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真国色 四》 第一章 【第一章】 如此又过了几天,明日就是王府宴请各位望族太太和官家夫人、小姐们的日子了,沈牡丹早就让人都准备好了,前两天她也让大夫给开了止吐的药,这两天吃了些东西,人也精神了不少。 翌日一早,王府里头最大的西厅里摆了不少炭盆,偌大的西厅都暖呼呼的,西厅的四个角落各自放着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娇艳欲滴的腊梅,中间摆了不少桌椅,上头放着各色点心,有丫鬟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等到管家把人迎进来,沈牡丹忙着招呼,她这段时间瘦得厉害,大家都以为她是担心宴王,来一个劝一个,都是劝她别太操劳,莫把身子弄垮了,沈牡丹都笑咪咪的应了下来。 等到人到齐的时候,大家依次坐下,平陵望族王家太太担忧的看了沈牡丹一眼,道:「王妃,您可要顾着身子啊,殿下如今在外征战,最担心的人肯定就是王妃了,王妃可要好好保重。」 王家太太的儿媳赵氏也担忧的道:「可不是,王妃娘娘要保重。」这一说着,好几个管家夫人跟望族太太们就附和了起来,都叫沈牡丹保重身子,莫要太操劳了。 沈牡丹叹了口气道:「殿下如今在外,我如何能安得了心,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担忧。」 宣义郎李家的夫人孙氏疑惑的道:「王妃这是担心什麽?」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都知晓王妃这次宴请她们是为何,就算这当中有许多夫人和太太不愿意掏银子、不愿意来,可她们却不得不来,甚至待会王妃说了情况,她们不得不掏银子,因为她们心中都知晓宴王跟宣帝之间的战争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宴王若是赢了这场战事,那麽宴王肯定会乘胜追击,打到安阳去,宴王若是胜利,这天下将会换了主人,她们怎麽敢得罪这日後有可能成为皇帝、皇后的宴王和王妃。 平陵都城的人看得很清楚,清楚的知道宴王对这王妃的感情,若是天下换人,那麽眼前的王妃说不定有可能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她们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甚至想着若只用一些银子就能在王妃面前卖个好,这何乐而不为呢。 沈牡丹忧愁的道:「殿下在外征战,可城内也不安稳,那些无家可归之人迁移来到平陵,缺吃少喝,他们如今都在殿下的封地上,这些就是殿下的责任,可殿下征战在外,也顾不得他们,他们越发的可怜,我这心里担忧得很啊,总想着替殿下分担一些,只是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实在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那望族王太太的儿媳赵氏忽然道:「王妃,民妇倒是有个主意。」 沈牡丹哦了一声,笑道:「大奶奶倒不妨说一下是何主意。」 赵氏笑道:「咱们这些人都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没见过人间疾苦,前些日子我听爹爹说了那难民开荒之地,说是凄凉无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其实我想着,咱们只要节省一些,从平日的吃穿用度里头节省一些银子出来,就能帮助了他们。 我提议倒不如一人捐一些银两,如果家中实在不殷实,我们无用的衣物吃食也都是可以拿出来的。」 沈牡丹眼睛一亮,看着赵氏,「王大奶奶这话说得不错,是个好主意,咱们有钱出钱,无钱的话,不用的衣物、棉布、吃食也都是可以的,这办法甚好。」 下面立刻有几人跟着附和了起来,「可不是,这是个好法子。」 王家太太看了眼儿媳,笑道:「既然是老大媳妇说的,我这个做婆婆的自然要先表个态了,咱们王家就出一万两银子吧。」 沈牡丹起身冲着王家太太点了点头,笑道:「太太,谢谢你了。」 王家太太忙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王妃,这使不得,这没什麽的,眼下平陵有了困难,自当是我们这些名门望族和官宦之家来帮忙了。」 下面的妇人和姑娘们连连点头,跟着宣义郎李家的夫人孙氏道:「既如此,我们李家捐五千两的银子。」李家和王家不同,王家是大族,这一万两银子根本没什麽,可宣义郎李家身为从七品下的官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四千多两银子而已,五千两银子可见其心。 这有人带头了,下头的妇人和姑娘们也都跟着捐了,多的有上万两的银子,少的也有两三千两的银子了。 沈牡丹笑道:「如此就感谢各位夫人了,各位捐的银子我会让人全部整理清楚,写出来贴在城中的公告榜上,到时这些银子的各项花费也都会清楚列出来的。」 众人心想着,这可真是老狐狸,这下子捐得少的人只怕为了面子都会多捐一些的,果然,立刻有几家捐得少的夫人,又把自己身上的首饰脱了几件下来,说是也捐了。 