,见他并不恼,反而眼角还带着笑意,顿时默不作声了。 人家小两口的调。情,他瞎操心个什么! 长安城,庆元殿。 宋陵起站在案桌前,看着自己新绘制出来的画像,淡淡的笑开,眼底是一抹满足。 自从母妃将他画的那副画像毁去后,他便心痛不已,直到后来父皇病重,母妃再无心思管制自己了,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情。便如再绘制她的画像,也没有人会训斥他了。 第三十一章 还好半年前,母亲派去的暗卫没有成功,否则他心中要悔恨一辈子。徐六姑娘已经嫁人,虽然他心中遗憾,思慕于她,但并没有想从那位姜公子强夺而来。 她恐怕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宋陵起苦笑摇头。 自己那日在齐府见到她,着实是喜出望外,可她却没有任何的惊喜,只是下意识的避嫌,甚至不肯与自己多说上两句话,便行色匆匆的离去。自己甚至叫不住她。他心中无奈,知晓她这是心中并无自己,否则怎么会对自己避之不及,将自己当作是如虎狼柴豹一般? 自己这辈子,怕都没有机会让她知晓,他心悦她。 宋陵起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美人图上划过,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行礼道:「奴才拜见六殿下。」 「起吧!可有什么事?」他面色淡淡,继续看着案桌上的画卷。 「徐七姑娘让人给殿下传了一封信。」 宋陵起手一顿,回想起来那位徐七姑娘。 那日端午龙舟赛结束后,自己因为见到六姑娘已经成亲嫁人,心中有些恍惚,没在茶楼呆多久,便匆匆下楼去找妹妹长乐,却遇见被长乐刁难的徐七,他出面解围后,又替妹妹赔了玉镯,后来渐渐便与徐七又见了两面。因为是徐六姑娘的妹妹,他待她便多了几分关注。 宋陵起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徐菁的信,展开来。 「我知晓了,你去告诉徐七姑娘,我会按时赴约的。」他看完信,面色温和道。 小太监应下,又行了礼,弯着腰便退了下去。 第二日下午,宋陵起去了望风楼,他在二楼的雅间里等了没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了了店家殷勤的声音:「姑娘,里面请。」 「多谢。」女子清丽的声音传来,宋陵起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 七姑娘与六姑娘虽然生的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极为不同。七姑娘到底是更要强一些,六姑娘的话……更是温婉柔美一些。 想着,便见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鹅黄衣衫,带着白色帷帽的女子推门而入,低声让自己的婢女侯在外面,然后自己关上门,转过身来,取下手里的帷帽,冲他笑起来:「让殿下久等了。」 少女身形还未长开,虽然不如徐笙那般美的让人忘不掉,但却也自有一番风韵。 「七姑娘何事寻我?」 徐菁将帷帽搁到桌子上,坐下来道:「殿下有所不知,我是为我六姐姐的事情,来寻殿下的。」 「六姑娘怎么了?」宋陵起猛地抓住徐菁的手,神色有些焦急。 徐菁道:「殿下莫急,容小女慢慢道来。」 她便将徐笙和姜昀在冀北失去联系的事情告诉了宋陵起,说自从徐笙去了冀北后,徐府便再也联系不上她了,她怕徐笙出事,所以想来求求宋陵起,让他帮忙打听徐笙的下落。 宋陵起果然信了,收回手焦虑道:「七姑娘放心我,我马上便让人去冀北打听徐六姑娘的消息。」 「有劳殿下了。」 宋陵起说:「七姑娘所托,我自会尽力帮你。」 他才想起来自己应下的太快,动作太过急切,容易引人口舌。 徐菁只做没有看到,嘴角一勾。 她就知道,六殿下心中有六姐姐。 六姐姐,既然你已经成亲了,那么你不会介意我利用一下你吧! 徐笙唾弃了自己几日,很快便将那日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接下来的几日, 他们都在赶路。 姜昀给她备了一辆马车, 故而回去的行程慢了许多, 徐笙怕耽搁姜昀的事情,便提了让他先行一步,留下虞梁保护她就行,却被姜昀断然拒绝,他皱眉道:「当初将你留在巨鹿,便已经让我悔恨交加, 如今我自是不可能再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徐笙失笑道:「夫君你终归要四处征战的, 难道还要一直将我带着吗?」 「到时我只会想办法,现如今信都的事情有百里先生和葛老主持,军中又有刘祚将军,章程以及陆武夷, 我耽搁一两日也无事。」 徐笙还待劝他,却被他打断到:「皎皎你安心便是, 我自有分寸。」 于是她便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便又见姜昀骑在马上, 环视一周后,黑着脸侧身低声对马车里的徐笙道:「你的小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约莫还有四五日的工夫,早着呢!」徐笙趴在车窗那里, 看着一袭玄衣,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英姿飒爽的男人, 笑眯眯道。 壶关那件乌龙之事过后,徐笙虽然有些臊得慌,但到底脸皮厚,第二日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只撩的姜昀躁动不已,时刻想与徐笙亲近一二,但由于那时是在太行山山里,夜里露宿在外,徐笙睡在马车里,姜昀若是大晚上跑上去,不出一夜,所有将士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故而姜昀一直忍到了广平。 好不容易在广平城外投了宿,当日夜里姜昀虽然没有面露激动之色,但却早早的回房洗了澡,目光灼灼的看着徐笙。 谁料,徐笙一脸无辜的道自己小日子来了,怕是不能伺候他。 这令姜昀顿时愣在了原地,脸一直黑了两三日,今日终于忍不住问她,小日子何时才离开。 姜昀抿抿唇,显然对于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 徐笙便赤。裸裸地将他全身扫视一遍,对他眨眨眼睛,然后做了一个口型到:夫君要做好准备哦!不满意可是要惩罚的哦! 然后满脸天真的放下了车帘,一个人在马车里偷笑。 姜昀喉咙发紧,听到马车里压抑不住的笑声,脸色更是阴沉,思绪也被她扰乱。尝过她的滋味,便再叫人难以忘记,可偏偏她娇气的很,俩人又聚少离多,加上小日子之类的因素,他竟是很少尽兴,与她缠绵的次数少的可怜。 他被她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勾得久久难以平复,甚至想立刻扑进马车里,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然后将她弄哭。 徐笙小日子这几日,姜昀一直面色发黑,周身气息冷冽,时常冻的虞舜他们苦不堪言。 虞舜苦逼的想,为何夫人追回来了,公子还是没个好脸色,他们当属下的可真是辛苦。 因为急着赶回信都的缘故,所以姜昀他们一路从毛城广平过来,虽然途径了好几座城池,但却对那些城池的郡守县令的盛情邀请没有应下过一个。后来几日更是因为信都来信,他们一直在连夜赶路。姜昀大男子主义,不想让别人笑话,所以更是连徐笙的马车都没进过,一直在外面骑马。 直到终于赶到了信都。 因为是连夜赶路,他们到信都的时候刚好是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姜昀带着五千人马到了信都城门下。 「公子归!」 「开城门!」 虞舜一马当先飞奔至城门下,高声叫起来,让守门的将士开门。 守城的将士站在城楼上,见浩浩荡荡地虞家军打着黑色的旗帜,跟随在一面色冷凝的玄衣男子身后,还护着一辆马车,从朦胧的夜色中奔来,身后带起滚滚黄土,便连忙下了城楼一面喊到:「快开城门,公子归!」 第三十二章 整个城楼上的将士们闻声,纷纷跪下喊到:「恭迎公子归来!」 姜昀面色冷硬,停在城门口,缓缓扫视了一圈道:「诸位将士辛苦了。」 「为公子效命,乃是属下本分。」 姜昀沉声叫起,又慰问了守城将士一番,这才驾着马进城。进城后便留下了那五千大军,让虞梁带去冀北大营,然后自己带着几十护卫,与徐笙的马车直奔冀北王府而去。自从他攻下信都那日起,他便命人将冀北王府恢复成了昔日模样,等待有一日重新归来,恢复昔日冀北盛况。 「到了吗?」徐笙坐在马车里本来早已经睡着,可是在进城门的时候,那些守城将士的声音将她惊醒,她便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直到感觉身下的马车不再挪动,才掀起帘子问。 只见马车停在一座威严肃穆的大门前,门前挂着红色的灯笼,门上牌匾因为夜晚的缘故有些看不清,但徐笙大致也猜到了。那朱红色的大门打开,虞伯带着人正侯在门口,迎接姜昀和她。 便见姜昀回头道:「恩。」 徐笙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便准备下马车。 姜昀见了,将手中马鞭一把扔给自己旁边的护卫,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将徐笙从马车上掐了下来。 「早点睡,不要等我。我让虞伯带你去休息,我先去见百里先生与葛老,很快就回来了。」 徐笙听话的点点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早点回来,别太晚。」 姜昀摸摸她的脸,声音低沉应了声好,然后对出来迎接他的流殇道:「去请葛老、百里先生与几位将军,我在书房等他们。」 「是。」流殇看看他怀里的徐笙,应下后上马融进了夜色里。 姜昀牵着徐笙的手,进了宅子里,在外院与内院的影壁那里分开,一人去了外院议事用的书房,一人跟着虞伯去了内院。 徐笙跟着虞伯到了一处院子,门口侯了一圈仆妇,以及几个婢女们,其中便有绿杨和绿柳她们。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绿杨与绿柳带着哭音,扑到徐笙面前,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徐笙。 徐笙安抚的拍拍她们的手,没有说话。 虞伯便道:「夫人,这些仆妇和婢女都是王府的老人,您这院子里人手不足,老奴便调了一些人过来,您先用着,若是哪里用着不习惯,老奴再为您换一批。」 徐笙已经累的不行,便道:「这些事情,等明日再说吧!」 「是老奴疏忽了,夫人早些歇息,老奴这就不打扰您了。」 徐笙便点点头,等着虞伯离去后,带着绿杨和绿柳进了屋,匆匆洗了个澡,什么也来不及问,便困的不行,打着哈欠倒床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姜昀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晓,知道早晨醒来见到姜昀睡在自己身旁,她才发现。 「醒了?」 她刚醒,翻了个身便见姜昀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将自己带进怀里,翻身压到自己面上到。 徐笙道:「该起床了,夫君。」 隐晦提醒他,此时不该白日宣淫。 姜昀勾唇一笑,有些往常不曾见过的邪魅:「不急,再陪我睡一会儿。」 说完,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徐笙猝不及防被吻个正着,怔愣过后连忙躲闪,嘴里呜呜到:「还没有净面漱口呢!」 「无妨,我不嫌弃你。」姜昀又叼住她的唇,含糊回答道。 徐笙喘着气到:「我嫌弃你,嫌弃死了……」 姜昀不理她,旱了这么多日,他能等她睡醒之后再行事,已经忍耐力很好了,再忍下去它就不是男人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又想起了在壶关时,徐笙对那支毛笔避之不及的模样,便在她的口中扫荡过后,放开她的唇低喘道:「毛笔……真的可以吗?」 「要不,我们试试?」 徐笙本来已经被吻的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却被他这一句话给吓得惊醒过来,她使劲儿的摇摇头道:「不要!」 她语气十分坚决,姜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有些遗憾失望的道:「那下次吧!」 现在他也没功夫和她玩儿花样,他现在快憋炸了,好向将她按在那里,听她哭哭啼啼的哀求声。 想着,姜昀便由吻住了徐笙,随意在她身上游走揉捏了几下,来不及将她的衣服褪下,便急不可耐地将她的裤子从裙底扯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三两下扒完,便挤着撞了进去。 徐笙疼得眉心打结,姜昀舒服的谓叹一声,在她身上揉捏让她放松,等她渐渐放松下来,窗外竹叶上的露水落下后,便在也忍不住卖力的冲锋陷阵起来。 「皎皎」 「皎皎,我心悦你。」 他喘着气,在她耳边道。 徐笙闭着眼睛,感觉自己似是在云端,又似是在海上,飘荡不定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听到姜昀的声音,也只是轻飘飘的哼哼了几声。 宰他终于忍不住,将俩人一起送上巅峰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他在她耳边喘着气道:「皎皎,只有你。」 「从此,只有你。」 她睁开眼睛,想要去看看他的神色,好好探究一番。 却抵不过致命的快感,眼前一片眩晕。 徐笙醒来时,身侧空落落的, 没有一丝余温, 证明着姜昀早已离去。 日头已经升起, 临近用午膳的时间,她却还没有起床,也没有人来叫她起床,这意味大家都知道她和姜昀一大早做了什么。徐笙拉住被子将自己卷起来,在床上滚了一圈,哀嚎一声。 再这样下去, 她的脸皮怕是要越来越厚了! 