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乖乖入怀》 第一章 【第一章】 天空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大红轿子在喧闹喜庆的锣鼓声响中,摇摇晃晃地往郡主府邸而去。 人群围绕在迎亲队伍周边,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这种喜庆时刻大伙儿都想凑个热闹,尤其等到了新妇要进府的时候,听说还会有人撒喜钱和喜糖,更是让一群小老百姓乐得从接新娘开始就紧跟着迎亲队伍走。 洛晴衣站在巷子口,目送着那个俊雅的男人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策马而过,他脸上带着无法遮掩的喜意,让她心中最后的一丝执着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看的是他,在上一辈子,两个人还没有任何交集的他;她看的也不是他,那个在上辈子在她百般手段下,早就对她恨之入骨,失了简单幸福的他。 唉……这故事说来复杂,但其实不过就是她穿越不小心发神经,对一个男人执着太过,动用了百般手段,临死之前又后悔,然后又好运的重来一次。 洛晴衣踩着释然的脚步往回走,把那些属于别人的热闹都丢开,过去既然已经过去,少了她的搅和,想必那两人应该可以恩恩爱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两人没了她的阻碍,倒是顺利成亲了,可是没了她,这世界上棒打鸳鸯的人可不少,尤其是他那个郡主娘,是不是真的能够「欢天喜地」的迎进这个儿媳妇,那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不过那些都已经与她无关了,她脚步轻快地走回一间关了大门的铺子里。 铺子上头还挂着大大的药铺的招牌,就连屋子里还弥漫着陈年积累下来的药香,她轻轻地吸了口气,心里却有些怅然。 上辈子她刚穿越过来,原主的祖父刚过世,祖母也病着,她虽然尽了自己该尽的义务,可是毕竟相处时间太短,她又震惊于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所以直到最后,她对于两位老人家的离去都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有点不道德的说,她是有些庆幸的,毕竟她突然穿过来,性子和习惯都和原主不同,要是和原主的家人相处太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了馅。 可是重生之后,少了对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的执着,她几乎足不出户的留在屋子里照顾原主的祖母,一个月前办完了祖母的丧事后,还意外的从一个盒子里找到了一封类似遗书的东西。 她不是很确定留下这封遗书的人是不是也没打算让她看见,起码上辈子她是不曾看见的。 那封书信里写着对带着孙女离家北上后对于家乡的思念,若有生之年无法回乡,希望两老离世之后,有人能够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归故里。 她挑了挑眉,觉得这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不明白如果这是两个老人家的心愿,为何在最后的时候不曾吩咐过,就是这封信也藏得有些隐密,若不是她认真收拾老人家的东西,说不定不会发现。 重来一辈子,洛晴衣其实也没什么想法,想着既然无处可去,也幸亏这药铺脱手后她有了一笔银两可以生活,走一趟南方,达成两个老人家最后的心愿,也是可以。 至于信的最后提到,回到南方老家后,还可以拿取传女不传男的传家宝物这一点,她则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为了弥补上辈子的愧疚,至于生活嘛,有吃有穿即可,有没有什么宝物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她收好了信,把自己即将南下的随身行李打包好,就坐在药铺和宅子中间的庭院里,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发呆。 重生了一回,少了上辈子太多的执念,这一次她又会走向何方呢? 当皇帝楚雍墘议完政事,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急忙赶到辅政王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下人们井井有条收拾行李的景象。 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脚步匆匆,可是在这个少了女主人的府邸里,一个个却像是受过了明确的指令般,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主子的命令。 甚至在看到他这个皇帝亲自驾临,该跪下行礼的依然一个没落,可是等他走了没多久,马上起身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任何因为看见了天下至尊就慌张欣喜等等的情绪。 楚雍墘并非第一次来这里,对于众人这种反应见怪不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至于这里的主子……他想起让自己气急败坏赶来的主要祸首,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往主院走去。 一踏进主院,里头的人更是行色匆匆,但依旧有条不紊,且没有任何吵闹之声,让他即使不用大声喊,也足以让屋子里的人听见他到来的动静,可屋子里的人却连个声没露,让他气得只能加快脚步直接进了屋子。 正是入冬时分,早已烧起了地龙,屋子里被燻得暖暖的,屋子的主人侧靠在软榻上,边上服侍的人分两侧而立,甚至没有给楚雍墘这个气呼呼不请自来的尊贵客人多余的眼神,只是侧身微微行了个蹲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要是别的府上,下人敢这般行事,老早就被拉下去责罚了,然而这府邸的主人楚嵂淅,可是当今皇帝的皇叔,还是先皇御封的辅政王,他自然有这样的气势,他的一干奴仆自然也随了主子。 「皇叔,你自请往西南是为了什么?」楚雍墘也不废话,见到了正主后,今日惹得他烦心半天的怨气忍不住吐了出来。「你是有哪里不满意,还是让那些御史文官的讽谏给惹着了?要不然怎么这么突然要上那个自请外放的摺子?你该知道的,父皇去得早,如果不是皇叔你帮我撑着,这朝廷说不得早就改了名字了,更别说那些人说什么你有不轨之心,要是真有什么心思,早些年你又何必全力辅佐我坐稳如今的位置?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你……皇叔!」 楚雍墘满肚子的话急急的想要一次全说出来,或许有些颠三倒四,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而且只要私下相处,他都不会对楚嵂淅自称朕,因为对他而言,楚嵂淅如兄亦如父。 可就在他以为能够见着自家皇叔展现出感动之情的时候,一抬头,看见的是软榻上的男人百无聊赖的望着他,眼里那嫌弃的味道明显得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皇上,这些年你就学了这些?」楚嵂淅慵懒的看着正在跳脚的一国之尊,眉头微皱,觉得自己这些年英明神武的教导大概都喂了狗了。 「皇叔,我这些话可都是真心的,再说,如果不是因为那几封御史的奏摺,你又怎么会自请往西南去?!谁不知道你最爱这奢华景致,那西南偏僻得很,不说穷山恶水,可绝对跟京里头没得比,你突然说要往那种地界去,图的是什么呀?!」楚雍墘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完全不懂自家皇叔都已经被逼到了这般田地,为什么还要嘴硬不承认。 楚嵂淅的一身衣袍原本就宽松得很,随着他坐起身的动作,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白皙的胸膛,搭上半散的头发和宛如女子般的容貌,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味道。 「图个清静。」楚嵂淅知道今天如果没给这傻侄子一个交代,只怕明日出行还得更麻烦,不如就把话给摊开说个明白。 「就说了别理会那些御史,整天不是盯着这个骂着那个的,没能干点好事!」楚雍墘对此可说是怨气满满。 第二章 他本以为当了皇帝,握有大权,说话自然该是无人不从的,可是大概是这一、两年日子好过了,那些御史闲着没事就盯着王公贵族或是他这个皇上,小到从他用餐多了几道菜,大到他帮哪个官员多说了一句好话,马上就会被这帮御史无限上纲,成了彷佛要亡国灭朝的大事。 最近朝廷里头争斗得凶,他并非完全不知情,还不就是因为天下太平了,这帮人无处可斗,干脆就自己内斗起来。 可是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把矛头对准了皇叔,不说皇叔早就懒得理会这群傻子,就是他能够安安稳稳的坐上皇位,把当初先皇丢下的烂摊子给整治到如今这般看起来太平的样子,都少不了皇叔的功劳,可那些酸儒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够靠一张嘴巴指点江山,现在居然敢说皇叔有不臣之心! 如果不是因为当皇帝的喜怒不能形于外,他就不会只摔了那些个奏摺,而是让人把乱说话的人全都给拉出去斩了。 「跟一群傻子生气,那我不是比傻子还傻子?呵!」楚嵂淅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淡淡地看着侄子。 这一、两年他已经越来越少对皇上的决定处置提出什么意见,不管如何,要担起这片江山的是皇上,他也懒得理会朝廷里那些纷乱,会挑了那样一个地方当作接下来的安顿之处,与其说是受那些没脑官员的影响,还不如说他只是早早的给自己寻了个清静些的退路。 他自然知道皇上不会听信那些人的话,真以为他有什么不轨之心,可是现在说一回自然是不信的,但要是日日有人琢磨这件事,年年都有人参这样的奏摺呢? 人心禁不起考验,能够相安无事,只是因为信任和感情还没有被磨透罢了。 与其到时候发现了有这样的苗头,还得费尽心力去找退路,甚至还得跟自己调教出来的侄子斗心眼,倒不如现在他就先自行求去,寻个清静的地方过着悠哉日子。 「皇叔说的是,既然如此,皇叔是不是不走了?」楚雍墘期待的望着他。 打从坐上皇位开始,都是皇叔为他保驾护航的,他不敢想像以后要是没了皇叔在身边提点他,他会不会让朝中那些老狐狸给算计了去。 「不,走还是要走的。」楚嵂淅慵懒的点了点他,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宛如上好白玉雕成。 「为什么?」楚雍墘实在不明白自家皇叔到底在想什么。 楚嵂淅知道今天没给个答案,侄子是不会满意的,想了想也算是提点他最后一回,他用清冷的嗓音淡淡的道:「就因为朝廷的争斗越来越盛,一群傻子争地盘,我懒得掺和,就想离京去游山玩水去,省得老被他们找上门要我选边站,忒烦人。」他可没兴趣整天跟那些老狐狸瞎扯,如果不是皇兄临终所托,他早就撒手不管,到处游山玩水去了。 楚雍墘一听,心知皇叔这么坚持要离去,就算跟御史那些人没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联,不由得气红了眼,「我就知道还是那些人作的妖,皇叔,你告诉我是哪些人上门打搅你清静了?我非得一个个抓来治罪不可!」 「皇上,皇位上坐的是你不是我,你也该长大了。」楚嵂淅叹了口气,看着楚雍墘已从当年的半大少年,成了如今已有威严相貌的一国之君,觉得自己这些年也不算白花了时间,若是什么事都得先问过他这个辅政王,那到底谁才是皇上? 「皇叔……」楚雍墘的嗓音一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朝廷上为何会有这些声音出现?一部分自然是因为党争,一部分也是因为幼主之下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辅政王,总让一小部分的人有了别的心思,甚至蠢蠢欲动。 皇叔今日撒手不管,说是懒得理会那些文官史官讽谏,可是又何尝不是表明了态度,让他这个皇位能够坐得更稳当。 「回宫去吧,我又不是一辈子不回京了,你身为一国之君,做出这种小儿样子,岂不是等着让人看笑话?」 楚雍墘知道这句话就等于是楚嵂淅下的逐客令了,也代表他今日来的目的终究没有达成。 他眼里蓄着一点水意,眼泪似乎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可是在对上楚嵂淅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想起自家皇叔的手段,就把所有的眼泪给逼了回去,他深深地作了一个长揖,这是一个帝王能够给的最大礼节,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楚嵂淅看着人走远了,这才又放松了身子,随手拈了一个果子塞进嘴里,脸上满是算计得逞后的笑容。 「嘿!小狐狸想得挺好,还想要扣留本王爷下来对付那些个老狐狸,我可没那么傻。」又轻啜了一杯果酒后,他随手将杯子一扔,也不管那上头还镶了贵重的宝石,扬着声吩咐道:「都给爷手脚麻利点,能够收上的就收着,不能收着的也都给我造册记好了,等着下一批运走,爷明儿个就要展翅高飞啦!谁都不准扯我的后腿,明白了没有!」 「明白!肯定不能误了爷的好事!」屋子里里外外像是波浪一般的声音一阵阵的传了进来。 楚嵂淅满意地笑着,站起身,甩手进了内室。 西南啊西南,爷这就要来了! 皇室分封至藩地,不说其他,光船只还有其他随行的官员等等配置都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备好的,所以第二天,楚嵂淅搭上的船不是他出行该有的王船,只是高级些的官船,给一般官员还有舍得花上些银子的百姓富户等搭乘的,说不上大气豪华,可是跟一些小船家比起来,安全性还有舒适度自然是少不了的。 更别提他订下官船最大的房间,还有好几间房摆放他的个人物品,几乎包下了一整层,比起王船来说,除了少了他个人出行的仪仗外,其实也差不了什么了。 大船扬帆启航,挥别繁华的京城,一路往南而去,一开始几日,甲板上还有一些人甚至是女眷出来看看周遭的景致,可是一连几日,除了停靠在码头以外,一眼望去除了滔滔河水外就没有别的变化,也让许多人没了兴致。 楚嵂淅头几日倒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出来人挤人,都是在房里窝着,直到这一天,他瞧着日头正好,打消了几分冬日的寒意,便带着小厮南风,打算到甲板上散散步。 可是他才刚走到甲板上,就看见一个男子在跟一个穿着一身素服的小姑娘说话,到后来还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爷,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居然有人调戏民女,这也太放肆了。」南风个性耿直,最见不得这种恶事,更别提那小姑娘身上还穿着素服,一看就知道还戴着孝的。 「嗯。」楚嵂淅看着那个小姑娘被男子逼得不断后退,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手里的摺扇轻敲着手心,不经意的轻勾起一抹笑。 这姑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楚嵂淅的应和,让南风以为主子是默认了让自己插手去管闲事,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直直就往纠缠中的两人走去。 楚嵂淅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意搭的话会让南风误会了,不过……也好,他可以看看那姑娘到底有什么后招。 南风只看见那个男人纠缠那个小姑娘,逼得小姑娘不断后退,可他看到的却是小姑娘一步步的算计,且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有半点惶恐。 第三章 这一场戏,只怕还有得瞧。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看戏」的洛晴衣,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中年男人。 她本来就没有官家的身分,加上又是独身一人,纵使她再怎么低调,还是免不了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目。 上船了几日,这人常常变着花样纠缠,今日更是变本加厉,直接挑明了话,说要收她为妾,还威胁她这船上可没人替她撑腰。 洛晴衣不怕麻烦,可是讨厌麻烦一直纠缠,看着中年男人已经开始动手动脚,她干脆把人引到甲板上,打算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 就在那中年男人抓住她纤弱的肩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她清冷一笑,顺着他的手势,撞进了他的胸前。 「小美人儿,这可是等不……啊—」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身侧似乎被什么给拽住了,而且随着她撞过来的力道,他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的重心就往船缘外翻。 这是官船,可不是普通的民船,光这甲板离水面至少也有三米高,再加上是顺风而行,船速极快,若是不小心落了水,能不能被救上来还是另说,更有可能的是连个屍体都找不着。 中年男人或许是在翻过船缘的瞬间意识到摔下水里是什么下场,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紧紧扣住了船缘,扯着嗓子不断大喊道:「救命啊!我要摔下去了!」 离得最近的人除了洛晴衣以外,自然就是正在靠近准备来个英雄救美,却发现美人已经不需要施救的南风了。 南风虽然厌恶那男人的作为,可是人命关天,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正想快走几步上前把人给拉起来,却没想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却从头上拔了根簪子,一下又一下戳着男人的手背和手指。 「救……救命啊……别……别戳了……我会掉下去的。」中年男人吓得连声音都变尖了。 银簪子一次次的戳着他的手指,让他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刺疼,如果不是身下就是滔滔江水,随着船往前行驶,还不断激起浪花拍打到他的衣裳,让他咬着牙死命忍住,只怕早就松手了。 南风也是一脸错愕,「姑娘……你怎么能如此行事?这……」不是谋害人命吗? 洛晴衣冷淡地看着挂在船缘边的男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浮动,「我怎么了?我帮这艘船清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让船跑得更快,不好吗?」 若只是听着,会觉得她这么说带了点天真,可是再看看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再搭配男人的哀号声,让南风瞬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南风,把人给拉起来。」楚嵂淅也看够了这出大戏,走近一些后,虽然连看也没看那个快要摔下船的男人,但还是先吩咐了南风先救人。 洛晴衣闻言,回过头轻扫了一眼,光看他那一身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宜男宜女的俊俏模样,搭上那一身看起来就贵气的衣裳和大氅,甚至是说话的语气,都说明了这人的不凡,绝不是普通老百姓。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会选择搭官船,只是认为可以清静一些,从没想过跟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有什么牵扯。 见中年男人让人给救了,洛晴衣也没什么反应,反正这人如果能够记取教训,不再来招惹她就罢了,若还是继续不长眼睛,那么……这一艘宛如密室的船上,能够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的法子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楚嵂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过从她淡然的神色,还有对于那人被救起来后的冷漠反应,让他的兴致又被挑高了几分。 她看起来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是孤身一人上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这样的底气,觉得这么光明正大地在这船上弄死一个人也无所谓? 是真的有这样的自信,还是没了活意,想着多拖一个人下水也无妨? 就在楚嵂淅有趣的打量着洛晴衣的时候,南风已经把中年男人给拉了起来,然后一股骚味也随着那人落在甲板上后慢慢传开,南风皱着眉看着中年男人湿漉漉的下身,忍不住退了半步。 邱大富行走花丛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说穿了,他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平日只敢背着家里的母老虎在外头拐骗一些家境不好又单纯的小姑娘,却没想到一朝失了手,差点连自个儿的小命也给赔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洛晴衣想把他弄下船那冷绝的模样给唬住了,即使都已经双脚稳稳地落在甲板上,他也没了早先想要玩弄她的心思,甚至连怨恨两个字都不敢有,只觉得这一身素衣的姑娘简直成了他现在最大的恶梦。 见人已经被拉了上来,洛晴衣也懒得在这冷得有些冻人的甲板上跟这几个男人对望,抬腿就要往船舱里走。 可就在经过那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身边时,听到那男人淡淡的一句问话,不由得停下脚步。 「姑娘,你就没想过,以身作饵这法子要是一个没用好,连你也会一起摔出船外?」 洛晴衣没想到这人刚刚站得不算近,居然注意到她想要制造一个让中年男人「意外身亡」的小手段。 不过看得出来又如何?这人不是让他们给救回来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她微微侧脸望着他,彷佛真没听懂他说的话。 甲板上的风越来越大,将几人的大氅外袍都给吹膨得老高,也把声音给吹散了不少,但楚嵂淅并不在意她听见了没有,或是听不听得懂,他只是想瞧瞧她被人拆穿了把戏之后会做何反应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比他想像的更有趣。 「听不明白也无妨,我明白就行了。」他饶富兴趣的笑了。 他这么一张笑嗔皆宜的俊秀容貌随着这一笑,彷佛灰暗天气中的一抹光亮,晃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就是只把人当作分子组合体的洛晴衣也不例外,只是她反应过来的时间更短一些,甚至在许多人都没察觉之前,就又恢复了一脸的面无表情。 「神经病。」 南风站在一边,觉得打从主子爷跟这诡异的姑娘对话开始,他就不免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不大够用,怎么一句话也没听懂?不过这不打紧,因为她最后一句骂主子爷的话他可听懂了。 他忿忿地上前几步,没好气地道:「好个小姑娘,我家主子怎么说也是好心多问了一句,你怎么能骂人呢?」 洛晴衣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没有任何表示的楚嵂淅,冷冷地道:「我骂的是人吗?」 南风不懂这其中的意思,还以为她是想推托,忍不住又道:「这不是骂人,难道是骂……」 「南风!」楚嵂淅打断了他的话,以免这傻子真被眼前这小狐狸给绕进去了。 「呵!」洛晴衣知道有人既然主动打断了,也就打住了想继续耍这傻子的主意,轻笑了声,头也不回的快速走回自己的舱房。 南风望着主子,对于姑娘不屑的神情,还有主子为什么要打断他,仍旧感到相当困惑。 第四章 楚嵂淅也没打算跟他解释,挥开了摺扇,在飒飒寒风之中,习惯性的轻摇起摺扇,轻声低喃道:「如果不是哪一方人马派来的,这小姑娘可真是太有趣了……」 一声碎裂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南风心惊胆跳的看着自家爷手上的摺扇已经被折断的扇骨,忽然背上一冷,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这……难道那姑娘做了什么,惹得主子又犯了毛病不成? 王府里头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千万不能让主子觉得「有趣」,要不然……他偷偷抬眼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又飞快低下头来。 笑得像是要杀人一样开心的王爷,果然让人觉得打从骨子里都冷了起来啊! 洛晴衣不知道自己被人偷偷留意上了,她想着,虽然那个中年男人应该不敢再来骚扰她,但为了不再招惹其他麻烦,她除了让船舱上负责收秽物和送餐的大娘进房以外,其他时候,舱门一锁,不是在房里写写画画,就是蒙头睡大觉,不到几日,就把削瘦的脸庞吃出几分圆润来。 【第二章】 官船行驶的速度不慢,半个多月便已经走了大半的船程,这一夜,船停在转往陆地前的最后一个大码头,由于船只要修整补充东西,再加上有不少人在这一站下船,所以会停留得较久一些。 即使是难得可以停靠在岸边这么长的时间,船上也有不少人下船去逛逛,但是对于懒得招惹麻烦的洛晴衣来说,既然走不远,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下船了,只是开了窗户,看着外头的月亮发愣。 偏偏她越想要一点清静的时光,越是不能如愿。 她听到了一声细碎的坠水声,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正想着不知道又要沾惹什么麻烦的时候,过不了一刻,就听见划破这寂静夜晚的尖叫声响起。 「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乌鸦嘴。」她喃喃自语。 她觉得烦人,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起身把衣服给穿好,毕竟是冬日,衣服本来就不少,只是因为在船舱里头,又有炭盆烧着,她便披着一条毯子走动,但是想来等等还得出房门,她干脆把一整套的衣服都给穿上了身。 她慢条斯理地把衣裳穿好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了舱门,她打开一看,外头是负责这一层舱房杂务的大娘,她神情惶惶,后头还跟着一个衙役。 「怎么了?」洛晴衣淡淡地问道。 那大娘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儿,抖着声说道:「姑娘,外头……有人落水了,说是被人给害的,衙、衙门的捕快查案,让大家伙儿都到外头去问话。」 这话也是衙役让她说的,刚刚那屍体给捞起来,把他们都给吓得,只觉得脚都软了,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衙役吩咐了该怎么说话,她现在只怕还回不了魂。 洛晴衣听大娘声音都抖成那样了,话还能够说得有条有理,只怕是身后那个衙役吩咐该如何开口的,要是凶手在这船上的话,只怕等会的讯问之中就容易中了里头的陷阱。 她也没矫情,淡淡的看了大娘一眼,拉拉身上的衣裳,走了出来,跟着他们去敲这一层其他的房门,最后来到了甲板。 原本甲板上的一些东西都被挪走了,边上倒是点了不少灯笼还有火把,把整个甲板照得亮堂堂的,每个人的表情神色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中间摆着的则是被白布盖上的屍体。 她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失足落水意外,可是依照这气味,还有白布覆盖的面积,可不是今日落水能够造成的,白布下应该是「巨人观」……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皱眉头。 所谓的巨人观,是指屍体高度腐败的现象,通常出现在死后五至七天,以现在的天气来说可能还要更久,刚刚那落水的姑娘即使马上溺水死亡,也不可能会变成这副模样。 洛晴衣原本想着这落水事件顶多就是各个舱房问个明白的小事,现在看来能够马上出动这么多衙役,只怕事情并不简单。 楚嵂淅上船的时候虽然没有特别交代自己的身分,可是能够动用关系一次就包下几乎一整层的舱房,显而易见也不是普通人,所以衙役也没让其他人去请,而是亲自上门,甚至把事情大致交代了才把人给引到甲板上,以至于楚嵂淅是最晚到的。 等他一到,站在屍体边上的中年捕快,用审视的眼神扫过所有的面孔,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今晚请大家过来,是因为船上有一位姑娘落了水,把姑娘给救起来时,发现了这一具屍体被挂在船底下,由于无法确定身分,所以就让大伙儿出来认认,或者说说有没有随行的人半路不见人影的。」 齐总山一口气把大概能够说的都交代了,紧接着就打算让每个舱房的人都上来认认,基本上先看看屍体身上的随身物品和衣裳,若是有看着眼熟的,再看看是不是要用别的明显记号来认屍。 毕竟这味儿还有那景象……齐总山满是褶子的脸也忍不住一阵扭曲,幸好大风大浪的他也算是见多了,还能够撑得住,几个刚进衙门的年轻人,别说搭把手把这东西给捞上来,刚刚在水里一见到就差点晕过去的也有,现在还趴在岸边吐得死去活来的也有。 啧!一群小兔崽子,平日大话嚷嚷得比谁都大声,真碰见了事儿,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齐总山不过是看到有个小姑娘把那白布撩起一角察看,心里因此有了这样的感想,可下一瞬马上反应过来,这可是屍体,一般大男人都要害怕的,那个小姑娘居然面不改色,这岂不是奇了? 「姑娘,难道你见过这打扮的人不成?」 「没见过。」洛晴衣放下了白布,镇定的回道。 「没见过,那瞧这屍体有什么好看的?」齐总山没好气的啐道。 「我看个稀奇不成吗?」洛晴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出了命案,难道不用先让仵作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不知道死因,就这么瞎问一通,就算真的问出了什么,也抓不到破绽。」 齐总山烦躁的看着她,没好气地回道:「小姑娘以为我不想找仵作来瞧吗?这会仵作挺忙的。我们之所以能够一下子就赶到码头这儿来,还不是因为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起了,前头的案子都还没破呢,你们这儿就又来一桩。别说现在这儿了,就是衙门的屍房里头,还有得排呢!」 同样的手法,只差在死的时日长短,要说都是同一艘船上的,那还简单,可是偏偏都是停在他们水湳这码头出的事。 要是别的小码头说不得查案还能够快些,偏偏水湳是个大码头,整天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都有两个巴掌以上的数,那小船还好说,像今日这样的大船,上上下下至少都有百人以上,光是盘问搜查就得花上不少时日,更别提像今日这艘官船,他们这样的小捕快衙役,能够招惹的根本就没几个,顶多留下这船一日,第二日就是案子没破,这船也必须让人开走,否则上头一个施压下来,他们就是多生了一个胆子,也不敢把船给硬扣下来。 