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不出墙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等柳嫿贞醒来时,已经身处在客栈了,而她正睡在客栈房间里的床上,很显然,是楼洛书将她抱到房里来的,起身一看,竟然已经入夜了。 摸摸自己饿得扁平的肚皮,赶忙梳洗好,准备出去寻了楼洛书他们,然後饱餐一顿,起先为了省钱,就是连吃饭她都是省着花的,结果没想到省下来的那点钱,全部便宜了楼洛书找来的那几个大汉了,等会非要好好吃一顿,补偿一下自己。 柳嫿贞下楼,在大厅里找到了楼洛书等人,见他们已经在吃了,连忙上前坐下,然後接过楼洛书递来的碗筷,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她真是饿坏了,早上啃乾粮,中午也是啃乾粮,还没吃几口就遭人抢劫,她吃的东西本来就没有什麽油水,还没有塞进去多少,肚子里那点存货早就消化掉了。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楼洛书皱着眉头给她添菜,看她狼吞虎咽的,明明身上带的钱不少,居然是一副很久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模样,真不知道她那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麽东西。 「嗯嗯。」柳嫿贞满口的饭菜,也顾不上跟他说话,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手上可是完全没有停歇,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口里送吃的,直到吃了两碗饭菜又喝了一碗汤,才觉得自己的肚子被填满了,满足地舒了一口气,极其不雅地拍了拍肚皮。 红娟皱着眉头看她,才出门不过两天,居然弄得跟饿死鬼一样,她都干什麽去了?柳嫿贞见红娟看她,讨好地咧嘴一笑,红娟睨了她一眼,又将眼光看向别处。 柳嫿贞见红娟移开目光,知道她还在生气,而自己这次的示好又以失败告终了,讨好的笑容再度垮了下去。 红娟见柳嫿贞苦着一张脸,五官全皱成一团,早就消了气的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才叹了一口气,拿了帕子给柳嫿贞抹嘴。 柳嫿贞见红娟终於不再生气了,脸上的表情堪比四川绝技变脸,立刻就洋溢起明媚的笑容来,真好,她的小娟儿终於消气了,她终於不用自己梳头了,天可怜见,古人那繁复的发髻,要梳好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任谁也受不了每天身边跟着的人,总是拿一副苦瓜脸对着自己。 一行人吃好喝好,各自回房休息,等真的进了房间之後,柳嫿贞才觉得尴尬起来,她今天好像答应要留在楼洛书身边,这等同於答应他要做他真正的妻子,那也意味着,她将不能再寻藉口拒绝他跟她亲近,乃至於做夫妻间亲昵的事,光是想到这些,就足以让她整个脸上都烧起来。 柳嫿贞迅速地梳洗好,爬上床装死,就算真要那啥,总不能教她主动吧。 楼洛书梳洗好之後,就见柳嫿贞已经躺到床上去了,知道她的乌龟病又犯了,只是笑笑,然後吹熄了烛火,跟着上了床,在她旁边躺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他今晚真没有打算要做些什麽的,白天他可是赶了一天的路,再者真要做点什麽,可以说是他们的新婚夜,就在这客栈里,未免也太过不慎重了,他总想给她最好的,只是他却忘记了她白天在车上睡饱睡足了,并且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白天睡足了的柳嫿贞此刻躺在床上,那个难受啊,先前被他搂进怀里,她还紧张了半天,结果发现他很快就睡了,知道他今晚并不打算做点什麽,才既失落又松了一口气。 可放松下来就觉得难受起来,毫无睡意却不能不躺在床上,还要小心地不惊动睡在旁边的人,就连翻个身都要小心翼翼的,饶是如此,也还是将一向浅眠的楼洛书给闹醒来了。 「你到底睡不睡?还是你想做点什麽?」楼洛书搂着她腰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没好气地道,她这麽翻来覆去的,就是个死人也被她弄醒来了,何况他还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佳人在怀,他若是还能若老僧入定一般毫无反应,那才真是有鬼呢。 「我睡不着。」柳嫿贞被他吼得有些委屈,她白天睡了那麽久,到晚饭时候才醒来,眼下这才吃了晚饭多久啊,她怎麽可能睡得着,又不是猪来着。 楼洛书真是被她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再次确定,这个女人就是生来克他的。 他转过身看着她,黑夜里,靠着窗外那微弱的一丝月光,看见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那一瞬间,他好像受到了蛊惑一般,将唇印在她的眸上。 柳嫿贞只是微微颤抖,有些迷乱却没有推开他,她的顺从大大地取悦了他,唇从眸上慢慢移到她柔软的唇上。 柳嫿贞虽然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可是接下来会发展成什麽样子却还是知道的,虽然认定了他,也下决心留下来,可是面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情事,以及身体在他的探索之下产生的变化,她心里总归是有些畏惧的,而且听说第一次会很痛,貌似这个身体还是个原装的,想到即将要承受的痛楚,她下意识有些许抗拒。 感受到她的抗拒,楼洛书也有些迟疑该继续还是停下,不过已然发生到了这一步,他要再停下,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了。 咬咬牙,总要有个人去踏出这一步,何况他也真是忍够了,用唇堵住她的口,扣住她的手臂,沉下身体,将她彻底地占有。 感受到她因初次的疼痛而僵硬,忍住想要狠狠疼爱她的冲动,抚摸她的身体安抚她,直到她完全放松下来,才开始度过属於他们的漫长夜晚。 柳嫿贞醒来时已经身处在车里,车正缓慢地行走,试着动了一下仍旧有着些微不适应的身体,在红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又吃了一些东西,仍旧挥不去疲倦,在车里一摇一晃的,倦意又再度袭来,迷糊地睡去,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楼洛书的腿上,而他正一只手翻看帐册,一只手把玩着她散乱的发。 「醒来了?」楼洛书低头,看到她半睁着眼,一副迷蒙的神情,让人有种好好揉捏一番的冲动,心动不如行动,原先把玩她发丝的手覆上她的脸蛋,揉捏起她细腻的肌肤,看着她先是皱眉,然後抓过他的手就想往口里塞,他才将手抽了回来,她居然也开始学着咬人了? 