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趁早》 第一章 【第一章】 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火堆旁有不少穿着绣银色花纹的黑色衣裳的男女正在跪拜,女子身上还穿戴着不少厚重的银饰,而在这些人的后方,有不少人吹奏着笛子、拍打着小鼓,接着咚咚咚的大鼓声响加入轻缓诡异的节奏中,其中一名跪拜的女子站了起来,她黑纱覆面,银流苏垂落在黑纱前,身姿轻柔地在火堆前起舞。 她的手一挥,长袖划过夜空,黑色衣裳上的银丝闪闪发亮,脚跟一转,清脆的铃声跟着响起,配合着大鼓的声音,不停地旋转身体,她举起双手快速地转动脚步,猛烈的火势彷佛随之起舞般忽大忽小,在最后一声大鼓声落下时,女子旋身一转,又跪回火堆的前方,所有乐声同时停止。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三下叩首后站起身,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大部分的人都离开了,负责跳神舞的女子才缓缓地伸手轻轻一挥,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的,火焰突然窜高了不少,凝滞的空气中有股微风吹拂而来,吹动了她面纱上的流苏。 七十多岁的大祭司阿贺达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她身边,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四十多岁的男子。 「黎真,娘娘是否有降下什么旨意?」 黎真透过黑纱看着阿贺达,「进屋再说吧。」方跳完剧烈的神舞,她全身都是汗。 四人在黑夜的山中行走,不一会儿走进一个村落,村落里也是一片安静,他们直直地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竹屋,竹屋四周并不像村落其他的房子紧凑密集的盖在一起,只有望出去才能看到远远地有几间屋子错落。 「阿姊。」竹屋里的黎婷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先一步打开大门。 黎真伸手制止她想脱口而出的话,快速带着长老阿贺达几人一起进屋,竹屋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药香,黎真直接走进房间里换衣服,黎婷则负责帮几人倒茶。 三位长老等了一会儿之后,黎真才慢吞吞地从内室的方向走出来,跟方才一样,仍是一套黑衣,黑布上面用银线绣着特殊的花纹,不一样的只有她将脸上的面纱给取下来了。 「黎真,这次祈愿娘娘可有下达旨意?」等了好一会儿,阿贺达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黎真点点头,「大祭司,我该离开了。」 阿贺达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变得似是有些悲伤又有些气愤,「好、好、好,娘娘总算没有抛弃我们九黎的子民,这几百年的惩罚,也是够了。」想起部落里那些人,他的心情就难掩沉重。 「离开前,我会让他们将严希送来,让黎婷负责治疗他,大祭司,这里一切就交给你了。」黎真一双潋灩生波的眼睛直盯着阿贺达。 阿贺达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将话给吞了回去,叹了口气后,最后只道:「你自己一切小心。」这是他们九黎等了许久的一线生机,不为别人,就为那些有九黎血脉的孩子搏一把。 气氛有些沉闷,阿贺达等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先行离去。 待屋里只剩下黎家两姊妹的时候,黎婷才问道:「姊姊,你一定要离开吗?」她的眼底闪烁着不安。 黎真看着妹妹柔美的脸庞,轻叹口气,「婷婷,这是我的天命,几百年的宿命就应在我身上,为了九黎那些冤死的人,我必定要离开,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黎婷咬着下唇,「我知道,我只是害怕……」 黎真伸手轻轻抚过妹妹的头,「别想太多了,去睡吧,夜深了。」 将妹妹哄去睡了以后,黎真坐到竹窗前的椅子上,看着天空那一轮高挂的明月,月光照亮了黑暗,她看向远处错落的房子,轻轻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有几个画面快速地闪过,让她一阵晕眩,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睁开眼,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她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黎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她常常可以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有时候在睡梦中也可以预见三、四天后或很久以后会发生的事。 最明显的是,她常常可以看见那些飘散在雾气中的人,还有那些已经离去的人,或许可以说……不是人? 那时候她还小,被自己这样特殊的能力吓得半死,总是缩在被子里害怕得直发抖,但她什么也不敢说,是过了一段时间,阿爹跟阿娘发现她不对劲,在阿娘的细细诱哄之下,她才说出这些事情,然后一切都变了。 她是九黎部落中黎家的子孙之一,自从发现她的能力之后,她就不仅仅是黎家阿真,而是大巫女黎真了,之后在大祭司跟长老的教导下,她了解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九黎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部落。 九黎,传说女娲与蚩尤都是出自这个部落,他们是神族之后,拥有不凡的神力与力量,只不过那也只是传说神话,她并不是很相信。 有那么一点点相信的原因,当然是来自九黎的大祭司和长老他们的教导,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弄清了自己身上的力量——可与鬼神沟通,甚至是预见未来。 她还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很偶然很偶然间,她能驱使那股力量为她做事,这件事她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最亲近的妹妹也不知道。 今天拜月祈愿,其实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一个让她能离开这里的借口,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九黎去找一个男人。 一个在梦中已经见过千百次的男人。 黎真想起了那个人,掩不住从心底漫出来的笑意,一向端着的面容上,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在今夜拜月的时候,她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预兆,但那是一种很隐约的感觉,难以言喻,简单来说,就是到了她该离去的时候了,去寻找那个可以解除九黎诅咒的男人。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话形容的是西北大漠的风光,但西北其实并不光是只有一片黄沙,还有许多绿意盎然的绿洲和一大片的草原,虽然相似,但气候与北疆还是有许多差别,物资也比北疆要丰饶许多,一向是商旅喜爱去的地方。 上一任的关王在前些年已经卸下了军职,将西北完全交给现任的关王司徒易掌管。 司徒易雷厉风行,将已有腐败之象的西北军大肆整顿了一番,并顺着当今天子的旨意,大力发展西北的商业之路,让西北更加繁荣,与北疆共同撑起西北、北疆的这一条繁华商路。 也因为来到这里的商队什么人都有,所以城里街上的人种混杂,可以看到金发碧眼的外族人,也能见到一身黑色皮肤的崑仑奴,还有许许多多不同打扮的人。 在这些人里面,要混进一个来自九黎的黎真并不困难。黎真坐在马车上,伸手轻轻掀开马车的布帘,看着外面的景色,眼波闪动了一下。 「大闺女,你找到落脚的地方没?要不要老婆子帮你找找?」一起坐在马车里的一个老妇人热心地询问。 第二章 「找着了,谢谢大娘。」黎真目前的装扮跟她在九黎的时候差了许多,在九黎她因为大巫女的身分,平常穿的不是黑色就是白色长袍,上面都绣着大朵大朵的繁复花纹和图纹,现在的她则穿着一件简单的青色胡袍,前额也被厚厚一层头发给盖住了,只是脸上皮肤白皙得很,怎么看都是一位娇娇的小娘子。 黎真自小生长在九黎部落,从没有出过远门,但那不代表她是个笨蛋,要远行她当然是跟大祭司打听好了出行该注意的事情,包括了遮去她太过显眼的美貌。 她离开九黎后,直接到了最近的城镇,搭上镇上镳局的马车,有时候镳局押送货物到西北时,会顺道再拉一个空马车,就是让去西北的人顺道搭乘,算是送货顺便拉人赚点小钱。 九黎部落扎根在深山,物资丰厚,只是天然屏障太多,普通人难以进入,但对于九黎的人来说,那座大山就跟他们自己的家一样,想取些什么都可以,加上那些中原人的心计,九黎后山的药材都卖出了很高的价钱,所以九黎的族民手边都存有着银子。 而且……她明亮的双眸闪烁了一下,看到这位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周身环绕着一层浓厚的黑气,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这种人怎么可以相信? 马车辘辘到了镳局在同威的分点,镳局的人催促了一下,马车车厢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下车。 黎真抚平裙摆上的皱摺,正迈开脚步往她的目标走时,那位大娘又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 「姑娘,老婆子瞧你一个人的,要不先跟我到家里去喝杯热水吧?」 一般人看到老妇人苍老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只会觉得她是个善良热心的好人,但黎真看到了她的「真相」,此时又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白嫩的手臂上轻轻搓揉,就像在验什么货物一样,她冷冷地瞥她一眼,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不用了,我要去找人。」还没见到人之前,她不欲惹事。 然而对方却不想放过她。「欸,别跟大娘客气,就去喝杯热水呗。」老妇人不死心地又拽住她的袖子。 好久没碰上这么好的货色了,要能领了回去,肯定又是一大笔进帐。 黎真回头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勾,慢慢贴近妇人的耳旁轻轻地道:「你会不会常常觉得手脚冰冷?那是因为……有很多人日夜扯着你的手脚呢……」 老妇人猛地打了个哆嗦,拽着她袖子的手也跟着一松,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地瞅着她,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听完这些话之后,老妇人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黎真连多看她一眼都懒,黑气密布,这个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从没有下过山的她一路在街上打听着方向,一双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足足可以容纳六辆马车经过的干净街道铺着石板,规划整齐,四周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子,热闹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坐了大半天的车,她又累又饿,闻着从街边摊贩那儿飘来的香味,她摸摸肚子,挑了一家最顺眼的铺子走进去。 铺子里坐了不少人,她顺着小二的指引坐到一张空桌前,热心的店小二瞧她一个姑娘家的,也没给她介绍啥大菜,就是能填饱肚子的两盘菜跟一盘包子。 黎真今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即便平常表现沉稳,但对于街上的一切怎么可能不好奇,坐在食铺里听着周围各种不同的语言,她的心情益发雀跃。 吃饱喝足之后,她起身走到柜台去结帐,顺道问道:「掌柜借问一下,你知道关王府怎么走吗?」 掌柜正要把找的铜板递给她,听她这么一问,抬起头看她一眼,「关王府在西边,还有一大段路呢,你往城西的方向走,到那儿再问问比较妥当。」他伸手指了个方向。 「好的,谢谢掌柜。」拿回了铜板收妥,抓紧了包袱,黎真往他指的方向而去。 一路边走边看并不容易感到疲累,只是光从食铺走到城西就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等她又问了人,到了关王府所在的街道,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揉揉发酸的双腿,黎真休息了一下才往那门禁森严的大门走去,快到的时候却犹豫了。 如果她告诉守卫她是来找关王的,守卫会放她进去吗?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旁边已经有人凑上去了。 「站住!什么人?」 一对年轻的女子从黎真身边经过直往大门而去,还没靠近大门就被守卫大声喝斥。 那对女子长得就是北方人的身段,高挑健美,皮肤偏向麦色,两人被喝斥也没什么害怕的神色,反而是娇笑一声。 「这位官爷,我们姊妹俩想求见王爷。」两人之中比较年长的那一位开口说道,她眼尾一挑,语气有些暧昧。 守门的府兵表情都有些不耐烦,为首的那个还皱起了眉头,「你们是何人?有什么资格求见王爷,快走!别在此地无理取闹。」 自从王爷行冠礼后,每个月总有些姑娘会求上门来要见王爷,不过全都是痴心妄想,以为有美貌就能天下无敌吗?真受不了这些女人。 那对女子愣了下,年长的那位很有自信地挺了下胸脯,「我们姊妹俩仰慕王爷已久,在北地颇有名气,众人称我们为『北方双美』,你们懂意思吗?」 也不知道大美是哪来的自信,说完还很自得地拨了拨头发,跟小美两人脸上都写着「你们男人应该懂意思」的表情。 几个府兵对看一眼,然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府兵侍卫长笑完抹去眼角的泪,「什么玩意?北方双美?脸怎么这么大?你们以为关王府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来的吗?快走快走!趁我们还好声好气的时候识相点滚远些!」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北方双美被这么一取笑,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一直不吭声的小美不满地上前一步,「哼,我们是来见王爷的,快去通报!」她懒得跟这些兵痞说话,以后她要是得宠了,一定会给这些人好看! 侍卫长用右手小指掏掏耳朵,「关王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吗?那我们王爷一天到晚得见多少人去了?快走吧。」他也懒得跟这些女人多计较。 只是他想算了,人家可不肯,双美赖在大门口僵持着,就是不肯走。 吵着吵着,这些府兵也烦了,侍卫长脸色一沉,「人话听不懂是不?那就别怪我了,都给我拿下!」 「是!」几个府兵动作迅速地上前,没两下就把北方双美给抓了起来。 「你们想干么?!救命啊!」大美跟小美这下怕了。 侍卫长邪恶一笑,「怕了?刚才说人话不听,现在不用听了,都给我送去衙门蹲几天,就说扰乱王府。」他大手一挥,手下两个府兵就押着双美走了。 双美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求饶,但那些府兵都当做没听见,还嘻嘻哈哈地说两人是这个月以来第三批被送到衙门去的人云云。 第三章 在一旁的黎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她没有冲动的直接上前说要见关王,要不然下场就要同那双美一样了。 可是现在她要怎么办?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又担心在这儿待得太久会引起那些府兵的注意,只好先到街上晃一晃再说。 凛冽的寒风将军营帐外的旗帜吹得飒飒作响,主帐中,司徒易正在跟军师赵稽与副将苏邦商讨军情。 「王爷,京中发生了爆炸,北疆的鞑子蠢蠢欲动,咱们这儿也是,莫不是鞑子给混进关来了?」苏邦有些不满地看着地图上那些红色的旗帜,全是鞑子驻兵的地方。 「这些年鞑子混进来的还少吗?」赵稽瞥他一眼,摇摇头。 自从两边开了互市,不知道有多少鞑子奸细混进来,只是他们也有不少人混进去,这些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看破不说破而已。 「京城事不如想像中简单,一切等皇上的指示再谈。话说回来,最近城里似乎也不太平稳。」司徒易早收到皇上的密旨,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赵稽摇摇手中的羽扇,「似乎是从小平州开始,好似不知道哪一族的女人被拐子拐走了,正喳喳呼呼地四处找人呢。」 「这些拐子也猖狂了些,那些土人一向把女子看得很重,把人给拐走了,这是打算闹事了吗?」提到拐子,苏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司徒易的表情也沉了下来,「西北一向百族混居,女子在族中的地位并不低于男人,若是再闹下去,只怕又会引起中原与土人的纷争。」 提到这儿,三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想起了十来年前的旧事,当时也是有一批中原人专门拐土人族里的姑娘,后来越来越猖獗,引起了这些部族的愤怒,掀起了民乱,死了不少的中原人,而那些拐子被逮住后更是没一个能落得好死的下场,直到老关王出兵镇压,这事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经历那一场乱事,西北元气大伤,所以此后只要出现拐子拐人等事,当地的县令就会紧张地上呈,就怕旧事重演。 「知道是哪一族的女人吗?」司徒易问。 「好似小平州一带的部族都有人失踪。」赵稽也不是很肯定,现在只是收到消息而已。 司徒易的思绪快速一转,吩咐道:「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无踪,在三州的隘口布兵,发出公文让各县追查,凡有可疑人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些人拐走少女也是为了销往内陆,西北等地因为人种混居血脉混杂,女子五官大多与中原女子差异颇大,多是身材姣好、容貌明艳,很好认出来。 「是!」赵稽与苏邦同声应道。 「过些日子又到慰灵祭了。」赵稽想起这件事,开口道。 慰灵祭是边疆特有的祭典,那是为了奠祭那些在西北战场上牺牲的士兵,每到此时,各州就会有大批的人潮涌入同威城,就是为了参加慰灵祭。 「人多口杂,距离慰灵祭还有一段时日,趁这之前将那些老鼠都翻出来。」司徒易的语气透出一丝杀意。 「是。」苏邦跟赵稽对看一眼,都想着看来那些老鼠已经忘记了老虎的威猛,这些年王爷没下狠手,就以为老虎没了牙是吗?要知道,老虎就算在打盹儿,它仍旧是老虎啊! 【第二章】 黎真在街上晃了两圈,打听到消息,原来关王不在同威城里,他在半个多月前就出城去边关巡防了。 她想了想,决定先到城里找间客栈住下来再说。 「姑娘。」黎真付了住宿的钱,正要跟小二到客房去时,被掌柜喊住了。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掌柜,「怎了?」 掌柜打量了一下遮住容貌的她,「姑娘,这些日子咱们西北这里丢了不少黄花闺女,你要是上街就小心点,别一个人到人少的地方。」 一瞬间,黎真脑海中闪过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位大娘,会是她吗?不过她仍堆起有礼的微笑,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摆摆手,「不用谢,姑娘慢走。」他眼角一瞟,店小二马上热情地引着黎真往后院的客房去了。 因为掌柜的提醒,黎真虽然对这座城很好奇,她也没多在大街上晃,多半都是在客栈前面的饭堂里坐着听听街道上的消息,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她听到了她想要听的消息—— 「欸,我方才在城外见到王爷他们一行人了,都快一个月了,王爷终于回城了。」饭堂里几个刚从城外回来的大汉闲聊着。 黎真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王爷可真辛苦,咱们这西北能有现在这景象,真是多亏了王爷。」汉子们提到关王都是一副敬佩的口气。 「说的也是,方才在西门见到王爷入城,现下应该也要到王府了吧?」 黎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渴望,她放下茶杯,拎起裙摆快速地往关王府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她就能看到一道冲天的红光,那红光就算是在白日也十分耀眼。 她拎着裙摆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是他吗?是她梦中所见的那个人吗?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着,双手不由得握紧了些,她按捺不住自己欣喜的脚步,飞快往关王府的大门而去。 从远到近,黎真一边抬头看着,那红光离她越来越近,颜色也越来越深。 也许是她幸运,当她冲到大门口的时候,那抹红光的主人正从马背上落地,挺拔的身姿如大树般矗立着,一身轻甲,四周围绕着许多人。 关王司徒易! 就像一幅黑白山水画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样,左右都是一片扭曲,那个人恍若破开了层层的迷雾,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麦色的肌肤,雕刻般深邃的五官,眉眼间是一抹冷厉,有棱有角的脸庞,就跟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司徒易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苏邦,突然间感觉到一股视线,回头望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 「王爷?」苏邦也顺着他的视线瞄去,除了自家的府兵跟家将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进去吧。」司徒易没有放在心上,迈步离开。 不远处的转角,黎真蹲坐在地上,正拍抚着急剧起伏的胸膛,幸好她方才躲得快,要不然就要被发现了,渐渐的,她的心绪和缓了下来,确认附近没再有什么声音后,她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府的大门已经阖上,司徒易也早就进了府。 她有些怔愣地看着大门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捏紧了一双小手,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 他真的跟梦中一样,那就表示,他真的是拯救他们九黎的命定之人吗? 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接触到关王,如果她现在扑上去说她是为了关王而来,关王是可以拯救他们一族的人,这样行吗? 怎么可能行! 黎真用脚趾想也知道,她要是真这么说了,大概会被当成疯婆子,上次的双美只是被当成想进府的肤浅女人就被捉去关了,如果她这样说,恐怕情况只会更糟。 第四章 听说中原人很信鬼神,还是她要装神弄鬼?可是想到了关王的模样,她便把这主意给扔了,她觉得他不像是会信这些的人,所以她大概又会被当成是疯婆子吧。 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过既然关王已经回来了,她决定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总不好一直住在客栈里,那样容易引人怀疑,再说了,她还要小心族里江长老派出来的人追到这里来。 走出了西街的范围后,街道上的人就多了,黎真随意打听了一下,找到南街附近一个牙人所,她简单的跟牙人说了想要租赁一个小院子,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牙人领着她去看房子了。 黎真身上有钱,也不愿意委屈自己,退了客栈之后,挑了一个中等价位的小院子,就在南街里头,四周都是像她一样短期租赁的住户,环境虽然杂乱了些,但都是些普通的平头百姓,不像北街是一些混混地痞聚集的地方。 黎真租的小院子就简单的一个主间带一个左厢房,小小的一个院子跟水井,里面什么家具都有,不用她另外再置办,只是棉被什么的还是得要她自己去买几套新的。 换了大门的铜锁以后,她又自己上街去买些生活用品,她决定先到布庄买被子跟几件成衣,要不包袱里就两套换洗衣裳太少了。 「大娘,这太破费了,你带我出来就是恩情了,怎么好意思让大娘再买衣服给我。」刚进布庄的一个小娘子不好意思地对着身边的大娘说道。 「欸,这算不得什么,要出来做事也得干净俐落点给人瞧瞧,你这丫头虽然长得好,但是衣裳还是得整齐点才成。」薛大娘拍拍她的手,温柔地安抚道。 小花感动得抓紧薛大娘的手,「大娘,你人真是好,以后我肯定报答你。」 她抓得有点用力,薛大娘的脸皮抽了下,不着痕迹地拉开她的手,随意拿起一件黎真挑起来放在一旁柜上的衣服,塞到她手里。「小花啊,你先去试试衣服成不成,赶紧的,咱们还有不少事要做。」她指着一旁布庄里给人试套衣服的小间。 小花也没注意到她的举动,接过了衣裳,「好,大娘你等会儿。」 布庄的伙计本来也没多注意她们俩,只是负责招待黎真,黎真一进门就挑了五、六件成衣,这些成衣便宜的一件也得五百文,算是大户了,没想到刚进门的一对客人二话不说就把人家的衣服给拽走了,让他傻了眼。 「这……」伙计愣了下,赶忙就要追上去把衣服拿回来。 黎真拉住了他。「算了。」反正她只是随手挑的,这布庄成衣不少,再另外挑一件就是了,而且她方才没注意,现在才看到那个大娘就是跟她一起坐车进城、不怀好意的那一位。 她的目光不由得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又想起几天前客栈掌柜跟她说的事情,也不知道跟这位大娘是不是真的有关,她仅仅能看出这个大娘不是好人,多的,以她现在的身分什么也做不到,想到这里,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黎真最后挑了两件深蓝色的短袄和两件深红色的曲裾长衣,再加上现成缝好的被褥还有被子这些东西,她一个人也抱不动,幸好这间布庄还能帮忙送货。 小花在黎真付钱时正好出来了,她换上那件淡绿色的短袄裙,但因为皮肤偏黑,穿淡绿色的衣裳有些不搭,但幸好她年轻,长相也算清秀,勉强过得去。 「大娘,我真能穿这么好的衣裳吗?」小花伸手轻轻在衣服上摸过,那柔顺的布料是她在山上从没见过的,就连她的手摸过时,都害怕衣裳被她掌心上的粗茧子给磨破了。 「这算什么,以后大娘给你介绍个好去处,银子赚得多,什么样的衣服穿不上?」薛大娘很满意,帮她理了理衣襟,目光仔细在小花清秀的脸蛋上多滑了两圈,嘴角咧得高高的。 付了钱正要离开的黎真脚步一顿,回头一看,那个小花一看就知道是山村中的姑娘,至于那位大娘,身边的气还是那么的黑浊,她犹豫了下,指间动了动,还是转头先一步离开。 「姑娘,你放心,待会儿掌柜的回来,你的货我马上送去。」布庄伙计笑咪咪地送黎真到门口。 「麻烦你了。」黎真点点头,离开布庄。 接下来她又买了不少东西后,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自己租赁的院子。 她正要把大门关上的时候,好巧不巧,又看到薛大娘领着那个叫小花的姑娘转进这条小巷里,她把门轻轻地阖上后,身子贴着门板不动。 「小花啊,你这手太粗了点,别担心,大娘这些日子帮你养养,到时候给你找个好主家,去当个丫鬟都比在山里刨土好。」薛大娘的声音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大娘,谢谢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以后我要是赚了钱,肯定孝敬您老人家。」小花的声音充满感激。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没一会儿,黎真就听到这条巷子底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两人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黎真这才又打开门看了看,巷子底有一间比较大的院子,这么巧,一天之内就让她碰到了两次,还住在她附近? 抿抿嘴,黎真长叹口气,回头把门给锁好了,走回屋里,一切等她安顿下来再说吧。 一片黑白的景象,却有光芒忽明忽暗闪烁着,一张年轻的脸庞沾满了鲜血,正撕心裂肺的放声哭喊—— 「吓!」黎真满头大汗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珠子快速地颤动着,久久她才从恐怖的梦境中抽身。 她慢慢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冰冷的水滑过喉咙,终于安抚了她紊乱的心,想到梦中的那张脸,她不由得怔愣了下。 虽然梦境中一片混乱,但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满头鲜血的女子好像就是她今天看到的小花。 她已经好久没有作过这么恐怖的梦了,是预兆吗? 她放下茶杯,坐到椅子上,她看得出来那个薛大娘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能跟小花说吗?