这也造就了前一个案子还没破,后头一个案子跟着来,到最后他们这几日根本就是驻紮在水湳的港口边上,反正没几天就要有人上衙门去报案,这样还省得他们多跑一趟。 第五章 看着这个老捕快一脸烦躁的模样,洛晴衣倒是有些熟悉感,上上辈子当法医的时候,她也见过很多办大案的警察们有同样的表情。 那种只和屍体打交道的日子,想想还挺单纯的…… 不过洛晴衣怀念归怀念,可不会笨得把这种事情给揽到自个儿身上来,但她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这案子说难不难,只有一个疑点,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她话点到为止,然后又应付了衙役几句后,暂时被排除了嫌疑,就打算拢着衣裳回自己的舱房去了。 巨人观就摆在那儿,要说怕她还是怕的,就怕巨人观突然炸开,沾上了衣裳还好办,换了就是了,就怕沾上了裸露的肌肤,像是手啊脸的,或是头发上,那味道……也算是一绝了。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加快脚步,只是才走没几步,就瞧见「熟人」挡在前方,让她想装作没瞧见都不行。 「洛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前因后果,怎么不干脆帮忙把案子给理清楚呢?」楚嵂淅笑得依然是那么慵懒又张扬。 「我有说过我知道什么了吗?」洛晴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到这个男人的,怎么他每次见了她,总是喜欢和她玩这种打哑谜的游戏,甚至明明两人互不相识,他也有办法打听到她的名字。 她就想安分低调也不成吗?难不成他以为所有人都跟他这种开屏的孔雀一样,整天不花枝招展会浑身不痛快? 「你刚刚提点了他那一句不就是了?如果不是有几分的把握,怎么会特地提醒那一句话呢?」楚嵂淅挑了挑眉,肯定的道。 洛晴衣对于这男人的自大相当无言,她轻抿了唇,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而后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想太多也是一种病,等会儿记得买药吃。」 「你是头一个敢这样大剌剌看着我,甚至叫我买药吃的姑娘。」楚嵂淅觉得她实在是越来越有趣了。 洛晴衣听着这熟悉的「霸道总裁」口吻,觉得自己如果现在翻白眼的话,说不定能够翻到眼球都不见了。 她受不了的挖苦道:「可见你见过的女人不够多,否则你一定可以见识到更多。」 「是吗?可爷觉得自个儿见的世面也不算少了。」楚嵂淅往前一步,笑咪咪的瞅着她。 洛晴衣如果现在还看不出来这男人根本就是假借话题想要找碴,那她就白活两辈子了。 「所以呢?既然你也看出来了,你怎么不去帮着把案子给理清楚?」 「我为什么要帮那捕快的忙呢?」楚嵂淅傲慢的轻扬起嘴角反问道。 「你说的正是我的意思,无缘无故萍水相逢,我又何必替自己招惹麻烦。」洛晴衣冷冷地回道,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着讽刺。 他是个聪明人,既然知道她已经看出了这个案子的重点在哪儿,自然也就该知道她不愿掺和进去的缘由,若他还要继续烦人下去,那么她不介意给他施一点绊子。 就像她方才说的,这个案子说难也不难,重点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到底有多长,船上这具屍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再加上是在船底被发现的,而且身上的碰撞伤痕并不多,衣裳还有其他物品保持得还算完整,便不符合死者是一开始就被绑在船底下的推测。 但屍体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挂在船底下,如此一来,又出现了一个问题,屍体是什么时候被挂上去的?这个答案要符合屍体浮现的现状,又要证明可行性的话,那么套句某个万年小学生的名言— 答案只有一个,杀人凶手就是这船上的人。 正确来说,应该是一直在这船上的船夫或者是小工,甚至是做杂务的大娘。 只有这些人有足够的水性可以下水挂屍体,而且又可以在半路下手,屍体可以摆放在船上没人发现的地方,直到屍体的腐化程度要加剧之前,再把屍体挂到船底下,在水湳站停靠的时候,制造出一些意外或者是其他的巧合让人发现,如此可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搭着船离开。 他刚刚不说,显而易见也是有了跟她相差无几的推论,在真正的凶手还没找出来之前,如果他们先暴露了自己的猜测,假设这艘船不会被扣留,继续朝目的地前行,就等于他们必须在船上跟凶手或是共犯一同相处接下来的船程,与其到时候整天提心吊胆,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至于她愿意多嘴一句,真的是凭着业界良心了,但想要她牺牲小我来成全大我,自然是不可能的。 「洛姑娘的确是聪明人,我是不想招惹麻烦,可是我也不想和那种阴暗小人共处一船,所以才想着让姑娘多言一句,没想到姑娘打的竟是和我相同的主意。」楚嵂淅觉得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只说了几句,她马上就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 「所以呢?那又如何?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完全不感兴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总之别扯着我一起就行。」洛晴衣拍开他拦路的手,直接回房里继续窝着。 起码在安稳的下船前,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这船上还有多少肮脏事,也不想配合这只花孔雀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安安稳稳的到达西南,完成两位老人家的遗愿,就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至于其他的,全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楚嵂淅神秘一笑,放任她离去,算计的眼神转了一圈,看向宛如听天书一般的南风脸上,吩咐道:「南风,你去传句话。」 「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虽然刚刚您和那姑娘说的话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南风再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真的那么不顶用呢?要不然怎么主子爷和那姑娘说的话,他听起来一句句都像是打着禅机一样。 「去告诉那捕快,就说这艘船走个过场就行了,爷还急着往西南赶,没时间陪他们瞎等。」 南风瞪大了眼,没想到自家爷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爷,不是说咱们这一路要低调的吗?这还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要能够把整艘船都放行,那得把咱们的身分给露一露才行了。」 「这事你自个儿看着办。」楚嵂淅吩咐完了,懒散的挥挥手让他赶紧去办,总之,有趣的人儿走了,他可不乐意陪着一群无趣的傻子们在这儿吹冷风。 再来就是刚刚那姑娘除了主动去看屍体外,一直都跟屍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必然有其用意,他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还围在边上凑热闹。 南风走得挺慢的,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也让他磨蹭出十八相送的味道来。 他性子耿直,但是功夫不错,正是因为这样,先行的一路上才挑了他陪着主子爷的身边,没指望能够好好照料主子,就希望能够把主子给护周全了。 偏偏他又是个死脑筋,见着这种事,如果不知道谁是嫌疑人就罢了,可是刚刚爷还有那个姑娘却是一副「我知道是谁杀的人,但我就是不说」的态度,让他心中一根筋扭不回来。 明明就知道是谁,为什么不说呢?反而还让船赶紧离开?他是真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啊! 「对了,南风。」楚嵂淅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唤了一句。 第六章 南风马上转身回来,脚步跟刚刚磨磨蹭蹭的速度相差数倍,就等着主子一声令下,马上就能够会同捕快抓凶手去。 「是!主子是要说那凶手……」 「不是,等等让人赶紧把那屍体弄走,再让船长带人把地儿都给我洗刷干净了。」 南风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吩咐完后转身继续走,忍不住踌躇的问道:「爷,难道不是要告诉那捕快凶手是谁,好赶紧把凶手绳之以法吗?」 楚嵂淅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笑问道:「凶手都让我抓了,那他这个捕快还干什么吃的?」 南风有些无言,但又觉得自家主子说的也有道理,捕快不就是专门缉凶的吗?要是连这等小事都让爷给解决了,那还留这些人有什么作用? 他摸了摸头,总觉得主子爷的话和态度都把他给搅糊涂了,最后索性不想了,反正只要把主子爷交代的事情给办好就成了,至于这做法会不会看起来很像仗势欺人的纨裤这一点,他则是觉得一点压力也没有。 如果不是先帝驾崩得早,又将当今圣上托付给主子爷,满天下最大的纨裤的名号,他们爷认了第二,绝对不会有人敢认第一。 主子爷往日的传说,从今日起,又要开启新的篇章了。 虽然不知道那对主仆是怎么做的,但是被闹得大半夜没能好好睡的洛晴衣,隔日恍恍惚惚起来后,就发现船已经驶离了码头。 不去怀疑别人是因为有那两人在场,她也不认为还有别人可以控制得了这一艘船的话语权。 不过,不管如何,从今日起到下船,她打算再也不出舱门,就是和这船上所有的人员打交道的次数,她都希望能够控制到最少。 她可没忘记昨天自己推测出来的结论,这艘船上还有一个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再杀人,还可以藏屍又抛屍在船底的「水鬼」呢! 而昨日那具屍体的身分,其实她心里大概是有底的,因为他是最早上船的那一个,而她喜欢观察的小习惯,并没有因为穿越或重生这种不科学的事情发生而抛却,所以即使屍体已经变形得让人几乎要认不出来,可是能够搭上官船的人本来就不多,要不然也不会让她这样的小老百姓使了银子就能够上船。 再来就是……即使只是草草看过一眼,但依照多年的专业,她还是快速注意到了屍体上的几个重点,也大约对行凶方法有了数。 但她最不解的就是,这艘船昨日才到水湳,且前大半个月都还在南下的河域上,那前面几件案子又是怎么来的? 是巧合还是……洛晴衣习惯的思考起来,手里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笔划和图案。 她没有想把凶手找出来的意思,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当作是打发时间用的谜题也无不可。 忙了大半天,看着又是要入夜的时候,她舒展了下筋骨,想着自个儿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就想着干脆一次把餐食还有热水都叫进来,省得麻烦。 船舱上除了官家,像她这样使银两上船的,自然要继续用银两开道,只要银子给得足,不说什么过分的要求,基本上要求都还是都能满足的,更别说她只是要一份餐点还有一小盆热水。 吩咐下去后,不一会儿,有个看起来眼生的大娘端着餐盘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穿得更差些的婆子挑着两小桶水。 洛晴衣自己拿了食盒,也没让人进来,淡淡的道:「行了,就把水先放在门口吧,等等我再提进来就行了。」 送餐的大娘一脸奇异的惊呼,「那可怎行呢!姑娘哪里是做这种粗活的,这水有一桶是温的还无妨,一桶确是烧得热热的,要是烫着了可怎么好?还是让婆子帮您把这水给抬进去吧!」 「不用了,我里头正在收拾东西,怕这水碰湿了,一会儿我再提进来就行,那时候水温也刚好。」 大娘一听这话便点了点头,毕竟能够搭上这官船的,不管哪个都是她们这种普通人惹不起的,既然客人坚持,她也不能多嘴。 看着两个人把桶子放在门口后就离开,洛晴衣虽然也觉得自己是太多心了,可她独自在外,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把餐盒放到桌上,她才又重新开了房门准备把两桶水给拉进来,要不外头的过道可没炭盆,过没一会儿,这热水就得变凉。 然而就在她弯下身准备把水给提起来的时候,眼尖的注意到刚刚那婆子似乎就在船舱转角处站着,虽说隐了身形,但是衣摆和鞋子却露了馅。 她眯了眯眼,当作没发现的把两桶水给提进房里,本来想要擦洗的心思也没了。 有意思!她没主动找碴,对方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来她得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敌暗我明,她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重来的这一世,要是随随便便就让这种杂鱼给弄死了,她可就真的太对不起混法医的那些年了。 夜半,船客大多都已入睡,由于已经进入比较和缓的河段,加上那起意外,船也没有再另外靠岸,而是减慢船速,慢悠悠地走着,只有船外偶尔的波涛声随着船舱的轻晃,一下下的荡入耳中。 这时,一道黑色人影慢慢地靠近洛晴衣的船舱,见地上摆了两个空的水桶,黑影顿了顿,然后拿了把刀往房锁轻轻一划,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门闩就给挑开来。 黑影也不着急,静静地听着房里头的动静,确定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后,才快速闪身进去。 床上有一团凸起,桌边还有一个大水盆,里头的水差不多就是外头两桶水的分量,至于桌上的饭菜少了不少,只是还没收拾,可以看得出来房间里面的人是洗澡后匆匆回床上睡的。 黑影从身后拿出一条巾子,轻手轻脚的靠近床边,微微拉开了被子,见到了闭上眼睛的女子,牙一咬,就把巾子往女子的脸上紧紧捂住。 可是女子并未如预期中的死命挣扎,而是用力一把打掉了黑影手中的帕子,接着感觉到背后被人猛地一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拽到地上狠狠压制。 屋子里很快的就被点了灯,驱除了满室的黑暗,也让那个看不清容貌的黑影露出真容来。 黑影这时候才发现,房里除了正从床上起身的女子外,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一个正压着他,一个则是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然后惬意地坐在椅子上。 「瞧这闹得,为了等你,爷可是大半夜都还没睡呢!」楚嵂淅笑了笑,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水轻啜起来。 洛晴衣下了床,整理好衣裳,看向被南风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婆子……不对!该说是一个穿着婆子衣裳的男人,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就说得通了,如果是男人身分,不管要进入男客或者是女客的屋子里都会带给人一定的戒心,可是如果只是一个粗使婆子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楚嵂淅饶有趣味的看着洛晴衣,「你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否则怎么会自动找上我来抓人呢?」 刚入夜的时候,他还想着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要逮凶手,本来他还想调侃她几句,毕竟她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不想招惹麻烦上身,现在可是自打嘴巴。 第七章 可她就像是长在他脑子里一样,还没等他开口,就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要招惹到我头上,我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 洛晴衣一点也不觉得找上这个男人帮忙有什么不对,这艘船上也只有他跟她一样早就猜到了凶手还在船上的事实,所以找他当帮手是理所当然的。 说她个性清高懒得理会人是一回事,可是碰上事情了,还摆着清高的样子,那不是格调,那是傻子。 被压在地上的人看起来也知道自己被抓个现行,再狡辩也没有意义,干脆闷着头不说话,打定主意顶多就是认了这一条罪就罢了。 洛晴衣捡起那条帕子轻轻嗅了嗅,发现上头没有任何气味,真的就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帕子,就把东西给放下,百无聊赖的也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行了,这人就交给你们吧!没事的话请回吧,大半夜的,我一个姑娘家不适合留着两个大男人作客。」正事做完了,洛晴衣把用过即丢这件事做得非常顺手。 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这件事情结束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现在早早的请人离开,也没什么不对。 楚嵂淅连个眼色都不用使,南风就已经非常俐落地把人给捆了带了出去,期间还把那人的下巴给卸了,顺道搜了身,这流畅又麻利的动作,可以见得这人平时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洛晴衣懒得理会这等小事,只是向来会注意细节的老毛病又犯了而已,但是看着南风把人给拉了出去,正主还悠悠哉哉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她不免有些不高兴。 「你的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折腾了这么久,昨天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桌上那些菜会少了这么多,是她随便用条小布巾包了藏起来,就是为了让犯人不要起疑,连那两桶水也不敢多用,她现在累得半死,连半点客气都懒得装了。 「我以为我这么认真的帮了人一回,总该收些报酬才是。」楚嵂淅饶有趣味的提出要求。 他很难得有这样大方的时候,尤其是对于女子,从小到大,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可从来都是女子注目的焦点,能够被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撇清关系,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希罕事。 「没钱。」洛晴衣干净俐落的一句话。 他不免失笑,「爷看起来像是缺钱的样子?」 「除了钱,我也没有。」她看他根本就是在没事找话瞎聊,懒得再配合他,直接起身往床铺边上走,作势要脱下外裳时,转头轻轻一瞥,「怎么,我都要歇息了,你还要继续待着?不怕我反用以身相许威胁吗?」 以身相许……他轻轻摇了摇摺扇,一双凤眼里潋灩水光流转,宛如美酒深邃醇厚,使人迷醉。 「这主意也不错,要不趁着今日良辰美景,咱们一同共成好事,如何?」 要是南风还在这儿,听见楚嵂淅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怕吓得下巴都要掉了,也一定会想着,什么时候他家向来不把女子放在眼里的主子爷,居然也能够说出这般调笑的话来了? 这要是让京城里那些姑娘们知道了,大约都恨不得撕了洛晴衣,然后自己以身代之。 「滚。」洛晴衣不想去分辨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拿起一个枕头毫不客气地砸过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睡一觉,至于这只忙着开屏的花孔雀,他想怎样就随他去吧,她懒得和他唇枪舌剑。 她迅速的脱掉外衣,马上缩到被窝里,那舒适的感觉让她满足的轻吟了声,随即闭上了眼。 【第三章】 楚嵂淅起初以为她是装睡,坐在那儿微笑以待,等着看她能够装到何时,听到她发出微微的鼾声时,他满脸不可置信的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揺了下她的肩,见她依旧动也不动,他这才确定她是真睡着了,不免有些呆愣住。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喃喃低语道:「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接着他干脆坐到床边,仔细地打量着她。 比起她醒着的时候,老是浑身带刺、散发着冷意,熟睡时的她显得可爱多了,双颊有些红扑扑的,像开着两朵粉花,粉唇微启,看起来带着几分纯真,又有几分挠人心扉的诱惑。 看着她娇嫩的面容,他突然有股冲动,想知道摸起来的触感是否也如他想象的这般软绵,可是就在即将碰触到她脸颊的瞬间,他又停住了手。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像是头一回见到一样,脸上许多表情快速闪过,先是疑惑和不解,最后则是惊愕和了然。 不解的是自己头一回对一个女子产生这样的心思,惊愕和了然则是在思考过后,发现他竟然对这小姑娘有了爱慕之心? 他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管是随着呼吸而微微抖颤的睫毛,或者是脸颊上细薄得几乎看不到的汗毛,他想要找出一个理由,能够推翻自己刚刚推想出来的念头。 可是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是因为太过仔细地看了一次又一次,觉得心陡然跳得更快了,甚至连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都变得可爱了。 楚嵂淅不是一个喜欢压抑自己的人,更别提以他的身分来说也不需要。 他这些年当辅政王早就腻歪透了,辅佐小皇帝一开始和那些老狐狸斗狠斗智,是还有几分趣味,可是时间一久也就是那样,毕竞人都是有弱点的,只是看什么时候会被他抓到把柄罢了。 而让他这种本性不纯良的人抓到了把柄……呵!他心黑手狠的别名也不是喊假的,他向来不喜欢太过迂回的事情。 你有把柄在我手上,那么就别怪我朝这个弱点往死里折腾。 不管是明着暗着想和他作对的,早些年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可让他使劲儿的折腾几次后,朝廷里不能说是万众一心,但至少在他的面前不敢搅出什么大乱子。 官场一片清静,就是有外敌,那也是他想办法他们照做就是了,几年下来,这天下能不太平吗? 偏偏一太平了,那些人又要闹起来,暗地里拉党结派的他也懒得管,小皇帝大了,这些事该让他自己烦恼,他则是衣袖一挥,准备走遍天下找乐子去。 可没想到这乐子……居然这么容易就找着了…… 想来他也是二十有五了,这小姑娘才刚十六呢,还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华,如果不是亲人过世,也应该是说亲的年纪。 「那可不行,本爷看上的人,怎么能够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觊觎呢?当然只能由爷儿好好的守着了……对吗?」他含笑浅浅低语,唇轻碰了她的眼,在她还没有任何感觉前就起了身,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吹熄了房里的烛火,这才踩着欢喜轻快的脚步离开。 南风把人随便找了个空位置给丢着就回来了,一见主子欢喜得很,想着自家主子难得做了这等善事,肯定是心情好的,也就耿直的笑着拍起主子爷的马屁,「主子今晚肯定心情好。」 楚嵂淅停下脚步睨了他一眼,虽然不觉得他说的好事和他所认为的「好事」会是同一件,但还是笑着赞了他一句,「可不是,老树开花,这心情能够不好吗?」 第八章 他越想越觉得今日这事儿的确插手得值,忍不住笑呵呵地往自己住的舱房里走,也不管被他一句话被弄得傻愣在原地的贴身侍卫。 南风呆呆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挠了挠头,觉得无比苦恼。 老树开花?这是哪棵老树?又开了哪朵花?他怎么觉得主子打上了这艘船后,打哑谜的功夫是越来越强了? 洛晴衣起床的时候,窗外已是阳光灿烂,可是她却感到莫名的疲惫。 大约是昨天晚上一直梦见被一只花豹给追着跑的缘故……她皱了皱眉,实在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作这种幼稚的梦,甚至还影响了睡眠质重。 不过她也只是想了一下,就将这个梦抛在脑后,起身看了看周遭,挑了挑眉,没想到屋子里已经让人给打扫好了。 昨日那一盆子的水,还有桌上被佯装动过的餐食,甚至是昨天晩上因为打斗有些凌乱的东西,全都被重新摆放好。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全都是那男人亲自做的,只是感叹有钱果然不错,在这种古代阶级社会里,有个能干活的下人能够少了多少功夫。 原本想着已经解决船上的隐患,接下来的航程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谁知道她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大约是因为在水湳的时候把身分给抖了出来,楚嵂淅也更加肆无忌惮了,在她准备喊人送饭的时候,就听说下一个码头要停船。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送饭的大娘惊呼连连的瞎扯什么王爷大战凶狠贼子的故事,心里盘算着自己该不该提早下船,转道走陆路算了。 但是等官船慢悠悠地在下一个码头停靠的时候,看着码头上那脸上满是褶子的捕快,她也知道这个愿望很难成真了。 果不其然,船一靠了岸,齐总山一张褶子脸都要笑开了花,身后带着的衙役们也是个个满脸兴奋。 可不是兴奋吗?折腾了一个月的案子,他们怎么查找都没有半点线索,结果前天一大早就听说之前硬要离开的官船上,有大人物把凶手给抓了,还让他们赶紧赶到下一个码头来,好把凶嫌给带走。 这个好消息让他们赶夜路都是高兴的,没想到他们到的时候船还没到,他们也不怕冷,日头刚出来,就急急站在码头上等着了。 不过这些小事洛晴衣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在那只花孔雀「谦虚」的说自己不过是协议,抓住歹人的另有其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请」了出来,来到一旁已经净空的茶棚里。 齐总山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上头逼着要他们赶紧破案,说是京里头要开始看年度查核了,要是这等凶案没破,呈上去的政绩不好看,他们这些人也讨不了好。 他搓着手,讨好的请求道:「姑娘,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您就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您那时候提点我的话,我们一群粗人脑子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道理来,结果就听说您已经把人抓了,让我骑马就赶过来了。 「我也不是不懂您之前的顾虑是啥,还不就是担心您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惹事,太过扎眼吗?可现在人都逮着了,您也可以说说了,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水湳附近的地界,我老齐肯定还是能够护您周全的。」 洛晴衣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挂着两个黑眼圈,显而易见是被这案子给折腾出来的,她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打算也只能先搁浅了。 说来命运挺奇妙的,上辈子她因为那个男人,什么都想要表现一番,可是光她这专业也不可能随便就能找到表现的机会,所以除了满肚子心机外,好像也没给那个男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可这辈子她都已经打算处处不管事了,麻烦却又主动找上门来,还有一只惹人烦的花孔雀在一边煽风点火,让她不管也不行。 看着齐总山和他身后那一群捕快们一个个面露期待的模样,她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还是让人拿来了纸笔,一边在上头写写画画,一边用清冷的声音讲解道:「那天我要你注意死者的死亡时间,早因为在这种时节,尸休要达到那天那个模样,肯定要比较长的时间,又假设尸体一直在船底,就算都没被人发现好了,可是船只一路前行,尸体多少会有所碰撞,不可能保存得如那天发现时的完好。」 她点了点纸上她写下的时间这两个字…… 「所以我们可以确定,船底下是抛尸的现场,代表尸体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的,再加上船只一直在前行,除了短暂停靠在几个碎头,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在航行的时候把尸体弄上船来,所以可以排除是外部人作案……」 楚嵂淅看着她虽然面无表情,语气也淡漠平静,但是讲解的时候却异常的有耐心,甚至只要一看到齐总山皱眉头,她就会停下来,问问他们哪里不明白,又重新解释一回,直到他们明白为止。 他不知道自己专注的凝视让许多人都发现了,洛晴衣自然也感觉到了,不禁联想到昨晚的梦境,有种被某种大型猎食动物给盯上的感觉,身子忍不住紧绷了起来。 楚嵂淅倒是浑然不觉,依旧专注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自己之前对女人不感兴趣根本就不是他的问题,而是那些女子都太过无趣了,整日不是摘花扑蝶,就是女红诗词,多么无聊。 瞧瞧他看上的小姑娘,咬文断字不提,就算面对凶杀案也面不改色,镇静得很,甚至举出来的理由都是可以让人再三琢磨的睿智,一般姑娘哪比得上。 「……我当时就推测凶手是在找像是大型商船或是官船上头非富即贵的船客下手,且主要目标是针对单人行走的旅客,即使在半途下船后,谁也不知道谁,有没有下船也没人知晓,尸体在船里摆着,只要不让人发现,半夜再把尸体往船外一扔,即使被人发现了也无妨,因为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人是在船上遇害的。」说完了结论,洛晴衣看着被绑在一边的凶嫌,又想起另外一种可能,顺便提道:「还有你说的其它的案子,因为我没见过尸体,无法确定是不是这样,但如果是的话……可能这不是单一案子,他们可能是一伙人,分散在不同的船上。」 齐总山从一开始的困惑迷惘,到最后的恍然大悟,心里对于这个小姑娘的评价是越来越高,甚至最后都有种崇拜的心思了,要说这些尸体他们可没少看,怎么她不过看个几眼,就能够看出这么多东西来,而他们却只看了满肚子恶心呢? 