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值万金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明永乐年间,扬州富足之家,陆家,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半隐於繁花碧树间的庭院深深,景致秀丽无双,陆家七小姐陆甄跟前的小丫鬟红桃,一身淡红春衫,额头沁出了汗珠,正脚步急切的往府中西边的院落而去,神情颇为焦急。 西边院落十分安静,一进院子便闻到一阵浓浓的药味,红桃无暇顾及,脚步不停地往当中正屋走去,刚一进门,眼睛才瞄到躺在床上的人影,红桃就已经扑上了前去,口中直唤道:「夫人救命啊,七小姐要被老爷拉去用家法了。」说着语气中竟已带了哭腔。 这床上躺着的正是陆家的当家主母陆夫人,前些日子她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如今竟越来越重,原先秀丽的脸容变得有些晦暗,眼看着一个鲜活饱满的人儿便似枯花败叶般凋零了下去。 听闻此言,原本正在休息的陆夫人只好撑着身子坐起来,红桃赶紧上前扶住,取了一边的靠枕塞在她身後垫着,「莫急,你且慢慢说,七小姐这回又是出了什麽事?」久被病魔缠身,陆夫人说出的话语气十分轻浅,说完之後还喘了好几口气。 红桃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眼见夫人这般毫无生气,心中已然害怕,但想起七小姐如今的处境,还是赶紧开口道:「这次可怪不得七小姐,是二姨娘说七小姐在她背後嚼舌根,跟老爷说了,老爷便要责罚小姐,小姐不认,老爷一气便动了用家法的心思。」 陆夫人闻言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个二房里的怎的如此不清静,老是寻七丫头的事做甚?也不知道她是个什麽心思。」红桃听了赶紧点头,「夫人说的是。」 陆夫人摆了摆手,微微闭了闭眼,过会儿又睁开来,似乎精神好了一些,「也罢,还是去瞧瞧吧,也好让二房里的知道,我这个主母可还活着呢。」 红桃心中一喜,「欸」了一声,赶紧扶着陆夫人起身梳妆打扮。 这厢红桃正在忙着,而她口中要救的主子七小姐陆甄,其实还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已经惨到要用家法的地步,这时候陆甄正坐在自己所住偏院的屋顶上,跟下边一直企图逮她去见陆老爷的管家诚叔大眼瞪小眼。 午後的阳光淡淡的洒下,整个府中一片安宁祥和,然而不过片刻,这祥和的气氛便被一道粗暴的声音给打断了,「你给我下来!」诚叔年纪约莫四十左右,正一手撑着胖乎乎的身子,一手指着上方,气鼓鼓的仰着头,半眯着小眼睛看着屋顶上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咆哮了这麽一句。 这小姑娘便是陆府的七小姐陆甄了,她模样清秀,上身淡黄春衫,下身蓝色裙子,只是因为太瘦,那身衣服在身上总让人觉得空空荡荡,十分宽大,其实她已经十五岁,都过了及笄了,但是因为面黄肌瘦,旁人乍一看还以为她才十二、三岁。 此时被诚叔这麽一吼,陆甄竟丝毫没露出胆怯之意,只是双手紧攀着屋顶上突出的部分,翻了翻白眼,无奈的道:「诚叔,都这麽久了,你怎麽还不放弃?」 诚叔老脸涨得通红,脖子早已仰得酸疼,但也只好忍着,用力喊道:「你下来!再不下来,老爷肯定责罚得更重!」陆甄撇撇嘴,心中腹诽,叫她下去?下去给老头子和那狐狸精撒气?傻了吧她!她一边对中年男子不理不睬,一边往远处看了看,心中有些不耐烦,怎麽这麽久了,救兵还没到? 诚叔彷佛看出她的心思,冷哼着道:「怎麽?七小姐莫不是在等大少爷来救你?实话说了吧,大少爷今个刚出去收帐了,没有一、两个月不会回来,你就别指望了!」 诚叔说话可一点儿都没有下人的样子,其实也怪不得他,他这完全是养成了习惯了,这陆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七小姐出身低微,自个儿的亲娘原先是被先前的丈夫卖进府里做粗使下人的,後来被老爷相中才做了个妾,偏生她自己不争气死得又早,陆老爷那麽多子女,哪里会注意的到这个七女儿?那边前脚人刚走,陆老爷後脚就将这个七女儿随意的往这个破角旮旯的偏院里一扔了事,久而久之,府里的人自然也就不待见她了。 倒是夫人宅心仁厚,平日里对几个孩子都很公道,对这个七小姐也颇为照顾,大少爷秉承母亲品行,自然也是厚待这个苦命的七妹,只是可惜如今夫人卧病在床,大少爷又出了远门,对陆甄来说,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因此听了诚叔这话,陆甄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眼神里有了一丝慌张,不会这麽不巧吧? 她抬眼朝远处望了望,耳中似乎已经听到了前院老头子的骂声,还有那个狐狸精的哭泣声……完了,这下是完了,陆甄在心里哀号了一声,好半天都不再有动作,只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对自己穿越到这里的事实感到万分愤恨,就算穿越也选个好一点的身分啊,为什麽偏偏是穿到这麽个悲惨的庶出小姐的身上!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陆甄一阵激动,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身穿嫩绿衣裳,年纪大概十八、九岁的姑娘脚步急切地走了过来,这姑娘倒是生得水灵,看模样也是个精明人物,她走到诚叔跟前站定,瞄了诚叔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屋顶上的人影,这才开口道:「七小姐,快些下来吧,躲也没用了。」