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诱医夫 卷三》 第一章 【第四十三章 拒当罗家妾】 艾巧巧将午膳端进屋里时，罗子淞也在。 她将手里的托盘交给屋里的丫鬟，微垂着脸，余光却看到罗子淞紧紧盯着她，让她觉得今天的罗子淞有些奇怪。 丫鬟将饭菜摆好後，罗太太看到碗里的米饭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那并不是普通的白米饭，而是混合着各种颜色的蔬菜在里面，光是看就让人赏心悦目。 「这是什麽饭？」罗太太问。 「腊肉焖饭。」艾巧巧回道。 罗太太仔细端详着，只见米饭里混合着马铃薯丁、胡萝卜丁、青豆，还有切成丁的腊肉。每粒米都沾着油光，粒粒诱人，香味扑鼻。 「竟还有这样做米饭的。」罗太太不禁有些惊讶，拿起筷子夹了些饭放入口中，腊肉带着些咸味，和着蔬菜米饭，吃着极为顺口。 丫鬟又打开扣碗的盖子，入目便是一片艳红，彷佛是一团火。 罗太太俯身凑近，只见大大的碗公里装着肉片，上面点缀着碾碎的乾辣椒，花椒，还有蒜末，肉的下面露出青翠的菜叶，黄色的豆芽。 「巧巧姑娘，热油来了。」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丫鬟，她在门口轻唤了声。 艾巧巧转头来到门口，从丫鬟手里接过装着热油的铁锅。 罗太太不明所以，吃个饭怎麽连锅都端上来了？ 「太太後退些。」艾巧巧提醒道。 罗子淞是知道艾巧巧的本事的，於是连忙起身护着他的母亲向後退了退。 艾巧巧将锅里烧热的油直接淋在了大碗公里，「刺啦」一声，热油将辣椒碎、花椒以及蒜末的香味炝出来，屋里顿时弥漫着香辣的味道，不过却并不呛人，只让人顿觉满口生津，食指大动。 屋里服侍的丫鬟们全都暗暗吞了口水。 艾巧巧把铁锅交给门口的丫鬟，重新回到屋中，介绍道：「这道菜叫水煮肉片，我特意控制了辣度，太太不必担心吃多了会上火。」 罗太太重新坐定，犹豫了下，见罗子淞拿起筷子急急的夹了一块才动手。浸过红油汤後，肉片本身带着香辣的滋味，又鲜嫩无比，罗太太吃了一口後便再也停不下来。 艾巧巧还搭配了些爽口解辣的小凉菜，每样分量都不大，可是种类却很多，怎麽也吃不腻，一顿饭下来，罗太太跟罗子淞居然把所有的菜全都吃光了。 「你这孩子的手艺真是不错，要是天天这麽吃岂不是要胖得走不动路了。」罗太太面带微笑。现在她终於有点明白自己男人的想法了，就是他们客满楼的厨子也做不出这样的菜来，要是能把她留在府里，日後她岂不是每日都能享用到这些美味。 「巧巧姑娘，快过来坐。」 撤了桌子，罗太太招呼了艾巧巧坐到跟前，亲热的与她说话。 罗子淞见状，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母亲已经被艾巧巧的美食俘虏了，他们的婚事看来是十有八九没有问题。 艾巧巧并不在意罗太太因何对她态度大变，她关心的是明日寿宴的素斋，客客气气得跟罗太太谈完话，便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艾巧巧早早便起来去了厨房。罗府寿宴要请不少宾客，厨子也不止她一个，可做素斋的却只有她一人，虽然也有打下手的厨娘丫鬟，可有许多事还是得自己来。 到了厨房，艾巧巧专心忙着手上的活，却听见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巧巧姑娘，是你？」 抬头，只见一个厨师打扮的四十来岁的汉子站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这人的脸好像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我原来是得月楼的厨师，你当时在得月楼教我如何做鱼香肉丝……」汉子激动的道，「姑娘不记得了？」 艾巧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得月楼的二师傅。 「我姓谢，单字一个丰。」谢丰来到艾巧巧面前，竟一揖到底，厨房里其他人见状全都愣住了。 「谢师傅这是要做什麽？」 「他竟向一个小丫头行礼……」 「你们不知道吧，那个小丫头可是来做素斋的，今天的重头戏就要看她的了。」 「……不是吧，一个小丫头懂什麽。」 艾巧巧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扶了谢丰起来。 「巧巧姑娘，我想跟着你学做菜。」谢丰认真道。 艾巧巧哭笑不得，「谢师傅，您别开玩笑了。」能在得月楼做到二师傅，想来手艺不错，她不过是仗着父亲教给她的一些新鲜菜式，占了便宜。 「不，我是认真的。我其实早就想寻你了，我要拜你为师。」 不管艾巧巧如何劝阻，谢师傅好像就是认定了她，不管不顾的一门心思想拜她为师。 罗子淞正好到厨房这边来，看到这一幕後便走了进来，听说谢师傅想要拜艾巧巧为师，罗子淞笑了，并没有责怪谢丰。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过也要待我祖母寿宴过後再商议，今天宴席一定不能出错。」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各自忙起了各自的活计。 艾巧巧见谢丰走开，暗暗松了口气，对着罗子淞微微一笑，「多谢罗公子解围。」 多日未见她对自己露出笑脸的罗子淞心中一喜，可惜艾巧巧一笑过後便重新低了头，忙碌起来。 不多时，前院宾客已经向罗老太太贺寿完毕，宴席已经摆开，有丫鬟鱼贯上前，手里端着托盘，将一个个盘子摆放在罗老太太跟前。 罗老太太信佛食素的事众人都知道，也有先预想过会是什麽菜色，不过他们在看到丫鬟们摆到桌面上的菜时全都愣住了，因为桌上有炸得金黄的糖醋肉，上面还撒着芝麻、汤汁饱满的酱汁排骨等等肉菜……当然，也有素菜，跟滋润养颜的甜品，蜜汁南瓜、山药糕。 「这不是肉食吗？」罗老太太不悦的皱起眉头。 身边的丫鬟笑道：「老太太，这可是巧巧姑娘亲手做的菜，您就放心吃吧。」 罗老太太将信将疑，夹起一块糖醋肉，放进嘴里嚼了半天，脸上疑惑之色更重。「我吃不出来，难道这不是肉？」 「不是，是用豆腐做的。」 丫鬟提前得了艾巧巧的指点，把每样素斋的做法都跟罗老太太说了，她好奇心大起，一会试着尝了尝清爽滋润的蜜汁南瓜，一会又吃一口沾满浓稠酱汁的素排骨。 「原来这是用山药跟豆腐皮做的，巧巧这丫头可真是手巧。」 罗老太太这边的素斋很快引起其他宾客的关注，有那好事的便私下让罗府的丫鬟也给他们上一些素斋。 结果一来二去，艾巧巧反成了厨房里最忙的人，一顿寿宴下来，把她累得腰酸背疼，但是她的素斋却得了众人交口称赞。 艾巧巧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宴成名。 不少宾客都来向罗太太打听，询问他们请的是哪位师傅做的菜，想请去他们自己府上一饱口福。罗掌柜更是被人团团围住，就是散了席也脱不得身。 罗太太陪着婆婆回了後宅，婆媳俩商议了下，罗太太便吩咐道：「来人，把巧巧姑娘请过来。」 这时的艾巧巧正在跟谢师傅说话。 谢丰孤身一人在怀安城闯荡已经很多年了，得月楼如今没了，他也不想再去别的酒楼，而是想一门心思的把那道鱼香肉丝做好。 艾巧巧准备和罗府结清帐目後便回小房村去，她还要等着夜离殇回来呢，可谢丰却要跟着她，她只能竭力说服他放弃这个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罗府的丫鬟到了，「我们太太请巧巧姑娘过去。」 