「我们走到哪里了?还要多久才到钱塘?」柳嫿贞也不在乎他将手收回去,更没有爬起来的念头,车里的空间只有这麽大,还有他一个大男人在,还是躺着舒服。 何况昨晚上他起先还算温柔,可是到了後面,不论她如何求饶,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可实际上却是一点也没有跟她客气,想到这里,她有些恼怒地偏过头,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楼洛书先是皱眉,她下口的地方正是腿上嫩肉的地方,咬着可真是疼,不过看她微红的脸,知道她多半是报复昨夜里没让她好生休息的仇,也就懒得跟她计较了,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回答她的问题。 「我们走了大半的路了,今晚上在路上再歇一晚,大约明天就能到钱塘了,等我处理好商行的事情,再带你到西湖走走,你难得出门一趟,记得到时别多睡,那里的景色很不错的。」 「哦。」柳嫿贞应了一声,知道这路还得走上许久,在车里着实无聊,打算翻个身再睡一觉,最好是能一觉睡到傍晚在客栈下榻才好,只是昨日睡了一个白天,虽然晚上没怎麽睡,可是今天又睡了一个上午,精神早就养得足足的了,翻来覆去好一阵,终究还是睡不着。 「睡不着就起来,看看外头的风景也好,若是实在没事做,就来帮我看帐册。」楼洛书见她总是翻来覆去,索性将她拉起来坐好,她算术的速度不错,先前在书房里见她算家里的那些帐时他就瞧出来了,这一路上她若是闲着没事,正好可以捉来给他算算帐。 坐在车里赶路着实无聊得很,抓过楼洛书递来的帐册,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起来,起先还只是随意翻翻,结果越看她眉头就皱得越深。 古人这记帐的方法真是教人看得想发疯,明明一个表格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分开列条目、分开计算,然後再总和,到头来不是漏了,就是算重了,光是看就眼花撩乱了,更不要提去计算,绝对能算得脑子打个蝴蝶结出来。 这些都算了,那些雇佣的伙计更是看得她眼发直,明明是两个人的活,却只雇佣一个人,明明是一个人就能干的活,非要雇几个人来做,不仅如此,连工钱的计算也是乱七八糟,柳嫿贞带着崇拜的眼神看楼洛书,他究竟是怎麽看明白这些帐目的,天晓得她看得简直想抓狂。 「怎麽?这些帐有什麽问题吗?」楼洛书见她看来,以为她算清这帐册中的数目,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二章 他这趟到钱塘去,不但是处理那桩骗人的事情,还要顺带查一查钱塘这边的帐目,底下管事来报,钱塘这边的帐有些不对劲,虽然帐目上没有什麽问题,可是今年的收益却远比不上去年,而且这几年下来,大有一年不如一年的势头。 可是他们不是第一把手处理这边的事务,对内情不甚了解,一时之间也查不出什麽猫腻来,所以他正好趁着这趟出来,将这件事情也一并好好查查看,她算术的速度极快,若不是因着这个藉口又赶得急,只怕娘那里,她这出走一遭的事还说不过呢。 「问题?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有大问题。」柳嫿贞将手大大地摊开,表示她的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就不信楼洛书这麽精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这些帐目有问题,显然是将她当成算盘了,而且还是会自己拨算珠的算盘。 「好了,你若是想我们在钱塘这段时间能多点时间出去游玩,就帮我好好算算这几本帐,不然咱们可就要在书房度过在钱塘的日子了。」楼洛书见她看出帐册的问题,将另几本需要核算的帐册也一并交给她,有她帮忙核对帐目,他可是能省出不少时间来,这样的人才就放在身边不拿来用,那可不符合他商人的本色。 「知道了,拿来吧。」柳嫿贞瘪了瘪嘴,接过他递来的帐册,开始慢慢地核算了起来,好半天过去了,她才回过神来,他要去查帐、要核对帐目,跟自己出去游玩有什麽关系?难不成他要算帐,她就不能出门了?他明显就是忽悠她来的,亏得她还真的傻不隆冬地帮他算帐呢。 看了一路的帐册,车上不方便用笔,柳嫿贞只好将有问题的书页折角,这一查下来,薄薄的一本帐册,在她几番折角之下,愣是厚了不少,可见这帐册里有问题的地方着实不少。 不过她也就是将有问题的地方找出来,至於里面到底缺了多少,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清的,这个可是要到了钱塘的仓库里点了货物,再具体调查开支才能清算得出的,相较起来,查帐册的任务只能算是第一步,而且是相对简单的一步,加上她珠算的速度,要查出哪里有问题倒真的不难。 楼洛书看了她折出来有问题的地方,有好几处是关於雇佣工人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那些繁复的帐册里唤了出来,问道:「这些地方好像没有什麽问题吧?都是写必要的开支,工人的工钱也是我早先定下的,应当算不得错帐吧?」 柳嫿贞将脑袋凑过来,看了看,然後才道:「这里不是帐目有问题,是我私人的一点意见,你不觉得一个库房里有两个伙计就够了吗?只要将货物分类摆放好,然後将颜色、数量、摆放的地方登记入册,留两个人看守,将上工的时间分成两个并交错重叠。 而重叠的这个时间,只要大概计算一下,调整在最忙的那个时段不就好了吗,这样闲暇的时候一个人看守,忙的时候有两个人看守,比较不会浪费人力,也可以省出人力,放到别的有需要的地方去不是。」 楼洛书听她这样一说,沉吟了片刻,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法子,柳嫿贞见他领悟,又指了指另一处被她折角的地方,接着道:「你看这里,不论大小,一个铺子里居然有三个人,一个掌柜、两个伙计,比起别人家的铺子里一个掌柜、一个伙计,要多一个人。 可是你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家庆茂行是咱们商行里最大的一家铺子吧,所谓最大,也就意味着上门购买的客人也是最多的,若是掌柜的在忙着算帐结帐的时候,店里能用的就只有两个伙计,而这个时候又多来几个客人,是不是会手忙脚乱? 若是这几个客人里还有一两位贵客上门,希望单独看看货物,两个伙计忙不过来就算了,谁去招呼那个贵客?去了一个招呼贵客的,外头只剩下一个伙计,忙得过来吗?还有这里,这家庆丰行,因为铺子的位置,是最冷清的一家商行,也用三个人,总有人闲着没事干,这就是浪费了。」 「那依你看,应该怎麽样才好?」