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娘很可口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这是一座修葺华美的府邸,原本的冷清因为满院喜庆的红色,而显出些许难见的热闹,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雕花木窗上到处贴满了大红喜字。 吃了一天的酒席,新郎官由下人搀扶着走向後院,仔细看来,才发现这个男人一副病态之色,连嘴唇都是煞白煞白的,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大红色的新郎装更加衬出他的苍白羸弱。 「哎呀,赵太太,恭喜啊,你家大公子又娶了一个美娇娘。」酒桌上一位贵妇人谄媚道,看坐在高堂上的赵太太没有说话,连忙又补了一句,「我瞧着你家富生这几日脸色好了许多,兴许这次冲喜有点用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台上的赵太太明显抽了抽嘴角,脸上已有不悦,又不好撕破脸皮,只淡淡回应道:「托李太太吉言,我家富生病情正渐渐好转。」 众人都知,赵家是乌龙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商,赵老爷做着一些大生意,近日甚至去了京城经手几笔买卖,可是这赵家大公子偏偏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吃了多少名贵药材都不见好转,众人不禁叹息,这大公子怕是要命不久矣,不过,赵富生下面还有个弟弟赵祈生,这才使得赵家没有断了香火。 听了一个野道士的话,赵太太找了个命硬的女子给赵富生冲喜,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小被卖到赵府的粗使丫头,赐名赵离儿,既然是他赵府里签了死契的丫头,自然是要跟着赵家姓。 也是看她长得一副勾人的狐媚样,赵太太怕她想爬老爷的床,索性将她分配到最下等的女婢行列,这女子虽然长得妖魅,但是生性木讷,平时寡言少语,还算规矩,赵太太也便渐渐对她改了观,看她生辰八字不错,就许给自己大儿子当了五姨娘。 清冷的新房里,头盖鸳鸯喜帕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拢在袖筒里胡乱搅动的两手却昭示了她此刻的紧张,身旁一个服侍的丫鬟把方才下人送来的合欢酒「砰」地一声搁在雕花木桌上,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赵离儿,别以为你成了大少爷的五姨娘,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我赵玲儿不会怕了你。」 这丫头唇红齿白,也算长相清秀,平日里样样都要跟赵离儿比,可是赵离儿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由着她独自在那里较真,自己也不与她多来往,此时喜帕下的脑袋微微垂下,不置一词。 赵玲儿忿忿看了她一眼,踏着碎步离去,跟几个姨娘学了不少,小腰细扭,走起路来都带了一丝傲慢和矫情的味道。 匆匆走出喜房的赵玲儿还未走多远,就撞上了一堵结实的厚墙,正欲破口大骂,看清来人时立马换了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子样儿,腻声道:「二少爷安。」 赵祈生平日里本就是一个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此时喝了几壶酒,酒劲一下子就蹿上来了,低头打量着几乎撞到自己怀里的小丫头,只觉得浑身燥热,一把抱起怀中的女子大步流星地来到假山後,赵玲儿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没有机会接近二少爷,此番真是老天垂怜她,把这个花花公子送到她身边。 赵玲儿娇嗔一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任由他火急火燎地吻了上来,大手一把撕开她的衣裙和亵裤,粗鲁地揉捏着她的汹涌,不知道啥时候裤头一解,粗大的龙头便暴躁地冲了进去,赵玲儿尖叫一声,嘴角却得意地勾起,任他把自己抵在冰凉的假山上凶猛地冲撞。 谁都知道,二少爷生性风流,却至今未娶亲,她若能凭得此次怀个一男半女,怕是离这大姨太之位不远矣,想到这儿,赵玲儿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玉腿勾在男人的健腰上,忍着痛在男人身下婉转低吟,偶尔变成一声声浪叫,好一对狗男女! 直到把赵玲儿弄得昏死过去,赵祈生才匆匆套好裤头,满足地叹了口气,看向地上的女子时眼里尽是鄙夷,想做他赵祈生的姨娘,等下辈子吧!