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酒娘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入了四月,白天逐渐长了,这会儿还没黑下来,楚翊火急火燎地往城里赶,砚台只得不停地挥着鞭子赶车,他觉着自己要是停下来,少爷保不准会吃了自己。 马车直接停在了许云歌家门口,大门紧闭,敲了半晌也没人应声,楚翊不由得往最坏的结果想,急得头上直冒汗,幸好老天爷眷顾他,碰巧遇上程三虎归家。 程三虎赶着驴车,上头装了不少花枝花朵的,他出门在外还不晓得城里发生的事,见楚翊在门口,蓦地一愣,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楚翊常来酒坊,但这还是头一回打照面,上回被关在柴房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楚翊此刻根本没想那麽多,「你回来了,能先把门打开吗?我找云歌。」 到底是年纪大些,又在外面锻链了些时日,程三虎立刻回转过来,笑道:「楚公子又不是外人,你等下,我把这驴子拴好。」 酒坊内灯火还亮着,一家人全坐在正堂,程三虎打头进来,瞧见众人脸色不对劲,还笑着问:「怎麽了,不会都在等我吧?」 「你怎麽来了?」许云歌一眼就看见跟着进来的楚翊,沉着脸问道。 「我、我听说了衙门的事。」楚翊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 诸人看气氛不对劲,知亮最先反应过来,「主子,铺子里的帐还有点不清楚,我去查查。」 知晴也跟着说:「小姐今天的功课还没写,我先领她回去。」说罢便拖着顾秋蓉和她弟弟走了。 程远亦是有眼色的人,立刻接着道:「爹,你今儿回来累了吧,货还没卸,我和娘来帮你,叫这些小的也跟着学学。」顺便把屋里还不懂得缘由的小家伙们都拎了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楚翊见许云歌脸色并未好转,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开口,却没料到她突然问道:「不解释吗?」 许云歌打心底还是相信楚翊的,只不过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而且是从顾家人嘴里说出来,她心里憋屈得慌。 「你信我就不解释了。」许云歌给了他台阶,楚翊顺竿爬,腆着脸说了这麽一句,随後还是认真地解释了一番。 顾知航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原先是想拒了这门亲事的,可是张氏一再坚持,他只得托楚翊先去打听,知道许云歌在许家过得不容易,两人便定了这麽个计策帮她脱身,为了不影响她的声名,顾知航便认了她为义妹,还托楚翊好生照顾,只不过…… 「只不过你们没问过我本人的意见。」许云歌见他说到最後吞吞吐吐的便想明白了。 「是,我以为……所以後来你投河……」楚翊当时根本没意识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娇弱女子该如何在一穷二白的农家生活,结果把人逼得跳了河,怪不得起初天天藉蹭饭的名义给顾家送东西。 「那时我脑子不清楚。」许云歌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想明白了,人活一世,自在最重要。」 两人说开了误会,楚翊终於松了口气,许云歌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言谈间轻松了许多。 楚翊见她脸上终於有了笑容,凑近了问:「那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吧?」 「记得记得。」许云歌原本还想装傻充愣,不过看见他露出不安的神色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知道我说的什麽事吗?」楚翊怎麽看都觉得许云歌像是在敷衍她。 「你怎麽这麽罗嗦!」许云歌是那种不喜欢把情爱之词挂在嘴上的人,被问得羞窘,直接搂住楚翊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楚翊差点没呆住,等反应过来还郁闷地问道:「怎麽亲的是脸?」 「因为你脸大。」许云歌笑得眼睛都快眯成条线了,这家伙怎麽能这麽可爱。 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一向大方且厚脸皮的楚翊红了脸,不过想想那柔软的触感,心里还是很飘飘然,又腻歪了半晌才说起正事来。 