她不由有些怪姜昀, 大清早的非要拉着自己,活像八百年没有开过荤一样,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过转念想想, 她又有些可怜他了。可不是,他还真是旱了一个多月了! 睡过去之前的记忆还在, 她还记得他喘着粗气,身下撞击着, 身上的汗渍滚落到自己身上,烫进了她的心底。 皎皎,只有你。 从此以后, 只有你。 徐笙无奈,溢出一抹笑意。 既然他觉悟这么高,那她便继续调。教他吧, 毕竟已经调。教了一半,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她前段时间那么决绝,一方面是真心所想,另一方面其实也抱有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希望这个自己没有调。教好的半成品可以做出退步,没想到这微弱渺茫的希望,到最后竟然成了真,说是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徐笙虽然对姜昀的不知节制有怨念,但看在晨间的承诺上,她心情很好,面上的笑意掩不住,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既然姜昀这么识趣儿,那她该给他点什么奖励好呢? 这么想着,她忽然想起了刚才姜昀覆在自己身上,在耳边轻声问的话,她脸一热,心想自己真是疯了,居然回想到那中不可描述的东西上去。 不过他失望遗憾的表情还真是可爱呢! 徐笙撑着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姜昀不在,徐笙赖床也没有人喊她起床,她便想着既然那些仆妇婢女们已经知晓了,那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再赖一会儿床好了。于是在床上翻滚几圈后,她又重新进入了梦乡,去见周公去了。 第三十三章 姜昀很忙,徐笙心里清楚。所以也没有派人去衙署里打扰,只是让虞伯记得给送膳,自己懒洋洋的起床梳妆打扮后,独自用了膳,然后唤来绿杨与绿柳二人问话。 与绿柳绿杨叙完主仆情谊后,虞伯又来了,这次他带来的,是王府库房的钥匙与帐册等物,他笑容和蔼道:「今日一早,公子便给老奴传了话,让老奴便王府内务都交给夫人,并且协助夫人打理王府事宜。」 徐笙怔住,打理王府内务,意味着什么她不可能不清楚。 「有劳虞伯了,我对府内事物还不了解,烦请虞伯多多指教了。」 她失笑,姜昀还真是个行动派,早上才在床上给自己了承诺,下午虞伯便来与她交接府中内务,也不看看,她吃不吃的消。 不过,这样行事果决的他,还真是意外的吸引人啊! 徐笙嘴角笑意愈盛,送走虞伯后,绿柳和绿杨二人急不可耐的给她奉了茶,眼里掩饰不住兴奋道:「姑娘,姑爷这是让您主持中愦的意思?」 「您以后会不会就是王妃了?」绿杨问。 徐笙敲敲她的脑袋,没有回话。 不过,眼底是化不去的满满笑意。 虞伯离开前,还说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有关于姜昀继承他父王的王位之事。虽说自己得了主持内务的差事,但徐笙到底还是有些懒散,便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将大小事物全部交给了虞伯,自己做了撒手掌柜。 姜昀继位的日子定的是十一月二十三,正是诸事皆宜的好日子,现在距离那日还有十几日的时间,对于亲王继位的礼节来说,已经是极为匆忙的了。 不过他才恢复身份,事物缠身,加上需要尽早继位,真正名义上一统冀北两地,尽早继位才是正事,那些繁琐的礼仪,能从简便从简。 一下午的时间,徐笙除了见虞伯,便是补觉,哪里也没有去,更别说是出去转转,看看冀北王府,她就连自己住的院子,也没有仔细看。 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姜昀步履匆忙,踩着落日余晖,踏进了徐笙的院子。 这时候,徐笙早就睡了一觉起来,正神采奕奕地指挥绿柳摆膳,偶尔歪歪脑袋,趁着连个婢女不注意,偷吃一口,然后满足地眯上眼睛,像一只胖乎乎的肥猫。 姜昀进来时,正巧看到她这副模样,唇角便漾开了一抹笑意。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笑道:「小馋猫!」 「又在偷吃了?真是不乖!」 「……」徐笙默了半响,忍住想要打寒战的欲望,奇怪地看了一眼姜昀道:「夫君你是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身了?」 姜昀笑意一凝。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他缓缓收了脸上强行憋出来的温润笑意,恢复成往日的冷硬,转身在她对面坐下。 「真有那么夸张?」 徐笙点点头,扯着嘴角道:「你以前可不会用这副语气和我说话,大多时都冷着脸,跟谁欠了你的钱一样。」 「今日怎么跟吃错了药一样?」 而且人设崩的有点厉害,她在心里默默补充到。 姜昀心底一塞,端起她的茶杯,默默喝了一口,他总不能告诉她,这是虞梁他们闲聊时说的与女人相处的法子。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别扭。 下午议完事后,他本来准备回来陪徐笙的,可是再听到虞梁在虞舜面前侃侃而谈,传授与女人的相处之道时,他默默的听了片刻,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踏进她的房门的时候,忽然脑子一抽便说了那样的话。事实证明,他的确脑抽。 「用膳吧!」姜昀有些气馁。 徐笙轻笑一声,然后便被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却没有半点惧怕他的意思。 「好,都听夫君你的。」她宠溺道。 姜昀有些头疼,为何与她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倍受宠爱的小媳妇。 用膳的时候,徐笙兴致勃勃,自告奋勇的给姜昀布菜。姜昀却对她这副贤良的模样有些吃惊,往日她也很贤良温顺,经常给自己布菜,甚至会亲手下厨,可哪一次也没有今日来的令人受宠若惊。 他不笨,几乎是瞬间便将她今日的不同,与自己早上那番话联系在了一起。 「先用膳,若真是想要给我奖赏,晚上再给也不迟。」他吃了一口徐笙给他夹的菜,眼皮子不掀一下,轻飘飘道。 徐笙被识破也不在意,笑眯眯的冲他一笑,然后安静地用起膳,只不过还是偶尔给他夹筷子菜,一副贤良温婉的好妻子模样。 用晚膳,俩人漱了口。 十一月份的天,既冷的紧又黑的早,才酉时一刻,外面的天便已经暗了下来。 徐笙歪在窗边的软榻上,一副酒足饭饱不想动弹的模样,眼睛微眯懒洋洋的。姜昀看了眼,便道:「随我出去走走?」 徐笙闻言,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窗外,又听到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缩了缩脖子道:「不要,外面太冷了。」 十一月份,早就入冬了,怕是过不了几日,便有大雪纷至。 「无终你有何打算?」 天气越来越冷,匈奴南下的日子就在这几日了。 姜昀抿唇道:「我已经派刘祚去镇守无终了,明日一早便出发。」 徐笙点点头,便不再过问了。既然他有打算,她就不掺和了。 「没想到就在无终呆了两日期,我还以为最起码要呆上好几年呢!我都让人在门口树下搭了秋千,还移植了几颗葡萄树,谁知道还没等它结果子,便来了信都。」 「我们,怕是不会再去无终了吧!」徐笙故作怅然。 实际上,比起无终那么艰苦的条件,她自然选择呆在信都,当然只是相比较而言。 「你若是喜欢,明日让虞伯给你在院子里搭个秋千。至于葡萄树,这院子里便有一棵,明年夏季便可以结果。」 徐笙眼睛一亮道:「夫君待我真好!」 姜昀心想,不待你好待谁好。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坐了一会儿,姜昀还是强行将徐笙从软榻上拉起来,拿着披风将她裹了起来,又塞了一个暖炉到她手里,拉着她往外走。 徐笙不情不愿的跟他出去,刚走到廊下,便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脸皮发疼。 「夫君你真讨厌,我说了不去的。」 姜昀眼里笑意一闪,将她搂到怀里,遮去寒风,往前走去。 等到到了地方,徐笙才被放开。 「喜欢什么,自己挑吧!」 徐笙看着面前的东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果然是直男癌,送礼物都不会送,哪有人直接把人拉来库房挑选礼物的? 见徐笙没有反应,姜昀自己伸出手拿了一块血玉玉佩放到她手里,问:「喜欢吗?」 徐笙点点头配合道:「喜欢。」 姜昀不满意她敷衍的态度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 「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徐笙感兴趣的问到。 姜昀说:「这玉佩,是我给你的承诺。」 他突发奇想,越说越感觉可行。 第三十四章 「你只要拿着这玉佩,便可以让我为你做三件事情,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的。」 「……」徐笙感觉姜昀越发的幼稚了。 「我说话从来都算数,不会反悔。」姜昀握住她的手道。 徐笙斜睨他一眼问到:「是吗?」 几乎是那一眼,姜昀便明白她的意有所指,无非又是拿他在广平时昏了头的承诺说事情。他有些头疼道:「皎皎你难道不能忘记那件事情吗?」 徐笙摇摇头:「不能。」 姜昀无奈地看着她,半响才道:「你不就是想试探我早晨与你的承诺是不是算数,直接问我便是,做什么这么迂回?」 徐笙转身打量这珠光宝气的库房,语气轻快道:「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姜昀告饶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见徐笙嘴角含笑,他才又道:「我说的那话,是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你放心皎皎,我绝不会背弃承诺。」 「也不会再像广平那次一样,随意地许下诺言,却做不到。」 「以后我承诺给你的,都是我认真思考的,能给得起你的。」 徐笙心里软软的,嘴上却道:「这么说,这玉佩的事情作数了?」 「自然。」 姜昀摸摸她的脑袋,沉声到。 「当真?」 「当真。」 最后,徐笙只带走了那块血玉玉佩,其余的东西什么也没带,用她的话说就是:连夫君你都是我的,那么这库房里的东西,自然也都全是我的。我的东西放到那里,我想用的时候自然会去取。 姜昀闻言哑然,但却极喜欢她这副把自己当做所有物的语气。 回到上屋,徐笙一屁股坐到软榻上,一面暖手一面吩咐下去:「去帮我热壶小酒送来。」 姜昀挑挑眉,没有说什么。 于是接下来,他觉得自己无比明智。 因为若是不让她喝酒,他便不能享受她的奖励了。 只见酒上来后,她让伺候的婢女全部退了下去,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给她倒了一杯,端起来勾着眼睛道:「我敬夫君一杯。」 说完,她仰头喝下酒杯里的酒。 姜昀看了她一眼,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俩人一来一回,没一会儿的时间便喝了半壶。 徐笙眨眨眼睛道:「夫君好酒量。」 姜昀斜睨了她一眼道:「过奖。」 「夫君你怎么一点也没有醉意?」说着,徐笙还端起酒杯嗅了一口,歪着脑袋奇怪到:这酒明明还挺烈的啊!他怎么就没事呢? 明明新婚之夜,他没喝多少就醉了。 她的心思一目了然,姜昀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总不可能告诉她,新婚之夜,是风轻给他的酒里下了药吧!这说出来,真伤男人面子,她可不定要怎么嘲笑自己。 好在徐笙没有追问下去,只当做是新婚那日他喝的比较多。 只见她拎着酒壶,起身向姜昀走去,然后跨坐到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渡进他的嘴里。 「既然夫君没醉,那便让我来把夫君灌醉吧!」她嘴里喃喃。 姜昀心神荡漾,身子开始发热,期待起她接下来的动作。 于是徐笙哺一口酒,便被他纠缠住,缠绵许久,直到呼吸不上来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唇,暗哑着声音道:「继续。」 语气强势,不容拒绝。 徐笙轻笑了一下,又往嘴里喝了一口酒,将酒壶放到一旁,送了上去。 烛火摇曳,外面寒风呼啸,室内的温度却结结攀登。 俩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投在窗纱上,隐隐戳戳,闪忽不定。 纱帐内,姜昀面目狰狞,一面喘着气,嘴里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徐笙坐在他身上,被他一会儿抛上高空,一会儿拉下云端,眼神朦胧,香汗淋漓,满面通红。 「皎皎,你真好。」 好个屁啊!她朦朦胧胧间想到。 她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坑吗?这人怎么力气跟永远用不完似的,精力好的出奇,早知道,就别整什么奖励了。 她嘤嘤几声,听到姜昀控制不住的吼声,吓得连忙去捂他的嘴巴。 纵欲的结果便是,第二日徐笙浑身酥软,腿脚发软,下不了床。 姜昀一大早便起了床,眼角下面虽然有丝丝青色,但整个人却是神采奕奕,跟打了兴奋剂一样,走路脚底起风,眼底充满着笑意,直叫虞梁和流殇等人打哆嗦。 接下来的几日,姜昀都忙的早出晚归,根本顾不上和徐笙亲热,这叫徐笙松了一口气。 刚开荤的男人是匹狼,旱久了的男人是匹恶狼。 这几日,姜昀在衙署忙着处理疏奏,时不时的带人出城去一趟,徐笙已经习以为常。姜昀有事情做,徐笙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她这几日一直在熟悉王府内务,顺带跟着虞伯帮忙打理姜昀继位的事宜。 