不得不说,这赵玲儿此番真是自作自受,也不想想风流不羁的二少爷,为何至今都未娶一房太太或姨娘,那青楼里的女子手段比她多了去,也不见得有一两个成功地进入赵家大门的。 赵祈生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新房,嘴角勾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 赵离儿规矩地坐在喜床上等着新郎官,听到门外的声响,连忙直了直身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的脚步声低沉有力,赵离儿搁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不过几瞬的时间,喜帕被一只大手轻佻地揭开,赵离儿暗黑的眼睛忽地睁大,身子缩了缩,惶恐道:「二少爷,您……您怎麽来了……」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才下了火的赵祈生不禁咽了咽口水,慾火瞬间又燃了起来。 一把抱住躲窜的赵离儿,赵祈生沙哑着嗓子道:「离儿,你可知,爷想你很久了……」说完,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暧昧不已,其实赵祈生早就惦记上这赵离儿了,想着赶紧把她纳入羽下,干着那欲仙欲死的事儿,岂料赵老太太先一步赐给了赵富生。 赵离儿目光呆滞,呐呐道:「二少爷不要再开玩笑了,大少爷马上就要来了。」 「他?」赵祈生嗤笑一声,「就他那副病殃殃的样子,这赵府的家产早晚都是我的,离儿不如跟着我,保准你吃香喝辣怎麽样?」说完就欲凑过猪嘴亲过来。 赵离儿慌张地捂住他的嘴,「奴婢只是个粗使丫头,不敢遐想二少爷的疼爱。」 赵祈生早已是等得不耐烦,以为她欲迎还拒,不顾她的阻止,抱住她就亲过去,赵离儿无神的眼睛倏地闪过一道利光,带着浓浓的鄙夷和厌恶,哪还有刚才木讷呆滞的样子,手紧握成拳,正欲推开他,顺便给他一巴掌,手才微微抬起,门便「砰」的一声被踢开。 一个下人正扶着身着新郎装的男子站在门口,面色苍白的男子脸上因为愤怒染了一丝红晕,手指颤抖地指着眼前的一对人,「你们这对狗男女……」连愤怒的声音都因为虚弱变得没有一丝威慑力。 赵离儿眼睛猛地瞪大,心下暗叹不妙,而赵祈生连忙松了怀里的软香,几步走到赵富生面前,讨好地拍了拍他的胸,谄笑道:「大哥,都说女子如衣服,大哥不会为了一件衣服,就跟小弟我翻脸吧?」见他只是憋着脸没有说话,赵祈生再接再厉道:「大哥,实在是嫂子长得太勾人,小弟我一时经不起诱惑就中招了,是……是她先勾引我的。」 身後的赵离儿一听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大白天的说瞎话,果真是他这麽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做得出来。 「不如这样,小弟我把自己用过的女人送给大哥享用如何?保证各个貌美如花,不比嫂子差多少。」赵祈生也是怕被家里的老娘赵太太听了去,所以百般讨好,岂料赵富生听完这一连串的话,双眼一翻白眼,两脚一蹬,直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死了过去,扶着他的下人尖叫一声。 赵府喜事变丧事,在整个镇上成了一桩大笑话,众人都说这新娶的五姨娘长得如何如何勾人,竟然勾得风流不羁的赵家二少爷半夜去偷香,两人好一阵颠鸾倒凤,把大少爷当场活活气死。 传言毕竟是传言,事实又有几个人知道?可是赵老太太还真就抓住这一点不放,得知恶耗的同时一巴掌搧在赵离儿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了赵离儿半天,「你这贱婢,我要你给我儿陪葬!」这话说得狠毒,赵离儿难免心生惧意。 第二章 赵离儿被关进了黑暗的柴房,思索着赵老太太要怎麽处理自己,送官?如果送官的话,她自有一番说辞,她还不信这官老爷真能一手遮天,现在好歹是太平盛世;卖到青楼?如果这样,她倒也不怕,大不了「毁了容」去里面做个洗碗工。 其实当初莫名其妙地穿到这里,还是一个穷得掉渣的老百姓家里,没到几岁就被她所谓的老娘卖进了赵府,生死不由已,说自己不埋怨是假的,唯唯诺诺地在府里待了十来年,暗地里攒了不少碎银,只盼着有朝一日可以混出府外。 听到门外有声响,赵离儿连忙凑了过去,来人一双杏眼,模样小家碧玉,看向柴房里的赵离儿,眼泪夺眶而出。 「香儿,怎麽样?赵老太太准备怎麽处置我?」赵离儿一看来人,幽黑的眼睛瞬间变亮,这赵香儿同她一样,从小就被签了死契卖进来,不同於那高傲的赵玲儿,她们俩的感情颇好。 赵香儿一听,眼泪流得更加汹涌,「离儿,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太太她……她说要按照祖上的规矩把你……把你沉塘,而且县老爷那边也同意了。」