「他们既然这麽做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准备怎麽办?」 以许云歌的性子实在很想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她也清楚这个不可能,「暂时还没想到办法,他们肯定有证据,不过这件事只有你和顾知航知晓,他们是怎麽知道的呢?」 「说你聪明你就傻了,顾家本非安阳人氏,是从外头迁过来的,手里头有着族谱,八成是听族长说的吧。」 还真教楚翊给说对了,不过顾家七叔公也只是在自家嫂子面前漏了个口风,并未多说,吴氏对她小叔子了解得很,顾柏既不想惹一身腥,又想着分一杯羹,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她游说全族都蹚了这浑水,不怕到时候顾柏不肯帮忙。 许云歌思虑了一番,「这消息还真不确定,若是确定了,我倒是有个主意。」 「那我让我娘差人去打听。」楚翊立刻把这活揽下来,他娘亲的本事,他可清楚得很。 许云歌点头,又略迟疑了一番才道:「你……愿意娶个寡妇当媳妇吗?」 「你又不是真的是……」楚翊话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想娶的是你,无论你是许家小姐也好、寡妇也好,甚至是孩儿他娘,我求的是两情相悦,身分这东西都是给旁人看的。」 很难想到古人会有这种想法,不过许云歌想到楚夫人休夫自立的事,对於她的独生子这麽想,就不诧异了。 「我的主意是,恶人先告状。」许云歌想过了,如果她不是顾家的媳妇,那麽两个孩子,尤其是顾秋蓉一定会被带走,没爹没娘的孩子,谁知道会给顾家那群人养成什麽样,更何况如果让顾秋蓉回去跟在张氏屁股後面喊娘,她恐怕会被恶心死。 想到这里,许云歌把忠伯来时说的话全跟楚翊讲了一遍,还把那本帐册拿出来给他看。 楚翊翻看了几页,就笑道:「得了,忠伯还真是个人才,你爹当时攒下的家业,如今都翻了好几倍,看来你家底丰厚啊。」说罢还感慨一句,「哎呀,我媳妇比我还有钱,感觉还真不错。」 许云歌虽然也做生意,但手里银钱就那麽多,她并未想过豪富一方,只希望日子过得舒坦就行,听楚翊这麽一说,就随口问了句:「那值当多少银子啊?」 楚翊凑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还真把许云歌吓了一大跳,「这麽多?」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余钱,周转的银子、货物、铺子、人头还有田地都没算进去呢。」楚翊一笔一笔地给她算下来,许云歌两眼都快放光了,她还真没见过这麽多银子呢,钱这个东西人人都爱,她也不例外,不过幸好不是见钱就昏了头的那种人,许云歌徵询楚翊的意见,「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回去?」 楚翊低着头,许云歌的情况跟自己那时不一样,张氏并非她亲娘,更何况许家现如今也有了嫡子,「若是你想回家,我自然会帮你,如果你不想同张氏打交道,索性你爹留给她们的也没多少,现如今也败得差不多了,不去理就是。」 许云歌自然是不想跟张氏有什麽瓜葛,便托人给忠伯带了信,说许家并非是在那栋屋子,而是她在的地方,如果忠伯愿意,可以来给她帮忙。 在她看来,现如今的生活很不错,若是能锦上添花更好,若不能也没什麽损失,不过忠伯很快就带着包袱到了酒坊,身後还领着个孩子。 「大小姐,这是老奴的孙子,叫李岩,岩小子,叫人。」 看得出忠伯在家还是很有威严的,小孩子也不怕生,打了个千儿,「大小姐好。」 许云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送了个银锞子给他当见面礼,这孩子长得白净,圆滚滚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姑娘。 「小姐,这是老奴的身契,您收好。」忠伯递了张泛黄纸儿给她,「早先府里的身契都是我管着的,老奴给府里的帐上添了卖身的钱,又从您的帐上支了银子。」 既然是看中忠伯的本事,许云歌自然不会真的把他当个下人,接过那身契撕了个粉碎,「忠伯,这回再问问你的意思,愿意帮我的话,云歌自然欢喜,若不愿意也没甚,只当谢你这些年的辛劳苦劳。」 忠伯连想都没想,立刻点了头,「小姐恩德,老奴不胜感激,愿意留下来帮您,只是我的儿孙也大了,他们的主老奴作不了。」 许云歌对忠伯的家人并不了解,闻言只是点点头,把这爷孙俩安排了下来,眼看着家里就要住满了,许云歌想着不如换间大点的房子,反正她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 只不过许云歌还未炫富,衙门里那位被打点过的王衙役就给她送了消息,说是马氏频频去衙门找郡尉大人,恐怕这一两日就会传唤她。 