艾巧巧总算能从谢丰那里脱身，跟着丫鬟走在园中，她发现她们是往罗老太太的院子走。 「罗太太跟老太太都在？」她问道。 「是。」 「不知罗太太寻我何事？」 「奴婢不知。」丫鬟面上带笑，「反正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先给姑娘道喜了。」 听了这话，艾巧巧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一句喜，并不单纯。 进了罗老太太的院子，只见罗太太正陪着她说话，罗老太太笑咪咪的，不断点着头。 「巧巧姑娘来了。」 丫鬟挑了帘子禀报道，艾巧巧进屋行了福礼。 第二章 罗太太目光锐利的看着她，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有种高傲感觉，艾巧巧佯装不见，「不知太太寻我来有何事？」 「今天的寿宴办得很好，素斋也很可口，你做的很好。」罗太太夸赞道。 艾巧巧笑了笑，她收了罗府的酬金自然要尽力做到最好，她不觉得这有什麽可以夸耀的。 「日後可有什麽打算？」罗太太问。 「待明日结清了酬金後我便要回小房村了。」 罗太太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你要回去？」 「对啊，我娘还在村里呢，我在娘娘庙那里还有些小生意，我不回去，可能生意就要断了……」她蒸的包子就算再多，可是算起来她离家也有半月，那些东西早就卖光了。 罗太太清了清喉咙，看向罗老太太，「娘……您来说吧，要是真放巧巧走了，以後您要是再想吃这素斋可就难了。」 罗老太太没有理会媳妇，而是笑着向艾巧巧招了招手，「来，到我身边坐。」 艾巧巧没有推辞，凑近坐在她身侧，她满意的打量着艾巧巧，「巧巧，你以後留在罗府怎麽样？」 艾巧巧摇头，「老太太，我娘还在村里，我不能留在罗府。」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安置你娘。」罗太太插口道。 艾巧巧眉梢扬了扬，脸上的笑意褪去了。 「罗太太，老太太，你们到底是何意，我是个乡下丫头，心思不够灵巧，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罗太太看了一眼婆婆，开口道：「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了，我那儿子觉得你甚是不错，而且自从你进府来，府里上上下下都对你交口称赞，我有心撮合你们，我儿子不会嫌弃你的身分，就是你没有嫁妆我们也不会说什麽，你要是愿意，我这就派人去小房村，跟你家里人提亲，择日不如撞日，这个月底我们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艾巧巧一下站起来，看向罗老太太，「您也是这个意思？」 罗老太太呵呵笑，「你要是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我那孙子长这麽大还从没向家里人主动开过口，说他喜欢谁呢。」 听了这话，艾巧巧心里顿时有了底。 她来到罗太太与罗老太太跟前，屈膝福礼，「罗太太，老太太，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此来府上是应了罗掌柜之邀，并没有多余的想法，罗掌柜付我酬金，一天一两银子，我对这个价钱很满意。 「罗公子不过是从没见过像我年纪这麽小的厨娘，所以比较好奇，想他生在高门府邸，怎麽可能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太太不要说笑了，要是有空不如现在就帮我把酬金结清，明天一早我还要赶时间回村里……」 罗太太听她张口闭口总不离「酬金」二字，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屑。就算厨艺再好又怎样，乡下人见识浅薄，她是怕罗府不给她酬金还是怎了。 「酬金之事你不用担心，我们罗府不会少付你半个子儿，你只要点个头，待月底你被抬进府来，那时我们便是一家子人了，就算日後我儿子娶了正室夫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必不会苛待你。」 艾巧巧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罗太太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她会同意进他们罗府，成为罗子淞的妾室。 妾室？艾巧巧真的从没想过这种事，就算她跟蓝氏的日子过的再艰难，她也不会有这种想法，被纳为他人妾，生死便要由人家做主，这样的生活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 「罗太太不必再说了。」艾巧巧微微一笑，「我自知身分，就算是做罗公子的妾室也是不够资格的。」 罗太太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竟然被对方拒绝了，拧眉又道：「巧巧姑娘，你做厨娘不就是为了生计，等你进了罗府，以後就不必再担心没有银子了，还有你娘，我也可以帮你安置，你为何要拒绝？」 艾巧巧摇了摇头，「我是想要赚银子谋生计，可我有手有脚，还会厨艺，我能自己养活我娘，多谢罗太太好意，我真的无法匹配罗公子，又不懂府里的规矩，日後定会给太太惹出事来，还请太太快些把我的工钱结清。」 话都说到这分上，罗太太的面子再也挂不住了，从来没有人这样驳她的话，而且还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下丫头！ 「娘，您看……」罗太太强压心中不满，看向罗老太太。 罗老太太仍是笑咪咪的，「巧巧真是个不错的姑娘，我喜欢，正合我老婆子的脾气，再多赏她两个上等红封，帮她把工钱结了吧。」 艾巧巧心中大喜，向罗老太太道谢。而罗太太没想到婆婆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却也无法违逆，只好气闷的看着艾巧巧领了钱走了。 艾巧巧拿到工钱後直接回了她住的厢房，立即收拾衣物。 艾巧巧原本是打算第二天早上离开罗府。因为罗掌柜请她来，她临走之前怎麽也得见他一面，打个招呼，在罗府这些日子，她还一次罗掌柜的面都没见到呢。 可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想抬她进府做妾之事也不知是谁的主意，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想先离开这里。 谢丰见艾巧巧拿着包袱出来连忙上前询问，艾巧巧也不瞒他，直接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谢丰大惊，「想抬你进罗府做妾，这是谁的主意？」 艾巧巧摇头，「不管是谁的主意，反正我是不会应的。」 「巧巧姑娘，你做的对。」谢丰挑起大拇指，「就凭你这手艺，就是在怀安城自己开酒楼都够格了，凭什麽进罗家做妾。」 谢丰的话让她心中一动。自己开酒楼……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的吧。 