声音变得哽咽,泣不成声。 「什麽?」赵离儿惊诧,在这个类似於宋朝的年代,竟也有沉塘这种残酷的刑罚,「那赵祈生有没有得到同样的惩罚?」赵离儿定了定心神问道,心想,做错事的狗男女该是一起沉塘吧。 赵香儿一愣,哭得更厉害,「傻丫头,二少爷怎麽可能受到惩罚?」赵离儿想想也是,如今赵老太太就剩这一个宝贝疙瘩,不疼才怪。 看赵离儿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赵香儿心下着急,哭着跺脚道:「离儿,你怎麽不害怕呢?如果你真的……真的去了……我一人如何独活下去……」平日里有什麽事,都是赵离儿替赵香儿顶着,赵香儿生性懦弱,都是赵离儿想办法护着她,如果赵离儿真的走了,香儿一个人怕是少不了被人欺凌,何况两人感情深厚,早已把对方当成了自家姐妹。 「离儿,这事根本不是你的错,为何老太太这麽狠心?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死!」赵香儿抽噎哭道,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核桃。 「香儿,别哭了。」赵离儿心情本就烦躁,听到哭声,心里更加躁动不安,双手挠了挠已经乱成杂草的头发,忽地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凑近门缝,小声吩咐了几句,只见赵香儿不停点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许久未见这番热闹,赵离儿不由撇撇嘴,这前来凑热闹的人还真不少,众人不知道在小声嘀咕着啥,有的边小声讨论,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赵离儿,几个长舌妇难听的讽刺声传入赵离儿刻意封闭起的耳朵,赵离儿一个凌厉的目光瞪过去,几人立马噤口不语。 都说沉入河底的女人不遵守妇道,死後会变成厉鬼漂浮在河上整整几天几夜,几个妇人自是不敢得罪这即将化为厉鬼的貌美女子,不得不说,这赵离儿生得着实漂亮,那白皙的皮肤、晶亮的眼睛、粉嫩的唇瓣、微翘的琼鼻、玲珑有致的身姿,无一不是诱人犯罪的资本,死了好啊死了好,免得这狐媚女子再去勾引别的男人,众人如是想道。 赵离儿扫了扫身後恨不得剜她肉、喝她血的赵老太太,轻抿的薄唇竟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惹得赵老太太不禁打了个寒颤。 「快把这贱婢沉入河底!」赵老太太对身边几个长相凶狠的家丁道,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赵离儿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死死绑住,然後被扔进了一个用竹子制成的大笼子,赵离儿不由翻了个白眼,敢情自己被当成了一只大肥猪。 她装作不经意地扫过赵老太太身後的一排丫鬟,目光在赵香儿身上停留片刻,赵香儿会意地点了点头,赵离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将竹笼抬上船,而船里早已备好了一块大石头,围观的人眼睁睁瞅着船载着赵离儿驶远,直到看不见船影子,这是乌龙江,河宽且大,没有人知道它延伸至哪里,只道要让这不乾净的东西死得远点,不要污了他们的水源才好。 船驶出很远很远,直到两旁都没了人家,只剩苍苍翠翠的树荫和山岗,两个壮汉对视一眼,觉得位置差不多,是时候办正事了。 「小娘子,可别怪我俩,死後好好投胎吧,别来缠着我们就行。」一个壮汉粗声道,眼里多了几分不忍,要怪就怪你长得太好看,还有二少爷风流了点,壮汉在心里道。 其实这事赵府里的家丁或多或少知道些原委,只是没人敢忤逆主子的意思,毕竟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艰难着呢。 赵离儿笑了笑,妩媚动人,「两位大哥,小妹不会怪你们,怪只怪自己命不好罢了。」 两个壮汉立马撇开眼睛,果然是个勾人的女子,难怪赵老太太急着送她去死! 「得罪了。」壮汉说道,把竹笼扔入水里,赵离儿躺在竹笼里,漂浮在水面上,那灿烂的笑容看得两人心中发毛,另一个寡言的壮汉立马转头,朝对面的壮汉示意,两人合力搬起系在竹笼上的大石头,扑通一声掷入水中,水花四溅,赵离儿的身子随着石头的拉扯渐渐沉入水底。 水面上先是冒出几个气泡,渐渐地,气泡隐了下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划着船往回驶去。 船刚刚驶过一个弯,原来那处平静的水面就开始不停地冒着气泡,哗啦啦,一个黑色的小脑袋冒出水面,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脸上本留着大婚之日涂抹的胭脂,此番经水一洗,露出赵离儿的本来面目。