沈牡丹道谢後又冲外喊道:「来人。」 等到侍卫长冯君泽进来,沈牡丹把方才的事情又交代了一遍,笑道:「除了这些,另外再写一张公告,就说如今难民生活很是辛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盼大家的救助,希望大家有银的捐银,如若没有银两的话,家中不需要的衣物、棉衣和吃食都是可以捐的,当然了,每一笔捐助都跟方才一样,全部记录下来张贴出来。」 冯君泽看了一眼,显得有些意外也有些动容,他立刻恭敬的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等到冯君泽退下,沈牡丹这才又回头冲这些夫人小姐们笑道:「今天的事情就多谢各位夫人和姑娘们了,我在这里感激不尽,我已让厨房备了薄席,希望各位夫人姑娘赏面,留下来用了膳再走。」 大家自然留下来用了膳,沈牡丹也陪着,一桌上有荤有素还有各种乾货海鲜,沈牡丹闻着这些味难受得不行,依旧坚持陪着大家用了膳,等到人都离开这才回了房。 几个丫鬟早就备了热水,沈牡丹泡在白玉池子里,氤氲的雾气缓缓升腾,有些看不清楚旁边的景儿。 沈牡丹任由身後的红萦和红霞轻轻的捏着肩膀,思绪翻飞,方才的捐银差不多有二十多万两银子,她这次的主要目标当然不是这些望族和官家夫人们,而是平陵的大商户,商户在这个时代是属於最低贱的,哪怕他们家财颇为丰盛,也敌不过士农工商这个阶级制度,所以沈牡丹让捐款透明化,这些商人自然会为了面子和攀关系,也会跟着一起捐银了。 那些榜一贴出去,果然没两天,就有大的商家要来捐银,沈牡丹让冯君泽接待了他们,後来又让冯君泽在城中设立了一个临时署衙,专门接收各种捐银和物资,半个月过去後,差不多接收了四百万两左右的银子,这的确算是一笔很大的捐款数目了,另外还有许多旧的衣物、棉被和吃食。 这显然是沈牡丹没有预料到的,没想到把帐目公开化会有如此好的效果,她听冯君泽说,因为帐目公开化了,所以大家特别积极,说是好多人每天都会特意去看公告榜,站在公告榜旁边指指点点的。 「呀呀,上面真的有咱的名字啊,後面写着一两银子,这是说咱捐了一两银子吧?哎呀,咱也出名了回呀。」 「可不是,上头还有我的名字呢,来来,谁会识字,帮我瞧瞧这名字後头都写了啥。」 「我来瞧瞧,这上头写着,陈二牛,捐旧衣三件、破旧棉被一件、旧碗筷三副、黍米二十斤。」 「嘿嘿,可写得一点都不差,我就捐了这些,虽然少了点,不过人多力量大,那些难民看着实在可怜得很,咱们在城里的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连块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咱们好歹每天能吃饱穿暖,能捐就捐点。」 立刻有人附和,「可不是,咱们又不缺这点吃的用的,再说殿下的封地上,各种税收少了不少,咱们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那些难民迁移过来肯定是清楚得很,晓得殿下是什麽样的人,跟着殿下肯定能吃饱穿暖,如今殿下正在跟宣帝战争,咱们也给殿下分点忧,让殿下专心打仗,好赢……」後面的话这人没敢说了,怕招来祸事。 第二章 不过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也都是站在宴王这边的,自然都希望宴王能够赢了战争,把昏庸的宣帝取而代之。 沈牡丹听了冯君泽的话,忍不住笑了笑,想着这就是带动性,让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他们也都会有了一丝的责任之心,她道:「那些捐的物资尽快送到难民手中,另外每笔银子的花销也都要完完全全的公开在公告榜上。」 这样完全的透明化,也不怕有官员贪污,且这事儿归冯君泽管着,他是卫琅宴的人,对卫琅宴是绝对的忠心,也不会贪这些银子的。 有了这些银子,能够缓解一段日子了,沈牡丹也为这事儿操劳了不少心,这会总算是放心了。 过了没两天沈家那边突然来人了,说是有喜事通报。来报喜的是沈家大太太吕氏和沈家二太太俞氏,两人面上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特别是俞氏,年前还看她恹恹的,这会子面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两人被请进了屋子里头,吕氏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沈家五姑娘沈芳兰订下了亲事,沈芳兰比沈牡丹小一岁多,这会子听见她订了亲,心中也是欢喜,笑问道:「定的是哪户人家?」 看俞氏的样子,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家,且沈牡丹还是挺佩服这跟沈芳兰订亲的人家,这会子正是敏感时期,宴王与宣帝的战争任外人也不肯定到底谁能赢,不清楚日後到底会如何,如此情况下那户人家还是肯跟沈芳兰订亲,倒实属难得。 吕氏笑道:「是亲王府司马,叶家嫡出二爷叶开济,这二爷如今也在亲王府当值,是个小队长。」 难怪了,沈牡丹还说怎的有人家敢在这种时候跟沈家结亲,原来是叶家的人,叶家自然也是宴王的人,叶家老爷是亲王府司马,从四品下的官员,沈芳兰与叶家结亲,自然也是好的。 