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下堂妻》 序言 【序言 靠自己最好】 母亲有一位相交多年的朋友,她和我们家人的关系也很好。在我的印象中,这位阿姨比一般男人还厉害,举凡换灯泡、修水龙头等等,无一不在行。有一次她甚至帮我们修好了家里的电视机,让我超级佩服她,好长一段时间把她当成偶像崇拜。 后来跟母亲私下闲聊时提到了这位阿姨,母亲沉默了许久,缓缓告诉我一个故事—— 原来阿姨以前并不像现在这么独立,自从结婚后阿姨便辞去工作,在家当起全职的家庭主妇,可以说他们家完美诠释了「男主外,女主内」这句话,本以为幸福的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想到她的丈夫出轨,阿姨一怒之下离婚了。 失婚后的阿姨日子并不好过,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唯一会做的只有洗衣煮饭,由于结婚前依赖父母,嫁人后依靠丈夫,导致她根本没有一技之长,连找工作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幸好阿姨并没有因此放弃,下定决心要靠自己振作起来,她先找了个临时的工作,然后一面上课、考证照,一些事情也开始学着做,渐渐地,她变得有自信,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成了我心目中的超人阿姨,如今的她不仅事业小有所成,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可说是事业爱情两得意。 如同《招财下堂妻》里的女主角叶宜秋,她在现代年纪轻轻就荣升外资企业经理,认为女人不需要依靠男人活着,所以纵使一穿越过去就即将成为下堂妇也没在怕,她凭藉着在现代所学的商业知识还有过人的胆识,在大燕朝开创了一片天,生活也过得逍遥自在、惬意无比。 也或许正是这番洒脱与自信,吸引到郡王世子戚勤业的注意,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有趣,越深入了解视线就越移不开,到最后心甘情愿地守护在她身边。 叶宜秋的坚强与果敢,希望看过《招财下堂妻》的各位能够从中感受到什么,更能够在努力的过程中得到收获,为自己的人生活出最精彩的篇章。 第01章 第一章 「母妃,我真的没有做,没做的事我绝对不会承认,你们不能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不服!」 「大嫂,你说这什么话,那补汤是春画送的,难道你要说春画不是你的陪嫁丫鬟?」三房的路明雪故作惊讶地说。 「三弟妹,我们大房是碍着你什么了?我自认进门后待你不薄,只要你瞧见喜欢的首饰,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甚至你眼馋我嫁妆里的双蝶玉簪,我也送你了,可你今天居然这样对我!」跪在地上的叶宜秋尖声呐喊,她这位好弟妹此时发髻上就簪着那双蝶玉簪。 叶宜秋的言语字字诛杀着路明雪的心。对!她就是庶女出身,所以才会不受家族重视,相较于叶宜秋的庞大嫁妆,她的嫁妆简直少得可怜,在府里更是说不上话,这一切都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等到叶宜秋落魄的时候,她怎么忍得住不出声讨伐一二,出一口怨气? 「叶氏,你闹够了没有?」戚郡王妃端坐在紫檀木椅,紧抿的双唇显示出她的怒意,冷冽的字句已经定了叶宜秋的罪行。 叶宜秋猛地回头注视婆婆,眸底清澈坦荡,没有半点畏惧,「没有做的事我绝不会承认!这一定是熏姨娘的计谋,她知道我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后就将其抱到身边抚养,才故意这么做。」 「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执迷不悟?熏姨娘早就告诉过我,她清楚自己的身分,也晓得不该越过正妻先生下孩子,所以孩子一出生就会送到你身边——」 「她说谎!如果她知道这个道理,怎么会擅自倒掉避子药?母妃,您听我说——」 戚郡王妃握拳重重敲在身侧的椅子扶手上,发出巨大声响,「反了,这简直是反了!叶氏,你母亲在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目无尊长,心无夫婿,连传宗接代的责任都可以摒弃,只依循自己的私心行事,我戚郡王府让你这毒妇进门简直就是家门不幸,今天我如果再放任你,以后怎么面对戚家祖先?」 「我……」叶宜秋还想再辩。 戚郡王妃回头对着冯嬷嬷说:「去前院告诉世子,让他写一封休书来。」 「郡王妃,刚刚已遣了世子妃身边的清和回叶府通知,这会儿如果让世子直接写了休书,等会儿怎么和左丞夫人谈?」冯嬷嬷是戚郡王妃的陪嫁,从年轻就跟在戚郡王妃身边,知道主子这是气极了,轻声在耳边提点。 戚郡王是一品勋贵之家,当年老王爷的从龙之功让他得到了世袭罔替的异姓王之位,只是之后就未受到重用,老王爷倒也没说什么,乐得逍遥自在,直到过世后由儿子承继爵位。 说到这位戚郡王,十年前他还是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没有人想与之结亲,唯有当时的太傅吴大人摒弃所有上门求娶的达官显要,硬是给女儿挑了这一门亲事,成为了京城里的笑柄,都说这吴太傅是读书读傻了,误把蠹虫当成天蚕,傻愣愣的把嫡亲女儿往戚郡王府送。 谁知道当今圣上即位后,马上重用戚郡王,虽然在朝堂上只挂着闲差,但谁家眼睛不是雪亮的,戚郡王经常在御书房跟皇上商讨民生律法、军政庶务,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这下子众人才知道戚郡王当初是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根本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也赞叹吴太傅慧眼独具。 本以为有这位郡王爷便是戚家祖坟冒青烟了,谁料到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戚郡王世子戚勤业更是不世之才。 戚勤业两岁熟读百家姓、千字文,七岁参加童试,应答如流,自此聪慧之名就与他脱不了关系,后来他以史上最年轻之姿从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到了殿试,由皇帝亲题为探花,轰动了整个京城,还说以戚勤业的优秀,想尚公主都可以了。 只不过戚勤业终归没有成为驸马爷,因为老王爷在世时亲自定下了叶府三房的嫡出小姐叶宜秋,也就是说戚郡王妃若真要儿子休妻,等于是驳了公公的面子。 别人不晓得里头的文章,戚郡王妃怎么可能不清楚,果然,经冯嬷嬷一提醒,就见她紧捏着腕上的碧玉环,指尖泛白,却未再提休书一事。 「我没有做的事,绝对不容任何人污蔑。」叶宜秋缓缓的站起身,久跪的膝盖抖如筛糠。 她身后的贴身丫鬟冬琴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她。 「证据确凿的事,你到现在还死不认错?」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战她的权威,戚郡王妃气得火冒三丈,「等会儿左丞夫人来,我倒要让她好好瞅瞅,看看她是怎么教女儿的,做错事还可以挺直腰杆,真当我戚郡王府是什么猫狗东西都可以来拍案叫板的吗?」 冯嬷嬷忍不住敛眉,郡王妃也是气疯了,否则怎么会骂亲家是猫狗东西,那与猫狗东西结亲的人家又是什么样子,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叶宜秋回得激昂,原本腮边的泪痕早就风干,只存残粉,顿显形貌狼狈,但那凛然的气势依然不减半分,毫无半丝心虚。 只是事发到现在,夫君连来询问一声都不曾,让叶宜秋心里发苦。 这是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良人吗?嫁给戚勤业的喜悦在这三年里早已经磨光,现下更是连最后一丁点的盼望都熄灭了。 环顾这朱红大宅内藏着多少肮脏事,她又无法违背良心和那群人同流合污,便告诉自己只要保持本心,没有什么难关熬不过去,但而今一切寄托都被摧毁了。 曾经,她是多么深爱着夫君,一心渴望举案齐眉,戚勤业的少年英名让她情根深种,细数过去,名门千金该会的琴棋书画她样样精心学习,深恐撂下哪一样就会丢了他的面子……叶宜秋心痛到耳边不停出现嗡嗡声,急促跳动的心脏几乎要冲出胸口。 「世子妃,您怎么了?」冬琴吓死了,世子妃一张俏脸刷白,连嘴唇都不见血色。她恨死自己嘴笨,如果今天是夏书跟在世子妃身边,一定会出声提点世子妃。 「大嫂,你怎么拿《女诫》来挤对母亲?」路明雪火上浇油。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记住,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人!」叶宜秋环顾一圈,这些人眼底有冷漠、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事不关己。 