此刻的赵离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脸的狡黠,灵动无比,可爱得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她自幼泅水本领高超,长时间憋气不在话下,自己存的一些碎银全给了赵香儿,让她帮忙贿赂给她绑绳子的家丁,那人收了好处,只给她绑了个活结,看起来系得很紧,其实只要微微用力一扯就能解开,而她的绣花鞋里藏有赵香儿偷偷带给她的刀片,刀刃锋利,可割断拇指粗的麻绳,这就是为何此时她还能顺利脱逃的原因。 现在赵离儿有些虚脱地趴在竹笼子上,任水冲刷着她,飘向更远的地方,她方才观察过了,这里两边都是高山,根本没有办法着陆,只好继续藉着唯一的漂浮工具竹笼前行。 一直保持脑袋露出水面,双手紧紧抓着竹笼,指尖都开始泛白,泡了将近三个时辰的河水,赵离儿全身无力,头有点犯晕,恍恍惚惚看见不远处有几家小木屋,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放松了,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她赵离儿终於逃出牢笼,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 想起自己还趴在竹笼上,连忙挣扎起身,弃了竹笼,看着竹笼一点点飘远,这才拚劲力气朝远处游去,可是才游出几米,赵离儿就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再使劲,双手拍打着水面挣扎,此时的赵离儿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扔那竹笼了,如今为了面子丢了性命可不好。 「救命……」才喊出声,赵离儿就觉得喉咙有火在烧般乾涩难受,声音也有些沙哑,扑腾几下,眼看着身子就要沉下去,背後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上了一艘破旧的小船,赵离儿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老头子,你今个儿捕鱼怎麽捕了个大活人回来?」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女将床上的人打量一番,向一旁的中年渔夫取笑道。 第三章 「孩子他娘,你还知道取笑我,快看看这丫头怎麽样了?」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开外,鬓角已经有了几缕银发,放好刚捕捞回来的两条鱼,这才走到床前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这女子长得真好看,比村里最好看的梅子都漂亮不知几倍。 「在发烧,一直不退。」妇人将手背覆在赵离儿的额上,试了试温度,随即怜惜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全身都肿了。」 渔夫皱了皱眉,「要不我去请村里的牛大夫过来看看?」 妇人顿了顿,回道:「也好,不过咱们家在村尾,牛大夫在村口,这一来一去怕是要耽搁不少时辰,希望这丫头不要有事才好。」 「我撑船去吧,走水路也许快点。」渔夫又道。 妇人连忙到柜子里取了些乾粮塞给他,「路上小心点,指不定什麽时候会起大风浪。」 渔夫咧嘴一笑,看起来憨厚老实,「孩子他娘放心,都在这乌龙江上撑了半辈子的船了,你还瞎操心啥?你待在家里好好照顾小包子还有这丫头,黄昏前我就赶回来了。」 目送渔夫上了船并且走远,妇人这才回了屋子,趁着现在屋里没人,妇人给赵离儿擦拭了身子,然後从床底的箱子里取出自己的一件农妇装,细心地给她换上,看着那一身的浮肿,心疼地摇了摇头,心道:这到底是哪家的闺女,瞧着这一身鲜红的衣裳,质地不错,怕是个闺中小姐。 妇人和渔夫家贫,也很少见过大户人家的新娘装,年轻时成亲也就穿了一身体面的衣裳,自是不知这身红衣乃成亲时的装束,只道是谁家的闺女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跳入这河里,才漂到渔村。 「娘……」不远处的一张小木床上,盖着一张略显粗糙的小布毯,一个圆球球拱了拱,然後就见一个小脑袋从毯子里钻了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粉嘟嘟的小男孩。 「包子,醒了?」妇人擦完赵离儿额上的热汗,走到小木床旁,一把抱起小包子,笑着看自己宝贝睡眼惺忪的可爱样儿,这古人三十岁得子就算老来子,莫说这妇人四十出头才有了这麽个儿子,那就更是老来子,两口子把这孩子疼上了天,就差没上房揭瓦给他拿在手里当玩具玩。 