那叶开济沈牡丹也见过几面,是个挺不错的男子。 沈牡丹捧着暖炉焐着手,笑道:「是门好亲事,过段时间我回家一趟,去看看祖母、祖父还有芳兰她们。」如今怀孕两个多月了,还是吐得厉害,她只盼着赶紧满了三个月,这样的吐法真是难受得不行。 吕氏自然知晓沈牡丹这是打算过了头三月再回沈家看看,笑了笑道:「成,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也不打扰你了。」她知道沈牡丹这难受着,也实在不好多待着了。 俞氏犹豫了下,看了眼瘦得不成样子的沈牡丹,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我……我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沈牡丹笑道:「二伯母是想问八弟的事儿吧?二伯母放心,我与殿下很早就交代了,希望殿下在军营里对八弟能照应一两分,二伯母还请放心,殿下答应会照应一下方辰的,方辰不会有事的。」 其实沈牡丹也不敢肯定,当初根本不晓得沈方辰去了哪个军营,一个军营里头好几万人,又分好多队,卫琅宴能不能碰见他都是个问题,只看着二伯母这段日子也憔悴得厉害,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俞氏一听,果然露了笑脸出来,双手合掌,「老天保佑我家方辰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说着又转头看向沈牡丹,「这事多谢王妃,那我就不打扰王妃了,大嫂,我们走吧。」 等到两人走後,沈牡丹去了书房看了会书,结果晚上跟卫梓安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冯君泽兴奋的声音,「王妃,捷报,前线传了消息过来。」 沈牡丹蹭的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脸的激动喜悦,旁边的豆儿、翠儿急忙扶着她来到房门口,卫梓安也冲了过来,跟着沈牡丹站在房门口,看着冯君泽大步奔来。 冯君泽奔到沈牡丹面前停下,行了礼数,严肃的面容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他高举双手,把手中的信封递给了沈牡丹,道:「王妃,方才从前线过来了人,说是殿下大胜,这是殿下写给王妃的亲笔书信,还请王妃看了之後立刻回了信,属下好让那人送去给殿下。」 沈牡丹颤巍巍的接过书信,书信的封面没有任何字,她任由两个丫鬟扶着她回到房中的位子上坐下,这才展开了书信,上头是卫琅宴熟悉的笔迹。 吾妻展信。 在府中一切可还安好?我知晓你在府中肯定是闲不住,定然是管了那些难民的事情,我不让人阻着你,只是你也莫要太过操劳,一切以肚里的孩儿为重,我在这里一切安好,你莫要担忧,我很念你。 另在营中见过方辰,他很不错,立下几个军功,我已任命他为陪戎副尉,梓安在府中可还好?这孩子乖巧,让他多陪陪你,我很挂念你们,待到事情尘埃落定,我必会凯旋归来,等我回来。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沈牡丹看了又看,眼中泛红,这才让豆儿拿了笔墨和宣纸过来,提笔在宣纸上写道,殿下,我在家中一切安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好,殿下莫要担忧,只盼着殿下在营中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太过操劳,我会等着殿下归来的。 明明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思来复去却不过写了这短短的几句话,但她却清楚他定能感受到自己的心。 写好的宣纸折叠起来装进信封,拿了火漆封上,沈牡丹这才把信交给了外头的冯君泽,让他把信送给了前来送消息的士兵,她站在房檐下,怔怔的看着匆匆而去的冯君泽,她晓得这次的捷报不代表什麽,知晓这战事不过刚刚开始而已,会一场场的接着打下去,从丰州打到安阳。 沈牡丹站在房檐下吸了一口气,旁边的卫梓安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沈牡丹低头看了看他,他立刻冲沈牡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七皇婶,外头风大,咱们进去吧。」 沈牡丹伸手摸了摸卫梓安的头,笑道:「好,咱们进去吧。」 翌日一早,沈牡丹就让人去沈府把俞氏和吕氏请来了王府,陪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沈芳兰、沈雁蓉。 等到几人落了坐,都还有些不清楚沈牡丹怎的又把她们请了过来,吕氏笑道:「王妃,今日喊我们过来可是有什麽话想对我们说?」 沈牡丹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这才看了俞氏一眼,笑道:「二伯母,昨日你们一走,我就接到前线捷报的消息,还有殿下送回来的信,上头说殿下在营里碰见八弟了,说八弟很不错,立了好几个军功,殿下已经任他为陪戎副尉。」