她平常管家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虽然无法做到人人满意,但至少遵守家规,公平议事,毫不偏颇,但是这些人呢?没有人愿意跳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 春画送去的补汤,其中几项珍贵食材确实是她从库房领取的,但只因为这样就栽赃她谋害子嗣,简直岂有此理,怎么不说是一同熬煮的药材有问题?堂堂郡王府就这么办事吗? 你真是傻啊,叶宜秋,既然要陷害你,没有想清楚敢下这套子吗?莫怪人说宅门深似海,水深不见底,此话诚不欺我! 阿娘,女儿终究没把您的话牢记着。叶宜秋唇边扬起一抹讽笑。 「叶氏,你谋害王府子嗣,居然还笑得出来?」见她压根没有反省,戚郡王妃气到浑身发抖,要不是良好的教养支撑着,她都想大骂几句以泄心头窝火。 「我叶宜秋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嫁进戚郡王府,如果有下辈子,我情愿削发为尼,也不愿为戚家妇!」厉声说完,叶宜秋推开冬琴,往一旁的朱红大柱撞去,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人惊呼。 「世子妃——天啊,世子妃!」冬琴连忙撑起昏迷不醒的叶宜秋,只见她额头上怵目惊心的血痕染湿了发鬓。 「郡王妃,左丞夫人到了!」守外院的锺嬷嬷领着叶林氏进花厅,却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吓到手足无措。 第02章 叶林氏一进到花厅,就瞧见自己的女儿躺在冬琴怀里,惨白的脸上全是血,不禁大惊失色,立刻冲了过去,「秋儿、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冬琴,你是怎么照顾世子妃的?!」 冬琴哭得凄惨,「夫人,您要为世子妃做主啊!世子妃真的没有让人在补汤里下药,熏姨娘的孩子掉了跟世子妃无关,您最了解世子妃,如果事情是世子妃做的,世子妃一定会承认的啊……」 「花嬷嬷,快去请大夫。」 「是,夫人!」花嬷嬷匆匆的转头出去。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说不定益善堂的黄大夫会拒绝出诊,她干脆亲自走一趟,卖一下自己这张老脸。 叶林氏掏出巾帕,小心的擦拭血痕,这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撞下去的,额头肿得好厉害,万一伤了脑袋可不是闹着玩的。 「傻孩子,你有什么委屈不能等娘来再说?怎么会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她心疼到眼眶泛泪。 冬琴觉得不对劲,怎么世子妃的身体瘫软成这样?她小心的将手指覆在叶宜秋鼻下,探着气息。 「冬琴,你这是在做什么?」叶林氏喝斥。 「夫人,世子妃她、她没有气了……」冬琴抖着声说。 「怎么可能?!」叶林氏连忙将脸贴近女儿,发现真的没有呼吸。 「唉唷,刚才撞那一声好响亮啊。」路明雪也凑上前。 啪!叶林氏反手一扬,用力甩了冬琴一巴掌,「我当初是怎么交代你们的?要你们好好照顾世子妃,这种时候为何只有你陪在世子妃身边?」 冬琴嘴角渗出血丝,却不敢喊痛,哽咽地道:「奴婢人微言轻,熏姨娘掉胎时,世子妃要春画把药渣送到黄大夫那里查验,却让熏姨娘身边的嬷嬷绑起来关进柴房,夏书和秋棋代世子妃去庄里盘帐,所以只有奴婢陪在世子妃身边。都是冬琴没有用,无法护世子妃周全,请夫人责罚。」 冬琴打从十岁就跟在世子妃身边,当还是小姐的世子妃绑着双丫髻,甜甜地喊她冬琴姊姊那刻起,她就发誓要一辈子保护世子妃周全,那时候世子妃每天都乐呵呵的,就算书没读熟让夫子打了手心,难过也不会持续太久,下一瞬就因为一只草编蚂蚱笑得欢快。 当得知世子妃被许给戚郡王世子时,她还曾取笑小姐是女大不中留,记忆中,世子妃是欢喜期待的,甚至只要听见世子爷的名讳就会害羞。 只是美好的期待却从嫁入戚侯爷府后开始变调,因为世子爷妾室的事情,世子妃眉角染上轻愁,她虽然知道世子妃的苦,但这是深宅内院避不了的事情,尤其世子妃一直无所出,这可急坏了郡王妃,对世子妃越来越不待见,以致如今碰到熏姨娘的事儿,连番申辩也无人相信…… 叶林氏大受打击,转头瞪着戚郡王妃,「郡王妃,我好好的闺女嫁进戚郡王府到底是为妻还是为奴?当年老王爷上门提亲,言明报恩,我才肯将秋儿嫁进戚郡王府,否则你我门第相差悬殊,小小的四品尚书左丞岂敢高攀?现在秋儿用性命以证清白,我要求验那碗药不过分吧!」 如果秋儿还活着,叶林氏当然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女儿未来还得在这个家过一辈子,但是女儿都死了,她捧在掌心呵护了十多载的宝贝啊,就这么委屈的死了,秋儿在这戚郡王府过得是什么日子,居然得以死明志…… 原本理直气壮的戚郡王妃被这急转直下的状况给弄懵了,她原本只是想要让大媳妇收敛气焰,谁晓得这是位硬颈的主,子嗣是很重要没错,但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因为姨娘掉胎就被逼死,这传出去怎么得了,万一说他们戚郡王府宠妾灭妻,王府的名声就全毁了。 戚郡王妃越想脸色越难看,「这事当然要让大夫来瞧个究竟,只是让大媳妇这么躺着也不济事,让人抱上榻吧。」说着指着几名婆子帮忙。 这人都没有气了,还瞎忙什么?路明雪撇撇嘴,倒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叶林氏强忍哀痛,看着婆子将女儿抱上卧榻。 这时,其中一名婆子惊呼一声。 「鲁婆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路明雪蹙着眉,还嫌事情不够多吗,抱着个尸体也这么一惊一乍的。 「世子妃有呼吸,没死!」 「什么?!」叶林氏惊诧,连忙向前瞧个仔细,只见血迹凝在额上,她连忙用脸贴着女儿胸口,感受到细微的心跳。 她赶忙抬头看着冬琴,深怕是自己感觉错误,她这脆弱的心可禁不起这样大喜大悲的折腾。 冬琴伸手探了探叶宜秋的鼻息,激动的流下泪,「夫人,真的,世子妃还活着!只是气息虚弱了些,但切实还活着啊!」 「大夫呢?花嬷嬷回来了吗?快催大夫来啊!」叶林氏双手抚过叶宜秋的脸蛋,「坚持点儿,娘来了,娘就在这里!」 冬琴拉起裙摆就往外冲,想去瞅瞅花嬷嬷怎么还不回来—— 「黄大夫来了!」花嬷嬷扬声,婆子、奴婢马上让出一条通道,在这寒冽冬日,她因为心急如焚,连额头都泛出一层薄汗。 「黄大夫,快,这儿!」叶林氏连忙起身让位。 黄大夫瞧见病人的情形,脸色一凝,世子妃可是撞了柱?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采取这么激烈的举动?他知道大宅阴私事多,却也不好说什么,连忙仔细号脉。 「这命是保住了,但是伤了脑袋可不好说,如果人可以醒过来才能知道状况好不好。小老儿只能尽人事,开些药让世子妃服着试试。」黄大夫叹了口气。 「谢谢黄大夫。」叶林氏松了口气,虽然女儿没有完全脱离险境,但是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唉唷,大嫂刚才咽了气,这会儿又没事,可别等下又咽气了。」路明雪在一旁凉凉地说。 闻言,偌大的花厅霎时静默,连根针落地都可以听见。 路明雪当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尤其是婆婆扫过来的锐利眼神,都快把她射成蜂窝了。 黄大夫清清嗓,当没有听见,「这人体之奥妙,连华佗、扁鹊临死都未能参透,小老儿自然也没有这种机运可以了解透澈,但是人在大悲大怒时所做出来的激烈行为会对身体产生相当大的危害却是一定的。」 第03章 「有件事还想麻烦黄大夫帮忙。」叶林氏可没有忘记是什么事情把她女儿逼成这副模样的。 「夫人请说,小老儿万不敢推辞。」 「冬琴,去找春画,把药渣拿来。」 「是!」冬琴麻利的往外窜。 戚郡王妃也使了一个眼色给冯嬷嬷,就见她也跟了出去。 没多久冬琴就拿着一只白玉瓷碗回来,连同冯嬷嬷和春画都一起来了——这当然是冯嬷嬷的功劳,否则熏姨娘那里哪肯放人。 冬琴连忙将药渣递上,「黄大夫,就是这药渣,能知道里头有没有放了什么不对劲的药材吗?」 黄大夫仔细嗅闻着,甚至还慎重的用指头沾了一些剩余的补汤浅尝,「这补汤含有砂仁、地黄、白术和黄芪,都是保胎之物,但是其中所掺的桃仁却有活血祛瘀的功效,对孕妇可是禁忌。」 「谢谢黄大夫。花嬷嬷,你送黄大夫回去。」叶林氏得到了答案,剩下的事就是家丑了。 「是,夫人。」花嬷嬷连忙请黄大夫出花厅。 「左丞夫人也听见了,这补汤里加了桃仁。」戚郡王妃板着脸孔。 「就算补汤里真有桃仁,有什么证据说是秋儿放的?捉贼拿赃,更何况是这种事关人命的大事,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连京兆府尹都不敢轻易判刑。」 「左丞夫人,你——」戚郡王妃现在总算明白大媳妇的刚强是随了谁的性子,这种不肯低头的硬颈性格,完全不讨喜。 叶林氏当然也清楚若是和戚郡王妃闹得太僵,苦果也是女儿自个儿要吞下。更何况她这趟来是要解决事情,不是要撕破脸的。 她在心底轻声叹息,面色一软,送上一座漂亮的梯子给戚郡王妃,「我明白戚郡王妃定是被下人蒙蔽,才会有这种误会情事发生,尤其事关子嗣,哪户人家不是严肃以待,相信戚郡王妃也是这种想法,才会通知我前来,可叹我这闺女拎不清,误会了郡王妃的用心。」 