楼洛书被她这麽一说,觉得好像也是那麽回事,这家铺子好像常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才从原先的一个伙计加到了两个伙计,可是添了一个人,好像也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以至於流失了不少的客人,他为了这个事情想了不少的法子,可是好像成效都不佳,既然她现在提出来了,自然有应对的方式了吧。 「其实也不难,做一下伙计的调度就好了。」柳嫿贞道。 「调度?」楼洛书微微皱眉,上次添了人,效果也不佳,难道这次再添一个人就能改变现状? 「对,调度,忙的铺子里添加一个伙计专门收钱,客人买了东西总要付帐吧,专门找一个人来收钱,这样掌柜的不就空闲出来了,让掌柜的专门去接待那些贵客就好了,分量又足。 而剩下的两个伙计,一个专门倒茶送水,兼将客人要买的东西包好,送到收钱的那个人那里,一个就专门介绍货物、分工合作,忙的时候如果有贵客,掌柜的也能帮忙招呼,这样不就要快很多了?」这就是流水作业啊,现代商场里,售货员和收银员分工合作,那可是无往不利啊。 「至於添加的这个人,完全可以从生意比较少、比较清闲的铺子里调一个人过来,生意不好的铺子里贵客不多,掌柜的完全可以胜任收钱、招呼的工作,而另一个伙计,则可以包办介绍货物、打包的工作。 你看,这样一来伙计都有事情做,店里人手不足的麻烦也解决了,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吗?说不定还能省出一笔不少雇伙计的钱来呢,毕竟忙碌的店铺就那麽几家,至於其他的人手安排,我就不多说什麽了,你自己去想。」 柳嫿贞说完看着楼洛书不吭声,她都已经说得这麽明白了,他总该懂了吧,别的经商本事她是没有了,不过人力资源这一块倒还是能有点帮助的,谁让她毕业以後干的就是这个工作呢。 「看不出来,你一个读书人家教出来的娘子,居然还懂得做生意的门道。」楼洛书感叹了一声。 他只粗粗一算,自家有多少像庆茂行这样的铺子,又有多少像庆丰行一样的铺子,又有多少的库房,马上知道这里头能省下一笔不少的数来,他做生意做了这麽些年,从来只想着怎麽赚钱、怎麽获得更多的利益,倒还真没有从伙计的分配上去下过工夫。 生意做得越大,在他手下做事的人也就越多了,他也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真没有想过光是安排伙计,一年下来也能省出一大笔开销来。 「我也就说一说啦,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什麽事都要做,也只有一份零花,不等於是一个人拿一份工钱却包揽很多活吗。」柳嫿贞撇嘴,现代的资本家可都是没有人性的,哪个不是使劲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这能算什麽,她还曾经根据领导的意思,将两个部门合并成一个部门,也只给一个部门的工资呢。 「是吗?你在娘家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吧。」楼洛书闻言,想起柳家的情况,多半也能想到她在娘家时的生活,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呢。 「好不好都不重要了,都过去了。」天才知道好不好呢,她又没有经历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免得被这厮听出不对来,柳嫿贞指着帐册,道:「这些你还要听吗?」 「说说吧,我想听听你的高见。」楼洛书见她岔开话题,也不勉强。 「说说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我先申明,这些都是我一些不成熟的看法,你听听就好,具体怎麽做还得你自己去试,我可不保证一定行得通,毕竟我也就是纸上谈兵,没有过实际的经验,只能作参考。」柳嫿贞认真道。 她那些看法什麽的,也是後人的一部分经验,虽然可能比古人的管理要进步一些,可是却未必就适合这个时代,未必就能全部行得通,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制度也不是一天就订定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步一步慢慢积累而成的。 「嗯,你说吧,能不能行得通,试过再说吧。」楼洛书点头,她也是读过书的,虽然不见得有那些个大学者的学问,却也比一般的女子多了几分见识,有些异於常人的想法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碍於没有过实际经验,有些想法也很不成熟,但是还是有不少点子有可取之处。 柳嫿贞见他如是说,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将她所能想到的问题一一跟楼洛书细细道来。 就这样,两人一个提问一个答,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连车子在驿站门口停了下来也没有察觉,还是红娟在外头等了老半天,将耳朵贴近帘子,听见里面是在谈论公事,而不是那些亲密、不适合打扰的事情,这才掀开了帘子,将浑然忘我的两人唤醒。 第三章 柳嫿贞和楼洛书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车中谈了一个大半天,就连中午时分觉得饿了,也只是从车里的小屉子里拿了几块糕点垫胃,起先全神贯注还不觉得,眼下一清醒了,腹中饥饿之感立刻就传了上来,两人相视一笑,相携下车。 进了客栈,楼洛书和柳嫿贞找了位置坐下,红娟和李年将两人的行李送到楼上的房间去,等他们下来,点了菜就开吃了。 虽然在外行走,饭菜自是比不得在家里那样精致,可是四个人眼下却都是饿极了,倒也吃得分外香甜。 饭後回房,梳洗完毕,柳嫿贞却是睡不着,打开窗子,正值十五,月色很好,带着几分清冷,想起她到古代有小半年了,她时常想起远在现代的爸妈,想着总有一天会回去,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了,而且她嫁人了,有了夫君,不久的将来甚至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家庭的感觉吗?真像是在作梦一般,不太真实。 楼洛书梳洗好之後,就看见她站在窗边,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显得有几分飘渺,轻轻走到她旁边,从身後搂住她,柳嫿贞先是一愣,随後也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里,这微凉的气候,两人的体温靠在一起刚刚好。 「喂,楼洛书,你说我们到了钱塘以後要先去哪里玩?」既然要在古代生活下去,而且已然嫁做人妇,以後像这样出来玩的机会可真是玩一次少一次了,她总是要玩个痛快的。 