沈牡丹对军中官职还是有些了解的,陪戎副尉是九品下的官职。 俞氏的面容呆愣了下,随即就流了泪出来,她呜呜的哭了起来,旁边的吕氏跟沈家两姊妹都知道俞氏这是激动的,吕氏劝道:「弟妹,莫要哭了,这是好事,方辰是个有本事的孩子,如今你可该信他了吧。」 俞氏擦了擦面上的泪,「是、是,我们家方辰是个有本事的,都怪我之前不信任他,害得这孩子连跟我们交代一声都不肯,就这样偷偷的跑了。」说着又冲沈牡丹笑道:「多谢王妃告知了我这个好消息,之前的事儿都是我的错,那时候我还当是王妃让殿下把方辰弄进军营的,都是我的错,还请王妃责罚。」 沈牡丹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二伯母说的这是什麽话,那也不过是二伯母担忧八弟这才如此的,这事儿早就过去了,咱们不提了。」说起来,沈牡丹倒不是真的讨厌这俞氏,俞氏也就是贪财了点、护崽了点,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虽以前在临淮的时候又打她铺子的主意,後来并未得逞,至少不会耍什麽阴险手段,倒也算是坦荡荡的。 俞氏见沈牡丹是真的不怪她,这才松了口气。 沈牡丹又道:「二伯母,今日之事我只是怕你太担心八弟,这才告知了你,只是这事儿还莫要同别人说,现在殿下在丰州,始终是个敏感的时期,这消息现在透漏出来,对咱们沈家没什麽好处的。」 俞氏忙不迭的点头,「王妃放心,这事儿我晓得。」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事现在不能对外乱说。 等到讲了正事儿,吕氏跟俞氏就先回去了,只留着沈芳兰和沈雁蓉在王府陪着沈牡丹,沈牡丹带着两个妹妹回房,先是恭喜沈芳兰,这才拉着两个妹妹坐下来说起了话儿。 第三章 沈牡丹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得知了卫琅宴的消息,这会子精神很好,孕吐反应也轻了不少,晚上留着两个妹妹陪着她用了膳,用膳的时候还喝了一小碗的鱼汤,虽说闻见这味还是有些反胃,但是至少没吐出来了,这顿晚膳算是她这段日子以来吃得最多的一顿了,用了膳,沈牡丹这才让人把沈芳兰和沈雁蓉送了回去。 之後的日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卫琅宴消息的原因,她孕吐反应轻了许多,每日吐的次数少了,能喝一些汤汤水水的,养了半个月,身子这才有了些许力气,每天能在府中小转悠一会了。 这会子已经初春了,天儿不怎麽冷了,沈牡丹这些日子也过得很有规律,一日三餐,吃好之後在花园里头转转,夜里更是早早的休息了。 这些日子已经有槐州的难民迁移了过来,好在之前筹到不少银子,冯君泽都把这些事情处理得很好,完全不需要她操心,再过一个月就是沈芳兰出嫁的日子了,沈牡丹打算到时候去送送沈芳兰,那时候她的肚子也差不多四个月了,穿些宽松的衣物倒也能遮掩得住。 日子晃晃悠悠的就过去了,转眼就是一个月後,这些日子衣铺和庄子的生意都不错,赚了不少银子,沈牡丹把银子全部交给了冯君泽,让他用在那些难民开荒之事上。 说起来这也算是沈牡丹捐的银子了,被冯君泽写在了公告榜上,这事儿立刻被平陵城里的人知晓了,大家都在盛传王妃一心为民,是个好人,因为这事又引起平陵城内一阵捐银热潮,不过这次自然没有上次捐的多了,却也不少,全部被用在难民开荒上。 再过几日沈芳兰就要出嫁了,沈牡丹早就让人送了一些首饰、布匹和家俱过去做为添礼,女方出嫁都是出嫁前三天待客,沈牡丹第一天的时候就过去了。 说是宴请客人,沈家人因为知晓沈牡丹要来,又担心人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请了沈家主支的人,还有跟沈家相熟的人家过来。 这样在沈家待了三日,等到明日一早就是沈芳兰出嫁的日子,一大早起来热热闹闹的,沈牡丹跟着沈家人看着沈芳兰梳妆打扮,看着俞氏抹泪交代话儿,看着沈芳兰红了眼圈,看着叶开济上门迎亲,看着沈芳兰被喜婆背上了花轿。 沈芳兰也出嫁了,只剩下几个姊妹当中最小的沈雁蓉了,沈牡丹知晓她的心思,也不好多劝说什麽,说起来,沈芳兰之所以嫁得这麽急,实在是怕後面出什麽事儿,到时候一等就是一两年的,倒不如早早的嫁了算了。 沈芳兰被迎走了,沈牡丹又在沈府吃了顿午膳,这才打算回去了。 刚上了马车,沈家人送她到了沈府大门口,不远处忽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侍卫,冲着马车上的沈牡丹行了礼,又对着骑着高头大马、佩戴着长剑的冯君泽道:「大人,捐银的衙署那边出了点事儿,要您过去一趟。」 冯君泽皱眉道:「有什麽事儿连你们都处理不好?」 侍卫道:「那人说是前几日捐了一万两银子,结果公告榜上却没他的名字。」 沈牡丹在马车听了这话,忙道:「冯大人,你就过去看一下吧,我这里没什麽事儿。」她出行都会有冯君泽跟着,还有好几个侍卫,不差冯君泽一个。 冯君泽有些犹豫,他本来就是殿下留下来照顾王妃的,王妃如今大着肚子,这时候又是敏感时候,他有些不敢离了王妃身边。 沈牡丹又道:「冯大人,你快些去吧。」 冯君泽知晓王妃对难民迁移这事儿的重视,想着离开这一会应该也不至於出了什麽岔子,遂一点头,就带着那侍卫去了衙署,刚到衙署却发现门口空荡荡的,根本没什麽闹事的人,他心中一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下了马,大步进了衙署。 