不过这事想着简单，做起来却难上加难，就是开个小饭庄都要不少银子，她所有家当加在一起也不够在怀安城买块地皮的，更别说买下一栋酒楼，再算上雇用的人手，光工钱便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巧巧姑娘，你要是开了酒楼，我给你帮工。」谢丰豪爽道，「不过你要教我做菜。」 艾巧巧笑着向他道谢。 眼看就要出了罗府，谢丰突然道：「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有些危险，不如你等一下，我去结了工钱送你回去。」 艾巧巧本想拒绝，但谢丰已经跑得没了影，她只得出了罗府，等在门外。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她的身边，从车上跳下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她面目娇美，眉宇间带着七分的英气，衬着一身男装倒是别有风韵。 「巧巧姑娘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艾巧巧看着对方，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 「哦……」年轻女子一笑，扬起衣袖罩住了自己的脸，等她再把手拿开时艾巧巧惊讶的发现她的脸居然变了，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样——益草堂的二掌柜叶冰。 「叶姊姊！怎麽是你？」艾巧巧惊喜道。 叶冰笑道：「上车吧，我奉了夜公子之命保护你，自然不会只将你送进怀安城便放手，你在罗府的这些日子我都在暗处盯着呢。」 艾巧巧不禁汗颜，没想到夜离殇安排的这麽周全。 「那你的脸是怎麽回事？」艾巧巧不解的问。 「这个啊。」叶冰指了指自己的脸，「是易容术，因我本来样貌行走江湖时多有不便，所以我便做了个人皮面具，让自己显得普通些。」 艾巧巧啧啧称奇又点头，没想到叶冰本来的面目竟生的那般好看，确实容易引来麻烦。 眼看天色渐晚，要是有了叶冰送她回去，这一路她便有了保障，艾巧巧於是上了马车，这时谢丰也出了罗府大门，见艾巧巧遇到熟人，便也没有强求要送她回村，两人分道扬镳。 与此同时，罗子淞急急去了他母亲的院子。 他帮着父亲把宾客送走後听下人说母亲将艾巧巧请去了後宅，他便猜到是要提及婚事，他派了人去打听，想知道事情结果如何，可是小厮回来只说巧巧姑娘先回了厢房，罗太太稍後也回了自己院子。 罗子淞坐立不安，最後还是忍不住去找他的母亲。 第三章 这时候罗太太正独自坐在屋里生闷气，身边的婆子好言相劝，「太太生的什麽气，是那个丫头不识抬举，她自己没有福气，日後有她後悔的时候……」 罗子淞进门便听见了这句话，眉头不禁一皱。 「母亲，巧巧姑娘难道没应？」他急急问道。 罗太太冷哼了声，「真不知那小丫头是怎麽想的，她竟看不上你。」 罗子淞只觉一颗心猛地一缩，莫名疼痛起来。「她……当真没应？」 罗太太没说话，她身边的婆子接着道：「少爷，请恕老奴多嘴，那姑娘根本就配不上少爷您，她看不上您是她自己没福气，太太还好心替她打算，应允日後要照应着她娘，可她却只顾着她的那点工钱，张口闭口的要太太帮她把工钱算了。依老奴之见，就算她厨艺再好，也不过是个乡下人，没有见识，配不上少爷您。」 罗子淞越听心里越烦躁，竟不顾跟他母亲打招呼，转身奔出屋去。 罗太太见状气得捂住胸口，「这造的是什麽孽啊，一个乡下丫头就把他的心勾去了！」 婆子连连安抚，「少爷年纪还小，身边又没有多少女人，以後见识的多了自然就不会再把那丫头放在心上了。」 罗太太听了觉得有理，想着以後要快些给她儿子安排几个通房。 罗子淞出了罗太太的院子，直奔艾巧巧住的厢房这边。 之前他母亲曾问过他，究竟是看中了艾巧巧这个人，还是只为了府里的生意而笼络对方，当时他为了顾及面子只说是为了生意，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 就算没有父亲的提议，他觉得他也会想娶她进门。 如此特别的女子，可能再难寻第二个了，管她是不是大福师傅的徒弟，管它客满楼生意怎样，他只想能日日与她相对，每日回府来能看到她的笑脸，吃她亲手做的菜，这样的日子岂不是要比整日守着规矩的大家闺秀强上许多？ 罗子淞来到厢房门前，伸手敲门，刚敲了一下，门便自己打开了，显然是没有上闩。 罗子淞愣了愣，想起上次贸然进门引得对方不快，他轻咳了声，唤了句「巧巧姑娘」，可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他。 他再次提高了声音喊了声，但仍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心一横推开门走进去，只见屋里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衣裳的柜子里空着，艾巧巧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他心里一慌，返身出来急急的扯了个丫鬟询问。「住在这里的巧巧姑娘呢？」 丫鬟从没见过自家公子这般惊惶不安，也惴惴的答，「巧巧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了？」 「太太给她结清了工钱，老太太还赏了她五两银子，她急着回去便收拾东西走了……」 没等丫鬟把话说完，罗子淞已然冲了出去，一直跑到府门外。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渐稀，他望了又望，始终没有发现艾巧巧的身影。 守门的下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自家公子这是怎麽了，罗子淞也无暇顾忌旁人的想法，呆呆的站在门口，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 恼怒？还是不甘？也许更多的是失落吧，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这般的不好受。 【第四十四章 上门去讨债】 艾巧巧回到小房村，就连夜去了纪姑姑家接娘亲。 「这些日子多谢纪姑姑了，明天晚上我多做些好吃的，姑姑到时一定要来啊。」 纪姑姑却只是面无表情道声「不必了」，就把院门关了，艾巧巧无奈，不过她知道纪姑姑就是这般面冷心热，於是一边想着日後要怎麽答谢，一边先把蓝氏带回了老宅。 听风听雨见她回来欣喜非常，聚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起这些日子她不在的事情。 自她离开小房村後，艾家就没消停过。 艾明山一病不起，请了大仙也没见有何起色，後来还是艾天诚主动跑去城里请了大夫来，但是麻氏却让艾天诚他们先出钱为老头子买药。艾天诚手里哪有钱，他只好硬着头皮跟自己媳妇要，秋氏听说要动她的嫁妆当然不同意，哭闹了一番後卷了包袱当晚就回了娘家。 吃了药後艾明山才渐渐好转，不过身子骨弱了不少，每天都要吃药，又要补着身子。 王家那边好歹是把欠的债还上了，艾永贵没了差事只能天天待在家里，白天跟着他大哥艾天诚下地做工，麻氏催了他几次，要他回城里去找差事，他却只是嘴上应着。 