「等我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以後,先带你去西湖,那里的风景很不错,然後我们去钱塘江看潮汐,再去吃钱塘的当地料理,说不定以你的聪明才智,不用多久就能学会怎麽做了,回去以後正好做给我吃。」楼洛书将头搁在她的肩头,细细地描绘着两人同游的画面。 柳嫿贞一行人到了钱塘,安顿下来之後,楼洛书就带着一叠帐册去了铺子里视察,而柳嫿贞则是在临时居住的别院里好生休养,都说出远门是件极其累人的事情,真正下榻休息之後,洗了一个热水澡,满满的疲倦都涌了上来,她几乎是倒头就睡。 初来钱塘的这几天,柳嫿贞一直在养精蓄锐,等着楼洛书处理好事务之後就出门去蹓躂,当然这几天下来,她也没有忘记要做做出游的功课,打听之下真是教她大失所望,唐朝时期的钱塘还只有西湖,着名的西湖十景连一个都没有。 这时她才想起来,所谓西湖十景,包括最最有名的雷峰塔,白娘子的故事可是到了宋朝才有的,不只如此,就连许多杭州有名的小吃,像西湖醋鱼、宋嫂鱼羹、东坡肉、龙井虾仁,眼下都是没有的,这着实让原本打算饱览风景、饱吃美食的柳嫿贞十分失望,不过好在还有很有名的小汤包和桂花栗子羹。 等到楼洛书忙完手里比较重要的活之後,便带着柳嫿贞出行了,这次撇开了红娟和李年,由楼洛书自己驾车带着她出去。 两人都很高兴,一路上说说笑笑,楼洛书先带着她去了小馆子,吃了钱塘这里很有名的小汤包和桂花栗子羹,小汤包倒真是汤多汁美,还很烫,柳嫿贞一不留神就差点给烫到了舌头,还好楼洛书递水递得快。 在西湖游了一大圈,差不多到了傍晚,柳嫿贞才发现他们越走越偏,都出了城,走到荒郊野外来了,这才捂着空空的肚皮,朝楼洛书抱怨道:「都这个时候了却跑得这麽偏僻的地方来,咱们上哪里去找吃的去?」 「嗯,我们上前面去看看,刚刚我们经过的路上好像有猎户住的屋子,说不定会有吃的。」楼洛书也没有想到,玩着玩着就跑了这麽远了,显然这个时候回去也赶不上晚饭了,而且入了夜,怕是要回镇上也难了,说不得今晚上得在这郊外过夜了。 「只有这样了。」柳嫿贞无力地答道,好在她下午的时候看中了一只猎户刚刚打来的山鸡,想着他爱吃鸡肉,打算买回去再好好烹调的,眼下却成了他们唯一的食物了。 楼洛书驾车走到木屋前,嘱咐柳嫿贞留在车上,自己下车去查看了一番,木屋里没有人,这才教她下车。 柳嫿贞下车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厨房,查看了一番之後,只发现了一些大米、一些乾瘪了的菌类,还有一些晾晒乾了,用盐揉好的咸菜和咸肉,加上挂在车後头那只应该还尚存一息的山鸡,嗯,应该能做出两菜一汤了。 柳嫿贞唤来楼洛书给她帮忙生火,到古代这麽久了,她虽然也在厨房里待了不少时间,可这生火的活多半都是红娟在做,让她来生火,呵呵,那可就不知道要到什麽时候才能有晚饭吃了。 好在楼洛书也没有迟疑,十分迅速地将火生起来,在他生火的这个闲置时间,柳嫿贞已经将大米、菌子洗净,打算做一个野菌煨饭,然後迅速地杀了鸡、取了内脏,稍稍清洗了一番,在鸡肚内抹了一些盐和蒜蓉,然後就地取材,和了稀泥给没有退毛的鸡糊上,然後扔到底下的灶炉里。 等鸡烤好,饭也煨熟之後,又切了些咸肉和咸菜,咸肉焯水,拌上蒜泥清炒,咸菜洗净控水,煮成菜汤,两菜一汤就算是准备好了。 饶是如此,两人真正吃上晚饭时也都过了好半天了,早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而且不论是煨饭还是鸡肉,都香鲜嫩滑无比,尤其是那只山鸡,楼洛书几乎是一个人包办了,吃完後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鸡的作法真是特别,可有典故?」 楼洛书这样一问倒真是为难柳嫿贞了,这鸡她是用了叫花鸡的作法,这叫花鸡是清朝乾隆时期才出名的菜,这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上哪里去找这麽个典故来,想了想才说道:「这个鸡我也是瞧别人做过一回,省事得很,肚子实在是饿了,我懒得再去烧水来退鸡毛了,所以才用这麽个法子的。」 「原来如此,回去有机会做个娘吃吃,她也一定爱吃。」楼洛书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然後帮着柳嫿贞一起收拾了碗筷,又到外头井里打了水,烧了热水,两人洗漱了一番,好在他们今天驾了车出来,被子都是现成的,只要搬过来就好,聊了一会天就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弄了一些昨夜的剩菜剩饭当早餐,吃完收拾好屋子,楼洛书留下了一些钱财,算是他们消耗掉的米粮钱,然後才驾车返回去。 一路上,柳嫿贞撩起帘子看外间清晨的风景,比较起平日来,要多了几分润色,江南的春季正是阴雨蒙蒙的天,感觉看到了一幅极美的山水墨画,连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嗯……救、救命!」 欣赏风景出神的柳嫿贞隐约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救命,连忙拍楼洛书的肩膀,问他是不是也听见了,只见他点头,然後驾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驶去,不过一会就看见草丛中有个小伙子正抱着自己的腿,唇色发乌、脸色苍白,额上汗水直冒。 她连忙跳下车,跟着楼洛书一同走到他身边,这才发现他好像是被蛇给咬了,而且伤口已然呈现紫黑色,并且肿了起来,看来咬他的这条蛇应该是属於出血性毒蛇,她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好像这麽教过。 「喂,这个我们要怎麽帮你啊?是什麽蛇咬你的?」柳嫿贞记得不少人都说,蛇出没的地方,不出七步,必有治疗蛇毒的药草,若是能知道是什麽蛇咬的,或许还能找到治疗用药草呢。 「是竹叶青。」那小药童打扮的人压抑着痛苦的哼哼声,回答道,「是火毒类的蛇,你们帮我看看,这附近可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的药草,比如黄芩、黄莲、银花、大黄、穿心莲之类的。」 柳嫿贞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对中草药的辨别程度低得很,跟楼洛书对视一眼之後,决定还是将这个找药材的艰巨任务交给他去做比较好,自己还是留下来帮忙做急救措施好了。 楼洛书在附近寻找小药童所说的能用来治疗蛇毒的药草,而柳嫿贞则找来布条,问清了受伤的时间,选择了伤口上方合适的位置,给他用布条狠狠地紮了起来,然後回车上拿了水袋和杯子过来,先是用清水冲洗他的伤口,然後拿了一张废纸,用火镰点燃,塞到杯子里,烧了一小会,迅速盖在他的伤口上,给他拔起火罐来。 她唇上有伤口,是昨晚上吃饭的时候咬到的,自然不能帮他将毒吸出,而且也实在是不太方便,效果也不见得比拔火罐好,亏得以前常常帮有风湿病的老妈拔火罐,她的技术倒是没什麽好挑剔的。 等她替小药童拔好火罐,揭开杯子的时候,已然看见不少黑色的血液在伤口附近流动,柳嫿贞连忙用清水帮他冲洗,直到见到红色的血液为止。 