她一直以为,姜昀继位没有她什么事情,直到这日虞伯忽然领来了府里的绣娘。 「不知夫人有空没,让绣娘把您的尺寸量了,好修改一下礼服。」 听到虞伯的话,徐笙有些反应不上来。 怎么还有她的事情,不是姜昀继位吗? 虞伯也有些愣神,问到:「公子没有与您提起过吗?」 「提起过什么?」徐笙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确定。 「自然是您任王妃进宗庙,受冀北的官吏拜见的礼服。」 「公子竟然没有与您提起过,他可是早早就吩咐老奴让人赶制您的礼服的。」 「……」 她想,姜昀回来很有可能要削虞伯一顿了。 真是拙劣的手法,都不知道让和虞伯串好气。 难道她要选择装作不知道,配合姜昀演一下戏? 好为难哦!她到底要不要配合呢? 虞伯看到徐笙的脸色不对,再回想刚才她的反应,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好像破坏了自家公子的计划,轻咳一声,面色有些紧绷。 徐笙:这就尴尬了。 礼服的事情,徐笙和虞伯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有提起, 她让绣娘量了尺寸, 便没有再过问这件事了 当天夜里, 姜昀从城外回来,徐笙一句话也没有提及,只当白日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温存过后,她躺在姜昀怀里,眯着眼睛默默无言。 姜昀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在她光洁如玉的背上轻抚, 神情慵懒, 似是一只魇足正在打盹儿的老虎。 徐笙蹭蹭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夫君,既然你不是我表哥,那我真正的表哥现在如何了?」她爬起来问到。 姜昀睁开眼, 见她眼眸睁的大大的,神情极为认真, 心中一动,伸手一拉让她趴到自己的胸膛上。 徐笙一惊, 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便也不反抗,柔顺地趴到他胸膛上, 捉了一缕他柔顺光滑的发丝,在手里把玩着。 「夫君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姜昀默了片刻,问到:「便这么在乎他?」 徐笙嗔到:「想什么呢?怎么这么爱吃醋, 夫君你这样下去会城醋罐子的。」 「毕竟是我表哥,总不能置之不理。」 第三十五章 姜昀皱眉:「在你眼里,我很小气?」 「……」徐笙默了片刻,说:「夫君放心,哪怕你变成个大醋缸我也心悦你。」 她选择避而不答。 毕竟真相什么的,老扎心了。 姜昀并未被她的回答取悦,反而因为她刻意地转移话题,有些不悦。 「果然我在你心底很小气。」 「当然不是,夫君你是这世界上最英勇,最胸怀宽广,最了不起的真英雄,怎么会小气呢?」 「都是我不好,我说错话惹夫君不开心了。」徐笙见他还有不悦之色,连忙道。 姜昀冷哼:「是吗?」 徐笙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话显得很有诚意。 她嘴角挂着微笑,可心底却是极为操蛋,姜昀这个小气鬼,若是答案不得他的意,他怕是要折腾自己,这个时候她还是识时务为妙,否则自己的老腰可是要残了。 终于,姜昀听到她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 于是徐笙又问:「那我表哥呢?」 「你表哥只有我一个。」姜昀有些不爽。 刚成亲的时候,她日日唤自己表哥,那声音软的,听得他通体舒泰,让人骨头都要酥了。眼下听她叫别人表哥,他心底的不悦便噌噌噌地冒了上来。 哪里冒出来的玩意,也配和他抢? 他完全忘了,他是占了人家正经表哥的名分,才娶到老婆的。 徐笙嘀咕道:「可我的表哥又不是你。」 姜昀气结,她这是和自己杠上了是吗? 他一把拉起被子,将她裹得只剩下个头露在外面,恶狠狠道:「睡觉。」 「你得先告诉我表哥呢?」徐笙嘴角一勾,故意使坏。 「我嫁的可是我表哥,你不是我表哥,我要」 「你要做什么?」姜昀翻身将她压到身下,粗声粗气道:「要找你表哥吗?」 「我告诉你,他早就被我扔到乱葬岗里去了,你跟了我休想后悔。」 徐笙抬头看他,冷硬的脸庞距离自己很近,正气恼的盯着自己,眉毛揪成一团。 她扑哧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无辜地看着他。 姜昀明白过来她在逗自己,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冷哼到:「惯会使坏。」 说完,从她身上翻下来,躺倒一旁。 徐笙欢快地笑起来,抱着他的胳膊,戳戳他硬梆梆的胸口:「不管我要嫁给谁,最终嫁的都是夫君你啊!」 「我这人很专一的,不像夫君,那时候早早想着给我添两个姐妹做伴。」她凉凉到。 姜昀心头一跳,暗道不好,便连忙搂住她道:「咳,那是百里明的意思。」 「是吗?」 「自然,百里明建议我联姻,我还没答应呢!」姜昀补充到。 徐笙笑:「还没答应啊!原来夫君是想答应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危险,姜昀闭了嘴,觉得自己怎么说都是错,索性转移话题道:「我在长安的时候,他被虞梁看守在长安城外的庄子里,前些日子,我已经让人将他带到信都,想是过几日便到了。」 「到时候,你便能见到他了。」他的语气酸酸的。 也是,任谁知道自己的老婆本该嫁的是别人,他心里也会不舒服。 徐笙眼角笑意愈盛,点点头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姜昀心底一叹,心想她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不就是想知道她那表哥的下落吗? 罢了罢了,他只做没有看见便是。 「还未打算。」 代替了人家的身份,又娶了人家原本的老婆,姜昀脸皮再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这也就让他不知道如何对待真正的姜昀,加上他还是徐笙亲表哥。 「怎么,你很关心?」他转而道。 徐笙瘪瘪嘴,没有接话。 「在王府住的可习惯?」姜昀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便换了话题,聊起家常。 徐笙恩了一声。 声音很轻柔,在他心头挠痒痒。 他又道:「若是觉得无聊,我让信都那些女眷来陪你?」这几日他一直早出晚归,根本没有时间陪她,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也不会有时间陪她。姜昀怕徐笙烦闷,故而如此道。 徐笙说:「还是算了,我不耐烦和她们打交道。」 「我未出阁时,家里偶尔也举办花宴,邀请交好的人家来家里玩儿。只是我不喜欢应酬,大多时候都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乐的清闲。」 姜昀摸摸她的发丝道:「莫要把自己闷到便是。」 「与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他想知道他未参与的部分,从她的话里想象她小时候的样子。 徐笙笑起来:「我啊!我小时候其实挺调皮的,经常跟着三哥哥爬树,每次被父亲捉到,都是三哥哥一人承担,然后被父亲吊起来打。」 「三哥哥每次被打,都要吊着嗓子喊祖母,然后父亲就更气了。」 她的语气里都是怀念。 那时候,她还不像后来那样步步小心,经常跟着三哥做坏事。可惜后来纪氏不喜欢,她也就渐渐和三哥疏远了。 徐笙又与姜昀睡了一会儿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然后问他:「你呢?你与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姜昀默了半响,才道:「我小时候喜欢玩玉珠,经常把父王送给母亲的首饰拆了,取上面的玉珠玩儿,每次被父王知晓,也都会将我吊起来打。」 徐笙吃吃笑起来,没想到姜昀也有熊孩子的时候。 「但是我大哥二哥都会护着我,母亲也会怪我父王。」 「可是,全被宋鹤毁了。」 姜昀语气有些冷。 徐笙心疼地抱住他,一声又一声道:「终有一日,你会报仇雪恨的。」 「一定会的。」 「恩。」 姜昀回头看她,闭上了眼睛。 后来几日,姜昀都是一大早便起来,匆匆用了早膳,便踏着晨曦,骑马去了城外冀北大营。 这日,徐笙独自一人用了早膳,虞伯忽然来了。 「什么事情让虞伯亲自跑一趟?您使个仆妇跑一趟便是,不用事事亲为。」徐笙穿着家常衣衫,见虞伯进来将手里的话本子放到一旁道。 这几日天气冷得很,一大早外面已经开始飘雪花了,虞伯进来头上覆着白白的一层。 「回夫人,老奴来的确是有要事。」 「府上几位姑娘和王侧妃以及姨娘回来了,马车已经到了城外,公子提前吩咐过老奴,让老奴安排她们的住处,老奴想着先来禀报夫人一声。」 徐笙一愣。 「可是从长安回来的?」 去年岁末,冀北王府的女眷被充入掖庭之事,她还是有所耳闻的,那时候听说也只是唏嘘了两句,没想到姜昀竟然将她们接出来了。 「正是。」 「公子起事前,便让长安城里的线人将人护送出来了,命人护送回了冀北,今日刚好到信都。」虞伯行了一礼道。 徐笙若有所思,问到:「可是还有那位风轻姑娘?」 她可是记得,半年前,那位风轻姑娘在她新婚第一日上门挑衅的事情,为此她还将姜昀赶去书房睡了几日。 「是的,夫人。」虞伯有些汗颜。 那次的事情也是他行事不周,让夫人身边的姑娘见到了风轻姑娘。为此,后来公子还训斥了他一番。 第三十六章 「算算日子,她那孩子都已经满月了吧!」 「回夫人,一个半月了。」 徐笙笑笑问:「她们回来,需要我做些什么?」 「倒是不必,几位姑娘是是妹妹,您是嫂子,剩下的王侧妃和姨娘,也不配让您迎接。」提及那些侧妃,虞伯虽然没有露出不屑一顾之色,但是徐笙也能听出来,他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至于那位风轻姑娘,为何不提,便不知晓了。 「老奴来清芷园,是想告诉您一声,让您心里有个底,几位姑娘和姨娘们,一会儿还要来拜见您。」 徐笙说:「这怕是不妥……」 她如今还没有定下名分,信都城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猜测自己的身份。让王府的侧妃和姑娘来拜见自己,怕她们心里会有不满。 「您是府上的主母,自然是受得。」 「这些,也是公子的意思。」虞伯补充到。 徐笙听了,便不再拒绝。 她们回来,自己终归是要见的,既然姜昀有意给自己做面子,那她便不能辜负了。 虞伯见此,便起身告辞了。 徐笙也没有留他,只是嘱咐他人回来了知会自己一声,然后让绿杨将虞伯送了出去。 用过午膳,雪下的越发的大了,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到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徐笙担心姜昀,便取了大氅让府里的小厮给姜昀送去。 「去让厨房的准备锅子,今日下雪了天气冷吃锅子暖暖身子。」徐笙用午膳的时候,嘱咐绿柳。 「可是府里几位姑娘……」 徐笙挥挥手:「今日她们回来,想必困倦的很,明日我再请她们一起用膳,今日就先我和你家姑爷俩人用膳。」 绿柳应下,给徐笙添了茶道:「也不知晓这几位姑娘和那姨娘的性情如何,希望是好想与的。还有那个风轻姑娘,也不知道姑爷准备如何安置她。」 「好不好想与,见了再说,实在不行,你家姑娘我就只好吹枕头风了。」徐笙挑挑眉。 「至于那风轻姑娘,等你家姑爷夜里回来再说。」 绿柳抿唇一笑:「也是,姑爷那么宠您,怎么也会向着姑娘您的。」 「说来,奴婢觉得跟做梦一样,姑爷竟然是王爷!」 「您总算是熬出头了,往年在家里用的都是劣质碳,屋子里也冷冷清清的。瞧瞧今年,姑爷对您多好,吃穿用度比老太太都好。」 徐笙失笑。 的确,嫁给姜昀后,唯一的好处就是过上奢靡的生活。 最近这几日,她很是享受。 肚子上软肉都多了一点,徐笙捏捏自己的小肚子,感觉再这样下去,她这个冬天要胖十斤。 用过午膳,徐笙小憩了一会儿。 「姑娘,几位姑娘到了。」绿柳快步走进来,禀报到。 徐笙揉揉额头,打了个哈欠坐起来道:「伺候我梳妆吧!」 「是。」 换了见客的衣服,徐笙便坐在屋子里静等着,在这期间,仍旧在看她的话本子,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绿柳受她影响,倒也不怎么紧张了。 她挺挺胸膛,想着要给自家姑娘长脸。 「几位里面请,我家姑娘已经等候多时。」屋外是绿杨的说话声。 来了。 徐笙将手里的话本子搁下,挑挑眉。 风轻将孩子用大氅裹着,进了清芷园正屋, 才在绿杨的伺候下, 将大氅除了。 早在虞伯让她们来拜见这个女人的时候, 她便在心里怒极,她表哥竟然要她们来拜见这个女人,她不愿意,但是却不得不忍下心中怒火,前来拜见。 可她没有想到,表哥竟然让这个女人住在清芷园正屋。 清芷园是表哥的居所, 表哥一向不喜欢他人靠近, 连她平日里来寻他,也不乐意,却没想到会让这个女人住进来,而且还是正屋。 那是嫡妻住的地方, 表哥他真是糊涂! 然而纵使心中再是不忿,风轻也有分寸, 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抱着怀里的孩子, 静静跟在王侧妃以及王府几位姑娘身后。 姜昀没有嫡亲的姐妹,这点徐笙早就提前向虞伯打听过,并且得知他与这几位妹妹关系一般, 甚少有来往。故而,她也不怕来几个难缠的小姑子,只要姜昀向着自己, 便是再来一打她也不害怕。 而且只要这些人不找她麻烦,她还是很乐意与她们相处的。 几人一进内室,徐笙便站起来迎接。 「侧妃与几位妹妹幸苦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快坐下歇歇。」 一行人分别是一位侧妃王氏,两个姨娘周氏与李氏,四个姑娘以及抱着孩子的风轻。 为首一位面色淡淡的美艳妇人道:「不如姑娘尊贵,我们再累,不也还要来给姑娘请安么?」 徐笙嘴角的笑意凝住。 「侧妃说笑了。」 继而她重新挂上微笑,只不过到底有些淡了。 