说了人家信不信是一回事,她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个难题。 她的身分是大巫女,是负责侍奉鬼神之人,对于这些鬼神之事,因为她亲身经历过,所以她一直很相信,而她在同一天碰见了那个小花姑娘两次,梦中又梦到了她,那就代表了两人有缘,她理当为这位小花姑娘避过一劫。 可是要怎么避? 黎真烦恼地把头发拨过来又抓过去,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赵稽抱着不少卷宗走进书房,正巧看到府兵的护卫长走出来,两人互相点个头后,护卫长就先离开了。 「王爷,这些是那些姑娘失踪案的卷子。」将怀里一叠卷宗放到桌上,甩了甩手,赵稽走到一旁自个儿倒水喝,「司未过来干么?」司未正是护卫长的名字。 「说前两天有个姑娘想找我。这些卷子你瞧过了吗?觉得如何?」司徒易没将司未说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些失踪的人。 第五章 「瞧过了,这些失踪的姑娘,在山里或族里多半是容貌出色之人,出事的前后,似乎都有人牙子到过村里。」 「人牙子?」司徒易摇摇头,「这不算什么。」 西北虽商道繁荣,但那些山谷里的村落,因为路途不便,所以还是很困苦的,常有人牙子到山里去收那些贫苦的孩子,有良心一点的,就推着人签了活契送进富人的府中当个小丫鬟,狠心点的,就卖到那些烟花之地去赚皮肉钱,这情况自古以来就断绝不了,官府也无法可管,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些人别太过分而已,简单来说,人牙子出没山村买卖幼童、女子是很频繁也正常的事情。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这里,但说也奇怪,虽然这些村子都有人牙子去,但每个人牙子都是不同的。」赵稽本来怀疑人牙子私底下物色了貌美的村姑拐了人,但去的人牙子都不同实在很奇怪。 「都不同……把人牙子找来问问,得快。」他今天出城去巡视,回来时发现城里多了很多罕见部落或山村的人,怕是那些失踪的家属找到这里来了。 这些人的想法也没错,此地是商队汇集之所,繁华与买卖的方式都不是小集市能比的,要销点脏货在这里是最快的。 「是。」赵稽实在很想抓抓头,这些人牙子都没固定的据点,想找人得费功夫了。接着他又说道:「王爷,白苗族的商队今早进城了,据消息说,苗族商队一路行来时,其中一个白苗长老的女儿也失踪了。」赵稽希望那些人拐子别那么不识相,连苗女也敢随便拐走,那些苗人可不是好惹的。 司徒易一听,眉头就皱得死紧,苗族一向都住在华南一带,他们最出名的就是蛊术,让人防不胜防,万一人拐子真在城里,就怕伤及无辜。 「隘口跟县衙都已经下令严查,再让人最近多注意街上,那些人牙子若真有鬼,不是躲到山窝就是府城,让人贴出告示,若有人得知消息就有赏银,还有,派人仔细盯着那些苗人,有什么消息立即通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赵稽怀疑那些人牙子有那么聪明吗?要是真躲在这儿,不就摆明了等人来抓他们吗? 「永远不要小看人心,要当好人并不一定要聪明,但要当坏人,却一定得聪明。」司徒易说道。 赵稽摸摸光滑的下巴,「那苏邦算好人了。」那家伙有时候笨得跟猪似的。 司徒易淡淡一笑,「你还真卯足了劲儿趁他不在时说他坏话。北疆有消息吗?」 「俞将军传来消息,鞑子已有异动,边疆似有人挑起鞑子打草谷的旧习,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马。」俞将军是北疆李王的下属,西北一直与北疆保持着联系,毕竟战线长、疆域广阔,两边战区又有交叠之处,这些一直是赵稽负责的部分。 司徒易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他,稍有犹疑后问道:「你……有听过严密此人吗?」 赵稽讶异地点点头,「当然听过,严密可是前朝的开国军师,可以说前齐能够这么顺利平定天下,多亏了他的帮助,就连军中的军师一职,也是因为他而来,只是严密后来也成了逆贼,有人说是前齐开国皇帝是飞鸟尽、良弓藏,又有人说是严密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只是这些都是传闻,又年代太久,谁是谁非也说不清了。 「最近京城颇不安稳,翰林彭大学士献上了前齐皇帝齐磊的起居注和手稿,里面似乎提到了前齐的宝藏。」司徒易嘴角一撇。凡是有乱臣贼子或没落皇族想要起什么坏主意,第一个就是拿宝藏开刀! 世上哪有这么多宝藏?可笑。 赵稽眨眨眼,「宝藏?前齐的宝藏?那不是瞎话吗,民间百姓说说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 传言,前齐开国皇帝齐磊在入主中原之后,搜刮了一大笔金银财宝藏在某个地方……少开玩笑了,齐磊开国时穷到快被鬼抓走,这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上都有记录的。 「严密一脉的后人似乎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京城出现了震天手雷。」司徒易说道。 震天手雷是军中特有的武器,都是制式制造的,他这些日子已经密嘱了军需官盘点手雷等库存。 「什么?但严密一脉不是被逐出中原了吗?」都已经消失了几百年的人,为什么会挑现在回到中原? 不!不对!有传言说,当初严密被赶出关外,西北与北疆,不就是关外吗! 他想到的事,司徒易当然也早就想到了,甚至他知道的比赵稽多太多,他与李王都能够肯定,关外鞑子的动作,肯定跟严密后人有关,只是这些人藏得太深了,查不出他们到底躲在哪里。 而且他们还得等待皇上的密令,据说已有人可以破解出齐磊手稿上的密文,翻译出来就能知道手稿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引得严密后人非要争夺。 难不成真有宝藏?但司徒易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司徒家其实是前齐的旧臣,一直负责镇守西北,他们家也有一些描写齐磊的书籍,上面的的确确写明了前齐开国初期民生有多困苦,根本就不可能有大批的宝藏。 「静心等待,他们都已经出手了,露出尾巴的时候也不远了。」司徒易相信这些人早晚会露出马脚。 「现下还是把心思先放在失踪案上。」边疆长久以来都如此,要打仗也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先安稳民心才是当务之急。 「是。」 【第三章】 黎真她所住的小巷只有五间房子,左右各两间小院,再来就是巷子底快两进的院子,都是走商的临时住所,由于她决定要插手小花的事儿,便私底下开始偷偷注意着巷子底那院子的事情。 然而她在小院里已经住了五天,可是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那间院子都没什么异状,不过最近这两天她上街的时候,看到官府贴出的公告,只要通报可疑人士的消息就能得到赏金,她想着就算给那院子的人一个警告也好,本计划着明天要偷偷去报官,怎料当天夜里就出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黎真突然听到凄厉的尖叫声,吓得她猛然惊醒,随即又听到惨叫声,她二话不说把被子往旁边一扔,下了床随意抓了件外衣套上就往大门那儿冲,这下子惨叫声更清楚了,是从巷子里那间院子传来的,闹烘烘的,还有火光。 她没有莽撞地出去看,而是拿起一旁的木梯搭在墙上爬上去,借着夜色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巷子底的院子此时门户大开,好几个皮肤黝黑高壮的青年拿着火把站在门口,腰间都系着一把闪亮的长刀,大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全身挂满了银饰,手里持着长鞭正对门里叫骂着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那些黑心的被识破了,那些姑娘的家人打上门了? 躲躲藏藏地看了好半天,无奈距离太远了,她只能看到火光、听到吵闹声,人家在说什么根本听不清楚,黎真眨眨眼,见巷子四周的住户也被吵闹声给引了出来,她慢慢地从梯子上爬下来,开门后顺利地混在人群中往巷子底走去。 第六章 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院子的大门是被人硬生生给撞开的,里面乱成了一团,除了门口站着的六名青壮之外,院子中还有人,而且正在跟人打斗,还有几个姑娘缩在旁边一角,被人拽着的薛大娘也在那儿。 站在门口的少女手一扬,一条黑色的长鞭就啪地打在薛大娘身上,狠狠抽了好几下,打得她是皮开肉绽、不停哀号。 「我警告你!快点把我阿妹给交出来,不然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夸叶宝珠大声斥骂。 「唉啊啊啊,我们这儿哪有你的阿妹啊,姑娘你认错人啦!」薛大娘痛得全身都在发抖,瞧清楚这些人的装扮后,她心里是又惊又惧。 怎么好好的居然有苗子上门了?她这些日子收的货里可没苗女啊! 不管她怎么抖,拽着她的大汉一听她这么说,眉一横,把着她的手一扭。 「啊——」骨骼的撞击声还有薛大娘凄厉的惨叫声在夜里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原本三三两两聚在门口看热闹的住户,一瞧这些人手段这么凶残,都害怕地退开来,有几个胆小的早一步溜回家去了。 那些青壮这时候也把后面两个打手给架住了,就剩下还在惨叫的薛大娘。 「我不知道啊!不知道啊!饶命啊!」薛大娘痛哭流涕,要不是被人抓着,她这时一定痛到满地打滚。 夸叶宝珠冷冷一笑,「你们这些狡猾的中原人。」 接着她手一抬,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只有黎真心中一紧。 巷子里,马蹄声和许多脚步声纷沓而至,巡逻的士兵终于赶来,「都在干什么?放肆!还不快快退下!」 收到消息赶来的还有司徒易跟赵稽,看到眼前一幕,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这些苗人真敢在城里闹事,到底有没有将关王放在眼底?! 黎真也没想到可以看到司徒易,本来想溜回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一旁围观的百姓还有士兵都以为关王都出现了,这些人应该会害怕地收手,最起码会看在关王的面子上停手,就连司徒易也是这样想,哪知道那个苗族女子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这是我们苗族的事情,我们自有解决的方法,你们最好别碍事。」夸叶宝珠丝毫不畏,左右两旁的苗族男子同时拔出腰间的长刀。 「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你是苗族的圣女,也没有资格凌驾于王法之上!」司徒易扬声斥喝。 「夸叶少主,你冷静点,我们并没有想要包庇他们的意思,但你这样视王法于无物,只会让我们难做人。」赵稽出声缓颊,他并不希望两方人马打起来,虽说他们人数多,但苗人的手段可不是简单的。 「那也得你们给我们王法,让他们把我妹妹交出来。」夸叶宝珠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她放在妹妹身上那只寻踪蛊已经快死了,那就代表她妹妹也快没命了。 她不想再废话,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众人都听不懂的话,下一瞬,所有人的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不光是脚底发毛,连头皮都发麻!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虫子,眨眼间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整个院子,而躺在地上装死的薛大娘首当其冲第一个被万虫扑上去啮咬,那些虫子彷佛有生命一样避过了苗人,直往院子里那些打手身上爬。 「住手!夸叶宝珠!」司徒易翻身下马,手里的长枪一扫,将冲向他们这块地盘的虫子都给挥飞,旁边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她这是让杀气染红了眼。 「快跑!」赵稽挥手让士兵护送着百姓离开。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司徒易身边的贴身护卫全随他一起将虫子给挡下,只是这些虫子就像杀不完似的,灭完了一团,又有另一团冒出来。 虫子太多又小,突破了司徒易他们的防线,扑到那些士兵的身上,已经好几个都被咬了,就连司徒易他们几人身上都爬了几只,这些虫子连火都不怕,让司徒易他们陷入苦战。 一直躲在一旁的黎真再也忍不住了,她跑了出来,大喊道:「住手!」 「危险!」司徒易伸手想把她拉到一旁,手伸到一半停住了,脚底下的虫子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全都往后退回去,聚集在夸叶宝珠身边。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夸叶宝珠,那些虫子受她控制,她没有发出命令就逃回身边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住手吧。」黎真挺身站在众人身前,缓缓地抬眸看着夸叶宝珠。 夸叶宝珠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管她暗中怎么驱使,那些虫子都不听她的命令,想了想,她手指动了动,那些虫就像流水一般向四处散去,一下子就无影无踪。 看到虫子都不见了,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尤其是看到躺在地上的打手还有薛大娘的惨状之后,众人更是庆幸。 薛大娘跟打手全身上下都是虫咬的伤口,那些伤口开始发黑,还隐隐传出一股腥味,不是血的腥味,而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可布极了,现下他们连哼都哼不出声音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又退开几步,这下就显得黎真特别显眼。 司徒易还有几个方才挡在前面的护卫全都被咬了几口,伤口又疼又痒,几个士兵忍不住抓了几下。 「别抓。」黎真赶紧喝止,「毒会蔓延开来。」 九黎山上什么书都有,别看她从未出过门,但天下间该知道的事,她还是知道的,就是苗族的异术她也一清二楚。 「你是何人?这是我白苗的恩怨,别来多管闲事。」夸叶宝珠没那么多耐心耗,虽然蛊术被挡,但功夫还在。 「夸叶少主,先别动怒,你将这些人杀了也救不回族中少女,还不如将人交给我们审讯。」赵稽看看地上躺的那几个,觉得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宝珠,先找到宝玉再说。」贺卡提醒道。 夸叶宝珠没再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这一行人身上,手一扬,一只虫子从她袖口飞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只虫子,虫子在院子里飞飞飞,飞过薛大娘、飞过院子前的水井、飞过屋檐,就是没有一个定点。 夸叶宝珠越看越气、越心急,上前一步狠狠地踹在薛大娘身上,「臭婆子!你把我妹妹带到哪去了!快点给我说!」 薛大娘的嘴就剩喘气了,脸上早就是一片黑,被踹得那么狠,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哪有本事说什么人在哪儿。 黎真看了下四周,缩在角落的姑娘有四、五个,但是她没见到那天看到的小花,看样子果然有些人被藏起来了,她也真佩服这些拐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把人藏起来,真不要命了。 虫子飞累了,停在院子的墙上,黎真走上前去手指动了下,那只虫翅膀轻展,慢慢地又飞到她身边绕了两圈,然后停到她的掌心,她定定地看着虫子好一会儿,脸色由红转白,那虫子倏地又飞了起来,在院子里飞快地绕了两、三圈,随即冲向后院。 她的举动都在众人的注视下,虫子一跑,苗族人不说,就连被虫咬伤的司徒易几人也跟着跑,冲过去后,就发现那虫子直往最角落的茅房飞去。苗人也不怕脏,一下就把茅房打开,不过里面除了一个散发臭味的茅坑就什么都没有,他们不解,又转头看向夸叶宝珠。 第七章 本来以为那些拐子就把人藏在茅坑里,哪知道没人,还是司徒易那些当兵的知些门道,上前一步推开那几个苗人,掩着口鼻四处看了下,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哪家的茅房是用石板当隔墙的? 司徒易想也没想,一手举起狠狠一敲,那石板喀啦一声,滑开了一道缝,一推开,里头就一个小小的空间,三个姑娘坐在地上,身上都是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布。 两个士兵帮忙把人给救出来,三个姑娘许是下过药了,神智都有些不清,怪不得连吱也不会吱一声。 「宝玉!」夸叶宝珠心急地冲上前抱住妹妹,她摸了摸妹妹的身子,好在似乎只有神智不清,剩下都没有问题。 「夸叶少主,人找到了,现在还得请你跟我们回王府一趟了。」司徒易忍着四肢传来的痛痒,脸色难看至极。 「你……」 夸叶宝珠正想说些什么,但这下换司徒易不耐烦了,后续去叫人的士兵也回来了,手一举,满院子都是亮堂的火光,还有一支支已经架在弦上的火箭,蓄势待发! 「宝珠,先跟他们回去再说。」已经找到人,贺卡几人也不想真跟关王的军队硬碰硬,便上前劝道。 他们不是怕这些中原人,毕竟这些人身上的毒还得他们治呢,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两边人这次的交锋能有个平和的结局,往后倒也省麻烦。 最后一群人在司徒易他们展现武力的「邀请」下,呼啦啦地全往关王府去了,其中当然还包括有些腿软无力的黎真,她实在太特别了,司徒易忘了所有人也不会忘了她。 一群人回到关王府还有事做,司徒易他们身上的毒、被绑的姑娘,还有苗族人的问题全凑在一块。 不过这些都不关黎真的事,她撑着回到关王府就已经受不住地昏睡过去了,因为她苍白的脸色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在大夫诊断需要休息后,司徒易就将她安排到一旁的一个客院里去休息了。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清晨了。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遮在前额的头发全拨到一旁,用深紫色的缎带将自己一头长发给系起来,抚平衣服上的摺痕后,黎真缓缓地抬眸看向那负责伺候她的丫鬟。 「带我去找关王吧。」徐缓的语气,显露出黎真真正的姿态,一身的气势比起那些贵女不遑多让。 丫鬟不自觉地垂下眼眸,恭敬地退到一旁。「是,还请姑娘与奴婢同行。」 黎真跟在她的身后走着,路上绕过了不知道多少回廊园子,穿过了层层的石拱门,走了足足快两刻钟,才来到一座宽阔的院子。 「请姑娘稍待一会儿,奴婢这就去通报。」丫鬟低首道。 黎真点点头,看她走向院子,对里面的小厮说几句话,小厮抬头看了看她,回了丫鬟句话后,转身往里头走去。 趁着人还没来,黎真看了一下院子四周,院门上头挂着一块木匾,上头铁划银勾般地刻着「静斋」,青石铺地、柏树郁郁,近冬的天气,倒也染了一丝沧桑。 她并没有等很久,没一会儿那小厮就回来覆命了,丫鬟转头看她,她才又迈开步伐跟着他们一起往里头走。 远远地,黎真就看到敞开的大厅中或坐或站着好几个人,而且还都很眼熟。 「王爷,黎姑娘到了。」 坐在主位的司徒易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点了下头,厅中的几个丫鬟跟小厮都躬身行礼后退出大厅。 黎真瞧他黝黑的脸庞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有些不悦地看向坐在一边的夸叶宝珠姊妹。「你没帮他们解毒?」 「为什么要帮他们解毒?」夸叶宝珠对昨晚干扰她的黎真也不是很高兴,语气不屑又不满。 昨晚想了一夜,又跟鹤云叔叔谈过后,他们大概推断出黎真是哪一族的人了,没想这一族居然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根据昨晚这些苗人的举动,黎真完全不奢望这些苗人会大方的帮忙解毒,转头问向司徒易,「我的东西你们帮我拿来了吗?」 司徒易从昨晚就压着一股怒火,苗人放肆狂妄,眼前这个神秘的姑娘又深不可测,更别说他底下那几个被虫咬了的护卫、士兵,都还在等这些苗人帮忙解毒,那些蛊毒府医根本就解不了。 看出他眼中的不满,黎真轻叹口气,「关王,我是为你而来的,把东西给我吧。」她相信她租赁的屋子应该已经被他们翻找过了,她的东西应该也被拿来了才是。 司徒易听出她话中的古怪,眸光闪烁了一下,对站在一旁的赵稽点个头。 赵稽进到内厅,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木箱子出来递给她。 「我想你说的应该是这个。」赵稽他们昨夜就找到了这个木箱,打开来里面都是瓶瓶罐罐的东西,府医看过了,瓶罐里装的都是液状的,不知药性。 黎真接过打开来,从木箱中掏出一个手心大的瓷瓶,打开瓶塞后,一股香味慢慢地蔓延到整个房间。 司徒易他们不觉得这股香味有异,反倒闻起来挺清新的,倒是那些苗人如临大敌般捂着口鼻,一下子就蹦到大厅的角落,好似闻到了什么恶臭。 黎真没理会他们,看着一旁茶几上的热茶,将瓶中的水倒了一滴进去,再将那盏茶端给司徒易。「喝下去就没事了。」 「果然是九黎的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管什么闲事?!」夸叶宝珠捂着鼻子骂道。那股药味对他们饲养的蛊虫而言就像毒一样,连带着他们这些饲主闻了都觉得难受。 看着苗人的反应,司徒易不用想也知道这药水是解毒用的,他端过茶盏直接一口饮尽。 黎真吓了一跳,她端的是热茶呢,他一口气喝掉没关系吗? 这点热度对司徒易真没差,茶水一入胃里,一股热气从胃中散向四肢,原本麻痒疼痛的伤口也渐渐舒缓了,他低头一看,手背上一个原本被虫咬伤的黑色伤口,已变回了原本的肤色,肿胀也消退了许多。 「这是解药,你快让你那些士兵服下吧,一人只要一滴就好,不能多。」他脸上的红晕消退后,黎真才把手中的药瓶递过去。 司徒易把药瓶交给赵稽,让他去帮护卫们解毒。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夸叶宝珠见她理也不理自己,气呼呼地抽出腰间的长鞭甩了过去。 黎真不懂武艺,吓得愣在原地,司徒易眼明手快,他倏地起身,抽出一旁悬挂的长剑一挥,把长鞭给斩成两断。 「你再放肆一次试试!」司徒易冷冷地瞪着夸叶宝珠,手中的长剑握得紧紧的。 屋外的府兵一见动武了,一下子全冲进厅里,手持长枪对着那些苗人。 「宝珠!别冲动。」鹤云在后面拉住夸叶宝珠,心底有些不安,他原以为这些中原人都需要他们的解药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没想到居然会有九黎的人插手,这可让他们失了先机。 两方人马僵在厅里,司徒易随手一甩,把剑扔给一旁的府兵。 第八章 「我已派人通知白苗族长昨夜发生的事,同威不欢迎你们,立刻离开我的城,不然就别怪本王不客气。」要算帐就找主人,这一群脑子进水的苗人,司徒易已经懒得跟他们说话,留着他们也只是为了解毒而已,既然有人帮忙了,这些人就不用留了。 被他这么一赶,夸叶宝珠气得脸都红了,感觉面子丢尽了,只是她身后的鹤云死命扯着她的衣袖,让她不要冲动行事。 「好!走就走,一个破城有什么了不起的!」夸业宝珠气恼地丢下这句话,就带着众人离开。 等到这群人都呼啦啦地离开后,厅里就只剩下黎真跟司徒易了。 直到此时,司徒易才有机会好好打量眼前这个神秘女子,她的容貌十分美丽,一双眼睛水灵秀气,站着的姿态也十分挺拔,这不是普通百姓家养得出来的女子。 「你是谁?」她为什么要帮他们?方才那些苗人似乎提到她是九黎的人,九黎这两个字在他的脑海中流转,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我是来自九黎的大巫女。」黎真退开几步,双手在胸前交叉,微微地俯身行礼,又站挺身子,望着他的目光盈盈,若水波荡漾,「我是为你而来的,关王,司徒易。」她终于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 司徒易迎上她的眸光,「为何?」 她浅浅一笑,「我带来远方的消息,是你的敌人、是我族的仇人、是大丰的毒瘤,也是天子的心疾。」 他沉着脸,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黎真红唇轻启,「我带来的是前齐开国军师严密的消息。」 心底一震,司徒易的眼瞳缩了一下,有些愕然地望着她。 严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前齐的开国皇帝齐磊,由于有军师严密的帮助,因而平定了天下,但是当国势渐渐稳定之后,严密却与齐磊闹翻了,而且闹得天翻地覆,严密本人包括了他的后代,悉数被赶出中原。 虽然不知道严密到底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过,但齐磊终是看在他帮助平定天下的大功的分上,饶了他们一命,只是将他们赶出中原,但齐磊下了旨意,生生世世不准严密后人返回中原。 然而隐藏在台面下的,不光是严密与齐太祖的痛,还有九黎族的苦。 传说中,九黎是上古时期的一个族群,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以及人皇神农还有蚩尤都是从九黎所出,而九黎的族民都拥有神力,蚩尤于逐鹿一战被黄帝打败后,九黎分裂成好几个小部落,一部分退守北方,另一部分则流转到南方建立了三苗部落。 前齐未建国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九黎的族长怜悯苍生,派出大祭司与大巫女,观星宿、通鬼神,与国师一脉尽力辅佐仁君齐太祖继位,国师一脉在显,九黎在隐,除了齐太祖与几世族之外,没人知道九黎曾帮助平定天下。 九黎的能力并不适合展现在世人面前,因为九黎的神力传说中来自于一颗天外陨石,那颗神石拥有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逆转生死,不过那都只是传说中的故事。 「你说的这些,跟严密有什么关系?」司徒易听她说了一大段的神话故事,他还是不明白这些跟严密有什么关系。 黎真再次打开木箱,将所有瓶罐都取岀来,在箱底轻轻一敲,箱底一翻,里面还有一个小空间,放着一本巴掌大的本子,她拿了出来,递给司徒易。 司徒易一接过手就感受到本子柔软的触感,是羊皮缝制的本子,本子上被火烙下一个图纹,他曾经见过,是严家的家纹。 真的是严密的东西!司徒易的心沉甸甸的,他并没有急着将羊皮书打开,反倒抬眼看着黎真。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拯救我们九黎一族。」黎真见他没有翻开本子看,继续说道:「你知道严家天生患有心疾一事吗?」 司徒易点点头。严家儿郎自幼有心疾,几乎代代传人都不长命,当开始调查严密之后,很快就发现记载。 她想了想,又道:「当年我族的确有一颗神石,却不知是谁跟严密说,神石与真龙的心头血可以治癒百病、益寿延年。」 「他信了?」荒谬!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他快病死了,心疾越来越严重,看着自己越来越虚弱,每天只能等死,你知道那种滋味吗?」想到那个现在正在九黎山上等死的男孩,黎真忍不住眼眶泛泪。如若是一瞬间离世,或许还好一些,慢慢等死,那会磨疯人的。 司徒易顿了下,「真龙的心头血是什么意思?」他猜到严密大概做了什么事,没想到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相信这些神鬼之说,冀望着能延续自己的生命。 「就是你想的那样。」黎真低头,纤纤细指指着自己的心脉,「取出心头血,辅以药材和神石,就能做出不死药,这是当年那些人所说的谎言。「只是这么做太危险了,心口上被划一刀,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皇朝初立,齐太祖不可能冒这个险的。」 该不会……司徒易想起前齐创立初期,听说即位的齐高祖并非皇长子,而是皇次子,皇长子年幼即夭,只是这个说法一直都没有证实,当初前齐皇室的玉牒上也只是写了皇子齐遐等众皇子的名字,并没有排序年龄,研究齐史的官员还以为是漏写,现在看来并不是。 「严密当年犯下了滔天大罪,听信了有心人的挑弄,在齐太祖平定匪乱时,趁机带走了刚出生的皇长子,在九黎叛徒的帮助下,取走了神石……」说到这里,黎真忍不住叹口气,「他们举行了从未有人举行过的逆天禁术,取出皇长子的心头血……混入药材之中,给严密服下。」 「什么?」司徒易觉得自己就像听天书一样,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就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所以、所以杀了齐磊的儿子吗?帮助自己打天下的挚友,居然疯魔成这样,怪不得齐磊会将严密赶出中原!但这么离奇的事,会是真的吗? 「只是严密所犯一事,果然被齐太祖识破,皇后痛失爱子,一病不起,朝廷动荡不安,齐太祖强忍悲痛,将严密和有关人等全都赶出了中原,以平定朝野。」 「你说的这些话有何根据?」她虽然说得很像一回事,但实在太过荒诞,要他如何信服? 「那一本羊皮书是严密的手稿,我们族里已经保留了几百年,就为了它总有一天会到你的手中。」 「我的手中?你是说……」 黎真将木箱恢复原状,慢慢地将那些药瓶放回去,一边说道:「几百年前,不光是严密错了,他虽然延续了生命,却被上天惩罚病痛缠身,我们九黎也遭到了报应,逆天禁术需要付出代价,我们与严家都是被利用的人,那些人利用了严密想活下去的心,利用了当初九黎祭司想要权势的心,利用我们的人,甚至侵略了我们九黎,控制了我族人的生死。 「失去了神石,我族的神力也渐渐消失,最后就只剩大巫女与大祭司勉强还有力量,这就是我九黎的惩罚,我是这一代的大巫女,很多年前,我就一直梦见你率领兵马,将那些叛贼赶出九黎,拯救我九黎解脱几百年的惩罚。」 第九章 没有说的是,当年那祭司因为一时的贪婪,施行逆天禁术时,就已经被九道劫雷当场劈死了,而杀了真龙之子的罪孽就刻画在九黎的血脉之中,惩罚着九黎因为贪念造成的罪孽,让九黎自此以后都饱尝着被人奴役的痛苦,生死不由自主,而他们这些有能力的大祭司与大巫女,能力也渐渐消退,最后仅仅能保护族人不受太多迫害罢了。 