叶林氏言语中的服软让戚郡王妃面色和缓下来,她挥了挥手示意,冯嬷嬷马上使了眼色给婆子,要求全部的奴婢离开花厅,不过一会就走得剩下花嬷嬷和冯嬷嬷,连路明雪都离开了。 「左丞夫人,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然没有明确证据直指桃仁就是大媳妇下的,但春画是她的一等丫鬟,这罪嫌她很难洗脱,如果这件事情我不好好处置,将来任谁都可以对郡王府子嗣下毒手,谁不心寒?」戚郡王妃相信自己这番言论可以获得谅解,毕竟叶林氏也是名门出身,她应该明白世家重视的是什么。 「我知道郡王妃的为难之处,但是天下父母心,谁不是为自己的儿女打算?我只想知道戚郡王府的处置方式。」 「我不会寒了夫人的心,毕竟老王爷当初让大媳妇进门的用意是要报恩,这可不能结成仇,所以我想让大媳妇到乡下住些时候,先调养身体,也让他们夫妻俩先冷静一段时间,慢慢修补感情。」 「归期呢?」 「明年小满方归,大概半年。毕竟勤业现在还在气头上,我也不认为大媳妇在府邸里能讨得什么好。」 叶林氏深思过后,轻叹,「就按郡王妃的意思吧,但是一定要等宜秋清醒,确定没有事才能出发。」 「这是自然!」 这件事就在两造双方的协定下决定了叶宜秋的未来。 此时躺在榻上的「叶宜秋」只觉得脑袋晕沉,周围的声音彷佛海浪般拍打着她的脑袋,谈话中依稀捕捉到她的名字,但要仔细听却又听不清楚。 最后陷入黑暗前,她担心着被火纹身后,按理来说应该是全身都痛才对,可是现下怎么是前脑门痛得不行…… 第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春画、夏书、秋棋、冬琴四名贴身丫鬟一字排开,容貌秀美,夏书甚至比叶宜秋看过的古装连戏剧中饰演小姐的明星还像千金小姐,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让她看傻了眼,反观她这正牌小姐却是一股心虚涌上心头。 这是什么悲摧情节,打一睁开眼看见床板的螺钿雕彩漆,叶宜秋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睛转了一圈,先把这一方天地拎清,一颗心随即坠入谷底凉透,这种可以放在故宫展示的千工拔步床,怎么可能任由她躺着? 这……她该不会是穿了吧?! 她才刚获上级赏识,荣升经理的人事命令下星期三就要公布,她兴高采烈的买了一辆新车犒赏自己,还打算下个月初带着闺中密友开车游河,这下好了,下星期一大概会先公布她的死讯,新车直接进报废厂,她则是棺材躺。 更糟的是,躺了半天,她以为脑袋里会自动播放原主的记忆,明明小说都这么写的……但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她连这是什么朝代都没有底。 当她还没有想好对策,就让秋棋发现她醒了,接着就是众人围着她你一言我一句的,炸得她脑门生疼,只好虚弱的问:「你们是谁?」 这几个字把丫鬟们吓傻了,就这么一字排开,开始叽哩呱啦说着关于原主的各种事情。 从四婢的话中,叶宜秋晓得了原主的姓名、身家背景,还有在这戚郡王府日子过得如何等等,还频频问她记不记得。 「我、真的不记得了!」没办法,只能演下去了。 其实也不能说演,她是真的不记得。叶宜秋在心里想。 「莫非是撞着脑袋的后遗症?世子妃,奴婢是冬琴啊,您还记得吗?」 撞着脑袋?难怪她觉得脑门儿特别痛,还以为是有人趁机报仇海扁她一顿……等等,世子妃? 这称呼莫非代表她嫁人了?那么她的丈夫呢? 第04章 「世子爷上早朝了,奴婢是夏书。」夏书答道。原来叶宜秋不自觉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世子爷?上早朝?敢情还穿到贵妇身上啦?这到底是在演哪出,她在二十一世纪没有嫁人,一心向往在事业上拚出一片天,连大学时期的男友都受不了她的工作狂要求分手,谁知来到古代她居然成亲了,赶进度也不是这么赶的! 秋棋有些不安,「咱们要不要再请黄大夫来一趟?」看世子妃的眼神像是真的不认识她们了。 「先让世子妃把药喝了吧,我也得捎个消息让清和带回去给夫人知道。」春画端起碗,小心的吹着,「世子妃,我们是您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您一起长大,陪嫁到戚郡王府。这药是黄大夫开的,对您的伤有益处,先趁热喝了。」 叶宜秋乖乖的就着春画递来的汤匙喝下,很快就涓滴不剩。 其实她心头千回百转,有一堆问题想发问,无奈就是提不起劲,甚至打起呵欠。莫非这药还有安神作用?但药效也不至于这么快发挥作用吧! 强撑着精神,叶宜秋觉得有件事一定要问明白,「我脑门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世子妃心忒狠了,这么用力撞上梁柱,也不想想这人可是肉做的。」秋棋连珠炮似的说,「这没凭没据,怎么能随便安个罪名在您身上?」 「夫人也说世子妃是关己则乱,往后世子妃做事前要再三思虑,千万别亲痛仇快,您都不知道夫人那天过府,看到您满头是血、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泪水刷的就布满脸,也不管什么仪态了。」冬琴忙着补充,就是希望世子妃别再这么冲动。 原来是原主自个儿寻短?叶宜秋再次打个呵欠,上下眼皮开始亲密的呐喊着要抱在一起。 这件事要弄清楚细节也不急于一时,干脆先睡饱再说吧。 叶宜秋绝对没有想到当她再度睁开眼,人竟然会是在双辕马车上,平铺的榻卧再怎么舒服也硌得人疼,尤其这路颠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喉咙干到声音沙哑,她睡很久了? 「世子妃醒了!」春画放下手中的绣活,连忙从陶壶倒出水喂着叶宜秋。 「世子妃要用点粥吗?陶罐里还温着。」夏书也接着问。 喝了口水润嗓,总算觉得活过来,叶宜秋顺着夏书的话同意道:「也好,肚子饿,心就慌。」 夏书正在倒粥的手一顿,看了叶宜秋一眼,又继续手边工作。 「这是在马车上?咱们要去哪?」马车挺大的,虽然铺着厚实的皮毛,但阵阵寒意还是透过车底直窜屁股,今日根本不是出门赏游的好天气,更何况在这万物萧条的凛冬能有什么新鲜可瞧,脑门有洞才会选在这种天气出门。 「出了明德门,再半天时间就会到陇南庄园,咱们要去庄园住到小满才回郡王府。」夏书将粥放在小几上,拿着汤匙细心的吹凉才递进叶宜秋的嘴里。 「没事为何要去庄子上住?」叶宜秋边吃粥边挑眉。 「世子妃不要胡思乱想,咱们只是去住一段时间,等时候到了,咱们就可以回府了。」冬琴怕世子妃思虑转岔了,尤其人在患病中,总是心情不稳。 「是啊!这是夫人和郡王妃说好的,夫人断不可能做出对世子妃不好的决定。夫人得知世子妃醒来时还亲自来了一趟,只是世子妃当时睡得正熟,不知道罢了,黄大夫也说能睡是好事,只是毕竟伤了脑袋,还是要仔细观察。」夏书说着偷觑了叶宜秋一眼。 她瞧着世子妃还能吃喝,一副自在的模样,这人撞到脑袋会转变这么大吗?连眉间的轻愁也消失了。 「夫人要我们宽慰世子妃,明媒正娶的正妻之位决计不可能改变,您的脾性也得改改,男人就是拘不得,越拘离越远。剩下的夫人都写在信里头,还说等出了年节就到庄子上看您。」冬琴将一封信放在锦被上。 「亲亲吾儿」四个字以绢秀的簪花小楷写在信封上,叶宜秋在心中叹了口气,可怜慈母心,如果叶三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那狠心一撞后魂魄早就过了奈何桥,恐怕会心碎肠断。 叶宜秋,既然你占了原主的身子,就该好好代替原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快活,而不是这般卑微的样子。 反正她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孑然一身,死了没有人会替她伤心,倒是锺丽影会乐歪吧,经理的位置归她了。 「先告诉我一些陇南庄园的事,好让我有点底。对了,我睡了多久了?」叶宜秋推开夏书再递过来的粥,这肚子不再空,心慌自然好,血糖升高让她的脑子开始运转,若吃太多,可能又想睡了。 「整整三天,今儿个都大年初四了。」夏书拿着巾帕帮叶宜秋拭着唇边。 虽然魂换了,但这具身体习惯让人服侍,叶宜秋没有半分不适,她想着原主果然是养在温室的千金小姐,难怪承受不起压力,说不定打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一直过着顺遂的人生,所以一旦遭受他人栽赃,百口莫辩之下,委屈定然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就把原主击溃……忘记额头还有伤口,她下意识习惯拍头,却刚好打在伤口上,马上痛得龇牙咧嘴。 这伤口就是原主干的好事! 她三不五时会晕眩,可能是因为有点脑震荡,她只希望别再有其他事情,不然就更悲摧了。 唉!别人穿越好歹是什么医学院学生,或者农业专科,就她学商业经营的能做什么?士农工商,商是最下等的,她偏还是个世子妃,如果真的行商,光那些之乎者也的卫道人士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如今都还没有过完年呢,就急吼吼的送她到庄子上,看样子这原主在郡王府里还真不好过。 「陇南庄园是府里避暑用的,背靠祈华山,园里有温泉眼,以前老王爷和老王妃在世时,非常喜欢陇南庄园,有时候一年会住上八、九个月。」冬琴说,她们四婢都曾轮流跟着世子妃到陇南庄园避暑,「去年避暑时,世子妃还说过如果可以在池边搭个亭子,冬来融雪烹茶,夏来焚香操琴,这日子惬意无比。」 