小包子揉了揉眼睛,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床上的陌生人,「娘,这个姐姐是谁啊?包子好像没有见过。」奶声奶气的声音,惹来妇人在他脸上吧唧一吻,平日里妇人出去串门都带着包子,包子也认识了不少村子里的丫头,此番倒是真的不认识床上躺着的赵离儿了。 妇人笑了笑,把他略沉的小身板往上一提,道:「等你爹爹回来救醒了姐姐,包子自己问她好不好?」 小包子咬了咬胖乎乎的小拇指,口水顺着指头流了下来,嘟了嘟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贝齿,听话地点了点头,「好,包子听娘亲的话。」 妇人伸手拭去包子嘴角的口水,一脸的笑意,「包子饿了没,想吃什麽?」 小包子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包子想吃上次吴婶婶做的青菜炒肉。」 妇人听完,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这吴婶婶是邻壁不远处的一个寡妇,前些年死了丈夫,见她生活艰难,自己偶尔会过去看看她,同她唠唠家常,吴氏也常来家里小坐,少不了带给包子一些好吃的东西,本来相处挺好,岂料最近她看自己老头子的眼神越发不正常,让妇人心里有了戒心,刻意把她疏远了些。 「包子,晚上娘亲给你做鱼汤好不好?」妇人哄道。 小包子看自己娘亲不高兴了,只好嘟了嘟嘴,道:「好,包子和娘亲一起吃鱼汤。」 临近傍晚,自家那破陋的小船摇摇晃晃地撑了过来,妇人早就在门口等了许久,连怀里的小包子都陆陆续续地睡过去好几次,连忙走上前,看着船上的牛大夫,妇人感激地笑了笑,「牛大夫,辛苦你了。」 这牛大夫名唤牛二,顾名思义在家中排名老二,鼻孔比常人大了许多,额头微凸,别说还真有点像牛,牛二随意摆了摆手,「都一个渔村的,客气啥,是不是包子又病了?」上次小包子也是发烧请来牛大夫,牛二以为小包子又病了,不由急切问道。 妇人看看自家老头,这才知道老头还没跟他说清楚,连忙摇了摇头,「是老头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个姑娘,这会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牛大夫赶紧给看看吧。」 这一家人是村尾的老两口子,渔夫唤李大田,他的媳妇刘氏也是个贤淑的女子,两口子老来得子,自是把孩子看得很重,牛二本以为是包子病了,怕两口子着急,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岂料病的人竟是个陌生女子,船靠了岸,李大田把船拴在岸边的木桩上,两人下了船,朝屋里走去。 看见床上的赵离儿,牛二的眼睛亮了一下:心道,这女子长得可真漂亮,比他往日去镇上给人专诊时遇到的富家小姐还要美上许多,不再多想,大掌探了探女子的额头,又把了把脉,这才取出随身带着的几副草药,对身边的刘氏道:「嫂子,这是常用的退烧药,煎了给这丫头喝,过不了几天就会好。」 刘氏客气几番接过草药,牛二随意笑了笑。 李大田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儿,拍了拍牛二的宽肩,憨憨一笑,「牛老弟,天色晚了,你就凑合着在大哥这里歇息一晚吧。」 牛二也不客气,「李大哥就是赶我,我也没地方去啊。」 李大田和刘氏商量一番,决定让刘氏去隔壁的寡妇吴氏家里歇息一晚,刘氏只是犹豫片刻便答应下来,毕竟家里太小,就算打地铺地方也不够,虽然近日和吴氏的关系僵了点,此时也只能厚着脸皮去了。 刘氏找出上回给包子熬药用的土瓷药罐,独自到厨房里熬药去了,李大田和牛二两个则在小桌边小聊,期间,牛二的目光时不时扫向床上的赵离儿,不由叹道:「我活这麽久,还没见过这麽漂亮的丫头,李大哥你有福啊!」 李大田微愣,憨笑道,「牛老弟说的啥话?这丫头再漂亮也不是我家的人。」 牛二摇头一笑,没有说话,过了稍许,刘氏端着药碗出来,扶起赵离儿,喂她喝下汤药,昏迷中的赵离儿只觉得整个舌头都苦得麻痹了,知道是有人喂自己喝药,也就听话地咕噜噜吞了进去,几人聚在一起喝了点刘氏熬的鱼汤,随意聊着最近村里发生的事。 看天色不早了,刘氏从柜子里取出几套陈旧的褥子,铺在地上,回头朝两人道:「今晚就委屈牛大夫和老头子在这儿将就一晚,赶明儿再送牛大夫回去。」 牛二咧嘴一笑,「嫂子说的哪里话,我家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嫂子放心,我已经跟自家媳妇说了,她不会担心的。」 床褥铺在离床一丈多远外,毕竟这捡回来的女子是个黄花闺女,两个大汉一着地就开始呼呼大睡,刘氏把包子哄得睡着,这才小声地阖了门,到隔得不远的吴氏家里蹭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几人吃了点小菜,还不见赵离儿醒来,牛二又嘱咐了几句,这才乘着李大田的小破船回了村头。 