艾巧巧听得心中暗笑，艾永贵不是不想回城里去，他是在害怕，大福师傅遭遇杀手那件事很可能与他也脱不开关系。艾永贵见得月楼的掌柜跟东家全死了，生怕也会报应到自己身上，所以才躲了。可是整日待在村里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艾永贵那种人，在城里逍遥惯了，现在突然要变回乡下的庄稼人，他怎麽会甘心。 第二天一早，张伍听到了艾巧巧回来的消息，急急跑了来。 「娘娘庙的摊子早就没有包子卖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连你做的那些卤蛋也要全都卖光了呢。」 艾巧巧大惊，跑到厨房一看，果然装卤蛋的坛子空了，她不禁苦笑，「是不是我再晚些回来，你们要把这房子也拆了卖了。」 张伍嘿嘿的笑，接着两人把这些日子的帐目清算了一番，艾巧巧发现他们的摊子仍是赚了不少钱，这些钱可以让他们的日子过的更舒服，但是却远远不够在怀安城开酒楼。 「今天就不出摊了，傍晚你把温大哥跟润雪嫂子都叫来，我们吃个团圆饭。」艾巧巧笑咪咪的，「我在罗府得了不少赏钱，这些日子辛苦大夥了，我回来时买些羊排肉，地里的萝卜应该能吃了吧，我晚上做砂锅萝卜羊排，秋天吃这个温补……」 一听又有好吃的了，张伍立时兴奋起来，一溜小跑的出去给温文华送信了。 艾巧巧提前准备了晚上要用到的配料，出来正想寻她母亲说会话，抬头却见蓝氏一边绣着花一边在跟叶冰说话。 叶冰惊讶的看着蓝氏绣出来的那些花样，正虚心的询问着什麽。 「叶姊姊，我还以为你走了……」艾巧巧惊讶道。 叶冰好像对刺绣极为感兴趣，拿起蓝氏绣好的布料来回比量着，「在夜公子回来前，我都会待在你这里，你该不会是不想管我的饭吧。」 艾巧巧差点把下巴惊掉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叶冰淡然一笑，「你不用在意，我为夜公子办事是为还债，在他回来前你要是有个什麽闪失，到时我也不好向公子交代。」 艾巧巧紧抿着嘴唇，心底涌出一股无形的暖意。自从没了父亲，她便跟母亲相依为命，不管什麽事都要靠自己，从来没有什麽依靠和指望。 夜离殇并没有给她任何的承诺，但是却在暗中为她安排好一切。他并没有妨碍她的自由，而是任由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只是在暗中默默的守望着她。 艾巧巧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胸口，一颗心跳得似乎比平时要快上许多。就算她想要保持着理智，但是她的心却背叛了她，表露出它最真实的感受。 艾巧巧将一盏提灯挂在了东屋的房门外。 灯，等…… 夜离殇，我等你回来。 晌午时分，艾巧巧安置好蓝氏，带着从怀安城买来的部分点心跟药材去了艾家大院。 家里人都知道她去了罗府帮厨，所以她一进门麻氏的眼睛便紧盯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爷爷，我来看你了，身体好点没？」艾巧巧热络的凑到炕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炕头上。 艾明山背靠着被子坐起来，「好多了……哎，你带这麽多东西来做什麽。」 艾巧巧把东西一件件摆在他面前，「这是客满楼的点心，还有益草堂的药材，都是补身体的，晚上让奶奶炖了汤给您喝，对身体有好处的呢。」 艾明山笑着点头。 麻氏哼了声，「天天炖汤喝那要多少钱，你在外面赚了钱回来就拿这些东西打发我们，真当我们是要饭的呢……」 第四章 艾明山正要变脸，艾巧巧却笑着转向麻氏，「对了，奶奶，你们把王家的三吊钱还上了吗？」 听了这话麻氏身体顿时一僵，装模作样的下了炕，往门口过去。 「奶奶要去哪？」艾巧巧故意提高声音，让院里的人也能听到，「既然把王家的债还上了，奶奶就把我跟我娘当首饰的当票给我吧。」 麻氏愣住了。上次艾巧巧是说让她打个欠条，可是这次怎麽就变成了索要当票了？ 艾明山也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艾巧巧露出真诚的笑容，「奶奶说的对，我在城里人家帮厨挣了些钱，怎麽能忘了爷爷跟奶奶呢，欠条我就不要了，奶奶直接把当首饰的当票给我好了，以後我攒够了钱，我自己去当铺把东西赎回来。」说着她向麻氏伸出手来。 当票，当票拿来，小手一张一张的，像是在无声的对麻氏招呼着。 麻氏僵在原地，眼底像是要喷出火来。她哪里有什麽当票，艾巧巧跟她娘的首饰早就让她私下里补贴给艾俏花做嫁妆了。要是让她写欠条还好些，当票……她真的没有啊！ 还王家的钱是宇文公子的，他听说艾家欠了王家的钱，二话没说就差人直接送去了王家。王家见宇文公子出了面，痛快的把钱收了，再也没有寻艾家的麻烦。 麻氏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天杀的，没想到最後找她麻烦的不是王家人，却是自己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孙女。 麻氏嘴唇翕动几下，很想对这臭丫头吼：还王家的三吊钱是宇文公子出的，你要个屁的当票！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知道，艾巧巧不是那麽容易打发的，没了当票说不定她还会向她索要首饰什麽的，反正这个丫头心眼多着，她根本防不胜防。 「拿纸笔来。」艾明山黑着脸坐直身子。 「老头子……」麻氏面露惊惶，难道，真的要给这丫头写欠条吗？她绝不会写的！ 「拿纸笔来，我写欠条给巧巧。」艾明山坚定道。 艾巧巧紧抿着嘴唇。关键时候爷爷站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老伴留张脸。 「老头子，你不能写，你不欠这死丫头的……」麻氏张口便骂。 「我不欠，你欠！」艾明山刚吼出声便咳起来。 麻氏面色惨白，再也骂不出来了。老头子要强了一辈子，现在却要他欠一个晚辈的钱。 站在门外偷听的艾俏花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屋来指着艾巧巧，「艾巧巧！你这黑心的，你真忍心让你爷爷给你写欠条吗？」 艾巧巧沉默着，既没有反驳艾俏花的话，也没有主动开口劝她爷爷不要写这欠条。因为她知道，这时候如果她退後一步，日後麻氏便会把她吃得死死的，她不能让麻氏有持无恐。 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她必须要挺住，就算有点对不住她爷爷…… 「拿纸笔来！」艾明山再次喝道。 艾俏花没有法子，拿来了纸笔，艾巧巧主动过去帮着磨墨，艾俏花看了哼了声，「假勤快。」 艾巧巧抬头看了一眼艾俏花，幽幽嘀咕了句，「真可怜啊……」 艾俏花愣住了，「你、你说什麽？」 艾巧巧低了头继续磨墨，「我什麽也没说。」 「你少来，刚才你说的话我听见了，你给我说清楚！」艾俏花叫起来。 艾明山用毛笔浸足了墨，低喝了声，「都给我少说两句。」 艾俏花不敢出声了，只死死的瞪着艾巧巧。而被人瞪几下又不会少块肉，艾巧巧才不在乎呢。 艾明山写好了欠条，艾巧巧拿过来吹乾了上面的墨，小心的叠起来收好。 艾俏花终是忍不住说了句，「这种钱你也好意思拿，就不怕遭报应？」 艾巧巧微微一笑，「小姑姑说的对，这种钱也敢拿，注定要遭到报应。」 艾俏花刷地变了脸色，她知道艾巧巧所指的「这种钱」跟她所指的「这种钱」完全不是一个意思。