楚翊那边早给了确切的消息,是以许云歌根本没丝毫犹豫,直接敲响了衙门外头的那张鸣冤鼓。 马郡尉这回客气了很多,无非是打听到许云歌确实同端柔公主过从甚密,「许掌柜鸣冤,所为何事?」 许云歌笑道:「上回无缘无故被人告了,心中有怨尤,特意去查了查,才知道顾家族长并未将民妇的名字记上族谱,所以击鼓鸣冤。」说罢便把准备好的诉状递过去。 第二章 上面的状词是许云歌跟楚翊商量过後,字斟句酌写出来的。 马郡尉扫了诉状一眼,心里不住的埋怨马氏给他招来的这桩祸事,就算当初跟顾铮做同僚时有些过节,但他死了都快十年了,而他却步步高升,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想通了这一点,马郡尉直接道:「我且派人去通传顾氏族长,许掌柜可在後堂稍等,等人来齐了,本官再开堂审理此案。」 太守衙门占地面积虽大,但拢共只有三进,最前面是大堂,後头朝南的房间是官员们处理公务的地方,东边是衙役们休息的地方,西边是太守的书房,两侧耳房用於平常换衣和搁置案件卷宗,最後头是库房,贮存着粮食、铁器、甚至银两等物品,二进西侧有个小门,出去就是安阳太守的宅邸。 许云歌同相熟的衙役打了个招呼,就去了苏寒家。 姚氏坐在院子里望着远处出神,丫鬟抱着苏闻在一旁,苏闻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姚氏像是没听见似的,搏不到娘亲注意力的苏闻不干了,手脚并用的想从丫鬟怀里挣脱出来,可人小力气也小,一番抗争根本没用,小人儿终於哇哇大哭,丫鬟手忙脚乱的去哄。 许云歌进门瞧见的就是这幅景象,快步走到跟前,弯着身子掏出手帕给苏闻擦眼泪,丫鬟识得她,腾不出手行礼,打招呼道:「许掌柜今儿怎麽来了,我家夫人她……」 刚才一进门许云歌就觉得不对劲,家里仆役少得可怜,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她都走到二门了,居然没人拦她,姚氏这副样子明显心里有事。 她从丫鬟怀里抱过苏闻,走到姚氏跟前,「客人来了也不招呼,苏夫人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 姚氏闻言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也不答话,好像精神全溜走了,直到看见苏闻红肿的眼睛,她才动了动,「你怎麽来了?」 把苏闻递给他亲娘,许云歌不客气地坐下来,还伸手从碟子里拿了块云糕,「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天有人去衙门把我告了,我今儿也是来告状的,不过还没开堂,所以来你这坐坐。」 姚氏几乎不怎麽出门,对於街上的流言自是不清楚的,她对许云歌的事业不感兴趣,抱着孩子没一会儿工夫眼泪又流下来了。 许云歌郁闷,她是想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可没想会碰上这种事啊,「你这是什麽个意思,不会是见了我生气吧?」 姚氏哭起来没什麽声,苏闻伸着小手给她抹眼泪,结果她哭得更凶了,但许云歌的话到底还是入了耳,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夫君怕是要……怕是要娶妻了。」 啊?许云歌诧异,姚氏说的是娶妻,不是纳妾。 还没等她问个清楚,结果姚氏又抛了枚重磅炸弹,「我又有了身孕,两个月了,他还不知道。」 姚氏也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要跟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说这些话,大概是因为心里憋得久了吧,打从她接到父兄的来信,苏寒又急匆匆地离开安阳,加之诊出身孕,她被心里的那份不安折磨得日夜难受,不能安寝,这半个月下来人消瘦了许多。 「这怎麽回事?」许云歌话音很轻,其实这件事本同她没什麽关系,可遇上了,不能不问一句。 姚氏终於停止了哭泣,把苏闻交给丫鬟带走,才说道:「皇帝要把嘉禾郡主赐婚给夫君,我、我害怕……」 许云歌闻言笑了,古代女子以夫为天,难怪姚氏如此伤心惊慌,「夫人莫急,你觉得苏大人是会背信弃义,休妻另娶的人吗?」 「夫君他当然不是,可……」姚氏急忙为自己丈夫辩白,「可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啊。」 「如今诏令尚未下,事情还未成定局,你也不必心慌。」许云歌对朝廷大事算不上了解,但常识还是知道的,「再说了,你伤心有什麽用,如果苏寒真要娶妻,那你根本不必为他伤心,如果他不是,那你不就是为难自己个儿吗。 苏大人现如今外出未归,你照顾好自己、闻哥儿,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说句不中听的,即便是有这麽一遭事,闻哥儿就是你最大的依仗,冲着嫡长子的名头,苏家长辈们都会给你作主的。」 