先不说其他的,齐总山听她解释这么多,也只听懂了这个案子的曲折,还没想到可能是一团人犯的案,光是这一点,他一个大老粗就对这个小姑娘服气了。 一个案子就这么结束了,齐总山领着下属把凶嫌带走了。 洛晴衣则是坐了下来,替自己倒杯茶,好好的喘口气。 连喝了两杯的茶水,她才转过身看着那个从刚刚就一直盯着她看的花孔雀,冷声问道:「看够了吗?」 「你没回头怎么知道我看的是你?」楚嵂淅笑笑的回望着她,一点也没有偷看被逮个正着的心虚。 洛晴衣总不能说是自己感觉到的,没有话可以反驳,她有些不满地拉下了脸色,回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去火。 第九章 两人没了声音,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棚子里的氛围显得格外的暖昧。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联想到暧眛这个词汇,只是她突然觉得在那个人的目光下,她向来自恃的冷静有点动揺,还有种如坐针毡的错觉。 「你……听说和长乐郡主的独子有过婚约?」楚嵂淅平平淡淡的问道。 他像是随意发问,可是听在洛晴衣耳里,无疑是平地响雷,但她表面上仍故作镇定,「这关你什么事?,」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让她想起上辈子长乐郡主还有其它人那种不屑的眼光。 这桩婚事是原主的父母为了救人才和长乐郡主定下的,她本也想着能够拒绝就拒绝,但或许是上辈子被迷了心窍,见过常衍熹后,她莫名有了心动的感觉,也因为如此,她执拗的要完成这纸婚约,即使长乐郡主后来后悔了,冷言冷语的想要劝退她,或是其它人不看好的嘲讽,她全都扛了下来。 只可惜,她的用心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比起她这个长辈所许下的对象,常衍熹有他自己的朱砂痣和白月光,对于她这个在他婚礼前突然拿着信物找上门来的女人,他除了愤怒,可能还有一些愧疚,但那一丝的愧疚无法掩去他不能顺利跟心爱之人成亲的不满,以至于她入府后他从来不用正眼瞧她,始终认为她是个攀附荣华富贵、别有心机的女人。 只可惜上辈子的她看不穿,最后终究让自己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而楚嵂淅刚刚那一番问话,不只挑起了她不好的回忆,甚至下意识认为他该不会也抱着跟长乐郡主差不多的想法,还想要找她麻烦来着? 「不……我觉得退得好,幸好你主动解了这一场婚约,这也让我少了很多的麻烦。」 闻言,她轻要起眉头,转回头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爷看上你了。」他说得无比自信,觉得自己这样恩赏的话一说出口,她即使性子再冷,肯定也得又惊又喜了。 他其实没有想错,如果他是对京城里任何一个姑娘说这样的话,对方的反应一定和他想象中的没有太大出入,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已经心累的洛晴衣。 洛晴衣先是愣了下,确定他并非在开玩笑,一对秀气的细眉越要越紧。「你是不是脑子真的有病?」 她一开口就知道不好,她怎么一个没克制住,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这样会不会更刺激到他? 楚嵂淅脸色一僵,也跟着紧紧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你刚刚有听明白我说的话吗?本王可是看上你了。」 她不是应该欢喜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吗?就算没有感动到眼眸含泪,好歹也该欢喜的笑一个给他瞧瞧吧,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洛晴衣这下子终于确定他只是行走的荷尔蒙,至于之前觉得他脑子不错这一点,大约是她判断失误了。 「我听明白了,好了,回船上去吧!记得让你的护卫定时给你吃药。」她挥了挥手,觉得自己方才感觉到的暧眛气息果然只是想太多了。 这么想,她觉得跟他相处的不自在都消失了,只想赶快回船舱休息,养精蓄锐一番,听说西南那儿有许多地方不太平,且有许多山垫陡峭的地方也不好走,她必须养足体力才行。 「有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懂我的心意吗?」楚嵂淅看她站了起来,连忙也跟着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问着。 他这话是真心的,可是在洛晴衣看来,却是他自我感觉太良好,还有点脑残,让她从无视他变成有些同情他,他得庆幸他长得好,身材也还不错,要不然就他整日这样说话,还不早被人拖去打? 这就是人帅真好,人丑性骚扰的典型啊! 她挣开了他的手,但拉起了他的手,拍拍了手背,面无表情地安慰道:「乖,回去好好吃药,只要少说这种话,你看起来就会是个正常人。」说罢,也不管他反应过来了没,连忙小跑着离开。 楚嵂淅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被她拍过的手发愣,许久后,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怒气,接着又气得笑了。 敢情他这是被当成傻子了? 坐了将近一个多月的船,终于到了下船的时候,洛晴衣双脚踩地上,都还觉得有些飘忽虚浮。 其实她也知道这大半是心理作用,所以只是找个地方站了站,觉得好一些后,就离开了码头,开始打听接下来要进西南的路。 那封遗书其实将地点写得挺清楚的,只是她打听过后,只知道那座城镇在西南地界里,如果不是正好往那个地方去或是住在那里的人,可能也不曾听过,所以打一开始她就计划着先到西南再慢慢找。 就算在现代有了网络,还是有那种找不到地址的地方,更别提她现在身在古代,许多地方都只是靠口耳相传,所以这样的情况她早预料到了。 她一个人的行李不多,也就是一个随身包袱还有一小箱东西而已,而且绝大多数的空间还是被衣服给占了去,其它没用的东西她并没有多带。 等她包了一辆车往外走,楚嵂淅这才上了早已等在身后的马车,让南风吩咐了车夫也跟着她的车子走。 南风苦着脸道:「爷,那姑娘不知道要去哪儿,难道我们就跟着她,不去西南王府了?」 西南王府是他们自己喊的,其实那本来是先帝为了招抚西南境内各个头目所建造的别宫,只可惜先帝花了大把银子建成,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用上,后来先帝驾崩,就更设有人想起这回事了。 如果不是自家主子早大半年的想起这件事情,提早偷偷派了人往西南去重新修整,说不得他们突然要到西南去,还得要先找间客栈住着。 听最早一批从西南回来的人说,别宫经过好些年的荒废,许多东西都不能用了,就像废墟一般,一片荒凉。 修缮维护这些杂事爷自然是不用管的,但是爷莫名其妙跟着人家小姑娘走,这样对吗? 「她走的这条路就是往西南方向,我们刚好也要去西南,不正好?」楚嵂淅闭眼休息,懒洋洋地回道。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对于自己这张脸受欢迎的程度是挺有自信的,别说才刚及笄的姑娘,就是上到六十下到六岁,看到他没有不心跳加快的,况且他都主动向洛晴衣示好了,怎么她的反应却像是怜悯又要让他吃药去,把他当个傻子一般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人心海底针?其实她心底是欢喜的,是碍于矜持才没表现出来?还是她已经有所表示了,是他没有察觉? 一个又一个的问号,让自认天下无敌的楚嵂淅颇为苦恼,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向什么人问问……想到这里,他倏地睁开眼睛,虽然南风傻乎乎的,但好歹也成了亲,想必比他更了解女人的想法。 他这个奇怪的推论一成立,看着南风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古怪。 南风被瞧得坐立不安,求饶道:「我的爷,您有话就直说吧,这样瞧着我,我还以为自个儿做错了啥呢!」 第十章 说着,他先自我反省检讨这几天的事情,确认自己应该没做错什么事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回出来……你的妻小没说什么?」楚嵂淅打算先来个铺垫,以免太过直接把南风给吓着了。 南风没想到主子这么间是别有用心,以为主子是真心关怀,感激的道:「哪能说什么呢!我媳妇儿只说了要让我好好给爷办事,可不能让爷伤到哪里了。」 「喔。」楚嵂淅没能够从这句话找出什么切入点,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式间道:「你说你出这一趟门……你媳妇儿就不会挂念还是什么的?」 南风不解其意,傻愣愣的反问:「要挂念啥?」 楚嵂淅差点没翻白眼,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不机灵的跟着呢,这话怎么都接不下去。 他索性也不拐弯,一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你说说吧,当初你是怎么跟你媳妇儿好上的?爷现在闲着,正好听听。」 南风一听自家主子对这个有兴趣,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就……看对眼了,我就说我看上她了,然后姑娘家的不就是挺害羞的,瞧了我一眼后,点了点头,我就找人上门说亲了。」 「就这么简单?」楚嵂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要是让人瞧上一眼就能够点头,他现在还用得着这么苦恼吗? 楚嵂淅觉得这个答案完全没有参考价值,正苦恼着是不是要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多了解了解这方面的事时,南风居然开了窍,懂得自家主子这是头一回看上姑娘,想讨佳人芳心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更往深里想,爷也都二十好几了,正常男人这时候娃儿都跟着跑了,可自家主子的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那些伺候的一个个也没听说过爷多看谁一眼。 可是身为男人都知道,就是身子素着,脑子里肯定也想着的,爷大约是以前没开窍,这时候想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拐着问他有关娘妇儿的话题。 南风自以为自己猜对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却没想到开头是对的,后面就完全想歪了…… 他偷偷摸摸地从自个儿的包褓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楚嵂淅,脸上露出「你懂我也懂」的神秘微笑。「爷,看这个就明白了呢!」 楚嵂淅定定地看着那运运的一本册子,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太高估南风的脑子,但是心里头却又像有根羽毛挠着,痒痒的让人不得劲儿,他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爷,姑娘家的心思都是挺简单的,男人就该拿出男人的威风来,你瞧瞧这里头的故事,一个个说得简单,可是那结果都是好的就明白了。」南风非常热情的推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本小册子的内容出自他之手。 将这本册子借给了王爷,他也是颇为不舍的,这可是京城里现在最流行的了,不只是单纯的春宫画,还带着简单的剧情,处处都能够摸到男人想看的点,而且一本要价一两银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价无市,难买得很呢! 楚嵂淅被说得有些心动,也顾不得马车行进,车厢晃荡,马上翻开来看,看了第一页觉得有些不对,等翻了三页,结束一小回的故事后,他的脸色黑沉得跟沾了墨汁似的。 他咬着牙,忍着把书给扔出去的冲动,低声斥道:「这不就是春宫画?我是要问姑娘喜欢什么,你居然让我看这个?!」 南风对于自家主子的愤怒有些无法理解,还嘿嘿的笑道:「爷,别看前头文皱皱的说些酸话,后头那些……这大姑娘不懂,咱们男人肯定懂得,那都是能用的,别说多舒服了。」 楚嵂淅已经对他的脑子不抱任何期望,他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道:「滚出去!」 再看见这个傻子,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劈了他! 南风没有完全惹怒自家主子的自觉,还以为自家主子是「火气」上来了,需要泄泄火,一脸了然的往马车外头坐,发誓等等不管听见了什么,都不会好奇地往里头探。 楚嵂淅不知道他居然是这么想的,否则大概会再赏他一脚,让他跟着马车跑着去西南。 他烦躁的把书丢到一旁,一边觉得那些东西没用,一边又想着那故事的前头,男女之间的那些酸话,觉得这册子能够卖得好,说不得必有其缘由。 要不……真拿来参考参考? 念头转到这儿,他又把小册子给捡了回来,可是握在手里却是满脸的纠结,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有难得倒他的事,唉…… 【第四章】 洛晴衣又花了将近半个月才来到西南境内,她决定在省城这里休息几无,顺便打听有关干那封遗书里的地方该往哪儿走。 只是有好消息的同时也有坏消息…… 一是她一说那地方,当地人马上变了脸色,显而易见是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的,可是她再详细打听下去,那些人不是挥挥手不说话,就是直接把她给赶了出去,活像那个地方有什么古怪一般。 洛晴衣花了比预期中更久的时间打听消息,最后在她砸了几两银子后,终于让她打听到那个地方的古怪。 原来樊家村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子,是西南境内有名的赶尸村,村子里都是樊家的亲族,几乎只要是男丁,就会摸上这门手艺。 虽说这赶尸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跟生死相关的忌讳,还是让大伙儿对于樊家村的人都忍不住离得远远的,时间一久,就连嘴里都不大提了,毕竟谁也不想沾惹这样的秽气。 可越是如此,洛晴衣越是好奇洛家两老想要她走一趟西南的原因…… 她买好了一堆干粮,还有一匹小骡子后,一个人慢悠悠地出了城,一路往城外山上的路上走。 洛晴衣出城没走多久,官道就成了杂草路,除了人来人往踩出来的便道外,边上的野草甚至都长得比人还高。 虽然偶尔会有人与她擦身而豆腐皮,可是通常都是从山里头往城里头走,从城里出来的人少得可怜,等她进入真正的山道,就再也没瞧见人影了。 也因为没有其他人,身后那一直跟着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她停了下来,等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两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楚嵂淅倒是没骑骡子,跟南风两个人拿着随身行李用走的,他见她停了下来,也跟着停在她身边。 「怎么不走了?」 洛晴衣盯着他看,冷冷地问道:「你从码头那里就一直跟着我?」她真的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跟着她不放了呢? 楚嵂淅本想直接说是,可是想到那本小册子里的某句话,便挑眉改了口,「我就是顺路也走这儿,怎么,这条路只有你能走?」 南风严肃着脸不说话,心里头却忍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主子爷可真会睁眼说瞎话,别宫在省城的西方,现在可是直直地朝着东方走。 洛晴衣懒得探究他的话是真是假,把路给让了出来,「那你先走吧。」 刚好前头有一个双岔道,他总不会又刚好跟她要走同一个方向吧? 谁知道楚嵂淅是打算把烈女怕缠郎这句话给实施得彻底,见她像是要等着他走的样子,也不往前走,就站在那儿看着她。「不用让我,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 第十一章 洛晴衣盯了他老半天,这深山老林里本来日头就暗得快,她也不想浪费时间,牵着自己的骡子继续往前走。 前方两条岔路,一条看起来压得平实多了,一条则是野草相对的茂盛,可是她还是选择看似较难走的那条路。 就她问来的消息,樊家村的人通常走的路就是这一条路,其它村子的人为了不跟他们在同一条路碰上,才又另外开了一条路。 洛晴衣脚步不停,但是后方一直盯着自己的专注视线让她觉得别扭极了,她知道那是楚嵂淅的目光,可是对于他这种死皮赖脸的缠法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西南山中,树盖层层迭迭的几乎要遮住所有日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早上到正午这段时间勉强能够见到太阳,可是一等过午,林子里越发显得阴暗,就算要赶路也没有办法,只能早早寻个地方,好准备生火休息。 洛晴衣的运气不错,找到一个在水源处附近的小山洞,她才刚把自己的东西放好,拿着水壶准备去装点水,就看到那两个大男人也毫不客气地走进山洞里。 她也懒得理会他们,一是她有种莫名的感觉,楚嵂淅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二是若他们真的有什么意图,她自有办法让他们得到惨痛的教训。 楚嵂淅也没有同她多说什么,放下东西后,又走到山洞外,有些忧心地看着天象。 「这看起来像是要起风了……」他对天象虽说不是很有研究,可是起风下雨的云象还是能够判别个八成。 南风也是常在外头走动的,打从刚刚开始也不断注意着云象,脸上也少了点傻气,多了几分严肃。 「只怕不只起风,这雨下得还不小。」南风皱着眉头附和道,看着这个在水源处不远的山洞,他忧心的劝道:「爷,就算要赶夜路,我们还是从原路绕回去吧,就算淋点雨也比待在这儿安全,雨若是下得不大还好,若是半夜发了大水,只怕要逃都不好逃。」 当然,这句不好逃是指还要带着那个冷淡的小姑娘逃跑而言,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话,他还是有这个信心能护着主子安全离开的。 楚嵂淅眼神沉沉的看着在河边小心地装着水的小姑娘,淡淡问道:「可你觉得我们能够说动她跟着我们一同离开吗?」 南风没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的答案。 他们跟了小姑娘一路,这样的举动跟登徒子差不了多少,不说人家小姑娘会不会听他们的话一同回城,只怕还会先怀疑他们是不是另有所图。 楚嵂淅看了看小山洞上大约跟他肩膀同高的青苔,思索一番后,做出了决定,「总之,今晚我们多留意吧。」 此话一出,等于拍板了今晚他们最后的落脚处还是在这山洞里。 南风看着自家主子说完话后,匀起一抹浅笑往河边去,而那个小姑娘看到自家主子爷,则是露出无奈又不耐烦的神情,他忍不住在心里深叹了好几口气。 真想让这姑娘知道,别说自家主子爷这笑容,就是那无赖的言语,京城里多少姑娘想求都求不着。 唉……身为一个局外人,他看戏看得痛苦,也越来越心疼主子了。 执意要跟着人家小姑娘走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要说主子不是真心,他都想要问问什么才是真心实意了? 在心里抱怨一番后,南风还是认命地开始准备些东西,虽然说机会不大,可若是真的出了事,他可担当不起。 至于那小姑娘和自家主子的纠缠,他还是继续当个看客就行了…… 三个人在山洞里生了火没多久,雨就下了下来,连绵不断的雨势让山洞里两个男人的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洛晴衣见下起雨来,也有些心烦,这一路走来,山路是越来越狭窄,且随着山势走高,有些地方路的另一边就是一大片的陡坡,不下雨的时候就已经难行了,如今下了雨,怕是更不好走了…… 三个人都设说话,也没急着入睡,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思绪各异。 楚嵂淅难得的没多话,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洛晴衣不小心望了他一眼,竟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如果排除掉他说话那种讨人厌的感觉,其实他看起来挺养眼的。 要成为一只能够招揺的花孔雀,肯定也得有一定的外貌资本才行,更别说他这样的相貌,可以说是男生女相,多添一分英气就少了那份美,多了一分柔气就又显得娘气,他生得恰恰好,让他反而多了几分不可亵渎的神性。 宛如天上谪仙,多一分则是太过飘然出尘,少一分则是又落了几分的烟火气,眉眼之间无处不存在着这种协调,无论哪个部分单独看都是好的,放在一起看则融合成一副让人转不开眼的美貌。 而身材的部分洛睛衣则是看得里入迷了,因为职业的关系,她熟知人位,即使穿上了衣裳,可是身材曲线好不好,她一看就能明白,虽然相对于南风那粗壮的体格,他看起来稍嫌瘦弱了些,可是那也只是看起来如此罢了,起码从他的体态还有走路的感觉来看,他肯定也是个练家子,脱了衣服绝对不会是白斩鸡的模样。 当然,这只是她目测得到的大概结论,若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有腹肌或是人鱼线等等的「细节」,当然还是要脱了衣服看才是最准确的。 洛晴衣没想到自己不过才走了一会儿的神,居然就想到他把衣裳给脱掉的模样,她忍不住抿了抿唇,转开视线,同时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的,上上辈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幸好他没注意到她刚刚直勾勾瞧着他看的模样,否则还不被他笑话她对他有了什么想法。 楚嵂淅是练武之人,五感自然比一般人敏锐,尤其她刚刚的眼神太过直接,他一开始就感觉到了。 他心中一边暗喜的想着那本小册子果然有用,一边又哀怨现在时机不对,要不然他肯定要故意调侃她几话,问问她是不是看他看得失了神。 时间就在几个人想东想西的时候快速的滑过,原本就不小的雨势陡然转大,黑夜中的树林好似无数的鬼魅,惹人心慌,在许多杂音里,一阵轰轰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容易让人忽略。 可是守了一个晚上就怕出状况的楚嵂淅和南风,立即就注意到了,南风立刻把两人的行李背在身上,楚嵂淅则是抓起洛晴衣的包被放在她怀中,至于她的那个小箱子,他决定不拿了,紧接着把人一拉就要往外走。 洛晴衣不解的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 「山洪要来了,这里离水源太近了,必须赶紧走。」楚嵂淅沉着脸快速解释着,紧接着也不问她是不是同意,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洛晴衣知道山洪的可怕,可是那小箱子里有着此行最重要的东西,她不能不带上。 她揪住了他的衣裳,恳求的望着他,「让我把小箱子带上,那里头有我爷爷奶奶的骨灰,我……我不能就这么扔在这儿……」 这一行就是要让两个老人家能够落叶归根,如果把骨灰留在这里,她走这么一遭不就没有意义了? 第十二章 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楚嵂淅心一紧,他用脚轻轻一勾,小箱子就落在了南风的手中,他低头看着她,问道:「这样可以了?」 「嗯。」洛晴衣心里是感激的,因为原本他们可以不必等她,甚至也不必顾及她的要求的。 然后没太多时间让他们陷于情绪之中,楚嵂淅抱着她,而南风抱着小柳条箱又背着行李,一出山洞,即使顶着暴雨,他们还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往早就看好的路线奔去。 那轰隆隆的声音越发清楚,隐约还可以听见动物的鸣叫声,还有许多树枝被滚石硬生生折断的声音,那些夹杂在水流轰然的声音之中,显得脆弱而残酷,也像是催命的钟声一般,不断追着他们的脚步跑。 在黑夜里,人的视力是有极限的,更别提现在还下着大雨,而且他们无法点灯或是火把,只能靠着云后那点点的微弱星光看着去路。 即使是被人抱着快速奔走,洛晴衣依然感觉到行走间的处处危机,很快的她发现他们的脚下有不少泥水蔓延,她忍不住惊呼道:「水追上来了。」 楚嵂淅面无表情的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棵树的树梢,南风也紧跟在后,快速的在树梢间穿梭。 洛晴衣看着刚刚他们走过的地方,瞬间有不少黑影倒了下来,她知道那是倒下的树丛,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可是不管是轰隆隆的声音,或是被压倒的树叶枝干声,都在无边的黑夜中被无尽的放大,钻入她的耳里。 直到她感觉到一只大手捂了她一边的耳朵,而后楚嵂淅沉稳的嗓音透过指缝传入她耳中—— 「别怕。」 那一瞬间,她似乎能够在黑暗中看见他低头望向她,随即而来的,是心湖被微微掠过的悸动。 洛晴衣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患难与共这种老套的方式,而对楚嵂淅有什么感情滋生,可是当三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全的山洞落脚时,她看着因为后来不断在树稍间穿梭,导致他们两人脸上或是身上都带着被刮伤或者刺伤的血痕时,她还是,忍不住有种名为心疼的感觉出现。 南风的情况还好,前有那个柳条小箱,背上又背包袱,除了脸和手上有些小伤外,并没有太多的伤口。 相较之下,楚嵂淅就严重多了,他要抱着她,身后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挡,再加上一路上还要护着她,他手臂上和背上的伤口都不少。 在山洞里头生起火后,她看着楚嵂淅正脱了衣裳准备上药,她咬了咬牙,还是从自己怀里的小包袱里头,拿出一小瓶药来。 「我来帮你上药吧。」她半跪在他身后,低低的说着。 南风看到人家小姑娘愿意替自家主子上药,自然乐得躲得远远的,自己到另外一头帮自己上药去,而且见她也随身带着伤药,他就没有把自己的药给留下,毕竟他手头上的药不是主子惯用的那种,而是自己平常用的便宜药。 「先帮我的手还有脸上药吧……」楚嵂淅看不见她,觉得这样难得的机会,还是让人待在前面好好看看来得好。 洛晴衣想着他的伤口都是得上药的,倒没有太抗拒,来到他身前,看着他衣裳没包住的地方,尤其是脖颈和下头的伤最明显,便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替他抹着药。 由于没有酒精可以杀菌,有些伤口上还有些赃污,她就用自己的帕子沾了点水,先将他的伤口擦干净,再把药慢慢地抹上。 两个人的距离也因为抹药的关系无比的靠近,她半跑在他身前,整个人几乎要靠在他的怀里,她的呼吸也因此吹拂在他的颈边,让他必须屏住呼吸,才能够克制想拥她入怀中的冲动。 处理好脖项肩上的伤口,洛晴衣正要开口让他把衣袖拉高,让她看看他手上是不是还有其它伤痕,就见他已自行把上衣给脱了,露出结实而精壮的身躯。 楚嵂淅目光火热的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还有别的地方要上药。」 她倏地觉得双颊一阵热烫,但她安抚自己肯定是因为火光照耀的关系,她忍住想要用手给自己脸颊搧风降温的动作,点了点头,一手轻托住他的手,一手拿着药粉上药。 可是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就连抹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忍不住轻颤着,她完全不敢抬头,总觉得如果这时候对上他的视线,自己恐怕会落入一种不安的情绪之中。 即使不远处还有一个电灯泡,但是她觉得这种暧眛到极致的氛围紧紧地缠绕在两人之间,彷佛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样,亲密得好似连呼吸的气流都纠缠在一起。 洛晴衣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动作也越发的慢,看着他手上的青紫还有细细的血痕,她只觉得心有些揪紧。 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她有点不敢相信,和他相遇不过短短的时日,就只因为他带着她逃跑了一路,她就这么容易心动了? 「你……」 「你……」 他们同时看向对方,也同时开口,可是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愣。 那双眼睛真的太过美丽而深邃,好似只是这么看着,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可以了,接下来的我自己来吧。」楚嵂淅按住了她的手,嗓音越发低沉。 他不是不享受这样亲近的时光,可是她就近在咫尺,他很怕再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的亲密是愉悦,也是痛苦,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孟浪吓着了她,至少不是在现在这个彼此都狼狈的时候。 洛晴衣难得听话的将小手轻轻地从他的手掌中滑出,他眷恋的顺势轻抚着。 似乎用手指也能够达到调情的缠绵味道,她低着头,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睑现在肯定更红了。 她放下了伤药,起身小步快走到火堆的另一头,两人没有再说话,然而无声胜有声的暧昧,伴随着山洞外淅沥的雨声,显得格外清晰。 南风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场难得的暧眛,他只是苦着脸,另外起了一个小火堆,一个人寂寞的烤着火,偶尔偷瞧着里头不断偷看彼此的两人,觉得心中大约有一群野马不断地奔跑而过的躁动。 这一夜,他无比想念他的媳妇儿。 隔了一夜,当洛晴衣踏出山洞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能够回到一开始进山的路线,或许她还能够按照打听出来的那条路走下去,可是昨天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破坏了地形,也掩盖了一些路面,她连现在身在什么方向都抓不准,接下来要怎么走,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穿着一身半湿的衣裳走出山洞外,楚嵂淅看见的就是她站在那儿,茫然得像是迷路的小猫咪一样可爱,让他的心瞬间柔软了几分,恨不得将她给搂在胸前给好好揉搓。 「这路都没了,接下来该怎么走?」洛晴衣定定地看着他,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可靠的对象。 「等南风回来吧。」楚嵂淅忍住想要抬手捏程她脸颊的动作,力持镇定的道,「这个山洞的大概位置昨日南风就已经看过了,且今日一早南风就出去探路了,等他回来我们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走了。」 「嗯……」她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站在那儿不说话,想到从昨晚到现在,自己还欠他一句道歉和道谢,便道:「谢谢你昨晚的帮助,如果不是你,我只怕要到山洪淹到山洞口才会发现吧……」 第十三章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船上她说过的「以身相许」的玩笑,忍不住问道:「既然是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他看着她,脸上没有调侃言笑的轻狂,反倒显得有些紧张。 