後面的话不用再说下去,屋顶上的陆甄已经露出了无语问苍天的表情。 说话的这姑娘是在夫人房里伺候的大丫头可怡,红桃刚才去找夫人帮忙,说得太过夸张,夫人以为老爷就要对陆甄动手,便赶忙先遣了她,过去跟老爷说几句好话帮七小姐求情,岂料可怡去了,却见老爷正在生气,还直接将她打发了来找人,可怡这才知道原来七小姐竟躲起来了。 陆甄原先见到可怡,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但一听可怡带来的竟是这麽一句话,心里顿时哀号不断,忍不住暗道,看来这次是真的逃不过去了。 她的眼睛在下方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许久过去,终於有些尴尬的看向诚叔,好半天脸上才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语气十分柔和的问道:「诚叔……有梯子吗?」 明朝中期其实商业已经很发达了,特别是靠着大运河的扬州地区,更是富庶无比,陆家是靠田产吃饭的,因此在扬州其实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富裕程度还是及不上那些大商户的。 陆家老爷名唤陆鸣山,表字开正,承袭的是家里祖上的一点基业,别看他表面为人中规中矩,其实也没什麽大本事,唯一的一点成就,可能就是娶了一个贤慧的妻子吴氏,就是现在正生着病的陆夫人,还有就是占了四房如花似玉的小妾,这第四房便是陆甄的亲娘柳氏,所以陆甄其实是陆老爷最小的女儿。 陆老爷膝下共有三子四女,长子是正室所出,取名陆长风,今年已经二十三,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精於理财之道,将家里原本在老头子手里,已经渐渐有些落败的基业搞得风生水起,因此颇受陆老爷重视。 第二个儿子陆长平排行老三,是二房张氏所出,这个儿子说不上什麽好坏,二十一的人了,至今还游手好闲得很,碌碌无为,只是仗着陆老爷宠自己的娘,在家坐吃老本。 第三个儿子陆长洛排行老五,是三房杨氏所出,这个杨氏是陆老爷的远房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马,因此也颇受陆老爷的宠爱,说起来目前陆家最有本事的该算这个陆长洛才是,他未及弱冠就已经中了举人,今年刚被举荐做了贡生,去了京城的国子监读书,将来出来必会为官称臣,对陆家来说可是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陆家其他四个女儿,前头两个都是吴氏所出,分别排行老二和老四,六女儿是三姨娘所出,七女儿自不必说,就是陆甄了,二女儿和四女儿早已嫁为人妇,也不常回来,六女儿陆双今年十七,家里已经急得不行,要给她寻户好人家。 至於陆甄,就像墙角里的野草,没人注意,纵然已经过了及笄,也没人关心她是不是嫁的出去,原先吴氏倒是提过一回,但後来她就病了,这件事也就被大家给淡忘了,陆甄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是今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已,因为她得罪了陆老爷最宠爱的二姨娘。 第二章 陆宅前院的厅堂里,陆老爷背对着大门,眼睛盯着墙上的中堂,双手握得死紧,他背後的地面上跪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年纪三十六、七的模样,长得妖冶妩媚,此时正在嘤嘤哭泣,边哭边道:「老爷,您可要为妾身作主啊,七丫头这次会这麽说妾身,下次还不知道会怎麽说呢!这要是传出去,不是丢咱们陆家人的脸吗?老爷您说是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怀中的碎花小手绢抹了抹眼泪,左脸颊上被浏海挡着的一颗嫣红的小痣,随着这个动作露了出来,越发衬得她妖艳非常。 陆老爷没有做声,许久才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将女子拉起来好言宽慰,「凤娘莫哭,今日老爷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这个红衣女子正是陆老爷的第二房妾室,小名唤作凤娘,武进人士,原先家里也有些田产,後来落败奔了扬州的远房亲戚,之後才被说了媒,进了陆府做了陆老爷的二房,凤娘原先家中殷实,性子被宠得很是骄纵,进了府又一直深受陆老爷的宠爱,自然是越发的骄傲,因此一旦有人让她不顺心,她定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才算了事。 此时陆老爷说完这话之後,凤娘当即便不乐意的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噘着嘴不依不饶的撒娇,「那她到现在都没来,这也要一并算在内!」 陆老爷平时就宠她,此时又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就三魂丢了七魄,哪里会说不,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被这个七女儿给气到了,哪有老子召见,女儿躲起来的道理?所以就算凤娘不说这话,他也是要罚陆甄的。 凤娘见老爷答应了,一口恶气已经出了一半,便不再哭闹,一心一意的等着陆甄前来,心里暗道,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小蹄子给整趴下,看她还敢不敢在背後乱说话。 