问了衙署的官员,那官员看着冯君泽一脸的冰冷,有些给吓住了,结结巴巴的道:「回大人的话,那人原本是说捐了一万两银子没上榜,结果闹了一阵,说是记岔了,属下原想让人把他抓起来的,结果那人跑得贼快,一溜就不见了影。」 冯君泽心中咯噔了一声,暗道不妙,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冲出衙署,对着两边的侍卫怒道:「赶紧的,快些让人去关闭了所有城门,然後命所有人在城中搜查可疑之人,凡是行迹可疑的,立刻全部抓起来!」说罢,夹了马肚朝着沈家冲了去。 沈牡丹坐在马车里头,听见冯君泽骑着马哒哒哒离开的声音,这才道:「好了,回王府去吧。」 马车里头还有豆儿跟翠儿,马车摇摇晃晃朝前驶了一段距离,进入了一条宽敞的巷子里,这巷子住的都是一些世家们,因此巷子的路建得特别宽敞平稳,只巷子里却没几个人,只有一户人家正在接待客人,门口有几个人,沈牡丹透过车帘缝隙,瞧见远远的又有好几个骑着马匹、穿着盔甲的人朝着这边奔来。 沈牡丹脑子有些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些快眯上了,她想着每次吃了膳後就会有些犯困,这会子也没在意,想着眯一会,便迷迷糊糊的道:「豆儿、翠儿,我睡会。」迷迷糊糊中她并没有听到豆儿和翠儿的声音,只实在困得厉害,靠在一旁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沈牡丹才转醒了过来,醒来的一瞬间她察觉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的朝前驶着,在马车里头看了一圈,沈牡丹脸色剧变,豆儿跟翠儿不在马车上,她挑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周围有些黑,隐隐能够看见周围的山林和田地,这显然不是在平陵城内。 沈牡丹放下车帘子,在昏暗的车厢里深呼吸了几口气,伸手抚摸了下小腹,肚子已经隆起,为了怕人瞧出她怀孕,她去沈府的时候特意穿了宽松的衣裳,从外表并看不出她的肚子,这会子她虽然有些怕,却也知道该冷静下来。 她把事情前前後後回想了一遍,知道从沈府出来後,那侍卫找冯君泽说衙署出问题的时候就开始了,应该是调虎离山之计,她怎麽都没想到会有人会对她不利,是私人恩怨还是因为卫琅宴的原因?这个时候掳走她,定是因为卫琅宴,是为了威胁他?那到底是谁?几个亲王还是宣帝? 她脑子还有些昏沉,知道怕是方才中了迷药的後遗症,略微揉了揉额头,又挑开前头的车帘子,看了眼赶车的车夫,车夫显然已经换了人,马车前面还有一干穿着盔甲的侍卫,但显然都不是王府里头的人。 瞧见这情况,她知晓慌不得,荒郊野外的,连喊个人都不可能,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免得惹怒了他们,且她腹中还有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一下,她坐在车中,眼看着马车继续摇摇晃晃的朝前行驶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牡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主子,前面有个破庙,可在破庙待上一晚?」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就在破庙待上一晚上,你且派几个人在远处守着,若是有什麽不对劲的我们立刻启程。」 马车朝前驶了没一会就停了下来,沈牡丹听见有人翻身下马的声音,跟着车帘子也被人一把掀开了,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出现在沈牡丹的面前,那青年怔了下,显然没想到沈牡丹这会子已经醒了过来,又瞧着眼前的女人这般平静的望着他,一点也不像寻常俘虏那样又吵又闹的。 这青年很快回了神,立刻道:「宴王妃既然已经醒了,就请自己下来吧。」 沈牡丹点了点头,把车厢角落的小杌子先丢在了马车下面,这才踩着小杌子走了下来。 那青年不由得想着,果然是王妃,金枝玉叶的娇养着,这马车也没多高的距离,还非要这样踩着小杌子才肯下车。 沈牡丹下了马车,快速的在四周看了一眼,周围黑黝黝的,只隐约看见大山的轮廓还有前头站着的几个高大的身影,她快速的数了一下,除了身边的男人,不远处还有大约八九个人,她这才不动声色的跟着身边的青年走到了那破庙口处。 第四章 这会子显然不是逃走的好时机,她安安静静的跟着这些人进了破庙,有两人专门守在她身边,其他人去找了些柴回来,等到破庙里燃了火堆,沈牡丹一眼就看见站在破庙口子处的男人,她怔了下,随即苦笑了起来。 那男人也看见了沈牡丹,大步走了过来,在火堆旁席地坐下,冲沈牡丹露出个温尔的笑容来,「我这般请了弟妹出来,可有吓着弟妹?」 沈牡丹苦笑道:「景王,你这般又是为何?」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卫琅宴一母同胞的亲哥卫安景,景王。 