「冬琴喜欢陇南庄园胜过郡王府啊?」叶宜秋单纯说出感觉。 冬琴一脸惶恐,「奴婢不是说郡王府不好,奴婢只是——」 「别慌,这儿就咱们几人说些心里话,难道还能传出去不成。」叶宜秋睐了冬琴一眼,「庄子里有多少人?」 「家生子三十二名,更多是临时雇来的人。大管事是吴材,他的妻子吴米氏以前曾是郡王妃房里的二等丫鬟,后来许给吴管事,就跟着到陇南庄园了。」夏书贴心,做事又仔细,知道主子忘了事,解释得钜细靡遗。 叶宜秋在心里盘算着,她这次出来说好听点是休养,其实形同流放,说不定她一出郡王府的大门,陇南庄园就收到消息了。 第05章 「我在郡王府里有管事吗?」 「有的,郡王妃在世子妃进门头一年就手把手教了一部分,到去年已经全实了,只是世子妃讲求孝道,每天去向郡王妃请安时,都会再梳理一次给郡王妃听。」 叶宜秋点点头,为人媳妇应当要尊重婆婆,原主这些做法倒是挑不出错,「我的行事作风呢?我要听实话。」 「刚正不阿,实事求是,奖罚分明。」 那不成了包公了?夏书的十二字真言让叶宜秋满头黑线,「所以不讲亲疏,没有情面,只有对错,郡王妃也同意?」 「就是郡王妃要求的。」 「哦,所以是被坑了还帮人数钱呢。」 看样子这戚郡王妃对原主是真不满意啊,虽说治家不严则子孙骄纵,但治家过严也会产生反效果,所以孙子兵法言明恩威并济,带人唯心至上,这戚郡王妃让原主一直扮黑脸,算哪门子的放实,根本是把她当猴耍。 这潭深水,她不想涉入。 夏书非常惊讶世子妃的回话,怎么感觉上世子妃醒来后倒像换了魂似的,很多用字遣词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连性子都跳脱很多,难道伤到脑袋也会有这种改变? 夏书的探究眼神让叶宜秋一惊,这丫鬟真聪明啊,看来她得更小心才是……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我累了,让我再歇会儿,到了再喊我吧。」 「是,世子妃。」冬琴利落的帮忙掖好被角,取出一只汤婆子放在被窝里。 温热的感觉让叶宜秋满足的轻叹,又想着这身体真不济事,才醒了那么一会就又困了。 与此同时,远在戚郡王府,被大夫断言九死一生的熏姨娘也清醒了,庆幸自己年轻,身子骨健壮,几碗参汤和补品灌下去,说话虽然还是中气不足,但晶灿的眸光显示人已经有精神多了。 「这孩子是郡王妃的亲孙,就只罚了世子妃到庄园?」熏姨娘咬牙切齿。 「姨娘,郡王妃当天遣人去叶府请左丞夫人来,奴婢就知道事不好了。虽然姨娘腹中的孩子重要,但和郡王府的名声相比,郡王妃势必会以王府的未来为第一考虑,尤其后宅阴私事多,郡王妃不是不清楚,这不,世子妃身边那些嬷嬷丫鬟都梳理了一遍,连阿桃都被发卖了。」熏姨娘的陪嫁丫鬟秋禾说道。 阿桃是她们在世子妃院里的内应,虽然只是三等丫鬟,但她善于和别人打交道,总能传不少有用的消息回来。 「阿桃有供出我们来吗?」 「当然没有,她还惦记着老家弟弟的前途,怎么也不敢说。」 熏姨娘点头,「那就好。秋禾,世子爷这段时间都歇在谁那儿?」 「世子爷都在书房歇着,听说皇上要世子爷协助处理北方外族,两个月前,那群金匪居然冒险冲进燕城边村,烧杀掳掠,还把村里男丁斩首挂在城外树上,明显是想挑事,皇上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只要没宿在其他女人那里就好,我一定要尽快把身子养好,再为世子爷添个大胖小子。」熏姨娘安心的吁了口气。 「这才是正理!姨娘只要再怀上,管世子妃什么时候回来,您都可以一头坐大!」秋禾赞成地猛点头。 她们这方讨论得热火朝天,远在百里的陇南庄园气氛可就有些诡异了。 原本吴材以为这世子妃失势,当然不需要夏暑来时这般精心侍候,但瞧这阵仗,总共六辆双辕马车,不知准备了多少好东西来,如果失势能这么张扬吗?想到这里,他心情忐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吴管事,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世子妃要来养病,怎么这屋里连地龙都没有烧上,炭火也没有预先准备着,冻得人直哆嗦。」秋棋率先发难。 吴材连忙回应,「老奴分明早上就交代下去的……老奴这就亲自去处理,请世子妃稍待片刻。」 「吴管事,这庄子里的下人都这么难使唤吗?平常是怎么梳理的,如果有什么困难便早点禀告世子妃。」春画也说话了,她们当然知道这是吴管事有意怠慢,否则那些下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是老奴的疏忽,待会儿老奴就去好好敲打敲打——」 「这倒是不用,大过年的打人不吉利,就扣几天薪俸吧。」叶宜秋淡淡地说。 「这——」吴材一怔。 过去世子妃没有扣薪俸的习惯,都是打板子,庄子里的人有大半都是看着工资高,所以才放下自家田活过来的,全是些泥腿子,被打几下板子也不碍事,但若提到扣薪俸可就会瞪大眼,非得争出死活不可了。 「怎么?做事不尽心也扣不得?」叶宜秋虽然病容苍白,但眉一挑,上位者的气势十足十的显露。 吴材惊得回神,忙摇头,「当然不是,扣得、扣得!」 「那就去办吧,另外招呼那些人把东西搬进来放好。秋棋,你去发些赏银,让他们弄好就回郡王府,别再担搁,免得回程雪大,万一困在路上就麻烦了。」叶宜秋仔细吩咐。 「是。」秋棋衔命离开。 吴材听着世子妃的交代,心不禁一抖,总觉得世子妃此番行事有着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待吴材一离开,冬琴立刻嗤道:「活该,这下头疼了吧!看他怎么解决那些泥腿子,不过世子妃怎么会想到要扣薪俸?以往可都是打板子。」 「又不是孩子,还挨什么板子,打着多疼,万一伤了怎么办?」叶宜秋说完,马上获得三人瞪大的双眼。 第06章 她脑袋一转,顿时有些懊悔,这会儿可不是什么讲求人权的二十一世纪,一、两个下人犯了事打死是司空见惯,就跟养条畜生一样,但是她不习惯啊…… 她赶紧转移话题,揉着脑门,「怎么脑袋疼起来了?我再去歇一会儿吧。」 夏书尾随在后,「世子妃要更衣吗?会舒服些。」 「也好。」叶宜秋刻意让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飞檐反宇被皑皑白雪覆盖,只剩些许图样,依稀可见仙人指路的装饰,推开门,里头的温热气息迎面而来,瞬间驱走浑身寒气。 大厅摆设古朴,墙面青竹相映,除了几张做工精美的太师椅子外,就属中间的紫檀桌最显眼,原本低头的男子抬起头,精锐的眸子波澜不兴,温润如玉的气质,俊美尔雅的容貌,莫怪被称为京城三杰。 戚勤业自启蒙就展露出极高的天分,也早早就被请封为世子,更别提及长后的武学造诣,称他为戚氏一族的顶梁柱一点也不为过,连老王爷都感念苍天待戚家不薄。 「世子爷。」行了拱手礼后,着藏青色厚棉袄的男子连忙从衣襟中掏出密函,放在案上。 「纵马百里,你也累得够呛,先去歇会儿吧。」 「远云禁得住,顾离怎么没有在这儿侍候?」 「我让他去办些事。」戚勤业拆开封蜡,一目十行,看完信后就直接用烛火烧掉。 「边关有捷报?」远云从世子爷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波澜,压根猜不出消息的好坏。 戚勤业点头,「声东击西的策略奏效,大概可以让那些外族忙一段时间,只是到了秋冬之际,恐怕又会再卷土重来,尤其是各部落间只要推出共主、团结起来,可以想见又会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事。」 远云问:「届时世子爷也要去?」 戚勤业回得轻巧,「食君禄,解君忧,届时看皇上的意思。」 砰!一人大剌剌的推开门,让冷冽寒风直扑进来,让靠近门口站着的远云直打哆嗦,不由得赏了顾离一记白眼。 顾离显然也发现到错误,快速的反身关上门。 这回,戚勤业连眼都不抬,专心的挥毫,「都查清楚了?」 「果然如世子爷所料,熏姨娘本身胎象就不稳,今儿个就算没有桃仁,也避不了这场劫难,此外,也有人看到秋禾和世子妃院里的阿桃私底下偷偷见面。」顾离将一份抄写的册子放在案上,「这是万善堂的帐本,伙计已经证实阿桃是店里的常客,常去帮她娘亲买一些泡腿的药材,其中就有桃仁。」 「把这些证据交给母妃,让她处置。」戚勤业淡然瞥过一眼,这种后宅阴私他并不想搭理,但是涉及他的底线就不可原谅,尤其是把他当成昏昧之徒愚弄,更是断不能纵容。 「是。」顾离垂头应是。 只能说熏姨娘是自作孽不可活,日子过得富贵还不知足,竟妄想凭子邀宠,甚至想藉掉胎一事撼动世子妃的地位,殊不知这却是碰触到世子爷的逆鳞,看样子世子爷往后是断不可能去熏姨娘房里歇息了,一个无子无宠的姨娘往后过的会是何种日子,光想就觉得悲惨。 「既然世子妃没有谋害熏姨娘,是否要接世子妃回府?」远云询问。 「不用,让她去庄子里好好反省,遇到一点事情就寻死觅活的,这是什么掌事方法。」戚勤业忍不住蹙眉。 这叶宜秋是祖父为他定的娃娃亲,本来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此他没有意见,反正妻子贤慧大度才是家族兴旺的根基,可惜祖父一世英明,睿智非凡,怎么会寻上这门亲,就算是要还救命之恩也太过了。 戚勤业的一番言论辗转被叶宜秋知道,差点昂首吐血三尺。 这是哪门子渣男?嫁这种不会疼老婆的男人,还不如嫁根黄瓜! 这简直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仇更深的节奏,幸好她不会再见到那渣男,否则难保她不会朝他脸上甩巴掌。 