陆老爷和凤娘都在生着气,没有说话,厅堂中一下子便变得安静无比,片刻的寂静之後,厅堂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了。 陆老爷一抬头就瞧见,自己的七女儿几乎是被诚叔直接用手臂给夹了进来,接着便被毫不怜惜的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动作将跟在後面而来的大丫鬟可怡给吓得半死,赶忙跑上前扶人,还不忘回头不忿的瞪了诚叔一眼,心里直担心七小姐有无摔伤。 陆甄虽然被摔了一下,但其实也没什麽大事,不过一见眼前乌云满面的老头子和幸灾乐祸的狐狸精,立刻就决定见缝插针,随即哀叫一声,趴在地上装死,以期逃过责罚。 「跪下!」严肃的声音让陆甄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半睁了眼看去,只见老头子正紧紧的盯着她,小眼睛里满是精明的光芒,她心里哀叹一声,只好慢吞吞的爬起来,慢吞吞的跪好。 「甄儿,你二姨娘说你污蔑她,可有此事?」陆老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火,陆甄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凤娘,见她一脸红光、春风满面的看着自己,神情十分的得意,顿时心中冒火,但考虑到自己势单力薄,大哥又不在家,还是按捺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跪着没动。 「说!」陆老爷猛的一声吼,让陆甄瘦弱的小身板整个都跟着震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开口道:「爹爹误会了,根本没这回事啊。」 「你还敢狡辩?」陆老爷还没说话,凤娘就开了口,她先是眼神愤恨的瞪了她一眼,接着又突然一脸悲戚的转头看向陆老爷,「老爷您可要为妾身作主啊,明明就是她说妾身……说妾身跟别人……」陆甄看着眼前的凤娘两手绞着小手绢,一副装清纯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作呕,但面上还是故意十分好奇的问道:「咦?二姨娘你跟别人干嘛了?说啊,我怎麽听不明白啊。」 凤娘闻言,俏脸绯红,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小蹄子,是明知故问是不是?明明就是你在下人们面前散播谣言,说我跟别人私……私通……」说到这里,她眼神飘忽的看了一眼身前的陆老爷,见後者没什麽异样,才又盯着陆甄骂道:「怎麽你那时候敢说,现在倒不敢承认了?」 陆甄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事啊。」她摆了摆手,笑咪咪的道:「二姨娘你误会了,其实那天我只是不小心经过二姨娘你的院子,不小心又听到了有人在念诗,觉得这诗作得可真是好,於是我就把它背了下来,跟李婶还有二牙他们念了一遍,结果你就说我污蔑你跟别人私通,这可真让我弄不明白了。」 凤娘听到她的话,表情已经变了,连忙瞟了几眼一边的陆老爷,见後者正气呼呼的瞪着陆甄,这才放下心来,「老爷,您看要怎麽教训她才好?她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咱们陆家虽然不是什麽官家大户,但好歹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您现在再不好好管教她,以後可怎麽得了?」 陆老爷耳根子软,平时又最相信这个凤娘的话,因此当即便点头道:「说的没错,是该好好管管。」陆甄一听,连忙摆出可怜的表情,「爹爹,您要相信女儿啊,女儿可真是冤枉的啊。」 陆老爷不为所动,对门边站着的诚叔喊道:「去取家法来!」诚叔得了吩咐,赶紧出门去办。 陆甄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瘫坐在了地上,她身後的可怡也吓得面无人色,居然真的要用家法? 陆甄正急着,只听门边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陆老爷眉头皱了皱,抬眼看去,就见吴氏穿了淡蓝春衫,下面穿着同色的褶裙,装扮得整整齐齐,在红桃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可怡见了,赶紧上前扶住另一边,「今儿又是为了什麽事?老爷这麽生气做什麽?」 陆老爷与这个妻子虽然没什麽感情,但家里多亏了她在操持着,才一直还算和睦,因此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感激、尊敬的,此时见她这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还赶了过来,也不好不给她面子,只是说了句:「没什麽事,就是七丫头不懂规矩,该教训教训。」 吴氏站着不舒服,便往一边的椅子上坐了,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她对面的凤娘,咳了一声道:「这家里没规矩的是不少,都教训一番才好。」凤娘闻言顿时一怔,再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当即明白过来,赶紧走上去打招呼问安,可怡在一边心中腹诽,敢情夫人生病这段时间,她是当家当得真把自己看作主母了,居然见了面都不知道问个安。 吴氏见凤娘堆着笑对自己行了礼,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七丫头到底是犯了什麽事?」 