沈牡丹有想过是其他几个亲王,或者是宣帝劫了她,却从未想过会是景王,景王和卫琅宴是一母同胞,她晓得两人的关系不算多和谐,但没料到会到了这种地步,景王挟了她肯定不是请她去做客什麽的,怕是去威胁卫琅宴吧。 她笑了下,看向卫安景,「六哥,你这是做甚?莫不是想请我去尕州做客?六哥这样也太好客了一些,只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把我弄去尕州,我怕王府的人会担心呢。」 卫安景扬唇一笑,从旁边的手下手中接过两个馒头、一个水壶递给了沈牡丹,并不接沈牡丹的话,只道:「先吃些东西吧,晚上委屈弟妹一下了,要在这破庙里过上一夜了。」 沈牡丹接过两个馒头,馒头早就冰凉凉的,就连水壶里的水也已经凉了,沈牡丹就着冷水把两个馒头都给吃了下去,结果没一会胃里头就翻腾了起来,她这段时间害喜的反应轻了许多,但依旧会反胃,加上下午马车颠簸了一路,这会再吃点东西、喝点水就实在忍不住了。 乾呕了两声,那股子吐意是怎麽都压不下去了,沈牡丹急忙起身奔出了破庙,身後的人也急忙跟了上去,她一出去,就找了个地儿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乾净,感觉到身後有人注视着,她悄悄抬头四下看了一眼,奈何天色实在太暗,周围的情况实在是看不清楚,这才起身回了破庙里面。 卫安景有些惊讶,脸色微微有些不好,问道:「你生病了?」 沈牡丹迟疑了下,摇了摇头,「我没事。」想了想抬头看向卫安景,「六哥,你这样到底是为何?」 卫安景冷笑两声,「弟妹想知道为何?当然是拿弟妹威胁我七弟了,不然弟妹以为呢。」 沈牡丹垂了下眼,道:「你们是亲兄弟,这样又是何必。」 卫安景笑了下,「亲兄弟又如何,他的眼中只有死去的五哥,拿我从来都是当敌人看的,既如此,我就拿了他如今最爱的人,看看他到底如何选择。」 「你想如何?」沈牡丹抬头看向他,神色平静。 卫安景冲她露出个温柔的笑意来,「只要他愿意拿今後的江山来换你,那你就平安无事了,若是不肯,就有些对不住弟妹了。」 沈牡丹也笑了笑,一双眸透着奇异的光彩来,她直直的看着眼前温文雅尔的男人,「六哥又如何肯定他能够夺了这江山?又如何肯定他爱我,肯定愿意为了我放弃这江山?都说爱美人更爱江山,江山从来都是排在女人前头的,若是六哥,六哥会如何选择?只怕六哥是绝对不会为了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吧?」 卫安景面色沉了下去,他沉沉的盯着沈牡丹看了好一会,才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周围散开的人道:「一半的人出去守夜,一半的人留下休息,明日一早继续赶路。」说罢又看向沈牡丹,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沈牡丹,道:「你打开瓶子闻一下,这样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沈牡丹岂会不知这里头是什麽东西,定是迷药,这人大概是怕她半夜跑了,只如今她怀着身孕,如何敢乱用药物,下意识的抚了下肚子,她摇头道:「不必了,若你是担心我逃了,不妨把我捆着就是了,不要给我用这个东西。」 卫安景瞧见她下意识的动作,忽的收回了瓶子,站起身来,冲着破庙门口一个略微矮小一些的身影道:「袭云,过来给宴王妃把个脉。」那身影立刻走了进来。 沈牡丹抬头看他,神色多了一丝紧张,「六哥,你这是做甚?我没事,不需要把脉。」 那身影却不搭理沈牡丹,蹲在了她身边,沈牡丹这才发现这矮小的身影是个女子,这叫袭云的女子已经一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这矮小的身影顿了下,抬头看了沈牡丹一下,这才跟着起了身,冲身後的卫安景道:「主子,宴王妃有孕了,差不多快有四个月的身孕了,最好不要乱用药物。」她指的是瓶中的迷药。 卫安景沉默了下,显然没料到沈牡丹竟然怀孕了,半晌後才冲袭云道:「既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着宴王妃。」说罢大步离开,去了破庙外。 袭云应了声,便盘腿挨着沈牡丹坐下,直愣愣的盯着她了,看到袭云,沈牡丹就忍不住想起秦念春,自从她嫁到王府後,秦念春也跟着她去了王府,只是後来捐银那事,她让秦念春也跟着过去了,秦念春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衙署那边,要是秦念春在身边…… 又想着秦念春在身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她身边那些侍卫的功夫都不低於秦念春的,结果她还不是一样被人掠走了,她晓得王府里头功夫最厉害的是冯君泽,若是当初冯君泽在,这些人只怕也掠不走她,只是谁能料到景王会如此大胆。 沈牡丹知道景王大概不会伤害她,却也不愿意让他捉着自己去威胁卫琅宴,只是该怎麽逃出去?