「想必这位便是王侧妃,侧妃和几位妹妹还有几位请坐。」 「对了,还有风轻姑娘。」她转过身坐到上座,对风轻淡淡一笑。这时候,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恶毒女配,居然让人家奔波了大半个月的人主动来见她,也不曾休息一日再说,真是罪过。要怪都怪姜昀,提前不给自己打声招呼,就做了决定,让自己来做被人记恨的恶人。 姜昀做决定的时候可能没有多想,本来他的意思直接让人回自己原本的院子住着,至于什么时候安排她们和徐笙见面倒没想过,以至于虞伯提起后,他便直接扔了句:既然如此,就让她们直接去清芷园见皎皎! 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也不愿意让徐笙出来受冻。更何况那些人都是他父王的妾室和他的庶妹,身份本就比徐笙低,见到徐笙也是该行礼的,因此他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长安一别,已有半年,不知风轻姑娘可还记得我?」徐笙看了一眼她抱着的孩子,便又道:「这天寒地冻的,本就不好叫姑娘跑一会,怎么姑娘还将孩子也抱来了,受冻了可不好。」 「自是记得。」 风轻笑笑,低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道:「我抱来是想给表哥看看,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他还没见过,想必也是想见见,毕竟血脉相连。」 徐笙倒是没有生气,这风轻对姜昀有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那可真是不巧,夫君他出城去了,可能要等夜深了才回来。」 徐笙喝了口茶,对于风轻故意误导她的行为并不放在心上。姜昀说这不是他的孩子,她就信他,若是怀疑他,怎么也得等他回来问清楚。 风轻见徐笙不为所动的模样,眼睛一闪,垂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这个女人倒是沉得住气,怕是不好对付。 早在长安时,她就见识过。 不过再怎样,有她与表哥自幼的情谊在,倒是不必怕,今日有王侧妃出头找她晦气,她还是不要掺和,否则太明显被她吹了枕头风,让表哥厌恶自己,可就适得其反。 日子还长着,她不急。 「既然如此,等表哥有时间了,我再给表哥看看。」 「表哥他很喜欢孩子,想必会很高兴。」 第三十七章 这是在嘲讽她没有生孩子吗? 徐笙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她过年过了生日才十六呢,孩子的事情不急。 「说起来,姑娘跟了三公子这么久,怎么也不见有一儿半女?要知道,我们虞家可就只剩公子一个独苗了,这子嗣上的事情可容不得疏忽大意。」 「哪像风轻姑娘,一举得男,让虞家有了后。」王侧妃下手坐着一个欢骨凸起,身材消瘦,有些刻薄的女子,只见她脸色蜡黄,吊着眉梢,嗓音有些尖细。 徐笙被那声音刺得不舒服,皱了一下眉头,才问到:「这位是……」 她看向王侧妃,等她介绍。 可王侧妃坐在她下手,就跟没看见似的,喝着热茶,面色淡淡。 「我身份低微,入不得姑娘的眼,姑娘还是不必知道了。」那妇人皮笑肉不笑。 徐笙脸上笑意寡淡起来。 虽然姜昀做事有不妥的地方,但真论起来,她们哪怕是一回王府就来见自己,自己也是受得的。大周妾室的地位并不高,就连王侧妃纵使是有品阶的侧妃,在嫡子面前也是低一头的,更别说姜昀即将继承冀北王王位,她也即将成为冀北王妃。 只不过在外人眼里,自己还是个没命没分的,她理解她们的不忿。 可她不是脾气好的人,原本脾气好也只是假象。 故而徐笙便也淡淡道:「既然姨娘不肯报上名号,那绿柳便去请虞伯过来为我介绍介绍吧!」 「你……」妇人怒道。 「怎么,姨娘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还是……我不配知道?」徐笙眼神锐利起来,这一瞬间竟让周姨娘感觉到了寒意。 她心里一寒,想要退缩,但想到王侧妃的话,便又道:「真是不活了,我虽然是个姨娘,但好歹也是王爷的人,刚回府便要拜见一个没名分的女人,不活了!」 「还有王姐姐,是有正经品阶的侧妃,竟然要跟我一样受这等委屈,更别说几位姑娘是王爷的骨肉,这以后王府里哪还还有我们的活路啊!」 周姨娘一面闹,一面打量徐笙,想要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可是,惊慌失措没见到,倒是见到她慢悠悠地喝茶的模样。 见到她停下来,她还笑眯眯问:「姨娘不继续了?不继续了我就让婢女去请虞伯。」 周姨娘一滞,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对着上手的侧妃扯着嗓子道:「侧妃姐姐,你可要管管啊!您是府里的侧妃,这府里还是要您掌管的。」 徐笙轻抚衣袖,扫视了一圈,见几位姑娘中有两个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还有两个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另外风轻和王侧妃冷眼旁观,剩下一个姨娘低着头一言不发。 哎!日后的日子该要精彩了。 这么一大家子,还真是个大。麻烦。 想到这,徐笙不由有些怨怪姜昀了,这是嫌呀无聊,专门给她找事情是不?明知道,她最烦这些内宅事情了,否则也不至于在徐府后院过的那般凄凉。 还有那风轻姑娘的孩子,她们说的不像假话,难道真是姜昀的种? 哼! 今晚回来,要他好看。 「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那位王侧妃终于搁下茶盏,终于吝啬地给了徐笙一个眼神。 徐笙说:「我娘家姓徐。」 其余的,便一个字也没了。 于是众人想当然的以为她出身贫寒,否则一般出身大家族的人,都会报上自己家族的,除了一直冷眼旁观的风轻知晓她的身份。不过风轻早就被姜昀的属下嘱咐过,不能泄露徐笙的身份,所以倒没有告诉这群女人。 王侧妃眼角淡淡:「徐姑娘,这论辈分,我们三人都是你的长辈,论身份,你是三公子的姬妾,我们是王爷的人,怎么也受的起你一个礼的。」 她什么也没说,先是直截了当的从徐笙身份上来说事。若是一般出身贫寒的人,怕真的会被她的气势压倒。 可徐笙道:「王侧妃怕是误会了,我并非是夫君的姬妾。」 「呵,你不会想说你是我三哥哥的正妻吧!」就在这时,坐在徐笙左手边第一个的女子讥笑起来。 不好意思,我还真是。 徐笙心想。 王侧妃没有说话。 「我母妃是侧妃,按规矩你是要行礼的。还有上座这个位置也不是你能坐的,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姬妾,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坐在上面?」 「真是不懂规矩,别以为我三哥哥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徐笙也不恼,身体放松下来,撑到软枕上,一副悠闲适意的模样。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母妃……你看看……」那女子气得看向王侧妃。 便见王侧妃脸一沉,怒道:「我倒是要请虞管家来说说,这是什么理。」 至于为何姜昀要让她们来拜见徐笙,她不清楚,但是她们占着理,便是姜昀来了也不能说些什么。 徐笙笑起来:「那便去请吧!绿柳快找个跑得快的小丫头,不要让侧妃等久了。」 不好意思,她今天要装逼了。 本来她也有点不好意思的,可是被这群女人勾的怒火也上来了,那就只好啪啪啪打脸了。 王侧妃见徐笙这么干脆的去清虞伯,反而是有些迟疑起来。 难不成,她真以为有了虞臻的宠爱,自己便奈何不了她了? 虞伯很快便赶过来了,他是王府老人,便是连王侧妃也要敬上几分。 可她们却眼睁睁地看着,虞伯一进来谁也没有看,先是恭敬的冲徐笙行了一礼,才对她们又行了礼。 「不知夫人找老奴有何要事?」 「是我找虞管家有事。」王侧妃说。 「侧妃请说。」 徐笙低着头把玩着腰上的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侧妃。 便听到她问:「虞管家,劳烦你来为这位徐姑娘将将,我们王府的规矩。」 「不敬长者,目中无人,该如何罚?」 徐笙差点被逗笑了,她们是多么有信心,虞伯会站在她们那一方?明明都被叫着来主动见自己了,她们还看不清楚。 对不起,这个逼装的没有逼格。 好吧!她其实就想看她们被打脸的样子。 便见虞伯道:「当禁足一月,重新习府中规矩。」 「不过,若是侧妃说的是夫人的话,那想必侧妃不知道……」 「夫人是与公子行了昏礼的,老奴亲自操办,是公子正妻,府中主母。」 「按理,侧妃是要给夫人行礼的。」 王侧妃冷声到:「你说什么?」 只见在座之人眼里皆是一片震惊,满脸不可置信,风轻更是震惊。 怎么可能! 表哥怎么会让这个女人做正妻! 明明一切都是做戏,表哥娶她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怎么会真的让她做自己的正妻! 她也不看看自己,她不配! 风轻眼里一片震惊,在心底呐喊着。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从她住在清芷园,且还是正屋时,她们早该想到,却因为这女子身份低微,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没名分,才认为她是表哥的姬妾的。 风轻眼里闪过一丝历色,她不可能让她如意的,表哥的正妻是谁都不可能是她! 第三十八章 徐笙叹口气,她不想这样的。 她看着虞伯,便见虞伯冲她一笑。 「……」虞伯你也学坏了啊! 虞伯的话,让王侧妃几人彻底黑了脸, 本以为这人不过是虞臻的姬妾, 她们心中不忿, 故而才发难徐笙,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虞臻在外落难时娶的正妻。 虞臻是疯了吗? 他要起事,毕竟要与人联姻,现在竟然要让这女人当正妻。 王侧妃脸上阴晴不定,变了好一会儿, 才僵硬着脸起来道:「我们有眼不识珠, 冲撞了徐姑娘,望姑娘见谅。」 她能在王府呆那么多年,还有个侧妃的称号,自然不是愚笨的。 徐笙便笑:「侧妃不必多礼。」 虽然这些女人有些烦, 但好歹有人识大体,那她也不想为难她们, 内宅的事情交给虞伯就好,她们能相安无事, 便是最好了。 王侧妃轻舒了一口气,对对面的少女道:「素宜,快给徐姑娘见礼认错!」 「我不, 三哥又未正式立妃,她身份本就比我低,我才不要和她行礼认错。」 「三哥总不可能为了她罚我。」虞素宜坐在那里不悦到。 她性子一向娇, 哪怕是在长安城,也有母亲护着自己,没有受太多的苦,仍旧不谙世事的模样。 徐笙说:「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素宜妹妹行几?」 虞伯便弯腰解释:「回夫人,素宜姑娘家中行三,这上手坐的是二姑娘,下面两位分别是四姑娘和六姑娘。」说着,虞伯转身看向王侧妃她们继续到:「至于两位姨娘,侧妃下手是周姨娘和李姨娘。」 「至于风轻姑娘,是王妃的侄女,夫人早就见过。」 徐笙点点头,便见下面坐着的女人们齐齐站了起来,准备行礼,只有虞素宜一人还坐在那离我。 「素宜,起来!」王侧妃轻喝。 到底是在王府呆了那么久的人,还是知道进退的。徐笙知道,她们刚才的行为是看菜下碟,不过她倒是不与她们生气。 虞素宜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和众人一起草草行了个礼。 徐笙安稳地坐在那里受了,等她们再次坐下后,便跟什么事情也没有,笑着寒暄了几句,便露出一抹疲倦,王侧妃见了,识趣儿的起身告辞。从始至终,风轻都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送走这群女人之后,徐笙面上的疲惫便一扫而光,一面脱衣服一面往内室走,问到:「让你们备锅子,怎么样了。」 「回姑娘,已经在准备了,虞伯让人买了新鲜的羊肉,准备今夜做羊肉锅子。」绿柳跟着她往里走。 「我知道了,去掌灯吧!我练会儿字,等姑爷回来再用膳。」 「是。」 这时外面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徐笙不放心姜昀,使人去门口等着,一见到他回来,便报到清芷园。 故而姜昀回来的时候,徐笙裹得厚厚的,披着大氅站在廊下等他。 他踏着风雪,脚步加快几分。 「外面太冷,我都说了不要迎我。」 「哼。」 徐笙不理他冷哼一声,扭头就往里面走,留下姜昀茫然地站在外面。 这又是怎么了,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呢! 他失笑,对徐笙这点小性子,并不放在心上。一把掀开帘子,从背后将徐笙抱了起来,一脚踹开内室的门,带着寒气凑到她耳边问:「谁惹你不高兴了,怎么给我甩脸子来了?」 「我才从外面回来,又冷又饿,你舍得?」 徐笙被他压到软榻上,他的鼻息扑到自己脸上,别扭地转过脸道:「自是舍得,你都舍得给我找麻烦,我怎么不舍得。」 说着,掐了一把他的腰。 「嘶……」 「轻点,掐坏了谁夜里陪你。」 徐笙呸道:「下流!」 她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满眼水色,像只小奶猫。 姜昀轻笑起来,在她眼睫上亲了一口,胸腔颤动:「我下流,那你告诉我谁惹你了?」 「你!」 「你……说的是风轻?」姜昀忽然反应过来。 他呵呵笑起来:「你这是吃醋了?」 「风轻那孩子与你什么关系?为何她们都说与你血脉相连,你不会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要真是我的,你待如何?」姜昀逗她。 徐笙冷笑:「那你就去睡一辈子书房!」 姜昀搂着她,仰面躺倒软榻上,不悦道:「都说不要让我睡书房了,怎么还提。」 「所以风轻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夫君你的?」徐笙一脚蹬到他小腿上,没踢疼姜昀,反倒把自己脚弄疼了。 「不是,自然不是。」