第四章 这时楼洛书从不远处回来,手里拿了一株药草,可惜她对药草的认识仅限於到药店里见到的一些成药,倒是那小药童脸上有了几分喜色,看来楼洛书带回来的应该是能救他小命的药。 只见小药童接过药,连株放到口中咀嚼,然後吐到手中,涂抹在伤口上,又用布条将伤口包紮起来,过了好一会,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不再那麽难看了,两人才合力将他到车上,驾车返程。 柳嫿贞一个女子与那小药童显然不适合同处在车内,而楼洛书要驾车,显然也不能在车内陪同,无奈之下,只好将车帘子整个拉起,以作避嫌。 「多谢这位夫人和这位公子,若今日不是遇见二位,我可就惨了。」那小药童朝着柳嫿贞和楼洛书抱拳感谢,「尤其是这位夫人,居然知道用火罐将我的蛇毒拔出,真是太感激了。」 「这没什麽的,我是看着用火罐拔出毒素要更快一些,又刚巧身边带了东西,这才能施以援手,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柳嫿贞笑着摆摆手,问道。 「啊,说起来真是失礼了,两位救了我的性命,我都还没有报上姓名来,鄙人姓柳,名柳峰,今年十六,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柳峰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然後赧然地道。 「这倒是巧了,你也姓柳。」柳嫿贞闻言,倒是有了几分喜色,难得行回好,救的人居然跟她是一家的,着实难得,「我名唤柳嫿贞,这位是我的夫君楼洛书。」她笑着道,又指了指在前边驾车的楼洛书。 「原来夫人也姓柳。」柳峰也是一脸的喜色,这真是件巧事呢。 「呵呵,是啊,我也姓柳,我虚长你个一两岁,你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可好?」柳嫿贞瞧着这个柳峰挺顺眼的,又是同一个姓氏,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如此甚好,姐姐、姐夫。」柳峰倒也机灵,朝着柳嫿贞和楼洛书一抱拳,行了一个礼,就算是认下了这门亲。 等到他们驾车回了镇上,才知道柳峰是镇上东芝馆的学徒,东芝馆是钱塘颇有名气的一家医馆,主治大夫很是大牌,从来不出外诊病,都是病人上门来,还要看他老人家高不高兴,碰上他瞧着不顺眼的人,说不治就不治。 这麽有个性的大夫,她一直以为是只存在於武侠小说里,倒是没有想到现实中居然也能碰见,她刚刚下车,还没有来得及将柳峰给扶下来,就差点被人一盆水从头淋到脚。 只见一个锦衣男子带着两个家丁,给人从东芝馆里头轰了出来,另外还附送一盆水,若不是柳嫿贞反应还算快速,马上朝旁边跳去,只怕今天可就要一身湿的回去了。 「周大夫,你也太不识好歹了,我家少爷都亲自前来请你了,你却这样拒人於千里之外,未免也太过分了。」两个家丁将自家主子扶起来站稳,一个连忙掏出帕子给那个锦衣男子擦拭他衣服下摆的水渍,另一个家丁则是上前两步,冲着东芝馆一顿叫骂。 然而才不过几句,就见里面飞出来几个包裹,像是礼物之类的,然後就见一个白发的老者从东芝馆里出来,指着地上的礼物,冷着一张脸道:「给我滚蛋,带着你们的东西马上滚,下次再敢上门来,我教人打断你们的腿。」 柳嫿贞一听这话,噗痴一声就笑了出来,听这白发老者的口气,哪里像是医馆的大夫,简直就是大户人家里仗势欺人的家丁,轰走了一群上门乞讨的乞儿,真是好笑之极,而那位周大夫在她看来,少了几分医者的严肃,多了几分莫名的亲近。 「你这女娃娃笑什麽?」周大夫听见柳嫿贞的笑声,眯着眼睛看过来,然後就瞧见自己那个最小的徒弟正挣扎着从马车里爬出来,一脸尴尬地朝着他傻笑。 「师父,我采药的时候被蛇咬了。」柳峰见师父看了过来,满眼的询问,这才摸了摸脑袋,傻笑说了,然後朝着柳嫿贞道:「姐,这是我师父周文仁,东芝馆的大夫。」 柳嫿贞朝着周文仁颔首一拜,算是见过了长辈,倒是周文仁皱了皱眉头,他的小徒弟明明就是个孤儿,从哪里冒出来这麽一个姐姐了,还是这女子看他家小徒弟一副纯良的样子,比较好骗,其实是打算藉着这傻小子上门来求诊的?可是看她红光满面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柳嫿贞见周文仁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他是担心柳峰被他们所骗,还是单纯的不悦,毕竟没有相处过,她还真是不太了解这个周大夫的心里怎麽想,所以只是扶着柳峰进了医馆。 反倒是楼洛书此时却要比她多个心眼,她在这边认亲戚倒是认得欢快,人家的长辈可是在怀疑她别有用心呢,只是今天实在是够奇怪的,只是同姓而已,这天下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她就偏偏认了这麽一个小药童做弟弟,还是从姑苏跑到钱塘来认的,可见与柳峰是真投缘了。 进了医馆,马上就有人从柳嫿贞手里扶走柳峰,从柳峰的口中听到大师兄的字样,柳嫿贞挑眉看着这个所谓的大师兄,还真是出人的意料啊,她一直以为学医的人多少都有几分儒生的气度,有的甚至比儒生还要多几分别样的气息,可眼下这位大师兄给她的感觉,只有魁梧二字可以形容,与其说他是扶走了柳峰,不如说是单手将柳峰架着走比较合适。 只见那位魁梧的大师兄将柳峰按在椅子上,然後架起他受伤的腿,揭开上面绑着的布条,清理乾净上面的药物,仔细地查看了伤口一番,又询问柳峰当时的情况,这才起身去了药柜那边,从好几个屉子里拿了不知名的药,放到药臼里捣碎、和水,然後才又走过来将药敷在伤口上,包紮好後又移回柜台抓了药,去了後院。 柳嫿贞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顺便藉机观看了一下整间药铺,左面是药柜,柜台上有小秤杆,还有一叠用来包药的油纸,柜台後面是整面墙的小屉子,每个屉子上都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不同的药材名。 左边墙角拐角处有扇小门,挂着蓝色的布帘,是到後院去的通道,右边是大夫诊病的几案,上面有笔墨和一个用来搁手的小布包,旁边有几张椅子,整个药铺里的摆设可谓简单之极。 就是这麽一个摆设简单的地方,居然就是钱塘有名的东芝馆,是钱塘出了名的坏脾气大夫的医馆,还真是让人惊讶。 柳嫿贞可能不是很清楚,可是楼洛书在钱塘行商有段时间,多少对这边的情况有所耳闻,听说这周大夫之所以这麽倨傲,还没有被当权的人给砸了铺子,甚至是锒铛下狱,除了因为他是前朝御医,更因为他曾经治好了一位告老还乡的朝廷大员,还与之结为莫逆。 那朝廷大员如今虽然已经告老,可是还是有不少学生在朝为官,碍着人家这层关系,想在背後使坏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才保得这东芝馆没有被人给拆了,而这件事在钱塘还成了不少人的笑谈。 