凤娘瞪了一眼站在吴氏身边的红桃,暗怪她多事搬出了主母,一边又假模假样的对陆夫人笑着道:「姐姐有所不知,七丫头甚会生事,居然污蔑妹妹跟外人私通,您说该不该罚?」 吴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正一脸期盼看着自己的陆甄,点头道:「该罚。」陆甄当即僵住。 凤娘得意的看了陆甄一眼,「还是姐姐办事公道,总算还给妹妹一个公道了。」 诚叔这时候正好拿了家法进来,那是根碗口粗的木棍,倒是不长,但一看就知道特别结实,陆甄对这可不陌生,上次三姨娘身边的丫头婉红,将陆家的东西偷出去换钱被逮到,便是用这根棍子送去了半条命,至今养了快三个月了都还没好呢。 陆老爷本来还以为妻子是来求情的,却没想到她也同意用家法,再没有一点心软,直接对诚叔挥挥手道:「动手吧。」诚叔也不是什麽好相与的人,之前被陆甄耍了半天,早就心中气愤,这时候正好公报私仇,当即便乒乒乓乓的动起手来,下手那叫快狠准。 结果这个下午,陆家院子几里之外都能听见陆甄哀号的声音,凄厉无比、响彻云霄,弄得陆家附近的人家,都以为陆家出了什麽人间惨事,纷纷跑出来观望了良久,直到再没有丁点响动,才一脸不尽兴的回了家去。 再说这边陆家,吴氏见诚叔一连打了足足十下,终於开口道:「行了吧。」 诚叔闻言,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了陆老爷,陆老爷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陆甄,摆摆手道:「行了,十下够她长记性的了。」凤娘在一边恨恨的瞪了吴氏一眼,显然还没有撒完火。 吴氏转头对已经抽泣了好半天的红桃道:「你跟可怡带七小姐回去养伤吧,然後顺便把李伯叫来。」红桃听了赶紧称是,跟可怡一起上前架着陆甄往北边的偏院走去。 见吴氏不走,诚叔还在一边站着,陆老爷和凤娘也都等着,都有些不明白她突然要叫李伯前来是什麽用意。 第三章 过了好一会儿,李伯过来了,刚刚听说久未露面的主母叫自己就有些奇怪,现在见老爷和二姨娘也在,更是心中诧异,他赶紧上前朝几人行了礼,转脸对吴氏道:「听红桃说夫人找老奴?」 吴氏点了点头,咳了两声,淡淡的道:「你去市集买条狗回来吧,要凶狠会看家的。」李伯一愣,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愣了愣,突然买狗做什麽? 吴氏朝李伯道:「去吧,别耽搁了,天都要晚了,要是买不到,明个就去乡下农户那里买一条来。」李伯虽然搞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还是赶紧的去了。 陆老爷在一边忍不住问道:「夫人这是要做什麽?」 吴氏抬眼看了看他,笑了笑道:「看家。」接着视线若有若无的瞟了他身边的凤娘一眼。 凤娘这边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吴氏这是相信了七丫头的话在怀疑她偷人,心里当即就起了火,刚想分辩几句,就看见门边三姨娘杨氏走了进来。 杨氏要比凤娘年轻几岁,长相清秀,算不上特别漂亮,不过性子温柔,陆老爷就是喜欢她这点,此时她一身素白印花外衫,下面穿了件水红褶裙,脚步盈盈的走了进来。 她刚刚正在房里绣花,女儿陆双不知道听了哪个的话,说陆甄要被老爷用家法,杨氏见女儿说话时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出言教训了几句,这才赶了过来瞧瞧,她倒也不是真的有多关心陆甄,只不过是面上要做得好些,不愿意落人话柄罢了,从这点来说,她比凤娘不知道聪明了多少倍,起码人家一说到陆家的恶人,首先想到是凤娘,要是说到她,脑中则大多都会浮现出一副温婉恭谨的模样。 杨氏进门後,发现一直病着的吴氏竟也在,又见一边的诚叔手里虽拿着家法,陆甄却已经不在,心里当即吓了一跳,赶紧道:「七丫头呢?老爷真对她用家法了?」 吴氏端坐在一边,淡淡的道:「妹妹来晚了,家法用完了。」杨氏一愣,吴氏平时还是挺照顾七丫头的,怎麽今天这模样这麽冷淡,像是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一般。 吴氏猜到她心思,起身道:「今天这顿家法算是树了威信了,今後我们陆家谁人犯了事都一样。」说着她眼睛又瞄向了凤娘,「只要被逮到就绝不轻饶。」 凤娘见吴氏眼中冷光一片,心里一虚,刚才的火气再也不敢发,只是低了头去,默不做声。 杨氏这时候差不多也猜出了其中源头,定是这段时间趁着吴氏生病,凤娘又作威作福了,这半年来她可没少找七丫头的事儿,想到这里,她也不打算多待下去了,便走上前对吴氏道:「姐姐累了吧,妹妹扶你回房去吧。」吴氏正好有话对她说,便点了点头,转身朝陆老爷行了一礼,在杨氏的搀扶下走了出去,两人在外走了一阵,就要绕过回廊往西边吴氏的住处而去,被杨氏搀着的吴氏突然叹息道:「今天的事妹妹也看到了,以後我不在了,这家里岂不是要乱了套去?」 杨氏赶紧道:「姐姐说这些做甚?那都是没影儿的事。」 吴氏突然停下了步子,看着杨氏一动不动,杨氏被她盯得害怕,呐呐的问道:「姐姐怎麽了?」 吴氏咳了一声,「这次的事已经在家里传开了,下面那些个下人七嘴八舌的少不得要说出去,这次也是七丫头多嘴,我才没拦着老爷罚她,不过凤娘这事儿也不能这麽就了了,得了空我还是会查的,今天你来的正是时候,可以做个见证,老爷宠凤娘宠得没了边,假如哪天真逮到了她犯事,我今天的话正好可以拿来治她,到时你就给我做个证明。」 杨氏听了心里微微吃惊,怎麽躺在病榻上这麽久,吴氏还对家里的事情了若指掌,真是不能小看了她,杨氏心里多少也明白些凤娘明里暗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因此听了吴氏的话赶紧点了点头,「姐姐的话,妹妹自当遵从。」 