这些年,九黎早就被分化了,有些因为权与利早已迷失了自己,从被害者变成加害族人的,有些人逃离九黎就为求得一丝自由,有些人为了保护剩下无辜的族民,就只能委屈地留在族中让人利用。 「所以你现在是要我出兵去平乱?」司徒易听到这里,多半是不信的,因为她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 「你会的,总有一天,你会带着兵马去平定九黎之乱。」因为这是你的天命,亦是我今生的使命。 见她如此笃定,司徒易久久不语。 黎真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相信自己,倒也没再多说什么,静静的站在那儿。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你先在府中住下,其他事待我查明后再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她并没有骗他。 「好。」她乖顺的应了一声。 司徒易想了想,又叮咛道:「这段日子你就以远方亲友的身分住下,还请姑娘别将事情泄露出去。」这事太过久远,一时半会儿的查不清楚,他不希望这期间又惹出什么事端。 「王爷,这事太过荒唐,你信吗?」苏邦极为错愕又不敢置信,什么神石、逆天禁术延寿的。 「她说得有凭有据。」只是还没查证。司徒易转头看向拿着羊皮书的赵稽,问道:「如何?是严密真迹吗?」羊皮书里用的是小篆文字,字迹这部分还是得让赵稽认一认才行。 赵稽越看,眉头拧得越紧,「这字迹应该是真的,当今流传在世上的也有许多严密小篆的字画,严密最出名的就是小篆,许多初学篆文的也多半是临摹严密的帖子,这笔迹看起来应该是他的。」 「里面写着什么?」苏邦最好奇这一点。 「很多,多半是严密犯错后被赶岀中原的心情转变,只是里面也有提到当初帮他想到延寿之法的下属。」那些懊悔与痛苦赵稽懒得一一描述,只是严密提到了一个人,很值得注意。 「谁?」司徒易马上追问,到底是谁能把开国军师给利用得这么彻底? 「也是开国功臣之一的江辰。」赵稽回道。 苏邦瞠目结舌,「江将军?不会吧……听说他因为是严家的姻亲,所以当初一起被赶出中原了,我的天,我没听错吧?」 司徒易也难得愣了一下,不过他想的却是,江家直到今朝,都还有人在军中任职。 赵稽摇摇手中的羊皮书,「照严密所写,一开始就提出这种残忍术法的人就是江辰,也就是严密的现父,加上他的妻子也时时刻刻在他耳边提起这事儿,也许……」他叹了口气,将羊皮书轻轻放到桌上,「人的心里都是有贪念的,他想活下去,心动了,却也因此铸成了大错。」再多的悔恨都救不回那个孩子。 从小在边关长大,赵稽无法想像这种事,为了自己的命而牺牲战友孩子的命,还是刚出世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对或错,都不该由我们评判,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怎么找出这些人,而且也要查证清楚,不能凭黎真的话和这羊皮书就下定论。」 司徒易心底或许也替这曾经身为英雄之人而感慨,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快点查明江家是不是叛逆。 「苏邦,明日你领着一批人混入小平州,去打听九黎一事;赵稽,那些拐子的事还没结束,如今只找到了一半的人,还有另一半消失无踪,慰灵祭要到了。」该做的事还很多,没有时间悲春伤秋。 「是。」苏邦与赵稽同声回道。 三人又在书房中商量了许久,等到赵稽与苏邦离开时,都已经是天色微暗之时,留下司徒易一个人还在书房中看卷宗。 此时一名碧色衣衫的丫鬟走到书房外看了看。 守在书房外面的司朴见了,走上前去问道:「有什么事?」 碧水俯身行礼,「奴婢碧水,老王妃见夜深了,请王爷一同用晚膳。」 「你稍待一会儿,我去通报王爷。」司朴对她说道,转身轻巧地走进书房里,「王爷,老王妃请你一同用膳。」 司徒易这才注意到天都黑了,他看了眼桌上的卷子,想了想,回道:「我等会儿过去。」爹与二弟一同出门去巡视了,就留下娘一人,许是无趣了想要人陪吧。 「是。」司朴颔首,弯腰退出书房后去跟碧水说了,碧水点点头道谢后就离开。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司徒易才起身离开书房,来到老王妃的院子,还没走进去,他就听到了母妃的笑声。 老王妃笑呵呵地拍拍身边外甥女的手,瞧小姑娘笑靥如花,心底很是满意。 她早就看出外甥女对大儿子有意,三不五时就会让外甥女来府里作客,想着也许两个年轻人多相处相处,就能相处出感情来了,只是到现在仍是没有好消息。 「待会儿你表哥来了,咱们就吃饭。」老王妃说着眼一抬,正好瞧见迈步进来的大儿子。 李泌也瞧见了,双颊微红,起身行礼。「表哥。」声音清甜娇脆,就像她的人一样。 司徒易先向母妃行礼:「娘。」接着才对李泌淡淡地点头,但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多停留。 「怎么这么慢啊?你啊,也别太累了,得顾着身子啊。」老王妃一天到晚也见不到长子一面,自从老头子把事都扔给长子之后,长子就没一天清闲过。 「儿子知道,吃饭吧。」司徒易对母妃倒是难得地微微一笑。 老王妃也不罗唆,拉着儿子坐在她的左手边,外甥女则是坐在她的右手边,「好,吃饭、吃饭,瞧你都瘦了。」 食不言,一顿晩饭就这样安静地过去了,吃了饭后,老王妃才有空跟儿子说说话,「儿子,昨儿个夜里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闹烘烘的?听孙家的说,你还带了不少人回来。」 李泌坐在一旁听着,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紧了下。她今天也听到了消息,说是表哥带了不少人回来,里面有好几名貌美的女子。 「没什么大事,用不着担心,那些是苗人,今儿个都走了。」司徒易没把母妃当做那些不懂外事的老封君,想当年他爹平定西北之乱时,他娘也是拿着大刀跟着奋勇杀敌的。 「苗人?」老王妃挑起眉,「这些苗人一向都在南方,怎么跑到咱们这地界来了?」 「来找人,找到就回去了,不必在意。」至于找人时惹下的祸,到时候就由朝廷去跟白苗族长讨公道了。 老王妃点点头,「那就好,那些苗人可都不简单,虽非每个人都会虫术,但还是别轻易招惹得好,对了,听说还有个特别安置在客院的,那是……」 司徒易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问道:「娘可有听过九黎?」 第十章 老王妃仔细想了想,「九黎?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怎么,那姑娘是九黎族的人?」西北部族混居,部族太多,根本就记不住。 耳熟?司徒易点点头:「是,会在府上住上一段时日,娘当客人看待便是。」 「好。对了,你表妹都来了一段时间了,什么时候有空带她到城里走走?」老王妃瞄一眼外甥女羞红的脸庞,笑意更甚。 李泌羞涩地低下头,偷偷抬眼看向表哥冷峻的容貌,心儿怦怦直跳着,等待着表哥的回答。 司徒易知道母妃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直接拒绝了,「儿子这些日子事多,娘有时间就陪表妹去吧。」 李泌脸色一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回绝,她的脸都丢尽了,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老王妃当然看见外甥女难看的脸色,她瞪了儿子一眼正想说个几句,就看到外甥女突然站了起来。 「姨母,我想到园子去走走消消食,先回去了,明儿个一早我再来跟您请安。」 「好,你先休息,明儿个姨母再带你出去逛逛。」老王妃知道处甥女脸皮薄,瞧她脸色又青又自的,也不强留,挥挥手让她先休息。 李泌对两人行礼后,带着两个贴身丫鬟离开。 等到她走远了,老王妃这才不悦地瞪着儿子。「儿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带你表妹去走走不成吗?非得打你娘的脸是不?」这臭小子也不想想自个儿几岁了,还不打算成亲吗? 「娘,六等亲内不得成为姻亲,这点你还记得吧?」早在前齐时,就有律法规定六等亲内不得做亲,原因就是因为前齐太祖发现血缘太近的人成为夫妻,容易生下有残疾的孩子,这样的律法一直延用至今。 王妃被他的话噎了下,但还是强辩道:「这又不一定,你说说,泌儿这孩子哪里不好?」 律法虽明定,但只要民不举,官就不理,私底下姑表结亲的还是有的,只是越来越少,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更别说了,那些表兄弟姊妹都当彼此是亲姊弟的。 「娘,我只把她当妹妹,你就别再凑热闹了,她今年也十八了,好好为她相看人家吧。」司徒易以往是看着母妃的面子不好直说,如今表妹年纪也不小了,再蹉跎下去不是办法。 「你说你把泌儿当妹妹那也就算了,那你倒是跟娘说说,你到底要娶什么样的人家?你都几岁了,你弟的儿子都满地走了,你还这么空落落的,娘心底不安啊。」老王妃也不是非要强求儿子接受李泌,只是谁家儿郎二十好几还不成亲的?连个暖床、暖被的都不肯要,要不是儿子是她的,她都要怀疑儿子有龙阳之好呢,身边除了男的就是男的! 「娘,再过段时日吧,若是明年孩儿还没成婚,就随你意。」司徒易对成亲也不反感,只是太多事情要处理,他没将心思放在这上头而已。 「好好好,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老王妃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也高兴了,至于外甥女,西北这块地上多得是好男儿,再帮她好好相看一个就是,再说了,两人要是真搭不上,她也没辙啊。 总算安抚好母妃,司徒易又陪着她聊几句之后才离开。 他本想回书房继续处理事情,但绕过园子的时候,正好瞧见一抹人影,他定睛一看,正是今天吩咐她住下的黎真。 今天正好是十五月圆的日子,黎真她已经离开九黎一个月了,与她交好的长老跟大祭司了不起隐瞒个十天半个月,现在,江长老那一派的人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踪影了。 虽然她把事情都告诉了司徒易,但她的心还是很不安,就想出来看看月亮,她不理会身边丫鬟诡异的目光,拿着块干净的布铺在园子的青石砖上,跪在地上拜月。 被派来服侍她的两个丫鬟青鸣跟青枝退到一旁,眼睛眨啊眨地瞅着她。 「其实看起来也还好。」青鸣小小声地凑到青枝耳边说。 在西北,她们当然也知道西北有很多部族都有拜月的习惯,不过从小生长在王府的她们,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本来以为是很诡异的仪式,其实也还好,跟七夕她们拿香拜月娘也差不多。 青枝点点头,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黎真,也不知道是她眼睛花了还怎么,她总觉得黎姑娘的身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黎真在月光下三跪九叩,而后跪趴在柔软的布料上,祈求她梦中的事情能一一实现,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司徒易在不远处看着她,黎真祈求得很认真,等到她起身之后,身后陪伴的已经不是青鸣与青枝,而是司徒易。 黎真微微一愣,「关王。」他怎么会在这儿? 司徒易一手轻抬,比着不远处的石桌椅,邀请她过去。 黎真没有迟疑地跟在他身后,等他坐下后她也跟着入座。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说……你从小就一直梦见我?」 太不可思议,真的有人会拥有这样的力量吗?风水、八卦他都知道,但这些都是可以推测演算而出的,她的能力却是凭空出现。 她看着他,他英俊的面容神色冷淡,高大仹岸的身躯蕴藏着力量,让她不安的心逐渐沉稳下来,她对他盈盈一笑。「我常常梦见你……」她微偏着头,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以往在她梦境中出现的人,都有一种空灵的感觉,只有他不同…… 「第一次梦见你是我七岁的时候,那也是我第一次接受神谕,你将是带领我族解脱惩罚的命星。」 回过神,见他的表情很明显写着不信任,她不由得抿嘴一笑。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右胸口,「你这里有一道疤痕,是你年少时第一次随着老关王上阵杀敌被箭矢射中留的。」她再指向自己的左膝,「你这里也有一道刀伤,你的背上也有伤……」她细诉着梦中所见的人的遭遇,在战场上不惧生死,勇往直前,不抛弃同袍,为战逝的同袍而暗自落泪,一个有血有泪的关王。 这是年少时帮助她撑下去的力量,让她有勇气继续等待下去。 她越说,司徒易的眼睛瞪得越大,她全都说对了,甚至有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真的看见了? 「你是如何肯定在你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就是我?」 「因为我听见有人在喊你的名字,关王司徒易。」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找我?」 黎真美丽的脸庞上出现一抹哀伤,「因为直到现在,九黎的罪孽才得到了饶恕,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可以来找你了。」 她何尝不想快点让族里的苦难平息,但是……那是一种很难说明的感觉,只知道还不到时候,所以所有的人就只能苦苦等候。 「是谁规定你现在才能来找我?」司徒易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被只控制的部落,在这西北境内数不胜数,什么叫做天意?人定胜天!只要有心,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几百年前的罪孽?几百年前的人犯下的错又与现世的人何干?对或错、是或非,今年就该盖棺论定,不是吗? 第十一章 他的疑问,黎真早就问过自己许多次了,只是都没有案,能给答案的人远在那九重天上,她又能如何? 司徒易似乎也看出她眼底的悲伤,喉间莫名一鲠,目光移向天际的明月,「你放心吧,查证若是属实,我会平定你族中之乱,毕竟正如你所说,那些人是大丰的毒瘤,必须除去。」 「谢谢。」黎真嘴唇动了动,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又坐了一儿之后,司徒易才起身离开,「夜深了,黎姑娘也早点睡吧。」他又多看了她一眼,想来她也只是个可怜人。 她低首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又抬头看着月亮,而她幽幽的叹气声,就飘散在这寂静的夜里。 【第五章】 远方的高山上。 「大祭司,你把大巫女藏到哪里去了?把她交岀来,我就饶你们不死!」江长老江胜横眉竖目地瞪着眼前这群胆敢抵抗他的人。 一群青壮全都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持着刀剑,分成两方对峙着,一方穿着青色的劲衫,另一方穿着黑色的曲裾,两方人马围成了一个圈圈,穿着黑色曲裾的人数明显比青衫的人少了许多,但神色丝毫惧。 阿贺达拄着拐杖越过了人群,慢慢地走到最前方,「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大巫女她有脚,想走就走,没有谁能限制她。」他眼神冷冰冰地看着站在最前面、身形与他相差不少,但面容更为衰老的男人。 江胜倒三角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老不死的!你要是不说出大巫女去哪儿了,我今晚就放火烧了九黎!」他筹划了那么久,只要找到了神石,他的孙子就有救了! 阿贺达与江胜年少就认识了,他沉痛的的看着他,「阿胜,九黎也是你的家,这片土地虽受你江家所制,但你也并非一家独大,想要烧九黎,你也得看看大伙儿同不同意!」 都是罪孽!这几百年的仇恨到底要怎么才能有个好结束? 「你把大巫女给我交出来!她到底去哪儿了?我需要她,你知道的,我需要她!」」江胜的语气有些癫狂,眼底也是一片赤红。 阿贺达见他如此,不免有些伤感,「阿胜,我当年就告诉过你,不要混杂了江、严两家的血脉,你不听我的劝告,硬是将严希的姑姑娶进江家,两姓都是罪孽之后,怎会有个好下场?」 那逆天禁术让严家和江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严家每一代从出生就饱受病痛却长寿,而背后指使的江家纵使兵强马壮的控制了九黎,但江家子孙世世代代不得善终,到了江胜的孙子江恩这一代更是凄惨,如今的江恩也只是一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而已。 「别跟我废话,快告诉我大巫女在哪儿!」江胜听不进这些话,他只要他唯一的孙子醒过来。 现在在这个寨子里,只剩下黎真可以施展这个禁术了,大祭司太老了,已经失去了能力,所以他需要黎真,只要将东西都准备好,他的孙子一定可以醒过来! 阿贺达摇摇头,「我不会说的。阿胜,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就算找到大巫女,她也不可能为你施展逆天禁术。」 「只要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在我手中,就轮不得她愿意不愿意!」江胜已经疯了,为了他江家唯一的血脉,他什么都能做到! 漆黑夜中风声飒飒,还有刀剑交鸣的声音,而月娘悬挂在高空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矗立在寨子正中心的女蜗娘娘神像亦是如此。 「把大巫女给我找回来……」 需要厘清的事情太多,司徒易也不可能将心思完全放到黎真身上,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一年一次的大祭典——慰灵祭。 慰灵祭可说是北疆与西北最盛大的祭典,是为了祭祀在这片土地上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战士,来参加的人很多,更多商队也因此朝西北而来,每日光是处理同威城里的事情就够所有人忙翻了。 在这忙碌的时刻,不管什么事都要摆在一边,黎真行动上是自由的,只是身边总是跟着青鸣跟青枝两人,暗地里还跟着几个,她就不清楚了。 这一夜,黎真从梦中惊醒,捂着胸口不停喘气,额上布满汗水。 「姑娘?要喝水吗?你不舒服吗?」青鸣就睡在外间的床上,听到她粗喘的呼吸声后赶忙下床查看。 黎真摇摇头,抬手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水,「我没事,你去睡吧。」梦中所见的一切让她心慌意乱,江长老该不会真的要烧了寨子吧? 「姑娘,你的衣服都湿了,换件衣服吧?」青鸣点了灯,这才注意她的衣服都汗湿了,夜里寒凉,怕黎真病了,她取出干净的衣裳帮她换上。 换好了衣服,黎真心里还是很不安,「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青鸣瞧了眼放在桌上的自鸣钟,「姑娘,都已经近子时了,这么晚还要出去吗?外面冷呢!刚出了一身汗,现在出去又吹了风,万一着凉可不是说笑的。」 「那我去窗边坐坐。」黎真指着前厅的侧窗,她需要透透气才行。 不岀去就好,青鸣先是把火炉挪到窗边的软榻旁边,还铺上了厚厚的被子,帮黎真穿上厚毛披风,这才扶着她走到前厅。 「青鸣,我没这么娇弱。」黎真有点尴尬。 青鸣笑了笑没说话。跟北方健美的女郎比起来,黎真出乎意料地比较像南方的姑娘,骨架小了许多,加上她长得很美丽,总给人一种她是娇弱花朵的感觉。 「青鸣,你去休息吧,累了我就关上窗子睡在这儿了。」黎真不愿意麻烦她太多,而且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青鸣在有些犹豫,但她很会看脸色,便点点头退下了,只是她没有回床上睡,就坐在床沿闭目休息。 夜晚比起白天冷了许多,寒风吹拂到黎真的脸上,让她紊乱的心思也冷下几分。 早该料到的,江长老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目前九黎中唯一能为他孙子施展当年禁术的就只剩下她了。 只是,施展禁术需要神石,而神石早就失踪了几百年了,难不成江长老已经找到了? 「大巫女,请随属下离开吧。」 黎真倚着窗户思索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这道声音,接着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的腰,整个人被快速地甩上对方的肩头,随即飞掠在高空之中。 对方速度之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回过神时,已经离窗边有一小段距离了,她紧张的大喊,「青鸣!」她本想再喊两声,突地颈间一痛,就这么厥了过去。 青鸣察觉到异常的动静,双眼倏地睁开,几步冲上前去,正好看见黎真被黑衣人箝制离开的身影,她随即掏出胸口的鸟笛使劲一吹。 哔哔—— 刺耳的笛声一下子就引出了所有的暗卫跟府兵。 「黎姑娘被抓走了!」青鸣指着黑衣人逃去的方向。 「快找!」府兵跟暗卫训练有素,快速往四面八方而去,同时哔哔的警鸣声不停地在府里响起。 原本已经入睡的司徒易听到了警鸣声,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来人!」 负责守府的司仆立即从外门走进来。 第十二章 「发生什么事了?」司徒易一边问一边穿上衣服,随手还拿了墙角的一把长枪。 「有贼人入侵,掠走了黎姑娘,往西侧门的方向逃去,府兵与暗卫都在寻找。」司朴上前一步帮他披上短披,一边快速地说明状况。 司徒易眸色转冷,「把人给我拦下,一切以黎姑娘的安危为重。」他还没出兵人就找上门了是吗? 「是。」 整个王府瞬间都动了起来,明明是黑夜,但火光足足将此地照得如白昼般明亮,关王府什么最多?不是奴仆,而是兵啊! 一列又一列的兵士在府中掘地般的搜查,每搜过一个院子就关起一扇院门,就连老王妃她们的院子都没避过,也是被搜个彻底。 一扇又一扇的院门被关上,最后就只剩北边的两个院子还没被搜过,这两个院子个住的是府兵,另一个则住的是府中的小厮与大小管事。 被击中后颈的黎真并没有昏迷太久,况且一直被人甩来甩去,想不醒都很难。「唔……」脖子一阵阵的抽疼,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下一瞬双眼瞠得好圆。「江三?!」她看错人了吗?她居然在西北关王府里看到了江三?等等!这是代表江长老找到她了? 江三面容普通,眼神淡然无波,姿势虽是恭敬地单膝着地跪在她面前,态度却是全然的冷漠,他穿着一袭黑衣,并没有特意遮盖容貌,身旁还跟着五个黑衣人,有男也有女。 「大巫女,长老有令,请你立即回九黎。」江三的语气冷冰的,就像他的人一样。 黎真的脸色微微发白,江长老找到她了?那婷婷跟严希恐怕也落入他们的手中了! 「江三,你真要助纣为虐?江长老想做的事,根本就是错的。」黎真根本就没希望能说服江三,只想着能拖延时间,好让王府的人找到她,眼见天际一片明亮,耳听四周吵杂的声音,一定有人在找她。 「大巫女,江长老请你回去,还请你指引一条路让属下们护送你回去。」江三站起身,抽出一把锐利的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哪是什么请,根本就是威胁。 黎真也不怕他真会动手,紧咬着牙不开口也不动。 江三眉头一皱,对一旁的人微微抬了下巴,跟在他身边的黑衣人之一上前一步,一下就抓住黎真的左肩用力一捏,江三同时上前捂住她的嘴巴。 「呜——」黎真痛叫的声音全被捂在江三的手中,她的肩膀传来剧痛,泪水都疼出了眼眶,一偏头,手臂已经毫无知觉地荡在半空中,她知道自己的手臂脱臼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只要不如他们的意,就是这种折磨。 「大巫女,走吧,何苦多受折腾。」江三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个死人一样冰冷。 黎真闭上眼睛,下一瞬,又是一阵剧痛从右肩传来,这一次她死死咬着牙,硬是把到嘴的惨叫给吞回肚子里,她痛得全身都在发抖,但还是不愿意挪动脚步。 江三看她明显不肯回去,皱着眉头,只能伤她的手,她的脚还要拿来走路,眼底闪过一抹不耐,惩罚性的扯住她的手一甩,再勾住她的腰把她背上肩头。 「闯出去。」听到越来越多脚步声靠近,江三不再迟疑,带着黎真往另一边还没被搜索过的地方冲。 黎真痛得差点晕过去,被甩在肩上手臂被压着,又是一阵阵的剧痛,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掉,又气又恨。 「想去哪儿?」一抹银光划破了墨夜,长枪直直地逼向江三的眼睛。 江三侧身闪过,一点也不在意肩膀上的黎真差点被长枪给捅穿。 火光将这个地方给照得分明,几名士兵手持弓箭远远地对着他们,司徒易及时把长枪给收回来。 砰!长枪落地,将青石砖给震破,司徒易抬眼看着对方,冷峻的面容充满肃杀之气。 方才短短的交锋他就知道对方完全不顾黎真的死活,他眼一眯,瞧见黎真悬空甩荡的手臂,一股不知名的怒火顿时从他胸口窜升起来。 「这是我族中之事,闲事莫管,我只奉命带回大巫女。」江三手持着长剑,冷冷地说道。 「她是我王府的客人,她的事就是我王府之事,放下她,我饶你一命。」司徒易将黎真苍白如雪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她现在正在受着怎样的折磨。 「恕难从命。」江三知道他们投鼠忌器,往西北角门的方向开始突围。 司徒易弃了长枪,赤手与他搏斗,然而司徒易有所顾忌,自然吃亏,也不知道江三是怎么回事,突然松开了手,肩膀上的黎真飞了出去。 「该死的!」江三目眦尽裂,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摔向另一边,这是大巫女动用她的能力了。 司徒易急忙伸手一把将黎真给捞进怀中,往旁边闪去的同时命令道:「放箭!」 远处的弓箭手松开了手,细密的箭矢落下。 最终,除了江三狼狈地逃走了,剩下的人都当场毙命,护卫长司未上前翻过几个已经被射成刺猬的尸体,都是毫不起眼的面容,一点印象也没有。 「把人拖下去,给每个院子的人认一认,看是不是藏在府中的人。」司未吩咐下去,旁边几个府兵上前把几个刺猬都拖了下去,司未掏出笛子长吹了几声,王府中不停响起长长的笛声,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司徒易抱着黎真回到她的院子,她的院子里早有府医在等着。 怀中的身躯柔弱无骨,脆弱得仿佛他只要稍微一使劲就能捏碎,她的脸色惨自,嘴唇却咬得血红,这让他心中的怒意攀升到最高点。 「姑娘!」青鸣红着眼睛几步上前,亲眼看到黎真被抓走,她内心都是后悔,若是她坚持让黎真留在房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司徒易轻柔地将她放躺到床上,府医急忙上前检查,她双手的状况太过明显,不用看也知道受了什么罪。 「王爷,小的要为姑娘正骨,请王爷帮忙一下。」府医是匆忙中被带来的,身旁惯用的医女不在,而一般的侍女怕是抓不住正骨时疼痛挣扎的人。 司徒易小心翼翼地将黎真抱坐起来,再坐到她身后,一手轻托着她的背,一手锢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姑娘,会有些疼,你喊出来不要紧,尽量不要动。」府医一边说一边抬起她的手臂,等她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使劲儿——啪的一声,快速地把她左肩给接上。 「啊!」接上骨头的瞬间又是一股磨人的疼,黎真的眼泪拼命的掉。 司徒易伸手帮她抹去。 「忍耐一下,快好了。」话落,府医不等黎真做好心理准备,又是快速地替她接上右肩的骨头。 一个晚上的折腾,这下子黎真连喊都喊不出声了,只能喘着大气靠在司徒易身上。 府医摸了摸她双肩的骨头连接处,说道:「姑娘,动动双手试试。」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虽然还是很痛,但她知道她的双手没事了。「谢谢。」 「姑娘这段时日记得别搬任何重物,让双臂多休息,待会儿小的就开个止疼的药方子,喝了药就会好多了,脖子上的伤,会另外再配个药膏给你。」府医仔细嘱咐,去一旁的桌前写药方。 第十三章 司徒易将黎真轻轻放躺回床上,她被这般折腾,现在看起来疲惫又狼狈,「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黎真点点头,昏昏沉沉地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司徒易站在一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她,许久之后,才偏头对青鸣吩咐道:「好好照顾她。」 青鸣低下头,「是。」 又看了床上的人好一会儿之后,司徒易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苏邦巡视完王府后,跟着赵稽一起回到司徒易的院子。 「这手段也太残忍了吧,不是说是同族的大巫女吗?黎姑娘没事吧?」苏邦知道黎真的伤势之后,感到相当不敢置信,同族下这么重的手,硬生生把手给扯脱臼了,那该有多疼啊! 「看样子,这黎姑娘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了。」赵稽也没想过一个大男人会对个娇滴滴的姑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那个人……一点也不在意黎真。」司徒易跟江三交过手,他很肯定这一点,若是在意,怎么会把她当成挡箭牌似的抵挡他的攻击。 「王爷,对方居然可以混进王府,看样子九黎的情况比姑娘说的还严重,黎姑娘此次也算是私自脱逃,不知道九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赵稽觉得只怕黎真自己也不清楚族里的情况有多严重。 「九黎的事有眉目了吗?」司徒易也想到这一点了。 「属下派人打听过了,九黎一族在小平州与平州比较岀名,有一些族人长期住在平地,与当地的土司交情不错,据说九黎十分神秘,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宽金山脉,常常带着希罕药物交易,九黎一族的人也十分擅长医术,在小平州的镇澜城里有一间医馆。」赵稽说道。 这些是最好打听的消息,剩下的关于九黎内部的事完全打听不出来。 司徒易闭上眼睛想了许久之后,缓慢地睁开眼,吩咐道:「调派北营兵马,五天后慰灵祭结束随我去平乱。」 「王爷,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九黎是什么情况,还有地势、方位,我们都一无所知。」