艾巧巧指的是她的嫁妆是用艾巧巧跟蓝氏的那些首饰钱置办出来的。 报应……报应……艾俏花越想心里越发毛，再加上艾巧巧之前故弄玄虚的说她「可怜」，她都快吓哭了。 艾巧巧视若无睹，收好欠条後便离了上房，准备回去，刚刚走到院子里她便听见身後的屋里传来麻氏的咒骂与艾俏花的抽泣之声。 艾巧巧连头也没回，她跟她母亲的那些首饰何止三吊钱，她要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麻氏安慰着她的闺女，一边骂着艾巧巧黑了心，烂了肝肠，艾明山听得终於怒了，「以後你要是再敢动巧巧她们娘俩的东西，你就给我滚出老艾家！」 麻氏被吓住了，艾俏花也被她爹的脸色吓得心惊胆跳，忙扶着麻氏踉跄出了上房。 「娘，快到屋里歇歇。」艾永贵正好从他屋里出来，扶了麻氏去了他那边。 艾俏花是姑娘家，就算是自己哥哥也不好意思去他屋里，只得回了自己屋。 艾永贵扶着麻氏在屋里的炕头坐下，「娘别伤心，爹也是没有法子，谁让咱们家穷呢。」 麻氏眼圈红了，「老二，不是我这当娘的说你，咱们家以前在小房村也算是过得不错的，可自打你进了城……」 自从送了艾永贵进城学习厨艺，他们家的钱就像流水一样的花出去，本指望他能在得月楼当上大厨後帮衬着这个家，可是他总推三阻四的，後来又借钱在城里置办了个宅子，他手里更是见不到什麽钱了，反倒家里都要贴补着他，逢年过节的，还要帮他打点送礼之类的。 艾永贵叹了口气，打断了麻氏的话，「娘，我知道你想说什麽，等这个月底妹妹出嫁後，宇文公子答应帮我在城里再找个差事做。」 「真的？」麻氏眼睛立即亮了。 「当然是真的，宇文公子你还信不过吗？有他帮忙，这差事一定成……只不过……」艾永贵欲言又止。 「不过什麽？」 「宇文公子想在城里办婚事，小房村这里就不办宴席了吧。」 麻氏睁大了眼睛，「这怎麽行！」艾俏花是她宝贝闺女，在村里办席不但能收到丰厚的礼钱，还能向众人炫耀他们家女儿嫁的是城里人，还是个有钱的大户，嫁过去就能当主母……像这样的好事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到时还不得羡慕死村里的那帮人。 麻氏光是想到这些就会兴奋得夜里睡不着觉，如今艾永贵却突然说什麽，村里不办席了，她不由得有些失落。 艾永贵道：「让我妹在城里出嫁，城里不是还有我的一座宅子吗，成亲当日我把你跟我爹全都接过去，到时就让我妹直接从那里出嫁，宇文公子会在酒楼办席，这样咱们还能少操劳些……」 艾永贵说的头头是道，麻氏却板着个脸，显然是不愿意。 艾永贵又跟她商议了一会艾俏花的婚事，麻氏听着他的安排突然问了句，「你妹出嫁前，你要先回城里？」 「对啊，城里宅子那边总要打理下，挂红贴喜什麽的。」 麻氏眼珠转了转，抿着嘴不再说话了。她的心里在做别的打算：只要老二回了城，她这边马上就先在村里办席面，不管怎麽说，村里人的礼钱她必须要全部收到手里。等到艾永贵知道时，也不能再说什麽。 麻氏这边打定注意，叫来艾俏花，两人偷偷筹画着在家里办喜宴所需的东西。 艾巧巧回到老宅後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晚上的饭食。 还没到傍晚张伍就先跑来了，与听风听雨一起给她打下手，帮忙。 菜园子里已经不再结茄子，不过因着他们有个阴冷的秘密山洞，所以听风听雨提前把吃不完的菜全都存放在里面，艾巧巧在里头挑了几个个头最大的茄子，又拣了些红绿辣椒。 在厨房洗菜的功夫，两个小童带着从地里刚拔出的萝卜回来了。 「巧巧不是要做萝卜羊排吗，这些茄子是做什麽的？」张伍问。 「只有一道菜哪够我们吃。」艾巧巧一边洗菜一边解释道，「我还要做个蒜香烤茄子，你帮我去生炭火吧。」 一听说要烧炭张伍立即来了精神。凡是经艾巧巧手里烤制出来的食物，他都喜欢。 第五章 张伍於是跑去生火，这时叶冰带着块大石板进了院子。 「这块石板合不合你用？」叶冰问。 艾巧巧总觉得让一个大美人扛着这麽大块的石板，有些煞风景，不过叶冰本人却没什麽感觉，她会武力气大，要是真换成艾巧巧自己扛，就算把石板碎成两半，她也扛不动。 「这块就很好了。」艾巧巧喜道。 她让听风听雨把石板刷洗乾净，并在炭火前烤乾，然後把它架在炭火上加热。 趁着烤热石板的时刻，艾巧巧把茄子对半切开，又在中间竖着划了几刀，以防到时茄子没有熟透，然後她把茄子放进锅里一直蒸到熟透，茄子变得软而多汁。 听风把切好的蒜末端过来给艾巧巧过目，足有大半碗，听风苦着小脸，「把我们的胳膊都累酸了。」 艾巧巧笑道：「晚上多给你们俩一人半个茄子吃。」 听风得了好处，咧嘴笑起来。 艾巧巧在炒锅里放了些油，把蒜末倒了进去，爆香後盛在碗里，然後把切碎的红绿辣椒，还有葱头混入碗中，拌匀後，艾巧巧用筷子挑起些尝了尝，听风听雨一左一右围在艾巧巧身边，不自觉的咽着口水，这时艾巧巧又在碗里加了盐、酱油、大酱和油。 「巧巧，石板烧得好烫了。」院里传来张伍的声音。 「马上就来！」艾巧巧脆生生的应着，带着两个小童端着蒸熟的茄子跟调好的酱料来到院里。 艾巧巧先在薄薄的石板上涂了点油，然後把茄子平铺在上面，茄子瓤朝上，在上面又刷了一层油，这才把调好的酱料均匀的抹在茄子上面。紫色的茄皮，雪白的茄瓤，上面堆满了酱料，红的、绿的、白的热热闹闹的一片，光是看着就好吃。 艾巧巧把看火的任务交给了张伍，因为她还要回厨房去做别的菜，可把张伍愁坏了。 「什麽时候才算熟啊？」 就在他急得挠头的时候，温文华带着润雪进了院，润雪净了手，笑着过来帮忙，他这才松了口气。後来张伍的父亲也来了，跟温文华说起修桥的事。 艾巧巧在厨房一边忙着，耳朵却没闲着，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温文华道：「马上就要秋收了，修桥那边的活我就先不去了。」 张伍的父亲愣了愣，「在那做工总比你种地强，为何不去？」 「家里没人收地。我二弟他们收地的话，只怕天冷了也收不完。」 张伍的父亲不满的哼了声，「就欺负你这老实人了。」 温文华憨厚的笑了笑，「就是几亩地，辛苦几天就收完了，等家里活干完了我再带着润雪过来，让她给巧巧帮忙。」 「润雪嫂子也要去帮忙收地？」艾巧巧从厨房伸出头来。 润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那口子一个人忙不过来……等我们把自家的地收完了再过来帮你收。」 「巧巧的地我包了！」张伍突然叫起来，「不过五亩地，我跟我爹就能收得过来，不用你们帮。」 「这怎麽好意思，巧巧这麽帮我们，还经常做了好吃的叫我们过来。」润雪认真道，「人多收地也快。」 艾巧巧眼珠转了转，「润雪嫂子，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要分出来单过吗？」 听了这话，润雪脸上先是露出希翼而後却又变得晦暗。「没用的，我们是家里的大房，我婆婆是不会让我们分出去单过的。」说着，她看了看温文华，又低头不语，继续守着石板上的茄子。 温文华也是愁眉不展，「我娘不准我们分出去，我们分出去，家里就没人能干活了，我是老大，养家餬口本来就是我的事。」 艾巧巧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对於温文华这种认分的态度感到难过。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指的就是这样的人吧，就算温大哥干再多的活，挣再多的钱回家，也都是要全部上交……就像是她的大伯父。 