洛晴衣愣了下,可还是严肃地摇了摇头,「别的我都可以考虑,只有以身相许不行。」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记挂着长乐郡主家的小崽子不成?他没真的问出口,但心中却有些介怀。 自己与她岁数差距不小,可是长乐郡主的独子和她年纪相当,两人又曾有过婚约,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生起了闷气。 「世上哪有那么多理由可说。」她淡淡地回道,不想解释太多,但是心里却想着,命运也真可笑,她才从一个「挟恩以报」的婚约中脱离,难道还要掉入另外一个「以身相许」的泥淖里吗? 她的回避让他更笃定她是因为还记挂着之前那个婚约,忍不住冷了脸,觉得这比她直接拒绝他还要让他生气。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僵凝,不过只有楚嵂淅一个人这么想,洛晴衣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觉得今日这只花孔雀有些寡言。 南风探路回来,看见的就是昨日看起来似乎有了进展的两个人,不言不语的站在那儿。 洛姑娘本来看起来就是那种难接近的冷清性子,这副模样倒是不奇怪,可他家主子平日可不会这样沉着脸不说话,尤其洛姑娘就在身边,主子这样的表现实在太古怪了。 不过主子的私事他不敢多嘴,说起了正事,「原本上山的路就不好走,不少路上有大石挡路,虽说还是能够过去,但怕要花更多时间,毕竟……」他看了一眼娇娇弱弱的洛晴衣,一切尽在不言中。 洛晴衣明白南风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从昨晚的逃难过程来看,这两个男人别的不说,光是那一身轻功,只要不是像昨日那样的山洪或是山崩,高山崚岭也都蛮得过去,只有她最弱,是他们的累赘。 这山路本就偏僻难行,且据说除了樊家村的人以外,几乎不会有外人走动,可想而知,那一条路若是要恢复原样,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除非能够找到熟识樊家村的人,看看有没有另外的路可以上山,但是依照她打听樊家村消息的困难度来看,这个法子似乎也行不通。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居于弱势,她咬着唇,侧头看着楚嵂淅,终究还是得看他决定怎么走才行,毕竟如今身在林子里,她也摸不着头绪,总要先离开这里,找对了方向,才能够安排下一步。 恰巧的是,楚嵂淅同时望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他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直接问道:「你接下来要往哪儿走?」 「我?没关系,你们……你们不用顾虑我,看你们要去哪儿,先让我跟着就行,之后我再自己打算……」 她还是不要麻烦他们比较好,等离开了这里,她也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扯。 重生前,她对常衍熹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只是自己不甘心的执着,到最后她也分不清了,一个长乐郡主的儿子,就足以让她在外人的眼光中被贬成了尘埃,而还在船上就听说了楚嵂淅是个王爷,行事作风又这般张扬,身分有多尊贵自然不用多说,若两人真的发展出什么,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爱情不是只有甜蜜,有时候也会像一把火,灼伤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她好不容易在伤了自己后终于明白清楚了一回,又好运道的重活了一次,她不想再这么容易就陷入一段不明朗的感情中。 楚嵂淅当然察觉到她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沉着的脸,此刻更加不悦,若是在京里,说不得他就甩手走了,可是如今身在这荒野山林里,他纵使再气恼,也做不到丢下她一个人,只能暂时忍了这口气,等着之后再同她好好算。 「你就说你要往哪儿去吧,让爷听听看咱们是不是要走同一路。」他没好气的说道。 洛晴衣心想,他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应该不会特地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便把村子的名字还有大概的位置都说了。 楚嵂淅的表情没什么改变,南风却微微变了脸色,让楚嵂淅和洛晴衣都不解的看向他。 「怎么,你听过这个小村子不成?」 南风心中发苦,万万没想到洛姑娘是要去樊家村,要是早知道的话,哪里还要在这林子里打转啊! 「知道是知道,也知道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得顺当些,可那个地方……姑娘真的没搞错,真是要去樊家村?那个挂着黑旗的樊家村?」 许多地方都有这种以宗族大姓为名的村子,有时候附近同一姓氏的人口多,也会有各自辨别的方法,而樊家村的特色就是挂着黑旗了。 洛晴衣不是很明白为何南风的表情如此讶异,只是想着遗书里的确提到樊家村的村口挂着黑旗,便点了点头,「约莫是的,我也是第一次寻亲回老家。」 楚嵂淅看南风那踌躇不语的模样,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婆婆妈妈的做啥?」 南风重重的吐了口气,觉得打从脚底板开始发凉,「爷,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啊!」 「快说!」 南风吞了吞口水,声音也忍不住压低了些,「这樊家村我也只是听过名头,应该说常出门在外跑江湖的,或是常在西南地界这里混的,大概都听说过,樊家村的人平时和一般百姓没两样,可是有件事是只有暗门里头才知道的,就是他们也接活计做,这活计就是……赶尸。」 洛晴衣的神色设什么变化,这事儿她之前就打听到了。 倒是楚嵂淅头一回听见这么偏门的生意,不免被挑起了兴趣。「这村子的人怎么赶尸?难不成有人要死了,还得赶紧把这村子里的人给请过来不成?」 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就是京城外的义庄或是寺庙,也都有暂时无法回乡而停灵的尸体,也不乏有镖局护送棺木回乡的,赶尸人乍听之下似乎有些离奇,但是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爷,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南风肃了肃脸色,「樊家村的人出门,可不做那些普通病死的生意,大多都是做着那些惨死或是横死的,就比如咱们在船上遇上的那种…… 一般的镖局都嫌晦气,更别提还有那种尸首七零八落的,反正只要一般镖局不接,或是家人远在外地不愿赶来的,就会找上樊家人,而且他们赶尸也有规矩,见了日头就停,月亮起了才行,据传还有人见过樊家人赶尸的情景,是人在前头走,尸体在后头自己跟着…… 「不过这些都是我听说的,做不得准,我只知道樊家村另有接这种生意的路子,总之不是往这山头走,姑娘打听到的可能是这附近的人往他们山上走的路吧! 要真是往那头去的话,则是要先往回绕,有一个小渡口,那儿有一艘挂着黑旗的小船,据说可以直接通往樊家村的地界。」 楚谨淅看着洛晴衣,问道:「还去吗?」 他倒不是怕这些神鬼之说,只是觉得这村子听起来不怎么吉利,也不知道村子里头又是怎生的情况,让她一个人去那是不可能的,只怕他得全程跟着才安全。 第十四章 「去,当然要去。」这一趟的落叶归根,两老等了两辈子,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走这么一趟。 她上辈子只是在城外找了个地方安葬两老,让两老一辈子的念想就这么断了,所以重生后她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前方还有多少艰难,她总要把两个老人家的愿望给达成。 至于那个传女不传男的神秘传家之宝,她则是自动遗忘在记忆的小角落里。 「那就走吧。」楚嵂淅牵起她的手,也不管她是否杭议,带着人就往前走。 南风尴尬地站在那儿吹了会儿风,默默地又回山洞里把剩下的行李都往身上背,再急忙追上两人的脚步。 不知道现在告诉主子他走错了方向,还来不来得及啊?! 【第五章】 经过了山洪的肆虐,往回走这件事情即使是楚嵂淅和南风这样的高手,也是有一定的难度,地形地貌的改变,不只是方向难以辨识,还有许多小陷阱,尤其两人还带着一个体能差的洛晴衣,不得不更加谨慎。 以至于平日可能大约半日的路程,他们走了一日,还是没见到那个渡头,虽然南风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就在附近,但是他们还是不打算摸黑走夜路,而是直接找了个平坦干躁的地方,生火就地扎营。 南风老早就识相的躲去边上找柴火和干净的水源,营地里就只剩下两个人沉默相望着。 「我也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果子还是其它东西可以吃。」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洛晴衣找了个理由离开。 「我也去……」 或许是经历灾难之后总会有点幸运来补偿,很快的他们就找到了一片果子林,地上掉了不少被雨水打烂的果子,还散发着甜味,树上甚至还有小猴子正啃着果子,还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它们一只只毛茸茸的,说是猴子,可是又比猿猴之类的看起来可爱多了。 楚嵂淅看着树的高度,又见洛晴衣有些着迷的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猴子,便往树上一跳,先是摘了不少果子放在地上还有她手里,然后再次上去,拎了一只小小的、看起来一脸无辜的小猴子放在她面前的地上。 「毕竟是山上的野物,就这么近看还行,最好还是别上手了。」楚嵂淅怕她被猴子弄伤,忍不住多叮咛了一句。 洛晴衣其实不是真的很喜欢小动物,只是难得见到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没想到他就抓了一只放在她眼前。 她难得地朝他笑了笑,又转而看着那只还一脸懵的小猴子,忍不住起了玩心,想拿着手上的果子逗弄它。 那小狼子眼睛挺大的,对着洛睛衣眨了眨眼睛,然后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洛晴衣觉得有趣,干脆把手里的果子都放到它面前让它自己拿去,那小狼子大概还没学会谨慎,摸了一把又窜回树上,看起来欢喜得很,让洛晴衣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 楚嵂淅对猴子没兴趣,可是能够看见她的笑容,他真觉得值得了,正想着是不是要再去抓一、两只猴子养着逗她开心的时候,就瞧着刚刚那只猴子带了两只大猴子过来,手里捧着一小捧的红花,在他们的诧异之中,往他们的头上撒了下来。 「这算是猴子的报恩?」洛晴衣有些好奇的捏了捏那红花,可下一瞬她马上变了脸色。 「怎么了,那花有问题?」 「那花瓣里头像是有绒毛,刚刚不少都落在身上,好痒。」她也顾不得面子了,浑身痒得让她忍不住想脱了衣裳把衣裳给抖一抖。 楚嵂淅也傻眼了,「那怎么办?」 「你转过身去,我先把衣裳给脱了抖一抖,看看能不能好一点。」 他看着地上的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里头的细绒,他拎起一朵放在衣裳上,再抖了抖,皱着眉道:「估计是行不通的,这东西细,黏在衣裳上弄不太得起来,不如我先把衣服借你穿上,等等回去你再换上自己的衣裳。」 洛晴衣浑身发痒,一听他有解决的办法,马上点点头,然后看着他二话不说地开始脱衣裳,她俏脸一红,转过身去,直到他低哑的声音喊了声可以了,才回过身接过衣裳,然后瞪了他一眼道:「你也要转过身去。」 「我像是会偷看女子更衣的那种人吗?」楚嵂淅对于自己被怀疑表示了不满。 她淡淡地看着他,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去了。 没办法,对着她的目光,他实在不能违心的说自己不想看。 换衣服的窸窣声响从背后传来,越发刺激了他心中那一点不堪的想象,原来是闭上眼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忠于本能的转过身。 她脱下了外裳和里头白色的亵衣,露出大半赤裸的美背,她的肌肤白得扎眼,身形也有些纤瘦,让他怀疑他一手就能够环住她的腰。 他头一回看一个女子看痴了。 那人火热的视线,让敏感的洛晴衣知道他根本就没有遵守刚刚的话,还是转过来看了,心里带着羞恼,脸上却不显,反正只是半裸着背,比起上上辈子的泳衣都还差上一截。 只是在这样的视线下动作,原本灵敏的手指也变得迟钝起来,她低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沾染了他气味的外衣直接套在身上,就像他直接拥抱着她一样,让她情不自禁又脸红了…… 她系好了最后一根衣带转过头去,没好气地道:「你看什么?」 只是她套着他的衣裳,让她看起来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却又勾勒出了她的美好线条,让她这句质问的话一点气势也没有…… 「看你。」既然已经做了,楚嵂淅也不屑说谎,直接老实的招认了。 洛晴衣再一次见识到他的无赖,偏偏他望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淫秽的欲望,只是非常热烈又专注,让她只能娇瞪着他,无法反驳什么。 此时此刻,暖眛又有如野火燎原般卷起,在两个人之间不断蔓延。 她只是一点点的退让,就足够让楚嵂淅这个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男人抓准了机会向前逼近。 他来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本册子里互诉衷情该说的话,都在他脑子里跑上一圈,可是他就是觉得那些都不适合在这个当头说出口,他想说的是—— 他这样心悦着她,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也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吗? 喜欢这样的说法太过简单,不足以形容他每次看见她时,心底越发澈涌的情感了。 「你……」 洛晴衣盯着他的脸,总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气氛下,又对上这样的容貌,说不定会真的沦陷,他开口的瞬间,她的心也吊得高高的。 「吱。」刚刚那只撒花的小猴子还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贼兮兮的跳上楚嵂淅的肩膀,在他下意识要把它赶走的时候,它蓦地松开手,又是一捧小花落了下来。这次的受害者就成了楚嵂淅,也不知道是幸或是不幸,那花儿有不少直接落在他的衣裳内,那难耐的搔痒感,让他跟猴子一样跳了起来。 「该死的猴子!」楚嵂淅咬牙大吼。 所有暧昧氛围全都因为这句话消失无踪,他连忙脱掉了衣裳,一会儿就抓了满身的指甲痕,而小雅子早就跳回了树上,兴奋的咕咕大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讥讽着刚刚想趁机一吐心事的楚嵂淅。 第十五章 树上猴子吱吱叫,树下男人在吼叫,洛晴衣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嗯,这也算是另类的「猴子的报恩」了。 找到那个渡头不难,那渡口处也只在边上有一间屋子,看起来像是客栈,可是并没有挂着客栈的招牌,只有一对老夫妇在那儿守着。 「要去樊家村啊!」莫老头抽着烟斗,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三人,「要等两天后了,昨日山洪,水道上怕有些地方过不去,等两天水请澈了些才能走。」 莫阿婆笑了笑,「你们要是不觉得忌讳,这就在这里过两晚吧。」 三人早就想好好洗漱休息一番,自然不会拒绝。 莫阿婆领着三人到楼上的房间,一人一间,楚嵂淅当然选了中间那一间,可以邻着洛晴衣的房间,又可以隔开南风,虽然明知南风不会有什么歪心思,但他就是不想让她和其它男人靠太近。 而后南风跟着莫阿婆去打了主子和自己的热水,至于洛晴衣要用的热水,则是莫阿婆帮着送到房里的。 莫阿婆多打量了洛晴衣几眼,叹了口气道:「姑娘,节哀啊,阿婆看得多了,这人死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你放宽心,这樊家人做这行都是老手的,包准给你弄得妥贴。」 本来洛睛衣还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是一想到樊家村是在做什么的,她扯了扯嘴角想解释,「阿婆,我不是请人做活的,我是……」 莫阿婆见过太多人说这样的话,以为她不好明说家里有人死得难看,点点头,没等她解释清楚就打断了她的话,「行了,阿婆明白,你们最快也得后日早上才能够动身,这两天你就在这儿歇息吧,阿婆别的不说,这豆腐菜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通常会来这儿的都是家里有丧的,这豆腐菜还有素菜,算是莫阿婆的拿手菜。 洛晴衣知道自己怎么解释也扭转不了莫阿婆的想法,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看着莫阿婆离开,把门关落锁后,就把自己的东西给放好,然后看着满桶的热水,有些迫不及待的脱了衣裳准备好好泡个澡。 从上了船开始,顶多就是两小盆的水可以擦擦身、泡泡脚,后来进了城怕不安全,她也没有好好泡个澡,昨天进了山,又被大雨淋了一身湿,连她都快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莫阿婆慢悠悠地走下楼来,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莫老头突然问道:「上回不是说有一间客户破了个洞吗?喊人来修了没?」 莫阿婆想了想,回道:「咱们这附近的人,哪次干活不是三催四请的,我就想着平日也没啥人来,就没怎么上心,好像就拿了块板子给挡着了,想来应该是没事的。」 「没事就行,之后再找人来修吧。」 老俩口继续吃饭,忘记了没人来的客房如今住了新的客人,也忘记了那个小洞其实也没他们说的那样小。 第一个发现客房不对劲的人,就是楚嵂淅。 楚嵂淅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在房里四处瞧着,这房间相当简陋,一眼就可以看了个全,他很快就发现靠墙的柜子后头似乎不大对劲。 他想到某些黑店会在墙后弄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心中一阵恶心,连忙把柜子给移开,把那片虚虚靠着的板子给拉了下来…… 他本挂着一抹冷笑,打算瞧瞧这对老夫妻在后头弄出什么花样,却没想撞入眼中的却是一幅美人半裸转身的画面。 他怔住了,然后在下一瞬瞧着洛晴衣像是要转头的时候,快速的把板子给放了回去,他则是定定地看着那板子,像是能透过板子,看见另外一头美人沐浴的身姿。 她一头如瀑的黑发松松的盘起,白皙的手轻掏起热水往身上浇,水珠从她赤裸的身子滑落,勾勒出美好的体态…… 他不过是匆忙看了那么一眼,可是那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一次次的似乎都能看见更细致的地方,让他浑身都火热了起来。 越是不去想,那画面就越清晰,甚至连板子后头她每一次掬水的声音都更加清楚,让他心头骚动难耐。 直到他听见她人似乎从浴桶里站起来的声响,他想着她应该洗好了,他也得看看该怎么把板子放好才行,绝对不是有什么下流的心思…… 他在心中如此说服自己,接着将板子轻轻挪开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瞧见,就迎来一大盆温热的水。 他猝不及防,被泼了满头满脸,人也拿着板子噔噔地往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甩头把眼前的水给弄了干净,就看到洛晴衣透过那个洞,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等一下把板子给我钉死了,再让我抓到你偷看,我就把你的三条腿都给断了!」 楚嵂淅难得觉得有些窘迫,脸色微微泛红,下意识低着头,看着刚换好的衣裳上头的水痕,他突地想到她刚刚说的那句威胁,五官不免有些扭曲。 这小姑娘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搭的话? 他奔到洞前,咬牙切齿的低问道:「你给我好好说说,那三条腿什么的是哪儿学来的?」 洛晴衣正隔着一道屏风穿衣裳,听着他的追问,随意把衣裳一套就走了出来,一脸不以为然的瞅着他。「就是知道,又怎么了?你还能来打我不成?」 或许是洗了一个热水澡,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倒也没顾虑太多,挑衅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可是她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挑衅,一种是心眼小的人,一种就是名叫楚嵂淅的人。 楚嵂淅一听这话,也不管其他,直接出了房门往她的房间去,她不开门,他就一直敲门。 连南风都开门出来瞧瞧是什么情况,看到是两个人的花招,连忙又缩回房里去,当没看见。 洛晴衣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能够把人给勾来门前发疯,她可不想刚住进来第一天就招惹老夫妻围观,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门让人进来。 楚嵂淅大爷似的,一进她房里就当自己的地盘,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而一看到那个接着他房间的大洞,他一时之间也有些心虚。 可是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因为他可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过来的。 他看着那个外裳只是随意搭着的小姑娘,还有松松盘在头上的黑发,几楼垂下的发丝在耳尖晃荡,连他的心脏也跟着揺曳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刚刚偷看还没看够?」洛晴衣没好气地瞪着他。 其实他刚刚一开始移开板子的声音她就听见了,也不小心瞧见了他,才特意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原本想着那洞不可能是他弄出来的,就当作不知道算了,谁知道他居然还敢看第二回,实在怪不了她用洗澡水泼他…… 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自己过来找骂,她懒得理会他,他倒是敲门敲得越发起劲,让她对他的脸皮真是叹为观止。 「我刚刚看了什么了?」头一回她又没抓到他偷看的证据,第二回他可是真的什么都没瞧见,说起话来自然理直气社。 洛晴衣差点被他这样光明正大的无赖态度给气笑了,她简单利落的下了逐客令,「给我滚!」 第十六章 骂完,她转过身,才刚弯下腰把换下来的衣裳给拾起来,就发现身后站了个人,她惊了下,正想要转身,楚嵂淅却早她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低下头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吹拂在她颈边。 「我说……既然刚刚都让我瞧过了身子,何不就从了我?我们今日也能够成就好事。」 他是突如其来想起那本小册子里的画面,一时冲动揽住了她,可说出的话却是有一半的真心。 老实说他也有些忐忑,可想起昨夜两人相处时候的气氛,他又觉得或许只差这临门一脚就可以让她点头。 洛晴衣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尤其是他温热的气息从耳尖扫过,让她的身子和芳心都忍不住微微颤动着,也连带想起了昨夜那暧眛的气息。 可是,所有的悸动都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瞬消失殆尽。 这话太过老套,让她原本那一点点的暧眛情动全都只刺下嘴角噙着的一抹冷笑。 好事?她会成全他的。 洛晴衣轻握住他的手,微微侧过头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脚往后一踢,正中胯下红心。「我刚刚不是说了,不安分的话,三条腿都给断了!」 她看着他脸色僵硬的弯下了腰,闷哼声也真实得很,忽然一股不安漫上心头。 她刚刚会不会踢得太大力了?不会真的踢坏了吧? 她扶着他的肩,想要问问他是不是还好的时候,她脚下一个悬空,腰肢被他紧紧地搂住,瞬间成了被他搂在怀中,一腿还被他拉高的舞姿模样。 由于上半身往后半悬,她只能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也更清楚看见他那可恶的笑容,且脸上半点痛苦的神色也没有,她不悦地道:「你骗我!」 「无诈不丈夫,何况我也不是诈,只是略施小技罢了。」他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刚刚真是有惊无险,如果不是他马上反应过来急急往后退了一些,又抬腿挡住了胯下,说不得如今真的就是他倒地痛喊了。 「放开我。」她压抑着怒气道。 「我就是不放手,你又能够拿我怎么办?」他慵懒一笑,像是安抚着炸毛的猫咪一样,顺着她的背脊轻抚着。 洛晴衣觉得这男人真的是被那些奇妙的套路给洗脑了,真以为她一个人出门,没有半点防身手段不成? 昨晚的山洪属于天灾,她的确没办法应付,可是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她冷冷一笑,「最后警告,放不放开?」 「我就是不放。」楚嵂淅说得无赖,身子却不由得紧绷起来,怕她又来刚刚那一招。 那招的阴损程度只要是男人都会有阴影,他可不想亲自体验一回。 洛晴衣微勾起唇,毫无预警的贴上他的唇,双手改为攀着他的后颈。 她刚沐浴后的香气紧紧缠绕在他的鼻间,她柔软的唇瓣像蜜一样在口齿之间泌出甜味,他一开始是惊愕,可是男人的本能让他马上成为主动的一方。 他加重扣住她的力道,让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合,两人唇齿间的纠缠,让他忽略了颈后微微的疼意,以为只是她手指甲割划过的刺激。 可是直到他视线开始模糊,甚至觉得脑子有些晕眩的时候,他终于明白有些美人恩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你……」 洛晴衣趁机挣开他的箝制,抹了抹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眼里还带着情欲的迷离,站直了身子后,她的手轻轻地挥了挥,隐约可以见到她的指甲中有一点亮光。 「好好的睡一觉吧,睡醒之后,希望你的脑子能够清醒些。」她没好气地看着他眼神逐渐放空,然后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最后的劝告。 她拔掉藏在指甲里的短针,那是她一直都会随身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她很想就这么让他在地上躺一晚,可惜她还没狠心成那样,而且……她抬手用指腹轻抚过微微刺痛的唇,那是他刚刚吸吮得太过用力而留下的证据。 她的心微微悸动着,看着正对着她的铜镜上那模糊的面容,她好似看见了一个逐渐踏入心动深渊的女子。 隔天早上,楚嵂淅一出房门就看到洛晴衣刚好也出来,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便径自下楼了,虽然他对于自己昨天被一个小姑娘放倒有点别扭,可是想得更多的还是她昨晚主动送上红唇的那一瞬间。 转头,看到南风也从房里走出来,还一副睡得饱饱,舒服写意的模样,他气恼得马上垮下脸来,从怀里掏出那本小册子,直接扔了过去,要不是南风反应够快,就直接砸在了脸上。 南风一脸怔愣,不明白自己也没做什么,怎么一大早的主子看起来就对他很有意见的样子? 「爷,这本册子你不看了?」南风有些困惑的问道。 「看?再看下去,我这辈子大概只能长伴古佛了。」楚嵂淅冷冷一笑,想起昨天被放倒的倚形,忽然有些后怕。 这小姑娘的手段,要是哪一日她男人犯在她手上,只怕她说的什么断三条腿真是有可能的。 「蛤?」南风觉得主子这话太过夸张了,凭主子爷这副长相,别说是姑娘了,就是男人也不能眛着良心说一句不好,加上王爷的权势,还不是招招手就有一大堆姑娘往身上扑,怎么也跟长伴青灯古佛扯不上关系。 楚嵂淅不想跟他多加解释,反正昨日被放倒又被威胁,已成了他心中的一块阴影。「总之,那本书没效,以后你也少看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说完,他甩袖就走。 南风一头雾水的挠挠头,但也没有多想什么,「算了,主子说没效就没效吧。」他随手把册子塞进怀里,连忙跟了上去。 吃完了早膳,洛晴衣想到附近走走,看看还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楚嵂淅自然要跟,南风当然也得跟着主子,可是当他们三人走出大门,就见莫老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莫老头微微抬了抬眼皮,问道:「这水看起来清了,你们要今天走,还是等明儿个?」 「今天走。」洛晴衣想都没想就给了答案。 越靠近目的地,知道越多上一辈子不知道的事情,她对于完成两位老人家的遗愿的心就越发热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弥补一些上辈子没完成的遗憾,所以能够早一日出发,她自然求之不得。 莫老头点点头,把岸上的小船往渡口的方向拉,一边淡淡说道:「既然决定今天要走,就去把行李收拾收拾,我这船等一下就能行。」 他虚无的眼神看着掩盖在水道两旁的远方,像是借此可以看见那座被人称为不祥之山的山头,也是他们即将要去的目的地——樊家村。 【第六章】 往樊家村的水路其实是逆水而行,并不是那么好走,在许多水道中拐来拐去,最后在一处山脚停下时,那简陋得只有一个木架子的渡头,让洛晴衣三人都有些错愕。 莫老头比了比半山腰的地方,「从这儿往山上走,这一整座山只有樊家村一个村子,不会走错的。」说完,也不等他们说什么道谢的话,就快速的撑篙离开了。 洛晴衣三人互看了一眼,默默地往山上走,越是往上走,她越觉得紧张,坚持背在身后的柳条箱子也显得益发沉重。 这也是一种近乡情怯吧…… 第十七章 走到快半山腰处,终于有了人烟出没之感,偶尔可以看见被开垦过的田地,一垄垄的直条,上头种满了各种豆子或是稻米。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这才见到了第一个人,是一个正拿着锄头的粗大汉子,他直勾勾的盯着洛晴衣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物品,楚嵂淅连忙把她护在身后,脸色不善又充满警戒的瞪着对方,那汉子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扑通一声把锄头给扔在地上,一边往回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有女娃子上山啦!」 一声大吼,周遭的鸟兽似乎都被惊动了,原本平静的山林,瞬间多了不少杂乱的响声。 洛晴衣如果这时候还不觉得这村子哪里古怪,等越走近村口处,看到呼噜哗啦地不少年轻汉子往村口这里狂奔而来,一个个像在看珍奇异兽般望着她,她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村子……人口结构似乎有点古怪啊!怎么到现在她还没看见半个女性? 