没有想到柳峰这小子居然是周文仁的小徒弟,那些流言什麽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周文仁的医术却是真的不错,即使是从皇宫里退出来的御医也曾经称赞过他医术高明。 据说有一年,那位告老的朝廷大员邀请了一位从太医院告老的御医前来做客,结果这位御医跟周文仁一聊成友,愣是将那朝廷大员丢在一边,比拚了一天一夜的医术,最终以御医甘拜下风告终,由此可见,这周文仁的医术实是了得。 柳嫿贞阴差阳错地救下了柳峰,倒也是缘分,虽然眼下他们没有什麽要求人家帮忙的,可是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结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为友,怎麽说也不是坏事,这也是柳嫿贞要认了这门亲戚的时候,楼洛书没有阻止的原因之一。 「女娃娃,你刚刚还没有说,你在外头笑什麽?」周文仁是个脾气古怪的大夫,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他还是一个格外较真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十分难缠,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去惹他,免得被他纠缠上,没完没了,可也正是这较真的性子,才能让他在医术的研究上有如今这番造诣。 柳嫿贞被他这话一问,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她满脑子都还是柳峰的大师兄为柳峰重新疗伤的事情,被他乍一问还摸不着头脑,等她回过神来,才想起之前在门口的事情,一时之间似笑非笑。 她要怎麽回答?说我瞧着你不像个大夫,像是个看门的?估计她要这麽说,人家非用扫帚将她赶出去不可。 「我问你话呢,女娃娃。」周文仁的不依不饶是有名的,他见柳嫿贞一脸古怪的笑,直觉不是什麽好话,有几分犹豫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可是依着他较真的性子,真要教他不问,他会憋死的。 第五章 「我笑是因为觉得、觉得……」柳嫿贞一边思考着要怎麽说,一边朝楼洛书打眼色,这厮眼下就会在一旁看她热闹,都不知道要帮忙解一下围的吗。 「觉得什麽?」周文仁被她弄得有些不耐烦了,追问道。 柳嫿贞给楼洛书打眼色,楼洛书却是朝她耸肩,示意她自己解决,那副模样简直教她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才好。 最後她脑子一转,突然想起她觉得这位周大夫很亲切,是源自於记忆中的一个人,一个专门揪着她的小辫子,拿着戒尺逼着她练字,总是刻薄着一张脸,私下里却是十分关心她的老人家,忙道:「我是觉得周大夫不像传闻的那样,我觉得周大夫很像、很像我爷爷,对,很像我爷爷。」 「我很像你爷爷?」周文仁没有想到会得来这麽一个答案,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柳嫿贞。 她点点头,很自然地上前抱住周文仁的左手臂,就像从前她跟她爷爷撒娇时一样,每次她犯了错,就会去抱住她家爷爷的左臂,因为她爷爷是个左撇子,每次都是用左手去拿那根足有半厘米厚的戒尺教训她的。 为了不受罚她可是用了不少小心思,甚至有次还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爷爷的手臂上,拖住他去拿戒尺的脚步,当然那年她不过十岁而已,也亏得她爷爷那个时候身体尚算结实,被她那样挂着还能拿到戒尺,最後还是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可怜她的小屁股足足肿了一个星期。 「哼,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孙女,少在这里攀亲戚。」周文仁先是一笑,然後又板起脸来,他是个半百的老人了,收的徒弟,哪怕是最小的柳峰都快要能够出师了,唯一的遗憾是这辈子都浸淫在医术之中,没能娶一门亲,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就连收的徒弟,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哪里又受过柳嫿贞这般的小女儿娇态,怪不自在的。 「哎呀,我又没说你是我爷爷,你比我爷爷要好多了,我小时候常常被他拿戒尺打手心呢。」柳嫿贞跟老人家处起来倒是自在,老小老小,这老人家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老人家容易寂寞,而且嘴硬得很,这周文仁在这一点上,跟她家爷爷还真是如出一辙。 「你爷爷那麽坏,还打你?」周文仁皱眉,要是他能有这麽个孙女,没给他宠上天去就算不错了,他可舍不得打。 「对啊,打得可凶了,这麽厚的戒尺啪啪地打下来,我的手都是肿的呢,他管我练字的时候可严格了。」柳嫿贞点头,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想起她家爷爷的那把戒尺,现在还一脸戚戚焉,只觉得掌心都有些火辣辣地疼呢。 「那一定是你贪玩,不好好练字的缘故。」周文仁点头,不好好做学问,是该教训教训的。 楼洛书和周文仁的一干弟子瞪大眼睛,看着柳嫿贞抱着周文仁的手臂,两人说得眉飞色舞,俨然一副祖孙话家常的模样,这个状况好像有点出乎意料呢,最後楼洛书不禁失笑,她好像总是比较能讨得老人家的喜欢,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这倒也是件好事。 结果他们中午驾车回了住所之後,不过待了小半个时辰,做了一番梳洗,又去了东芝馆,而且还将红娟也一并带了过去,给人当厨娘去了。 这事的起因还是柳嫿贞夸下海口,说能将菜做出这里人都没有吃过的口味,结果从来都是柳峰二师兄掌管的厨房,今天给她让了出来,都等着看她怎麽做出他们没有吃过的口味来。 柳嫿贞其实也在懊恼,本来只是在跟周大夫聊天的,不知怎麽聊着聊着,就聊到吃上头去了,这一聊就坏了,偏偏她又是个大嘴巴,一不留神,就被周大夫给绕进去了,明明只是答应有空给他做吃的,不知道怎麽就变成了要张罗医馆一大家子的晚饭来,就连那个刚认的弟弟也是一脸的期待,弄得她赶鸭子上架,直奔菜市去张罗晚上的菜色。 一大家子的饭不是那麽好做的,医馆的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也就那麽七八口人,可是这七八口人都是男子汉,碾药、晒药、上山采药,哪一样不是体力活,可不比之前只给楼洛书一个人做饭,人家胃口可好着呢。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居然在医馆里发现了孜然,也就是安息茴香,这味调料在唐朝还没有在中原传开,这个时期主要是将它当成药来用,据周文仁说,将孜然炒熟後研磨成粉,揪着醋喝下去可以治疗心绞痛和失眠,这还是他同一个游医手中买来的。 