经许云歌这麽一说,姚氏的心终於安稳下来,她还想拉着许云歌说会儿话,结果衙门的人禀报说郡尉大人要开堂,请许掌柜过去。 闻言许云歌便起身告辞,「放心吧,叫我看这事情八成作不了数,你家里人也是担心才写信告诉你,我回头有空给你问问公主,也好教你放心。」 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许云歌从前街绕回太守府的衙门,大堂上顾家的人来了不少,还有从清河村赶来看热闹的。 马郡尉敲了惊堂木,说完开场白,顾柏就立刻跪下喊冤,「小老儿冤枉,这入族谱一事须得开祠堂告知祖宗,可顾铮家里的男丁就余下小轩,当时他年龄还小,小老儿就想着迟个一两年也不妨事,并非故意,还请大人明鉴。 至於上回宗族里的人状告顾许氏的事情,小老儿并不知情,後来听村里人说了,已经告诫诸位族人,让他们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小老儿身为顾氏族长,没处理好宗族事务,还劳烦大人为我们操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如果侄孙媳妇不满,小老儿甘受惩罚。」 许云歌心里啐了一口,七叔公倒是聪明,平日里不露面,坏事全让别人做了,出了事有的是人背黑锅,说辞还句句有理,自己要是敢点头让他受罚,且不说这顾家人得如何恨自己,就是安阳城里的传言恐怕也得转个方向了。 「七叔公言重了,我原先不晓得是这麽回事,七叔公要是早说,也不会有这麽一出。」许云歌笑着,「我还以为是族里有人盯上我那酿酒的差事,三不五时去我那坐一坐,银子我倒是有,只怕现下送过去,有些人没法子消受。」 顾柏讪笑道:「哪能,咱们家都是些乡下人,好奇罢了,他们连安阳都没出过,酿什麽贡酒,不是笑掉大牙吗。」 这位顾氏族长可是聪明人,能屈能伸得很,要不怎麽会挤掉前面数位兄长坐上族长的位子,那日一状没告成,马氏又跑到家里来打听,他立刻就觉得不对劲,让人去安阳城打听,才晓得许云歌不仅同公主殿下有些交情,在太守府、老相爷那都是有些脸面的,便立刻藉老三家媳妇吴氏的嘴警告众人,不许再提许云歌的事,更不要去他们那酒坊闹事。 结果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家人,衙门的传令就到了,一路上顾柏都在想着怎麽样才能把自己撇清。 许云歌对顾柏的话语表示赞同,七叔公知情知趣,懂得明哲保身,她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他这一番心思,随即转身对马郡尉道:「我七叔公年龄大了,还请大人体谅,莫要降罪於他。」 顾家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忙扶着顾柏起身。 「今日的案子虽然已了,但前些天顾家人状告我实属诬陷,还请大人秉公办理,莫要助长此种风气。」 顾家众人听了这话简直是咬牙切齿,敲了鸣冤鼓诬告是要打板子的,马氏恨不得扑上来撕了许云歌,谁让那状纸上第一个写的就是顾荣的名字呢。 衙役上了长凳子,把顾家的男男女女们全拉过去,一个挨着一个打板子,诸人鬼哭狼号,一时间大堂上喊声连连,围观的老百姓全往前挤着看热闹。 这些衙役是下了狠手的,任谁本来悠闲地等着放工,却被吩咐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去抓人都会生气吧。 说来也怪吴氏,当初怕衙门不重视,鼓动着全族大部分的男女老少都在上头签了名,不会写字的还按了手印,结果落到这种地步,怕是诸人除了许云歌,最恨的就是她了。 大人轮完了,接下来是小孩子,许云歌虽然不喜欢这群人,但还是替他们求了情,楚翊说得对,大人做错了事,不能牵连到孩子身上。 可惜顾家人并不领情,大多是夫妇俩相互搀扶着出了公堂,末了还不忘教育自己家孩子少跟许云歌来往。 经过此事,吴氏一家子在族里的地位一落千丈,顾柏却没受什麽影响,他多年经营不会因为此事受什麽影响,更何况事後他还给每家派送伤药,众人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想那麽多。 马氏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顾荣黑着脸教训她,「七叔说得对,以後别打顾知航家的主意了,咱过自己的日子就成,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自己家男人几乎从来没发过脾气,但马氏知道他说话都是动真格的,立时点头答应,「都听你的……哎哟,疼死我了,七叔还真不错,知道给咱送药。」 