姜昀坐起来,捧住她的脚,也不顾自己腿上的灰印子,脱了她的鞋子说:「怎么也不小心点。」 他揉揉徐笙的脚,抬头看她一眼,低下头。 「风轻是我父亲继妃的侄女,经常来王府小住,王府出事前是我二哥的未婚妻,那孩子也是我二哥的。」 「她要是有冲撞你的地方,你不必顾及什么,让虞伯出面。」 徐笙脚趾头蜷缩起来,每个指头粉嫩晶莹,姜昀一面说到,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的脚,好一阵子眼热。 「用膳了,晚上再让你细细禀告!」她收回脚,这回长了心,用脚掌板在他大腿上蹬了一下子,看看外面的天色道。 徐笙见姜昀神色不对,跟恶狼看到肉骨头似的,将脚藏进裙摆下面,斜睨他一眼说:「我今日有些累,夫君一个人好好玩儿吧!」 一个人好好玩儿…… 姜昀想也不想,就要伸手去拉她。 却见徐笙溜下榻,汲着鞋子往外走去。 掀开内室帘子出去的时候,她回头冲他一笑,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的手。 姜昀脸色一黑,恨得牙痒痒。 一个人玩儿,亏她也想的出来,他今夜可要好好治治她! 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英勇大丈夫! 昏暗的纱帐内,低喘声从里面传出来, 烛火昏黄, 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息。 窗外枯枝上的落雪时不时地落下来, 轻轻砸到地上,风雪怒吼声,男人的低喘声,和女人的呻。吟声,交杂在一起,令人血脉喷张。 「说, 我英勇吗?」姜昀压着徐笙, 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在她耳旁问到。 徐笙眼神朦胧,手里无意识地搂住姜昀,在他胸膛上四处乱摸。听到他的话, 呢喃了一声,仍旧神游太虚。 「说, 我想听你说。」他掐着她的纤腰,恶狠狠的到。 徐笙眼里一片水色, 哭啼啼道:「夫君最英勇,求夫君饶了我。」 姜昀加快动作,汗水从他脸颊上落下, 划过性感的喉结,滴到徐笙光洁如玉的皮肤上,烫进她心底。 第二日起床时, 徐笙纤细的小腿还在打颤,她咬着牙爬起来,一把扑到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姜昀怀里,啊呜一下咬到他脸蛋上。 「罚你今天一天不许吃饭,好好反思,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没有节制!」她觉得不解气,又伸手使劲儿揪揪姜昀的头发,见他露出吃痛的表情,才满意的放开,嘴里哼哼到。 第三十九章 「也不怕精尽人亡!」 「将你喂饱还是可以的。」他道。 「你今日不许用膳,好好将你饿饿,谁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发情!」 姜昀便将她揽进怀里,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脸蛋,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道:「这位娘子手下留情,念在小人昨夜卖力伺候娘子的份上,就赐小人一口吃食吧!」 「要知道昨夜小人忙了那么久,现下早已腹中空空了!」 徐笙听了他的话,推开他坐起来:「那就要看你怎么讨好我了。」 闻言,姜昀颇为苦恼。 「要不今夜再让小人伺候娘子一夜?」 「想的美。」 「好了,不逗你了。」姜昀哈哈大笑起来,亲亲徐笙的鬓角说:「就罚我今日陪娘子一日可好?」 今日雪未停,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冀北大营的将士们已经停了训练,现下怕是都窝在营帐里,姜昀便得了一日闲,不用去冀北大营,可以陪徐笙一整日。 用过早膳,徐笙难得心情好,见外面的庭院里腊梅开的正艳,雪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玩心忽然上来,便披了大氅拉着姜昀的手出去,让他陪自己堆雪人。 「我们来堆雪人吧!堆两个,一个我,一个夫君。」徐笙拉着他笑眯眯道。 姜昀低头看她,见她所披的大氅上面围着一圈白白的狐毛,衬得她皮肤白皙通透。今日她又难得在额间花了颜色艳丽张扬的牡丹花的额间妆,整个人都妍丽了几分。 「就只有我们二人吗?没有别人,皎皎?」他声音低沉。 「自然,只有我们。」徐笙笑容灿烂地接到,然后甩开姜昀的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揉成一个硬梆梆的雪球,站起来忽然喊了一声姜昀。 「夫君!」 「恩?」姜昀看她。 抬头的那一瞬间,便见一个白色雪球忽然向自己的胸膛砸了过来,姜昀本来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开,可是待见到她笑意妍妍的模样,动作便停滞了一瞬间,让那雪球砸到了自己胸膛上。 「怎么那么笨,不知道闪开。」徐笙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姜昀苦笑的摇摇头,亲昵地说到:「不是要堆雪人吗?快过来,我帮你堆。」 见姜昀不接招,徐笙瘪瘪嘴道:「无聊。」说完,她又指着墙角的铁锨道:「夫君去把它拿过来,我们一起堆雪人。」 姜昀看看徐笙嘴角的坏笑,只做没有看见,慢悠悠地往廊下走去。 他倒要看看她要使什么坏主意! 明明是做跑腿的活,却被姜昀做出了气势。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一袭黑衣,正悠闲肆意地走着,嘴角带着宠溺的笑意。 徐笙抿抿唇,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小跑着跟了上去。 「夫君,你冷不冷!」 她一面大喊着,一面往姜昀的背上扑去。 姜昀还以为她是要自己背她,故而怔愣了一下,便从善如流的接住徐笙,托住她圆润挺翘的臀,将她背在背上。 「撕……」 下一秒,他便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脖子上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上当了吧!傻蛋!」徐笙笑的乐不开支,一时不差就将傻蛋两个字脱口而出了。 偏偏她笑得开心,姜昀忍住寒冷,任由那雪在他脖子上划开,流进衣服里。 「胆肥了,学坏了是吧!还敢叫我傻蛋,看来我得好好治治你。」他一巴掌拍到徐笙屁股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徐笙被打的有点懵,等反应过来后,在姜昀肩膀上使劲儿掐了一下,恼羞成怒道:「放我下来,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姜昀又打了两下,慢悠悠道:「不急,晚上再来也可以。」 徐笙见此,挣扎着就要从他背上跳下来,姜昀怕她受伤,故而没有勉强,顺势弯腰将她放了下来。 一下地,徐笙就从地上抓了一大把雪向姜昀砸去,姜昀立即错身避让,俩人你来我去玩儿了好一会儿,才被气喘吁吁的徐笙叫停。 他腿长体力好,完全就是跟逗狗一样逗着徐笙玩儿,徐笙追了他一会儿不乐意,就干脆放弃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地上凉,快起来。」姜昀走过来。 徐笙哼了一声由他拉起来。 「玩儿了这么久,手定是很凉。」他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燥热的大手为她暖手。 徐笙笑眯眯的看着姜昀,见他低头看着自己,便又对他笑了一下。姜昀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无奈道:「变脸倒是快,刚才还恨不得把我狠狠打一顿,现在又知道我的好了?」 「你错了。」 「恩?」姜昀挑眉。 「我是想把你压在雪地里,把你脖子里塞满雪,听你瑟瑟发抖的喊:女王我错了!」徐笙玩儿了一会儿脚有些冷,便由姜昀捧着她的手,自己在地上蹦来蹦去。 「……」他倒不知道,自己的夫人竟有这般癖好。 「你从哪学的这些奇怪的东西,一个女子要庄重些才好。」他抚额。 徐笙哼道:「是吗?是像风轻姑娘那样,还是像孙姑娘那样?」 「……」姜昀默了默,轻咳一声道:「你这样便很好,不必学她们。」 姜昀嘴上虽然嫌弃徐笙,但是是极爱她的性子,若是拿风轻和孙玉柔比,在他心底,她们是万比不上徐笙的。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徐笙踮起脚尖,拍拍姜昀的头说:「我知道自己美貌动人,温柔可爱,活泼天真,心地善良,她们比不过我,但你也不要这么耿直啊!」 「我会害羞的!」她冲他眨眨眼睛。 「……」姜昀有些头疼了。 「哎!今天的我更美了。」便见徐笙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柄铜镜,照起镜子来。 见姜昀一脸无可奈何,徐笙才轻笑出声。 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呢? 「好了,快帮我堆雪人。」她收起铜镜,拿着铁锨去铲雪去了。 姜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听从她指挥,不一会儿的时间,两个胖乎乎的雪人就被堆了起来。 「这个是夫君你,这个是我。」徐笙从腊梅树上摘下一支腊梅花,插到那个代表姜昀雪人的头顶上。 「……」姜昀眼角抽搐,他是不是该庆幸她没有往自己头上戴?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少了点什么?」徐笙退后一步,思考半响,才拍拍手道:「我知道了!」 姜昀便见着她很快的在地上滚出了一个雪球,又堆出了一个缩小版的雪人。 「夫君你说……是不是很温馨?」她一面哈着气,一面问到。 姜昀看了一眼点点头,的确很温馨。 若是他们真有个孩子那就好了。 堆完雪人 ,徐笙手脚冰凉,姜昀不顾她意愿,将她拉进了屋。 「那么丑的雪人,有什么好看。」他一面走一面道。 徐笙任由他拉着自己,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健壮宽阔的背,听见他说她的雪人丑也不恼。 王侧妃等人回来的第一日,想给徐笙下马威不成,反倒是被徐笙给了没脸,此后这些日子便也识趣儿的呆在屋子里,不曾出来打搅过徐笙。至于风轻,她也住在王府里,这几日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屋子里,未曾出来过。 第四十章 原本,风轻与姜昀二哥未曾成婚,按理说久住王府是于礼不合的,但是她为姜昀二哥生了遗腹子,姜昀不可能任由她将孩子带回风家。虞家的子孙,自是不可能流落在外。 况且,风轻想不想离开,可是不好说。 再说风轻出身本不高,只因家中出了个王妃,才在冀北水涨船高。后来王府出事,风家早就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她要回去也不知道回哪里去。 很快,便到姜昀继位的前夕了。 徐笙能明显感觉到这些天他心情极为不佳,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歪外泄。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有时候,男人并不需要女人安慰,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安静的环境。 好在,姜昀已经渐渐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他继位前夕,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他拉着她的手道。 「……」徐笙在想,她一会儿该怎样做,会装的更像一点。 尽量不让他感到尴尬,没面子…… 也不能太浮夸,不然会被姜昀察觉的。 「夫君,你这是……?」徐笙跟着姜昀来到外间, 见到桌子上放着的华服, 面露惊异之色, 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迟疑的问到。 姜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太假了。」 徐笙:「???」 「虞伯都告诉我了。」 「……」徐笙静默了一瞬间,才道:「那既然如此,你何必做出一副给我惊喜的模样。」 姜昀惊讶:「我只是让你试试。」一副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想太多的表情…… 徐笙一噎, 凉凉道:「谁让我温柔体贴, 怕夫君你丢了面子,所以才配合你,谁知道夫君根本不需要。」 「枉我满腔好心,都被夫君给浇了个凉透。」 姜昀捏捏她的脸说:「行了, 玩玩儿就可以了,还上瘾了?」 徐笙顿时变得笑嘻嘻的, 伸手拍开他手,提着裙摆就往桌子面前凑:「快让我看看, 漂不漂亮,不漂亮可是要退货!」 姜昀笑意越来越深,眼里满是宠溺。 「去试试吧!哪里不合身让绣娘连夜改一下。」 徐笙看看旁边姜昀的礼服, 手指点点道:「夫君你也去换上吧!」 姜昀看了一眼道:「不必了,你去换就好,我想看。」 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徐笙的神经, 她心里漏了一拍,面上却依旧笑道:「你家夫人貌美如花,不管穿什么都美,这件衣服,更是完全不会有悬念。」 「你这是夸衣服呢,还是夸你自己呢!」姜昀失笑。 徐笙抱着衣服一面往内室走,一面扔下一句:「当然是二者都夸啊!再说,我难道说得不是真的?」 说完,她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他若是说出肯定的话来,她就要让他好看。 果然,姜昀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乖乖摇头道:「自不是,夫人神女之姿,无人能及。」 