每次回艾家大院她都很难看到大伯父，他总是在地里忙到很晚才回来，身上沾满泥土，可是他一肩挑起整个家，在艾永贵跟前，他却完全没有做为兄长的尊严，做为跑腿被使唤更是家常便饭，想来这种男人，秋氏是看不起的吧，要不然秋氏怎麽会跟得月楼的刘管事不清不楚？ 艾巧巧突然想到秋氏跑回娘家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去找那个刘管事。 她出神的功夫，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听风帮着把水里的羊排捞出来，艾巧巧重新烧热锅准备将羊排过油。 砂锅里的羊排熟了的时候，外面的茄子也烧出了香味。 「开饭啦！」艾巧巧喊了一嗓子，「多了管饱，少了管好，大家不要客气啊。」 见她这般豪迈，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砂锅里的羊排跟萝卜浸在浓稠的汤汁里，上面撒了一层切碎的芫荽，香气扑鼻。羊排因为用油炸过，所以里面鲜嫩多汁，咬上那麽一口，甘而不腻，香而不腥，口感丰富，再吃一口萝卜，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这时润雪将烤好的茄子也端了上来，艾巧巧把切好的葱花撒在上面。 扎实的茄子上面满满的都是料，吃在嘴里简直比肉还要鲜美，张伍被烫得直吸气。 张伍的父亲吃了一口菜，认真道：「巧巧，你有没有想过以後自己开个饭庄，以你的手艺，绝对会招来很多食客。」 艾巧巧笑咪咪的帮着蓝氏盛饭，「当然想啦，所以我现在才要拚命的挣钱，准备以後盘个小店。」 坐在她身边的叶冰忍不住冒出一句，「这样存钱哪年才够，你为何不向夜公子借？」 艾巧巧却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麻烦别人。」 这怎麽是麻烦呢，在她看来，夜离殇对艾巧巧是真心求娶，她若能求到他头上，夜离殇高兴还来不及呢。叶冰心里想着，嘴上却没说出来。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饱食一顿後，意犹未尽的坐在院子里说话。 艾巧巧刚端了茶水出来，忽见叶冰警惕的望向院门口，并把一直放在身边的长剑拿了起来，心中也警戒起来。 与此同时，院门外传来马车辘辘的车轮声…… 【第四十五章 我把你的夜离殇带回来了】 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口，赶车人拉停马匹，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看见那人，叶冰把手里的剑收了回去，而艾巧巧只觉手在抖，手里的茶壶差点摔了。 从车上跳下来的那人竟然是若怀西。 若怀西披着件天青色的薄披风，神色疲惫，但是看到艾巧巧时笑了笑，「巧巧，我把你的夜离殇带回来了。」 艾巧巧差点咬了舌头，什麽叫她的夜离殇！ 「公子！」 「公子，您终於回来了！」 听风听雨奔过去，满眼都是激动的泪花，艾巧巧见状反而不好意思过去了。 若怀西咳了几声，「今晚我想借宿在这里，不知有没有地方能让我歇一歇？」 艾巧巧知道他们这一路定然辛苦，於是转身想去给若怀西安排房间。 叶冰却勾住了她的衣裳，「让听风他们去安排就行了。」 两个小童正聚在马车前，不知跟车里的夜离殇说着什麽，听了这话立即退回来，乐颠颠的跑去安排房间了。 艾巧巧愣了愣，叶冰在身後推了一下她，「去啊。」 艾巧巧只觉得两腿就像被黏住了，连先迈哪条腿都忘了。 叶冰轻笑，「今天就到这吧，大家都散了，我家公子回来了……」 後面叶冰说了些什麽艾巧巧全都不记得了，她来到马车前，微微掀起的帘子後露出夜离殇温柔的笑颜。 「巧巧等急了吧？」 「……才没有。」艾巧巧倔强道。 夜离殇笑意更深，向她伸出手，「扶我。」 艾巧巧这才想起夜离殇在离开药王谷时受到的杖责，她想要问他伤的怎样，却又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夜离殇看在眼里却不点破，越发觉得这个丫头有趣的紧。平时大大方方，为人处事进退有度，可是一关系到感情方面，立刻就变得一塌糊涂。 夜离殇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借她的力下了马车。艾巧巧本来还在纠结着院子里的那些人，可是等他们进了院才发现，张伍和温文华他们不知什麽时候全都走了，只有叶冰抱着剑站在门口。 第六章 艾巧巧才不过十三、四岁，哪里撑得住夜离殇的身体，她对叶冰道：「叶姊姊，你来帮帮我。」 叶冰却站着不动，「巧巧姑娘，你有所不知，公子不喜欢与外人接触，这差事我做不来。」 艾巧巧身子一僵。什麽不喜欢与外人接触，怎麽他每次跟她在一起时都没见他有这种习惯？哪次他不是主动凑过来，占尽便宜。其实大家都被他外表的冷清和孤傲骗了吧！ 夜离殇手臂收紧，艾巧巧整个人都快要被他压进怀里，好不容易才扶着他来到东屋。 东屋门外悬着一盏提灯，灯火莹莹，带着一抹温暖。夜离殇忽地笑了，灯？ 「这是何意？」他故意问她。 艾巧巧嘟着嘴巴，「没什麽，照亮用的。」 夜离殇笑得眯起眼睛，「口不应心。」 艾巧巧被他点破了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 夜离殇知道她还是个孩子，感情方面还不成熟，想来也没人会教她要如何对待男女间的感情，他也不好一下逼得太紧。 进了屋，艾巧巧扶着夜离殇上了榻。 「要不要……趴下？」艾巧巧犹豫着问。 「为何要趴下？」夜离殇惊讶不已。 「因为……会屁股疼。」艾巧巧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一句。 夜离殇「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艾巧巧呆呆的站在那里，她从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笑起来也能这麽好看。 「你再笑我就走了。」艾巧巧恼羞成怒。 夜离殇用左手抓住了她的手，「巧巧，你太可爱了。」 艾巧巧涨红了脸。什麽跟什麽嘛，她好心担忧着他身上的伤，他却笑话自己。 夜离殇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你以为杖责就是要打在屁股上？」 艾巧巧连脖子都红透了。 夜离殇左手用力，将她拉到身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想不想亲眼看一看……我伤在哪里？」 艾巧巧再也受不住这样的逗弄，不顾一切的挣脱了夜离殇的手，逃出门去。夜离殇笑着躺回榻上，屋门外悬着的那盏提灯还在亮着，莹莹柔光，让他的一颗心变得灼热。 灯，等……她一直都在等他回来吧。 他收回目光，发现榻边放着件簇新的紫袍，愣了愣，他把那衣裳拿起来。 那是之前蓝氏误把他认做巧巧父亲，为他缝制的袍子。 夜离殇拿起那件袍子，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从未期望过的幸福，离他是如此之近。 那些人都错了，他们以为他离了药王谷，便是毁灭。因为离了医术，他一无所有。 但他们全都错了！ 离了药王谷，他拥有的更多。一杯清酒，一碟小菜，能得心慕之人亲手做的淡粥一碗，白扇轻摇，绿荫柳下，默默凝望她的背影便是幸福。 