只有顾月和吴氏看出来,知道顾柏是个不好相与的,要说之前只不过是想弄些银子花花,但这回两人真是恨上了许云歌,私下里一合计,打算想法子坏了许云歌的生意。 一晃眼就到了四月中旬,顾知轩终於跟白马书院的人从京城回来了。 现如今他有了廪生的资格,回来把手续补上,官府每月给廪饩银四两,就连许云歌也高兴地夸他,「小轩可真能干。」 顾秋蓉心情也好,还拉着她哥哥问:「我将来要是考了秀才,是不是也有银子啊?」 第三章 顾知轩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等蓉儿考了女秀才,哥哥定然会每月给你发银子的。」 一家人终於聚在一起,好像话儿多得说不完,许云歌打量着顾知轩,出去这小半年,看着个儿高了,人也成熟了不少,大抵是出去看得多了,目光开阔的缘故。 许云歌亲自下厨,还请了楚翊同茯苓夫妇来家里吃饭,顺便把家里的几个孩子和忠伯爷孙俩给顾知轩和朱笔介绍了一番。 这些天忠伯前前後後打理得很好,不管是家里的事务还是前头酒坊的生意,就连知晴几个也让他调教得有章法了许多。 原本家里就有些拥挤,现下又多了两个人,许云歌进厨房前还交代了忠伯一声,让他留意外边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因为人多,吃饭时就开了两桌,知晴等人、朱笔和忠伯爷孙俩是一桌,余下的人坐一桌,许云歌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只是她平日忙鲜少下厨,忠伯那一桌是没嚐过的。 席间众人吃得正欢,许云歌起身从房间拿了个小盒子来,如今顾知轩也十三岁了,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的好。 她打开盒子,里头是顾家的地契和田契,还有一张把地租种给王大全的契约。 顾知轩瞧见盒子里的东西脸色发白,立刻搁下筷子站起来,「嫂子,我……」他一回来就听说了宗族和许云歌之间闹得纷纷扬扬的事,可家里没人提,他也就当不知道,如今嫂子拿这些东西的用意…… 「想什麽呢。」许云歌知道他想歪了,笑了声,「想着你也是大人了,总不能什麽东西都让我给你看着吧,这些东西交给你,自己心里也有个底,若是有什麽拿不了主意的再来问我也成。」 知道嫂子不是要把自己和妹妹赶出去,顾知轩心底舒坦了许多,不过还是推辞道:「这个还是嫂子拿着吧,给我要是弄丢了怎麽办?」 「那算你倒楣,看不好自己的东西。」许云歌心意已决,哪里会听他的,直接把盒子盖上塞给他,「拿好了,到时候别真穷得一无所有。」 起初家里穷得叮当响,许云歌从墙缝里扒出地契、田契的时候也想过卖了这些东西换银子,後来想通了,一是怕自己不知道行情吃了亏,二是怕卖了房子和田地,自己连片遮雨的地都没了。 拗不过许云歌,顾知轩最後只得收下了那个盒子。 「上回问你苏寒那事到底怎麽样了?」解决了心头大事,许云歌随口问她身畔的茯苓。 「姚华敏那就是没事都要哭三哭的主,甭理她,嘉禾要是能看上苏寒,我把名字倒着写。」茯苓挟了筷子菜给李大贵,「你那吃相还能再难看些吗。」 李大贵嘿嘿地笑。 「再笑就甭吃了,我早上熬的粥还在灶上热着呢。」茯苓气哼哼的。 李大贵一听这话连忙止住了笑容,自家媳妇那厨艺还真是不敢恭维。 许云歌不明所以,「可她不是说皇上要赐婚吗?」 「跟你说了你也不信,姚华敏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也就苏寒那个傻子还以为娶了个宝,嘉禾是我侄女,你能想像以後苏寒冲我喊姑母的模样吗?」 茯苓讥讽完苏寒两口子还不算完,还把姚氏少女时代的糗事说了一大堆。 「连皇上都知道,哪敢打苏寒的主意,也怕她在京城弄些传言,这才把苏寒外放出去,除了让苏寒历练,也想磨一磨姚华敏的性子。」 茯苓言之凿凿,由不得她不信,不过许云歌纳闷,「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什麽仇啊?说话这麽酸。」 「哼!」茯苓浅酌杯子的酒,「要不是姚华敏在京城勳贵的圈子里传说什麽皇上要送我去和亲,本来是假的,到最後皇上真动了这个主意,要不我能跑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许云歌笑道:「那你不得感谢人家,不然你怎麽认识大贵。」 茯苓咕哝一声:「好像也是。」随即转移话题道:「我那公主府再有两天就收拾好了,到时候请你过去转转。」 一直跟程远说话的楚翊立刻插言,「怎麽,公主殿下只请一个人,不会是怕我们都去把你给吃穷了吧?」 「就请一个人,你能把我怎麽样?」茯苓心情好得很,气焰也嚣张。 楚翊不紧不慢的挟了菜,咀嚼完咽下去才道:「不怎麽样,我店里新进了一批物件,想请大贵兄弟过去看看,你觉得怎麽样?」 「你……」茯苓可是领教过楚翊那张偶尔刻薄的嘴,气势立刻软了下去,「得得得,大家都去,反正也不差这一口饭。」 