据说那个游医去过吐蕃,才在那里带了一些,当然孜然的药用效果自是不在柳嫿贞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所高兴的是,多了这一味调料,可以让她做的菜出彩多少。 有了孜然,她迅速敲定了今天的主菜,孜然铁板羊肉,春季是吃笋子的好时节,鲜嫩的笋片炒猪肉,简易版的韭菜盒子,再来一个糖醋鱼、清炒莴苣、清淡的冬瓜汤,五菜一汤,也算是丰盛了。 敲定了菜单,接下来就是做菜了,亏了她放出大话,这才引来医馆里不少的人在一旁观摩,这才多出许多帮手来,她带着红娟处理那些肉类,而蔬菜则交给原先管着厨房的二师兄,该怎麽洗、怎麽切,柳嫿贞在教过一遍以後,就埋首到她的肉类里去了。 肉食做出来好不好吃,腌制的过程十分重要,别说羊肉那种羶腥味重的不好处理,就是猪肉都难免有些肉食的羶腥之气,而且肉若是想要炒得鲜嫩,可是有诀窍的,去除膻腥最好的东西,就是老姜了。 只见柳嫿贞将老姜洗净、切片,分别放在切片的羊肉和猪肉上面,酱油兑水少许,将肉拌匀,这样腌制出来的肉类在制作的过程中比较不容易老,能保持着鲜嫩的口感。 等所有食材都处理好了,一干人就看柳嫿贞怎麽样将那些先前还在他们手里摆弄的菜,变成一盘盘可以入口的美味,只余下需要现吃现做的铁板羊肉。 等柳嫿贞将铁板和小炉子准备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干大汉像是饿了不知多久了似的,拚了命地在抢食,做为一个厨子,没有什麽比自己的菜受欢迎来得更加开心了,只是那在空中交锋的筷子好像不太友好。 看到柳嫿贞出来,一个个高大魁梧的大汉脸上都飞起了可疑的红晕,跟憨厚老实的人相处是件很愉快的事情,等她将铁板羊肉当着大家的面演示一次,招呼他们想吃的自己动手之後,情况就有些失控了。 学医的人手上的功夫可是不一般的,你想拿银针往人身上扎,手腕对力度的控制力若是不强,岂不是随时可能要了人的命,灵活、有力是必备的条件,可是当他们将这样的灵活和力度演变成较量手上功夫的时候,那可就精彩了。 斗得最凶的就属柳峰的四师兄和五师兄,这两人本来就是兄弟,自小就喜欢比拚,眼下那股较劲的劲头全放到抢菜上来,几乎闹得旁人都没法好好吃了。 啪啪两声,周文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人手背上敲一筷子,两人的手背上立刻就红了一大片,可见他下手之狠,其他人见师父发火,都收敛了下来,颇有几分周老一出手,吓退所有人的架势,只见周文仁鼓着一双眼睛,一人瞪了一眼。 平时这两兄弟喜欢一较高下就算了,有比较才会有进步,他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今天当着这麽多人的面,还有外人在,竟闹到饭桌上来,太不像话了,诚心不让人好好吃饭呐。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结果周文仁用筷子击退所有徒弟之後,刷刷几下,就将铁板上已经煎好的羊肉扒拉到自己的碗里,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最後还是柳峰回神比较快,指着他道:「师父,你耍诈。」 周文仁听了之後,也只是睨了他一眼,道了一声:「我是师父。」然後继续吃,一边吃还一边喝小酒,那个惬意啊。 看到这里,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其中又以柳峰的四师兄和五师兄最为委屈,敢情他们家的老师父就是为了这些肉才敲打他们的? 柳嫿贞没能忍得住,笑了出来,笑了一阵之後,才道:「别看着,想吃就自己动手吧,羊肉管够。」一众人这才又继续湖吃海喝起来。 菜也许不是最好吃的,可是气氛却是很不错的,觥筹交错,嘻嘻哈哈,她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东西了,不同於在家里,吃个饭还要担心下一刻是不是又有什麽麻烦找上门来,柳嫿贞的脸上整晚都挂着满足的笑容,直到大家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打从那天起,柳嫿贞就常常去医馆,一来是去看看她新认的弟弟,二来也是因为无聊得很,找个地方去打发时间,顺便跟着周文仁学学一些跟药膳有关的知识。 第六章 她自认没有学医的天分,可是学不来医术,一些简单的药理,尤其是跟做菜有关的知识倒是可以多问问,也多看看,然後学着辨别一下药材,何况楼洛书忙着去查帐,也不方便时时刻刻都陪着她,医馆正好是她的一个好去处。 对於她跟医馆的人相处得很愉快,尤其是跟周文仁感情日益好起来,楼洛书倒是比较开心的,只是等他将杭州这边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想要跟她好好享受一下夫妻间的两人时光时,才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她现在居然比他还要忙了,白天泡在医馆不说,就连晚上回来还抱着一本医书在那里看啊看的,将他这个丈夫不知道抛到哪个角落发霉去了。 对於这样的情况,一天也就算了,两天他也忍了,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就不太好了吧,他没阻止她去医馆,也是看在她这样过得比较开心,毕竟没有什麽时间陪她的人是自己,若是她能找到一件事情来打发时间,也是件好事,尤其还是为了健康好的事情,不过为了这个而冷落他这个做丈夫的,好像就有些过分了。 楼洛书挑着眉头看柳嫿贞,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将他这个大活人忽略到什麽时候,从他进门到现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居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抱着她的医书在那里背记,显然他们现在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柳嫿贞将今天周文仁安排的作业都记牢之後,才发现楼洛书双手环臂站在她身後,吓得从小凳上跳了起来,拍着胸脯,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道:「你是鬼啊,站在人家身後都不出声的,吓死人了。」 过了片刻,柳嫿贞将医书和做的笔记收好,才发现气氛有些古怪,他从刚刚开始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在瞪着她呢,小心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这家伙在生气,为什麽? 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生气,而且还是被她给惹毛了的,只是她最近都很乖,也没有去找他的麻烦,怎麽就又惹到他了呢? 