两人说完这些,这才继续往前走去,这时她们身後的厅堂里,凤娘走了出来,看了两人远处的背影一眼,脸上满是不屑,接着她却是抬脚去了北面,直奔陆甄的住处去了。 陆甄已经醒了过来,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晕,悲苦女主角被打了几下就晕倒发烧那是电视剧,不过这十下棍子也真是疼,她如今这副小身板又瘦弱,更是吃不消,此时正泪眼婆娑,趴在床上哼哼叽叽个不停。 可怡为了要回去照顾吴氏,已经走了,只留红桃在一边抹泪,陆家的厨娘李婶,也就是李伯的婆娘赶了过来,她儿子二牙也要来,被她拦在了门外,毕竟陆甄伤的是屁股,哪能给他瞧见。 李婶长的胖乎乎的,为人和蔼得很,平时最爱玩笑,现在瞧见陆甄这副样子,却也变了脸色,心想这个二房真是狠毒,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陆甄,只好对陆甄道:「七小姐您想些别的事吧,老是盯在上面,那肯定是疼的呀。」 话音刚落,就见凤娘推了门进来,进来後还不忘用碎花手绢捂了口鼻,一脸嫌弃的打量了有些老旧的房间一眼後,才将视线投向了躺在床上的陆甄,顺着李婶的话道:「是啊,别硬撑着了,还不如做些其他事,将自己的精神转移了去。」说着,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心里解气得很。 李婶在一边偷偷瞪了凤娘一眼,陆甄从她进门便没有好脸色,这时真想上去挠她,但苦於伤势严重,只好对着她乾瞪眼。 凤娘见她这样,笑咪咪的道:「我说七丫头啊,你说你以前不是挺乖的吗?怎麽半年前摔了一跤之後,就老是跟姨娘我作对,你说你当时是不是撞邪了啊?」 陆甄听了她这讽刺的话,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她眼珠转了转,突然阴惨惨的对凤娘笑道:「我想起来要做什麽转移注意力了。」凤娘一愣,就听她突然喊了句,「我要作诗!」这下连红桃和李婶都愣住了。 陆甄脸上带了笑,一瞬间倒真的忘了身上的痛,她盯着凤娘一字一句十分陶醉的念道:「啊,凤娘,你就是那平山堂上开的花,扬州城里人人夸;啊,凤娘,你就是那瘦西湖边种的柳,一步走来扭三扭;啊,凤娘,鸟在飞,马在追,你就住在我心扉;狗在跳,羊在叫,没有你我睡不着;啊,凤娘……」 「住嘴!」凤娘满脸红霞,恨恨的瞪着她,语气慌乱的道:「你……你胡说什麽?」 陆甄撇撇嘴,颇为委屈的道:「明明是二姨娘你叫我做些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的啊。」 凤娘被她激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愤恨的甩了一下袖子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赶出陆家去!」说完,脚步急切的夺门而去。 李婶和红桃在一边强忍了半天,终於笑出声来,特别是李婶,因为笑得太厉害,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七小姐,您还记得这诗啊?」 陆甄气愤的道:「当然记得,不就是这首诗害得我被打了嘛,我怎麽可能会忘记?」说着,她想了想,突然沉思着道:「不过你别说,城东赖三作的这首诗还真不错,将自己对凤娘的爱慕之情表达的多麽直接明白啊。」 李婶在一边猛地拍了一把大腿道:「说的是啊,我也是这麽觉得的,真的是顺溜得很啊,别看赖三那小子油里油气,没想到还有这本事哪。」 听了跟前两人的谈话,红桃顿时目瞪口呆,摔了一跤之後,七小姐真的把以前学的一点儿文化给全摔没了啊。 其实也不是陆甄没文化,人家好歹在现代,也是一努力的往小资生活靠拢的小白领,只不过因为自小就喜欢理科,对这些古诗词什麽的很感冒,反而是像赖三为凤娘作的这种直接明了、口语化重的情诗合她的胃口,只是可惜,就是因为宣传了一下这首诗,她就捞来了这麽一顿毒打,陆甄一面愁眉苦脸的趴在枕头上,一面叹息着道:「大哥什麽时候才能回来啊?」此时真是想念他啊,要是他在家,怎麽着也不会让自己挨了这顿板子啊,看来凤娘是有意选在这天来整她的,早知道那天她就不去凤娘的院子那儿蹦躂了,那也就听不到赖三对凤娘的深情告白了,也就不会知道赖三跟凤娘的不正当关系,也就不会一不小心说出去,更就不会挨这顿打了。 陆甄一边叹气,一边埋怨陆老爷,一整个大绿帽扣脑门上,几乎家里人人都知道了,偏偏就他自己不相信,敢情他老人家,还认为自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翩翩佳公子呢,自信得一塌糊涂,陆甄一面腹诽,一面哼哼唧唧,可能太累了,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醒来,屁股上还在火烧火燎,就听见红桃在外面跟人说话,「老七还没醒?」 「是,六小姐,您还是先等等吧。」陆甄听出是陆双的声音,当即一拉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在了里面,誓死不见,门外的红桃自然也是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的,一个劲的在阻拦着陆双,不停地说着陆甄还没醒之类的话,不过纵使说得再多也没用,门还是被陆双给推开了。 陆甄在被子里狠狠的挠了几下床单,心里那个恨啊,这个陆双肯定又要来找事了。 说起来,从半年前她穿越过来开始,这个陆双就对自己没好脸色,她开始还一副「今人不与古人斗」的姿态,站在良好素质的高峰上,狠狠的鄙视陆双的愚昧无知,但是没多久她就受不了了,因为这个陆双真的让她很受不了,果然,陆甄还在心里还在腹诽着,就听见被子外面的陆双说道:「哟,还躲着我呐,瞧你把自己给捂的,小心把自己给憋死。」 