刘氏目送两人走远,看到小船隐没了身影,然後转身进了屋,刚刚阖上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就印入她的眼里。 「丫头,你醒了!」刘氏略显激动地走上前,扶住赵离儿的身子上下打量,知道这丫头长得漂亮,没想到睁眼後的她看起来更加水灵。 赵离儿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抬臂握住刘氏粗糙的手,「大娘,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嗓子不再乾涩难受,说话的声音轻灵好听,刘氏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客气了,以後千万不要做傻事,你父母该多担心。」 第四章 闻言,赵离儿眼眶一湿,小嘴一瘪,「大娘,我没有父母,他们早就不要我了,以後你做我娘亲好不好?」赵离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见眼前的妇人面善,知道她肯定会收留自己,最好再加点催情泪。 刘氏微怔,想了想家里的状况,随即温和一笑,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丫头不嫌弃大娘这里简陋,饭菜糙的话,大娘倒是乐得多了个女儿。」 「阿娘!」赵离儿立马改了口,一头栽进她的怀抱。 「哎。」刘氏高兴地应了声,很早的时候,两口子就盼着能有个这麽乖巧的女儿,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就算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她也要留下这个新认的乖女儿。 赵离儿嘴角勾起一抹开心的笑,在这人的怀里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眼角余光扫到一团肉肉的东西,眼睛忽地变亮,侧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水嫩的小屁孩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阿娘,那是?」赵离儿从刘氏怀里退出来,此刻正和小包子大眼瞪小眼。 刘氏一看自家的宝贝醒来,笑着招了招手,「来,包子,过来认姐姐。」 小包子颠簸颠簸地跑到刘氏身边,眼睛却看着赵离儿流口水,看了半天,小包子伸出小爪子,嘟嘟嘴,「姐姐,抱抱……」 赵离儿噗嗤笑出声,拎起沉甸甸的小包子,心道:这小子还挺沉的,「这是阿娘的孩子吗?」赵离儿掉头问刘氏。 刘氏脸微红,伸手拭了拭包子嘴角的口水,「这是我和老头子晚年生的孩子,唤包子,如今已经四岁了。」 晚婚晚育在赵离儿看来再正常不过,也没觉得啥,反倒很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孩子,难怪叫包子,看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包子,看着就想咬上一口,「阿爹姓什麽?」赵离儿随口问道,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样问可能有点失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刘氏也不在意这些,笑道:「老头子唤作李大田,是这渔村里的老渔夫。」 「阿娘,我以後跟着阿爹姓,就唤作李离儿,阿娘和阿爹不嫌弃的话,以後就当离儿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刘氏一听可就激动了,这姓氏可不是随便就能改的,但看着这丫头一副决绝的样子,只是兴奋地点了点头,眼眶里瞬间盈满泪花,连连道:「好、好,阿娘也有闺女了……」 「包子也有姐姐了……」一旁的小包子也掺了一句,几人相视一笑,到了晌午,李大田摇船回来,刘氏把这事一说,李大田也是激动了半天,四口人其乐融融地聚在小木桌上,好不热闹。 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长舌妇,没过几日,这渔村村尾的老两口打捞起一个小姑娘的事情,在整个小渔村传了个遍,有人传说这姑娘如何如何美貌,认了李家两口子做爹娘,直道这丫头孝顺、懂得感恩图报,也有些人不屑道:「再漂亮有咱村里的梅子漂亮吗?」 郭家有个小女儿名唤郭晓梅,年方十六,皮肤白皙,生得小家碧玉,和渔村里其他长相平庸的女子一比,那可不就是一大美女吗?可怜这一干人没有见过李离儿的美貌,不然还不得把她比作天上的仙女。 