楚翊目的达成,笑着同李大贵碰了碰杯,顺便还冲许云歌挤了挤眼睛。 许云歌被逗笑了,转头不去看他,给顾知轩挟起菜了。 因为考上了秀才,顾知轩到九月之前都不用去白马书院读书,家里住房紧张,朱笔只能在顾知轩房间打地铺,幸好天逐渐热了,不然还真怕会冻出病来。 有了忠伯的帮忙,许云歌总算能腾出手来,抽空带顾知轩兄妹俩去给顾知航扫墓。 她上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今知道了,心底对顾知航还是感激的,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原身安排了一条出路,可惜原身是个不争气的,他前脚刚死,原主後脚就跳了河,当然也便宜了她。 拜祭完三人回了清河村,秀华快要生了,许云歌这回来是想看看她。 秀华娘还在王大全家里住着,许云歌刚进门就见她忙前忙後的,一会儿烧水,一会儿扫院的。 许云歌打了声招呼:「你怎麽一个人忙,大全哥呢?」 「大全给天香楼送菜去了,他一个大男人老在家里闲着也不是事,秀华这有我就行了,我就打发他干活去。」秀华娘搁下扫把,拍了拍身上的土,领着许云歌往屋子里走,「我那闺女前两天还惦记呢,说你有好一阵子没来了。」 「我这不是忙吗。」许云歌笑,「她惦记什麽,怕不是又听到闲话了吧?」她的事连刚从外面回来的顾知轩都听说了,更不用说秀华了。 「哼,知道也不让人给我报个信,早跟你说了,顾家那群人就没个好东西!」秀华听到声立刻回了一句。 许云歌掀开帘子,笑道:「你这不是连九叔公都骂了,他可没得罪你。」 秀华的肚子已经很大,也胖了好几圈,在椅子上根本坐不住,只能躺在床上,她娘把三四床被子摞到一起,让她靠着。 「较什麽真啊你,我不就图一嘴快嘛。」秀华抱着肚子,「你要是再过几天来,我肚子里这个估计都出来了。」 「快生了?」许云歌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肚皮,「没动啊,不是说小孩子在肚子里经常翻身踢腿吗?」 「呸呸呸,肚子里的小祖宗折腾得我晚上都睡不成,这刚安分一会儿,你就甭幸灾乐祸了,你也有这麽一天呢!」 许云歌刚想反驳,结果想到了自己和楚翊的约定,想到自己将来也会同秀华一样经历怀胎生子,脸突然间红了。 「哎哟,你这是想什麽呢脸红了。」秀华调侃她,怀孕这大半年少出门了,跟前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她实在无趣得很。 许云歌不答话,反而转移话题,「小轩这回上京赶考,得了甲等第三名,给了个廪生的资格,每个月四两银子,上回清明没回来,我这次是带小轩回来看他哥的。」 「没成想小轩还真是个有出息的,四两银子,欸,等我肚子里这个出来也把他送去读书,给老娘我挣个诰命当当。」 秀华打从怀孕後,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就连自称也粗俗了些许。 许云歌笑了,「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得了,甭说我了,你跟楚翊怎麽样了,这孝期也过了,到底有戏没戏,没戏趁早另找个人家,他那孝得守三年呢。」秀华对许云歌的终生大事一直都很关心。 这回是不说也不行了,许云歌敷衍道:「有戏有戏,你就放心吧。」 秀华闻言大笑起来,忙撑着身子往起坐了坐,「哟,快跟我说说怎麽回事,我还以为你那脑子转不过弯来呢。」 「就那麽回事呗。」许云歌企图蒙混过关。 「你要不说,赶明我儿子生出来了,我抱着他去问楚翊。」 许云歌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那场景,头都大了,搞不好以楚翊的性子,非得拉着秀华要给孩子当乾爹,还要让她当乾娘,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立刻就招了。 秀华听完重重缘由,笑得不能自已,「我说你们俩可真有意思,猜来猜去的,好好地浪费了那麽久,早知道我就出手撮合你们了,哎哟,笑死我了,哎哟,肚子疼……」 听完最後一句,许云歌立刻紧张起来,「你、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在外头忙着的秀华娘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把许云歌三个给赶了出去,查看完自家闺女的情形後,一点也不客气的指挥道:「秀华要生了,云歌,你去张虎子家里把他娘给喊过来,小轩,你去城里找大全报信,蓉儿,你乖乖坐在这不要乱跑、不要动。」 第四章 秀华现如今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秀华娘先是去厨房弄吃食,幸好早上还剩了些,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伺候女儿吃完饭,她立刻抱了乾柴又进了厨房,刚给锅里添满水,许云歌就领着村里唯一的稳婆虎子娘来了。 