陆甄心里的火苗腾的上窜,一把掀开被子,故意阴惨惨的笑道:「我憋死了也要拉你做垫背。」 陆双乍一见她这表情还真的吓的退後了一步,抚着胸口骂道:「作死了,居然敢吓我,看我不叫爹爹打你。」 陆甄看了一眼她身上鹅黄色的新衣裳,没好气的道:「你除了搬出爹爹,也没其他的招数对付我了。」 陆双一听,当即杏眼圆睁,嚷道:「谁说我没别的招数的?你等着瞧好了,就怕你到时候要来求我。」陆双心里也是气得不行,以前欺负陆甄都是趁兴而出,尽兴而回,现在可不是了,居然老是被她顶回来,所以她没事就找她麻烦,目的无非是要寻回那失落的荣光而已。 陆甄听了她的话,嘿嘿冷笑道:「那好,我等着,你有什麽好让我求你的,说说看?」 陆双被她一激,顿了一下,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什麽事情可以震慑她,只好一挺胸脯,骄傲的道:「我娘说给我找了户好人家,你有吗?没人要的话,说不定还要求我娘帮忙呢。」 陆甄「咦」了一声,脸上故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接着道:「敢情三姨娘是媒婆啊。」 陆双气得狠狠的跺了跺脚,「好你个老七,你给我等着,等到你在家做老姑娘的时候,可别哭哭啼啼不敢见人,哼!」说完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陆双出了门,红桃便走了进来,对陆甄叹息道:「七小姐,您这性子如今怎麽变得怎麽这麽急躁了,昨天是二姨娘,今个是六小姐,再这样下去,您在家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陆甄的气还没消,趴在枕头上赌气般说道:「我又没招惹她们,她们倒老是找我的麻烦,不就是因为我出身低吗?同样是庶女,怎麽她就那麽骄傲?我就不爽。」红桃还想劝她,却见她突然一手握了拳,眼中闪出激动的神色,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我怎麽到现在才觉悟呢?半年了啊,我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红桃正在诧异,又见她突然撑着身子勉强昂起了脑袋,对红桃嚷道:「我决定要奋起了!」 红桃见陆甄突然这麽一副模样,愣了一瞬,诧异的道:「七小姐要干嘛?」她刚才没听清楚,陆甄那一大段絮絮叨叨的话叫她如坠云里雾里。 陆甄无奈的耷拉下了肩膀,觉得跟红桃这样规矩、本分的小丫头说话还是有些累的,「我是说,我要好好努力了,不能再这麽荒废下去了。」 红桃一听,当即笑容满面,「七小姐终於愿意像以前那样学习了?」 「啊?」陆甄没想到她的想像力会这麽丰富,立即摇头道:「不不不,误会误会,那些个织布、绣花的我可学不来,还是别叫我学了。」 红桃眼里希望的光芒瞬间熄灭,叹气道:「小姐啊,那可是夫人特地跟老爷求来的,您能跟六小姐一起读书认字、学习女红,是多麽好的事情啊,怎麽还不愿意呢?」 陆甄当然不能说自己压根不会,去了就会让陆双嘲笑自己,只好转移话题道:「我还没说我要怎麽奋起呢。」 红桃果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好奇的问道:「七小姐打算怎麽个……呃,奋起法?」 陆甄想了想,决定一步步引导红桃理解她话中的意思,「红桃,你说小姐我在陆家还有没有未来?」 红桃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当然有,七小姐只要以後不要再这麽急躁,好好做人就是了。」 陆甄白她一眼,「那你说半年前的小姐我是不是好好做人的?」 红桃点点头,「是,七小姐当初温柔恭顺,可从没像如今这样,这样……」 红桃显然是不好意思打击陆甄,陆甄自己也看出了这点,不以为意的继续问道:「那当初小姐我那麽温柔恭顺,就没被欺负过?就被家里重视了?就有未来了?」 红桃闻言一怔,接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陆甄心道,果然,就知道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遇到事情肯定不会反抗,陆甄见要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笑咪咪的对红桃道:「所以你看,我在陆家果然是没未来的吧。」 红桃诧异的问道:「那小姐您打算怎麽办?难不成要离开陆家?」 陆甄脑中的小算盘打的乒乓直响,沉思着道:「陆家我是想离开,可是出了门没钱啊,电视上那些逃跑的女主角都是靠什麽过活的来着?」 红桃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插嘴道:「依奴婢看,七小姐您也不需要钱啊,等嫁人的时候,陆家多少都要给些嫁妆的啊。」 陆甄一愣,敢情说了半天,这丫头以为自己口中的离开陆家就是嫁人啊,她抽了抽嘴角,嘿嘿乾笑道:「嫁人……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啊?」 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李婶的大嗓门,「哎呀,还早?不早啦!」她一边扯下腰上的围裙,一边走进屋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甄,笑道:「七小姐啊,念在您教了我这麽多菜式的份上,要不要李婶我帮帮您?」 陆甄在现代就爱吃,多少锻链出了些烧菜的本事,刚开始到这里时,她吃不惯这里偏甜的口味,便自己动手去做菜,这才结识了李婶,还教了李婶不少的菜式,那些菜曾经一度被陆家老小秒杀,甚至让李婶的月钱也跟着涨了不少,这才让李婶与陆甄彼此结下了深厚的主仆友谊。 