梅子才及笄,盘发插笄後便有人陆续前来提亲,这可苦了郭家两口子,这来提亲的都是渔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小伙,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两口子问梅子,梅子也只是脸红地说全凭父母安排,这事就这麽一直吊着,现在梅子也已经十六了,同离儿同岁。 十六岁的姑娘算是大姑娘了,一旦过了十九,出嫁的可能性就开始降低,这不,李家两口子已经开始考虑为自己新认的闺女寻个好人家,尽管心里不舍,但是更不想耽误了好闺女的青春,可怜李离儿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晓,乐呵呵地和小包子玩得开心。 住了几日,刚开始有些不习惯,整日里就吃些野菜和阿爹捕来的鱼,野菜只放了几颗盐粒,苦涩难以下咽,还有那鱼汤,只是简单地用水煮了煮,那汤就跟白开水一样,尽管自己很喜欢吃鱼,经常吃也难免吃腻,偷偷看了看吃得慢吞吞的小包子,离儿就知道包子跟自己肯定是一样的。 离儿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家里过得稍微好点,阿爹为了给自己添置一张木床,前些日子整天忙於捕鱼,用辛辛苦苦捕来的几条大鲤鱼,去村里的木匠家换了个木床,离儿看在心里,觉得眼睛里酸酸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孝敬两位老人家。 渔村大多数人以捕鱼为业,阿爹也算个有经验的老渔夫了,平日里离儿说要陪着去,李大田自然是拒绝了,说她差点淹死在水里,不准她随意下江,这下离儿真是有苦说不出,她也算泅水老手好不好,如今却被阿爹看扁了,只好在家里陪着包子玩耍,阿娘有时回去村里串串门,以前都是带着包子不方便,现在有离儿看着,也省了不少心。 村里也有些妇人种田,可是以渔业为主的渔村田地本就不多,所以连青菜也变得稀奇起来,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二十五的时候,村里人会成群结队地到邻近的小镇上交易,大部分是卖鱼,俗称赶集,而卖鱼得来的银两基本上都被拿去换一些吃食。 虽说是邻近,距离却很远,徒步走也要足足两个时辰,而离渔村最近的不是离儿从小待到大的乌龙镇,而是另一个方向的梅花镇,据说那梅花镇被一大片梅林环绕着,所以取名梅花镇,离儿不由舔舔嘴唇,不知这梅树是不是果梅树?如果是的话,树上岂不是金灿灿的梅子,酸甜可口,还可以做成酸梅汤解暑。 离儿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这会儿带着小包子在村子附近瞎转悠,顺便熟悉一下环境,看看周围有没有什麽可开采的好东西,偶尔遇到几个陌生人,离儿礼貌性地笑了笑,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就变了味,有认得小包子的妇女,看这女子抱着小包子,对她的身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几个妇人私底下嚼舌根,说这李家的新闺女凭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到处勾人;而男子则心下吃惊,互相打探这是哪家的闺女生竟得如此貌美,许人了没有云云。 离儿只是撇撇嘴,不去管别人探究的目光,一双大眼睛四处瞅着,发现周围的野地里有不少能吃的野菜,想必这渔村的村民还未发现,因为阿娘平时做的野菜羹,也就只有那种粗茎的野菜,唤作野芹菜,而她今日看见了许多其他种可食的野菜。 那种有着包子的巴掌般大小的紫色叶片,唤作紫背天葵,凉拌起来颇为清爽可口;另外还有苦菜、马齿苋和春椿,苦菜味苦,但是若能去掉苦味,用五花肉炒炒,便会觉得香甜可口;春椿味道比较重,如果能用醋去掉异味,凉拌或者小炒都不错;而马齿苋的话吃法就更多了。 离儿还欲往深处走,怀里的小包子出声了,扯了扯离儿的衣袖,奶声奶气道:「姐姐,不能往里走了,里面是深山,娘亲说很危险。」 「深山里可曾住着什麽人家?」离儿好奇地问道,方才她也是看见远处有炊烟冒出,才忍不住往里走。 「娘亲说,半山腰上只住着个丑哥哥,而且很凶的,所以让包子不要靠近。」小包子吮着大拇指道。 「那我们今天先回去吧,改天和包子一起来摘野菜好不好?」离儿笑道,取出小家伙含在嘴里的指头。 「好。」小包子听话地点了点脑袋。 渐渐走远的离儿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烟,那里果真住着一个人?那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能独自一人住在荒芜的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