「世子爷这么做也太过分了,既然查清楚跟世子妃无关,为什么还要我们待在庄子上?」冬琴不满的嘟囔,「当初也是郡王妃没有查仔细,怎么现在错全落在世子妃头上了。」 「你傻啦,郡王妃可是世子爷的亲娘,世子爷还能跟亲娘叫板不成?反正咱们只要知道熏姨娘也没落个好下场就好。」秋棋小心地挑捡一些宽慰的话说着,还不时的瞅着世子妃,深怕世子妃心底有疙瘩。 「你们俩就别唱双簧了,说穿了就是要我别往心底去,问题是你们讲的这些我压根就没有记忆,能怎么去?」不过是两名十六、七岁的丫头,如果叶宜秋还看不出她们的心计,可就白活三十年了。 对了,这躯体是几岁?长相呢? 叶宜秋本来半卧在坑上,想到这里突然跳起来,把秋棋和冬琴吓了一跳。 「世子妃,您怎么了?」 「镜子呢?把镜子拿给我瞧瞧。」叶宜秋觉得自己真的太迟钝,都几天了才想到要确认现在的长相。 秋棋迅速从梳妆台上拿了手持铜镜递给叶宜秋,「世子妃不用担心,宫里的秘药白雪玉膏可以祛疤,夫人已经交给奴婢了,等伤口收好之后就可以开始涂,保证不会留疤的。」 铜镜模糊,但大致轮廓清楚,粉妆玉琢的五官中,灵动的大眼眨着,眼神泛着不可思议。 原来原主长这样,活脱脱是个美女,除了额头上缠着可笑的布,菱形小嘴,白皙的肌肤,腮若粉桃,青春无敌,如果在现代简直是秒杀宅男心。 「我满十八了吗?」 天杀的,这简直是残害幼苗,卷入后宅阴私已经很可怜了,偏又遇上渣男,放任着让原主以死明志,根本就不符合小说浪漫剧情。 第07章 「世子妃今年刚好十八岁。」秋棋有些担忧,世子妃连自己的年岁都忘记,若是等到要回郡王府时还恢复不了记忆可怎么办? 「我应该有嫁妆吧?」叶宜秋问道。 这世子妃之位坐得太憋屈,她叶宜秋好歹也是现代女强人,才不想依附在男人底下过一辈子。 她很清楚人要有底气才会大器,至于底气自然就是钱了,有钱才能任性! 「当然,这是名册。」秋棋翻开随身带来的箱笼,把一本厚实的册子放在世子妃面前,接着又拿了几本放在一旁,「至于这几本则是铺子里的帐册,是年前我和夏书去收回来的。」 叶宜秋双眼一亮,连忙先翻名册,粗略扫了一下,上头有农庄两座、六间铺子,其中一间是自个儿营生,卖些胭脂水粉,其余则是租赁出去,此外有一万两银票,钱庄里还有六万两,简直是富婆来着! 叶宜秋简直想跳起来欢呼,可是才翻了几页,她就敛起嘴边的笑容,前前后后来回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秋棋,这帐你可有核过?」 「有的,都跟掌柜的核好,发了年红才收回来。」 「你来瞧瞧这个。」叶宜秋翻到前几页,指着其中一个项目,「这里写着进货百斤,但是售出的数量和进货量不仅对不上数,连同存货加起来还根本不及六十斤,差余的料呢?」 秋棋连忙拿出算盘,就着叶宜秋指出的地方拨着珠子,半晌才惭愧的抬头,「是缺了斤数,至少缺了五十斤。奴婢愧对世子妃的信任,居然没有查出这些猫腻,奴婢愿意领罚。」说完马上跪地。 「跪什么,快起来!」叶宜秋翻了翻白眼,这种动不动就要杀要剐的封建社会,她还真是永远都无法习惯,「要罚也是罚店铺管事,关你什么事?你先去找夏书来,今儿个趁着空闲,咱们就把这些帐册拿来练练手,我倒要瞧瞧还有多少吃里扒外的。」 叶宜秋天生就对数字敏感,对她来说吃力的倒不是帐册,而是小篆字体,如果是阿拉伯数字,这些帐册至多两个时辰就可以解决了…… 为此她决定改用阿拉伯数字计算,而经过叶宜秋解释,秋棋和夏书很快就运用上这些技巧,还能够举一反三,这让叶宜秋很满意,难怪原主会派她们去收帐,这两名丫鬟的本事不容小觑。 最后将帐册结算完,确定只有一间店铺有问题,让叶宜秋松了口气,如果太多昧着良心的管事,她都要怀疑原主是不是平时行事有失了。 「果然依着世子妃教的法子,看这些帐的速度快多了。」秋棋语气带着崇敬。将文字简化为代号,加减各列一排再汇总计算,怎么以前没有想过用这种法子? 真是神奇,世子妃把人事物都忘得一干二净,却记得这种算帐方法,可是怎么以前都没有教过呢?冬琴在一旁也觉得疑惑,但她却没有提出异议,毕道对帐本是秋棋和夏书的工作。 「世子妃打算怎么处置张管事?」夏书阖上最后一本帐册。 「等开春就送去府衙吧。」 「衙门?」春画惊呼,「这万万不可!」 叶宜秋一脸狐疑,「怎么说?」 「张管事是世子妃一手提拔,与清和他们不同,如果冒然把张管事送去衙门,岂不是自曝其短,说明世子妃识人不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春画的解释,叶宜秋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去,被害者居然要顾虑自己的身分地位才能决定送官还是不送,太憋屈! 「你们认为该怎么处理?」 「罪证确凿,先扣起来打三十大板,也让铺里的伙计长些记性。」秋棋建议,这也是世子妃以前最常使用的手段。 「万一打死了呢?」又打?光今天她就阻止两次了,就说了她不喜欢动不动就打啊骂的嘛。 「世子妃放心,这打人是有巧劲的,打死不至于,但要伤筋挫骨才是教训。」夏书解释着。 「那就交给夏书去处理吧。」叶宜秋伸了伸懒腰,反正闲着也无事,索性翻起嫁妆册子,一样一样看着列在上头的物品,「这掐金丝蟠桃瓶、雕三翁酸木枝三屉柜都在郡王府里?」 「是,在世子妃的私人库房里。」冬琴回应,世子妃的私库进出是由她负责登记盘点的。 「没有带来?」 冬琴吓了一跳,「世子妃,您是来这里休养,不是和离,怎么可能把嫁妆带离郡王府。」 「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叶宜秋干笑。 您的语气不像啊!冬琴委屈的看着叶宜秋,她的小心肝可禁不起再三惊吓。 「世子妃是想要取用什么物件吗?如果是,可以差人回郡王府取来。」春画非常耿直的回应。 「真的?那这里面哪些最值钱?把最值钱的全部带过来!」叶宜秋兴奋地道。 第三章 我要开超市 闻言,四婢全傻住了,思绪纷乱,最后还是稳重的夏书先回神,但是语气中也带着惊惧,「世子妃,您这、您这究竟是怎么了?」 世子妃以前可从来不计较那些身外之物的,怎么今儿个像是成了财迷,提到钱就两眼放光? 「财迷心窍了呗。」叶宜秋随口说着,但是看见冬琴泪眼蒙胧,就快要掉金豆子发大水,连忙补了一句,「我是开玩笑的!」 「世子妃,您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醒来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但有些事要说您糊涂,却又比以前都拎得清,您这样把奴婢都吓坏了。」秋棋直率,根本藏不住话,索性一股脑全说出口。 第08章 叶宜秋经过几天的观察,清楚这四婢和她有革命情感,尤其又有儿时情分在,忠诚是无庸置疑的,既然如此,她是应该好好说清楚自己的打算。 「我脑袋这一撞,真的进了鬼门关一圈又回来。」她尽量说得让她们可以理解,只是会被当成妖孽的穿越还是深埋心中吧。 「世子妃,您——」 叶宜秋抬手制止冬琴,「先让我说完。在鬼门关兜转的时候我遇上一名女子,年约三十,她告诉我,她是百年后的我,她的穿着非常怪异,尤其下身的绸裤非常贴合身体曲线,简直到了伤风败俗的程度,但是她却一派自然,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我们席地而坐,我还记得旁边有一条河,河面波澜不兴,周围开满了彼岸花,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例如她的工作,还说在他们那里,女子不仅能为官,甚至还能成为一国的领袖。」 「女人可以为官?!」冬琴忍不住惊呼。 「是啊,她说她的世界人人平等,早就不存在王公贵族这些阶级体制,女子自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夏书大惊,连忙冲到门边环顾四周,深怕隔墙有耳,这番言论若被好事者加油添醋,可是有谋逆大罪的。 「这只是梦吧。」秋棋拧着黛眉。 「细节这么清楚的梦?我醒来后还记着她说的一字一句,偏就忘了以前的事。」叶宜秋耸耸肩。 她知道这些话对四婢而言是离经叛道,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如果没有四婢的帮忙,仅凭她一人或许可成,就是费劲,而她最讨厌费劲了,寻求支援才是上上之策。 她继续说道:「她知道我是撞柱死的,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直说好死不如赖活,蝼蚁尚且偷生,命都没有还讲什么志节,接着开始说她的生活,还提到新时代女性就要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只要她觉得对就会努力去争取。 「明明四周一片灰暗,但是因为她的话,我瞬间觉得光芒四射,我们聊了很多,越说我越激动,尤其这最后一句话对我而言简直是醍醐灌顶——女人,不一定要依靠男人才能活着。」 「世、世子妃,这太惊世骇俗了……」春画心脏都被吓到快跳出来了。 「我的意思不是要跟男人争,而是当男人不能依靠时,我就必须自己靠自己。毕竟人总得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叶宜秋懂得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循序渐进地改变四婢的观念。 冬琴问:「要怎样自己靠自己?」 「冬琴问到重点了,要有钱,有很多很多钱!」叶宜秋的双眸灿亮如星。「我现在的想法是把租出去的铺子收回来,我们自己做,而我率先看中的就是朱雀大街上的三间店铺。」 