陆甄听了这话,不太明白,偏着脑袋问她:「帮我什麽?」 李婶嘿嘿笑道:「当然是帮您找婆家了。」 陆甄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李婶,你就别帮倒忙了吧,何况你说的媒,老头子也不会听的。」这是实话,毕竟李婶是个下人,哪能操心小姐的婚事,虽然这小姐有些不那麽名副其实。 李婶摆手道:「当然不是我自个儿帮您找,我是打算寻个机会跟夫人说说,她肯定会帮您想法子的。」陆甄听了这话,有些欲哭无泪,怎麽感觉自己就是个推销不出去的劣质产品,还要人家想法子,想到这里,她顿时又雄心万丈,认为自己的的确确是该奋起了,不然到时候自己就被陆家的人,随便给找个人就销了。 想了好半天,她的脑中才依稀形成个计画,这个计画说起来相当的简单,就是先存钱,再跑路,不过做起来嘛……咳咳,还有待实践了,陆甄想到其实施性的艰巨,忍不住又耷拉下了脑袋。 日子就在陆甄一日日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差不多过了快大半月,陆甄的伤总算好了些,人也能下地了,其实这主要要归功於这段时间凤娘没来找她麻烦,那个陆双又据说真的说了户人家,好像在积极准备,也没来找茬,於是她在心情舒畅的前提下,身体恢复得相当迅速。 这天一大早起来,陆甄穿好衣服到了院子里洗漱,红桃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她早起的作息,见她到了院子里,一边给她打水一边问道:「七小姐还要做早操吗?」 陆甄点点头,「当然,身体没养好,怎麽奋起呢?」 红桃点了点头,就见陆甄洗漱完了就到了一边伸胳膊、扭腿儿去了,一边扭还一边唱「左三圈、右三圈」。 正扭得起劲,偏院门口突然走过了几人,为首一人本来是微微躬着身子为後面的人引路来的,这时候见了正在院子里扭腰的陆甄,突然跟身後几人说了一声,就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语带讽刺的笑道:「哟,七小姐在得瑟什麽呢?」 第五章 陆甄一看这是与自己有十棍之仇的诚叔,先是朝天翻了几个白眼,问候了一下他家里的先人,然後才笑着转脸看向他,身子却还在不停的扭动,「哎呀,诚叔啊,您没听说过吗?生命在於得瑟啊,要不您也一起来?」 诚叔抽了抽嘴角,回身看了一眼院子外面的两人,头上隐隐有青筋浮现,「七小姐,一大早的,你可真会给陆家丢人。」 陆甄动作依旧没停,讶异的问道:「关我什麽事?是诚叔你把人家引来的吧?」说着她好奇的探头往诚叔身後看了看,接着动作猛的停了下来。 诚叔心想,现在知道丢人了?刚才怎麽得瑟得那麽欢呢!正想着,却见陆甄突然一瘸一拐的往院门口小跑而去,她的伤还没完全好,屁股还疼着呢,所以跑起来不太不雅观,好吧,其实是非常的不雅观。 诚叔原本还想再嘲笑一番她这番模样,无意间却瞥见陆甄泪光盈盈,如同见了失散多年的双亲一般的炽热眼神,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追着上去,却始终没赶上,就见陆甄已经朝那两人当中的一人猛扑了上去,没多久扬州城里开始流行这样一句俗语,陆氏猛於虎也,这个陆氏自然就是陆甄。 不过此时的陆甄并不是真的如同老虎般凶猛的,她其实是非常温柔、非常欣喜的朝一人其中一人扑了上去,而後就如同迷了路般的小朋友一般,在诚叔和红桃几乎眼珠都要掉到地上的情况下,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泣,边哭还边小爪子直捶被她抱着的人,「呜呜呜……墨子,没想到你也来了,你来了怎麽不找我?呜呜呜……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被她抱着的男子身子蓦地僵住,却没推开她,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疑惑,「我……认识你?」 明代对男女大防是极其严格的,於是陆甄这一扑,直接打破了她在红桃心中的良好形象,直接加重了她在诚叔眼里的不堪形象,而此时陆甄自己却浑然未觉,在听到男子的问话後,她放开了手,倒退了几步,有些奇怪的看向眼前的男子,心中暗道,怎麽这小子还装作不认识人呢?然後「啊……」一声惨叫,不要以为出了什麽惨绝人寰的事,其实只是陆甄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十分惨重的事实,她抱错了人。 陆甄咬了咬下唇,一手揪住衣领,一手颤抖着指向刚刚被她几乎扑倒的男子,神情如同被侵犯的未成年少女般悲愤的吼道:「怎麽抱的是你?」然後颤抖的手指移向他身侧同样一身墨绿的男子,欲哭无泪,那麽近的距离,她愣是搞混淆了。 先前被他抱过的男子身量很高,长得十分斯文俊秀,见到陆甄的表情,他有些莫名奇妙的问道:「我认识你吗?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名叫墨子?」言语依旧十分的清冷。 陆甄扬调「啊」了一声,神情终於恢复到正场☆态,看了看他身边那个跟自己前世好友墨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又看了看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好半天,她才鼓起勇气呐呐的问了句:「到底……谁才是墨子?」 自称墨子的人说:「我是墨子。」 被陆甄认为是墨子的人指着他说:「他是墨子。」 陆甄在呆愣了几秒钟後,狠狠的吼了句:「给我说大名!」 