他喜欢在黄昏里，伴她一步步自乡间小路归家。最喜她亲手端上来的美味佳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满眼都是期待，等着他品尝与赞赏。 这一切都是他们无法理解的。 人生亦如美食，万不可辜负了这真心付出的美好，才不负到这人世间走这一遭！ 若怀西被安置在厢房那边，听风听雨早就把屋子收拾好，让若怀西休息。 见艾巧巧进来，若怀西笑道：「怎麽样，我说话算数吧，把夜离殇带回来了。」 「他的手腕没事了吗？」艾巧巧担心的问。 夜离殇原本是去寻找医治手腕筋脉的药方。 若怀西点了点头，「他的师弟江思饮最善钻研药方，他已将配方给了夜离殇，只不过缺少几味重要的药材，一时凑不齐。」 「那几味药很难找吗？」 「不太好找。」若怀西沉吟了下，「特别是有一味药，只有宫中才有，甚是少见。」见艾巧巧露出不安的表情，若怀西安慰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父亲在朝为官，自是有不少门路，早晚我都能帮他把这味药弄到手。」 艾巧巧向他道谢，若怀西却取笑道：「这麽快就向着他了？」 艾巧巧本是想躲到这里让自己冷静一下，没想到反而被若怀西取笑了，一时窘得说不出话，幸好若怀西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我们一路赶回来，现在还饿着呢，你这里可有饭食？」 听了若怀西这话，艾巧巧马上去了厨房，远远的，她看见听风听雨蹲在廊下苦着小脸，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在嘀咕着什麽。 她走近些，站在後面偷听，两个小童仍然蹲在那里交头接耳。 「公子也真是的，左手还不怎麽好使就把我们赶出来……」 「你懂什麽，公子表面上不说，心里难过着呢。」 「背上伤成那样，怎麽也得养好久。」 艾巧巧听着两个小童的窃窃私语，心里就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她犹豫了片刻，没有再回厨房，而是转身往东屋去了。 两个小童这时回头望了望，互看了眼低声道：「公子，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艾巧巧进屋时夜离殇正坐在铺着软垫的乌木七屏扶手椅上，身上紫袍半披，如墨长发披散，映衬着面色更苍白，一双眸子更幽深，见她进来，他微微蹙眉。 「怎麽不去床上躺着？」艾巧巧不安的打量着他，好像想要透过衣裳看出点什麽来似的。 夜离殇翘起嘴角，「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两个小家伙打发出去，你进来做什麽？」 「你想自己上药？」艾巧巧问。 「你要帮忙吗？」夜离殇说着把半披着的紫袍褪到腰间。 艾巧巧没想到他这麽痛快，刚才在外面听两个小童所言，好像是他不喜别人在跟前帮忙的，她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劝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夜离殇动作极快的把中衣也褪到了腰间，艾巧巧看得呼吸顿停，这人……也太痛快了吧，脱的这麽乾净。 她哪知道夜离殇是怕自己动作慢了她会害羞逃掉。 虽说感情的事要慢慢来，可是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对於眼前这个小丫头，他就像发现了新奇的事物，满心欢喜的想要试探她，靠她近一些，更近一些。 「药在哪呢？」看到夜离殇背後未癒的伤痕，艾巧巧暗自松了口气，伤在这里总好过那些难堪的地方。 夜离殇懒散的指了指桌上的药瓶，几个大小不同的药瓶，艾巧巧一下就傻了眼，好在夜离殇极有耐心，告诉她如何处理伤口，先用哪个药後用哪个。一番折腾下来，艾巧巧出了一头的细汗，她又怕手重了会弄疼他，又担心他会在这时候拿她开玩笑。 夜离殇却是全然放松的斜靠在椅子上，连眉都没皱过。 「你不疼吗？」艾巧巧终於忍不住问了句。 「不疼。」 骗人的吧，伤成这样能不疼？艾巧巧偷眼打量他，好像……他真的没有骗人，在她给伤口涂药的时候，他连身上的肌肉都是放松的。怎麽会这样，难道他伤得没有知觉了？ 夜离殇越是放松，她心里越是难过。 夜离殇听见她在身後吸了吸鼻子，於是转过头来。 艾巧巧眼圈微红，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哭了？」夜离殇眨了眨眼睛。 「才没有。」艾巧巧继续帮他上药。 夜离殇半眯着眼睛，忽地扬起胳膊，把她环住了。 夜离殇身上的衣裳全都褪到了腰间，赤着上身，滚烫的温度与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她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全身僵硬，她一只手里还拿着药瓶，另一只手正推在他的胸口。 掌心下，一颗心怦怦跳动着，撞得她手心发烫。她从不知道，男人的心跳这般的有力。 夜离殇用胳膊环着她的腰，见她慌得就像走投无路的小兽，更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巧巧把手放在什麽地方了？」 艾巧巧被他问得噎住。又不是她愿意摸他的，谁让他突然就把自己的腰环住了，现在他竟然还有理了。 夜离殇见她紧抿着唇瓣不敢言语，眼圈也更红了些，於是凑近过去，紧贴着她的下颔轻声道：「刚才我真没骗你，伤处一点也不疼，因为我用银针把背後的经脉封住了，我感觉不到疼。」 第七章 艾巧巧惊讶的抬头望着他。「你不是……不能再行医了吗？」 夜离殇勾起双唇带着几分邪气，「离开药王谷我是不能行医，但是却没说不能开药方和施针啊，我又没跟自己收诊金。」 艾巧巧愣了愣，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收诊金做行医之事，还是可以动用他的医术的。这样一来，润雪嫂子他们就不用担心诊金的问题了。 夜离殇见她刚才还是一副害羞的模样，转眼又变得冷静下来，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的，思绪好像飞了出去。 这丫头真是……在他的怀里居然还敢走神。夜离殇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按住了艾巧巧撑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而且还稍稍加了些力道。 「你、你做什麽……」艾巧巧顿时又慌了神。 夜离殇按着她的手背，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触摸就是这种感觉。一颗心跳得像是脱缰的野马，撞得心口处酥酥麻麻的，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又像是喝了陈年的佳酿，未曾入口便先醉了三分。 「放手！」艾巧巧羞恼道。 「巧巧别气。」夜离殇低声哄着她，环着她的胳膊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其实他的左手早就恢复了，不过他却不想让她知道。