「世子妃要开店?做什么营生?」夏书实事求是,毕竟朱雀大街上百业兴旺,有百年饼铺,还有尚服局专供作坊,要想做生意可得先打听清楚,免得重复性太高或是得罪了人,那可就得不偿失。 「超市。」 「超市是卖什么的?」秋棋一头雾水。 「这我以后再慢慢解释,总之,你明天请农庄的管事来这儿一趟,我要先了解农庄里都种什么,另外附近的佃农上缴的作物,我们是怎么处置的?」 「大多是卖给粮行,只留一些自用。」秋棋说道,她负责农庄的帐。 「如果我能亲自去一趟农庄就好了……农庄距离这儿很远吗?」 「大概只要一个时辰的车程,但是现在这么冷,要不等春分——」冬琴劝道。 「等什么春分,银子可是不等人的,再说在这种鬼天气,我们还不是花三个时辰从京城来到这里。」越说,叶宜秋越是兴奋,「就这么决定了,农庄管事也不用通知他来了,明天一早我们亲自去一趟。」 昨儿个说得慷慨激昂,到了今儿个要整装出发,冷飕飕的风一刮,叶宜秋就缩着脖子差点想打退堂鼓,只是看着四婢的眼神明显就是希望她打退堂鼓,她硬是压下到了嘴边的话,在冬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里虽然暖和些,但是寒冷的空气依然不时窜进来,让她忍不住直打哆嗦,只能抱紧汤婆子,企图压下从脚骨窜上来的冰寒。 「今儿个太冷,要不改天再去吧?」春画提出建议。 「不行,打铁要趁热,今天就去。」怎么声音好像在抖,叶宜秋发现这副躯体真的太柔弱,「倒些烧刀子给我。」 春画倒了一杯递给她,叶宜秋豪迈的一口饮尽,入口火辣,一路烧到胃,瞬间就暖了起来,虽然和茅山温润的口感相比差了一大截,但是这种时候也没得挑剔了,只要能暖和身体就好。 「你们也喝一点,暖暖身子。」 「奴婢不觉得冷。」春画摇摇头。 其他三人也摇头表示不冷。 要不要这么逼人,她都把自己裹得像颗球了还是抖个不停耶……叶宜秋很哀伤,决定等这冬天过了,她要来好好调养一下这具躯体,毕竟这以后就是她要使用了,她可不想把赚到的钱都拿来吃药。 沿途,叶宜秋没有心情赏景,只想把窗子封死,防止冷风渗入,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要一直想着冷这件事,她索性开始先了解农事。 「你说咱们庄里有养桑蚕?」听了夏书的汇报,叶宜秋惊喜万分。 这蚕分柞蚕和桑蚕,柞蚕大多拿来制成蚕丝被或蚕丝毯,桑蚕则是织锦成缎,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 「量不大,只是供我们自个儿使用,就是缫丝麻烦,世子妃有好几件衣裳也是庄里产的丝绸呢。」 叶宜秋倒不是想到衣服,「蚕丝蛋白」这名词在她脑中奔腾而过,但是冷静下来后也知道此法不可行,丝状溶液必须经过氯化钙、酒精和水的透析,这些技术在古代根本无法实行,还不如用酒粕——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女人的钱远比什么都好赚,这是一只金鸡母。 秋棋看世子妃笑得诡异,只能与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虽然世子妃说的激昂,要靠自己撑起一片天,但是她们心底可是闷得慌,毕竟世子妃一直养在深闺,真的懂得生意门道吗? 第09章 其实这样瞎折腾也无所谓,反正世子妃嫁妆丰厚,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也是好的,这是她们四人商量后的结论,只是有时候面对未知,难免会心乱。 叶宜秋在拿毛笔挥毫时,庆幸小时候为了赚取零用钱,在学校的书法课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就为了过年过节可以写些春联赚零用钱,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世子妃的字怎么跟以前的簪花小楷不同,这字体沉稳洒脱,点画间多有呼应。」夏书诧异。 叶宜秋清清嗓子,「既然要自立自强,簪花小楷太秀气,所以我才改变笔触。」这架空年代应该没有赵孟俯的存在,所以夏书顶多认为字体风正圆润。 「世子妃的字更上层楼了。」春画赞叹。 「好了,别再讨论我的字。到农庄了没有?」 「赵大,到了吗?」冬琴拉开车内的小窗,问着驾车的赵大。 「到了,这会儿都进农庄了,再一刻钟就能到主宅前。」 这农庄这么大,从进来到主宅驾马还需要一刻钟?叶宜秋迫不及待的想要拉开窗扇,但迎面的冷风让她放弃,好不容易终于到了主宅大门,叶宜秋才在春画的搀扶下了马车。 那是间古朴的砖造屋,檐角覆着冰柱,残雪点点散落在玄色石板阶上,厚重的黑色门板在门槛处泛着光亮,显示常常有人进出。 叶宜秋看着马车驶来的路,两侧种满高耸的松杉,等到开春泛了绿芽,绿荫葱葱,看得心胸都开阔起来。 「世子妃,这是农庄的周管事。」 周管事腆着脸,连忙向前致礼,「世子妃。」 周管事长得方头大耳,头发略带灰白,一套棕褐夹绵大袄边角都磨出毛边了,看得出来是庄稼人的节俭性格使然。 「天冷,进去再说吧。」 一行人跨进门,农庄当然和陇南庄园这种渡假用的宅院不同,进了内院,映入眼帘的质朴让叶宜秋欢喜,玄青色的石板路末端看得见一座小亭,堆在里头的晒谷架让她眼睛一亮。 「这儿有产米?」 「是大米,不是很好的品种,比不上江南那边的,就是图个新鲜,农闲时捣鼓一些事做,总是不能让庄里的人闲着。」 「周管事是肯做事的,这样很好。」叶宜秋赞美,「那么农庄里的营生主要还有什么?」 「大麦,一年两收,每次可以收进一万两千石,青棵也差不多是这数;另外还有鸡鸭大约六、七百,主要还是以佃农为主。」 「大米有试着磨成粉吗?」叶宜秋想到了凉皮,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把大米磨成粉?这要做什么?」周管事一头雾水。 什么,所以这时代没有凉皮?!她脑筋一转,马上想到了未来超市的主打商品,顿时觉得全身精力充沛。 站在现代的角度来说,便利商店最热门的商品就是琳琅满目的熟食区,以方便和便宜取胜,不管任何时间,只要来到店里就可以轻轻松松饱餐一顿,更重要的是菜单会时常更改,不失新鲜感。 朱雀大街上每天熙来攘往的人多如牛毛,虽说要和那些高档饭馆比拚自然没有机会,但是那些地方可不是每个人都吃得起,不少人还是会挑些实际可以饱餐的东西,所以她的超市若是能卖熟食,开辟成美食街的模样……天啊,一定赚翻了! 叶宜秋的来劲让四婢傻怔着,世子妃居然连缫丝都知道,还和周管事议论得异常热烈,有些工法连她们都不曾听过,世子妃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莫非也是黄泉河畔听那位衣着奇特的姑娘说的? 而且世子妃这会儿又跟周管事讨论那些庄稼讨论得相谈甚欢,甚至夸得周管事面红耳赤,兴奋得有如遇到知己的模样。 天知道这些农事世子妃到底听懂多少? 最后叶宜秋指示了秋棋拨银两给周管事,希望大面积种植大米,但是这大米磨成粉的想法让大伙怎么也想不通透,偏偏世子妃坚决不透露,只说是她无意间得到的秘谱,未来要挣银子的聚宝盆。 一天的时间就全耗在这,等回到陇南庄园都酉时了,檐角亮着油灯,远远摇曳着,映在雪上透着萧瑟寒光。 马车才刚停下,门就被拉开,只见吴管事已经立在一旁,这情形让叶宜秋忍不住蹙起眉,这是什么阵仗? 「世子妃,冯嬷嬷已经等了您三个时辰了。」 「冯嬷嬷?」谁啊? 「是郡王妃身边的贴身嬷嬷。」冬琴连忙附在她耳边解释。 「先备膳,清淡点吧。」叶宜秋点点头,闲散的交代冬琴,另外再吩咐秋棋,「把我带回来的册子收进房里,另外我写的那些就放在案上,晚一点我想再翻翻。」 「是,世子妃。」两人得令先去准备,剩下的夏书和春画就偕着叶宜秋进了花厅。 推开花厅门,率先入眼的是偌大的六扇落地屏风,上头绣着贵气的花王牡丹,万紫千红,富贵迎满门,是一派吉祥的喻意,叶宜秋在这儿住了几天,一直没有闲情逸致逛透这庄园,倒是真不知道有这等气派的地方。 反正也不是她的产业,就当饭店住着,自然也不需要了解。 越过屏风,壁上的蟠桃描金绘衬着红色流苏串串流泄下来,再搭配黄杨茶几上的锦垫,足可见郡王府的家底深不可测,尤其壁上的名家游春图上的落款是展子虔,这名字她在故宫博物院见过! 那时她隔着玻璃欣赏都有无限感动,更何况现在这么近距离瞧着。叶宜秋承认感动的原因之一是白花花的银子,这幅画可是无价之宝啊。 v第10章[12.26] 「世子妃?」冯嬷嬷不得不开口,这世子妃一进门无视她的存在也就罢了,眼睛还盯着墙上的画作,灿亮的眼神几近渴望,难道这画作有什么蹊跷不成? 叶宜秋连忙正色回视着冯嬷嬷,「冯嬷嬷远道而来,不知道是郡王府里有什么消息吗?」 「郡王妃关心世子妃,要老奴带些滋补的药材来,同时也了解一下世子妃的伤势状况,只是看世子妃能这么随兴的外出,想来这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最后世子妃的罪嫌洗脱,但一点小事儿就闹得撞柱,怎么都卸不下脸面,不该好好待在屋子里反省一下吗? 「所以是顺道要接我回府?」叶宜秋故意询问。 冯嬷嬷一噎,「世子妃的身体如果好全了,奴婢会立刻回禀郡王妃,再来接世子妃回府。」 「大夫说汤药还要喝些时候。」就演呗,这便宜婆婆不是省油的灯,让心腹婆子来探望她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和贤德,这种表面功夫谁会当真,「回去替我谢谢母妃的关怀,这会儿也晚了,就先歇着吧。」 「世子妃,您来这儿是养病,这大冷天风雪扎人,就别再外出了,小心保重身体为好啊。」冯嬷嬷语重心长地说。 