自称墨子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又清冷的吐出三个字来,「尹子墨。」 陆甄微微一愣之後,嘿嘿奸笑道:「女侠我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还敢冒充咱家墨子,咱家墨子才不叫尹子墨,人家叫卜、洛、墨!」 尹子墨身边的那个,跟陆甄口中的墨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十分深思的重复道:「不落寞……嗯,颇具意境。」 陆甄听了他的话,有些失望,再见他一副古人打扮、古人举止,长相其实要比现代那个墨子还要好看一些,顿时又变成了绝望,他果真不是墨子,也是,哪有那麽巧的事,她穿就穿了,哪儿还能轮上墨子啊?看着眼前男子的脸,陆甄心中叹道,事实证明,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但不代表没有两片十分相似的树叶,「你叫什麽?」陆甄起码也要知道他的名字,说不定这人是墨子的前世呢。 那男子被问得怔了一下,而後才回答道:「尹子书。」 陆甄顿时发挥了自己举一反三的智慧,当即两爪一摊,陈述道:「你们是兄弟?」尹子书点了点头,尹子墨神情清冷的看了她一眼。 陆甄继续发挥这个智慧,指着尹子书陈述道:「你的小名叫梳子。」 尹子书哽了一下,默默无语的摇了摇头,尹子墨仍旧神情清冷的看了她一眼。 诚叔彷佛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开陆甄,对两个男子道:「大公子、二公子请随我来,这里还是不要久留了。」最後一句话直接将这里定位成了龙潭虎穴,诚叔一边说着,一边引着两人往前走去,陆甄听到他点头哈腰的对两人嘀咕道:「刚才我们家七小姐的事情……二位可不可以就当没发生过,呃……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要传出去,我们陆家……」 尹子墨一边抬脚走路,一边回了句,「那你就不要再提了。」诚叔当即点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还傻站在院门口的陆甄。 尹子书跟在他们二人身後,微微放慢了速度,对陆甄时笑了笑道:「我长得很像卜洛墨?」 陆甄看了一眼他颇具魅力的脸,垂头丧气的回道:「你长得一定会让你这一辈子都不落寞。」 尹子书愣了一下,而後笑了起来,「那个卜洛墨是你的什麽人?」 陆甄想起前世的美好时光,抽了抽鼻子道:「发小、死党、损友。」 尹子书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发小,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陆甄点了点头,无精打采的回了句:「算是吧。」 尹子书见她这副模样,只好转移了话题,呵呵笑道:「你是陆家的七小姐?怎麽看上去不像?」陆甄一震,火气腾的上来了,一个庶女身分此刻正高悬於头顶,强烈的提醒着她要奋起,看看,又被人家说不像小姐了。 尹子书见她似乎不高兴,刚想再问什麽,就听见前面尹子墨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弟,快些,别让陆夫人久等了。」 尹子书赶紧应了一声,朝陆甄拱了拱手,转身快步离开,只是临走还不忘补充一句,「放心,我定不会将你抱我大哥的事儿给说出去的。」陆甄顿时有抽自己的冲动。 见两人走远,红桃终於走了过来,战战兢兢的问道:「七小姐,您……要不要去向老爷请个罪?」陆甄莫名其妙的「欸」了一声,「为什麽啊?」 红桃道:「若是被老爷发现您抱了尹家公子,这可就糟了。」她刚才没听清楚陆甄说的话,也不知道陆甄是抱错了人,只是清楚的看到了陆甄猛虎扑食的一幕,直觉得心中不安。 陆甄自己对男女授受不亲完全没有自觉,撇撇嘴道:「有那麽严重吗?要说吃亏,那也是我吃亏啊。」 红桃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陈述道:「可是是小姐您自己扑上去的。」 似乎是红桃的表情太过认真,陆甄终於有些意识到这里的状况,吞了吞口水问道:「莫非老头子会把我浸猪笼啥的?」 红桃当即摇头,「不会不会。」陆甄放下心来,就听红桃突然又道:「老爷会作主让小姐您嫁给尹大公子的。」陆甄表情僵住,然後一点点,一点点的回忆着刚才被他抱错的那个男子,身上依稀感到一丝寒冷,被老头子作主嫁给这个冰山的话…… 「他家里有没有钱?」陆甄首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有。」红桃给予肯定。 「有多有钱?」陆甄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非常多。」红桃再次给予肯定。 陆甄眯着眼睛,一手环在胸前,一手轻抚下巴,笑得如同发现潜力新人般的星探,「那……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啦……」红桃垂头叹气,心中暗道,小姐您怎麽不再问问其他问题呢?比如,他可曾订亲?嫁过去是做妻还是做妾?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瞧见陆甄急急忙忙的往西院方向去了,红桃心里直呼不妙,赶紧追了上去。 陆甄则是一路小跑,边跑边乐,心中暗自决定要在陆家把她当做劣质产品销掉之前,先自己找个钻石王老五去,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找到了奋起的捷径了。 想到这里,陆甄心里越发欢畅,脚丫子划得飞快,直奔西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