沈牡丹躺在火堆旁,没敢睡觉,想瞧着有没有机会逃走,可这袭云却直愣愣的坐着守了她一夜,到後半夜,沈牡丹终於受不住了,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还是被身边的响动声吵醒的,随便吃了些东西,沈牡丹就被他们带着继续上路了,之後的日子她一直没有找到逃走的机会,主要是这袭云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不管她吃饭喝水、去如厕,这袭云都一直跟着,就这样连续的赶路,六七天左右就到了景王的封地尕州的都城咸邯了。 一到景王府中,卫安景立刻让人给沈牡丹安排了住处,又请了大夫替她查看了下身子,听到大夫说她身子无碍,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沈牡丹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自从来到这景王府中,一连着好几日景王都没有露面,身边一直跟着那叫袭云的,这会子她似乎更加难逃出去了。 如此又过得好几日,沈牡丹有些急了,她根本不知景王的打算,而且真怕这景王一个发疯就以她威胁卫琅宴了,说起来,她对这景王的感觉不坏,感觉他应该不是个坏人,至於为何要为难自己兄弟,她就觉得这有些像是小孩子之间的赌气。 在景王府待了几日,她心里微微还是有些烦躁,正在房里转着,猛地感觉肚子里似乎动了一下下,很轻微的感觉,有些像是水波轻轻的荡漾起来的那种感觉,她有些激动的摸了摸小腹,想着这就是胎动吧。 正摸着小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奴仆的声音,「施姑娘,你不能进去,殿下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施姑娘?沈牡丹惊讶,往房门口那边走过去了一点,就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女音说道:「袭云姐姐,让我进去看看宴王妃吧,我和宴王妃是旧识,听说宴王妃这几日茶饭不思,说不定我进去还能劝劝宴王妃。」 沈牡丹怔住,这不是施宝秋的声音吗? 外面的袭云没说话,又听见施宝秋道:「袭云姐姐,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宴王妃吧,求求你了,我一个姑娘家的,难不成还能把宴王妃弄出王府不成?」 过了会,袭云终於道:「好吧,那你进去瞧瞧宴王妃,可莫要有别的心思了。」 脚步声渐渐逼近,房门被打开,沈牡丹一眼就瞧见身形瘦弱的施宝秋了,沈牡丹怔了下,显然没想到为何施宝秋会在景王府里头。 施宝秋一进门就把房门关上了,转身看向沈牡丹,眼睛也有些红了,她擦了下眼,哽咽道:「牡丹姐姐……」 第五章 沈牡丹上前牵住了施宝秋的手,急道:「宝秋,你怎麽会在这里?景王强行把你掳来的?」她记得当初跟着施宝秋一起去安阳时,曾在途中碰见这景王,那时候景王似乎就对施宝秋有了兴趣,莫不是如今把她强行掳来了? 施宝秋摇了摇头,任由沈牡丹拉着她坐下,似想到了什麽伤心事,眼泪也落了下来,她任由眼泪滴落在脸颊,哭了好一会这才道:「自从那次跟牡丹姐姐分开後,几个月後阳石公主就带人找到了我家……之後、之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沈牡丹面色也有些不好了,意识到是发生了什麽事情。 施宝秋哭了好一阵子才继续道:「我爹娘都被阳石给害死了,那时幸亏景王路过救我一命,不若我也差点被阳石给活活打死了……」施宝秋说着说着,面色有一丝的狰狞,「阳石,我一定要她血债血偿!我一定要、一定要亲手杀了她……呜呜呜……」 沈牡丹面色有些发白,轻轻的拍着施宝秋的背,「好了,莫要哭了,你肯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施宝秋又哭了好一阵子才抬头看向沈牡丹,双眼通红,她偷偷回头看了门外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牡丹姐姐,我听说你成了宴王妃,怎麽又给景王弄来了这里?」 沈牡丹苦笑,低声道:「宴王不是跟宣帝打了起来吗?景王觉得宴王有可能胜了宣帝成为日後的……」她顿了下,「所以景王想拿我要胁宴王,威胁他放弃今後的帝王之位。」 施宝秋脸色也变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不,不会的,景王不是这样的人。」 沈牡丹拍了拍她,道:「不是这样的人,你以为他为何把我掳来了尕州?不管如何,宝秋,我想求你帮帮我,帮我逃出这景王府,我不可能任由景王掠着我去威胁宴王。」 施宝秋的脸色越发的白了,她攥着拳,点了点头,轻声道:「牡丹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沈牡丹心中松了口气,又突然想着施宝秋这样住在景王府莫不是……她看向施宝秋,道:「宝秋,你如今同景王……」 施宝秋苦笑了下,摇了摇头,「牡丹姐姐,你莫要误会了,我同景王什麽都没有,如今不过是寄居在景王府中,对了……」施宝秋说着突然看向沈牡丹的小腹,「牡丹姐姐,我听袭云姐姐说你怀了身孕,如今可怎麽样了?」 「挺好的,孩子方才还动过下。」沈牡丹忍不住低头摸了摸小腹,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外头忽然听见袭云道:「太皇太妃,您不能进去,景王交代……」这话还未说完,一个严厉的声音就打断了袭云的话,「放肆,本宫的路你也敢拦着,还不快滚开!」 