叶宜秋回头,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冯嬷嬷,最后轻飘飘落下一句话,「这事我自个儿拎得清。」就这么离开了。 冯嬷嬷心突了一下,世子妃过去见着她总是客客气气的,现在虽不至于无礼,但就是那股亲近意味消失了,纯粹就是上位者睥睨下位者的风范。 「老吴,世子妃来的这几天有什么不同吗?」 「就今儿个外出一整天,其他时间倒是都在屋子里歇息,所以看不出究竟。」 「世子妃要清贵回去郡王府拉些嫁妆来,有没有说要做什么?」 冯嬷嬷会亲自跑这一趟其实也正是这个原因,否则若只是要表达关心,随便遣个婆子来就行了,世子妃没事要清贵拉自个儿的嫁妆出去,虽然不到清空的地步,但这行为怎么说怎么怪,莫非还真打算在陇南住一辈子不成? 吴材一愣,「世子妃没有交代,只是吩咐自己带来的人整理一下家俱,要小的把多余摆设搬走。」却不知道是要拿嫁妆过来。 冯嬷嬷叹了口气,郡王妃知道这事后气到心肝抽疼,直说世子妃的事情是一桩又一桩,不让人歇息。 算了!明天一早她再探探世子妃的意思吧。 嫁妆已经拉来,经过冬琴的收拾,如今屋里的摆设全是叶宜秋喜爱的东西,黄梨雕绘海棠花三层屉柜上,摆放着黛青、胭脂,散落的珠钗是她本来拿在手中把玩的,其间还有几颗珍珠,是叶宜秋准备要磨成粉敷脸用的。 外间的沉桧柜摆着各式帐册,还有一些是她从书房找来的书,种类甚多,但共通点就是实用,矮柜上摆着白瓷玲珑球,双层镶嵌,做工精细,晃动时还有清脆的声响,她决定不时拿在手中转动,训练手指的灵活度。 如果这些玩意儿拿到现代,十成十会是故宫的典藏逸品,偏偏在她的嫁妆里都是最平实的,每每想到这里,叶宜秋就会爽到偷笑。 富婆呐! 隔天一早,叶宜秋的早膳很简单,用些小米粳粥和青葱花卷温胃,才刚吃饱让冬琴收拾,就听见冯嬷嬷来请安。 请安?叶宜秋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去了,冯嬷嬷是婆婆跟前有脸面的婆子,在郡王府里谁不是上赶着巴结,压根不需要向谁请安,今天却搞了这么一出,依她看来,肯定有什么事。 「让她进来。」见招拆招吧,她没在怕。 冯嬷嬷进屋后规规矩矩的行礼,「世子妃安好。」 「冯嬷嬷这么早来请安,是要赶着回去吗?」叶宜秋笑着问。 冯嬷嬷的笑脸一僵,世子妃这语气是在赶人?「……是,奴婢看世子妃已经没有大碍,便打算回去禀告郡王妃,也好让她安心。」 「这倒是,嬷嬷可是母妃的左膀右臂,我身患恶疾来庄子上养病,可要劳烦母妃操持府内的大小事了。」叶宜秋敛眉,故作愧疚。 听见世子妃的话,让冯嬷嬷心底直打鼓,之前明明不是这样,世子妃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心底想什么都容易透出根,说话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四两拨千斤。 世子妃脑袋这一撞倒是开窍了,只是这样一来她想要的情报估计很难得知,这叫她拿什么回去禀告郡王妃?冯嬷嬷苦不堪言。 「世子妃不要这么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郡王妃也盼着世子妃把身子骨养壮,好替郡王府传宗接代呢。」 「承冯嬷嬷吉言,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就不担搁冯嬷嬷,尽快让吴管事备车,免得路上又碰着风雪。」叶宜秋继续不遗余力地赶人。 「世子妃在庄子里住得舒适吗?老奴听吴管事说,世子妃移了些家俱。」冯嬷嬷急了,只好拐着弯问。 原来是因为她让清贵开了库房拿嫁妆的事,所以来探底啊。 叶宜秋面带浅笑,「只是心情不好,想说改改摆设,放些小物件,这风水变一下或许人会快活些,倒是不知道这件事让大伙惊诧了,只是虽然动作大些,但想着既然是自己的嫁妆,也就没有通知母妃,现下想来倒是我的不对了。」虽然措辞婉转,但言下之意却是戚郡王妃这个婆婆惦记着媳妇的嫁妆。 「不,不是!」这话冯嬷嬷可担待不起,顿时急白了老脸,「这嫁妆是世子妃的,当然任由世子妃处置,老奴只是听吴管事这么说,担心世子妃住得不妥帖,人在病中已经够难受了,再住得不舒适可不行。」 「就是这个理儿,所以我才命清贵回去拉些家俱来改摆设。」叶宜秋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冯嬷嬷一窒,这一次她依然什么答案都没有问出来。 「世子妃,周管事带着工匠来了。」夏书进来禀报。 「带人到偏厅去候着。」叶宜秋瞅着冯嬷嬷,等着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冯嬷嬷欲言又止,却又想不出其他说词,磨蹭半天,最后还是只能告退。 v第11章[01.03] 冯嬷嬷前脚一离开,叶宜秋就心急火燎的进了偏厅,这可是赚银子的大事,怎么能等! 周管事是做事有成算的人,昨儿个经过叶宜秋的提点,一早就召齐了工匠,有木匠、泥瓦匠,连铸铜工匠都来了。 叶宜秋连忙吩咐春画将她昨晚画的图拿出来,开始一一解释,既然要开超市合并美食街,就要做得完美。 经过她的解说,工匠们全数双眼放光,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他们真的无法想象这些新奇想法是出自女子之手。 「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要合作,你们必须签一份契约,言明这些式样不得售与我以外的人,但只要不是完全相同,其余的我并不会多加阻碍。」 「所以我们可以取一部分用在其他方面?」木匠大胆的问着,毕竟这些货架设计新颖,尤其是架上隔板可以拆换,还有架下小轮的活动组合方式,他光想着就心头发热,如果把这些应用在寻常家俱上,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当然,我不会挡着各位的财路,毕竟有钱大家赚是最好的合作方式,而且我这店也不会只开一间;未来若是营收好,目标将会是开遍全国每一个角落,而且每家店的装潢和布局都一样,届时还要劳烦各位帮忙呢!」叶宜秋对此十分有自信。 这等雄心壮志先是让众人哗然,最后乐开怀全部决定签订契约。 反正不管主家的店开不开得成,至少这设计图是安安稳稳的揣在怀里,只要不做相同东西,其他都好发挥,至于主家决定的什么店徽、商标,甚至要求大到立柜,小到筷箸都要印上,他们连吭都没吭一声,反正这特殊的五花瓣记号也不是难事,看着小巧可爱,总归是女人家,大概还是要求外表美观。 本来四婢知道世子妃要花这么多银两,都怕若有个万一,这庞大的银两就要水打漂了,但昨晚看着世子妃挑灯夜战,图纸一张一张的画,还不厌其烦地跟她们解释,甚至由夏书帮忙标注口述重点,让她们脑子里对这间铺子的雏形越来越清晰,最后她们全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冬琴都帮忙研墨,跟着写所谓的「预算表」,忙得不亦乐乎。 当然,对于世子妃贩售的价格,她们都觉得贵得离谱,但架不住世子妃坚持,还说什么包装是重点,成本也是很高的。 一般包装不过是油纸随便包一下,偏偏世子妃拿着碎锦布,利落的包起桌上的杏桃脯,再绑上一个朱红色的结,霎时贵气盎然,还说若是大条一点的布巾,那包法可是千变万化,还取了一个名叫「风吕敷」的拗口名字,但包出来的不论是兔耳结或弦月结,都让四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带也爱不释手。 顾离敲了门后才进入房间,屋内的银霜炭只剩一炉,丝丝寒意伴着残存的余温,虽然没有屋外冰冷剌骨,却也没有暖和多少,他知道这是世子爷的习惯,只要准备歇息,就会先减了炭火。 「什么事?」 「虞御史派人来函。」顾离将信件放在案上。 戚勤业拆开信函,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就着烛火将信箴烧成灰烬,「虞御史主战了。」 「他也支持林将军?」 「对,这样也好,我不想搅和进这场战事。」 「前线战况未明,世子爷确实不适合表态。」 「圣上龙体安康,那些人就开始蠢动,妄想占着从龙之功,以为这样官运就可以扶摇直上,真是愚蠢至极。」 「世子爷,皇上近来确实对六皇子青眼有加,也难怪这些人会开始蠢动,尤其六皇子江南分疏治水有功,声势盖过三皇子何止三分。」 戚勤业侧脸俊美,在烛火摇曳下,生出几分阴沉,「我戚郡王府一直以来只忠于皇上,其余的随他们去折腾。」 「那明儿个去邺州的事要通知二爷吗?」 「他恐怕早收到消息了,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胡搞瞎搞,这旱灾一连三年,滴水不降,朝廷发下赈银救助百姓,但实际发到灾民手中的居然不到五成,勤智的官看来是当到头了。」戚勤业捏紧的拳头浮出青筋。 当时二弟就任知州时,可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要以民为本,甚至大发诳语要做到「居官若父母,训士如良师」,结果才上任两年就闹出这等丑事,还被递了弹劾奏折到圣上案前。 「或许二爷是被下属蒙蔽。」顾离小声地说,深知世子爷的愤怒所谓何来,这是恨铁不成钢。 二爷是庶出,因为生母逝世得早,两岁就养在郡王妃跟前,和世子爷从小一起长大,念书闯祸全在一起,也常被外界放在一块做比较,可惜二爷没有世子爷的早慧,两人的差异越来越大,拍马撒蹄追赶都只能瞧见尘土风扬,许多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这些外界的浑话也让两兄弟越行越远。 