赵稽不是很赞成。 司徒易看向他,「怎会一无所知,最清楚九黎在哪儿的人,不是正在这府中休息吗?」有九黎的大巫女在,还怕找不到九黎所在地吗?要不是慰灵祭就在眼前,他会即刻出兵。 赵稽一顿,反应过来了,也是,黎真都从九黎出来了,怎么会不知道地方在哪。 「苏邦,待慰灵祭结束后,你立即带着我的手谕前往小平州,到小平州县衙找县太爷,派人将还滞留在镇城中的九黎人全拿下。」司徒易转头吩咐苏邦。 「是,王爷,要带两个斥侯过去探探路吗?」苏邦提议。 「不用了,这些部落民有什么手段我们不清楚,不要打草惊蛇,捉拿九黎人时记得一步到位,一口气将所有人拿下。」 「是。」苏邦应道。 赵稽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希望慰灵祭前别再出事了。」所有的事都凑在一块,让人心烦不已。 「但愿如此。」司徒易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有个预感,这一次的慰灵祭,怕是没有以往那么清静了。 被人潜到府里把人带走这件事,狠狠扫了送王府府兵跟暗卫的面子,司徒易考虑再三,不敢将黎真再放到离他超远的院子,便将她给迁到了自己的后院,此举让下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一直恋慕司徒易的李泌也听到了消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虽然姨母跟她说过了表哥对她无意,可是她还是不死心,也听不进姨母说帮她相看了哪些不错的公子的话,只想着万一哪天表哥突然喜欢上她,没想到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程咬金。 「姨母,那个住到表哥后院的姑娘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她来同你请安呢?」用过早膳后,李泌还是忍不住问了,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老王妃端着蜜水喝了一口,眼角扫过外甥女一看就心虚的脸,暗自叹了口气。 「泌儿,你别动这些心思了。」她不想看到自家外甥女为了儿子变成那种心眼小的女人。 李泌捧着茶盏的手一抖,茶盖一晃掉到地上滚了滚,她的泪水也在瞬间夺眶而出,「姨母,我不甘心……我不甘少啊!」她喜欢表哥这么久了,为什么表哥就是看不上她?她到底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个姑娘?》 老王妃心疼地抱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傻丫头。」住到儿子后院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历儿子早跟她说了,只是不方便泄露出去,外甥女再怎么不甘心,还是得认命,她也不可能硬逼着儿子。 李泌被老王妃抱着,一颗心却像坠入深渊似的冰冷,不管她再怎么难过,姨母就是不会帮她,是吗? 「泌儿,姨母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表哥就只将你当成妹妹,姨母不是不帮忙,只是这种事强求不来,强求来的也不会是你要的。」夫妻想要和美,就是得彼此有情,儿子对她只有亲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变成夫妻之间的爱啊。 李泌伤心地窝在老王妃怀里哭着,她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她不想放弃啊! 表哥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她呢?那个姑娘真有那么好吗?她就是不甘心!她要亲眼见见那个姑娘,看她到底好在哪里! 【第六章】 「姑娘,你别动,我来就好了,府医吩咐过了,你得好好休息。」青鸣见黎真要拿热水冲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制止。 「我只是想倒个水。」黎真觉得她实在太小题大作了。 她双手脱臼,虽然受了点罪,但休养了两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反倒是脖子被敲的那一下,到现在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吓人。 「不成,姑娘,你就好好休息,别拿东西了。」要不是黎真不愿意,青鸣跟青枝两人都想捧着碗喂她吃饭了。 捧着青鸣塞到手中的茶杯,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口气低头喝茶。 「就是她吗?」李泌站在远处的回廊下看着阳光下的黎真。 李泌的贴身丫鬟红芳点点头,「是她,据说叫黎真,部族出身。」住在王爷后院的就只有她,怎么样也不会认错的。 站得远,李泌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强看出她的身材娇小而已,「是山民还土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南方人?」南方与北方的身材差异虽没有说一定,但北方男女身材多高壮是真,南方则是俊挺秀气居多。 「是土人。」李泌问话的口气带着不屑,红芳垂着头应道,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李泌盯着黎真好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黎真坐在太阳底下,全身都被晒得暖呼呼的,徐徐的风吹在身上,让她满足地吁了口气。 「表姑娘。」 黎真听到身后传来青鸣与青枝的声音,偏过头,正好瞧见一位清秀佳人款步而来,只是佳人的表情看就知道有些不悦。 「你就是表哥带回来的姑娘?」越靠近,李泌越能看清黎真的花容月貌,比美对方是略胜一筹,但她比较白! 她的语气太过直接,青鸣跟青枝对看一眼,警戒地站到黎真身边,表姑娘心悦王爷是全王府都知道的事,千万不能让表姑娘伤了黎姑娘。 第十四章 黎真眨了眨眼,这姑娘的不满嫉妒全写在脸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还有,她说的表哥应该是指司徒易吧?想到这里,她嘴角微翘,回道:「我是黎真,姑娘是?」 「我叫李泌,王爷是我的表哥。」李泌的表情很骄傲,撇开她的心思不谈,家族的人都是以关王为傲的。 「李姑娘。」黎真起身对她颔首。 李泌对她随便点了个头,然后直接坐在她身旁,黎真挑挑眉,没说什么,也坐了下来。 青鸣很识相地又泡了杯热茶递上去。 园子里一片静悄悄,黎真是真不把李泌放心上,只想晒太阳暖身。 李泌则是一直偷偷打量着她,坐得近,她才发现黎真真的很漂亮,五官不是绝对精致,皮肤却柔嫩光滑,也不像一般她看到的土人或山民一样,有股土气,跟她这个官家小姐坐在一块,气质却没有被她压下去。 「我要吃点心,你们三个去厨房端来。」李泌抿抿嘴,对着青鸣、青枝和红芳命道。 红芳是李泌的丫鬟,她话一落,红芳虽有些迟疑,但还是转身离开,青鸣和青枝则是动也不动,直到黎真挥挥手,她们才走开。 人都离开了,两人还是没有说话,久久之后,李泌才开口问道:「你喜欢表哥吗?」但她并没有等黎真回答,又迳自续道:「我很喜欢表哥,从我十二岁那年看到表哥就喜欢他,为了成为可以跟表哥匹配的人,我很努力地学习一切贵女应该学习的,表哥是武将,要镇守边关,所以我也学了马术、射箭……」说到后来,她的语气有些哽咽。 她不懂,表哥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她?她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就只为了等表哥回头看她一眼。 「我也喜欢他。」黎真淡淡地说道。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梦中的那位少年就这么留在了她的心上,她在梦中看着他如何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伟岸的男子。 原本的好奇成了期待,期待能在梦中见到他,让她忘记难受的现实,看着他在战场上毫不怯战,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让他变得更加勇猛,这样一个男人,怎能让人不动心? 她早期盼着能见到他的这一天,只是她只能待在寨子里等候,一天过一天、一年过一年,终于,在她二十岁的这一年她可以来见他了 他也算是她另一种的青梅竹马吧? 「我不懂你的喜欢,可是我从七岁时就见到他了,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来到他的身边。」就算以后不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但只要能和他短暂相处,她也欢喜。 「我很高兴能见到他。」 这份特别的能力虽然带给她痛苦,但她还是庆幸的,因为这样的能力,让她可以将他挂在心上,让她想到他,就觉得心软软的,感受到幸福。 李泌看着黎真脸上带着的笑意,突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也对,她就是个土人姑娘而已,以后姨母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让她进门,毕竟黎真说她七岁就认识表哥了,可是直到现在才被带回王府,而且姨母根本就没见过她。 越想,李泌也觉得她可怜,「表哥既然喜欢你,那你要对表哥好喔,有什么困难也要撑过去。」虽然不甘心,但是她也不愿意破坏表哥的幸福,如果表哥有喜欢的人,就算她的心再怎么疼,也只能给予祝福。 是个好姑娘,黎真一笑,「我会的,谢谢你。」就算想对他好,也得看时机,以现在来看,是他对她比较好,还救了她。 许久之后,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了,园子里的一座假山中,赵稽贼头贼脑的转动两颗眼珠子,慢慢地往旁边瞟去。 从头到尾坐在假山中的赵稽跟司徒易把她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赵稽眼见王爷的耳尖都红了,忍不住掩嘴偷笑。 他们并不是故意躲在这儿偷听,只是有些事情必须避开耳目在假山中商讨,偏偏就这么刚好,她们也都来了。 热气不停地往脸上窜升,司徒易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些话,而且黎真还直言说喜欢他? 突地,他想到她之前说过的话,她说从小就在梦中见到他,她清楚知道他身上哪里有伤,这样看来,她喜欢上他好像也不奇怪? 那他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呢?他不知道,相处的时间太短暂,只能说不讨厌她,甚至是有点怜惜她的,光看那天闯进来的人对她施展的手段,就能猜想到她这个大巫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隔天,李泌便向老王妃告辞回家了,她想,既然表哥都遇到了这样好的姑娘,她也要为自己找一个好夫君。 又过了一天,慰灵祭的日子终于到了。 祭祀战士的日子,满城皆素白,香烟袅袅,冗长又慎重的祭祀仪式结束后,隔天就是出兵的日子。 司徒易带了五百名骑兵前往小平州,为求速度,所有人都是骑马,就连黎真也是,不过顾虑到她的伤势,他让女兵骑马载着她,她只要稳稳地坐在前方就好。 从关王府所在的震州到小平州需要经过两个州,至少要花费半个月的时日,而且还要通过佛公河。 一路都是行军的状态,只有马蹄声响,没有半点人声。 苏邦先行一步出发了,赵稽则是跟一同参加祭典的童千卫将军陪同司徒易一起。 除了吃饭之外,剩下的时都在马上,直到天色都黑了以后,才在一个空旷的黄土地上扎营,四周除了一些巨石之处,并没有太多遮蔽物,最近的是一座小山,颠簸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黎真都快腿软了。 「吃点东西。」司徒易端了一碗热汤给她,他注意到她一整天几乎都没有吃。 谢过他的好意,黎真端过热汤,捧在手心里,但她的胃到现在都还有点翻江倒海的难受,只能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 「在山上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司徒易用木棍拨弄了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黎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吐出的气成了白雾,「跟其他部族过的是差不多的生活吧,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只是要学的东西多了一些。」 「那天掳你的人是谁?」到现在他们都只知道掳她的人应该就是九黎中叛乱的那一群,但都没有细问,毕竟她被自己族人这样对待,心里肯定极不好受。 「是江三,我们九黎现在就分成两派吧,一派以江长老为首,就是江家的后人,另一派则是大祭司阿贺达这一派,多半都是原本的九黎族民。」 「你……常被这样对待吗?」 黎真仰头,「以前还好,自从江长老的孙子出事变成活死人后,一切都变了,江长老总是要我寻找神石,总是要我妹妹做一些害人的药剂,逼迫我学习禁术咒语,虽然我的身分是大巫女,但江长老那一派其实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偶尔不听话时,还是会受点皮肉之苦。」再怎么苦,她也不肯违背心意为江长老做一些害人的事,要不是施展禁术需要她,她想江长老早就把她除掉了。 第十五章 「那人是摔伤了脑子,一睡不起吗?」这样的人司徒易见过几个,战场上总是有生有死,好几个士兵好运逃过一劫不用死,却还是永远闭上了眼,徒留那些伤痛的爹娘子女。 「嗯,江长老的孙子有一天去山上采药时,不知怎地摔了一跤,从此就醒不过来了。」要不是因为江恩变成这样,也许江长老也不会这么疯狂。 知道严希可是比江恩还要脆弱,总是三天一小病、半个月一大病的,要不是因为黎婷医术精湛,严希也许就撑不过去了。 司徒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真是因为如此,毕竟他与寿王还有圣上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 在前齐末年,世道混乱的时候,严家跟江家的人都没有趁机扰乱天下,抢夺霸主之位,为什么偏偏在大丰羽翼渐丰时才冒了出来,还甘犯这些大不讳的罪行,不但在京城施放手雷,甚至追杀寿王一行人? 不论他们怎么推想都觉得不对劲,要是想作乱,以往多得是好机会,为什么偏生是这个时候?如今听黎真这么一说,也许就是因为江恩的病吧。 唯一的孙子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血脉无法延续,偏又药石罔效,别无他法之下,只好寻求鬼神之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需要齐太祖的手稿,一切都有了笞案,一切的疯狂,原来都只为了救一个人,他们在寻找着当初帮严密延续生命的东西,等等,记得她说过,施行咒术需要…… 「真龙之血……指的是圣上的心头血吗?」 黎真偏头看着他,笑了笑,「什么真龙之血,我知道你在担心皇上有危险,对不对?」 司徒易点点头,「这片土地需要好好的休养生息,皇上是个好皇帝。」 大丰立朝前已经战乱了许多年了,这片土地沾染了太多百姓的血泪,岳家人是众望所归的帝王,安内攘外,对功臣也是仁至义尽,要是皇上出了事,太子年幼,势必又会造成大丰的动荡不安。 「我知道皇上是个明君,皇上不会有危险的,当初的真龙之血,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是江家的祖先贪心,想要更多,便编造出这个离间严密跟太祖的理由,因为他们也想当皇帝,但有严密的存在,齐太祖的皇位牢不可破,所以才利用严密想活下去的欲望主导了这一切,说什么只要有神石和禁术咒语,还有人献祭就可以了。」这些是黎真在九黎看到先辈的手记中知道的。 「献祭?」不要真龙之血,只需要献祭,那当初齐太祖的嫡长子不就是……电光石火间,司徒易了解她话中暗藏的意思,倏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黎真缓缓地点头,「是啊,当初齐太祖的儿子就是被拿来献祭的人。」人要是残忍起来,都不知道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一瞬间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是江家没有贪图帝位,就不会有严密的事情,若是严密能认清现实寻求别的方法延续生命,也不会有齐太祖之子丧命的事,若是九黎的祭司没有贪求权势,就不会有现在的难题,是贪念导致了这么多的祸事。 「你们没有试着反抗吗?」 「当然有。」黎真眼底一片黯然,「几年前,大祭司这一派的人曾经试过反抗,那一次的内乱,族中子弟死了近百人,我们九黎也只是千人的部落而已,而且人心易变,因为江长老的威胁利诱,很多原本我们这一派的人都倒戈了。」剩下的人,不是怕了就是不想再有人牺牲,而那些倒戈的人,见过了外面世界的繁华,又怎会苦心窝在山里当个普通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当兵打仗也是这样,保家卫国之外,也得养得起自己跟家,要不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什么? 「是啊,从那次之后,我的情况才变得比较复杂。」因为她的关系,大祭司一派的人才得以存活,因为他们是威胁她的最好人质。 「你真有这些神奇的力量?」司徒易相信她会在梦中预见未来之事,但其余的还是半信半疑。 黎真噗哧一笑,「我要有那么多力量,又怎么会白白挨打?」见他好奇,难得的,她也展露些本事给他瞧瞧。「你看。」她张开纤细柔嫩的手掌,在他面前慢慢握紧,然后又突然打开,她的掌中顿时出现点点星光,飘散四溢后眨眼间就消失了。 他看得瞠目结舌,若说江湖骗术手中冒火什么的,他还知道是抹东西作怪,但他可没见过手掌心能冒出星光的。 她哈哈一笑,「我的力量,微弱得就只剩下这个了,根本做不了什么。」能令江三失常,已是超常发挥,再来一次她可做不到。 「这也很特别了。」瞧她的手心还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他下意识伸手在她手掌上摸索了下,确定上面的确什么都没有。 月光下,黎真微微地红了脸,想抽回手,却又舍不得他指尖的温度,嘴角偷偷弯了起来。 其实司徒易一摸就知道自己失礼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她,她的脸色除了一丝羞涩,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还笑得甜甜的,他本想要缩回的手指,就这么不听话地停在她手掌上又多摩挲了几下,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她觉得自己左手热呼呼的,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喜孜玫地握紧了,笑容可掬的望着他。 他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看她把手交握在一块儿放在胸前,不知道为什么心就抽了一下,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怜惜,还有一丝欢喜。 「要回去了,你会害怕吗?」他问。 「我不怕,但我想江长老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那天要不是青鸣反应快,她早就被抓回去。 司徒易的想法和她一样,光看那一天那些人为了抓她,不惜将藏在王府中许久的暗桩都给用上了,就知道对方多想带她回去。 「遇到再说。」司徒易跟赵稽几人讨论过了,到小平州需要经过佛公河,对方在佛公河附近伏击他们是最有可能的。 「小时候的你……」 这夜,他们在星光下喁喁细语,司徒易慢慢地从她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个小小的黎真,那个她会哭会笑,会被自己的力量吓到,还会梦见他…… 他们两个人在火堆前面说话,不远处的火堆旁边,童千卫挑挑眉,用肩膀撞了一下坐在旁边的赵稽,「稽子,那是怎么回事?」不是来帮忙平乱的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只是这样? 赵稽本来正想喝口热水,给他撞一下烫到了嘴,没好气地先瞪他一眼,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知道。」 王爷跟黎姑娘的事他才不多嘴,不过他还挺乐见其成的,在边疆血脉并不是最重要的,就连他自己也有一部分外族人的血统,虽说跟黎姑娘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觉得她是个好姑娘。 「她的身分挺复杂的,合适吗?」童千卫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黎姑娘的部落情况复杂,若是以后王爷娶了她,不就得帮她管这些杂事吗? 「欸,你是西北的风沙吃不够呗,怎么学起那些三姑六婆嚼舌根?」赵稽说是这么说,心里也忍不住想,黎姑娘的身分还不是普通的复杂呢。 第十六章 「嚼什么舌根,老王妃不是想让李姑娘当媳妇儿,她能答应吗?」童千卫就是有些好奇,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嚼舌根。 「去去去,巡逻去,吃饱太闲没事了你,都是王爷自个儿的事,别多嘴。」赵稽挥挥手,懒得理他。 童千卫啧了两声,起身拍拍屁股真去巡逻了。 赵稽瞟一眼还在说话的两个人,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拿木棍拨了拨火堆,一切顺其自然吧。 黑夜里,急行军的可不只是司徒易一行人。 原本司徒易他们推算应该是快靠近小平州时才会被袭击,这是以一个将领的想法推算的,但江胜现在就是一匹垂死护着幼崽的孤狼,为了他的孙子,他什么也不怕。 砰!巨大的爆炸声响突然响彻云霄,熊熊的火光马上就把黑夜照成了白天,爆炸声持续不断,还夹杂着马儿的嘶鸣声。 所有士兵都照着平时的训练趴卧在地上,有些人则是就地找掩蔽物,号角声响,原本混乱的士兵都随着号角声而动作,系上了长刀,变换队形,一队负责安抚被爆炸声吓坏的马匹。 睡梦中被惊醒的黎真已经被早一步赶来的女兵们团团包围,护着她往后方退,司徒易几人也都在第一时间就醒过来。 轰隆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火光太盛,从远处就能看到一群人骑在马上冲向他们,手中不是持弓便是大刀,兵器的锋芒在黑夜中闪烁着。 「上马!」司徒易率先骑上骏马,长枪一舞,「列阵!」 号角声跟着变了,五百士兵眨眼间就排列整齐,该上马的上马,该架弓的也放好了。 「是鞑子!是鞑子!」对方靠近了,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看清了对方身上的衣着,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老对手鞑靼人。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有手雷,司徒易手一挥,喝道:「放箭!」 四排弓兵上前,第一排搭弓放箭,射完后蹲搭箭,第二排马上接着放箭,一排接一排,连射了两轮后才退开。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敌方惨叫声不断,但队伍的行进速度并未因此变慢,反而还加快速度要冲撞上来。 司徒易手一转,领着童千卫还有几个贴身侍卫往前冲,一下子整个空地就成了战场。 黎真没看到那血腥的战况,她被女兵护送到营区的最后方,前后左右都是女兵,抬眼望去,两方人在空旷的黄土地上打得火热,司徒易那一方可说是兵强马壮,但是另一边的敌兵也不是简单的,马背上就是他们的天下。 零星的几个鞑子突破了骑兵的包围,冲向黎真她们的方向,护卫她的女兵约莫只有五十人,却一点也不怕那些凶残的鞑子,一样扛着刀劈斩下去。 零散的人越来越多,黎真越退越远,已经退到一颗巨石遮挡的后方,战场上是什么情况已经看不到了,她身边的女兵都警戒着,将偶有几个漏网之鱼全给截杀。 激烈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天际微白时,才以鞑子窜逃结束。 士兵们忙着清理战场,司徒易这方伤亡不多,躺下的几乎都是鞑靼人。 「这是兵还是匪?」赵稽身为军师,自然不用亲自拿刀上阵,但他负责左右指挥,也忙出一身大汗。 「是兵也是匪,鞑子一向如此。」果然用了手雷,那些鞑子勇武,人数却没想像中多,五百个骑兵还没办法把人全拦下,司徒易对此很不满。 「不过,能确定目标的确是黎姑娘。」童千卫说道。虽然在战场上忙着,但他们几人也不瞎,那些逃脱的鞑子可是一股脑的往黎姑娘的方向冲。 「王爷,看样子,可不只是九黎之乱,我担心……」越稽想起前阵子收到的消息,西北跟北疆两地的鞑靼人蠢蠢欲动,如今又出现在大丰的土地上,还带了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他怕这只是一个开端。 司徒易看着旁边堆叠的鞑靼人尸体,沉声道:「要快点平定九黎之乱。」不知道寿王那边的进展如何?已经平安到达北疆了吗?北疆又是什么样的局面? 「我领两百人马进城,让源州城守备派人帮忙收拾善后,千卫,你留在这里善后,落日之前到源州城会。」司徒易说道。 「是。」童千卫应声。 司徒易策马直奔黎真的所在地,女兵中也有些受了伤,但幸好都不算太严重。 黎真在女兵中央被保护得好好的,她喊道:「司徒大哥,我在这。」 司徒易策马到她身边,确认她没有受到伤害跟惊吓,对一旁的几个女兵吩咐道:「我们先进城休憩。」 等赵稽点齐了人马之后,一群人先行出发前往源州城。 【第七章】 九黎山—— 九黎族里的女娲神像前,一向都是九黎族老人聊聚会的地点,只是现在是一片死寂,曾经美丽祥和的部落,气氛十分诡异又紧绷,总是有一群穿着胡袍的人在寨子里走来走去,腰上都带着武器。 寨子也被分为两边,一边被这些人紧紧盯着,另一边则是原本九黎族人所在的地方。 「爷爷,大祭司跟长老他们没事吧?都已经快一个月了,怎么算……都断粮了。」马月缩在屋子里看着外面。 一个月前,寨子里爆发了江长老跟大祭司两派的战事,江长老一直逼问大巫女去了哪里,大祭司那一派的人死也不肯说,虽然大祭司一派拼死抵抗,但江长老人太多了,而且江长老居然从山下带鞑靼人进寨子! 对抗失败的大祭司一群人,全都被押到寨子后面破旧的石屋,被当成犯人一样关着,每天只给极少的水跟食物,而且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给衣袍,这样下去会把人活生生冻死。 老人家抽了一口大烟,缓缓地吐了出来,苍老的脸上也是无可奈何,「唉……」 「爷爷,你别光叹气,想想办法啊!」马月关上窗户,回到爷爷身边着急地催促道。 马大爷还是沉默不语,静静地抽着大烟。 「爷爷!」马月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马月瞪着眼睛不肯进去,马嫂子听见爷孙俩说话的声音,瞧一眼憋着气、红着眼的女儿,呕了口气走出来拉着马月进去了。 「阿姆我不要进去,阿姆……」 马大娘也从里间走出来,看着丈夫一口接着一口抽着大烟,没好气地道:「老头子,别抽那么多,当心又咳嗽。」 马大爷不说话,狠狠地又抽了几口,马大娘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叹气。 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悄悄地从屋后离开,敏捷地避开巡视的人,穿过小巷弄之间,朝后山的方向走去,几百名士兵散落在山林里,身上都用着枯草枯枝遮掩。 苏邦、赵稽还有司徒易听完探子传来的消息之后,回身走到临时驻地。 确定大祭司一派的人被关押的位置之后,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救援了,走运的是,对方把他们全都关在石屋里,不必担心会误伤无辜,司徒易当机立断,开始调派人手。 天渐渐黑了,日落之后,司徒易一行人就出发了,虽然是冬天,但野草的生命力比什么都旺盛,掩盖他们的行踪并不难。 第十七章 在司徒易他们攻打山寨的同时,黎真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她看见了梦中的场景,在这一夜里实现。 火光照映下,冷峻的脸庞沾上一些血渍,目光冷冽,长枪化为银龙快速又猛烈地将敌人击倒。 「姑娘,石屋的敌人已经清理完毕,我们可以过去了。」女兵队长走到她身边说道。 「好。」黎真点点头,随着女兵队长一起往石屋走去。 石屋前的空地上,或坐或躺着好些人,也有一些当初潜伏起来的族人,看到大丰的士兵冲进寨子中,他们反应快速地向石屋帮忙救人。 「大巫女……」聚集在石屋的族人都认出黎真。 黎真四处张望寻找着,「大祭司跟其他长老呢?」怎么没看到人?还有严希跟黎婷呢? 「在这里。」马月跟几个族人一起扶着瘦骨嶙峋的阿贺达走出来。 「大祭司,严希跟婷婷呢?」黎真紧张的问道,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好快。 阿贺达缓缓地摇头,「江胜把他们带走了。」是他没有用,以为至少能保住两个孩子,但他没想到江胜居然会跟鞑靼人勾结在一起。 「什么!」黎真的心狠狠一抽,错愕地瞪大双眼,「婷婷……婷婷被带走了?江长老把他们带去哪里了?」 阿贺达虚弱地道:「黎真,不要太担心,江胜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江胜把他们仙带走,也只是为了要胁迫黎真而已。 黎真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没办法不担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江长老到底把严希跟婷婷带去什么地方了? 司徒易当初决定帮忙平定九黎之乱时,绝对没想到会得到江胜通敌叛国的证据,这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原来江家除了扎根九黎,还将势力往外扩张,关外药物稀缺,借由药材的流通交易,江家慢慢发展出庞大的贸易与消息流通的管道,暗地里与鞑靼等外族都有联系。 