「吓到你了?」楼洛书扬起温和的笑容,看上去竟比从前还要温柔个几分,若是能忽略掉那双丝毫没有笑意的眼眸的话。 柳嫿贞不自觉地摸摸手臂,他好像真的很生气,未免死得不明不白,她扯起一抹笑容,小心地道:「你好像很生气,我做错了什麽?」 「你没错,怎麽,你做错事了吗?」楼洛书笑着摇头,反问一句,他当然只是在呕气而已,或者说,他就是不高兴别的事情占据了她过多的心思,这不能算是错,只能算是忽略而已,可是真当看到她摇头,然後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当真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柳嫿贞摇头之後,先是松了一口气,她没犯错,然而这口气却没能松多久,楼洛书就一声不吭地将她拦腰抱起,往床上一扔。 虽然这时气候尚在春季,床上褥子也还是比较厚实的,可是被人扔上去,那撞击的力度就算谈不上太疼,却也足以让人一阵头晕了。 等她回过神来,楼洛书已经压在她身上,并且开始剥她的衣服,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他还在生气,并且比起先前还要更加生气,见鬼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嘛。 男人要教训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身为妻子的女人,无外乎有三种方式,粗鲁一点的,饱以老拳;冷漠一点的,就晾着吧;至於这最後一种,那就是在床上狠狠地收拾,而楼洛书眼下很明显是打算采取第三种方式来纾解他的郁闷之情。 略微有些粗鲁地压在她身上,手在她身上摸索,滑到腰上,享受着柔软的触感,她最近好像比在家里的时候要丰润了不少,手感不错,忍不住使了几分力气掐了一把,就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缩了一下,连身下也跟着一阵收缩,绞得他有些生疼。 亏得柳嫿贞不知道他心里怎麽想的,否则非得懊恼死不可,她还想减肥呢,结果居然比从前还要胖了几分,亏得她还偷偷摸摸地练瑜珈,结果居然越练越肥了。 柳嫿贞被他压着撞击,腰上敏感的地方又被他掐了一把,全身都在颤抖,抬起星眸看他,除了彼此的热烈,还在他眼中瞧见了一丝丝的得色,只觉得有几分恼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抬起身子,将头凑到他的肩上,朝着他的锁骨狠狠咬了下去。 且不说她这次出来,他跟在身後看了两天的笑话,还找人打劫她,光是算他从前咬人的帐都有好几笔了,从脸上到肩上,如今更是不像话,今天总算是逮着机会咬回来了。 楼洛书吃痛地皱眉,不过也没有将她推开,只是更加用力地撞击她、揉捏着她,与她纠缠,直到两人都瘫软在床上。 楼洛书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摸自己的锁骨,皱起眉头来,那微微的湿润感和淡淡的刺痛,无一不告诉他,这个女人刚刚这一口可真是下了力气了,而且伤口还是在这个位置,很不容易好,搁在她腰上的手,又掐了一把。 「你干嘛又掐我?」柳嫿贞先是一弹,然後抬起埋在他胸口的脑袋,不甚愉快地看他,她的腰最是敏感了,平时被红娟挠上一下,她都要瑟缩着笑个好半天,今天都被他掐了两回了。 「肉多,手感好。」楼洛书挑眉道,不是不知道她每天偷偷摸摸的锻链,他们大唐的女子以丰润为美,他倒是不在乎她身上再多几两肉,不过她既然只是靠锻链来减重,不伤身体,他也就懒得去阻止她了,不过她最是记恨别人说她身上长肉这一点,她那个丫头一点都没有隐瞒,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了。 柳嫿贞闻言,脸都黑了,她居然又长肉了,对於一个从二十一世纪,以瘦为美的时代穿越来的女子,没有什麽比有人说你身上肉多更能打击人了,虽然这是在唐朝,可是她那爱美的心思却还是一点也不少的,而且还是带着现代观念的爱美,可以想像这肉多二字给她的打击了,她简直恨不能再咬他一口。 好在楼洛书对她的企图已经有了准备,连忙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又伸手固定她的脑袋,坚决不让她往自己脖子上靠,开玩笑,看她眼里的凶光,再让她咬上一口还得了。 柳嫿贞则是努力地想要反抗,结果两人一阵使力角逐,温度再次升高,又纠缠上了,最终也不知道是谁收拾了谁了。 【第二章】 隔天一早,柳嫿贞打开始去周文仁的东芝馆起,头一回迟了,而且还迟了近一个多时辰,弄得她怪不好意思,好在周文仁没有多问,只是考了考他昨日给的作业,而柳嫿贞也迅速收起了心思,将昨夜努力记到脑子里的东西翻出来,一一作答,总算成绩还算满意。 她就这麽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白天到东芝馆走走,跟着周文仁学学药理的知识,晚上回小院里休息,有闲余时间就看看书,倒也惬意,只是再也不敢忽视某个醋意极大的人而已,她第二天就想明白了,其实楼洛书就是在吃醋嘛,怪她没有理他、冷落他了,还真是个醋劲大的人呢。 就这样,他们在钱塘待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等到楼洛书办完事情,已然临近三月,他们也该启程回苏州了,每年三月有个重要的日子,清明,他们须在这之前到家,同李氏以及楼家的二房一同去祭拜先祖。 等三月一过,到了四月,就差不多该准备楼齐敏的婚事了。 楼家二房的意思是让楼齐敏从楼家大宅里嫁出去,一来,大房、二房都是姓楼的,楼齐敏又是楼洛书的堂姊,从大院里出嫁也算是名正言顺;二来,楼齐敏嫁的是姑苏城里与楼家齐名的王家,让她从楼家的大宅里出嫁,也算是抬举了她的身分,让王家人记得她的娘家是姑苏楼家,教人不敢轻易欺负她。 因此忙碌的反倒是他们大房的人,而李氏显然禁不起这番折腾,尤其是下半年还有楼沁欢的亲事要准备,一个是侄女,一个是自己的嫡亲女儿,两者相比,这楼齐敏的婚事,李氏自是能推就推,而且楼家此刻已经是楼洛书当家,这差事自然是要落到身为主母的柳嫿贞头上了。 便是回去之後,她私下里偷跑的事能让楼洛书给盖过去,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忙碌的事情,她就觉得头皮发麻,何况她才刚刚认了柳峰这个弟弟、结识了医馆的众人,又跟周文仁培养出了几分祖孙情谊,当真是舍不得。 跟楼洛书软磨硬泡了一番,愣是将归期延後了两日,又是约着他们一同结伴出游,又是给他们做好吃的,还抽空好好交代了柳峰一番,要他以後得空了常来姑苏看望他们,直到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在楼洛书答应以後有机会再带她来钱塘的保证下,才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