「现在怎麽样了?顾秀才他媳妇也没说个清楚,我这刚吃完饭,连碗都没洗就过来了。」 「刚开始,得再一阵呢,你先去看看,我这边先准备东西。」秀华娘到底是过来人,做事情有条不紊。 虎子娘闻言掀开帘子进了主屋,「哎哟,我的祖宗,你这窗户怎麽还开着呢!」 许云歌接过秀华娘手里的舀子,「婶子,你也过去看看吧,这些我都不懂,还是在这烧水吧。」 到了这个时候,秀华娘也没工夫客套,忙点了头就进去瞧女儿了,许云歌点着了火,又给灶下添了把柴,顺便把顾秋蓉叫过来,生孩子这种事并不适合一个小姑娘在旁边围观。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锅里的水开了又开,秀华那边却没什麽动静,许云歌过去想看看,结果房门关得死死的,她叹了口气,好像古代没生过孩子的女人也不能进产房,这规矩还真不是一般多。 好在顾知轩很顺利的就找到了王大全,一听说媳妇要生了,他连等黄掌柜数钱给他都等不了,拉着顾知轩就往外跑,等驾起牛车才反应过来,「小轩,我这车太慢,你替我赶回去,我去城门口租匹马。」 王大全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新出炉的廪生顾知轩还赶着牛车慢悠悠的在外面晃荡呢。 王大全和许云歌一样被拦在产房外面,里面的动静逐渐大起来,秀华娘从里头出来,喊道:「快快快,把热水倒到桶里。」 许云歌连忙照吩咐做,王大全也想帮忙,结果心神不宁差点把手给烫成猪蹄,许云歌笑道:「大全哥就甭添乱了,你跟蓉儿坐那说会儿话吧。」 满满一大桶热水被提了进去,在厨房里也能听到秀华撕心裂肺的喊声,王大全站起来又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又站起来,来回在厨房里兜圈子,他这来来回回的动作搞得许云歌也跟着紧张起来,站在厨房门口张望,可房间门窗紧闭,什麽也看不到。 为了缓解紧张的氛围,许云歌踌躇了一下道:「我想秀华生完孩子应该挺累,要不现在准备点吃食,等待会生完了补补。」 这是王大全的第一个孩子,他也没什麽经验,闻言呆愣愣地点了点头,「那我给你打下手。」 有了许云歌租给他的那几亩菜地,王大全家这一年的日子好了许多,为了给秀华养胎,家里的好食材更是层出不穷。 翻出几个鸡蛋,许云歌先蒸了碗鸡蛋羹放到笼屉里热着,王大全把养了好些日子的乌骨鸡给杀了,拔乾净毛,处理好内脏,洗了好几遍才将血水洗乾净,全部剁成块搁在盆子里。 另一边许云歌也没闲着,把生姜、红枣、枸杞、桂圆都洗了个乾净,等王大全处理好那只鸡,这才把主料、配料都下了锅。 盖上锅盖才瞧见王大全满头大汗,她笑了笑,「大全哥也别担心,秀华姐是有福气的人,等会儿你就能抱孩子啦,咱煮的鸡汤是补血益气的,最适合女人坐月子的时候吃,到时候我把作法告诉你,你让婶子给秀华多做上几顿就全补回来了。」 王大全点点头,「我出去抱柴火。」 他抱着柴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产房里面一声啼哭,手里的柴火全都落了地,急急忙忙扑过去,拍着门问道:「生了吗?生了吗?秀华怎麽样了?孩子好不好?」 在厨房的许云歌也听见了,只不过灶上离不得人,这乌鸡汤起先是要用大火煮熟,再用小火慢炖,她让顾秋蓉看着火,自己出去抱柴,等到锅里的汤煮沸了,这才添了几根木柴,领着顾秋蓉往产房那边走。 产房里面还没收拾好,王大全是不能进去的,秀华娘端着一盆子血水出来才告诉他,「生了,是个儿子,娘俩都好着呢。」 「我当爹了,嘿嘿嘿。」王大全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 许云歌过来时他嘴里还重复着这句话,「恭喜恭喜,秀华怎麽样?」 「不晓得,娘不让进去。」 秀华娘回了产房又收拾了一番,才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秀华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看起来乱糟糟的,她脸色有些许苍白,但精神头还不错,见许云歌进来,还有气无力地说:「这小家伙真能折腾他娘,笑一笑都能把他给笑出来。」 「还说呢,先歇一歇吧,我给你做了鸡蛋羹,这就端过来先吃些,等会儿那乌鸡汤熟了,你再喝一些。」许云歌见她还能开玩笑,不禁感叹秀华的身体真是好,她上辈子可是听说过不少刚生完孩子就晕过去的例子。 秀华吃了些才慢慢睡过去,秀华娘把小宝宝抱过来,小被子是早就缝好的,小宝宝躺在里面,眼睛还睁不开,模样皱巴巴、红通通的。 「弟弟怎麽是这样啊?」顾秋蓉看了一眼,躲在许云歌身後小声地问。