「夫君样貌风流,妾不及。」徐笙似笑非笑的扔下这一句,扭头进了内室。 「……」姜昀被气笑,她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拿他的容貌取笑自己,看他不好好收拾她。 可是,这些念头等到徐笙出来后,便全然不复存在了。 正红色的礼服,本是庄严肃穆,却被她生生穿出了风流之姿。徐笙本就生的貌美,肤如凝脂,杏眼桃腮,姿态风流,这件王妃礼服更是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 姜昀眼神黝黑漆深,看着她款款向自己走来,抿了抿唇。 他忽然不想让她出去了,她这么美,明日却要和他一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必到时候定会有许多男子看她。 可是,理智告诉他,她明日必不可少。 「好看吗?」徐笙走过来,提着裙摆踮起脚尖,歪着脑袋问。 姜昀扭过头说:「好看。」 徐笙看了,眼睛一闪,掰过他的脑袋,叹息道:「哎!看来是真的不好看,不然夫君你为何看也不看我一眼,我难道还没有那空气好看吗?」 「没有。」他抿唇。 徐笙不知道他哪根弦又不对了,但是夫妻之道,在于你进我退。于是,她便使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晃:「夫君若不说的话……那」 「我说便是。」姜昀一把抓住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纤细白嫩的手指,恨不得一下子塞进嘴里去咬一口。 「你这样太美了,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一想到明日有多少双眼睛看徐笙,他心里就忍不住返酸。 「夫君怕什么,他们再看我,我心中也只有夫君一人啊!」徐笙凑近,在姜昀唇角落了一吻,在他伸手来抓之前,及时退后一步。 「夫君为我戴上这花冠吧!」她侧眼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金色花冠,笑得温润。 姜昀抿唇,双手托着花冠轻轻给徐笙戴上,动作轻柔的,生怕伤到了她。 姜昀继位这一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天气放晴了好几日,地上的积雪早就化完了,天空一碧如洗,一大早王府里的下人便起来,打扫庭院,除尘去垢。 徐笙睡意朦胧的被绿柳等人拉起来,早早的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姑娘,您别睡了,耽搁了正事可怎么办?」绿柳和绿杨急吼吼的。 说来这对夫妻也太不靠谱了,竟然在大礼的前一日,才告诉她们今日自家姑娘也要跟着一起受冀州官员朝拜,进家庙祭拜。她们可是一点准备也没有,要是哪里除了岔子可怎么办? 还好礼服什么的已经准备好了,她们只需要化妆便好。 徐笙打着哈欠,没有回话。 姜昀此时正在自己穿衣,说来他有个让他很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从来不用婢女伺候,他院子里的婢女,都近不了他的身,起居饮食一律都是流觞曲水负责。 他的礼服是黑色,腰带与衣襟是正红色,与徐笙今日的礼服相映成璋。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徐笙满意的看着姜昀,在他脸上流连。哪怕已经成亲了大半年,她还是没有看腻他那张脸。 「口水快留下来了。」忽然,姜昀一面系腰带,一面转过来对徐笙说到。 「……」徐笙被抓到并不尴尬,她揉揉眼睛:「食色性也,夫君貌美,让我流连忘返。」 姜昀脸色发黑,平素她与自己怎么开玩笑都好,可现在有那么多婢女在场,她也不知道顾及一二,给他留个脸面! 他一甩衣袖道:「你先过来给我束发。」 徐笙也不推辞,从凳子上起来,慢悠悠的晃过去,捡了玉梳就给他梳起头来。 等姜昀束完发,流殇也来请他了。 「公子,该去前院了。」 姜昀看看外面天色,转而对徐笙道:「我便不与你一同用膳了,你自己用完膳,现在清芷园等着,一会儿我会派人来接你。」 徐笙点点头:「夫君去吧!我晓得。」 姜昀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第四十一章 吉时很快就到了,徐笙带着八个婢女,先是到了姜昀的书房,等他一起前往城内的钟楼,令百官朝拜,百姓跪拥。当钟楼上古朴笨重的大钟响起来时,钟声厚重传遍了整个信都,礼官站在高高的钟楼上,读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开场词后,便引入了主题,请姜昀和徐笙一起祭拜上一任冀北王,由礼官传授王印。 肃穆庄严的乐鼓声中,姜昀面色平静,眸色幽深。 当一身红衣的徐笙出现在他旁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惊住了。冀北的官员们,早就知晓姜昀要在今日一起立王妃,也知晓这位王妃出身贫寒,却没想到她生的那般美!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徐笙那绣着南海珍珠的绣鞋,从他们面前走过,裙摆迤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等二人站定在钟楼之上时,姜昀沉声道:「吾获承天序,钦若前训,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今臻奉父命,必当行有枝叶,道无缁磷。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慕间平之令德,希曾闵之至行,宜分建茅土,卫我邦家,叶於展亲,永固磐石。继冀北王之位,布告天下,咸使闻名。」 「臣等拜见冀北王。」 姜昀说完,百官再次齐齐跪拜,高呼道。 随即,钟声响起,一下又一下的激荡在空气中。 「拜见王爷!」远处的百姓,听到百官朝拜声和厚重古朴的钟声,纷纷跪了下来,遥遥叩拜。 「诸位请起。」 「臻日后定当谨遵父命,其行有枝,卫我安邦!愿诸位助我,报父兄之仇,扬我冀北之威!」 「臣遵命!」 徐笙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心一下一下的跳动着这样的场面何其壮观,她还是第一次经历,难免会受到氛围的鼓动,心情激荡。 就在这时,姜昀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旁边的礼官点头。 她心中闪过预感。 「今徐氏有女,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授王妃之印,永光闺阃。」 礼官洪亮的声音,传遍钟楼高空,徐笙手心里沁出汗渍。 随即,便有礼官模样打扮的人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个漆盘,向徐笙走来,躬身行礼高高举过头顶。 「去吧!」 姜昀对她点点头。 徐笙接下王妃印,缓缓走向钟楼前,看着下方的百官,深吸一口气开口到: 「笙谨受命。」 太阳渐渐升起来,冬日本是极为干冷的,却因为这肃穆的大典,和厚重的礼服,徐笙脊背上汗水打湿了亵衣。 在钟楼由百官朝拜后,徐笙和姜昀坐上车驾,由百姓拥护着,一同前往城外的冀北王宗庙。 劳碌了一日,徐笙感觉十分疲乏, 然而夜间还有宴席, 邀请来信都参加姜昀继位典礼的官员来参加, 徐笙与姜昀都要出席的。 从宗庙回来已经下午申时了,姜昀与徐笙共乘一车,沿路百姓追逐,庆祝姜昀登上冀北王王位。 「你受累了,离晚宴开席还有一个时辰,我先陪你回清芷园小憩一会儿, 等开宴了, 再去前院。」下了马车,姜昀对徐笙到。 「你这……算不算偷懒的借口?」徐笙强忍着困意,笑到。 姜昀接着宽大下摆,捏捏她的手, 目不斜视道:「是,我想偷懒。」 今日他并不是十分高兴, 但依然对她体贴有加,徐笙也想姜昀歇歇, 毕竟礼节繁杂,便是一个大男人也扛不住,况且他今日心情本就不佳, 放松一会儿也好。 于是她点点头道:「便依你。」 「恩。」 姜昀声音低沉,应了一声,俩人一起进了王府。 临走之前, 他不忘让流殇和虞梁等人,在王府门口等着随后归来的冀北官员们,招呼他们去王府的望月楼暂且休息,等开席了再去吟风阁。 府里的宴席有虞伯打理,故而徐笙并不用理会这些,才偷的一会儿空闲。 回到清芷园,徐笙立刻让人帮她褪下了身上这身繁复的礼服,将头顶金色花冠取下来,才感觉整个人轻松一截,头皮也不再那么紧绷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姜昀就坐在哪里喝茶看着她,面色无波。 她活动活动筋骨,只穿着白色寝衣,伸了个懒腰,对姜昀道:「我帮夫君更衣吧!」 姜昀搁下茶杯,站起来点点头。 徐笙上前捧住他的脸,疼惜道:「我知晓夫君心中难过,我便也不劝夫君了,但夫君想要让我帮你分担,想要找人倾诉的时候,便告诉我,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 今日虽然是他继承冀北王王位的日子,但是这也提醒着他,他的父亲兄长的大仇还在。 姜昀拉下她的手,沉默的抱了她一会儿,才暗着嗓音道:「替我更衣吧!」 徐笙点头,退后一步解下他的玉带,。 姜昀看着胸前那颗乌压压的脑袋,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等二人躺倒床上时,徐笙很快便睡了过去。而姜昀则是睁着眼睛看了很久的帐顶,才搂住徐笙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因为记挂着晚上的宴席,徐笙没等绿柳进来叫她,自己便醒了。她侧过头,见姜昀还在睡,眉心还打着结,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它抚平,然后汲着鞋子起身。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身后响起姜昀的声音。 徐笙坐到铜镜前,拿着玉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头也不回道:「我梳妆打扮的时间久,一会儿怕是来不及,夫君你继续睡,等会儿我叫你起床!」 「不必了,我睡不着。」姜昀穿着寝衣,从床上坐起来。 「晚上怕是要到很晚,夫君当真不歇了?」徐笙从镜子里面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不像你。」他披了件外衫,坐到一旁的贵妃椅上说:「我坐这里,看你梳妆。」 「你怕是一会儿就要睡着,你们男子可不耐烦看女子上妆。」徐笙失笑。 「怎么会,看美人梳妆,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姜昀道。 难得,他说了一句讨人喜欢的话。 徐笙便只道:「一会儿你就知晓了。」说罢,她便唤了绿杨和绿柳进来为她梳妆。 果不其然,刚开始姜昀还感兴趣的看着徐笙在那里涂涂抹抹,问她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到最后便开始眉头打结了。 「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麻烦,难不成你每日都要花这么久梳妆打扮?」 「自然不是,平日里只做家常打扮,妆容不太需要时间,若是要见客,可是要好好梳妆的。」徐笙一面回答姜昀,一面让绿柳在自己额间画个和昨日一样的额间妆。 「而且,女子这么麻烦,不也是为悦己者容?」 姜昀没有接话,只是又皱着眉打量了几眼问:「你很喜欢那些首饰吗?」 「自然的,天底下哪有女人不喜欢漂亮首饰的道理?」徐笙也不看他,漫不经心道。 姜昀点点头,然后就没有说什么了。 这就完了? 徐笙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她还以为他下一句就是让她买买买呢! 第四十二章 她撇撇嘴,心想自己真是嫁了个抠门的家伙,以前刚嫁给他,他就住自己的用自己的,完全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现在终于翻身了,但也没见过送什么礼物给她,过分的是,他连月钱都不给自己! 仔细想来,怎么都是自己亏了。他该庆幸自己脸长的好,不然注定孤苦终生。 徐笙随手拿着个簪子把玩,心想。 很快徐笙梳妆完,亲自给姜昀挑选了一套衣服,为他换上之后,携手去了前院的吟风阁。 远远地,还未靠近吟风阁,便听到其中丝管声传来,徐笙调笑姜昀:「没想到你还挺懂得享受,养了这么多乐师在府上。」 「那些都是我父王的继妃养的,我并不喜欢。」 「你若喜欢,可以召去给你解闷。」他想了想道。 「也好,等我无聊了再说。」徐笙看着灯火通明的吟风阁,见其中有不少夫人女子,便拢拢自己的狐裘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今日还有女眷来。」 「我还从未与她们打过交道,若是哪里不符合你们这的规矩,丢了你的颜面怎么办?」 「无妨,你若是不想理会她们,不理会便是,不用顾及着谁。」姜昀和她一面往前走,一面道。 徐笙笑:「有你这番话,我就不怕了。」 「若是我给你丢了颜面,可不许怪我,你自己说了的。」 姜昀捏捏她的手,踏进吟风阁的大门时,低声到:「不怪。」 徐笙嘴角一抿,一抹笑意漾出。 「王爷王妃至!」 坐在大殿里的女眷和大臣们,纷纷起身看向门口。 只见屏风后面,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正与一名高大威猛的身影并排走在一起,踏入大殿。从屏风下方的空隙看出去,可以看到一双小巧精致的绣鞋,上面绣着南海珍珠,技艺巧夺天工,女子每走一步,便能感觉似有香风飘过,迤逦在地上裙摆更是能窥见其主人的绝色。 在场的大臣早在白日的继位典礼上便见过徐笙,虽然失神了一瞬间,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而那些女眷则因为没有见过徐笙的样貌,便都在好奇她的长相,一直盯着门口。 