鞑靼对中原一直野心勃勃,有人主动送上门想当内应还不好吗?江家嫡支当年随着严密一脉起被赶出中,后来偷偷回九黎族,而旁系只是降罪夺去功名,并且三代不予参加科举、武举。 司徒易很怀疑,齐太祖这么雄才大略的君王,怎么没派人紧盯着严、江两家的动静? 总而言之,借由江家在中原活动的力量,鞑靼也得知了不少消息,双方里应外合,挖了不少大丰的东西,庆幸的是,在大丰朝中的江家并没有参与其中。 司徒易等人在九黎族和小平州里江胜的据点搜出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收贿官员和武将的名单,回到西北后,司徒易派苏邦将这份名单送至京城,同时也收到了北疆传来的消息,寿王平安达北疆,李王修复镇关石等等事情。 司徒易是带着黎真一起回西北的,原本他以为黎真会留在九黎族,没想到她居然跟着他回来。 刚回到西北,司徒易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光是在西北有接受江家贿赂的文武官就超过二十人,这些人的官位不高,但密密麻麻也是织成了一道网,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黎真跟随司徒易回到西北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黎婷跟严希,她直觉西北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结。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下子将近一个月就过去了,这段时间,江胜他们就像突然消失无踪,完全没有他们的消息。 黎真的一颗心始终高悬着,七上八下的,她就这样撑着、熬着、等着,最终还是承受不住,病了,而且来势汹汹。 「怎么到现在才来禀报?」司徒易接到消息匆匆赶到黎真住的院子,就见她虚弱的躺在床上,一张脸烧得红通通的,嘴唇却是苍白发干。 「前些日子姑娘就有些不适了,奴婢说要请府医瞧瞧,但姑娘说不用……」青鸣听岀王爷语气里的责怪,嗫嚅地回道。 「所以你就不顾主子的身子了?」司徒易不悦的反问。 青鸣与青枝都吓得不敢说话,还是黎真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司徒大哥,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大意了。」 「大、大姑娘,喝药吧。」黎可端着刚煮好的汤药走过来。 「下去吧。」司徒易对青鸣两人挥手。 青鸣两人仿佛得到大赦一样,低头行礼后就快速退出房间。 黎真求了情,也不想再多说,毕竟这是他的府邸,她偏头对黎可笑了笑,撑着坐起身来,接过黎可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将汤药喝下肚。 「黎茶开的药太苦了吧。」黎真觉得舌头都被苦到发麻。 黎可跟黎茶是这一次陪黎真一起来西北的两个族妹,虽然同姓黎,但彼此血缘已经很淡了,因为要到中原人的地盘,她们也不好直呼黎真大巫女,只好改了称呼,另外还有两个护卫藤牙跟马重也跟着来了。 「茶茶说你病得重,得泄泄火气,让你好好休息。」黎可好奇地打量坐在床边的司徒易,觉得他跟大巫女好似挺亲近的。 「好,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难得司徒易来,黎真想跟他说说话。 黎可点点头,很听话地拿着空碗要离开,临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好奇多看他们们一眼。是她多心了吧,大巫女可是终身要侍奉女娲娘娘,不能嫁人的,更别说嫁给中原人,他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司徒易的语气有些不好,脸上也带着怒意。 虽然他有些凶巴巴的,可是黎真瞧他那模样,心里就是觉得甜甜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担心黎婷他们,没想到这样就病了,要不然我的身子一向很好的。」从小到大,她生病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哪里知道这一次会病得狠了,她自己也吓一跳,还好黎茶精通医术。 看着她异常艳红的脸蛋,加上她明明身子不适,还依然对他摆出笑吟吟的模样,完全不遮掩对他的感情,这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快,他的目光在她勾起的红唇稍作停留,接着眼睑低垂,见她搁在红色被子上的柔荑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眸光闪烁了下。 他伸出黝黑的大掌,轻轻覆上她白嫩的手背,「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她一心只想着族人、妹妹……她怎么就不多替自己想想? 黎真轻应一声,「嗯。」因为体热,她只能感受到他手掌的重量,他一定不知道,他现在低垂的目光中流露出多少怜惜,光是这样,就够让她心满意足了。 「好好休息吧。」司徒易扶着她躺好后,帮她掖了掖被子。 她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不过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了,她觉得头脑更加昏沉,看着床边的人,慢慢闭上眼睛。 确定她睡熟了以后,司徒易起身想回前院处理事情,却感觉到衣角一紧,他低头一看,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了被子,紧紧拉住了他衣袍的一角,他看着她的手许久,又坐回床边。 「傻姑娘。」他握住那素白的小手,轻声低喃,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 黎真病了几天,这些天,司徒易不管怎么忙碌,都一定会抽空去看看她,并告诉她追查江胜他们行踪的情况。 第十八章 然而江胜一行人好像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人,就连他备下的那些商队、商会也都没有任何动作。 日子越是平静,黎真越是不安,如同暴风雨的前夕,一切的宁静都只是为了那更强的破坏。 果不其然,先前圣上接到司徒易的密摺,他手中留有严密的羊皮手稿,而北疆那儿也发现了齐太祖的手稿,为了那本手稿,圣上派了寿王前往北疆,又为了分散注意力,故意泄露西北也有一本手稿当饵,派遣另一名翰林来西北取物,先前寿王受到攻击不得不跳水逃生,失踪了一段时日,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地到达北疆李王的治地,而另一个来此的翰林就倒霉了,一路上前后受到五次攻击,好在对方不是想要他的,只是想绑走他。 只是运气好也抵不过人心,原本司徒易派去支援的人手都已经到了会先城等着与那名翰林会合,哪知道翰琳还没到会先城,对方便倾巢而出,不惜牺牲人手,硬是将那名翰林给绑走了,不幸中的大幸是,对方需要那名翰林翻译手稿,所以不会要他的命。 而西北的麻烦也是不断,不光是鞑靼人,就连些外族都趁边疆情势不稳开始作乱,北疆那儿发现有村落被鞑子给灭村了,死伤惨重,西北等地也有不少外族士兵骚扰边境,就连关王府里也是时不时有死士出现,整座城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司徒易这段日子常常出城,领着兵马巡视边界,在赵稽的建议下,他将老王妃还有些妇孺们都暂时安置到秘密的安全之地,他原本想将黎真也送去的,但是她不肯,如今收到翰林官员被掳走的消息后,他忍不住又提了一次。 「我走了,只怕江长老会更疯狂,如今这城里,也不知道谁到底是江长老的人,太危险了。」黎真没想到江长老这么厉害,原本已经清扫过一次的关王府里,居然还有他们的人。 第三次差点被绑走之后,她现在几乎都跟在司徒易的身边,她完全没料到一个倒茶的丫鬟和一个守门的小厮会暴起攻击,豁出性命也要带走她。 「若非他是敌人,我真的佩服他。」赵稽被弄得焦头烂额,悻悻然地窝在椅子里,他已经超过三天没有洗澡了。 「马个巴子!这老混蛋别让我找到,老子一定砍了他!」苏邦更惨,第二次冒岀来的刺客是个倒水的丫鬟,而且是个常见的眼熟丫鬟,他没设防就被她狠狠用花瓶砸了脑袋,还好他头够硬,就是被砸破个洞,没什么大事。 「这个太心狠手辣了。」赵稽摇摇头道。 攻击的小厮、丫鬟最少都在王府中当了有六、七年以上的差了,而且都还有家人,可是事后追查才发现,他们的家人都失踪了,找了几天之后,他们在城北外的乱葬岗里找到那些失踪的人,每个都是脸色发黑,一看就知道是被毒死的。 黎真幽幽地吐了口长气,黎茶去看过那些被毒死的尸首,确定是江长老的手段,以前九黎是专医不专毒,只是江长老一派的人后来开始研究起毒,幸好那些毒药对九黎的人作用并不大,她那时还觉得疑惑,为什么没有用的毒药,江长老却一直在做?原来那些毒药都拿来控制别人了。 「寿王与李王都要到西北,这段时日再多注意点。」司徒易慎重地说道。 「那个翰林被抓走后,咱们府里安稳了些,也不知道是暗桩子死光了,还是怎么着。」苏邦纳闷地摸摸下巴的胡子。 都不是……黎真脸色僵硬,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因为江长老知道,只要他找到了神石的所在地,她自然就会去找他,毕竟黎婷和严希都在他手里。 除了司徒易之外,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等到他们话说完离开书房后,司徒易才走到黎真身旁,握住她的手。「不用担心,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黎真错愕的抬眼看向他,「太危险了。」她心里隐隐有个忧虑,万一神石已经失去了力量呢?别说失去力量了,就算神石还有逆天的力量,她怎么可能听江长老的话施展禁术?况且她也施不出来。 司徒易微微抿嘴,「他们已经动摇到大丰的根基,圣上不可能饶过他们的,不论危险不危险,这都是我要做的,延续了那么久的荒谬事,是该有个结束了。」这一次名单显露,才让圣上知道了太丰有多危险,若是放任下去,只怕百姓又要陷入战乱之苦,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那些鞑靼人对大丰虎视眈眈,就像狼一样,有机会就咬上一口,边关已经有太多人牺牲了,我们需要的是安稳的盛世。」 西北虽然商贸发达、人来人往,但真正的居民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多,长年的战乱让人口锐减,十室九空,小时候他曾看过一些被鞑子糟蹋过的村子,直到大丰建立了将近二十年,仍旧没有多少村民居住。 想杀一个人很快,但要一个生命长大却需要漫长的时间,他所需要的,就是守护这个时间。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蹲下身子与她目光平视,一向冷峻的脸庞,难得露出了一抹笑。 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眉眼间的坚毅感染了她,她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两人呼吸交缠,「对不起,你肩上的担子已经够沉重了,我们却还造成你们的困扰。」 在她原本的印象里,西北关王只是一个厉害的王爷,他会帮助九黎平定内乱,但是当她真的来到他身边,她才发现驻守在边疆的王爷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每一天都熬到了深夜,有数不清的卷宗要看,还有巡视不完的领地。 黎真抬手摸摸他的脸,「你辛苦了。」这样一个男人,在梦中她看到的只是片段而已,现实是经过什么样的磨练,他才会这般果敢坚毅? 她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脸上,低垂的羽睫轻颤着滑过他的眼皮,他突地心念一动,轻轻吻上她的唇。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不由自主地缩起肩膀,随即她整个人落入他的怀中。 这个吻,很轻很轻,让两颗心缓慢地靠近,空气中都是甜软温馨。 唇齿交缠后,司徒易抱紧怀中的人,「放心吧」等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之间也该有个定论。 他对她的感情或许还不到爱,但他知道他喜欢她,这个善良又神秘的姑娘,不知不觉占据了他的心,她的感情浓烈也直接,他也不想逃避,真心希望这一切结束后,她能陪在他的身边,他希望和她成为像爹和娘那样的夫妻,会生气、会斗嘴,也会在生死交关时,勇敢地陪在彼此身边。 希望有一天,他俩能拥有那样对彼此的深情。 黎真点点头,娇躯不由自主地又往他身上贴近一些,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黎可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屋子里没人后,走到正坐在床上收拾被子的黎茶身边,唤了一声,「茶茶。」 「嗯?」黎茶转头看她。 黎可犹豫了下,说道:「茶茶……你会不会觉得大巫女好像跟王爷亲密了一些?」王爷一直把大巫女带在身边,好几次吃饭的时候,她都看到王爷夹菜到大巫女碗里呢。 第十九章 她是不知道中原人的习性,不过在族里,除了家人之外,只有爱人才会这么做。 黎茶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你现在才发现?」这么迟钝。 黎可大吃一惊,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早发现啦?」看到黎茶点头后,她又摇她的手,「那你怎么都不说啊!」 「有什么好说的?大巫女也是人,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的吗?」黎茶抽回自己的手,在他们族里,有喜欢的对象互相告白,通知阿爹跟阿姆后就能选个日子在一起了,大巫女都是个大姑娘了,而王爷是拯求村的大英雄,会喜欢王爷也是很正常的。 「不是啊,茶茶,你忘啦,大巫女是不能成亲嫁人的!每一代都只会出一位大祭司或大巫女,他们终身都要服侍女娲娘娘,不能嫁人的。」黎可担心的是这个,万一大巫女爱上王爷却不能在一起,那该有多伤心啊。 黎茶瞥了她一眼,「你说的事,大巫女会不知道吗?别操心了,大祭司不是还在吗?」大巫女也是人,喜欢男人嫁人生子又怎么了? 她刚来就发现大巫女喜欢王爷,反正大祭司还活着,要不撑一撑,等到下一任大巫女出现不就得了,做啥不成全这对有情人。 「但是……哎呀,这是违反族规的。」黎可更怕的是这个,到时候大巫女可得受惩罚的。 黎茶生气地瞪她一眼:「什么族规不族规,可可,我们可不能那么过分,这些年大巫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不清楚吗?」想到那些年大巫女为了族人委屈求全的日子,她心都疼。 黎茶是族里其中一个医术精湛的,多少次大巫女受了罪不敢跟黎婷说,都是她帮忙治疗的。 「你还记得江长老为了逼问大巫女神石的下落,要她一宿又一宿地跪在月前祈求神谕,大巫女跪得双腿都发紫了还不能起身,要是大巫女不从江长老就折腾其他族人,这都是什么日子!」黎茶越想越气。 黎可低下头,呐呐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只是担心大巫女嘛。」她当然知道事情若能像黎茶想的那么简单就好。 黎茶红了眼眶,「我才不管你是怎么想,总之大巫女这些年为族里牺牲得够多了,我们不能这么自私。」黎真从当上大巫女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有人疼,她只希望大巫女能够幸逼。 「唉……我就说说嘛,你生气。」黎可慌张地摇手摆头,她是真的没有恶意。 抹去眼角的泪珠,黎茶将被子叠好,「你别多嘴,我们就静静地看着就好,王爷感觉上也不是始乱终弃的人,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们只要站在大巫女那边就成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生气。」黎可不敢再招惹她,闭上了嘴,回到窗前的矮榻上坐着,把先前放到一边的衣服捡起来继续缝制。 两人各坐一头,谁也不跟谁说话。 正好送黎真回来的司徒易没想到会听到两人说的这些话,不过他只听到了后半部黎真受罪的那些,他下意识转头看她。 黎真也有些愣住了,只能安抚地朝他笑了笑。 司徒易的脸色一片铁青,拉着她往外面走,绕进去东厢的小书房后,将人一把扯到自己面前,带着怒意压低声音质问道:「为什么不说?!」 去九黎前的那段日子,他们聊过彼此以往的生活,可是方才她那两个族人说的话,她完全没跟他提过。 怒火一阵阵地猛烈从心底窜烧,他多想现在就把江胜那个老贼给杀了!他怎么能如此对待她! 「都过去了,说了没意义。」知道他不是生自己的气,黎真拍拍他的胸膛,怕他气坏身子。 司徒易沉着一张脸,过去的事?他早该知道的!那个叫做江三的人闯进王后对她如此凶残,他本以为只是被逼急了才这么做,原来不是,他不用想也能猜到她在九黎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样的虐待是从多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的心狠狠地抽疼着,但他不敢伸手抱她,就怕控制不了自己现在的力道,会不小心伤了她。 黎真抱着他的腰,小手不停地搓抚着他的背,「都过去了,你别这样,我怕。」她不由得红了眼,他眼中的杀意是如此明显,就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吓人。 他深呼吸一口气,逼心绪稍微冷静一点后,才抱住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恐怖的神色,不过他在心里暗自决定,有机会肯定要当场诛杀了那个老贼!不管圣上是怎么想的,他绝不留一丝机会! 【第八章】 暴风雨还是来临了! 鞑靼人主动挑起攻击,西北顿时变成了战场。 司徒易身为王爷,自然岀城领兵作战去了,黎真则是留在王府。 原来喧闹的街道如今是一片静寂,主要的几条大街上都搭起了棚子,伤兵不断地从战场上被运回来城里医治,全城的大夫都出动,妇女们挽起袖子,帮忙熬药、烹煮白布。 苏邦这一次负责守城,每天都在城中巡视,战事似乎有些胶着,那些鞑靼人不知从哪儿得到大批的手雷与地雷等物事,全都拿来用在对付西北军上了,两方打得如火如荼。 冬日的夜晩来得特别的快,黎真站在城墙上看着满天的繁星,低喃道:「帝星在闪烁……」还好贪狼与破军都十分明亮,稳稳地护住了帝星。 「帝星在闪烁是什么意思啊?」大半夜里,苏邦陪着黎真在城墙上吹冷风,她的话每每听起来都带着玄机,他常常不明自,但是帝星闪烁一听就觉得不是好话。 「没事的,有贪狼星李王、破军星关王两颗战神星守护着,大丰会胜利的。」这一次的战争对大丰来说,或许是好的,帝星虽然闪烁却十分明亮,又有两星守护,以后应该会迈入盛世。 远方战场上的天际在她眼中看来,是一阵血红与灰色的气,那是死在战场上的士兵散发出的怨念,有鞑靼人,还有大丰的士兵们……那些想回家的儿郎,他们的哭泣声在风中让她听得心都疼了。 「那就好。」苏邦掏掏耳朵,他还是听不懂,但只要大丰会打赢就好。「走呗,越来越冷了,别又病了。」要不是她一直拜托,他也多少知道她有奇特的能力,否则他是不会带着她上墙头的,要是下面有神射手,她这是多好的靶子啊。 「苏副将,明天能帮我设一座祭坛吗?」不能上战场,她也想为这些士兵做一些事,就连黎可与黎茶都投入了医队的救助,只有她,不能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以免又因为她而造成伤亡。 「嗯?你想干么?」苏邦好奇地问。 黎真手指着战场的方向,对着半空中说:「那里有人。」接着她回过头看着苏邦。 苏邦先是一愣,随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他猛地肩膀一缩,「你你你……你说那里有人?有有有什么人啊?」该不会是那些……他越想心跳得越快,还吞了口口水。 她讶异地瞪大眼,原来苏副将怕鬼啊?她伸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没事的,只是一些想回家的儿郎。」 第二十章 他脑筋转了转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脸上的惧意消失了,换上的是些许伤感,「你是说战场上的那些士兵吗?」打仗哪有不死人,在战场上牺牲是理所当然的。 「嗯,我想跳个镇魂曲,引这些儿郎回家。」就算残破的身躯还没办法回来,至少让他们的英魂先回到故里吧。 站在城墙上的黎真一直不敢低头,因为城中除了搭起的棚子之外,还有许多素布白幡,就近住在城里的战死士兵的家属,都已经摆上了灵案,就等战事结束后迎接自己的儿郎。 她不敢看,那些妇人的脸上是已经习惯的神色,但眼底的悲痛却让她的心跟着揪紧。 苏邦静默了许久之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转向战场,希冀着这场战争可以快一点结束,牺牲的人越少越好。 过了两天,苏邦将祭坛备好了,黎真换上了大巫女的祭祀正装,坐上马车,原以为很快就会到达了,没想到马车行驶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停下。 「这是?」眼前的祭坛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大,铺着绣着司徒家家纹的深蓝色地毯,一个是放在正中央,里头烧着熊熊烈火。 「我们都在这里举办慰灵祭,这个祭坛可以吗?」苏邦看向她,这个祭坛离战场很近,也是他有私心,他知道黎姑娘不是那些江湖骗子,她是真有些神秘力量的大巫女,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帮忙带领战友们的亡魂回家。 祭坛的下方站着两排绵延到远端的士兵,每个人身上都绑着白色的素布,神情慎重而哀伤,士兵之间站的是普通的直姓,都穿着一身白衣。 「他们都是……一些没找到尸骨的士兵家属。」苏邦语气沉重。 黎真的心好沉重,她取下身上的披风,苏邦这才看清楚她今天穿的衣服非常特殊。 黑色的衣衫层层叠叠,用金线绣着奇特的花纹,仔细一看是一朵朵盛开的金莲,一旁跟随而来的还有同威城惯用的风水先生,对方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绣的是神话中的功德金莲,传闻功德金莲有净世破邪、功德造化之能,没想到会有人将金莲给绣在衣服上。 「帮我击鼓吧。」脱去鞋袜,黎真在手腕和脚踝都套上了一串银铃,手脚摆动,银铃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的明显响亮。 苏邦点头,走到一旁搬来的大鼓旁,举起鼓棒,用着最真挚的心敲击。 咚——咚——咚——咚——沉重的鼓声往四周蔓延开来,黑夜中,风声更大,火光明明暗暗地颤动着。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随着鼓声而响,黎真走到祭坛的中央,对着明月仰望膜拜,闭上眼睛,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 铃声不停地响动着,祭坛上的人随着铃声开始起舞,缓慢舞动的身影,没有华丽的动作,却有一种很奇特的宁静,好似天地间只剩下这个人。 黎真全神贯注,一弯腰,摊开的双手中闪现点点光芒,转身,她将光芒撒在四周,飘逸的光芒就像受到什么指引似的,慢慢地飞向空中散开。 「儿啊……回来吧!」 「爹!爹!回来吧——」 战士的家属不知为何全都看得泪流满面,有几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忍不住哭喊起来。 呜咽的悲泣声在风中传着,火焰前的黎真快速地旋转,双手高举在半空中,一点又一点的光点从她手中不停地飞到半空中,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黎真不知道自己旋转了多久以后,才感受到那一份天地的力量,脚步一停,拍头看向天空。 所有人都跟着她的目光望去,明明是黑夜,半空中却飘来了许多光点,密密麻麻的将黑夜都点亮了。 「回家吧。」黎真汗如下,唇色也有些发白,脸上却是满足的笑,她双手轻轻摇动,那些光点就像受到指引一般向下或远方飞去。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很多人都在今夜看到了一生从未看过的光景,光点慢慢地散落在众人的眼前。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怔愣了下,伸手轻轻地捧住了自己面前的光点,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涌上了胸口,她把光点紧紧地握在胸前。 「么儿啊……你总算回家啦……」眼前仿佛还有小儿子出征前最后展露的笑脸,老妇人捧着光点哭得不能自己。 哭声此起彼落,一声声的呼唤声,令人难受,天地仿佛也受到了感染,细雨纷纷落下,就像老天爷也在为他的孩子掉泪。 黎真双手轻捧在胸前,跪在祭坛上,闭上眼睛,诚挚的感谢苍天的指引与怜悯,送这些大丰的儿郎回到他们亲人的怀抱。 苏邦抹去眼角的泪,将鼓棒交给一旁的人后走到黎真面前,单膝跪在她身边。「谢谢你。」他觉得那些光点就是弟兄们迷失的灵魂,现在他们都能够回到家人的怀抱了。 她缓慢地睁开眼,对他笑,「这是我应当做的。」接着,她的目光向他身后飘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徒易出现在祭坛这里。 司徒易两天前收到苏邦的消息后,就等着两天后要在祭坛这里见见黎真,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可以说是奇迹的一幕。 「辛苦你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将还跪在地上的她拉起来。 苏邦也跟着起身,识趣的退开。 黎真摇摇头,笑而不语。司徒易知道她累了,吩咐士兵让人群散去,带着她走另一条路去军营休息。 黎真缓缓地睁开眼,视线还有些迷蒙,她慢慢地起身之后,坐在床上发呆。 刚刚她好像作梦了,她梦到自己在一个很宽阔的地方,一座凸出的石台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那是什么? 司徒易端着食物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床上发呆,「还好吗?先洗手先吃点东西吧。」他将食盘放到一边,把洗手的盆子端到床边的几上,见她还是有些出神,他摸摸她的脸,柔声问道。 「我在军营吗?」黎真摇摇头,问道。 「嗯,昨天晩上就开始下雨,那些鞑靼士兵没有继续进攻。」鞑子就算拿了手雷与地雷也不知道要注意保存,夜里突然下了雨,那些放在外面的手雷都湿了,现下正忙着要收拾。 「喔。」她点点头,目光扫过自己的衣服,不一样?「你帮我换了衣裳?」昨天她上了他的马后就睡过去了,瞧瞧外面的天色,虽有雨势,但看得出来是白天。 「嗯,你的衣服全湿了,我让人冼了,晚点就送回来。」见她迟迟不洗漱吃饭,他索性抓着她的手浸到水盆里。 水是温热的,黎真感觉到指尖的冰凉一下子就被带走了,而且看着他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她忍不住欣喜的笑了。 司徒易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搓揉了一会儿就把她的手给拎出来了,还细心地准备了干布擦拭。 「吃饭吧。」拉过一旁能放在床上的矮几,把热腾腾还在冒烟的早饭端过来,简单的五颗大白馒头,一碟小菜跟两颗水煮蛋,还有一碗热呼呼的羊肉汤。 黎真都不用动手坐在床上就等着吃,和和美美地用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她就从床上起身了。 第二十一章 她看到桌上放了许多战略图还有地图,随意地拨了拨,想来是她睡着时他来踣着她带来看的,「这仗……还会继续打吗?」 「还会有几场零星的,下雨算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一般来说,这个季节只会干冷不会下雨,再冷一些多是下雪,没想到突然下雨,让鞑子的火药都湿了,西北军的都放在仓库里,不会有这问题,只要没了火药这东西,击退鞑子是很快的事。 「对了,江胜的去处,大概有个猜测了。」这几天他不是光打仗而已,江胜虽然没有现身,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已经可以推算出他去了哪儿。 「真的吗?」黎真道。 司徒易拉着她一起到旁边的榻上坐下:「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故事吗?」 「不是故事。」她说的都是事实。 「嗯,你是否听过一个传闻,齐太祖当初平定天下时,将搜罗来的金银珠宝藏了起来。」 黎真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只是市井传闻不是吗?我们族里有记载,根本就没有这件事。」不光是族中的书有记载,就连严密的羊皮书上也有写,而且还特别说了宝藏或许是为了蒙骗有心之人等等的话。 「没错,一开始圣上与寿王他们也认为是无稽之谈,我们推算过,这个宝藏的传闻,是从严密一脉被赶走后才传出来的。」他们一直苦苦思索宝藏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黎真出现之前都还摸不着头绪,但她出现后,他大概知道了,也许宝藏指的是神石。 「你说你们族中的祭司为严密施展禁术,神石是媒介之一对吗?」这些事情在他们听起来是天马行空不可能的事,但在那个时代却是确确实实的发生,再说了,昨晚亲眼见到的那一幕,也让他相信,这世上或许就是有这种逆天的存在。 「嗯,神石才是主要施术的东西,可是从那次之后,神石就不见了。」这也是九黎大巫女和大祭司力量衰败的原因。 「神石应该是被齐太祖给收走了,宝藏指的应该就是它,齐太祖下了很大的一盘棋,圣上与寿王身上各有一块玉珏,据说是开启宝藏的钥匙,而北疆李王则发现了藏了许久的手稿还有小型的地宫。」这些都是他这段日子从京城还有北疆收到的消息。 齐太祖真不愧是雄才大略的君王,居然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了,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失了钥匙就没办法开启,开启后又需要进入地宫的方法,皇家、机关谷、北疆、西北缺一不可。 