他喜欢她在乎他时的模样，急切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偶尔扫过来的眼神，带着不安……她的一举一动莫不让他心醉。 「让我再抱一会，就一会……」他柔声哄诱，语气带着他惯有的慵懒。 艾巧巧气得鼓起脸颊，想要挣开，但是夜离殇胳膊却环得很紧，挣了几下，结果反倒把她自己的衣裳弄乱了，领口敞开了些，露出小巧的锁骨。 夜离殇舔了一下嘴唇，眸光瞬间深暗无比。 艾巧巧小脸涨得通红，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朝着他的肩头连打几下。 「让你放开，放开！你听不到吗！」 夜离殇被打，脸上却笑意更盛。 他就喜欢她这样子，喜欢她恼怒的瞪着他、吼他、怨他，但是挥下来的小拳头却轻飘飘的，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疼。 他不想再听她叫自己夜公子，叫自己夜神医。 「巧巧，叫声夜哥哥，我就放开你。」他微眯起眼睛，就像柔声哄骗着孩子的大野狼。 艾巧巧从不知道一个大男人还能如此缠人，简直就像个孩子似的！明明年纪小的那个是她才对吧！ 两人正闹着，走廊外，若怀西从厨房那边行来，满脸的悲愤。 「真是重色轻友，我都快被饿死了，他却把做饭的拐走了。」 听风听雨就守在窗外，见他过来连忙上前阻拦。「若公子行行好吧，我家公子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我都快要饿死了。」若怀西轻咳着，「我又不像他身强体壮，赶了一天的路只吃了些乾粮垫肚子就能撑过去。」 「我们去给若公子做饭，如何？」两个小童道，「我们现在就去……」 窗外，三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屋内，夜离殇与艾巧巧大眼瞪小眼，刚才窗外的对话他们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都是你害的。」艾巧巧气得扬起拳头作势要打。 夜离殇知道她是真的急了，忙放开手，柔声哄道：「别气别气，我不逗你便是，本是见你哭了想逗你开心。」 哪有这麽逗人开心的！艾巧巧恨恨瞪着他。 「其实我也有些饿了。」夜离殇转眼恢复正色，气质淡然孤傲绝冷。 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刚才还在耍无赖，怎麽一转眼就恢复成冷傲神医了。艾巧巧不由得甘拜下风。 「你想吃什麽，我去做。」提起吃的东西，她就不心慌不无措了。 夜离殇想了想，「山药红豆糕，就是那天你在药王谷做的那个。」 点点头，艾巧巧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衣裳，准备去厨房。 「对了，你最好也给若怀西准备些饭食。」夜离殇淡声道，「他虽不挑食，不过却无法忍受粗食，不然就会发脾气，你快点去救他，不然吃了听风听雨做的东西会害了他。」 艾巧巧大惊，不知他所指的「害了他」是什麽意思，急急的奔去厨房，夜离殇穿好衣裳则直接去了若怀西的屋子。 但还是晚了一步，听风听雨已经端着他们做的白菜粉丝汤去了若怀西那屋。 若怀西用筷子夹起一块切得足有一指厚的菜梗，目瞪口呆的表情如遭雷击。 「若公子，你快吃吧。」 「趁热吃才好啊。」两个小童热情的催促着。 若怀西拿着筷子的手开始颤抖，面无血色，两个小童看得莫名其妙，若公子这是怎麽了，突然就发病了？ 「他最忍受不了这种粗食，你们想害死他吗？」夜离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语气冷冷，「快点把这汤拿走。」 「这汤怎麽会是粗食……」两个小童万分不服气。 「快些拿走。」夜离殇冷了脸。 听风听雨吐了吐舌头，端着汤退出门去。 若怀西抬头绝望的看着夜离殇，「你……你以前就吃这个？」 「常吃。」夜离殇面色淡然。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麽活下来的吗？」 夜离殇飘然在椅子上坐定，外人不知道他背後有伤的，根本看不出他此时有何不妥。「无慾无求，便吃得下。」 「那现在，你还吃得下？」若怀西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夜离殇顿了一下，「吃不下。」 「为何？」 夜离殇悠然道：「食过肉後焉能还会想着食素？」 这话他说的理直气壮，把若怀西堵得半天接不上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君子。」 「有心悦之人相伴，君子不当也罢。」夜离殇勾唇微笑，带着几分邪气。 艾巧巧很快把做好的饭食端上来。她没想到夜离殇会跑到若怀西这屋来，嘴上不说，眼睛却时不时担忧的往他背後看。 若怀西委屈道：「你不用看他，他那伤死不了。」 夜离殇看了艾巧巧一眼，本以为她会不好意思的否认，谁知他看到的却是一张担忧的面孔。他心底顿时泛起一阵酥麻，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她圈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怎奈眼前还坐着个碍事的若怀西。 若怀西哪能看不出夜离殇的想法。 「喂，好过分哪。」若怀西叹息着，「朋友间的情谊呢？」 「闭嘴喝你的汤吧。」夜离殇冷冷道。 艾巧巧用晚上剩下的羊肉萝卜做了个汤，夜离殇那份却是用这汤下了些面条在里面。 「山药红豆糕呢？」夜离殇问。 「还在锅里蒸着，你先吃些面垫垫肚子，我去厨房盯着。」艾巧巧解释完转身出去了。 若怀西喝着汤，送给对面夜离殇一个大大的白眼，夜离殇视若无睹，慢条斯理的夹着面条，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个人，若怀西抬头看了一眼，是益草堂的二掌柜叶冰。 「夜公子。」叶冰拱手施礼。 「说吧。」夜离殇头也不抬道。 叶冰看了若怀西一眼。 「都是自己人。」夜离殇注意到，补了句。 叶冰这才把艾巧巧回怀安城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罗府的寿宴与罗子淞的示好，最後连谢丰要拜师的事也说了。 若怀西惊讶道：「罗府想抬巧巧进府做妾？」 夜离殇沉了脸色，问叶冰，「除了这些，还有吗？」 「巧巧姑娘好像有意做饭庄生意，我提议让她向公子求助，她却说要靠自己。」 夜离殇笑了。这才是他认识的小丫头，倔强的巧巧，他一直都无法忘记当初他们在路上相遇时，她那双满是求生慾望的眼睛。 「取纸笔来。」夜离殇低声吩咐。 若怀西打发了自己的书童去外面马车上取来笔墨纸砚，夜离殇让叶冰去门口守着，防止艾巧巧在他写信时突然闯进来。等写好信後他把它交给叶冰，并用自己的紫玉戒指在纸封处盖上独属於他的印记。 「将它送至大福师傅处。」 叶冰接了信，连问都不问，直接把信塞进怀里。 艾巧巧端着蒸好的山药红豆糕从厨房出来，见叶冰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得好奇的问了句。「叶姊姊要去哪？」 「回怀安城。」叶冰犹豫了片刻走过来，「我委托你娘帮我缝了个荷包，要是我没回来，你先帮我收着。」 艾巧巧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