楚嵂淅和南风很有默契地护在她左右,提高警戒看着从村子里跑出来的男人,两人眼色相对时,也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一有不对就直接带洛晴衣离开。 不过那些汉子虽然一直用好奇和兴奋的眼神看着洛晴衣,倒是没有做出其它出格的举动。 直到一名老汉从后头慢悠悠地走来,拿着手中的拐杖一个个敲打过去,逼着那群汉子让出一条路来,洛晴衣才终于略略放下心来,因为这个老汉看着她的眼神是正常的。 「姑娘,我是樊家村的村长,你到我们村子来,是有差事要委托吗?」老汉虽然上了年纪,身体依旧健壮,声音也是浑厚有力,一双眼睛锐利有神。 洛晴衣揺摇头,拿下了背着的柳条箱子,「村长,我是送我祖父祖母回老家的……他们临终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回到樊家村,落叶归根。」 她打开了箱子,里头是装着两人骨灰的两个瓮,当她再抬起头时,见樊家村所有人都是满脸震惊,她不免有些错愕,怎么,她刚刚说远什么了吗? 老村长在接受了这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后,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看着箱子里的两个瓮,他心中除了感慨,还有满满的感激。 「村长?」洛晴衣不解的轻唤一声。 老村长这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看着眼前的女娃子,五官端正,看起来四肢健全没毛病,性子也不像是个骄纵的,还能够千里迢迢送老俩口回来这地界,足见心性更是好。 老村长是有些伤心当年的小妹也走在他前头了,可是又有些高兴,因为这个女娃子的到来,可以说解了他这些年心里的那个结啊!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女娃子,扯开一抹和蔼的笑容。 「来,进村吧,你应该要知道还有想知道的,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洛晴衣看着老村长和蔼又鼓励的眼神,还有周遭虽然表现得很诡异,可是并没有明显恶意的村民们,点点头,跟在老村长身后进了村。 楚嵂淅和南风见状,马上跟了上去,而那些汉子也呼啦啦的一群人跟在后头。 老村长一路走到离村子中心最近的一间大屋子里,让洛晴衣先将两位老人家的骨灰给放好,再带着她进了一间大房间里,老村长坐在主位,等其它人各自找地方坐好了之后,叹了口气,开始说起了樊家村的故事。 「这要从挺久之前说起了,那时候樊家村还没开始走这门行当……」 夜半,躺在临时整理出来的老宅子的某间房间里,洛晴衣在榻上再次翻了个身,发现睡意实在培养不出来,干脆起身把衣裳给穿好,躲到烧着火的炕间,一边添着柴火,一边想着老村长说的那些事。 这个村子的人口比例的确大大的失调,现在村子里只有老壮青三代,而且都是男人,上了年纪的不是没成亲就是鳏夫,和洛晴衣同辈的,则是全都还没娶亲,是名副其实的光棍村。 除了这个村子是做赶尸这个行当以外,也因为村子里有个摆脱不了的诅咒,那个诅咒可以说是樊家村后来立下规矩的缘由。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那时候的樊家村还没有现在这许多不接的规矩,也和一般的村子没什么不同,村民有男有女,可是某一次几个年轻人头一回出去接单回来没多久,一名身形憔悴的女子便找上门来,说他们助纣为虐,残害人命。 这样的指控他们自然是不肯认的,他们做的都是接引死人的行当,人都死了,哪还需要残害?更别说那时候的樊家村,护送尸体的时候都把棺木给封得好好的。 可是那女子不死心的大闹,非要他们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棺木给打开来,他们实在拗不过,只是这一开棺,接单的几个年轻人马上吓得脸色惨白,低着头不敢说话,至于村子里的老人一看就知道完蛋了。 因为里头的尸体可不像是病死的,也不是安安稳稳的躺着,而是面容狰狞,棺材板内部满是抓痕,显然是被封在棺木里活活闷死的。 不管是不是有人蓄意害死这条人命,他们樊家村没有及时发现也是大错,人命的官司绝对是跑不了的。 几个老人自然知道这是有人在死人身上做了手脚,人一开始大约是闭了气却没有死,几个小伙子刚出山没多久,自然不知道许多大户人家的弯弯绕绕,看着是女尸,也不敢多张望和再次确认,就把人给封了带回来,准备挂黑旗送去指定的地方。 要是没有这个女人上门来把事情挑破,或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这件事,但现在既然已经被人挑破了,只能听人发落…… 但那女人也没说要报官,把尸体连棺材带着就要走,可是临走前含着泪,恶狠狠地留下了诅咒,诅咒樊家村要是继续做这个行当,总有一日会因为无女而断子绝孙。 这诅咒不可谓不重,可是本来谁也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凡是嫁进村子里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早死,且村子里的人即使成亲后,也不容易有孩子,即便有了孩子,也有九成都是男孩。 如果不算洛晴衣这个在外地出生的姑娘,樊家村最近出生的一个女孩就是洛奶奶了,也就是老村长的堂妹,当年嫁给洛家生后,就远走京城,这些年只是断断结结的有书信往来而已。 虽然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甚至连一个女子都没有,可是想起了村子里有关外姓女子容易早死的诅咒,不晓得嫁出去的姑娘是不是也同样包括在内,这样的担忧,让老村长从来都没提过让洛奶奶回村子里…… 老村长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尤其是前些年,嫁进樊家村的一个据说命硬的寡妇也死了之后,周遭村子里的姑娘,别说相看了,连媒人一听他们是樊家村的就变了脸色,只差没拿大扫帚把他们给赶走。 洛晴衣一想到老村长讲到这里时,一屋子大男人那面如死灰的模样,倒是不难理解,他们看见她的时候,为什么都是那副看到神奇动物的模样。 一村子光棍也就算了,也不是因为人品差,也不是因为穷得掀不开锅,纯粹就是因为一个虚无缥渺的诅咒,老中青所有男人居然全都指望着她这个传说中的救星来解救。 第十八章 身为一个个性有些冷淡的人,突然成为一村的救星,让她压力很大。 洛晴衣觉得自从选择了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道路后,眼界真是开阔多了,什么凶杀案和诅咒都让她碰上了,现在还要担当一村男人的救星,等于身兼一村未婚男子的红娘。 如果只有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可是按照辈分来排,跟她同辈的男子,那是不多也不少,刚刚好就凑了一套二十四节气。 二十四个大男人的终身大事突然就这么挂在她身上……洛晴衣忍不住露出苦笑。 「怎么,睡不着?」 一道熟悉的男嗓从后方突兀地传来,洛晴衣回过头,淡淡地望了楚嵂淅一眼,又默默地转回头,再往灶中丢了一根木柴。 没等到她的回答,楚嵂淅也不尴尬,自顾自地找了张発子坐下来,看着她的侧脸,径自说道:「要是我,大约也是睡不着的。」 他想起今天老村长和一屋子男人差点一起抹眼泪的情况,那画面实在让人沉重不起来,而且原因还是娶不到媳妇儿,他就更难有什么感触了。 见她没反应,楚嵂淅知道她还是有在听的,笑了笑后又道:「其实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害怕,明明自己活得好好的,这个村子也还在,却因为没有新出生的村民,只能眼睁睁看着村子里的人慢慢地死去,彷佛没有任何可期盼的未来和希望,就像慢刀子割肉一样,每过一年都是一种折磨。」 洛晴衣终于转过头来看他,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的眼中多了几分让人难以探究的深邃,似乎曾经经历了许多。 「说得好像你真的明白那种感觉一样。」她轻轻地嘲讽了一句。 那种明明做了所有能够做的,付出了一切,可是都徒劳无功,这样的感觉她或许比他理解得更深。 就像是上辈子,她心里明明知道对于那人是强求,也明白强求得来的不会是幸福,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像疯了一样搞破坏,用尽心机想让那人多看自己一眼,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的爱都是恶,所有的有心都是算计。 这样纠缠的三人行,终究抵不过命运,当那群刺客朝着她和白玺云而来时,那个人选择了保全了白玺云,把她推了出去。 如果他不是因为选择了白玺云才这么做,她会原谅他,毕竟人性就是如此,在危难当头会想要保全自己,这无可厚非,可惜的是,他在那一刹那间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在他心里,她是可以被抛弃的人。 她被刺客刺伤坠入山谷前,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她顿时明白了自己有多可笑,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我见日光之下所做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那些付出,那些自以为的爱情,不过是无法满足自己的徒劳无功。 或许是临死前的悔悟,让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楚嵂淅对于自己被质疑这件事,只是一笑置之,反倒对她突如其来的深沉更有兴趣。 「我懂不懂倒是无妨,不过你真的要接下这个担子?」他问道。 洛晴衣沉默不语,虽然今天她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可是实际上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其实今天老村长大可以用洛家两老能否在村子里落叶归根这件事情威胁她留下来,可是他没有,也完全没有提出要她留在村子里的请求。 或许就像当初不让祖母回来一样,就是害怕祖母也有可能受到诅咒,老村长虽然也想要让她待在村子里试试看能不能破除这个诅咒,可是也不愿让她这个可能是樊家村最后一个血脉的孩子来赌上这一把。 如果只是老村长一人的意思也就算了,可是村子里那些汉子,甚至是最年轻的二十四节气兄长,也都同样没有要求什么,甚至在此之后,依然殷勤地为他们整理好屋子,把他们能够拿出来最好的都拿了过来。 她看了看灶间边上满满的一袋米粮还有蔬菜果物和肉类,这些都是这村子里这些纯朴的人们最善良的心意。 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不曾看见那封信,连两老都是草草下葬,那这一村子的人后来又怎么了呢? 她不敢继续深想,因为这是压着她一晚上都无法入眠的愧疚。 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她不想承认而已。 「我会留下来,直到这个村子不再需要我。」说完,她心上一松,觉得捆绑着自己的内疚似乎轻了些。 楚嵂淅皱着眉瞅着她,试着说服道:「你留下来帮助他们自然是好心,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个村子的诅咒无法破除,即使你用了手段把姑娘给娶了进来,可是她们要是活不久呢? 或是永远都没生出一个女娃儿呢?到那时候你又该如何?一辈子就被绑在这个村子里?永远就操心着该如何给这一群人娶媳妇儿、生女娃儿?」 即使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他知晓她其实是面冷心软,如果今日老村长强迫她为这个村子留下来也就罢了,可是老村长并没有这么做,而且整个村子的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傻乎乎的,似乎都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只是用着最单纯的心思想要招待村子里唯一的姑娘,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若不是心软,在水湳的时候,她大可不必多嘴那一句话;若不是心软,也不至于为了老人家的遗愿就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赴西南。 平常其它事若是心软也就罢了,可如今她要在这件事情上头心软,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他到了这个年纪,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这么有趣的姑娘,还没收为自己的人,她就要一辈子困死在这个村子里,那怎么能行? 「那又怎么样?」洛晴衣神色淡定地望着他,反问道。 「你就没想想你自己的以后吗?」楚嵂淅深深地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太过于平静了,就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我的以后就在樊家村。」她轻声低喃着,灶瞠里的火光,把她有些苍白的脸映照出些微的血色来。 他不说话,但是向来从容冷静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凝,连遮掩的微笑都没有,他对于她这个完全不符合他心意的答案是真的动怒了。 他伸出手,强硬的掰过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他,那一双好似能看透人心的凤眼,紧锁着她不放。「你说你的以后就在这村子里,难道是把爷的存在给忘记了?」 「我的以后什么时候有你的存在了?」洛晴衣拍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不看他。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暧眛,也对心中偶尔的那一点悸动有数,可是上辈子她受了炙情热爱的苦,这辈子她即使明白,却不打算再深陷其中。 他轻捧起她的脸,低下头,两人离得好近好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呼吸中的颤抖,而她能够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那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存在,那种专注的瞬间,让她的心火热得像是跳腾的火焰。 「有时候,我真恨你这样冷淡的性子。」楚嵂淅像是低般轻叹着,指腹轻抚过她的睑颏,语气带着无奈和气恼。 「可惜,我很喜欢我这样的个性。」洛晴衣直勾勾的望着他,淡淡的说着。 第十九章 「以前我总觉得那些普通的姑娘太笨,一件事情老是想不透澈,有时候又觉得那些姑娘性子太软,整天风花雪月的哪有什么乐趣,可现在我却后悔了。」 他附在她耳边轻语,轻轻哨咬着她的耳廓,发泄心中小小的不满。 「我恨你太聪明,又怨你性子太冷硬,有时候我都会想,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报应着他曾经那样看不起那些捧到他面前的真心,老天爷才会派来这样一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折腾他。 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无论是他刻意跟着她,或是对于她的那种志在必得,可是她并不放在心上,彷佛他对她的心意只是路边的野草,她看见了,却不曾想过要拾起。 她听着他的细语,感受着他的挑逗,她紧咬着唇,却克制不住身子微微观抖,她猛地推开他,站了起身,眼神有些慌乱地看着踉跄坐在地上的男人,然后紧紧地闭上双眼,又再次睁开。 这一回,她的眼里只剩下微微的纠结,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会因为你的不喜而改变,我,就是我。」 她得到重生一次的机会后,总是这般提醒着自己,她不能再因为爱情而特意去改变自己,不能让自己再次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识得。 「我没有要你改变。」楚嵂淅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她。「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多想想,你决定要留在这个村子是正确的吗?你有想过未来的日子吗?」 他怎么会要她改变?就是因为她这样特别,才能够引得他心动,如果改了,那还是她吗? 「我说过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以后如何跟你没关系。」 她话才刚说完,就被他扯进怀里,肆虐着她的粉唇。 「再说一次我们没有关系试试?」他轻喘着气,然后霸道的说道:「不管你怎么看,总之我把话给撂在这儿了,爷上了心,你逃脱不了,这一辈子咱们到死都会纠缠在一起。」 洛晴衣没想到他像是突然中二病又发作,说这种嚣张又老套的话来,可当她察觉自己居然因为这样的话而心脏急剧跳动,甚至脸上泛红发热时,她觉得自己可能也被他弄疯了。 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疯子! 可是她脑子也没病,自然不会在他发神经的时候陪着他一起瞎闹,她用更冷静的态度再次声明自己的立场,「总之,我要留在这村子里,你也不用再扯什么谎言说要去哪里,回去你该去的地方,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至于那一点点悸动,相信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的,况且凭他的外貌和地位,一定会有更多可心的女子等着他青睐,像她这样个性不讨好的女人,很快就会成为他回忆里的一颗沙砾,渺小得不会让他再次想起。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弃了吗?」楚嵂淅恶劣的一笑,轻抚过她被他刚刚一时难以克制而不小心咬破皮的唇瓣,「那你也太小看爷的性子了。」 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 「不放弃又如何?我是不会离开的,而你有你的王府,有你该承担的责任,难道你能够永远都不离开这里?」她拍开他的手,讽刺又挑衅的望着他。 楚嵂淅从来没有好好解释过自己的身分,他也不觉得有这样的必要,光是一个王爷的身分就已经足够唬住一般人了,可现在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分和权力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那些你都不需要管,总之我们走着瞧,你要把村子里的这些光根当成自己的责任,我也依着你,可要是解决了那二十四节气成亲的问题,你就再也没有理由逃避我了。」 到时候就算用扛的,他也一定会把她给带走。 洛晴衣冷笑一声,「到时候再说吧,我觉得我约莫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这样自大的男人。」尤其说话经常的犯傻,让她都开始怀疑那天夜里自己是不是脑子凸槌,才会觉得这样的男人居然能够带给她安全感…… 「一辈子很长,你的话可不要说得太笃定。」楚嵂淅自信满满的道。 不可能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过,他会让她知道,她不会是那一个例外。 「走着瞧就走着瞧!」洛晴衣不理会他的豪言壮语,他要是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再说了,她心里还是有底的,这个诅咒要是真的随便就能解,也不至于等到她成为这村子里唯一的女人了…… 这样斗嘴了一会儿,两人心里似乎也舒坦多了,把灶膛里多的柴火给拿出来,便各自回房睡觉去。 这一回,洛晴衣倒是迅速入睡了,不再像上半夜那样辗转反侧,可这一切她是绝对不会归功于那个爱说大话又傻气的男人的。 就在两人各自回屋后,有几道人影默默地从屋子边的墙角移了出来,他们的脚步极轻,行走在黑夜中,就像几道黑影掠过。 「立春哥,咱小妹真的要留下来替咱们娶媳妇吗?」 闻言,走在最前头的汉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咱们不争气,怎么会让小妹做这样的牺牲?娶不娶媳妇儿我倒是还好,反正我也二十好几了,况且成亲后,要是生不出个女孩儿,小妹还是无法安心嫁人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即使解决了他们娶媳妇儿的问题,可是生不出女娃儿,今天这样的情况迟早还是会重来一回,难道要小妹为此终生不嫁?还是要像前头的姑奶奶一样,日后再让自己的孙女回来? 而且那也得要小妹先成了亲,也有了孙女才行啊。 然而这种时候,他们也不怨村子遭受这样的诅咒,只是忽然有点羡慕外头那些女儿能够一生再生的人家。 生一个姑娘多好啊,他们村子里要是有哪个兄弟能够生个女娃儿,那肯定是把女娃儿供起来似的宠爱着,唉…… 【第七章】 洛晴衣知道自己要留下来的消息,对于樊家村应该算是一件大事,可是没想到樊家村的村人真的把这当成一件「大事」来看待。 老村长算是最冷静的人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仍在连连说了几次好孩子后,一转身,笑着笑着差点把自己走进沟里。 至于其它人忙着把老屋子推倒又建造,有的是帮忙打井,有的把家具给重新打新的,二十四节气里头几个小的还特地下山一趟,买回了许多姑娘家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衣服首饰等等有用没用的全都买了一堆,就怕她在村子里想要用却没东西用…… 洛晴衣看着都忍不住笑了,不管以后如何,起码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留下来的决定没有错。 相较于樊家村男人们的欢欣鼓舞,某个男人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楚嵂淅看着整天出出入入几乎都在一群男人包围之中的洛晴衣,他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每天光咬牙看着那二十四节气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暧,他就觉得自己都要把牙给磨平了。 如果那套二十四节气是无意的也就罢了,可是看着那群人偶尔丢过来的示威眼神,要让他相信他们只是因为爱护这个许多年才得来的小妹妹,他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第二十章 「南风,你去把今天那套冬字辈的给我弄走。」楚嵂淅眯着眼看清楚今儿个陪在洛晴衣身边的是哪一组人马之后,马上对身边闲着没事做的南风下了命令。 南风对于自家主子爷难得的吃瘪不是没有感觉,也挺同情的,毕竟一般人家只要有一个小舅子都觉得苦恼了,更别说王爷要是真的把洛姑娘给娶进门,那乐子就大了,二十四节气,一个不漏,就是一天只来一个人捣乱,一个月都不够他们轮上两次。 只是心中同情,并不代表他要代替主子去受这等折磨啊,他想起那日看着这村里的汉子一个个走路都没声音的功夫,还有那几个老的拿着斧头一劈,一棵能当大梁的木头就这么应声而倒,他就觉得为难得不行。 倒不是说他一定打不过樊家村的村人,可问题是二十四节气都是按照四季分班,一次至少有六个人守在洛晴衣身边,这猛虎还难敌猴群呢,他一双手也难以对抗这么多双手脚啊! 只是为难归为难,主子都发话了,他还能够说不吗?要是真敢不应,他还当什么贴身侍卫,回家卖地瓜算了。 虽说下了决心去做,但是南风也庆幸主子没让他对上春季那一组,要不然就算他再耐打,也没法给主子拖延多少时间。 洛晴衣刚从茅厕里出来,才洗完手,还没注意到门口少了人,就被人直接一搂,身子一腾空,一下子就窜出了好几公尺。 她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楚嵂淅,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颈,不让自己摔下去,一边无奈的叹道:「这游戏还要玩多久?你把他们给弄走一会儿,等一下不就得追上来了?」 你跑我追可以说是这些男人们最近最热衷的游戏了,要说玩也不是不行,可是别总把她也扯进去啊! 「看你什么时候能够跟我一起走,这个游戏大约就能停了。」 楚嵂淅这些日子在这山上也不是白待的,不过一会儿就已经闯进山林里的一片草地,虽然已经入冬,这片草地却因为靠在一汪天然的温泉边上,还是显得青翠如春日,甚至还开满了不知名的粉色小花,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一张粉绒绒的毯子。 他让她站到草地上,手依旧紧紧的牵着她的手,目光也紧锁在她身上。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老是这样盯着我呢?」她看着自己被他紧握的手,想叹气又想问个明白。 她上辈子求而不可得,这辈子是不去求,这男人却不断的往她靠近,赶都赶不走。 现在的她不想也不能响应他的感情,但她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哪一点让他放不开,如果可以的话,她改还不行吗? 楚嵂淅难得看到她如此天真不解的模样,笑着反问道:「我这样的人又是哪样的人?难不成我还比别人多了一只手还是多了一颗头?」 洛晴衣抬起头,定定地瞅着他,「你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吗?到底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呢?」 在开明的现代,都还有许多不平等,如今身处阶级严谨的古代,纵使她知道自己不差,可是在这些高贵人的眼里,她不过就是家无长辈的孤女,家中唯一的药铺还让她给处理了,就像对长乐郡主来说,她大约只比乞丐要高尚一点而已。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才会吃这么多饱还不长肉。」楚嵂淅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要的回答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看得出来。 洛晴衣也觉得自己矫情了,明明跟他没有关系的问题,自己却老是拿这个来刁难他。 这难不成也是一种恃宠而骄? 洛晴衣难得有些羞窘的转过头去,「我就是想太多,又怎么了?」 楚嵂淅笑着欣赏她难得的羞涩模样,心中一动,将人从背后搂住,含笑在她耳边轻喃,「你想多了也好,还是这样羞涩的模样都好,在我眼里,就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花言巧语。」她扭过头,甩开他的怀抱往前走了几步。 虽然她总会告诉自己,这只是他不想让她继续待在村子里才会说的甜言蜜语,可是每次听到,不管是老气俗套的,或是像这样温柔的,都让她有些无法招架,心也不争气的急速跳着。 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有这样的优势,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果不是特别的中二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感觉格外的不同。 楚嵂淅难得见她这样小女儿神态,微微一笑,又缠了上去,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不知情的人见状,只会觉得他们这对小情人在嬉闹。 他的好心情完全不被一身素淡的玄色衣裳给压制住,反而因为他的好容色,在温泉蒸腾的雾气中,更宛如出尘谪仙。 洛晴衣从来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什么人,即使是在长乐郡主面前,她明白了阶级之分,却从不曾自惭形移,把自己眨低到土泥之中。 可是看着眼前的他,她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矫情其来有自。 谁见到他这样的人不会觉得自己长得太过「普通」了呢? 楚嵂淅看她头一回这样久久的望着自己,头一回因为这副容貌而有些得意,他挑了挑眉,故意笑问道:「看爷看痴了?」 洛晴衣马上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他果然还是不说话得好,一说话,就显得刚刚自己一瞬间的情绪果然都是错觉了。 「没有,我只是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放弃。」她随意编了个理由。「不急,等你放弃了我就成功了。」他依然是一脸的奖容。 「你家里人都不催你成亲吗?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解决这些事情,难道你能够这样没有期限的等着我?再说了,你家应该是在京城,难道你能一辈子就待在西南不成?」 「你这是在关心我?」他把她拉进怀里,恨不得能把这个终于对他有些上心的小姑娘好好揉搓一番。 「好好说话。」洛晴衣使劲从他的铁臂中挣脱出来,发型都有些乱了,她瞪了他一眼,才背过身整理衣裳。 楚嵂淅忍着继续对她动手动脚的冲动,解释道:「我这回到西南,本来就是来安家的,要到西南的哪儿,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至于成亲……我这不是等着你吗?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就准备成亲的东西。」 她真没想到他居然是来西南定居的,可看他跟南风两个人的行李比她的还简单,她就觉得他的话可信度很低。「可你和南风两个人就这么点行李?就算算上南风后来往城里去拿回来的行李,这也太少了。」 「大男人的,不过就是几套换洗衣服,准备那么多也没用。」他故作淡然的道。「男人不就是该简朴点吗?」 他会说这种话,只是为了迎合她的喜好,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才发现她当初的那些行李真的就是她全部的家当,而她过日子也相对的简单,也就想着做出个样子,让她觉得自己不是那等浮夸的男人。 只是这话要是让南风听见了,肯定要在心里狠狠嘲讽他个几句,不是准备那么多也没用,是因为他要用的东西,让王府的大管事弄了两、三艘大船在后面走着,原本是等西南别宫处理好了,直接把东西搬进去,那些东西有许多都是他平素用惯的好东西,光凭他们两个人根本就弄不来,所以才显得他们两个人现在一副轻车简装的样子,毕竟他家爷的至理名言,能够不委屈自个儿就不委屈。 第二十一章 洛晴衣虽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可是这些日子来,他在村子里跟着过着这种普通的日子,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或是不习惯的样子。 「不过你们这样的人,就算再简朴也是……」她随口回道,可是没把话说完,又突然一顿。 因为她说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把楚嵂淅和常衍熹相提并论了,难道在她心里,他的地位已经跟曾经在她心中占了很大位置的常衍熹一模一样了吗? 她突然觉得有些惶惑,一直以来她对他不是只有一点点动心而已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变得不只是一点点了? 洛晴衣的思绪顿时一团混乱,也因此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楚嵂淅脸色沉了下来,如果她有仔细看过,就会知道他绝对不是只有在她面前那样笨拙傻气的一面,以往在文武百官面前,他只要神色稍微一敛,众人就会吓得连气都不敢坑一声。 