「我也觉得是这样,以往不是没有人想要去寻找神石,但是缺少线索,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神石所在。」她还是很想把神石取回来,那是九黎的镇族之宝。 「神石应该放在初代机关谷谷主建造的一座地宫中,等战事平定后,寿王与李王会来找我们,一起前往藏宝地点。」一开始知道有藏宝地图时,他还真的愣了一下,不过,他想也许一开始齐太祖并没有想要布局这么久,只是阴错阳差下,才让这件事拖了几百年才有得解。 他觉得,严密之事也许齐太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原委,但是他也没办法原谅害死自己儿子的严密,打算将一切就留给后人处理,原本应该在齐朝时就结束这一切,齐太祖没算到的是,严、江两家的后代身体虚弱到连保命都快要成问题了。 那个地宫一定是陷阱,也许齐太祖当年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进,建造地宫一方面是为了齐家后代子孙,另一方面应该也是为了想要一口气解决背叛的江家人吧。 「机关谷?你是说天机谷吗?」」黎真偏头看他。 「对,几代以前是叫做天机谷。」 黎真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掌,他不解地看着她,就见她张着嘴,表情有些怪异,「初代的天机谷谷主……是九黎人。」 啪!所有的拼图归位!一切果然都是在齐太祖的算计之下。 司徒易也难得失神了,他不敢置信地摇摇头,「果然如此,玉珏、机关、地宫、神石,这就是个陷阱。」这四样东西,缺一不可,他的心一凛,这次的地宫之行,可能没想像中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看着她的目光多了担忧和不安。 「你别说,我是一定要去的,地宫中不知道会有什么,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神石也只有我能够控制,再说了,江长老……应该会在那里等我。」一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她去的话,黎婷跟严希还有机会能活着回来,她不去,黎婷跟严希就死定了。 她说的他都晓得,但是……他叹了口气,不舍的把她拥入怀里,「我担心你。」若是可以,他真希望可以免她所苦。 「这是命运。」早在几百年前就注定好的命运,谁也没办法更改。 战事如同司徒易所猜测的那样,又经过了几次大小规模的战争后,鞑靼退兵。 关王府也迎来了几位娇客,寿王岳翡和他带来的能翻译太祖手稿的翰林大学士之女林琳,李王轩辕奉则是带来了机关谷的传人之——陈巧。 司徒易处理好西北的战事后,也赶回王府迎接两位客人,而接待寿王跟李王带来的女眷就由黎真负责。 三个姑娘互相介绍过身分后,黎真好奇地打量眼前的两个人,翰林大学士之女林琳长得非常美艳,另一个机关谷的传人则是可爱娇憨,大眼睛眨啊眨的,而她比较好奇的是林琳。 林琳本来就捧着一杯茶喝着,瞧黎真一直看着自己,她忍不住摸了摸脸,「怎么了,是不是我脸脏了?」她也很好奇眼前这个容貌美丽的姑娘,寿王说她是九黎族的人,还是九黎族的大巫女。 九黎耶!神话中的上古族群,而且还是巫女,多特别的职业啊,没想到现实中她也会遇到这种神奇的事,呃……虽然她穿越就是很神奇的事了。 「你是九黎族的巫女,那不就与我同源?」陈巧也很好奇,双明眸眨啊眨的,没想到写在《天机密语》上的部族是真实存在的。 黎真偏过头,「你是机关谷的传人?可是你身上没有九黎的血脉。」只要是含有一丝九黎血脉她都能感受到。 「哇喔,我不是九黎的后人,是师傅他们收养的小弟子。」陈巧解释道。 黎真点点头,又好奇的把注意力放回林琳身上,「你的灵魂……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人。」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灵魂散发出来的光芒是这样的颜色。 林琳的心咯噔了下,不会吧?真能看出她来自异世吗?「什么颜色?」 「是七彩的,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到,好特别喔。」她好想仔细瞧瞧,但又不好意思,「能拥有这样的颜色,你应该运气很好吧。光芒都是闪亮亮的,没有一丝阴暗。」 运气好……林琳迟疑了一下,这阵子为了齐太祖的手稿所发生的种种好像不算好,不过转念一想,能投生到异世又不愁吃穿,似乎也挺不赖的。「嗯,算好吧。」该不会她的好运就全用在投胎上面了吧。 「那我呢?我是什么颜色?」陈巧一听黎真这么说,也好奇极了。 第二十二章 「你是很漂亮的白色,代表你是一个温柔的姑娘。」黎真说道。 陈巧听了,也是面有一丝难色,嗯……她好像没听过人家夸她温柔。 「身为巫女,你是不是有特异,呃,特别的能力啊?像是看到鬼,跟鬼沟通啊,呼风唤雨,降妖除魔?」林琳很感兴趣的问道,她记得以前看过的书上都写巫女有很神奇的力量。 黎真忍不住笑了,「跟鬼沟通、降妖除魔,那应该是天师才有办法,我只是巫女,呼风唤雨更不可能了,那是神的力量。」要是几百年前,或许她会有这些能力,现在她光是移动一块石头都感到吃力了。 「嗄?都没有喔。」林琳失落了,「我还以为巫女都是无所不能的。」 瞧她这么失望,黎真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跟鬼说话我没办法,感受倒是可以,只不过那是一种感觉,没办法解释清楚的。」 「这样也很厉害了,我就只会看书。」林琳耸耸肩,摊开双手笑道。 「那我比你好一些,我还会做机关,你们看,这就是我做的机关喔!」陈巧自得地从袖中拿出两只小木鸟,在木鸟上按了按,然后将木鸟放在掌心里。 黎真跟林琳都睁大眼睛看着,不一会儿,那两只木鸟居然张开翅膀飞了起来。「哇——」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视线紧追着木鸟不放。 木鸟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又回到陈巧手中。 林琳急切的冲上去东摸摸、西摸摸,惊叹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是怎么做的啊?」以现在这个时代的科技,居然可以做到个木鸟飞起跟回到身边,这是什么原理啊? 「这是秘密,但我可以送你一只。」陈巧笑嘻嘻地把一只递给林琳。 林琳受宠若惊地接过,好奇地摸啊摸的,但木鸟就是不动。 「黎姊姊,这只给你,我教你们操纵机关。」陈巧把另一只递给黎真,着又从袖中拿出了第三只,热情地教她们怎么用。 林琳和黎真玩木鸟玩到尽兴了以后,才都宝贝地收回自己的袖子里。 黎真很高兴认识两个新朋友,也想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谢谢你的礼物,那……你们看着那个花瓶。」她指着离她们不远处大门旁的一个小花瓶。 陈巧跟林琳眼巴巴地盯着花瓶,努力地看、用力的看,嗯,没反应?两人对看一眼,正想转头问黎真的时候,那花瓶突然凭空飞起摔落在地上。 「哇!」这一次换陈巧跟林琳大叫。 「好厉害喔!」林琳惊喜地转头看着黎真,却发现她整张脸都白了,「黎真?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满头大汗了? 陈巧也赶紧帮忙扶着黎真坐下,「黎姊姊,你没事吧?」 黎真坐在椅子上握紧了拳头,吐了几口气,「我没事。」她失落地张开手掌又握拳,「你们也看到了,我就剩这么下点特别的力量,就挪动个东西而已,再多我就会受不住。」 「我不知道你会那么不舒服,对不起……」林琳连忙道歉。这个有点像是现代的特异功能之类的,发功后会累嘛。 「没关系,不过让你们失望了。」 「黎姊姊,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厉害了,机关可是要许多材料才能成形,我还有很多玩意儿,你想看吗?」陈巧贴心地转了个话题。 「好啊……」 「我也想玩。」 很奇特,三个女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很快地就熟悉了起来,而且莫名对彼此都很有好感。 三个女人聊得很开心,陈巧不时展现她的小玩具,林琳则是跟她们说起了京城的繁华与热闹,嘻嘻哈哈地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 【第九章】 寻找宝藏的队伍终于要从西北出发了。领头的是寿王岳翡的队伍,他们拥有宝藏的地图,而中间是李王轩辕奉的队伍,最后就是黎真与司徒易,他们俩共乘一骑。 三方人马浩浩荡荡少说是百人以上的队伍,开始前往地图上所写的位置,也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地点——位于关山渡的马陵坡。 「宝藏在哪里啊?」半倚着司徒易,黎真好奇地问。都要出发了,她还不知道藏宝之地。 「听过马陵坡吗?」司徒易拉了拉披风,确定她不会吹到冷风。根据地图看来,此次路程并没有多险峻的地方。 「我知道,相传那里是齐太祖的起义之地,齐太祖似乎也是那附近的人。」齐朝虽灭,但是世人对齐朝并没有太多的怨念,因为从开国皇帝开始,齐朝的帝王都算是不错的君主,最多的便是不功不过,最差最差的也就是末代君王齐惠帝,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心思不在朝政上,才闹得奸臣当道、趁机夺权,最后民不聊生、蛮族入侵其实是奸臣所创的伪朝惹的祸。 「嗯,传闻中齐太祖的宝藏也是藏在那里。」司徒易对这点也是很疑惑。在大丰新朝未定时,曾有一段时日盗墓贼十分猖獗,那时可是有不坟墓遭殃,许多军队为了补给,挖了不少贵族之墓,而传说中的藏宝地当时也被挖得挺狠的,地上的盗洞多不胜数,但都没有听说有人找到什么东西。 「嗯,齐太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黎真这辈子最常听到的就是神石与齐太祖,尤其如今宝藏所有的条件凑齐了,她对齐太祖更好奇了。 「齐太祖……是个好人吧。」司徒易慢慢地跟她说着那些记录在他们家祖祖辈辈书本上的东西。 齐太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司徒家最是明白的,司徒家自前齐开始就驻守在西北这块土地上了,可说是西北的土皇帝,人说功高震主,以往的皇帝要是见到司徒家这样深植在西北的家族,一定会想尽办法删减军备、替换将领。 但齐太祖并没有,他对西北司徒家一直很信任,而司徒家世世代代也不负他的信任,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为报之;士为知己者死,将为效忠者亡,司徒家从没有对不住齐家皇朝。 黎真窝在他怀中听他述说着过去那段岁月的故事,从他的言词间知道了齐家与司徒家的君臣之义,就连到最后,也是为了边关安危而协助大丰新王打天下,庆幸的是,大丰的皇帝延续了前齐的作风,还是将北疆与西北交给了轩辕与司徒两家。 穿过了层层的山峦河川,走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岭,经过了大半个西北,总算到了马陵坡,那是比九黎还要更靠近昆仑山脉的一座大山,虽然叫坡,但它跟一座大山可差不到哪儿去。 天气已经很冷了,众人早已换上了厚实的冬装,四周的山顶上都有雪花堆积成的雪白冬景,此时天也黑了,他们一行人来到马陵坡附近的个村休整,只是此行人数太多,村子没有这么多屋子借他们住,村民也不放心让他们进来。 好在司徒易一行人早有准备,搭上了毛毡的帐子,准备就在村子外扎营休息,顺便跟这里的村民补充需要的食物等。 「明天就要进山了,你们有心理准备了吗?」 林琳跟陈巧还有黎真坐在火堆前取暖,太阳下山后,只能借由星光看到一座座矗立的黑色山景。 第二十三章 「嗯,我准备好了,一想到可以看到师祖的手艺,我就觉得很兴奋!」陈巧是里面最没有负担的,她本身轻功卓越又加上擅长机关,担心谁都不用担心她。 林琳羡慕地看着她,「真好,我真怕我进去就是个负担。」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到时候有个万一就惨了,不过她还是想进去,齐太祖……百分之百跟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他的手稿是用万国音标所写的,如果不是跟她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怎么可能知道万国音标这东西?而且不论是民生、政治、军队,他推行的政策每样都有现代的影子,她想去看看,那么神奇的穿越者前辈,到底在地宫中放了什么。 「真真,你怎么了?担心你妹妹他们吗?」黎真的事情,林琳早从寿王口中知道了。 黎真摇摇头,「进山以后,你们一定要小心,要紧紧地跟在你们爱人身边。」从进入这座山时,她就感受到来自血脉的力量,是黎婷,这表示江长老他们也来了。 林琳的脑袋转得快,加上二十一世纪的书本什么没写过,她马上追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事,我先进去休息了。」黎真不想多说,她觉得心情很沉重,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让她有些害怕。 林琳跟陈巧对看一眼,没有追上去烦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分开各自回到各自的帐子了。 另一边,寿王岳翡的帐子里,三个男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方才苏邦去村子里打听,村长跟他说,十天前也有一群人进了马陵坡。」司徒易说道。 这群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江胜他们,但是他们只有翻译的手稿,地图也只有一半,他们先进山,一定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跟在他们的背后一起进入藏宝地点。 「不论有没有他们,我们都要进山,我们比他们有利。」轩辕奉说。所有开启的主要条件都在他们身上,只需要担心那些人会不会从背后补刀就是。 岳翡的目光停在摆放在桌上的藏宝图跟堪舆图上,「进了地宫再想办法把他们钓了来,现在要担心的是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了两块玉珏,巴掌大的玉珏雕刻成一龙一风的模样。「这凤珏的的确确是从前齐传下来的东西,但龙珏据说早在战乱时碎了,现在这块龙珏,是当初那名玉匠的后人所雕制,虽说他是照着祖上传下的图谱雕琢的,但就怕有个什么差错,没办法当成钥匙开启机关。」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若是无法开启,再看看陈巧有没有办法用别的方式打开了。」轩辕奉曾问过陈巧,陈巧也只说一切都要到了现场才知道。 「我准备了火药。」司徒易说。他有预料到或许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准备了火药,一部分也是打算拿来对付江胜他们。 「这些人,真是见不得太平盛世。」岳翡烦躁地把玉珏收回怀里,身为大丰的王爷,他就烦这种事。「都先回去休息吧。」岳翡摆摆手,不养足精神,哪有力气办事啊,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难关。 司徒易走岀岳翡的帐子之后,看到火堆旁林琳跟陈巧坐在一起聊天,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黎真,想了想,抬脚往她的帐子走去。 掀开厚重的帘子,他就看到黎真趴卧在床上动也不动,帐子里的火堆已经燃起,带来十足的温暖。 「怎么自己待在帐子里?」脱下披风,他走到她的身边问道。 黎真本闭着眼睛思考着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她连忙从榻上起身,「我在想事情,跟寿王他们谈完了?」 司徒易坐到她身边,「嗯,苏邦刚才去村子确定了,有一群人在十天前就已经进山了。」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她顿了一下,又道:「我觉得……神石好像也在。」除了黎婷之外,她还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 「那就代表我们来对了地方。」他的大掌轻抚过她的后背,安抚她有些不安的情绪。 「阿易,我怕。」黎真是真的怕,之前,她只简单想着要结束一切,但真正要面对这一切,她却害怕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别怕,我在你身边。」都已经到目的地了,再怕也没有意义,「早点睡吧,听说在高山上呼吸会比较困难,你要睡饱一些,养足精神,明天早上我们就进山了。」 「好,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离开?」她觉得心慌,她想听着他的呼吸声,想他陪在自己身边。 「嗯,睡吧。」司徒易偏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让她躺下后,自己也掀开被子的一角,侧躺着看着她。 黎真偎着他,感受到他的体温慢慢地渗透到被窝里,他的味道盈满了呼吸间,她紧绷的精神才慢慢放松下来,在被子里握紧他的手,眼睛一眨一眨地,逐渐坠入梦乡。 凝视着她的睡脸,他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划过,她睡得熟,并未被扰醒,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难得露岀了温柔的神情,他心里软软的,多想将她摔在手心里呵护着,多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他不想看见她不安或悲伤,就希望她一直笑着。 低头轻轻地将唇贴在她的额上,带着深深的喜爱和怜惜。 在村子里补齐了物资之后,一行人再度上路,还另外聘了村子两个猎户当领路人,这是苏邦听到村里人说前面那群人带了两个熟悉马陵坡的村民后想到的。 这个村子有个很奇特的名字,叫守木村,大部分的村民都姓守,守华跟守野是村中两个身手最好的猎人,常常进山打猎,对这座山的状况非常熟悉。 到了山下,由于这里的地势太过险峻,马匹无法上山,通道又窄小,一行人只好步行向上,而且山上的空气也比较稀薄,马匹上山很可能会变成麻烦。 三队人马,司徒易跟黎真是没有问题的,黎真自小住在九黎山,爬山她早习以为常,陈巧跟轩辕奉更不用说了,两个人都是武艺不俗之人,爬山对他们而言就跟散步差不了多少,唯一吃力的就是林琳了,她身娇体弱,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她就已经喘到不行了,最后还是岳翡跟林琳身这的女侍卫累流背她上山。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走到山腰附近,队伍原地休息。 守华跟守野对着司徒易这行人递来的地图研究了老半天,「大哥,这地图我看有些不对。」守华看了又看,总觉得这地图位置的确很像马陵坡没错,但细节的山川却有些对不上。 守野点点头,拿着地图走向司徒易他们,一边说道:「三位贵人,这地图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岳翡刚喝了口水,他抹去嘴边的水渍走过来。 司徒易跟轩辕奉自然也跟着过来。 守野把地图往树干上一放,腰间的匕首直接插在地图最上面,「贵人,您瞧瞧,这个地方我跟我兄弟看了很久,有些怪怪的。」他伸手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左右两边,「我瞧这点好似在山顶附近,再往上走就是哭树林,然后就是无回沟,这两个地方很危险的,再说了,你这地图上头标的山头跟河流,跟我们这儿的好似不太一样呢。」 第二十四章 黎真正好坐在他插匕首的树干附近,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匕首,匕首上面好像雕刻着一个小花纹,想再仔细看一下,正好苏邦走过来了。 司徒易从苏邦身上抽岀另一张堪舆图,这是大丰创朝初期所绘制的地图,特意从县衙抄画出来的,翻到马陵坡地图那一页比对着树上的地图。 「好像真有些对不上啊。」几个人对照着地图,的确是有些不一样,最明显的就是河流了。 这山川地势易改,但河道却是很少改变的,藏宝地图上的河道是由西向东,而堪舆图上则是由西向南。 「还是先上去这地方看看,都多久以前的东西,河流改道也是有可能的,县衙有记载,四百多年前这里曾有地龙翻身的纪录。」出发前岳翡他们早就查过这些资料,地图上有不对的地方他们也知道,国师兰璿也说过河水也可能会改道。 「这没问题,不过待会儿咱们得赶赶路,这哭树林太多野兽了,怕这林子的老狼闻到人味跑出来,咱们得加快脚步到无回沟才安全」守野把地图收起来,看了看天色,担心地说道。 「今晚会到地图上的地点吗?」司徒易追问。 守野摇摇头,「肯定到不了,这人多了就会拖时间。」这群人少说也有一百人吧?村子里还待着更多呢。 「知道了。」岳翡对司徒易跟轩辕奉两人点个头,两人也颔首,转身就去安排了。 接下来的山路,如同守野说的一样,越来越崎岖,而且越往上走,野兽的足迹就出现了。 「将军,前面发现东西了。」苏邦脸色凝重地低声对司徒易说道。 司徒易让黎真在队伍里待着,跟岳翡还有轩辕奉往前方探去,往前走去没有多久,他们就很明显地闻到一股腐臭味。 他们掩着口鼻走到守野兄弟身边,两兄弟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这是上一次进山的那一批人,这人我还有印象。」守野说道。 树林中,倒着好几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尸身,算一算有七个人,浓重的臭味在空中飘散着。 司徒易半掩着口鼻又再向前走去。「没有刀剑伤。」厚重的衣物很明显是被什么给咬破的,棉絮沾满了血迹,这七个人的身躯也多是残破不堪的。 「别看啦,这是林子的老狼闻到人味出来了,咱们得快走,这狼要是吃过了人肉,就会馋的。」守野越看越担心。 一群人匆匆地加快速度想要走出这个密林,黎真经过那些人的时候,震惊地瞪大了眼。「江二!」」 司徒易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那些东西,拉着她快步向前走。 一群人闷着头拼命赶路,又过了两个时辰,才走出浓密的树林,而天色也渐渐暗了。 这一次扎营就简单多了,听守野兄弟两人的指挥,起了三个大火堆,许多人都就地休息,在山林里可不能吃热食,食物的味道会引出还没冬眠的动物,只好啃着干巴巴的大饼。 黎真看到了江二的死状,怎么也吃不下去。 「你认识那个人?」司徒易坐在她身边,取过她手中冷冰冰的大饼,放在火堆旁烤着。 「嗯,是江长老身边的人,江大、江二跟上次你看到的江三,他们都是江长老从小捡来的孩子,对江长老很忠心。」那些人虽然被野兽咬过,但是因为天气冷,脸部并未完全腐败,还是认得出来。 「嗯,那就能证明江胜他们的确来了。」 「有狼!」营地里突然一阵骚动。 司徒易他们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珠子出现在暗处,若不是火光反射,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狼踪。 「别动!你们别乱来!」守野白着一张脸大喊来准备取武器的人都停住了,他吞口口水,慢慢蹲低身子在地上捡石头,一边说道:「大伙儿蹲下,往地上捡颗石头,头别低下去,盯着那些狼别动。」 大冷天里,众人都被四周的狼看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的照做。 狼群的脚步声在一片静谧中听得一清二楚,还发出长长的叫声,「嗷呜嗷呜——」 「叫啊!跟着叫!敲武器!快快快!」守野一听就知道这是狼群在示威,连忙扯开喉咙大吼大叫,用脚跺步,踩得石头喀啦喀啦的响。 「啊啊——嗷呜呜嗷!」听声音就知道狼群不少,要命的都跟着扯开喉咙大叫,有刀的敲刀、有剑的敲剑。 一群狼跟一群人就这样互相嘶吼,谁也不敢移开目光,吼叫了少说有两盏茶的时间后,狼群终于先退了。 「别停!继续喊啊!」守野不敢掉以轻心,这狼是最狠的,要是现在他们示弱了,马上就会回头扑上来。 直到喊到最后一匹狼的身影都不见了以后,一群人这才放松下来。 「老子这辈子从没喊过这么久。」苏邦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上山的第一夜乱糟糟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直到了半夜,才能安心的轮班休息,当然,他们仍旧把火烧得旺旺的。 第二天天亮之后,因边前一晩看到狼群的关系,所有都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想要走得越远越好,尤其是看到他们休息地四周的脚印后都吓死了!密密麻麻都不知道有多少匹狼! 第二天的行程快了许多,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到达了地图附近。 「就这儿了,我瞧那点应该是在这里。」守野带着他们走到奇石盘据的一个地方,不远处有一条很小的河流,的确跟地图上标示的地点很像。 黎真四处看了下,这里的地势还算平缓,只是全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放眼看向远方,这里正好是山体的西侧,前面有水流过,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山头,远处的山峦看起来就像一条龙伏卧在云海间,是一个很好的地点。 找地方就得陈巧来了,她拿着罗盘在奇石间四处走动,皱着眉头看着手心的罗盘,指针拼命地转啊转的转个没停。 「从这棵树开始向四周走,大家拿木棍敲打地面,如果听到奇怪的声音就跟我说。」陈巧把罗盘收回袋子里,换另一个方法。 都拿起木棍或刀剑在地上敲打,咚咚当当的声音在奇石堆中响个不停,这一敲可是从天亮敲到了天黑,什么都没发现,这一晚只好在这儿扎营。 隔天天亮后,众人以树为中心血四周散开继续敲,整个奇石区都几乎都快敲遍了,汲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奇怪……应该会有发现的才是啊。」陈巧纳闷地抓着头,头发都给抓乱了。 照着祖师爷的书上记载,开启地宫的机关是在地上的……她想了想,提气纵身,踩着两旁的奇石凸起往上飞去,跳到一颗高耸的奇石上往下望去。 这奇石盘据着整个西半的山体,杂乱无章,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阵法的样子,这里是西边没错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晚上的时候,几个人全聚在火堆旁边苦思着,想要进地宫也得先找到地方进去啊。 「挖洞吧,地宫不是在地里头吗?」林琳提了个主意:「找几个有可能的地方挖个洞,瞧瞧土质就知道了,不是吗?」她说完以后,发现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不解地看向岳翡。「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方法?这是盗墓贼的方法。」岳翡反问她。 林琳一噎,她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以前看太多这种书跟电视剧吧,她干笑道:「哈哈,我只是直觉想到而已……」她忘了这个年代的人对盗墓这事有多反感。 「其实琳琳说的也对,不然挖洞试试好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敲了两天,陈巧敲得头都晕了。 倒是黎真看了一下天上的星星,「应该没错,自古以来就是以左为贵,这里是山体西侧,而且奇石为阵,是这里没错。」 陈巧讶异地看向她,「这里有阵法?你怎么知道?」她看了两天的时间都看不出来,黎真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那么讶异才吓到黎真,「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虽然第一天没认出来,不过第二天她仔细观察过了,这些奇石看起来虽乱,但有一些东西还是没有变的,这个阵法在九黎书中就有记载,她以为出自天机谷的陈巧知道。 「我没看出来……」陈巧惭愧地摇摇头。 黎真折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拨弄着碎石,将它们慢慢地照着现在的样式大致排列了一下,「你看清楚,这些石头虽然很乱,但这几个点都是阵法的边缘,再推算河川改道后的流向、将这些奇石重新排列后……」原本散乱的奇石慢慢地看出规律,就像鱼鳞状般的散开来。 「鱼鳞阵!我居然没看出来!」陈巧拍着自己的头,急急忙忙就要爬起来去看看是不是像黎真说的那样。 「天都暗了,明天再看吧。」轩辕奉连忙拉住她。鱼鳞阵不光是陈巧看出来了,在场的只要有领兵打过仗的都知道这个阵法。 「好,真真你太厉害了,我忘记要推算河川改道这件事,就只看着石头乱本八糟的,唉,要是师傅知道了,我一定又要被骂了。」陈巧嘟着嘴,佩服地看着黎真。 「你只是一时忘了,我们九黎的屋舍也是照鱼鳞阵分布的,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要不是因为这些石头某几片鱼麟还维持着原状,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喔,原来如此,放心吧,明天一定能进地宫的。」陈巧对众人点头,知道是什么阵就简单了,就看她的厉害吧! 轩辕奉好笑地摸摸她的头,其他四人也都笑看着她。 找到了问题点,所有人紧绷的心也就放松了一此,一群人围着火光说说笑笑。 黎真慢慢地靠在司徒易身上,两人垂落在腿边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交握着,如果时间能就这么停住,该有多好…… 【第十章】 有了眉目,找起来就快多了,陈巧这下子可知道人家黎真不光只是个巫女了,阵法星宿都难不倒她,她还请黎真以星宿寻位,确定阵眼的位置。反观自己,明明是机关谷的弟子,却没有学到命相推演术,唉…… 又是大半天的功夫,许多奇石经过风吹日晒,出现了许多孔洞,开启地宫机关的孔洞就在其中,不过孔洞多了一点,要花点时间找。 摸索了许久,陈巧才确定了两个孔洞,都在同一颗奇石上面,这颗奇石至少也要五个男人才有办法环抱,孔洞一左一右,前后背对,她请黎真拿着龙珏站到左边的洞之后,吸口气,缓缓地把手中的凤珏放到奇石上的洞口里。 喀一声,凤珏完美的镶嵌进洞口,陈巧吁了口气,总算是找对了,接着她探头对奇石另一边的黎真挥挥手。 