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等他长大些就好看啦。」许云歌摸了摸她的头,提醒道:「他不是弟弟,是小侄子哟。」 顾秋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嫂子什麽时候能生小侄子啊?」 「咳咳!」许云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装作没听到似的看向秀华娘怀里的小宝宝。 王大全一副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秀华娘噗嗤一声笑了,「你是他爹,怕什麽呢。」 「他这麽小,我怕……怕把他给挤着压着了。」王大全嘴里解释着,手却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接过秀华娘怀里的小宝宝。 「娃娃,我是你爹,嘿嘿嘿。」从孩子出世那刻起,王大全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看着傻乎乎的。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顾知轩才赶着那慢吞吞的牛车回来,瞧见王大全怀里的小宝宝,也不由得露出个笑容来,「这麽小啊,他睡着了吗?」 许云歌看顾家兄妹俩好奇地研究小宝宝,心里却不由得想到顾秋蓉刚才的问话,紧接着想到楚翊,脸上一阵滚烫。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许云歌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递给王大全,他推拒着不肯收,「我们家日子过得去,别浪费这个钱。」 「什麽叫浪费,这是给小宝宝的又不是给你的,赶紧收起来,我得先回去了,等小宝宝过满月,我再来给你道喜。」许云歌不由分说地把银子塞给他,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锅上的鸡汤熟了,你回头跟婶子说一声。」 程家三口得知这个消息心情也不错,程杨氏已经开始寻摸着想给程远相看媳妇了,她也等着抱孙子呢。 许云歌寻思着小宝宝满月礼给送什麽好呢,思来想去把现代那一套拿出来,给小孩子置办上一套银手镯、脚环和长命锁,许云歌让忠伯秤了银子寻人去打,不料忠伯反笑道:「小姐忘了,咱家有银饰铺子呢,就在城东石版路上,您抽空去挑一套就成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也是个小富婆了。 楚翊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不过也托人给许云歌带了话,等到小宝宝满月那天,要跟她一起去。 许云歌细一想,都是一个村的,一起去也没什麽,便点头答应了,还顺便邀他去自己名下的那间铺子看一看。 隔了四五天,两个人时间终於能凑到一起,去了石版路的那家银满楼。 整间铺子占了三间门面大小,生意还不错,最起码来的人一般都不是空手而回的。 伙计很会说话,知道许云歌是给小宝宝买东西,就不露痕迹的夸她慈爱、心善,还顺便推荐了店里卖得最好的长命锁,许云歌低声笑着对楚翊说:「要不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店,我还真担心兜里的银子。」 楚翊却若有所思,「横竖你这也没玉石生意,不如让忠伯找人帮我调教调教店里的伙计。」 「成,回头我提提,看他愿不愿意去。」许云歌一口应下,没觉得有什麽不对劲。 两个人这是在商言商,楚翊表明不是在抢她的生意,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等回头生意真的有交集的时候,说不得还能占点便宜。 许云歌打的主意楚翊哪里会不明白,许员外留给许云歌的产业遍布各个行当,皮草、药材、金银、酒楼,个个都是赚大钱的,楚翊倒也希望两个人真有合作互利的那一天。 挑了半晌,许云歌终於选定了一对刻着平安喜乐的银镯和一对带着铃铛的脚环,都是小巧玲珑的模样,长命锁倒是听了那伙计的主意,选了店里最贵的,反正她是老板,不用给钱。 忙活了一个时辰,还以为遇上大主顾的伙计在知道眼前这客人是东家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郁闷地叹了口气。 「今天干得不错,继续努力,我回头跟忠伯说,给你涨工钱。」结果在听到许云歌这句话时,他泄气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惊喜,忙不迭地道谢,顺带着表达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