「你说的你们……你该不会把我跟长乐家的那个小崽子相提并论了吧?」 他一点也不觉得被她拿出来和另外一个男人做比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这只代表她心中还一直记挂着那个和她有过婚约的小崽子。 即使那个人不信守承诺,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婚约,却还是当作不知道,另娶他人,她却依然记挂着他吗?那么他现在在她的心里又占据了多大的位置? 「你怎么会知道?」她转过身,对于他知道常衍熹的身分并不感到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他怎么能够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难不成当初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调查她了? 「我想要知道的自然就能知道。」他说这话也并不算夸口,只是比起那些不需要在意的小事,他更介意的是她对那个小崽子的态度。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不守婚约的小崽子?就长乐那样长年瞧不起人的性子,养出的儿子也不会是什么好货,你千万别想着他,那样的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可若是你对他没了作用,或者是招了他的厌恶,下场只怕会相当凄惨。」 他对常衍熹只是隐约有个印象而已,宫里每年过年的大宴,有不少人会刻意来找他攀谈,像长乐这样的皇室外嫁女,想要继续跟宫里有所联系,自然只能带着自家儿女多在他面前露露脸,他虽然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但是只要看过的人,他通常不会忘记,所以当查出来的数据送到他面前时,他马上就能够把上头的人名和记忆里的面容给对上。 洛晴衣听着他对常衍熹的评断,不由得愣住了。 她想到的是,他可能连常衍熹的面都没见过,就能了解对方的性子,而她那时候住在郡主府里那么久,还是直到被他推出去送死后才看明白这个人,她实在太傻了。 见她不说话,楚嵂淅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又更加不悦了,「怎么,不信爷的话?你就等着瞧吧,别看他前些日子刚成亲,还硬扛着长乐郡主的不满娶了自个心悦的女人,可是他这样的人,说白了是心智不坚,说难听些就是见异思迁,不过就是……」 「我没说不信。」洛晴衣的心情很复杂,他说的话不好听,却都是事实,偏偏事实往往最伤人。 「你……你信?」 「嗯。」她点点头,「所以我自己找上门去把婚给退了。」 「是你上门去退的婚?」 「嗯。」洛晴衣看他像只鹦鹉一样不断复述自己的话,索性一次把自己做的事情都给说了,「之前我就见过常衍熹,他明明知道我们有婚约,却还是和白玺云有了牵扯,那时候奶奶又病重,我不想和这样的人有所纠缠,干脆跟奶奶要了倌物,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她没说的是,其实两老一开始根本就没把这个婚约当一回事,齐大非偶这个道理两个老人家还是看得很明白的,两老虽然收着信物,但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如果不是她上辈子动了心,又偶然知道两人是有婚约的,也不会拿了信物去捣乱他的婚礼,然后开始了纠缠的一辈子。 重生后,她寻了个机会把婚约给退了,从此与他再没有关系,或许这才是他们应该走的正轨。 「我还以为……」楚嵂淅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确定她没有半点的不高兴,才继续说道:「以为你是因为对那个人还有一点挂念,心灰意冷再加上对村子里的人心软,这才答应接下要帮他们找媳妇儿的事。」 洛晴衣想了想,一脸正经地看着他,「有没有挂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似乎有人因为这个而吃醋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这个一脸正经的小姑娘是在和他开玩笑,「你这是……和我说笑?」 「不好笑吗?」她轻皱起眉头,自己这种冷面笑匠的方式应该挺好笑的啊! 她即使只是轻蹙着眉头,可是那一本正经思考着自己笑话好不好笑的模样,让楚嵂淅再也忍不住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只要是你说的自然都是好笑的,只是我刚刚被你给唬住了,我一直以为你这样若远若近的模样是因为还挂念着那个臭小子……」楚嵂淅直到如今才终于能够松口气。 洛晴衣静静的偎在他怀里,听他不断说着他对常衍熹的娀妒,好笑的勾起唇,难得可以从他这种自信过度的人嘴里听到一丁点不自信的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他难得话多,还是因为天有些冷,就这么让他搂着,那温暖的体温让她居然不想推开他,反倒有种平淡的甜蜜感。 没有上辈子那样浓烈伤人的爱,可是就这样平静的和一个让自己心情为之悸动的人站在一起,似乎也很幸福。 「……对了,既然你心里没有那个臭小崽子,等那几个老是阻碍我们的拦路虎成亲之后,我们也成亲吧!」 楚嵂淅不知道怀里的小姑娘其实没有认真在听他说话,突然话题一个扭转,觉得天时地利都好,便趁机提起婚事,到时候就算村子里的人想拦,他也有得是法子让他们拦不住。 「成亲?!」 那敏感的两个字让洛晴衣瞬间回了神,她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还没开口拒绝,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兀那贼子!又来勾引咱们的小妹,兄弟们大家上!」由立冬带领的六人小分队一脸怒气的奔驰而至。 后头跟着的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也是怒气腾腾的,手里举着根棒,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把这个胆敢染指村子里唯一的小姑娘的恶贼给打趴。 「南风是怎么拦的,怎么还让他们找到这儿来了?」楚嵂淅也不含糊,这好几日下来的交锋,让他毫不迟疑地把洛晴衣拦腰一抱,直接抬腿就跑。 「别跑!还敔跑!把我们的小妹放下!」 「这是我的小姑娘,以后是我的娘妇儿!不跑才是傻子!」楚嵂淅迎风大吼,丹田的力度丝毫不输后头的几个少年郎。 只是这样的吼声完全起不到威吓作用,反倒更加激怒那些少年郎,一个个放声大喊,追得更紧了。 洛晴衣看着几个大男人追逐,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开始只是微微笑着,后来则是哈哈大笑。 这样简单的幸福真的很好,如果时间可以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第二十二章 在村子里住了快两个月,当初那个说质朴过活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在洛晴衣的房里增加了许多花俏的东西。 例如一个巴掌大的香炉,外头雕花镂空,里头装填削好的香块,温温的放在手心暧手,而且即使拿开了手,也不会有烟熏火燎的味道,而是淡淡的香气会在手心处萦绕,还有一些插花的摆设、一架轻薄的实木屏风等等。 洛晴衣看着他拿了一堆东西过来,很想要让他自己把当初说的那句简朴过生活的话给吞下去。 正头疼着屋子里多出的一堆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楚嵂淅就又捧着一个盒子欢欢喜喜地走了进来。 「衣衣,快来瞧瞧这套衣裳好不好看?」 「我有衣裳的,怎么又给我买衣裳?」她无奈地走了出去,来到小厅,看着他兴致勃勃地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件边上缀着皮毛的桃红色衣裳,裙摆上还用暗金色的线绣了满满的花图,不难想象若是穿在身上行走的时候,那宛如踏在金色浪花一般的效果。 要说这翻修的宅子哪里的使用度最高,大约就是她卧房边上的小房间了,原本是拿来摆放行李和衣棠的,所以规划得小了,可是村子里的哥哥们还有这个据称一点都不淫夸的男人偏爱给她买衣料买衣裳,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小房间都要满得无路可走了。 而且看起来他们对于将素淡的她打扮成各种样子的游戏还没结束,这添置的衣裳首饰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若不是碍于她现在还在守孝,能够选择的颜色布料有限,只怕他们的行径会比现在更疯狂。 「衣服首饰哪有嫌多的。」楚嵂淅不会承认自己是想跟村子里爱妹如痴的汉子们一较高下。 如果不是前几日听见他们在讨论等出孝当天要替她好好打扮,他也不会急着又赶紧让南风下山去找来这件衣裳,虽然比不上宫里头绣娘的手艺,但依照目前的情况,这已经算不错的了。 洛晴衣不理会他们男人之间的比较心思,看着那桃红色布料,不知怎地,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可是楚嵂淅好好地站在她面前,那么就是村子里的谁出了事?她轻抚着那平滑的布料,忍不住皱起了眉。 就在她还在思索之际,一道沉闷钟声从村子口传了过来,一声接着一声,悠悠的荡满了整个村子,她觉得那钟声像是一双手紧紧揪着她的心,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好来到屋外正要进屋的立春几人,同时眉头一蹙,除了最小的谷雨外,一个个都快速转身往村口处跑。 洛晴衣看着谷雨,觉得这情况不大对,快步走了出去,揪住谷雨的衣袖,急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钟声是……」 谷雨是春季组最小的一个,和村子里的汉子不大一样,皮肤白皙,一副秀气稚嫩样,常常带着一抹可爱的笑容。 可如今他看着村子里最受宠的妹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那钟声的由来。 之前妹妹只是听说过他们做的这个行当,虽说一开始没有跟其它人一样嫌弃他们晦气,可是现在生意上门了,谁知道她会不会被吓着呢? 最理解自己的人,肯定是自己的敌人,这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那一点心思,楚嵂淅不用脑子都能够猜得出来,这一群妹痴,肯定是怕他的衣衣被吓着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死人算什么?她照样面不改色。 他不敢说,楚嵂淅索性就帮他说了,「那钟声该是让你们往村口去,怕是有生意上门了吧,你不赶过去行吗?」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摸清楚了,樊家村虽说是干赶尸这行当的,可是接到生意,并非村子里所有人都会一起出去,毕竟平日他们还是得务农维生,所以村子里总会安排人留守和出去接活的,刚刚立春一听到钟声就走了,想来这回轮到的就是立春他们。 洛晴衣莫名觉得心里头的不安和慌乱越来越明显,她撩起裙子也往村口跑去。 她一跑,谷雨还有楚嵂淅也跟着她一起跑,到最后因为她的速度太慢了,还是楚嵂淅觉得她表情不对,拦腰将她抱起一路往村口赶。 老村长和其它人都已经到村口了,老村长站在最前方,站在正对面的是一群穿着白色孝服的人,洛晴衣三人赶到的时候,正好听见老村长在回他们的话—— 「病死的我们不接。」老村长冷着脸,淡淡的说。 樊家村自有规矩,病死的不接,寿终正寿的也不接,前者的来由不明,后一条则是避免跟镖局抢生意。 「我知道樊家村的规矩,可是这人不是普通的病,问了镖局,都无人肯接,所以我们才找到这儿来。」穿着孝服为首的男人神色疲惫,脸色偏黄,一双眼睛下的黑眼圈又大又垂, 要不是死人放在后面的棺木里,打眼一看还以为这个人就是要护送的尸体。 「不是普通的病?」老村长眼神一凛,后退了几步,「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该不会是西凹子村吧?!」 那人没想到老村长居然马上就识破他们的来处,惶惶然的摆手,「不是……我们就是路过,不是那儿的人。」 「不是?」老村长冷冷地看着他,「你在说谎,你想要找我们送东西回去,最好给我老实说话,否则只能请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了。」 领头的男人没料到老村长的态度这么强硬,可他知道如果连樊家村都不收,只怕附近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走上这一趟了…… 他咬咬牙,看着身后一群人和最后的那副棺材,最后还是老实说了,「老人家没说错,我们的确是从西凹子村来的,可是我们真的没进村子里,西凹子村几年前出了怪病,咱们这西南的人哪里不清楚,可是我那堂叔不听劝,就说要往里头瞧瞧,看看人家说的鬼村是怎么回事,就去绕了一圈,也没怎么的,我们就走了,结果……」他戛然而止,满脸惊恐。 谁能够想到才过了一晚,堂叔就开始发高热,还一直想喝水,众人本想是因为身子烧着,会口渴也是正常,便随他喝去,可是隔了一天,堂叔的肚子都喝胀了,还是不停地喊渴,这下子他们终于知道不对了,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够赶紧赶路,就想着到城里去之后,好好找个大去看看。 可是那病来得又急又凶,堂叔一路上拼命喊渴要喝水,他们又不敢再让他猛灌水,干脆拿了绳子把人给绑着,又过了一天,人开始又拉又吐,没人能受得了那味道,原本赶路的进度又给拖延了。 正常人这样又吐又拉的,不到半天都能把腿给拉软了,更别说堂叔之前还发烧了几日,隔了一晚再看,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可是这会儿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也来不及了,他整个人已经都要不成人形了。 他们这一回也不怕臭了,左右都是同宗的兄弟,鼻子捏着抬了人,加快速度往城里赶,然而在进城前,人就断气了。 这人都死了,他们也只能寻了镖局打算先把人给送回去,可是那些人光听是从西凹子村那方向来的,关于一些细项就问得特别仔细,有些甚至没多问,直接就把他们给赶了出去,樊家村是他们能够找的最后一个地方了…… 第二十三章 男人满脸的疲惫,也知道他们一开始隐瞒的确是有错处,可是他们一群人已经为了堂叔折腾许多日子了,好不容易买了棺木把人先给放着,可是这几日他们也有几个人发烧了起来,本来就人心惶惶,现在更是怕得不行。 如果是西凹子村那怪病,自然只有等死的分,可是如果不是的话,若是跟那个堂叔一样的病,那又是什么传染开来的不提,那个病的进展过程谁都看见了,就怕最后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不如一刀抹脖子来得痛快。 他苦着脸把过程来历都给说了,抬头看着老村长的时候是满脸的乞求。 老村长干这一行的自然知道当年那西凹子村的事情,也知道这群人心善,特地找上他们也要把人给送回乡。 老村长心生怜悯,看了看他们放在后头的棺木,打算开棺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只是普通的急病,破格一回儿也不是不行…… 「开棺吧,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来提这门生意我们接不接。」 老村长说完,身后便站出来四个中年汉子,皆是一脸严肃。 「老人家,这可真是太感谢了,后生姓邱,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邱长海就行。」邱长海探了探手,打算要让老村长们先开棺。 说开棺也不正确,毕竞还没做法事,这棺木也只是暂时之所,上头也没有钉上木钉死锁,所以没有那么麻烦。 樊家村的四名大汉站在棺木的四个角落,那棺木也算得上是好料子了,但是靠得近了还是隐约可以闻到一股子恶臭。 几个人脸色一皱,皆是心里有数,这棺材里只怕不是正常病死该有的景象,同时向老村长使了个眼色。 老村长拦住了几个想要跟上来的二十四节气,一个人慢慢的走到了棺材前头,沉声大喝,「开棺!」 洛晴衣站在边上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可是看着那四个人猛地出力把棺材板给掀开的瞬间,她心中的不安感瞬间升至最高点。 「别开——」 【第八章】 洛晴衣出声阻拦得太迟,在她声音刚落下的瞬间,棺材板已经被刷掀开来。 即使是老村长这种见多识广的,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更别提邱长海还有其它人了。 棺材里的不是完整的尸休,只剩下一块块的腐肉,腐肉间还有虫子不断穿梭,那虫子白色身子,两颗眼珠子大得很,嘴还挂着獠牙般的尖齿,尺寸不大,可是当开棺的瞬间,所有虫子都顿住,齐齐往外看的画面,实在非常惊悚吓人。 老村长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马上急促地大吼,「盖上棺材板!快!其它人撒!」 四个角落的人劝作已经够快了,可是还是有不少虫子在棺材板落下前飞了出来,那些虫子的身上沾黏着尸佑的黏液和血肉残丝,无比骇人。 邱长海站在老村长的后头,也是第一个撤退的,可是有两、三个因为上山太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人,被那虫子给紧紧的吸附在身上,不过一下子就发出了哀号声。 二十四节气知道不好,不少人都往村子里跑准备抄家伙,就连楚嵂淅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第一时间就想把洛晴衣抱起来,往安全的地方撤。 可是这一回洛晴衣的动作比其它人更快,她一把将挂在村头的白灯笼撸了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在灯笼里的烛火将灯笼纸还有竹架烧起来的时候,她脱下外衣,卷成长条状,点了火,用力往那些飞来的虫子挥。 那火烧得又快又猛,一下子那火就要烧到洛晴衣的手上,可是她没有放手,而是不断地喊人把另外一个灯笼也弄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做出火把。 「给我!」楚嵂淅接过她手中的火球,又用自个儿的衣裳续了一段,接着她的工作,把火焰往空中的虫子身上砸。 布料在他手上比在她手上要灵活多了,就像是用火和布料要出一道火网,甚至把那些往邱长海那边飞去的虫子也都困在一定范围内,让它们跑不出去。 「立春哥,让进村的人提了火油来,再多做几个火把!立夏哥,让人寻了石灰粉来,快!」 比起邱长海那边的人除了四散奔逃和哀号,二十四节气这边因为老村长还有洛晴衣指挥得当,情况很快就控制住,也导致虫子都往邱长海那边跑。 洛晴衣见棺木上还有几只在蠕动的虫子,毫不留情地把手上的火卷布丢了过去,看着那些虫子在火焰中翻滚了很久,才终于慢慢没了声息。 立春手举着刚做好的火把,其它人也都各自弄了一支,至于立夏还有几个人则是忙着把刚扛出来的石灰,以棺材为中心,绕了一个大圆撒上。 而那些被咬到正在哀号的人,则是被赶在了一块儿,洛晴衣他们周遭也撒上了石灰粉。 骚动逐渐平息下来,在石灰圈里的棺木也让老村长在第一时间泼洒了厚厚的火油,然后点火燃烧。 邱长海这时候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那棺木开始被大火席卷,里头此起彼落传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就像是无边的恶鬼正试图从火炮中攀爬出来。 燃烧的恶臭和黑烟在这天地间成了最突兀的一幕,老村长面色沉重,胸口就像被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有些喘不过气。「大难,又要来了。」 这一句话,是预告,也是敲响许多送行队伍的钟声。 等做好善后工作,天色也已经黑了,照道理说早该有人去做饭,可是洛晴衣现在没那个心情,其它人显然也没有,干脆一群人都聚集到老村长家中,等着老村长回来,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老村长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了今天开棺的人和立春几人,还有几个长辈,可以说樊家村的人几乎都在这儿了。 幸好老村长家本来就大,一屋子的人或站或坐,真的不行就自个儿去找凳子,总也安排得下。 老村长坐到主位,看起来疲累得很,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机灵点的连忙去了灶房,倒了水给老村长和几位长辈喝。 「邱长海带来的人我先安排在几间空屋子住下了,那些人是怎么样的景况,咱们都不管,可是今天这事,我是一定要同你们说清楚的。」 老村长又喝了口茶水,才继续说道:「今日晴衣做得好,你的这些兄长们一个个饭都白吃了,居然没人想到要用火把那些虫子给弄下来,光跑有个屁用!那些虫子要是往村子里的角落藏着,你们能够确保每一只虫子都能抓出来打死吗?!」 他严厉的眼神扫过一众二十四节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开棺的时候,这些人明显是惊到了,反应慢了半拍,但是洛晴衣一个姑娘都不怕,这些个五大三粗的难道比一个女娃子还不如?! 二十四节气全都低下头,没有人不服气,尤其是立春几个较年长的,也跟老村长刚刚才回来,一个个脸色都苍白得可怕。 虫子会吸血不可怕,虫子吸血吃人肉,还拼了命的想钻进人的身子里,那才真正恐怖,在处理好那具棺材后,老村长就让人把莫老头给找来,莫老头撑渡船是兴趣,实际上是一个挺有名的大夫。 莫老头一听是当年西凹子村的怪病,也不敢轻忽,让小伙子把自己给背上,急赶慢赶地赶来了。 第二十四章 被虫子咬伤的有三人,一人伤在手上,一人伤在脑子,一人好一些,看起来只擦过了脖子。 莫老头一个个看了过去,那虫子早就都让他们拿刀滚过火给撇下来了,可是即使只有伤口,也轻忽不得,因为他们都发起了高热,跟堂叔当时一个样儿。 莫老头拿了烈酒擦了擦第一人手上的伤口,又放了一道小口子的血,居然从里头钻出一只小虫子来,不只莫老头,村长和其它人也被惊得不行,不到半天的功夫,居然让那虫子钻了进去。 立春几人想到后来的除虫画面,心里就一阵阵的恶心。 老村长骂完了这些不争气的,自然要表扬一下自家的姑娘有多么临危不乱和胆识过人,这话一长串的让洛晴衣听得脸红,南风也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但其它一屋子的男人,包括楚嵂淅,全都非常认同。 洛晴衣轻咳了一声,打断老村长打算继续吹捧她的话,「所以接下来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即使她在现代是法医,可是这算是传染病的范围,如果那些人死了她还比较熟悉一点,这没死的人具体要怎么处理,不让这些可能带原虫子的人往外跑,可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老村长皱眉,说出他们几个老家伙做出的决定,「至少在确定这些人都没有染上这种虫子之前,不能让他们随意下山,否则谁也不知道这虫子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扩散出去。」 这事儿他也先跟邱长海通过气了,他们今日受了惊吓,也不能说不好。「比较麻烦的是,邱长海说他们商队里头有人出现像是发病的征兆,那些人如今还在不远处的村子里……」 如果邱长海没记错,那些人应该也是被那虫子感染了,那村子里的人也是挺危险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算他们现在去提醒那村子里的人,只怕那些村民也不会听他们的,毕竟他们身上的晦气标签早已是众人皆知,莫老头只怕也挺不受那些人待见的。 最后没人提起那些村民该如何是好,老村长也只是提醒众人这阵子莫要再下山,反正村子里存粮什么的都还够,顶多就是今年的生意不接了,甚至上山的路暂时也先封起来。 洛晴衣和楚嵂淅回屋子的时候,一路上所有人都没说话,似乎一股沉重的气氛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洛晴衣一回到屋子里,看着护送自个儿回来的几个哥哥们都离开了,她连忙闪进楚崧淅的屋子里,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地道:「你跟南风趁明日一早就赶紧走!」 「什么?」楚嵂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脸色难看的抓着她的手,「不行!要走一起走!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了?」 她知道他的性子拗,不说个明白只怕他仍不晓得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她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极为严肃的道:「仔细听我说,你还记得早上邱长海说堂叔发病的过程吗?当晚就发烧,紧接着两日开始狂喝水,接着就是拉吐,然后过了几日后就死在城外,这代表这种虫子一旦成为一种流行的疫病,在大夫找到了解药之前,可能就要死成千上万的人。」 「所以你更应该跟我一起走。」楚嵂淅也早就想到了,可是他还抱持着一丝乐观,如果那种虫子只有少量,只要扑杀就行,而且那虫子也不是无坚不摧的,只要一把火就能够解决。 洛晴衣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刚刚还没来得及验证的猜测告诉他,「可是你想过没有,早上开棺前,邱长海没说过他们来的一路上有见过这种虫子,可是一开棺,那尸体上的虫子至少有上百之数,你有想过那些虫子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陡然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重点,脸色顿时惨白,明白了这件事情最大的盲点。 不管虫子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只要有一人发病,就代表成千数百的虫子会从那人的体内破体而出,一人死是百虫生,那么那个接受了邱长海商队那些发病的人的村落呢?以这个倍数下去推算的话…… 细思极恐。 洛晴衣知道以他的脑子自然很快能够想到症结点,「我刚刚没说,是因为那个村子如果不出预料之外,已经没救了,甚至是……甚至是我们这个村子,今日靠得太近的人都有可能……」她说得冷静,完全就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说法。 她见他眼里闪过惊慌,突然觉得自己今日站在他身前是对的,起码他还有可以生的可能。 「你……」楚嵂淅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魄里像是梗了东西,让他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 「明天我会再去看看今日受伤的那些人,答应我,天还没亮就快点带着南风离开,我帮你们准备好干粮和水,切记,中途万万不可停下来,离开西南的地界后再说,就怕那些虫子甚至是虫卵让他们给带出来了,所以一路上到城里都不安稳,你们别进城,想办法走得远远的再搭船回京,明白了吗?」她仔细的吩咐着,就怕他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我不明白。」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握着她手的力气大得像是怕她会瞬间消失一般。 「我们一起走,你到现在还没发病,你跟着我一起走,我们离开这儿离得远远的,以后……以后我们成了亲,孩子全都姓樊也无所谓,我……」 他虽然尽量保持冷静,可是微微颤抖的嗓音,还有已经语无伦次的话语,都说明了他现在的慌乱。 洛晴衣看他这副把所有尊严都扔在地上的样子,想要冷静的笑着,让他不要担心,可是眼眶却红了,一滴泪瞬间滑落了下来。 她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轻抚过他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他期盼的眼神里,轻轻地揺了揺头。 「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按照你说的,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就跟山洪暴发那天一样,我可以抱着你,我们赶紧离开西南,可以连夜赶路,我……」 洛晴衣用手指轻抵着他的唇,「来不及的。」 楚嵂淅愣愣地看着她,突然惊觉到不对劲,她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没动过左手,而且还有一丝丝的血腥味从那里传来,他的身体猛然一震,惊愕的看着她轻撩开左手衣袖。 在手腕往上一点的地方有一道刀痕,上头还有火燎过的痕迹,伤口看起来只是粗粗处理过。 「我今天也被咬了。」她放下衣袖,沉定地看着他,「伤口很小,是我自己拿刀把伤口割开,又用火压了下,这是我能够在瞬间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可是也不能保证这样就能完全处理掉那奇怪的虫子。 毕竟那个虫子能够在火焰下挣扎那么久,她甚至不确定就那样一下子的火焰灼烧,能够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给解决掉。 可是不管如何,相较于另外那三人,她的情况显而易见的好多了。 楚嵂淅的思绪先是一片空白,似乎完全听不明白她说了什么,直到她轻轻用右手抱了抱他。 她除了一开始的那一滴泪,后来就越发冷静了。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回的关系吗? 死亡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不免有些可惜,也有些对不起眼前这个男人。 第二十五章 他紧紧回抱住她,像是要把她的骨血都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似乎这样就能够抵销刚刚听见的残酷事实。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吗? 「南风那里我就不说了,明天我也不去送你们了,你要记得我说的话,走得远远的,如果可以的话,回到京中让人过来处理善后吧!这次的乱子只怕不会太小,你也要提防这虫子从外面流入京中。」 她没有喊痛,只是让他紧紧的抱着,然后像是交代遗言一样,一句句的吩咐着。 「让南风回去吧,我陪你留在这里……」楚嵂淅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你要回去!」洛晴衣猛地推开他,看着他美丽的眸子里染上的悲怆,心中虽然不舍,却还是理智的说服道:「南风一个人回去没有用,如果你能够平安回去,你身为王爷,肯定能够更清楚的在朝堂上告诉皇上西南这里发生什么事,不乞求能够阻挡这一场灾厄,只求不要让这种虫子的疫情扩散。」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除了一开始的那一滴泪,到现在无比的冷静自持。「你告诉我,你有把我放在心上过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冷静的说这些话?」 洛晴衣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对他露出浅浅却温柔的笑。「我把你放在我心上,起码现在,比所有人都还要重要。」 「那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冷静?」 