黎真拿起龙珏慢慢地推进洞口,然后听到喀一声,她放开了手,退开几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可是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陈巧困惑的抓抓头,「没反应,奇怪了,应该没错啊。」她压压玉珏,还是没反应?找错地方了吗? 岳翡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眼见什么都没发生,上前一步正想说是不是龙珏有问题的时候—— 唰砰!啪啦啪啦—— 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一空,然后就是大片大片的土石崩落,还夹带着不少人的惨叫声。 黎真要摔下去的瞬间,司徒易想也不想冲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紧紧抱住她,摔落地面时,他连忙转过身当她的肉垫。 幸好地洞并没有很深,只是摔了一下,不过地洞里有一座石梯,摔在石梯上的就比较倒霉了,好几个都摔伤了腿,没办法走路。 司徒易拉着黎真起身,紧张的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黎真摇摇头,也问了他是否一切安好。 两个人都没事,各自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土后,回过头打量着地洞。 这时候已经有人点起了火把,将周遭照得分明,这个地洞很大,两旁都是黑漆漆的石洞,有风声传来,还滴滴答答滴着水,分成好几条隧道。 陈巧摔下来的时侯被轩辕奉给抱住了,也没受什么伤,一起来就连忙吩咐人点火,仔细打量地道,她摸了摸湿淋淋的石壁,在每一个石洞口仔细打量着。 「这三条路都可以。」陈巧指着其中三个石洞,这三个入口上面都刻着机关谷的标志,应该是安全的。 「三个入口?分三队?」林琳不安的问道。 「不行。」陈巧摇头,「我们一人掌握着一个方法,而且在这里分开太危险了,地宫的机关很容易触发,再说了……」她弯下腰,手指在地洞的路上压了一下,「我们可能不能带太多人进去。」 比起两旁的石壁,这路明显软了很多,不知道有没陷阱,他们要是太我人进去的话,就怕重量会引发机关。 司徒易跟轩辕奉还有岳翡对看一眼,去一旁商量要带什么人进去,半个时辰之后,才确定要进去的人。 黎真跟司徒易、陈巧与轩辕秦、岳翡和林琳,再带上司徒易的副将苏邦、轩辕奉的副将王豪和军师诸子仪、岳翡的贴身人太监冯九跟护卫叶浚,守野与守华还有另外七个身手比较好的小队长跟士兵也一道儿,凑满了二十个人。 准备完毕,岳翡吩咐其他人就地留守,便领着人走向地宫之路。 他们从三个石洞中选择了其中一个风声不断的,石洞里的路弯弯曲曲,可是很明显在下降,一群人一直是往地底的方向走去。 这地洞深得吓人,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就只有水声,寂静得有点恐怖。 林琳很害怕,觉得这里跟拍鬼片的现场差不到哪儿去。 持续走了一个时辰,空气中的味道突然改变了,不知道哪来的腥臭味随着风飘来,好不容易他们一行人终于走到石洞路的底部,跨步出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神情满是不可思议。 石洞路的底部是一个空荡荡的无底洞,只有一座铁桥在无底洞上晃动着,风吹来,铁桥时不时摇摆一下,发出叮叮的金属敲击声。 司徒易将手中的火把住前一扔,大家的目目光都看着那个火把,黑暗就像会吞噬一样,火光所照亮的地方不多,隐约只能看到铁桥的对面似乎也是一个石洞,火把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之后往无底洞掉落。 第二十六章 微弱的火光一路向下,一点声音都没有,火光还是持续坠落,直到坠落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后,都还没有传来落地的声音。 「好深喔……」林琳害怕地抓紧轩辕奉的手臂。 「这里好臭。」黎真难受地捂着鼻子,这无底洞里一直飘出一股臭味,让人隐隐作呕。 啪!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一道很轻的声音传上来。 苏邦看着黑幽幽的地洞,有些脚软,「将军,这太危险了吧。」要命喔,这要是掉下去了,想捡个尸骨都难啊。 「留两个人看守,其他人继续往前走。」这地洞待得越久越不舒服,岳翡没那么多耐心,对叶浚吩咐了一声。 「大哥,咱们真的得去吗?」守华也是一脸恐惧,不想蹚这浑水。 「闭嘴。」守野瞪了他一眼,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回去? 这座桥两边的绳索都是铁链子,陈巧伸手晃了晃,除了晃动大了些,好像还挺稳固的,她踩了踩铁桥上铺的厚木板,没碎。 「走吧,大家抓紧了,别轻易松手。」陈巧本来想走第一个,却被轩辕奉扯到了身后,还被他瞪了一眼,她这才扯着讨好的笑,不往前挤。 一踏上铁桥,铁桥便晃动起来,喀啦喀啦的,轩辕奉跟陈巧领头,守家两兄弟跟在后面,再来是岳翡和林琳,而后是黎真跟司徒易,再来就是其他士兵,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过桥。 走到桥中间时,有什么东西快速地飞过众人的头顶,而且越来越多,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点又一点的橘红色光点,就在众人感到纳闷之际,其中一名士兵突然惨叫一声,众人回头一看,一只黑色的东西正咬在他的胳膊上。 司徒易一挥掌把黑色的东西给击飞。 「吱吱吱吱——」一只黑色的蝙蝠摔在桥上,振了振翅膀,对着司徒易凄厉地叫着,周遭马上响起吱吱的叫声。 「是吸血蝙蝠!快跑!」守家两兄弟马上认出来是什么,大叫一声,也不管桥摇不摇了,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这里那么臭了,原来这无底洞是蝙蝠窝啊! 他们跑,所有人都下意识跟着他们一起跑,一路上不时有蝙蝠袭击,就算跑到了石洞里也追过来,还好这边的石洞空间够大,几个人的身手才有得发挥,击杀了一地的吸血蝙蝠之后,其余的才不甘心地吱吱叫飞走。 大伙儿都被吓到了,检查一下自身,还好现在是冬天,大家的衣服都穿得够厚,被咬了几口也只是咬破了棉衣,并没有真咬到肉,要不然就麻烦了。 「快走吧,免得待会儿那些畜牲又跑回来。」守家两兄弟也是惊魂未定,但他们不像其他人坐在地上喘气,而是焦急的催促。 大家都罴了,但听到他们这么说,还是起身跟着他们快速离开,在他们的身后,似都还能听到蝙蝠吱吱的叫声。 这个石洞虽然还是在住下走,但比前一个石洞平缓多了,不过路依弯弯曲曲的,绕来绕去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时间,很多人都累了,尤其是三个姑娘,不像这几个不是将就是兵,已经习惯了苦行军。 「守野兄弟,休息下吧。」岳翡心疼地看着林琳,她的脸色都白了。 守野停下脚步,瞧见了三个姑娘难看的脸色,便点了点头。 「巧巧,还有多远啊?」林琳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要废了,她这两辈子从没一口气走过那么多的路。 「应该快到了。」陈巧虽是这么说,但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那就好……林琳抹去满头大汗,方才被那群蝙蝠吓得够呛,一颗心都快从嘴巴里跳岀来了。 「你不舒服?」司徒易发现从进入石洞之后,黎真就特别安静,而且越深入,她的脸色就越难看。 「没有,跟巧巧说的一样,应该快到了。」走在地洞中,黎真才突然想起前一阵子作的梦,也许那个凸出石台上放的东西,就是神石。 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在守家两兄弟的催促下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有走多久,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地宫真正的入口。 林琳怔怔地看着前方,「这是什么?」 眼前一片石壁上,绘制了一幅又一幅颜色鲜艳的画作,其他的石壁上也都是壁画,有些是黑白的,一些则是彩色的,这工程要有多浩大啊?而且这个地方除了画满了壁画之外,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们这么辛苦走了半天,就只为了来看壁画吗》 黎真看着石画许久后,才开口说道:「应该是画齐太祖的故事,这里是起始。」她指着石洞窟中最外面的图,壁画是黑白的,画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破旧的衣衫在农田中工作的模样,后来男子穿上了干净的衣衫,再来就是一幅幅齐太祖兴家的画作,中间都是彩色,直到最后才又转成了黑,已经换上明黄天子服的高大男子跪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哭泣,然后男子将一个东西放在木箱里,壁画到这里就结束了。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九黎族跟齐太祖的故事,壁画上的东西也看出了七七八八。 「箱子里放的会是什么?」林琳好奇地正想走过去看,脚上却被地上的凸起给绊了一下。 唰唰唰唰唰!壁画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洞,飞箭快速地从洞里射出。 「危险!」岳翡冲过去将她扑倒在地。 黎真离壁画最近,洞口的飞箭眨眼就到了自己身前,幸好司徒易半步不离,扯着她往地上一倒,险险闪过飞来的箭矢。 飞箭射了两轮后没动静了,所有人才松口气。 「我不是故意的。」林琳吓得脸色发青,她看黎真走过去都没事才走的。 「别乱走,这里很多机关。」陈巧早在之前北疆的小地宫里就领教过这些机关的厉害,黎真刚才也是好运没踩到机关而已。 这下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陈巧开始发挥她的才能,避开了机关,在壁画中摸索着。 又花了半个时辰,陈巧压下最后一个隐藏的开关,整个洞窟震动了一下,沙土掉落一室,壁画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就像开门一样从两旁慢慢地缩进去,一个宽敞的石室出现了。 「都跟着我走,别踩错了。」陈巧说道。 石室里铺着一块块黑色的石板,整个空间都是黑漆漆的,如今因为他们的到来,带来了火光。 走过了一间石室又踏进了另一间石室,一间比一间还大,一间接续一间,仿佛有数不清的石室一样,有的石室还有两个出口,为了怕混乱记不住,陈巧便在洞口上做记号,然后又是从大到小,要不是没有记号,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又绕回了原路。 到了最后一间,跟第一间的石室一样大小,这间石室却没有路了,只有墙壁上有两个凸出的石钮机关,看上去是能往下压的。 陈巧走上前査看,石钮大概有男子的一颗拳头大,两个上面都刻着细细小小的文字,应该就是齐太祖用的密文,但是她看不懂,于是她唤道:「琳琳你过来看看。」 林琳上前一看,石钮上刻的确实是万国音标。「等等,我看看……」 第二十七章 她先看左边的石钮,上面写的东西吓了她一跳—— 能看得懂文字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我的后代子孙,如果是这一种,祖宗老实告诉你,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另一种,则是跟我一样的穿越者,因缘际会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抱歉我挂了,没办法当你的金大腿,这是正确机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但里面真没宝藏,保重吧!兄弟姊妹。 齐磊 幸好这里只有她看得懂,不然她要怎么跟其他人解释什么叫穿越?她抹去额头的冷汗,再看右边的石头,前面大抵也是相同的话,只是后面改成按下去会死翘翘之类的警告,她扯了扯嘴角这位齐太祖还真是个妙人。 「是这个。」她指给陈巧看。 陈巧用力压了下,没压下去,林琳帮忙一起岀力,石钮慢慢地陷进墙壁后,旁边的石板突然滑开来,又是一道门。 「走吧,应该到了。」陈巧率先走了进去,众人跟在她身后。 陈巧踩进去第一块石板时,点点的火光突然从两边窜起然后快速地延烧,仔细一看,原来是地上挖出了两个沟渠,火随着沟渠燃烧起来,驱散了一室的黑暗。 这次可不是简单的石室了,而是非常大的空间,少说也有三亩,全都铺着像是青色玉石般的地板,两旁的墙则是用黑色石板铺设,上面还有一颗颗闪耀的星斗,美仑美奂,就像座正常的宫殿,四个角落刻着巨大的石像,手中都握着一把长剑,低着头看向某个地方,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只见最里面有一个石台,石台上还有一个凸出的石柱,上面放着一个木箱子。 「是神石!」这么近的距离,对神石的感应强烈到黎真全身都在颤抖。 「哈哈哈哈哈!终于找到神石了!」 黎真一行人还来不及高兴,猖狂的笑声就从他们背后传来,转头,江胜一行人终于出现了。 「黎婷!严希!」黎真看到黎婷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一旁的严希也被两个人架住,就想冲过去,却被司徒易给拦住了。 「姊姊!」黎婷的神情有些憔悴,但看到姊姊她也很激动。 「放了他们!江长老,你到底要干什么?」黎真气恨的紧咬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将江胜给撕了。 江胜对她咧咧嘴,阴恻恻的笑道:「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江胜带来的一群人分成两排,有两个站在最后面,扛着一个铺满毛皮的架子走过来,他们将架子轻轻地放到地板上,江恩正静静地躺在上面。 「吓!」黎真一看到江恩的瞬间倒抽了口冷气,司徒易赶紧抱住她,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情景。 躺在架子上的江恩虽然像睡着了一样,但那脸色看就知道……他已经断气了! 「去把神石取过来,不然我就剁了黎婷的手。」江胜赤着眼说道。 他的眼神比起以往都要来得恐布,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拽过黎婷,把刀子往她手臂上一划,锐利的刀锋划破了黎婷的手,顿时血流如柱。 「住手!我去拿!我去拿!」黎真惊恐地大喊,蹒跚地迈开脚步就想往石台跑。 「你别去,我去拿就好。」陈巧动作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一路上都有机关,你不要冲动。」眼前这一幕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黎真的妹妹被坏人抓住了,还有地上那具尸体,这些人到底想干么? 由于黎婷跟严希受制于人,司徒易等人也无法有所反抗。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锁在陈巧身上,她慢慢地走上石台,靠近木箱后眯了眯眼,这个木箱跟她以前发现的那个放着机关谷祖师蜜信的箱子是一样的,她没有着急地取下木箱,而是仔细查看。 「快点把木箱拿下来!」眼见多年来的愿望就要达成了,江胜迫不及待催促着。 陈巧可不是黎真,没好气地丢给他一对白眼,「叫叫叫,有本事你上来,这箱子有机关啊!」她正因为找不着机关在烦了,这死老头还一直催。 江胜一噎,眼睛更红了,要不是需要这个女人把神石取来,他早让江三杀了她。 陈巧说有机关是真的有,这个机关最麻烦的是下面有个卡榫,只要木箱一被拿走,卡榫下的机关就会启动,要先解除机关才是。 黎真看着江恩,有些难受地撇过头,她和黎婷、严希跟恩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江恩变成活死人之后,不管照料得再好,但他自己不能吃、不能喝,她就知道江恩活不久了,没想到亲眼见到江恩死掉,她的心会那么难受。 她沉浸在悲伤之中,没看到司徒易那三个男人正在互相使眼色,而江胜的一颗心都挂在即将到手的神石上面,也没有注意他们。 什么神石不神石的,对司徒易他们三个人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江胜这个老贼,他们会出发到这里来寻找这个什么宝藏,最重要也是为了要逮住这个逆贼! 陈巧在石台上忙了许久,终于找到方法了,她取出身上的机关鸟,二话不说拆了,拿着机关鸟其中一个零件跟自己的发簪,小心地卡住卡榫,然后快速地取下木箱。 她站在石柱后不敢动,想着只要有任何动静,就马上把木箱放回去,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后,她才捧着木箱慢慢地照原路退回去。 「把东西给我!快把东西给我!」江胜一脸狰狞地吼道。 陈巧犹豫地看向轩辕奉,见他点点头,她才把木箱递过去。 江三上前把木箱取回来,木箱没有锁,一打开来,江胜激动得都哭了。 捧着木箱,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江恩身边,「恩儿,爷的乖孙子,你、你再躺一下,爷爷马上叫黎真把你叫醒,你等会儿。」他苍老的手轻轻抚过孙子已经冰冷的脸颊。 黎真叹口气,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黎真,你过来,你把江恩叫醒,叫醒之后我就把黎婷跟严希还给你,我我我、我还可以离开九黎族,你快把他叫醒!」江胜看着她,命令道。 看着还被架住的黎婷跟严希,黎真吸了口气,对护在她身边的司徒易说:「我得过去,终归是要有个了结。」 司徒易本不想她冒险,挡着她不让她过去,但是最后他败给了她坚定的眸光,他的心揪成了一团,终究让开了,「你要小心。」 「不会有事的。」黎真对他小小声地说,然后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走到江胜的身边。 江胜有黎婷他们在手,不怕黎真拿了神石就走,便把木箱交给她。 黎真低头看着木箱,木箱里铺放着一块深蓝色的绸缎,一块足足有巴掌大的黄色宝石静静地躺在上面,她将神石取出来的瞬间,一股温暖的气就从神石窜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全身都热呼呼的,有一种回到母亲怀抱的怀念跟安全感,这就是他们九黎遗失近千年的神石,不过……除了怀念之外,还有一股悲伤也从心头涌出。 好大颗的黄钻石!林琳被那颗大钻石给闪瞎了眼,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黄钻石,折射的光芒美得不可思议。 「快啊,你快叫醒江恩啊!」江胜催促道。 第二十八章 黎真看着他,把神石捧在胸口,松开手,神石就悬浮在她的胸前,仿佛有一条线吊着一样。 黎真按照他的期望开始跳祈神舞,没有音乐、没有画好的禁术阵图,就只有她跟神石,她轻轻地摆动身躯,轻灵地展现神圣的舞蹈。 风吹了起来,沟渠中的火不停地晃动,地宫两旁镶嵌的星石也跟着闪耀,神石慢慢地发出晕黄的微光,缓缓地向四周蔓延,突地,光芒大作,照亮了整座地宫,刺眼得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偏过头去。 一瞬间的闪烁过后,所有的黄光又回到了神石上。 黎真跪在地上,目光悲伤地看着神石,慎重地叩拜,然后……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江恩依旧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首,江胜傻了,凶狠地瞪着黎真。「你——」他冲上前想把神石给抢回来。 悬浮在半空中的神石突然裂开来,慢慢地开始破碎,像细沙一样消散,变成一点又一点的光芒,渐渐消失。 江胜疯狂大吼,在半空中拼命抓着流逝的光芒,然而光芒是抓不住的,就算抓到了,很快便在他手心中消失无踪。 「我杀了你!」他抽出腰间的刀,凶狠的朝黎真刺去! 所有人,包括黎真自己,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长刀穿过了黎真的身体,她被力道带着摔倒在地。 「黎真!」司徒易惊惧大喊。 【第十一章】 有种痛,叫做撕心裂肺,没有经历过,完全无法体会,可是遇到了,就会知道那种疼会让你无法呼吸。 时间就像在司徒易面前静止一样,眼见着黎真摔跌在地,他的呼吸猛地一滞,踉踉跄跄地冲过去,「黎真……真真?」他的胸口痛得就像要爆炸一样,喘不过气。 江胜出手的那一瞬间,已经准备好的轩辕奉等人同时都动了,有的人冲上去救人,有的冲上抓人,一时间地宫里都是刀剑的交击声,混战成一团。 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黎真,鲜血在她身边蔓延,司徒易眼中一热,泪水滑落他的脸庞,他双手抖个不停,甚至不敢亲自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 「嗯……」江胜那猛然一刺,痛得黎真昏过去了一会儿。 司徒易跪在她身边,她胸前的刀伤让他不敢随意碰触她,「真真……黎真……」 黎真缓缓睁开眼,偏头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感觉到胸口跟手臂都是一阵阵火辣的痛,她也看到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大刀,她知道自己没被捅穿,不过这模样确实太吓人了。 她伸出右手想把身上的刀给拔掉,却没力气,只好说道:「好疼……帮我拔掉。」她知道他误会了,要不是情况危急,她会笑的。 「不行,拔了血会止不住,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回去找大夫!」司徒易慌乱地制止她的动作,这才从心痛中回过神,「苏邦!苏邦!」 苏邦一刀把敌人给放倒后冲到他身边,脸色凝重地道:「将军,我去找架子,快把姑娘送回村子去吧。」 黎真挥挥手,「不用,扶我起来,没刺到我,快让我起来,地上好冷。」 司徒易愣住了,见她脸色虽然白了些,但也不像大失血的样子,赶忙把她从地上扶坐起来。 黎真把厚棉衣扯开来,司徒易这才发现原来刀只穿过了衣服,幸好衣服太厚,没刺到她的人,运气好的从她腋下穿过去,只划破了些许皮肤。 把刀一扔,,司徒易欣喜地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你吓到我了、你吓到我了!」短短的时间,让他尝遍大悲大喜的滋味。 黎真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我没事,你快告诉王爷他们,我们必须快点离开了,这里要崩塌了。」她的目光扫过石墙上那些星斗,原本闪亮的光芒已经变得黯淡,时间不多了。 两方人马正打得难分难舍之际,地宫却突然晃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石壁掉落。 「啊!」大片石壁剥落,一旁的石像也龟裂开来,握在手中的石剑松落,正巧就砸在江胜带来的几个人身上,他们当场死亡。 两方人这才注意到整个地宫好像快要垮了,而掉下来的石板正好把他们的来路给挡住,这下可糟了。 「地宫要垮了!怎么办啊?巧巧、巧巧,路被挡住啦!」整个地板都在震动,晃得林琳站也站不住,还好有岳翡拉住她。 陈巧也被这突生的变故给吓呆了,她也没料到出口会被石板给挡住,没有出路,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黎真转头找了一下,走到守野跟守华两兄弟面前,「带我们出去吧。」 司徒易等人错愕地看着守家两兄弟,只见守家两兄弟敛去了脸上慌乱的神情,面对着黎真,恭敬地颔首。 「请大巫女跟紧我们兄弟的脚步。」 守野这时候也不像普通的山林猎户了,眼神犀利,仔细看准了方向,跟守华率先往前快跑。 现下不是问明白的好时机,地宫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石板石块不停在崩落,黎真等人惊慌的逃命,这时候也没分敌我了,能出去就好。 半个时辰后,一群人终于从地宫中逃了出来,每个人身上都是汗水混着沙土,全身脏兮兮的,但是,能活着就够了。 砰——唰啦唰啦唰啦——石地上突然岀现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凹洞,四周的奇石全都往地洞陷蕗,所有人急忙退开。 因为地宫倒塌的关系,整座山都在震动,惊起了无数的飞鸟和野兽,这场震动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黎真跟司徒易看着原本布满奇石的地方,现在却是一片荒芜,而山体也崩落了好大一块,两人互看一眼,他勾着她的肩膀轻拍,她靠在他身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一月后—— 曾经满城素白的同威城如今又恢复了原本的繁华与热闹,伤痛总会随着时间而过去,人总是要活下去面对未来。 「大巫女,我们什么时候要回九黎啊?」黎可眷恋地看着热闹的街道,想到以后回到山里就没办法再随心所欲出门,不免有些失落。 「还得等朝廷说了才算。」黎真随意找了间酒楼进去,领着黎可跟黎茶上了二楼的雅间休息,坐下来后,她从窗子随意地看着方街上走动的人群,脑海中却想着一个月前发生的种种。 他们从地宫中逃出来以后,原本在外面等待士兵就围过来了,江三他们当场就被抓住,而江长老……并没有出来。 那颗神石早在漫长的岁月中将它的力量消耗殆尽了,地宫可以维持得那么好,就是倚靠着神石的力量,最后那一瞬间的光芒,只是昭告着它将要消散在天地间。 一群人回到了守家兄弟的村子后,才有心思追问守家兄弟的来历,原来整个村子都是曾经的守护者,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负责守护地宫,等待结束命运之人的到来。 那一天无意间看到守野匕首上的花纹,她一直觉得花纹很眼熟,直到神石消散、地宫崩塌之后,她灵光一闪,才想起来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是九黎族的另一个代表花纹,又被称为罪之花,守家的花纹就是彼岸花,他们也是九黎族的后代,生生世世都守在这个村子里,为当初的错赎罪。 第二十九章 「大巫女,我们守家终于完全了使命,我们终于自由了!」守野是守家这一代的首领,他泪眼朦胧地跪在地上,为他们一族得到的自由而哭泣,而他们守家边终于可以恢复本来的姓氏——黎姓。 一颗神石、一个野心、一个错误,造成了许许多多的无奈跟心酸,不论是九黎还是齐太祖、严密、江家,都没有得到一个好下场。 想到了死去的江恩,还有死在地宫中的江长老,黎真有些惆怅。 「大巫女,严希的病没事了吧?」黎茶问道。 黎真回神看向她,点点头,「嗯,有黎婷在,严希就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黎婷以前的力量只能维持着严希的生命,而自从神石消失之后,严希天生的体弱之症却慢慢痊癒,身体也在黎婷的调养下逐渐像个正常人了。 「那就好,以后黎婷跟严希也可以在一起了。」黎可笑嘻嘻地说道。 黎婷跟严希是一对恋人,这是九黎族中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以前要不是因为有江胜从中作梗,严希跟黎婷早该成为夫妻的。 想到这里,黎可有些迟疑地看着黎真漂亮的脸庞,「大巫女,你跟王爷是……怎么打算的啊?」王爷对大巫女这么好,两个人相处时那份深情,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 提到这件事,黎真也有些苦恼。这些日子她一直收到大祭司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王爷领兵平乱时看出了什么,大祭司一直催促着她回到九黎,而她也从没跟司徒易提过九黎传下的规定。 「大巫女,只要你幸福就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黎茶没好气地从桌下掐了黎可一下。 儿可吃疼地摸摸被掐的地方,有些委屈,她就是说说实话,为什么老爱欺负她? 黎真笑着点头,谢谢她的好意,「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三人又喝了会儿茶、聊聊天。 黎真见天色不早了,便道:「出来都要两个时辰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王府之后,黎真有些懒洋洋的窝在房间里休息,天气越来越冷,今天还是难得出太阳,她才会跟黎可她们一起出去。 司徒易回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黎真,可是一进到房间就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从马陵坡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提不起劲,也许是身上的重担都卸下了,失去了长久以来的目标跟责任,瞬间变得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回来了,怎么不出声?」静静看着窗外发呆的黎真不经意转头看到他的身影,从榻上起身走向他。 「刚回府。」他牵起她的手,和她一同坐回榻上,「今天玩得开心吗?」 黎真点点头,「还可以,但是好冷喔,好懒得动。」 司徒易摸摸她的脸庞,的确有些冷:「真真,我要回京城一趟,你想跟我一起去吗?」昨天才收到圣上的消息,他本来打算让苏邦去一趟,不过带她一起出一趟远门也不错。 他们从相遇到相识到相恋,期间相处时一直有很多事情,那些九黎破事还有地宫什么的,都占去了不少时间,现在边疆已稳定下来,江家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可以凑出一段时间跟她好好的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个世界。 「京城?」黎真睁大眼睛,「你要带我去?」她有些心动。 她这副模样有些可爱,惹得他忍不住扬高嘴角,「嗯,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一本严密的羊皮书,史官希望可以留下记载,也想亲眼看看严密的真迹,请我们送去京城,就像玩一样慢慢走就好,你想去看看吗?」 他有些心疼她,她自小生长在九黎族中,这些日子虽说跟着他奔波,不过也从没看过这世间之美,他想带她去领略这世间许多有趣的事儿。 