很快,二人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白日姜昀和徐笙穿的都是礼服,比较肃穆压抑的服装,夜里他们都换了一身常服,姜昀看起来越发的高大英俊,徐笙也看起来更加柔美。 于是,很多人的心都沉了沉。 「臣等拜见王爷王妃。」 「臣妇拜见王爷王妃。」 众人弯腰行礼。 徐笙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众人,跟着姜昀缓缓走上高台上的座位。 「诸位请起。」 姜昀拉着徐笙落座,沉声到。 「谢王爷。」 众人这才直起身子,纷纷落座。 这时,那些未成婚的女子便开始悄悄打量起姜昀来。往日冀北王府只听说大公子与二公子面容俊美,倒不知晓一直不爱出席各种聚会的三公子,竟然比他两位兄长都俊美的多。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是三公子了,而是冀北之主。 上方,姜昀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示意下方的乐师继续奏乐,正式开宴。 他话音刚落,下方便有臣子站起来,举着酒樽道:「臣敬王爷一杯。」 姜昀虽然在众人面前一直冷面,但是极为给这些臣子的面子,基本上都给面子喝了,只有少数人没有喝。徐笙注意到,大多数敬酒的都是一些武将,只有少部分文臣。而他给面子的那些任务,正是那些武将。 她举起酒杯,笑着小酌了一口。 下方的夫人们,偶尔和她说几句话,她也笑着应答,并无不耐烦之色。还有一些少女模样打扮的女子,也试着和徐笙搭话。 席间,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坐在下方的风轻,心里跟破了个窟窿似的,透着寒风。 那些女眷谄媚的表情,她看的清清楚楚,她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就在这时,一位文臣模样打扮的臣子,忽然站了起来,举着酒杯像姜昀敬酒。 姜昀同他点点头,并没有去拿桌上的酒樽。 那文臣便举着酒杯道:「恭贺王爷继位,臣膝下有一女,贞静姝丽,臣愿献给王爷,侍奉在王爷左右。」 「请王爷笑纳。」 原本笑意妍妍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在望着那个大臣和姜昀,等待姜昀的反应。 徐笙手一下子收紧,看向姜昀。 灯火通明的吟风阁,安静的落针可闻。 虞臻脸庞冷硬, 烛火的映耀下, 他薄唇轻启道:「既然李户曹之女贞静姝丽, 那更应该找个如意佳婿,本王已有王妃,怕会委屈了户曹的女儿。」 虞臻的拒绝,其实是在徐笙的意料之中,可是到底亲耳听见,她才会心安。 说到底, 她还是没有安全感。 「冀北最好的男儿是王爷, 况且能侍奉在王爷与王妃左右,是小女的福分。」那位李户曹拱手道。 「王府仆从众多,伺候的很是周到。」虞臻冷冷道。 意思是,不缺你女儿一个。 「这是臣的一片心意还请王爷」 「不必。」虞臻打断他。 不等李户曹再言, 他便举起了一杯酒,对下面的那些武将敬道:「诸位将军, 本王在此敬你们一杯。」 「本王能顺利回到冀北,全依赖诸位将军扶持, 在此臻敬诸位。」 那些武将纷纷站起来,其中虞家军的头领刘祚哈哈大笑道:「王爷客气了,属下等人的职责便是听候王爷的差遣。」 陆武夷与其他冀北军的将领也纷纷应道:「刘将军说的是。」 虞臻淡笑, 然后一饮而尽。 「我先干为敬。」 冀北这地方离匈奴很近,经常有战事,故而一直是重武轻文, 在座的文臣们虽然不屑与武将为伍,但却都是识时务的人,纷纷赞扬虞臻好酒量,和在座武将杀敌时的英勇。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样说话就对了,顺耳!」有武将哈哈笑起来,声音洪亮。 「本王再敬葛先生和百里先生。」虞臻举杯。 百里明本因为虞臻立徐笙为妃,席间一直黑着脸,葛老一直笑呵呵地劝他,也不见什么作用,此时忽然闻虞臻要敬酒,猛地反应过来,起身谢过虞臻,然后一饮而尽。 虞臻点点头,没有再与他说话,只不过目光与其相交时,百里明感觉到了他眼里的一丝冷意。 他打了个哆嗦,看着低头和徐笙耳语的虞臻,脸色十分不好。这时葛老举着个酒樽,歪着身子状似不经意的说到:「我们只是给公子出谋划策的幕僚谋士,可不代表能干预公子的私事……」 「若真让公子厌弃了,那可真是后悔莫及了,百里老弟你说是不是?」 「可」 「可……可是什么呀!来,我们来喝酒!」葛老捋捋胡须,拿着酒杯敬百里明。 百里明又看了一眼虞臻,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和葛老一起喝起闷酒来。见此,葛老摇摇头。别看公子年纪轻轻,可却绝对是有主见的人,一旦认定了徐氏女,怕是无人能再改变他的意见了! 现在他只希望,徐女能担得起王妃这个担子,不要成为一个红颜祸水,至于旁的联姻,他已经不求公子能同意了。 第四十三章 「可还撑得住?」虞臻低头问徐笙。 「我酒量好着,夫君可放心。」徐笙笑着看着下方,冲一位夫人点点头,对虞臻道。 「若是撑不住了,我陪你先回去。」 徐笙说:「再等一会儿,这开席还没多久呢!」 虞臻皱着眉看看下方,没有再说话。 酒过三巡,那些大臣们都放下了矜持,开始胡吃海喝起来,甚至有许多武将都开始撸起膀子,换了海碗开始划拳。徐笙见女眷那边,还有许多未出阁的女子已经羞红了脸蛋,便扯扯虞臻的衣袖,示意可以离席了。 等自己走后,那些女眷便也可以离开了。 虞臻低头看看她白皙鲜嫩的手指,便对下方的大臣们言自己有事先离席,请诸位大臣尽兴的玩儿,文官那里让百里明和葛老招呼,武官那里让虞梁和虞舜等人招呼,自己便带着徐笙离席了。 待俩人的渐渐远去,那些女眷们也纷纷离席,不少少女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姜昀了。风轻出来的时候,便听到身旁有少女道:「王爷英俊挺拔,王妃秀美姝丽,当真是神仙眷侣,十分般配。」 她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揪住衣袖,面色凄然地看着虞臻和徐笙远去的背影。好在灯光暗淡,无人注意到她的神色。 「没想到皎皎你酒量这样好,我都有些醉意,你还没有醉。」回清芷园的路上,虞臻无赖似的趴在徐笙肩膀上,一面往前走一面在她耳边道。 进了内院,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外院的丝竹管乐声隐隐约约飘来,后面跟着流殇和绿柳等人,前方两个婢女提着灯笼走着,整条路上只能听到虞臻与徐笙说话的声音。 「我自幼便爱喝酒,这点酒算不了什么,等哪日闲了,让人去无终把我埋的酒挖回来,我们好好喝一场,看谁酒量好。」徐笙抿着唇,慢悠悠的走着。 今日月色明亮,天空中明星点点,清芷园门口的竹影摇曳,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表哥留步。」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徐笙驻步,回头看去。 便见风轻带着一个婢女,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风轻姑娘有什么事情吗?」她露出一抹客气的笑。 风轻在他们面前停下,先是看了一眼趴在徐笙肩上的虞臻,才开口道:「我有些事情想要与表哥说,不知徐姑娘……王妃能否回避一下。」 徐笙笑容不变道:「已经这么晚了,风轻姑娘若是有事情,不如明日再来吧!」 「你表哥他……现在有些醉了,我扶他回去醒酒,不然明早起来要头疼。」她看了一眼虞臻,笑着拒绝。 不知怎的,自风轻来了,虞臻便凑到她脖子那里,不曾抬起头,好似真的醉了过去一样。 风轻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虞臻。 徐笙脸上的笑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蹙眉道:「夜深了,你与王爷到底是男女有别,什么事情还是明日再言吧!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她扶着虞臻转身就走。 「表哥!」风轻在身后唤他。 可直听到虞臻在徐笙脖子那里蹭了蹭,低声喊到:「皎皎……」 徐笙连忙低头拍拍他的头,连声应到:「我在呢。」 风轻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们这副旁若无人亲密,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的模样,刺得她眼睛生疼。 「夜里风大,风轻姑娘还是赶快回去吧!」临走前徐笙说。 风轻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回到屋子里,徐笙嫌弃的将虞臻扔到床上,看他眼底一片清亮,横了他一眼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我不装醉,定是要应付她一番,到时皎皎你吃醋了,遭罪的又是我。」姜昀倚在床上,眯着眼睛道。 「怎样,皎皎可满意我的表现?」 「还不错,继续保持!」徐笙推开虞臻的脸, 斜睨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 有奖励吗?皎皎。」虞臻问。 「没有。」徐笙卸了首饰, 因下午回来已经沐浴过了,晚上又喝了点小酒头有些晕,索性便直接上床睡觉。 「皎皎你这样是不对的,不给马儿吃草怎么让马儿跑,不给我奖励我怎么再接再励呢?」虞臻一本正经道。 徐笙趴到他身上,揉揉他的脸蛋, 拉着长调道:「原来夫君还想给那些女人机会?」 她语气有些危险。 「我没这样说。」虞臻瞬间心中拉起警戒线, 止了话头,拉着她细腻纤细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说:「喝了点酒头疼,皎皎帮我揉揉。」 徐笙叹口气,看着跟小孩子一样的虞臻, 摸摸他的脑袋顺毛,然后伸出手指在他太阳穴的位置, 轻轻揉按起来。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前几日无终传信, 匈奴人已经数次南下,我需得亲自去一趟。」 过了一会儿,他打破沉默道。 徐笙手一顿, 然后问:「什么时候走,要多少日?」 「后日就走。」虞臻握住她的手指,然后又说:「我会赶在年前回来的。」 「注意安全, 我在家中等你。」 「好。」 第二日虞臻一早便去了冀北大营,调遣大军,准备第明日出发,徐笙在家中为他收拾行李。 下午虞臻回来,又被风轻拦住了,他驻步冷面道:「何事寻我?」 他眉头打结,语气极为不耐烦。 风轻微笑道:「我的孩儿已经快两个月了,出生到现在你都没有见过,不去见见吗?」 虞臻不语。 她见他有些迟疑,便又道:「那毕竟是你二哥的骨肉,你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是不是怕徐姑娘误会?我去给她解释」 「她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你应该唤她表嫂,或者王妃。」虞臻打断她,冷冷道。 事实上,他也不承认风轻这个表妹,但是念在她只是一介女流,家中长辈亲人流散他乡,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是二哥的未婚妻,为二哥生了个孩子。为此,他不得不耐下几分心思。 「是我太急了,一时没有改过口,望表哥不要见怪。」风轻说。 虞臻却只是挥挥手道:「我今日有事,等从无终回来后,会让人去你那里抱孩子过来看,就不用专门去你那里了。」 想了想,他忍不住道:「你虽未与我二哥成婚,但已经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儿,我虞家不会亏待你,你尽管放心。」 风轻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她看着他道:「仅仅是因为我为你二哥剩下了一个孩儿,你才愿意照顾我?」她眼里水汽氤氲,眨也不眨地看着虞臻,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虞臻有些不耐,他无意间看了一眼周围,忽然看到徐笙身边伺候的一个婢女正往清芷园走去,也不知晓有没有看见风轻在这里对他哭诉。一想到若是徐笙回去吃错与他计较,他就有些头疼,略烦躁的看了一眼风轻,冷冷道:「你我只有这层关系。」 风轻身子一软,后退一步,眼里透露着哀伤。 「你回去吧!等我回来会为你的孩子正名。」 说完虞臻看也不看她,便往清芷园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又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顿住脚步背对她道:「若无要事,不要去烦皎皎。」 第四十四章 皎皎…… 叫的可真是亲密啊!我与你自幼一起长大,你却从未这么亲密的唤过我。风轻咬紧唇,直到一丝铁锈味儿在口中弥漫开来,才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她目光阴冷了一瞬间。 虞臻赶回清芷园,以为会面临徐笙的严刑拷问,却没想到他踏进内室的时候,她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件衣袍,正在缝制。 看那款式,是为他做的。 「这是为我做的?」尽管知道,他还是忍不住问一遍,想听她亲口回答。 徐笙低着头,嗯了一声。 「事情都忙完了?回来的这样早。」 「明日便要走了,我特意空出时间来陪你。」虞臻看着她温柔的模样,心里一动,伸手就要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去。 「别闹,我手里有针!」徐笙吓了一跳,一把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虞臻脸皮厚,笑了一下,仍旧时不时的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捣乱。