他已经觉得自己够冷酷了,能够忍住把她所有的吩咐给听完,能够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去接受这一件事,可是还是比不上她。 洛晴衣不能告诉他,这一回的人生本就是偷来的庆幸,不能告诉他,这一辈子,即使和他相遇只有短短的这几个月,可是却让她体会到什么叫作平凡的幸福。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她笑了笑,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信的,因为我总想着,我大约是上辈子没有好好爱过一个人,这辈子才总是怀疑东怀疑西,不知道该怎么爱人,直到遇见了你……」 她与他十指交握,指肿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你很好,真的很好,就是这么好,才让我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我明明清楚我的心一次次的为你而悸动,我也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别就这么轻信了。可是如果能够克制,那就不是感情了。我一次次的抗拒,你却不断前进,你知道吗?我甚至还在想着,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止在这样幸福的时候,不知道该有多好……」 她举起两人相扣的丰,放在脸颊边上经轻磨蹭,一滴泪水从指缝间缓缓滑入两人相贴的手心。 「如果……不能够停在这一刻,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最好的时候。」她轻轻放开了手,手指有些眷恋他的温度,一点点的拉扯又一点点的放开。 在她还是最好的时候看着他走,至少能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在他人生记忆里多美好一会儿。 看着他,她笑得有些奈强,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在离开之前,她幽幽的道:「对不起。」 爱上她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子。 真的很抱歉,他们没有福气能够过上这一辈子。 第二天早上,南风早早就背好包袱,一脸严肃地来到自家主子的房门口。 昨日他听到了动静,也赶到了村口,那些虫子有多可怕,他可是亲眼所见的,后来主子又把自己和洛姑娘的对话告诉他了,在此之前,不管他怎么看待洛晴衣,如今都是感激她的。 幸亏她自己开口让自家主子先离开,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把一个武力不逊于他的主子给强迫带走。 即使他也很同情洛晴衣,可是这样的同情是建立在主子安好的前提下。 楚嵂淅打开了房门,他的脸色苍白,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看了南风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沉默的走出村子。 这个时候大约是这个村子最安静的时候,沉甸甸的乌云未散,山间的云雾环绕,离开村子不远,回头一看,那村子里的事物看起来就似乎有些虚无缥缈,只余村门上挂着的白灯笼影影绰绰的闪动着,以此隔开了虚幻和现实之地。 南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那迷雾环绕的樊家村,配着鼻尖隐隐约约的尸臭,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楚嵂淅不知道南风在想什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迷蒙白雾,妄想看见那个从昨晚转身后就再也没见到的身影。 他直觉她就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如果这时候她开口留他,他一定会为了她留下来,哪怕到最后事情变成她想象最槽糕的地步,他也甘愿。 可是他知道她昨日既然说出了那种话,就是咬断了牙,她也绝对不会多加挽留。 他的眼神幽深得宛如深渊,在南风正要出声提醒的时候,他果断的咬牙转身离开。 她希望他离开,他就离开。 可是等到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后,他绝对会再回来这里,直接把人押着拜堂,关在他的王府里,让她再也不能作妖! 洛晴衣确实如楚嵂淅所想,站在村口不远处目送着两人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她才转过身来,就见立春他们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她扯了扯嘴角,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昨日你被那虫子晈了?怎么不说?!」立春一个身高一百八的粗壮汉子,看着不过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质问的嗓音带着痛苦和心疼。 不只是他,就是身边站了好几排的汉子,尤其是昨日站在她周遭的那些个,脸上全是痛苦神色。 他们一直用心守护的小妹妹,居然因为他们昨日的反应不及,极有可能被那恶心的虫子给咬了,甚至很有可能会跟邱长海那边的那几人一样发病,一想到这里,他们心中的痛就恨不得让他们给自己几巴掌。 洛睛衣想也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那男人最后的安排,他知道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却偏偏把这件事情给抖出去。 「没什么事,都过了一晚,我也没有发热,不是吗?」洛晴衣明明才是应该难过的人,可是大概因为中招的自己,不是其它人,所以她对于这件事情也看得比较开,反而还可以安慰众人。 只是她不知道她越是如此,立春几个更是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顿。 怎么就让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被咬了呢?如果可以交换的话,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愿意以身代之。 洛晴衣无奈地看着二十四个大男人一排排的站在那儿,那自责颓丧的气氛,比她这个有可能染病的人还要夸张,心里就忍不住叹息。 「哥哥们,我这不是还没有发病吗?怎么你们一副我得了不治之症的样子?」洛晴衣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用另外一种方法来激励他们一下,以免他们一直陷在这种自责的情绪之中。 「昨天晚上……那三个人已经死了一个了。」谷雨性子偏软,而且昨天也是他没拦住她,让她跑到村口去,所以他是最自责的,眼眶一红,一个忍不住就把这个消息给说了出来。 洛晴衣怔了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即使她再心宽,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二十六章 可是她的理智让她只恍神这么一下下,很快的她就反应过来,或许现在的状况会比她昨天分析的还要槽。 她不是专攻流行病学的,昨天说的只是基本能够分析判断的,而昨天她还是往严重里说,毕竟她是直接见识过那种虫子的凶猛可怕,可是现在看起来,情况可能变得比她以为的还要槽糕。 就像许多流行病,可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导致病菌变种,因而缩短了病程,如今他们能够准备和想办法的时间会比想象中的还要少。 她知道此刻伤神也没有用,应该要快点想出办法来,就算无法彻底解决这种凶残的虫子,至少也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不要造成太大的伤亡。 「我想看看昨天那个人的尸体。」她想了想,最后提出了这个要求。 昨天送来的那具尸体已经被那些虫子破坏得太严重了,她怀疑就算法医之神再现,也很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如今有一个现成又完好的尸体,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虽然她已经看开了,但是如果能够活,谁想要这么早就结束第二回的生命?况且她不觉得自己有好运到还有重生第三次的机会。 立春对于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比不上她小姑娘的冷静难到汗颜,他抹了抹脸,渐渐冷静下来后,他的沉稳也跟着回来了,他虽然不明白她看那具尸体要做什么,可是那人死了之后本来也不可能留在村子里,所以送走之前让小妹看一下,倒也无妨。 「你要看可以,不过要快,村长交代过我们今天就把那人给送出去,不能在我们村子里放着,就怕跟昨儿个一样,招来一堆虫子……」 一想到那些虫子的危害,立春心中忍不住一阵厌恶,也对把那些虫子带上山的邱长海一群人感到不耐烦,要不是怕他们一群人半路死在山上或是动什么手脚,他老早就把他们给赶下山去。 「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至于有些我要的东西,还得请大家帮我准备。」洛晴衣想了想,如果要做简单的解剖的话,还是要准备一些东西,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尸体的情况会不会像昨天烧掉的那一具一样。 由立冬带头,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把这个差事给揽下来,「不管要准备什么,尽管说!咱们哥几个肯定能够把东西都给找齐了。」 洛晴衣也知道时间紧迫,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要一间空屋子,然后蜡烛、镜子,还有石灰粉和一个火盆,对了!移动那具尸体的时候,千万不可以直接碰到,皮肤、体液的都不行,一定要载着手套,或是用别的办法移动都可以。」 她走在前头,一边在心里想着需要什么,一边想一边说,只要说了一、两样,身边的人就少了一个人去准备,等到她回了自己屋子把早先在京城里就请人打好的解剖刀给拿出来的时候,立冬已经又带着其它人回来,说是空屋子还有那人的尸体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九章】 樊家村本来就是做这行当的,对于尸体没有那么多忌讳,而洛晴衣以前是干法医的,说不定见过的尸体比他们还多,也没有什么畏惧感。 当她看着那具瞪大眼睛、表情极致痛苦的尸体就摆在一张大长桌上时,一种从身体深处自然产生的紧绷感充满了全身,她冷静漠然的拿起自己准备好的口罩戴上,让其它人后退,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尸体边上。 她抬起手,指间是一抹锐利的银光闪现,她看着那个人主要伤口是在颈项上,也不考虑其它,直接将刀锋对准脖子,轻轻划开,肌肉组织神经血管等等一一展现在她的眼前,她视而不见,找着她想要找的东西。 从脖子到躯干,最后是双腿和大脑,她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外面还有人正急迫地等着她,直到一套流程结束,她重新缝合后,又盖上了白布。 等她疲惫的走出来,立春等人早已等得满脸全是惶然神色,而老村长也带着担忧站在最前头看着她…… 「无事吧?」老村长见她一脸苍白,想起一早才听到这些个兔崽子说她要看尸体,恨不得一人赏一棍子。 这样大的事情,他最后才知晓也就罢了,这女娃子就算原本不明白那虫子的恐怖,可昨儿个都亲眼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怕吗?还有他们这几个没用的臭家伙,居然让她一个人去看那什么尸体,真是傻人傻一串!二十几个居然就没一个想到要先问问他能不能这么做! 老村长对于那群臭小子是恨不争气和傻,对于这个胆子比男人大的小姑娘却只有满脸的无可奈何。 「没事。」洛晴衣一走出屋子,就把手套还有口罩都丢到外面的火盆里烧了,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却也严肃,看着立春他们一脸关怀的神色,刚刚在屋子里觉得全身冰冷的她,终于有种回温的感觉。 邱长海依然是一脸病相,甚至比昨日看起来更憔悴了,毕竟好好地出门走商,死了一个就已经很难交代,昨天晩上三个受伤的又死了一个,死之前那叫声,让所有人都吓得脸色苍白,他本来早上想问问看老村长这尸体该怎么处理才好,没想到就听说尸首已经被这个小姑娘要了去,而且还不让人看她要做什么。 他也只能在外面苦苦等着,可现在人一从屋子出来,他也忍不住想要间间,这尸首是怎么个处理法,如果可以,是不是能够带个全尸回去? 「洛姑娘,那人没啥大问题吧?昨晚我们也看过了,是因为那虫子太毒了,所以才救不回来的,跟我堂叔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就想,能不能先找副棺材让人入殓了,再……」 「打住。」洛晴衣打断了他的话,对着立春几人吩咐道:「立春哥,劳烦你带几位哥哥准备多一点石灰粉,然后把这屋子给围了,再泼上火油,这屋子也留不得了。」 「唉。」立春几人没有犹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听了洛晴衣的指派,马上动手去做,至于邱长海那一脸的错愣,没有半个人放在眼里。 老村长知道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洛晴衣这个好娃子绝对不会突然做出这种毁人尸首的事来,一想到昨日她吩咐这样做的时机,老村长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邱长洛先是愣住了,接着看到立春等人拎着石灰粉开始围着屋子撒,其它人不说话也不阻拦,他忍不住急得直跳脚。「村长,这样可不行啊!我那堂弟就是让那虫子咬了下而已,怎么也把尸首也给烧了?这要我如何回去向他家里人交代?」 老村长瞪向邱长海,神色沉凝的道:「交代?!等你听完了该知道的东西,谁要给谁交代还不清楚呢!让咱们村的姑娘跟你说说,为啥她要这样吩咐。」 洛晴衣因为身上的衣裳还没换下,刻意离其它人有些距离,免得让他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要解释就得把音量加大,也顺便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人的尸首不能留,正确来说,昨日的三人若是死了,或是出现呕吐腹泻的症状也是。」她想着刚刚解剖时的画面,眉间皱出了川字,「不只是被虫子咬了,他们已经成了虫子的寄生体。」 第二十七章 「寄生体……这是什么意思?」邱长海追问道,他总要一个能够说服人的理由,才能够说服自己放弃昨天的三人……不!现在只剩下两个活着的。 「也就是说,在被虫子咬到的时候,那虫子就已经把卵,或者是幼虫给弄在伤口里,随着血液流动,附着在内脏之中吸取人血还有养分,待到时机成熟,就会破体而出,直接啃吃人的血肉,也就是昨日我们开棺看见的样子。」 在场所有人没想到居然会是如此,邱长海深深地倒抽了口气,几乎要站不住了,他的身子揺摇晃晃的,见她面不改色的样子,气息紊乱的低吼道:「这……这怎么可能!你又不是大夫,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就能够确定那些虫子因为咬了一个口子就能够生那么多的虫子了?这都是无稽之谈!对!肯定是你编造出来唬人的!我……」 「我不是大夫,可是我是仵作,那屋子里的尸体我已经切开来看过了,脖子伤口那里的确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肠胃里头是满满的虫卵,而且已经有一些小型的虫子附在肝还有心的地方啃咬,如果你有问题的话,你可以趁火还没有点着之前进去看,可是时间很紧急,要是那些虫子长好飞了出来,只怕……」 立秋是村子里数一数二脾气暴躁的,他一听到那屋子里的虫子还在长成,瞪了一眼邱长海,大声喊道:「别理他,赶紧把这屋子给烧了!立春哥,那火油多泼些,可不能让那些虫子给跑了出来。」 老村长看邱长海像失了魂一般,揺揺头,懒得跟他追究了,让大寒、小寒两个把人给弄回去他们住的地方,并且让他们自己找人轮着盯住那些人,主要是那两个伤员,要是一个不好,马上就撒石灰上火油给烧了。 现在谁也别跟他说这人就得完完整整的下葬才不会损风水什么的,他只知道要是不这么做,别的地方他不知道,就是这村子一下子都得玩完。 老村长看事情处理好了,又看着脸色惨白的洛晴衣,关心的说道:「瞧你,脸上都没血色了,赶紧的,回屋子去休息,等等我让立秋他们把饭给你送去,还有他们要点火了,你也站出来些。」 老村长伸出手要把她拉过来,她却猛地退了一步,离所有人更远了些。 老村长错愕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生疏成这般? 「舅爷,再帮我找间屋子吧,我等等就搬到新屋子那儿去住,饭再请几位哥哥帮我送过来就好。」 「你……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跟舅爷生疏了?你……」突然一阵风刮过,将她的衣袖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已经开始红黑发肿的伤口。 老村长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他看着那伤口,又看着一脸淡定的洛晴衣,结结巴巴的问道:「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他捧着胸口,觉得自己忽然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就连那群平常吵得要命几个小伙子也都安静下来,老村长瞬间明白了什么,表情扭曲的回头瞪着那一群身高体壮的男人,一个个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神,全都低下了头。 「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老村长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吼。 「舅爷,别这样……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洛晴衣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比她还要激动,可也只能无奈地劝着。 没有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儿,这不是谁的错。 其实洛晴衣对他们的感觉很复杂,她当初会想留下来,是想要帮他们娶上媳妇儿,可现在她都这样了,好或不好也是未知数,樊家村的以后也不知道会如何。 老村长深深觉得对不起自家妹子,洛晴衣好好一个小姑娘,要不是听了这村子里的事,为他们留下来,不会遭这样的罪,甚至有可能连命都丢了。 「没事,你住到舅爷的宅子去,就是要让虫子给吃了,我也认了,总不能只有你一个小姑娘受罪。」老村长果断的下了决定,他绝对不会让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一间空屋子里等死…… 是的,在老村长的心里,即使她现在看起来还正常,但其实只是在等死罢了。 洛晴衣微微勾起唇,对于老村长这样闹着要跟她同生共死的冲动觉得有点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我是想到了几个法子想要试试,又怕打扰到人,所以才说要找间空屋子。」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只有经历过西凹子村灭村那次灾害的人,才知道这个病有多可怕,西凹子村那时候可是远近驰名的大村,可是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鬼村,全村几百个人都死了,后来有外地人想要把那里据为己有,没多久也死了。 西凹子村人发病时正是在冬日,那时候西南的路比现在更不好走,乡下地方的人大多都在村子里窝着,少有人往外走,这才杜绝了虫子往外散布的可怕下场。 而那时候的人并不知道是这虫子惹的祸,以为只是传染极强的瘟疫,以至于那时候的县老爷怕事情外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有染病迹象还有那时候西凹子村还没死的人都困在村子里头,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那把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停,可即使如此,也没人敢去收尸,就怕染上了病,只能说这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处理掉那一批虫子了。 那虫子的可怕老村长完全不敢小觑,而她说她有法子想要试试,老村长觉得这些法子的可行性应该不大,她这样说不过是安慰他罢了。 洛晴衣如果不是解剖了尸体,看见了这种虫子的变化,她也不敢说自己有什么成功的自信,可是如今她已经有了一些想法,虽然她并不是学药剂出身的,也不是中医出身,可是恰巧这个东西她还真的知道。 那是某次跟着重案组办案时偶见的一种虫子,虽然没有眼下这种这么凶猛,在人死后还能够啃噬人体继续生存,习性却是差不多的,这让她有了一丝希望,想要试试看当初那座村子里的人说的那种偏方是不是真的有效。 「舅爷,就我现在这种情况,最差也不过就是死了,可如果有一线的希望,我还是想要试试,不只能够救我自己,说不得也能够救下其它人。」 洛晴衣身后是已经开始延烧的屋子,随着黑烟阵阵窜上天际,更衬出她的坚定。 老村长看着她许久,最后点了点头,接着吩咐道:「去帮你们妹子收拾一间空屋子出来。你跟我来,之前我说要把你奶奶留在我这儿的东西拿给你的,你就取走吧!」 或许那东西能够代替他那妹子守护好她,不过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把这个希望沉重的埋藏在心底。 洛晴衣看着老村长佝偻的身形,不免有些不舍,她抿了抿唇,回头看着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屋子,右手轻轻抚上肚子,感觉有种被撕咬的疼痛正逐渐从里面蔓延开来。 她紧紧握着拳,牙齿紧咬着唇,知道已经维持了大半天低烧的自己现在已经开始发热了,也证实了她终究没有逃过。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火焰越来越旺,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这一瞬间,她忽然很想楚嵂淅那个有点傻又自信爆棚的男人。 第二十八章 被惦念着的楚嵂淅比洛晴衣想象中的速度还要快,他和南风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至于早已收到消息,派了快船在水湳渡口等着的大管事等人,看到两个人出现,差点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是他们那个美颜盛世的主子。 楚嵂淅眼里泛着红色血丝,身子也消瘦许多,衣裳全是尘土,一路上根本没有时间整理权容,下颚长出一片胡子。 楚嵂淅对于自己的狼狈丝毫不在意,将原本挂在身上的包狱丢给一旁的小厮,看着大管事,用沙哑到不行的嗓音问道:「快船准备好了?现在就能走?」 大管事愣了下,很快地就回道:「按照之前传来的消息,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您说的那件事,也通知了西南各州府,甚至也传了快讯到京城。」 楚嵂淅脚步不停的上了快船,冷凝的看着船上已经挂上辅政王专属的仪仗旗帜,还有站立在船上神色凛然的亲兵们。「开船,回京。」他一甩衣袖下了令。 其它船只早就让道,楚嵂淅的船缓缓地转进河道,顺着风,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航行。 比起来时官船的速度,楚嵂淅下令用最快速度回京的船,因为一路上不需要打点,光只靠着船上打出的旗帜就省了许多关卡的时间,甚至也不需要补给,因为这艘船是以最快的速度前行,所以大管事早在船里备好了足够的食物,只是除了楚嵂淅的那一份以外,其它人就不能太讲究吃。 朝堂上,因为收到大管事传来的消息,已经闹了两、三天,这时,楚雍墘也收到了楚嵂淅已经返回京城的消患。 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怪病有多可怕,但是他知道,要是没按照皇叔的意思做,一旦发怒了,肯定会很可怕。 他猜的没错,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其实至今从来没见过楚嵂淅真正发怒的样子…… 楚雍墘原本已经打算下朝,看那些官员们要怎么吵可以等着下朝回去慢慢吵,可是宫门外一阵阵通报声传了进来—— 「辅政王进宫。」 那一声声的通报声像是波浪般由远而近,而且那些传报的太监们声音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快,可以见得来人的逨度很快,那些吵得让楚雍墘头疼的官员,突然一个个都像是噤声的鹌鹑一样,全都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只除了两个宰相,分立两旁还敢往议政堂外看,其它人早已目不斜视,全都站得直挺挺的。 当楚嵂淅出观在议政堂门口的时候,门外两个通报太监尖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议政堂。 楚雍墘在龙座上,看着那个穿着一身黑色绣金朝服的男人走来时,他甚至都想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人的确是他的皇叔,那个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任何大事,都能够用慵懒的笑容冷静面对的皇叔。 而就在楚嵂淅踏进议政堂的时候,那些文武百官也像波浪一样,由远至近地全都弯下了身,用比对待皇上还要恭敬的态度朝他行礼,楚嵂淅走到两个宰相所站之处,两个偶尔还敢对皇上倚老卖老的宰相,也弯下了身子,半点不敢吭声。 楚雍墘是真的震惊了,甚至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幸好皇叔对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不然他屁股下这个位置,只怕根本轮不到他来坐。 楚嵂淅对于其它人什么态度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冷凝着脸,看着上座的皇帝,简单行了礼后就问道:「皇上收到我自西南先传来的消息了吗?」 楚雍墘莫名觉得像是回到从前被皇叔带着教导为君之道的时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答道:「已经和文武百官商议过了,可是目前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虫疫,且西南那里也没有其他确切的消息传来,所以……」 虽然很相信皇叔不会拿这等事情开玩笑,但是这样重大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皇帝独断就能拍板定案的…… 楚嵂淅知道这其中道理,也没有逼他,回头看着刚站直了身子的百官们。「看来本王不过是一段时日没有过问朝政,说出来的话都无人愿意相信了。」 他早就猜到文武百官会是这样的态度,自有法子让这些人自主一点的动起来,让他可以省下口舌,赶紧把西南一带的混乱控制住,方便他用最快的速度去找她。 「既然各位大人都不信,也不枉费我在回京途中恰好遇见了同样染病的患者,而且不顾本王自身的安危,我也把尸体给带来了,还请各位大人亲见,本王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之人。请各位大人移步东门外吧!」 他的语气清冷,眼神扫过之处,那些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可是直到听完了他说的话以后,所有人的脑子里忽然都想起了前几天由辅政王府所送上的奏折,那里头叙述的怪病还有虫子,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恐怖,没想到他居然还把尸体给带了回来,众人是一片惊慌。 楚嵂淅不管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大步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处,锐利的眸光往里头望,那些想要告假或是想要溜走的人在这样的眼神瞪视下,皆乖乖的往外头走。 而先走出去的人,本来想趁楚嵂淅没注意的时候赶紧找借口走人,却发现外头早已让他带来的黑衣亲卫给堵住了所有去路,只剩下东门出入口可走。 两位宰相一看如此,气得胡须都要翘起来了,看着一脸平静可行事如此疯狂的楚嵂淅,他们停住脚步,朝着正从龙座上走下来的皇上大喊,「皇上,辅政王这难道不是挟持百官吗?这难道不是一朝有二主吗?」 所有百官都对两位宰相的勇气表示赞赏,可是没人敢上前附议,也无人敢一同跳出来同声质询。 尤其是几个之前抨击辅政王的御史,虽然之前叫嚣得厉害,可是他们也同样会看人脸色,眼前的楚嵂淅摆明了就是不大正常了,这时候跳出来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是给自己的小命找不自在。 楚雍墘很想要让这两位宰相闭嘴,可是他还没反应过来,楚嵂淅已经站在了两位宰相面前,一手一个捏住了两位老大人的脖子,满是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盯着他们的脸,用克制过后的平静缓缓地道:「我现在愿意给你们好脸的时候,你们最好赶紧配合我,否则……一个国家不能没有皇上,却永远不缺想要补上宰相位置的人。」说完,他气恨地松开了手。 两位宰相被捏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双腿抖颤得几乎站不稳,可以想见这样的惨态给其它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就是楚雍墘也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勒紧了,神色尴尬地想要松了松衣襟。 中间闹了这一出后,就由皇上走在前头,百官压后,浩浩荡荡的往东门而去。 东门离宫门有一段距离,也少有人出入,外头还有一大片空地,而这一回百官和皇上都出来了,也有一些人想要看热闹,可是楚嵂淅早就让兵卫把整个地方都给围了起来,而皇上和百官的位置也比较靠后,只有楚嵂淅一个人站在那边上撒满了石灰的棺材边。 他冷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打开了那具棺木,那里头的人……或许只能算是人形的尸体,上面布满了许多虫子,由于他手中拿着火把,那些虫子因为害怕火焰,没有半只从尸位上飞起,也让那恐怖的画面在所有人的面前停留许久。 第二十九章 不一会儿,围绕在边上的官员们都脸色苍白,看着楚嵂淅又从边上拎起了一大桶的火油往棺材里倒,紧接着就是点火,接着棺木里头响起了尖锐的惨叫声,若细细分辨,居然像是婴孩或是女子的尖叫声。 楚雍墘觉得这一辈子大概不会再见到比这个更恶心的画面了,虽然很想要维持身为皇帝的颜面,忍住肚中不断翻滚的恶心,他还是免不了脸色刷白。 其中武官还好一些,尤其是前些年上过战场的,还能够称得住,只不过一想起之前奏折的内容,这种虫子随着尸体还有排泄物等蔓延生根,伴随着那尖锐的叫声,也忍不住让人从脚底板开始发凉。 楚嵂淅慢慢地走到楚雍墘和百官的面前,看着他们,铿锵有力地道:「众位大人如何?