咬着唇,黎真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抵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冀望,「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她想要什么,能做到的他都会为她做到。 「我愿意,我想要去!」她一扫这些天的黯然,又变得有精神了。 司徒易将王府托付给弟弟之后,跟黎真两个人乘坐一辆马车,出发前往京城,看似轻车简从,但暗地里有多少暗卫跟着就不知道了。 从西北到京城是一段很长的路程,更别说司徒易还打算要带黎真绕道去看看江南的美景。 出来旅游是对的,黎真褪去了死气沉沉的样子,陪着司徒易坐在外面的车辕上聊天,她吱吱喳喳,全然是掩不去的兴奋。 「天气冷,你进去吧。」司徒易驾着车,舍不得她在外面陪他冻得脸都红了。 「不要,不冷的,在山上更冷,我们现在是要往哪里去?」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车厢里。 「去江南,我们去看看西湖的美景。」 「你去过吗?」没出过远门的她,眼睛里都是好奇,「族里以前也有人去过,听他们说那里很好玩的,还有很多漂亮的站娘会坐着船在湖上弹琴唱歌。」江胜带出去的人回来后曾经在村子里说过,那时候她多羡慕啊。 司徒易听前面还好,听到后面脸就僵了一下。这些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哪些好人家的姑娘会坐船在湖上弹琴唱歌,那不都是一些花舫上的妓子吗? 「我想去听听她们唱歌,也想坐船,可以吗?」她想要把她曾听过的都尝试一遍。 司徒易顿了下,回道:「好,我带你去坐船。」至于听歌嘛……就免了。 「还有啊,我想去看……」越想越高兴,黎真笑得眼睛都弯了,凑在他身边不停地提出愿望。 只要她说的,他都说好。 南船北马,因为要绕到江南去,所以中途换了水路,从沿海港口上船,自海上一路南下。 司徒易还好,不会晕船,但黎真就惨了,从来没坐过船的她吐得惨兮兮,原本还兴致勃勃想看看水上的美景,现在只能头晕目眩的躺在床上。 「要不到下个港口我们还是换搭马车吧?」司徒易没想到她晕船晕得这么厉害,早知如此他就不改走水路了。 刚吐完一轮的黎真头晕脑胀地半坐靠在床上喘气,「我想看看水上的风景。」她还没看到呢! 到这时候还坚持要看,司徒易拿她没办法,「要不,我现在带你上船板看看,看完了回来休息,明天到了港口我们就换乘马车?」 黎真嘟着嘴,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出去呼吸点新鲜的空气也许会好一点。 他细心地帮她系上披风,扶着她一块往船板走去,他们坐的是官家的船,专门运送人跟货物,这船上也坐了不少人,形形色色都有。 出来走一走,虽然还是头晕想吐,但比起一直躺在船舱里还是好多了,缓缓地走到栏杆旁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黎真吐了口气。 他们出来的时间是白天,船已经出了海,也刚好出了太阳,海风吹来,带来一股咸咸的味道,有些特别,但不算难闻。 「还好吗?」 「嗯,出来还好点,很漂亮,海天连成一线,望过去都是蓝蓝的。」黎真靠在他身上轻声说,眼神很是满足。 第三十章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行啊!就跟你说旁边舱房吵死人了,我不管!你给我换到上面的舱房,我补钱!」 突然传来的吵闹声,破坏了两人之间恬静的气氛,黎真好奇地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姑娘,她正对着穿着深蓝色衣裳、负责船务之一的小厮说话,口气又急又气。 小厮为难地皱起眉头,「这位姑娘,不是我不给你换,不过顶层的船舱都住满了,实在没位置给您啊!」这位姑娘已经烦了他两天了,要是有位置他早就换给她了。 「我不管,要不你叫那些人搬走!」红衣姑娘气焰挺高的,虽然长得很漂亮,但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就足够让人退避三舍。 这更为难人!小厮无奈地摇头,「姑娘,这是不可能的,乙舱三号房的人也有付钱,要不我叫他小声点好吗?」 「不行!前天你就跟我这么说了,根本就没用,我不管,你给我拨间房!要不我就让你试试本姑娘的厉害!」红衣姑娘示威地抽出腰间缠着的长鞭,在船板上打了一鞭。 「她很厉害吗?」黎真好奇地问。 司徒易看了看,「还好,大概是什么江湖女侠吧。」鞭子虽耍得漂亮,但在他这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眼中,只是耍花枪而已。 「女侠喔!」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女侠,黎真睁大眼睛,看得更认真。 「这位姑奶奶,算小的求您了,别为难小的了吧!」小厮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时候收到通知的副船主陈望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微胖的身子有些喘,一看闹事的人,得!又是那位来自神鞭山庄的姑奶奶。 「庄姑娘、庄女侠,你行行好吧,这真的是没地方啦。」陈望才苦笑着说。他们就怕遇上这些蛮不讲理的江湖女侠,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完全不听人话。 「我不管!你生也得给我生出来!」庄子菱双手叉腰,瞪大眼睛。 「呵呵呵……他一个男人怎么生啊?」黎真听得好笑,捂着嘴偷偷地对司徒易说。 只是船板上现在因为庄子菱的闹事而十分安静,黎真虽然压低声音,但仍隐约的传了出来。 庄子菱臭着脸转头看向出声的人,先是看到英俊挺拔的司徒易,眼睛闪了闪,然后就看到窝在他怀中的黎真,注意到她居然长得比自己还漂亮,她心里有一丝嫉妒,「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次!」 黎真才不怕她,甚至对她吐吐舌,「说就说,他是男的怎么生,你这人真不讲理。」有司徒易在身边,她才不怕,而且她很不喜欢对方这样欺负人。 「臭女人!多管闲事!」庄子菱被这么一激,长鞭一甩,直逼黎真漂亮的脸蛋。 司徒易眼一眯,伸手一下就拽住了袭来的长鞭,这女人真是恶毒,一上来就想毁了黎真的脸蛋。 「你放手!放手!」庄子菱没想到自己的鞭子会被抓住,使劲地扯了两下,对方不动如山,气得她牙痒痒的。 「客人别这样、别这样啊!」陈望才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这趟航程出了个虎姑婆,他认出了司徒易他们就是住在顶层甲舱的两名贵客,吓出了一身汗。 「给我滚开!」扯不回自己的鞭子,庄子菱气呼呼地推开挡在她前面的小厮跟陈望才。 司徒易见她还是那么嚣张,使出巧劲一拽,长鞭抖了一下,用内力把长鞭给震成两段! 「我的鞭子!」庄子菱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长鞭:「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司徒易懒得理会这种人,手上的残鞭一甩,正好击中她的麻穴,让她松了手,抓着的半截鞭子也脱手掉在船板上。 「你再说一句,我就扔你下海。」这些江湖侠士真该整顿了。司徒易很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她只要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动手。 庄子惹恨得咬紧了牙,但也不敢再惹对方,光看震断她鞭子的那一手,就知道对方的武艺在她之上,最后她只能气急败坏地跺脚回到自己的舱房去。 黎真小人得志,瞧对方跑了,连嘴都不掩着了,笑得可开心了。 见她笑得开心,司徒易摸摸她的脸,柔声道:「进去吧,外面风大。」仿佛方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 陈望才跟小厮傻傻地看着他们走了,对看一眼,算是松了口气,转身就去安抚其他客人。 船上一事,对司徒易跟黎真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隔天就忘了,到了港口之后,他们便下船换搭马车。 庄子菱看到了两人,她本来就是要到这个港口下船的,昨天发生的事活生生地打了她一巴掌,让她在船上丢尽了脸,她恨毒地瞪着他们。 司徒易跟黎真根本没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把她当成跳梁小丑而已,两个人上了马车后就离开。 「都说南方四季如春,没想到还是有冬天的嘛,只是不像西北那样冷。」黎真坐在马车里从车窗看着街上,吐出一口淡淡的白雾。 这个港口算是南方的小城了,原本只要再塔十天的船就能直达江南,不过考虑到晕船这事,司徒易他们还是下船换车。 「我们在这住几天再走,好吗?这附近有座梅林,我带你去看看?」司徒易看着街景,眼神有些怀念。 「你来过吗?」不然怎么会知道有梅林? 他点头,「以前我跟苏邦还有赵稽一起游历过一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那也算是他继承关王这个位置前最后的轻松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了。 「你们还去过哪儿?」」真好,她也想去游历。 「很多地方,北方大漠、南方园林……以后有机会,我都带你去。」他想带她去看看他曾经去过的美景。 黎真避开他的目光看着窗外,「好啊。」想到九黎族规一事,她心里有些沉重。 不相恋就不知情滋味,知了情滋味便不愿分离,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大巫女不嫁人一事,也不知道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第十二章】 司徒易和黎真在城里最好的客栈住下,夜里,他敲响了她的房门。 黎真正准备上床睡觉,开了门见是司徒易后,退开让他进门,「怎么还没睡?」坐了好多天的船,下了船后她都还觉得地板会晃呢。 「我有话想跟你说。」他坐到椅子上,神情慎重地看着她。 她愣了下,坐到他面前,「怎么了吗?」 司徒易深深地看着她,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桌上。 黎真看清楚桌上的信后,脸色一变。 那信封上的字迹实在太眼熟了,是大祭司的字!大祭司写信给他干么? 「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你亲口说出来,真真,为什么不说呢?」从收到信的那一天他就等着,等着她亲口告诉他九黎族的大巫女不能嫁人一事,只是他等到的只有她眼中日渐加重的难受,她不想提,他却不能不提。 「我……」她要怎么说?说两个人能相爱却不一定能相守吗?一想到这一点,她就难受得心仿佛要裂开来一般,她不知道怎么去劝服大祭司跟长老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些,因为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第三十一章 见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司徒易叹口气,抬手覆上她的脸,「傻瓜,不告诉我,怎么能与我长相厮守呢?」他从没想过要放手让她离开。 在地宫她被江胜的长刀穿透时,他才知道心碎的滋味,也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爱上了这个女人,这个善良有些傻的女人,他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晓得,喜欢就是喜欢而已,她把自己放在心里,而自己也把她放进心中,似乎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不是吗? 黎真愣愣地瞅着他,她从不敢奢求与他长相厨守,会跟他一起出来,一方面是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跟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天都好。 「我跟阿贺达大祭司讨论过了,他答应让你得到自由,你可以来到我身边,陪着我一辈子。」不想她再难受,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她不敢相信地瞠大双眼,「这、这怎么可能?从以前到现在,她就没听说过大巫女可以离开九黎嫁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答应了,他说你为九黎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应该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司徒易抱住她,说得诚恳。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大祭司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 是他领着苏邦和五百兵马,一起到九黎跟大祭司他们「好好的商量」,而地宫一事以及黎真到他身边后受到的照顾,令他们看见了他的诚心,还有他的诚意,再加上圣上赦免九黎的圣旨,此外看着那五百兵马携带的一支又一支黑黝黝的箭矢,大祭司他们非常高兴地答应了。 亲吻着她的头发,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司徒易一笑,这些都不需要让她知道,她只要高高兴兴地准备嫁给他就好。 「阿易!阿易!我可以待在你身边了,太好了!呜呜呜……」这些日子黎真烦恼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今心中的大石放下了,她心情一松,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紧紧回抱住他。 他醇厚的笑声从她头上传来,「傻瓜,你不待在我身边,还能去哪儿?」他将她的脸轻轻抬起来,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 「嘻嘻……我就只想在你身边啊,好不好?」她边哭边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只要想到不在他身边,心就会痛,幸好大祭司他们都答应了,她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 司徒易怜爱地看着她哭红的眼,笑着轻轻吻上她的唇:「好。」 那一声好,吞没在两人唇齿之间,深深地落在彼此的心底,永远都不会消散。 休息了两天,司徒易才带着黎真去看看他曾经看过的那一片梅林。 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那一片梅林也开成了一片花海,而梅林中也不只他们,许多文人雅士、恩爱夫妻、大人稚儿都趁着没下雪的日子来赏梅了。 梅大很大,是此地好几任县令所种值的,就是为让这片梅林为这南方小镇带来人潮,这个方法很成功,每到梅花开放之季就有许多游客为了赏梅而来,有些聪明的小贩还推着小车子做起买卖,不过为怕梅林着火,摊贩都被限制在梅林的最外围。 常有人铺着一块布,就坐在树下赏花、喝酒聊天,也有许多文人吹笛抚琴,一片热闹。 黎真跟司徒易也是如此,挑了一株红梅在树下坐着,司徒易还带来不少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有,一点也不用怕冷着、饿着了她。 时不时地一阵清风吹过,红梅随着清风飘落,慢慢地散落在黎真的四周,这场景真是美得如梦似幻。 他们坐的梅树旁有一群十来岁的少年,穿着都是一袭青色的儒衫,一群少年弹着琴放声高歌,引得旁边的人都跟着打拍子。 没了心事的黎真坐在树下吃着甜甜的饼儿,笑嘻嘻地也跟着哼唱着,司徒易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开心的笑脸,心里一片柔软。 他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不会说甜甜的情话,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喜欢的人相处,只想着要尽己所能的对她好,不让她伤心,让她笑得开心。 他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得仿佛都要把人的心给融化了,他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与黎真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丈大英俊寡言、妻子美丽温柔,寡言的丈夫总是伸手护着笑吟吟的妻子,专注的眼神,看得其他小姑娘都羡慕极了。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好喜欢。」这片梅林美得黎真心都醉了,她欢喜地握住他的手,大掌与小手十指紧扣,就像两人的心。 男俊女美,两人就像一幅画一样,配着漫天飞舞的梅花,一旁的文生都忍不住动笔将这一幕给画下来。 美丽的梅林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所有人抬眼望去,一群穿着红衣红披风的男男女女闯了进来,腰间不是系着长剑就是鞭子,游客们都是一脸迷茫,而住在小城的百姓则是不悦地拉下了脸。 「又是他们……」 「真是讨厌,怎么又来了!」 梅林中欢乐的气氛不见了,许多人凑在一块小小声的交谈着。 「哟!人这么多啊,哈哈哈哈!别在意!我们神鞭山庄也是想来凑个热闹,与民同乐嘛!」那群人中看起来最年长男子笑嘻嘻地说着,不过他的眼神特别讨人厌,老是四处瞟着。 黎真眨了眨眼,她在里面看到个眼熟的人……她伸手戳戳司徒易的大掌,司徒易瞥了她一眼,抓住她乱来的手指头,轻轻捏了下。 这群自称是神鞭山庄的人就在梅林正中央的位置铺了一个大毯子,二十来个人全都凑在一块了,嘻嘻哈哈的声音特别大声,惹得其他人都没了兴致。 有人开始起身收拾东西走人,接着陆陆续续有人跟着离开,一下子热闹的梅林安静了许多。 黎真拉拉司徒易的手,低声道:「我们去里面一点的地方。」她不想离开,想跟他在梅林多玩一会儿。 庄子菱跟师兄、师姊们正开心的吃吃喝喝时,不经意瞥到角落站起来的一对男女,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就是前几天在船上害她丢脸的人。 「师兄!就是他们,前几天在船上把我鞭子弄坏的人!」她拉着一旁的大师兄说道。 大师兄本来正在喝酒,一听到小师妹这样说,杯子一扔,「站住!」 正在收东西的司徒易跟黎真停了动作,就瞧一个人一下子窜到他们面前。 「就是你们前几天欺负我师妹对吧?嗯?知道我们是神鞭山庄的人还敢欺负我师妹?」大师兄率先走过来,后面呼啦啦地又马上跟了一群。 「是她欺负别人,我们没欺负她。」黎真据实以告,表情很真诚。 大师兄噎了下,看向黎真,眼睛顿时发直,好漂亮的女人啊! 后面跟来的师弟们也都看傻了眼。 司徒易不悦地站到黎真面前,「眼珠子放哪儿去了你!」 色欲薰心,大师兄看也没看司徒易是怎样的人,一双眼珠子就放在黎真身上,被挡住目光,他直觉想推开眼前的「杂物?。 司徒易连碰都不想碰到他们,冷冷地看着他们,手一举,梅林中剧刷地突然冒出了一堆人。 第三十二章 有几个是黎真眼熟的,是在西北王府见过的护卫,她还挥挥手跟他们打招呼。神鞭山庄的人本还因为自己这方人多势众,气势足足的,可是当他们看到这些护卫冒出来,全都傻了。 「全都送去衙门,同时帮我问候此地县令。」司徒易冷冷地丢下话后,拉着黎真的手往梅林深处走去。 接下来,梅林里的人就看到这些平日趾高气扬什么神鞭山庄的人,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个个垂头丧气地被押到衙门去了。 此地县令收到了关王的帖子后,再也不敢对这些人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不管神鞭山庄的庄主送了多少银子来,还是狠狠地赏了众人二十大板,让他们不准再扰乱秩序、欺负百姓,让小城里的人都额手称庆,总算有人治治这些恶人了。 而做了这件好事的黎真跟司徒易,在梅林这里玩了几天之后,又收拾行囊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前进。 两人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一路玩到京城,而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亲密。 到了京城,司徒易将黎真托付给已经是寿王妃的林琳照顾后,直奔皇宫。 御房里,皇帝岳秦终于等到了一个多月前就该出现的人。 「嘿,朕还以为你打算归隐去四处遨游了呢。」岳秦打趣道。 「末将不敢,东西已经带来了。」司徒易将贴身收藏的羊皮书递给了一旁的太监总管冯大。 冯大恭敬地接过手,将羊皮书呈给皇上。 岳秦拿着书有些感慨,「没想到严密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造就了后代子孙的痛苦和千千万万个麻烦……」接着他将书丢到一边,话锋一转,「对了,朕什么时候能瞧见你办喜事?阿玖跟阿奉都成亲了,就剩下你这孤家寡他。」 寿王岳翡的小名叫阿玖,阿奉自然指的就是轩辕奉了。 司徒易从以前就是个闷性子,现在有个人不嫌弃他,还不快点抓住,老王爷跟老王妃最担心的就是他了。 想到了黎真,司徒易冰冰的表情柔软了许多,「快了,待末将回到西北就会开始准备了。」 「听说你未来的妻子是九黎族的大巫女,你跟朕说句实话,她到底有没有什么持别的地方?」岳秦真是好奇极了,等了两个多月终于等到本人,他从岳翡那里听过在地宫时黎真的表现,没有亲眼见到,实在不敢相信。 司徒易想了一下,回道:「她说,就剩下搬个花瓶的力量了。」对他来说,她有没有这些能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 「嗯嗯嗯,那很了不起了,朕搬个花瓶还得用手呢。」岳秦笑笑地说完,又追问道:「那颗神石真的消失啦?」好可惜,他真想看看传说中的神石是什么模样,据阿玖说,那颗神石颗足足有拳头大小的黄宝石,而且光彩夺目、美不胜收。 「嗯,黎真说了,神石经过几百年的时光,早把力量全都消耗光了,它只是回归它应该回归的地方,就算还留着,也只是一颗普通的宝石了。」 「哎,真可惜,是普通宝石也不错,老值钱了。」岳秦又笑了。 司徒易也笑了笑。他知道皇上问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江家的商队我已经派人去接管了,朕要再问一次,确定江家没有其他后人了吗?」他不希望这些叛党春风吹又生,他希望他的朝廷能安静。 「是的,江胜与江恩的确是江家这脉最后的传人。」这一点不用皇上提醒,司徒易也再三确认过。 「那就好,唉……虽不到高枕无忧,但朕总算能睡个好觉了。」自从发现大丰有叛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 「恭喜皇上了。」司徒易很认真地回道。 岳秦挑了挑眉,两人就着先前清除叛党一事在御书房谈了许久,到了最后岳秦要留膳,司徒易却婉拒了,知道他挂心着黎真,岳秦笑着挥手让他退下。 另一边,在寿王府的黎真跟好久不见的林琳见面可是高兴极了。 「好好喔!你跟关王出去玩了那么久,我也想去!」林琳听着她一路跟司徒易大江南北的去玩,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嘻嘻。」黎真笑得有些得意,一副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模样,突地,她想到了一件事。「对了,这是送你的礼物,我忘记给你了。」她将早就准备好却没送出去的东西递给林琳。 林琳接过锦囊,打开来看了一眼,「哇,好漂亮!」她把东西倒在手心,是块拇指大小的蓝色宝石,哇……好美喔!「真的要送我啊?」她不是眼皮子浅的,但这颗宝石真的好漂亮,重点是,好大颗啊!他们九黎族专门出宝石的吗? 「当然啊,巧巧也有一颗,是红色的。」黎真点点头,她想把这两颗石头送给最好的朋友。 林琳笑嘻嘻地将礼物收进怀里,「那我就不客气啦!对了,真真,关王有跟你提到什么时候要成亲吗?」她本以为很快就能听到黎真跟关王的好消息了,没想到她和陈巧都成亲了,却还没听到他们的好消息。 「等这次回西北就要成亲了。」在进京城的前一天司徒易已经跟她说过了。 「到时候我要去参加!」林琳高兴地说,她没去参加陈巧的婚礼是因为两人的婚期太近了,黎真的就可以去了。 黎真愣了一下,看她一眼,有点犹豫,「你要来吗?」 「怎么,你不欢迎啊?」不会吧,她觉得自己跟黎真交情不错啊。 「不是,可是你有宝宝了耶,路途这么远,有点危险吧。」黎真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担心地说道。 林琳跟她身边的丫鬟都愣住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你、你说我有宝宝了?!」她知道黎真有些神奇的能力,对她的话没有什么怀疑。 「嗯,是个很健康的男孩子。」黎真早就看到她身边有个强壮的灵魂,就依附在她的肚子里。 「啊!王妃,这要快点通知王爷……不不不,要先找御医!」顿时间整个寿王府都骚动了起来。 岳翡正巧在皇宫口遇见司徒易,知道他要到自己府邸去找黎真的时候,顺路就把他给带回来了,一回到王府,才跨进大厅就看到里面一片闹烘烘的。 「怎么了?」岳翡不解地问,看到御医和抱着自己肚子的林琳,他担心的大步上前,「你不舒服?」 林琳高兴地红了眼睛,「阿玖,我们有孩子了!」虽然这个孩子来得突然,但她还是很高兴。 岳翡先是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真的吗?太好了!哈哈哈……」他兴奋地抱着她在原地转圈圈,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有孩子了!他有孩子了! 「王爷!王爷别啊!」 「啊!快放下……」 整个大厅又是一片吵闹。 司徒易牵着黎真走出大厅,把这样的美好甜蜜留给寿王夫妻,接着他凑到她耳边说道:「下一次就换我们了。」 黎真脸一红,捂着脸小声地笑着,脸上都是幸福。 尾声 【尾声】 赶在过年前,关王终于要迎娶他最心爱的女人当妻子了。 不只关王府喜气洋洋,整个西北都为这场婚事而高兴,王府所在的同威城更是满城红绸飘扬,就算天气再怎么冷,也挡不住百姓为王爷高兴的心情。 吉时将到,新娘的花轿也到了城门口,耳边所闻都是笑声,许多妇人站在高处将手中剪成一片片的红纸往天空一撒,小孩穿着过年才会穿的新衣,兴高烈地在城门口等待着,迎亲的队伍缓缓进入城门,前方两列的迎亲丫鬟不停地将喜篮中的喜糖和铜钱撒出去。 司徒易穿着红色的喜袍,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骑在马上走在花轿前方,热热闹闹的唢呐声、笑声、祝福声都随着花轿一起来到了关王府门口。 先一步下马的新郎官已经站在王府大口等着他的新娘,接着是一连串的仪式到了最后终于送入洞房。 新房里,黎真端坐在喜床上,喜娘在一旁笑吟吟地拿起喜秤递给新郎。 司徒易接过手,掀开了新娘头上的喜帕,露出了一张娇美的脸蛋,他笑了,黎真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向他。 喜娘说了几句好听话后,先一步跟丫鬟退出房间,把宴宴前的一点时间留给新婚夫妻。 「累不累?」司徒易温柔地帮她取下头上的凤冠。 「我好饿喔……」黎真摇头,累是还好,主要是都没吃东西,她饿坏了。 「待会儿我让人送饭进来,你先换件舒服点的衣裳,等我回来。」外面有人在敲门,是催促他快点到外面的酒席上。 「嗯,你快去吧。」黎真点点头,她也听到有人在敲门了。 等到司徒易离开后没多久,青鸣就捧着食盘进来服侍她用膳,用过饭后,黎真洗去一脸的胭脂跟一身的灰尘,换上了宽松的衣服坐在喜床上等着,只是天色越来越暗,她也累了,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等到司徒易回房时,就看见他已经睡着的新娘,他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下,他也没吵醒她,用冷掉的水简单洗漱之后,才端着个酒杯坐到床上。 「真真、真真?」 黎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你回来啦?怎么不叫我呢?」她打了个呵欠,才发现他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把酒喝了吧。」司徒易把酒杯递给她,两人喝了交杯酒后,他起身将蜡烛给吹灭了。 黑暗中,黎真紧张的吞口口水,感受到他走回床边,脸像火烧似地红通通的。 司徒易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压到床上,她的惊呼声还来不及出口就被他含进嘴里,他已经等太久了,今夜,她就要完全属于他,然后两人会开心幸福的过一辈子。 黎真被他拉进了激情的漩涡,最后在耳边回荡的都是他的低喘,还有一句—— 「我爱你。」 *欲知寿王岳翡和穿越到古代的林琳如何日久生情,请见《命定宝妻》。 *欲知李王轩辕奉与机关谷传人陈巧如何谱出恋曲,请见《夫君以妻为尊》。 后记 【后记 回归后的作品 元柔】 大家好,我是元柔。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终于写完《养妻趁早》了,这本书真是有点折磨到我。 不知道各位大大看到最后是否满意呢?这是阿柔尽了最大的力气完成的作品喔。 在创作之初,其实是将里面的巫女设定得更加厉害一点,但怕会偏离主题太多,还是把巫女所拥有的技能删减许多,不然在我原本的构想中,应该还要来段巫女黎真跟鬼沟通说话的桥段…… 越想越觉得好长喔,自动跳过! 《命定宝妻》、《夫君以妻为尊》、《养妻趁早》这三在书是我回归后的作品,不到最美但也是我目前力所能及,以后会带给各位读者大大更好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多关注我喔! 这本《养妻趁早》上市应该是过年后的事了,在这边跟大家拜个晚年,大家今年要好运旺旺来,旺喔! 阿柔今年也会努力继续创作,将我脑海中的故事好好的呈现给各位,也请大家多多指教、多多照顾!下书我们再见啦~~ p.s:有没有想看谁的小外传啊?阿柔可以偷偷地写一段放在后记里喔!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护妻联盟之一《养妻趁早》; 02、护妻联盟之二《拥妻自重》。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