徐笙被他扰的不行,无奈只好放弃,将那半成品袍子扔进绣篮里。 「我明日便要走了。」虞臻见此,一把将她拉近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道。 徐笙嘴角含笑,点点头。 「你怎么就这点反应?」他不满。 「夫君还想要我做什么反应?又不是生离死别,过些日子不就回来了。」徐笙笑起来问,「你怎么比女子还啰嗦,这话你昨日便已经告诉我了。」 「……」虞臻一噎,心道真是不解风情的女人。 可是他又别别扭扭揽着她,一脸淡定道:「到时候你便有很长时间见不到我了,难道你不想我?」 「想。」徐笙懒洋洋的应付他,心里却无聊地想,虞臻这些日子浑身的恋爱的酸臭味儿,沉浸在爱河里无法自拔,她原来还愿意配合他,可是鉴于他太闷骚,她已经渐渐懒得应付他了。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非要跟个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半天才说出来。 要不是她不想破坏她的人设,她早就忍不住冲他说了。 徐笙心里想的什么,虞臻一无所知,他依旧沉浸在暗示徐笙的这件事情中。 「良宵苦短,不如我们趁早歇着吧!」说了一大通后,虞臻终于在她耳边轻喃到。 男生低沉,徐笙心跳有些加速,所以她决定原谅虞臻这么磨蹭。 「我想在上面。」 在虞臻将她压在身下,胡乱的亲亲摸摸时,徐笙一把抓住他的手,睁着氤氲带着情。欲的眼眸说到。 虞臻手一顿,愣在那里。 不怪他呆愣,俩人成亲的这大半年里,徐笙一直以羞涩示人,经常亲热的时候都推三阻四,也就从上党回来后,她一下子变得热情了许多,大多时候只要不过分,她都任他索求,偶尔也会配合他的姿势,但却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徐笙看他呆头呆脑的模样,心里冷哼。 她一直都是老司机好吗?原来只不过是刚刚真枪实弹,她羞耻心还没有完全摈弃,加上和虞臻到底有做戏的成分在,她不想让他得的那么轻松,所以才一直羞涩推脱。 后来在信都的这些日子他给了承诺,她便不再限制他的次数,于是他就像是撒缰了的野马,夜夜笙歌,摆弄了不少姿势,渐渐的,她老司机的心上来,也想自己掌握主场一回了。 「怎么样,夫君……可否愿意?」她拽着虞臻的衣襟,趁他发愣时,翻身想要将他压倒在身下。 姜昀多年的练武,下意识想要翻身将她制住。 「夫君要乖哦!」徐笙冲他吹了一口气,呵气如兰,他忽然一下子就止住了动作,任由她将他压在身下,跨坐到自己身上。 「好不好,夫君?」她又问。 虞臻只觉得她像个小妖精,完全不像平日里的温婉贤淑的模样,但却觉得这副模样的她,也十分的吸引他。他喉结滚动,哑着嗓子道: 「好。」 徐笙便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解下他的腰带绑住了他的手。虞臻想要挣扎,却被她拍拍脸蛋道:「乖乖的听话,说好我来。」 虞臻停住动作,觉得自己鼻子里面有什么涌动。 「等着姐姐艹哭你……」徐笙骨子里的邪恶因子上来,俯下身子道。 艹哭你…… 姜昀眸色一下子变得漆黑幽深。 冬日的天黑的早亮的晚,姜昀起来的时候,徐笙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却仍就爬着坐了起来,看着姜昀穿衣服。 宽背窄腰,真是性感啊…… 可惜她老腰已经残了。 就在这时,虞臻忽然扭过头冲她一笑道:「小妖精,谁艹哭了谁?」 「……」徐笙默默拉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她绝不承认,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 「呵呵」虞臻轻笑。 他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系上玉带,将佩剑挂在腰上,转身走过来一手揽过徐笙狠狠的在她嘴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回来再和你算账!」 徐笙动动身子,没有说话。 姜昀扫了一眼她脖子上的红痕,又笑了一下,手掌在她脖子上流连了一会儿,带着茧子的指腹有些粗糙,徐笙一把拍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他才安分下来。 最后,他摸摸她的脑袋,转身大步离去。 虞臻走后,徐笙一下子无聊了许多。虽说他在家中的时候, 常常早出晚归, 但到底有人气, 夜间睡觉身旁也有人,可他一走,总觉得冷清不少。 徐笙想起继位那日宴席上的管乐声,便召了人来清芷园,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便让他们为自己奏乐, 而自己手里捧着一本书, 常常能这样坐上大半日。 或许是得了虞臻的命令,王侧妃等人并未来打扰过她,府里的几位姑娘,也安安稳稳地呆在院子里。 老冀北王一共有三子五女, 其中三个儿子都是元妃也就是虞臻的母亲生的,剩余的五个女儿, 长女是继妃生的,已经远嫁到兖州, 剩余四个女儿都是妾室所生。二姑娘虞素宜是王侧妃侄女,三姑娘和五姑娘是李姨娘所生,四姑娘则是周姨娘所生。 这些, 还是她们来清芷园之后,徐笙又找了王府里的老人了解了的。 徐笙才想着这些姑娘都安安稳稳地呆在自己院子里,不找自己的茬, 下午二姑娘身边的婢女便过来了,说是府里的梅园里花开的很妙,想举办场花宴,邀请自己交好的姑娘来参加。 二姑娘说自己离开冀北一年,许多交好的姑娘许久未见,想趁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此事,徐笙自然不会不答应,只是虞素宜只派了一个婢女前来打招呼,未免将她这个嫂子不放在眼里。 她看着站在下方忐忑的婢女,也不忍为难她,只是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让她直接去和虞管家说就是了,我一向爱偷闲,不爱管这些。」 那婢女的了话,回去告诉虞素宜,却挨了虞素宜一巴掌。 「那个低贱的女人,不过是凭着我三哥哥宠爱她,当上的王妃,现在我不过是想半场花宴,便如此推三阻四。想当初我父王还在的时候,每次办花宴不是林氏亲自操办的?」 第四十五章 「徐氏竟然敢推脱,我要去告诉我母妃?」 说着,虞素宜就要往外冲。 「姑娘!」 身后几个婢女忙叫到。 「你给我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婢女追出来,只见王侧妃不知何时来了她们姑娘的院子,正将她们姑娘堵在院子门口,冷面怒斥到。 「娘,你可要为我做主,那女人」 「我如何为做主?」王侧妃打断她,冷冷道。 「你父王不在了,无人再为你我母女撑腰,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时候,连王妃也要礼让三分的虞二姑娘了吗?」 「没了你父王,你什么也不是!」 「不是还有娘你吗?你那么厉害,你帮女儿教训教训那个徐氏,好不好?」虞素宜没有管王侧妃的冷脸,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糊涂!」王侧妃一把甩开她的手,厉声呵斥道:「你以为你娘无所不能?昔日你娘也不过是靠着你父王宠爱,才让你在这府里如鱼得水,现在你还想和往日比?」 虞素宜侧过身子,怒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她亲自为我操办!」 「啪!」 一道清冽的巴掌声响起,虞素宜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冷冷的王侧妃,哇的一声哭起来:「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王侧妃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屋子里走,一面走一面道:「都怪我把你养的这样娇纵,这府里现在谁不是看着王妃的眼色行事,虞管家那么厉害的人,不也是小意伺候着,偏偏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想让徐氏为你操办花宴,还想教训徐氏,你是嫌命长了不成?」 「早知道,我就不该一直娇惯你,让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你因为那个贱人打我?」虞素宜哭闹起来。 「啪!」王侧妃又是一巴掌。 「那是王妃,你的嫂子!」 她说话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可是她必须让素宜清醒,这么大个院子里,那些仆妇都不是她们的人,她的话不出半日,便能传遍整个王府,到时候王妃和虞管家知道了,没她们的好果子吃! 「我今日便要好好教教你!」 虞素宜已经被连续的两巴掌打的镇住,就那样被她拽进了屋子里…… 事后,这事传到徐笙耳里,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王侧妃是个聪明人,她意识到。 可聪明人,也是难缠的人。 后来,那花宴到底是没办成。虞管家听说那事,原本意思是既然二姑娘想办,。那就给办,反正王妃已经同意了。可是王侧妃却咬紧牙风,死活没有让虞素宜办那花宴。 又是一场大雪飘落,已经十一月底了,距离虞臻去无终已经半个月了,早上才徐笙收到他的来信,说自己已经到了无终,这几日有些忙碌,经常出城去狙捕南下的匈奴人。又给徐笙说了许多无终的趣事,说她遇见的那些买卖汉民的匈奴人已经被他抓了起来,城里的汉民全部被放了。虽然下着大雪,他们无终家里的大树依旧青翠挺拔,等来年春天再带她回无终来看看。 徐笙含笑看完这封信,然后提笔回了一封,交给送信的人,送去给虞臻。 就这样,俩人保持着通信,一直到了年底。 年底快要过年了,整个信都热闹起来了,附近的百信都来赶集买年货,坊市里到处是卖糖葫芦和糖画的,还有表演杂技的,徐笙还专门出去看了几次,写信告诉了虞臻。 不过,她最近也忙了起来。 年关府上事情变多,她跟着虞伯也渐渐打理一些事情,空闲的时间便少了许多,整日是一忙完便倒头就睡,绿柳还取笑她今日十分嗜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冬眠。 徐笙不理会她,还是捡了空闲就补觉。 广平县县令内院。 身材富态,一身珠光宝气的孙夫人正靠在软枕上,对孙玉柔道:「我上个月随你父亲去信都参加冀北王继位典礼,你猜我看到了谁?」 孙玉柔趴在桌子上,百般无聊道:「我才不关心娘你看到了谁,你只管告诉我,那冀北王好不好看,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面如冠玉身材挺拔,英俊潇洒?」 孙夫人瞪了一眼孙玉柔,说到:「冀北王哪怕再英俊潇洒,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娘,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孙玉柔不依。 「还肖想,有你这样的吗?」 孙夫人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你姑姑现在在长安做皇后,冀北王反了,咱们一家子留在广平不是遭罪?以后你不要在外人面前再提你姑姑了,你记得,咱们家和他们关系早就断的死死的了。」 「那冀北王不收拾咱们家就不错了,你还去惦记,你是不想活了?」 孙玉柔嘟着嘴道:「我不就好奇嘛!」 「好奇也不行!」孙夫人严厉到。 她没有告诉孙玉柔,这些都是她爹说的。 「好了,不问就不问,那么凶干嘛!」 孙夫人不理她,又道:「说起来你与我见到的那人也是有缘,她曾经救过你,若是咱们家与她套套近乎,说不定冀北王就不计较咱们家和孙皇后的关系了!」 「您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吧!」 「是那位在驿馆前救了你,从长安来的姜夫人!」孙夫人道。 「她?」孙玉柔问:「她在信都做什么?」 孙夫人接话:「我到不知晓那位姜夫人,竟然就是冀北王妃,我那日晚宴看到,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后来叫刘妈妈看,才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王爷可真是疼爱徐王妃,用膳的时候,眼睛就不离半分,我这和你爹成婚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哪家公子这么疼爱媳妇儿的。」 「徐王妃有福了!」 孙玉柔怔怔道:「娘你说什么?」 「姜夫人是冀北王妃?那他便是冀北王……她一直在骗我!」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去。 「哎!玉柔你作什么?」孙夫人站起来喊到。 「去找她算账!」孙玉柔气呼呼到。 「找谁算账?」孙夫人自言自语到。 「刘妈妈你去告诉大公子一声,让他去看着三姑娘,别让她出事。」 「你说什么?姜夫人就是冀北王妃?」孙玉璋站起来,皱眉问孙玉柔。 「自然。」 「我这就要去找她算账,亏我还在想办法,如何把她解救出来,不受欺负,原来她都是骗我的。」孙玉柔拿了鞭子,翻身上马。 孙玉璋见她挥鞭冲了出去,连忙让人备马,便去追她。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她竟然是冀北王妃。 自从冀北反了之后,她便音信全无,他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害怕她在冀北孤苦无依。 没想到,她竟成了冀北王妃。 【卷二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美人驭夫 卷一》作者:檀溪 02、《美人驭夫 卷二》作者:檀溪 03、《美人驭夫 卷三》作者:檀溪 04、《美人驭夫 卷四》作者:檀溪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