这乃是我回京途中遇上的,那时候已经靠近西南边界,如果这样的人四散,甚至入了京……」 楚雍墘想到京里头甚至宫里出现这种吃人的虫子,一股酸意不断的上涌。「照辅政王所求去做,兵力还有太医院,还有附近的各府州道县,就这件事情全都按照辅政王所令,退朝。」楚雍墘以最快的速度批准了最大的权限给他,一摆衣袖匆匆回宫。 所有人以为他是被自己的皇叔给逼得脸色不好不想再继续听辅政王说话,殊不知他一回宫,就抱着痰盆大吐特吐。 楚嵂淅和其它百官自然不知道这一遭,可是众人也知道,无论怎么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做法。 所有人跟楚雍墘的想法一样,这样恶心的虫子若是进了京,所带来的灾难和后果肯定是无法承受的。 不得不说楚嵂淅非常准确地掌握了朝中官员的心思,得到了批令还有命令各级的圣旨后,他让南风看着把那棺材给烧干净前谁都不许动,带着圣旨,开始要人要物。 三天后,楚嵂淅带着一群都已经写好遗书的朝臣再次南下。 他依然一身黑衣,显得他更加消痩和沉默,他远远望着西南方向的天空,只希望一切不会太迟。 西南的情况的确在楚嵂淅和南风离开之后急转直下,邱长海他们走过的地方尤其严重,而且因为一开始反应不及,有些人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没在第一时间彻底封城,很快的西南第一大城也沦陷了。 樊家村也同样一片低气压,所有人每一日都会集中在一间空屋子前,那里是洛晴衣试验新法子的地方。 在那一日之后,不到七天,邱长海带来的人里头,受伤的三人全部死去,而陆续有两人跟着发病,邱长海根本不敢再靠近,樊家村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接近,就干脆把他们都关在同一间屋子里,虽然会准备吃的喝的,可是就等于是放任生死了。 又过了七日,邱长海一群人除了他自己以外,都死光了,而樊家村的人此时却无心理会他,因为从那一日起,洛晴衣的屋子除了偶尔还会要一些药材进屋,还有拿取饭菜外,几乎没有人再见到洛晴衣的人。 即使所有人再着急都没用,知道他们根本就帮不上忙,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弄来洛晴衣要的东西。 屋子外头的人心急,洛晴衣心中的焦灼程度也没有比较少。 她整个人瘦得几乎要让人认不出来,满屋子的药味,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上,都是她一次次修改配方比例后的试验结果。 可是她知道这些还不够,即使她还能够活到现在,但不代表那些虫卵和虫子从她的体内消失了。 虽然她记住的这个方子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对付现代的那种虫子足够,可是现在在她体内的这种虫子凶恶得多,想必要加强药效,只是她却无从下手。 还差一点东西……但她不是专业的医药人员,也没有现代仪器可以分析,甚至就连莫老头也拼命在外头试了,可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她一日日的熬药,除了更换比例,也是靠着当年听到的那个比例药方来巩固住体内的虫子不长大或是不孵化,且即使渴得半死,她也尽量不去摄取太多的水分,因为那容易催化虫子,所以整个人的皮肤都有些微微干裂,呈现一种半脱水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已经虚弱得快要熬不下去了,她感觉身体又是一阵阵的疼痛,她耐不住弯下腰来,一块玉佩就这么从怀里掉了出来。 这是老村长和祖母说的樊家村的神秘礼物,一个只传女不传男的玉佩,当年祖母离开村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便把玉佩留在村子里,这些年村子里都没有女娃出生,老村长就把玉佩供在祠堂里,直到前些日子才给了她。 她眨了眨眼,试着让已经变得模糊的视线清晰一些,接着拿起了玉佩,透着光看,发现玉佩上头居然隐约可以看出有雕刻的花纹。 仔细一看不只是花纹,还有刻字,她眯着眼努力辨认,看完后,她不由得笑了。 「居然是生女秘方?」 不过后面刻着的小字有些难以辨认,她又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真的是一连串的中药方。 她将玉佩翻过来看,奇异的是,明明是一块会透光的玉佩,这一面却看不见另一面刻的字,只有一朵花样的雕刻。 这种花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但是能够让她看起来眼熟的植物,说不定就是最近曾经见过的。 她一边忍着痛熬药,一边将玉佩翻来覆去的看着,想着所谓的传家宝,到底是这个玉佩还是玉佩上的这个方子?还有这个方子写了引子两个字,所谓的引子又是什么? 她感觉脑子越来越昏沉,疼痛花去了她太多的体力,让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甚至神思有些恍神,直到她发现自己不小心把一朵有点眼熟的小花也给扔进正在熬制的药汤里。 疼痛的间距越来越短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天之内喝了几次药,似乎那已经不是救命的药,只是暂且缓解她疼痛的止痛药方。 她顾不得还烫口,就把只熬得剩下半碗的药汤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她倒了下去,甚至没办法把自己移动到床上了。 她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连身子都轻盈得可怕,她的神志像是处于现实和虚幻之间。 她彷佛看见了楚嵂淅,他就站在那个温泉边,脚下踩着那如雪域般的花毯,她有点分不清楚这是幻觉抑或是梦境,只知道自己很想哭。 起码在不疼痛的时候,能够看见他最后一次,她竟然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 疼痛在刹那间袭来,她痛得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也因此瞬间清醒过来,终于想起了玉佩上让人眼熟的图案是什么了。 是那种开在温泉边上的粉色绒花,而她刚刚不小心把花给扔进药锅里了。 她笑着,然后忍不住开始咳嗽。 她看着手掌里的血,随便的擦在衣服上,奋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把自己最后一次的药方用颤抖的手慢慢地写了下来,只是没加上那一朵小绒花的版本,还另外把那一朵花和什么生女秘方也用另外一张纸给写下来,希望那真的对樊家村的人有效。 她知道大家都守在外头,全都很担心她,她把写了药方的那张纸递了出去,用的是没沾上血迹的那只手,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捂着嘴巴,把一口正要咳出来的血给捂住。 第三十章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了,她的视线开始迷散,疼痛逐渐散开,她仍是不断的咳着血。 想来她这一生就要结束了,若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没能在他还在的时候,老实的说出对他的心意。 除了对不起外,她想说的就是我爱你这样一句最简单的话。 只可惜,这句话大概说不出来了,他也听不到了了…… 【第十章】 楚嵂淅带着大批人马一抵达西南,立即让人去处理那些有可能是发病过后的尸体,并将那些患病的人全部隔离开来,而太医院有着活生生的例子可以研究该怎么预防,或是灭掉那些虫子的配方后,他也就随着他们去,他自己则是点了其它人马,一一在往樊家村的路上,还有进城的周遭进行大范围的清查,如果有出现征兆的地方全部封村,直到太医院有药方出来为止。 而他则是谁也不带,直接奔往樊家村。 相隔将近一个多月,他如果不是靠着心里头一点信念,他觉得自己可能都要疯了…… 可是当他站在樊家村村口,看着附近多出来的几个坟包,他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他想要确认,又怕确认了其中一个坟包前的名字是她。 他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看过去,直到确定没有她的坟,他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这也才发现衣裳早已被冷汗濡湿。 接着他往村子里走,但整个村子却安静得好似无人居住,途中他看见几间被烧毁的屋子,那种烧法,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空气中似乎还弥渴着烧焦的气味。 他越走越慢,直到站在一栋烧焦的房子前,那是他离开前洛晴衣居住的宅子,如今只剩下残破的地基,上头焦黑一片,看得出来燃烧的时间不短。 楚嵂淅沉默地站在那里,心好似被挖空了一大块,不知过了多久,缓缓下起了细雨,他才抖着唇,缓缓吐出两个字,「骗子。」 那个小骗子,不是要等着他回来的吗? 他的问话没有人可以回答,而他心里唯一的执念在这一瞬间成了一片空白,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而后,那些空白,慢慢被她的模样填满,她冷淡的模样,她欢笑的模样,她嘴硬的模样,还有她理智地落泪和逼着他离开的样子…… 如果早知道是如此,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天下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这天下又不是他的天下,他也不以那些子民的悲喜而悲喜,他在乎的就只有她一人…… 他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对方伸手想要搭上他的肩,他才冷冷地往回看。 樊家村两个最小的孩子,大寒和小寒,手中各捧着一捧粉色小绒花,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回京去了?」 楚嵂淅神色不善的看着两人,冷冷的问道:「她在哪里?」 在他心里,樊家村的人并没有比害死她的虫子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他们,她也不会留下来,更不会离他而去…… 大寒和小寒对视一眼,觉得带他过去也无妨,就走在前头领着路,太寒说道:「跟我们来吧,妹子看到你回来了肯定也高兴。」 三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少了洛晴衣,他们不过是赶尸人和高高在上的王爷,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们往温泉那儿走,楚嵂淅想起之前和洛晴衣在那里的快乐时光,益发觉得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他看见樊家村有不少人都在那儿摘着地上的粉绒花,其它人见到他,虽然觉得有些讶异,可也只是点点头后继续摘花,并未多说什么。 楚嵂淅也没有跟他们寒暄的打算,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发现温泉的边上围起了一道棚子,他没细想,只觉得大约是樊家村人特有的坟葬习惯,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 他一走过去,樊家村几个年轻人就忍不住挤眉弄眼,谷雨则是瞪着大寒和小寒,小声的质问道:「怎么把人给带过来了?这是捉弄人呢!」 「他问妹子在哪儿,我就把人带过来了。」 大寒和小寒是双胞胎,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眨了眨眼,眼里满是逗趣。 二十四节气有一半的人在这儿摘花,几个人都看着楚嵂淅沉重的走进那个棚子里,紧接着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尖叫声,还有某个人被木桶砸到的声音。 「色胚!我不是说过你要是再有什么坏心思就断了你的三条腿吗?!」 楚嵂淅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姑娘,听她说着这些日子的情况。 洛晴衣也觉得真的很神奇,对他说的时候,也觉得说不定真的是受到了樊家村还有洛家两老的庇佑,才能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关。 因为玉佩上刻的小绒花图样,后来她不小心把花给扔进锅里,再接下来她就喝了那药,不断的吐血,可是后来她吐的就不是血了,而是像要把肚子里所有东西都给吐出来一样。 然后更惊恐的是,那些呕吐物中,有着一条条的虫子还有虫卵,她还没反应过来,守在外头的人听见房里的动静不对,也不管他们答应了不进屋子,直接破门而入。 她一边吐,一边指挥着他们弄来石灰粉把那些呕吐物给盖住,紧接着就看见那些虫子在石灰粉的覆盖下不断翻滚,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她先是吐,后又拉,持续了大半天,直到整个过程结束后,她整个人就像小死过一回。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艰辛,她总算活了下来,可喜可贺。 至于后来她告诉莫老头她找到那个方子的引子后,又让他琢磨着是不是需要更改用量,毕竟照她这种随便煮的方式,实在太不专业,要是她身体再差一点,只怕真的就要登上西方极乐世界了…… 莫老头一听到她随便试药的过程,把她骂了一顿,气她根本是在玩命,不过骂归骂,他还是拿了方子去做调整。 「今儿个一早,立春哥才收到你们到的消息,知道你们带了不少药材来,就下山去给你们送方子去了,你们大概是岔了路才没瞧见。」 自从知道那种绒花有奇效后,这些日子樊家村的人可以说是全体总动员,只要有空,就满山遍野的去找哪里还有这种花,留下的人则是守着村子还有照料她。 楚嵂淅一点也不管立春要送什么方子给他,反正南风代替他在那里主持大局,那些太医院的人也不敢怠慢他的,而药方有效与否,也有他们去处理。 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抱着差点失去的小姑娘就好。 「嗯,错过就错过吧,南风见到人会处理好的。」 他黑了一只眼睛,那是刚刚被她用木桶砸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愿放手,即使让她又打又踢的也不放。 「你这色胚,就不能正经一点?」毕竟是大病过后,洛晴衣挣扎一下子也累了,就随便他抱去,反正这屋子周遭都还有人盯着,要是她真的喊救命,他们肯定能够第一时间冲进来。 「正经能够让我抱上娘妇儿吗?」楚嵂淅低着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问道。 他刚刚一走进棚子,看见她穿着衣裳泡在温泉里头的瞬间,他的脑子依然是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后,快速闪过两个念头,一是赶紧抓着这小姑娘去拜堂,另外一个就是不管她怎么说,他都要赶紧带着她离开。 第三十一章 也就是如此,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她从水里捞出来就要抱走,才会被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洛晴衣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先是用自己放在一边的小木盆给砸中了眼睛,然后看清楚人了以后又出言恐吓。 可是就算被骂被打他都认了,他还是要按照他的想法做,因为这个本来就瘦巴巴的小姑娘被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她变得更轻了,甚至比起宫里楚雍墘养的一只大狗都还要来得轻盈。 「你就整天想着媳妇儿?」洛晴衣真是无言以对了。 为什么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候,别人都可以上演韩剧一样赚人热泪的情节,就她喜欢上的这个男人像个色胚,一副恨不得马上把她押进洞房的样子? 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打了个呵欠,「想娶媳妇儿还早着呢,总之,我得先操办完哥哥们的喜事才成。」 一听到又是这个理由,楚嵂淅想也不想,直接把他早就想好的对策给说了出来,「不用急,我想过了,既然诅咒,无法破除,干脆我们就用买的,要多少有多少……」 洛晴衣眼眸一睐,双手捏着他的双颊,没好气地道:「你现在是在说什么鬼话?该不会以后你也打算有一个买一个,媳妇儿小妾要多少有多少,嗯?」 这男人的思想很危险啊!有这种坏苗头就该要好好的掰正才行。 他认真地看着她,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了,「我自然是有你一个就够了,可是你放不下这件事情,就无法跟我成亲,经过了这一回,我的心都疼了,再也受不了有下一回了,所以别的事情好说,就这一件事你得听我的,等过两天我把人给丢来,看要哪一个挑哪个,成亲拜堂的东西我全都包了,最好一天一组,四天二十四节气都能成亲完……」 这可真是……她还没见过像他这么大方的妹婿,洛晴衣再度翻了个白眼,用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越来越大方的「娶妻方案」。 她望着他,冷静的说道:「行了,不必如此,几个哥哥成亲的方案都已经有下文了。」 「怎么可能?」他很没礼貌地脱口而出。 「怎么就不可能了?」洛晴衣觉得这一切还得感谢那些可怕的虫子,「因为前几日发现这绒花有效,虽然还没确定分量,但是加了就有效果,就让几位哥哥们轮着去附近各个村子里施药,那些本来以为哥哥们是祸星的人,一个个都改了偏见,不说一些小姑娘、小媳妇儿了,就是那些媒人也不敢说他们一句不好,这不,这几日频频有人来村子里相看呢!」 她说起来是挺自豪的,觉得也算是自己的功劳一件,疼了好些天也算是有价值了。 虽然她没有主动出击帮忙作媒,可是一个药方可以换来这么多嫂子,也是挺值得的。 楚嵂淅觉得这其实跟他买媳妇儿的法子没什么差别,只是一个是拿银两换,一个是拿药方换而已,而且会这么认同的大舅子们,果然也只是表面看起来老实,其实心底的算计跟他也差不多嘛。 不过算了,能够解决这村子里成亲的问题就行,喔!不对!应该说他的小姑娘可厉害了,连传家宝里头的秘密都能够解出来,连这村子里的女孩问题都解决了。 「既然问题都解决了那就太好了,我们马上就走。」楚嵂淅已经想媳妇儿想到快疯魔了。 在经历过两个人差点生离死别后,他现在是觉得哪里都危险,她在哪里待着他都不安心,只有在他身边最安全。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洛晴衣像只章鱼一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只是手很快就没了力气,几乎又是让他抱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收拾着她的东西。 「有什么话等我们走了以后再说。」他觉得所有事情其实都可以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把她的人给拢在自己身边。 洛晴衣是个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的人,有一件事她自从那时吐血吐得差点晕过去的时候想着,现在看见他更想要做了。 她嚷着手酸,压着他让他坐了下来,她看着他同样消瘦、有些损减他美貌的脸,轻轻地碰了碰,严肃的道:「其实你走了以后,我就想着有一句话一定要在见到你之后说给你听的。」 「什么话?」楚嵂淅难得见到她这么小姑娘的模样,宠溺的望着她,心里也有了期待。 「我想说的是……我爱你。」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些红润,因为想要说是一回事,可是一说出口之后,觉得有些羞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认真觉得,这句话或许她这一辈子只会说这么一次了吧! 楚嵂淅的脑袋再次空白,然后很快的他的心像是那温泉池一样,暖融融的像是要化了一般,他颤抖着声音,央求道:「你再说一次。」他抱着她,欢喜得要疯了。 「好话不说第二回。」洛晴衣很冷淡的回道。 再说一次?不!那真是太羞耻了,她的人设可是理智又冷酷的姑娘呢!而且这种话多说就不值钱了,就是要搞一下饥饿营销才行。 楚嵂淅见软的不行,深深觉得自己的夫纲还是得在婚前就好好地建立起来,以免以后被这小姑娘给压着了。 他微眯着眼看着她,手挑起了她的脸,语带威胁地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要家法伺候了。」 「哼。」她是极有骨气的,越是被逼越是不说。 「那就别怪我了……」 屋子里突然没了声响,屋外听着动静的几个大男人几乎都要把耳朵给贴到墙上去了,一个个的,忍不住嘟嚷起来——「所以这到底是说没说啊?」 「哎呀!别说话啊!这说不定小声说了,你这一说话咱们就听不见了。」 「都闭嘴吧!」 突然有人在第一个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却被立冬给拍了回去,「边上去,正等着听后续呢!」 那只手顿了顿,又往第二个人的肩膀上拍去。 排在第二的是霜降,也忍不住探手过去,「烦着呢!有完没完,正取经着看怎么能逗姑娘笑!」 那只手还要再往下拍,正在听墙角的几个人觉得刚刚那触感不大对,细细小小的,跟村子里的男人们不是一个样,突然他们一起往后看,就见洛晴衣冷笑着看着他们。 「真是要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子啊,竟然听我的壁脚以后来讨好嫂子?!哼!」好得很啊! 楚嵂淅一脸坏笑地看着几个大舅子,觉得这样的场景真是大快人心。 谁乐意自己和自己的小姑娘说点私话被偷听呢?还是让一群老光棍偷听,这想想都觉得让人不高兴。 以楚嵂淅的性子来说,谁让他不高兴了,他就会让那个人更不高兴,所以趁着刚刚消音片刻的时候,他就偷偷把人给带出来,站到他们后面去了。 「嘿嘿……我就是刚好听见……不是故意偷听的。」这是立秋,很快就找好理由并且快逨撤退。 霜降也不落人后,对能够帮着挑嫂子人选的妹子讨好了一番后,也赶紧撤退,至于其它几个则是让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后,也接二连三的全都跑了个干净。 「都走光了?」洛晴衣不太肯定的看了看四周。 这些有功夫的男人如果不是自己漏了行踪,以她的听力或者是眼力是完全没有办法发现的。 第三十二章 「没了,都走了。」 「那行了,你也自己去找个地方歇息吧,我要回房去了。」洛晴衣看了看左右无人,然后对上了某个「饥饿」得很的男人的眼神,突然觉得把哥哥们赶走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我也是要回房休息的……」楚嵂淅满意的看着人都跑光了,一把将她抱走,直接从窗子翻进屋里。 「那你……」 洛睛衣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结结实实被人用唇给封了口。 楚嵂淅抱着她滚进了被宫里,「那些碍眼的终于走了,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了,除北你好好的再把那句话说上一次,否则咱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遣呢……」 他慵懒又邪气的说着,唇齿则是不断的在她每一次开口的时候封住了她的,就像是猫戏弄老鼠一样。 「你……」洛晴衣一开始还想抗议,可是体力输人,只能被紧紧地圈在他的怀里,承受他一次比一次炙烈的热情。 直到她被吻得头昏眼花,几乎要缺氧,她的耳边隐约传来他的低喃—— 「你不说的话就让我来说,只要你好好地待在我的怀里就好。」 她愣了下,望着他的眼,那眼里的温柔似乎像要让她在其中溺毙。 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的柔情,无论她和他是否已经白发苍苍,无论他们是否还记得彼此年轻时的模样,她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这一刻。 「我爱你。」洛晴衣回抱住他,再说了一次。 虽然她觉得我爱你这句话一生说一次已经足够了,可是她活了两辈子,对他说两次,这个逻辑也是正确的吧。 毕竟都已经等了两辈子了,她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再加码说一回,只是这一次她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我爱你,我等了三生的男人,也是上天赠与我最好的「幸运礼物」。 别宫改建而成的辅政王府终于迎来了他们的主人。 向来明白自家王爷审美的大管事,为了务求尽善尽美,也把在京城里的一应摆设几乎完完整整的都复制了过来,甚至体贴上意的在比京城还要大的别宫中,用尽了巧思,摆设出许多连京城王府里都没有的特殊景致来。 那什么琉璃瓦之类的东西妆点,或者是庭台楼阁那都是常见的,这别宫里头本来就有差不多的东西,大管事自然不会多余的又用类似的东西堆满了整个空间,而是按照库房里有的东西又请匠人设计出许多图样,然后挑了几张给主子过目后就直接让人动工了。 不过那也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楚嵂淅在把洛晴衣接回别宫里头好好休养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的本性,还有自己曾经夸口在某人面前表示出自己是拥有朴素美德的人设了。 洛晴衣自然不是一个人跟着他下山的,二十四节气中,春夏秋冬都各派了一人来的,毕竟自家妹子还没有正式名分,就要让人拐去照看着,他们不亲自看着她能过得好,着实不能安心。 一进别宫,洛晴衣忽然有点明白宅子主人的喜好了。 不说几步就是一盏琉璃灯,照亮了整个廊道,就是那树上点辍的琉璃花,在冬日的暖阳照榻的时候,闪亮的效果让她像是在走星光大道,好像有无数的相机闪光,偶尔就会闪了下眼睛。 大管事非常自豪地走在边上领着路,毕竟这别宫挺大,没人领着可能没办法准确地找到要去的地头,更别提他之前在这别宫里头弄了不少东西,务必要让主子爷还有未来的夫人能够好好看着他也觉得惊艳的杰出之作…… 于是,在大管事满心的期待下,洛晴衣看到了差点要闪瞎眼的「旷世巨作」。 在走过一道回廊后,入眼可见到一个不小的湖,虽说天气已经没有前阵子那么冷了,湖面偶尔也能看见一些鱼儿的动静,但是,最引人注目的绝对是一盏盖像是琉璃又像是冰球制成的东西,轻撑在水面上,而且那些球状物里头放置的不是烛火或炭火,而是一颗颗会发光的夜明珠。 湖边种植了一排看似不怕冻的植物,上头还开满了粉色小花,偶尔风拂梢而过,点点粉色或紫红色的小花落在水面上,被放大灯亮的夜明珠球一照,即使是白日看来,这湖面也是美轮美奂得紧…… 楚嵂淅见她停下脚步看着湖面,还以为她也喜欢,马上表达了赞赏之意,「这谁设计的?挺有巧思,赏!」 大管事就知道自家主子爷喜欢这样浮夸的布置,冬日里做出春日景,夜明珠什么的不手软的放在水上漂,就只为了求出这样完美的效果,的确花了他不少的心思。 洛晴衣斜睨了他一眼,默默地往前走,不理会这一主一仆两人不绝于耳的赞叹声。 直到进了屋子,她可以很肯定地说,这男人之前说他挺朴素的这件事情,果然百分之百是骗人的。 有见过哪一个朴素的人在别宫的屋子里头用了整面的毛皮当成地粒,就这么让人踩来踩去的?边上的架子上摆放的全是真骨董,桌上的杯子她看着是夜光杯之类的东西吧! 还有,刚刚送上来的一桌菜,还只是冷菜,紧接着还要上热菜热汤主食和点心…… 这是哪门子的朴素啊?!洛晴衣觉得自己要好好教教这个男人朴素两个字的定义才对。 把人都给赶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洛晴衣和楚嵂淅两个人,她微笑看着眼前还不知道自己露了馅的男人,伸出手拧住他的腰间肉,狠狠地转了一圈。 楚嵂淅还没叫出声,就听见她咬牙在他耳边问道:「来!告诉我!这样一桌菜,还有刚刚外头那个夜明珠当照明的湖,哪一个说明了你的朴素啊?!」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事不好了,虽然他眼神偷偷转了一圈,也没看出来自己哪里不「朴素」了。 洛晴衣笑了笑,看他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真的觉得自己可要好好的告诉他,「真朴素」是个什么模样了。 小两口的口舌交战外人自然不能理解,只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立春站在外头守着的时候,本来还担忧着两家门坎差距过大,怕有齐大非偶问题的心,却是终于放了下来。 就算楚嵂淅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又如何?在他们的小妹面前,还不得屈身当个绕指柔。 不过一个男人落到这种地步……其余三人,立夏立秋立冬都忍不住对屋子里的男人抱以一丝丝的同情。 「立春哥,咱们以后还是像之前安排的那样,每回都轮上四个人来探望小妹吗?」最小的立冬,忍不住问道。 就咱小妹收抬妹夫这利落劲儿,他倒是觉得原本他们想象要来帮小妹撑腰的场景似乎不会出现了…… 「来!当然还是来!」立春不假思索的直接回道。「别忘了,小妹可是咱们村的福里,哪怕她现在用不着,但也要表明了态度,咱们小妹可是有娘家人撑腰的!」 「也是,更别提咱们可还没成亲呢,还得小妹帮咱们掌掌眼……」立冬低低的嘟囔着。 四个大男人全都安静了,一同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眼神里满含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媳妇就要有了,娃儿也很快就会来了,樊家村终于能够迎来新生的喜悦和笑声了! 后记 【后记 总检讨 玛奇朵】 大家好,我是玛奇朵。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又到了年底,总感觉是检讨年度计划还有赶紧与明年新计划的进修,所以这篇后记的开头就是作者的总检讨(才怪)。 前面两句是玩笑,虽然这本书的主题是幸运礼物,不过我还是想用检讨这样的感觉开始女主角的故事。 没有过多着墨上辈子的事情,是因为怕写得太多又没写出那种完全改变想法的感觉,另一方面,虽然那个只隐约露过一次脸还有名字被提及的角色让人感觉有点渣,但是女主角上辈子也不是什么大好人,所以过去的事情不写太多,只希望专注在女主角这一辈子的故事。 不过认真说来,最近孙燕姿的新歌,里面的歌词很像在描写她上辈子的心情感受——我很愉快,流泪到天亮。 就当推销歌曲,大家可以听听看喔!我已经有点久没用中文歌当循环歌曲了。 在写这本书搜集资料的时候,简直要把我微薄又可怜的推理小知识给榨干了,才能够掰出一个看起来没有太大bug的案件来,不过大家看看就好,有什么硬伤也请不要告诉我。(笑) 前阵子看到一句话,一直很想要用进书里面,这次得偿所愿,大家看到那个不同字体的就是了(不是封面书名啦)。那时候看了觉得平凡无奇,可是反复看了几次又觉得很有深意,还去查了意思。可是我觉得没有每个人各自去理解来得深刻,便没有用那些解释过后的句子,而是用我一开始看到的句子。 文青气息在年底总会变得特别浓厚,大概就跟奶茶一样浓厚吧!所以最近在写新稿大纲的时候,跟编编说,我要写一本没有死人的书,温馨一点的,但是不知道为啥,大纲感觉就是有点奇怪,然后忍不住检讨该不会我就是喜欢女主角或男主角是柯南体质的,走到哪都有死人来触发剧情的坏人吧?! 总之,这本书的男女主设定我是都满喜欢的,唯一不喜欢的就是后来发现我把名字取得好拗口,修稿的时候我居然直接忘记两个人的名字(大惊),不过配角的名字我倒是记得很清楚,默默检讨中…… 最后,咱们下本书再见啰!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幸运礼物之一《欧巴跟猫来》; 02、幸运礼物之二《王爷乖乖入怀》。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