「太皇太妃……」 跟着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沈牡丹跟施宝秋一眼就瞧见房门外的两个老婆子,还有其身後的贾太皇太妃。 两个老婆子把门踹开就退了下去,贾太皇太妃板着脸进了房,看见房中的两个女人,她冲施宝秋皱眉道:「还不赶紧出去,本宫同宴王妃有话说。」 施宝秋面色发白,显然这段时间见识过这贾太皇太妃的厉害,她转身冲沈牡丹使了个眼色,拍了拍她的手,这才起身出去了。 袭云站在门口,颇为无奈的看了贾太皇太妃一眼,这才关上了房门,房中只剩下沈牡丹同贾太皇太妃两人。 沈牡丹起身,冲贾太皇太妃行了个礼,道:「儿媳见过婆婆,婆婆安好。」 贾太皇太妃寻了位置坐下,摆了摆手,面色好了几分,「好了,坐下吧,咱们也有几个月没见了,听说你怀了身孕?」她看了眼沈牡丹的小腹,神色越发缓和了,毕竟是自己儿子的骨肉,自己就算再针对沈牡丹,也会护着她肚里的孩子的,贾太皇太妃道:「既然怀了身孕,就好好待在景王府中安胎,你放心,不管如何本宫都会护着你的。」 沈牡丹笑了笑,道:「婆婆,只是儿媳是宴王妃,这般住在景王府成何体统,不若婆婆跟六哥说声,还是送了儿媳回平陵可好?」两个都是这贾太皇太妃的亲儿子,她今个倒是要瞧瞧这贾太皇太妃到底是个什麽意思。 贾太皇太妃皱眉,「什麽成何体统,两人是亲兄弟,如今宴儿有事在外,你住在景王府我也好照应你一些,你就安心的待在景王府中,等着景儿的安排就是了。」 这回沈牡丹的笑容越发大了,她算是理解这贾太皇太妃的意思了,贾太皇太妃的意思是让她好好听从景王的安排,由着景王押着她去卫琅宴面前,威胁卫琅宴将今後的江山拱手让人,她直直的看着贾太皇太妃,笑道:「儿媳不知婆婆这是何意思,婆婆莫不是不知道六哥想做什麽?还是婆婆知晓六哥想做什麽,任由着六哥任意妄为下去?」 「你……」贾太皇太妃被这儿媳看得有些心虚,毕竟她是真的认同了景王的打算,想要老么把今後打来的江山拱手让给景儿。 只是这样被儿媳明晃晃的说出来,面子上就有些绷不住了,索性就破坛子破摔,道:「宴儿跟宣帝的战争,宴儿的胜算很大,只宴儿性子有些偏激,实在不适合做帝王,不管如何,宴儿跟景儿是亲兄弟,就算把这打来的江山给了景儿又何妨?景儿自然不会亏待他的。」 「呵呵。」沈牡丹忍不住露出个嘲讽的笑意来,直直的看向贾太皇太妃,「儿媳见过很多偏心的娘,却从来没瞧见过像婆婆这般偏心的,两个都是亲儿,婆婆不觉得这样对宴王很不公平吗?」 卫琅宴辛苦打来的江山,她一张口就要让给景王,她怎麽就好意思开这个口了,如今沈牡丹算是晓得为何两人是亲兄弟却闹成了这般,都是因为有个这样的娘啊。 贾太皇太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似没想到沈牡丹会把这话说出来,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牡丹,「你怎的如此放肆,不管如何本宫都是你婆婆,岂容你这般不尊本宫。」 沈牡丹也慢慢站起身来,平静的看着眼前这盛气凌人的女人道:「首先,我是宴王的妃子,其次才是太皇太妃您的儿媳,您如此不待见宴王,我身为他的妻,自会先为他着想。」 贾太皇太妃被这话气得胸脯子直鼓,指着沈牡丹怒道:「你……你……」 沈牡丹道:「太皇太妃若是不舒服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又冲着门外喊道:「袭云,过来送太皇太妃回房去休息。」 房门被打开,袭云走了进来,冲着贾太皇太妃道:「太皇太妃,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贾太皇太妃也实在懒得待下去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待下去,迟早被这沈牡丹给气出病来,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那满身华服的女人离开,沈牡丹忍不住叹了口气。 之後的日子沈牡丹也没在意,只想着好好安胎,遂在景王府中住了下来,如此过了半个月,这期间景王还是没有露面,倒是施宝秋每天都过来,看袭云也不再拦着她,应该是景王授意了,两人每天就在房里头说说话儿,有时候施宝秋还会留下来陪她用膳。 施宝秋也劝慰沈牡丹莫要担忧,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放她出去的,只景王府戒备森严,现在不是很好的时机,沈牡丹自然也知,只得默默的等待时机。 这期间贾太皇太妃也来过两次,都是劝说沈牡丹好好听景王的话儿,不会伤害她的,每次都被沈牡丹呛走了,沈牡丹也是真的没给贾太皇太妃留面子,以往还觉得她是自己的婆婆,不管如何自己都要敬重她,如今知她这样偏心的女人,沈牡丹都有些心疼卫琅宴了,也不知在贾太皇太妃身边长大的卫琅宴到底被她伤了有多深。 这会子天气早就暖和了,沈牡丹每天还能在外头晒晒太阳,袭云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外面也是层层的守卫,想要逃出景王府实在是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