戚勤业咬牙,「位居上位者约束下属不严,罪加一等!当初父王荐举他外放,我就提过不适,他需要拘在身边,多磨练个几年,父王不肯听,现在闯下大祸,皇上命我前往处置,你想想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在测试世子爷的忠诚?」顾离不懂,世子爷一直亲近君侧,从来没有倾向哪位皇子的念头。 「不,皇上此举并非要我大义灭亲,若我真的连面对亲人都能做到大公无私,皇上对我的猜忌反而会更深。」皇上恐怕是要他犯点错,毕竟人有弱点才好掌控。 顾离听了半天,也不懂世子爷的意思。但是世子爷心底有谱就好,反正这朝廷上的暗潮汹涌,他这辈子都理解不了,就别瞎折腾自个儿了。 「明儿个派人到陇南庄园递个话,让世子妃知道我要去邺州,四天后让她跟着启程到邺州。」 「世子爷要带世子妃去?」 出皇差还带着媳妇儿,这算怎么回事?顾离摸不着头绪,但看世子爷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能退下。 他很苦恼啊,世子妃知道这个消息后恼了怎么办?人家为了扞卫清白而撞柱,世子爷却连去探望个一次也没有,世子妃恐怕心寒到冻成冰了,现在又不管不顾的要人带着伤到邺州,这不是表明了不在乎世子妃的死活吗?难道不怕世子妃到时候为了报复而故意坏事? 算了,不想了,先按世子爷的吩咐做吧。 顾离叹了口气,放弃纠结,立刻派人前往陇南庄园。 第四章 世子爷的召唤兽 果不其然,叶宜秋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气得跳脚。 他马的,当我是泥娃娃,能随意搓圆捏扁不成?! v第12章[01.09]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阻止自己爆粗口,敛着眉平淡的回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天知道她在桌下的手掌已把身上的绿枝连云锦缎褶裙都捏出痕迹了,如果这是那什么鬼世子的颈子,估计早就被她给拧断了。 等传讯的人一走,叶宜秋呼的一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平息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头猪!我一定要离婚。」她咬牙切齿地低吼。 冬琴困惑地眨眨眼,「世子妃,世子爷要您在四天后启程,那么奴婢先去清点要带上的东西,只是这离婚是什么意思?」 叶宜秋一口饮尽杯里的茶水,「就是和离。」 闻言,冬琴脸上血色尽失,「世子妃,和离这话怎么可以轻易出口!」连忙探头去看世子爷派来的人走远没有。 「有什么不可说的。」叶宜秋大剌剌的倒在贵妃榻上,将一个葫芦形状的长枕往怀里一抱,侧靠着方型大枕,重重吐出胸口闷着的郁气。 「不只不可说,您连这点想法都不能有!」冬琴正色说道。 叶宜秋没有料到冬琴的反应会这么剧烈,但随即神色就恢复平静,思索了一下才抬头看着冬琴,「经过这几天,你认为我行事如何?」 「果断明快,思虑清晰。」 「所以你认为和离是我随口说说的?」叶宜秋神情严肃。 「奴婢就是担心世子妃想岔了。」 「怎么不说是想开了?」 冬琴这下可慌了,「世子妃,成亲是结两姓之好,牵扯的不单单是世子爷和您,而是整个家族,其实若论门当户对,其实是世子妃高攀了,这是因为老王爷曾被咱们家老爷所救,拜这救命之恩所赐——」 「我才有现在的造化,应该要每天早晚三炷清香,感恩戴德是吗?」叶宜秋打断话,懒濑的起身,示意冬琴再帮她倒杯茶,「冬琴,你瞧见我额头上的白布了吗?每天拆下来抹药、包扎,虽然不至于留疤,但这个伤却在这里留疤了。」她指着胸口。 「世子妃,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您瞧,现在您不就是比以前快乐吗?」 叶宜秋讽笑着,「那是因为我想开了,我猜以前四下无人时,我都是深锁眉头吧,压在心尖的愁绪一点一点累积,到最后整个爆发,我那时才会那般想不开,撞柱以表清白,你觉得要有多么绝望才会做这种决定?」 好奇怪,明明该是轻描淡写的描述,叶宜秋却感觉到心悸,甚至开始呼吸困难,耳边尽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非常难受。 她想,这或许是原主残存在这身体里的零星记忆,抑或是撞柱当下的绝望造成的反噬,她几乎窒息,莫名的恐慌扼住她全身,只能绕着圈圈不停走动。 这样的异常让冬琴吓坏了,「世子妃,您怎么了?」 叶宜秋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争取和离,虽然会让家族蒙羞,甚至有可能被厌弃,我也再所不惜,甚至要我放弃姓氏都可以。」 「世子妃,您魔怔了不成,放弃姓氏等于没有根,百年之后——」 「活着不痛快还管死了?」叶宜秋摇头,「冬琴,过去的叶宜秋在撞柱时就死了,现在的我要过全新的生活。」 冬琴怔住,世子妃嫁进戚郡王府这三年,总是人前坚强人后流泪,尤其在世子爷有了几名姨娘和通房后,这种状况日益严重,面对世子爷也开始笑得牵强。 世子妃当然是介意那些女人的,无奈在七出的禁锢之下,只能压下心底的嫉妒,佯装贤慧大度。 纵使夫人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开导世子妃,这根剌就这么深深扎在世子妃心头,撞柱便是过度压抑后的反噬,这点冬琴明白,她又想到世子妃曾说过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道还要继续维持以前的性格,那不是等于又朝死胡同里钻吗? 想到这里,冬琴福了福身,「如果世子妃都想清楚了,奴婢定当遵从世子妃的吩咐行事。」 「这样最好,至于夏书她们,你可以提点一二,届时她们如果不愿跟着我,那么看是要安排她们出嫁或者回叶府,我都会答应的。」叶宜秋明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更何况若是和离,恐怕她们跟着她也讨不了好。 士农工商中,商可是最低贱的,没道理她自己入了商户,却还要拖着四婢,她们行事端庄得体,容貌清秀柔美,各有锦绣前程也说不定,她不能就这么担误她们的一生幸福。 和离这件事在叶宜秋心底生了根,但是接下来为了四天后前往邺州,她忙得脚不着地,压根没法思考和离这事该怎么进行,加上超市开幕在即,很多事都要她一一发落,深怕有遗漏不全之处,几乎没睡过一天好觉。 结果等到真正要启程出发,细问之下才知道从陇南庄园到邺州至少需要半个月的路程,叶宜秋差点飙脏话。 这戚勤业是脑子进水不成,随便一个命令就要她在马车上折腾半个月,偏偏心里还没个底儿,谁晓得他大老远把她唤到邺州要做什么?听说府里的二爷就是邺州的知州大人,把她喊过去难道是要顺便探亲? 只是根据夏书的说法,她嫁进戚郡王府三年,从没有见过二房的人回来,只有逢年过节送礼示意,再说戚勤业和二房似乎也不亲近。 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叶宜秋不知道,其他人也无一知晓。 一路上,她庆幸乘坐的马车是从郡王府调过来,门板硬实,比庄子里的薄板车要强悍,不然怕是还没到邺州,她就先回苏州卖鸭蛋了——冷死的。 偶尔打开窗扇,入目尽是枯枝残雪,隆雪将世界妆点成一片银白,直视久了就开始亮晃,雪盲效应让叶宜秋灭了冬游兴致,干脆拿着纸笔琢磨起生意的事,偶尔和四婢聊聊闲事,当然提到最多的还是戚郡王府里的人事,毕竟她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得赶快恶补一下,万事有些底,气才能足。 同一时间,戚郡王府也收到吴管事的通知,指出世子妃已经启程前往邺州,这人原本是要到庄园养病,没想到养着没好就要长途跋涉到邺州,这状况实在是让人看花眼。 「冯嬷嬷,你说说业儿在想什么?没事让大媳妇到郑州,他这趟可是领着圣旨办事,捎带上媳妇像什么话?」戚郡王妃总觉得心神不宁。 「郡王妃,您放心,邺州可是二爷任职的地方,虽说是领差事去的,但也不妨碍拜会亲戚啊,世子妃都进门三年了,这叔嫂都还没有见过面,怕是想让他们认识一下,世子爷才特地带上世子妃。」冯嬷嬷为了宽慰主子的心,尽挑些好话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业儿从来没这样过,就连新婚燕尔时也没有这般行事。」戚郡王妃啖了一口春眉尖茶,鲜绿的叶梗在茶面飘着,入口回甘。 v第13章[01.14] 「郡王妃呢?」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戚郡王妃连忙起身走向外厅,就见戚郡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王爷怎么这时候回府?」戚郡王妃帮忙脱下戚郡王身上的狐裘,吩咐贴身丫鬟玉竹送上热茶。 「别提了,业儿出发前往邺州几天了?」戚郡王口气有些急促。 「都五天了。」戚郡王妃本来就操心儿子,现在听丈夫口气不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趟去邺州是要处理旱灾赈银被贪的事。」戚郡王坐在太师椅上,气怒至极的拍着黑漆嵌镙钿桌。 「什么?!勤智是邺州的父母官,如果赈银被贪墨,那么勤智他……」戚郡王妃脸色一白。 倒不是说她对戚勤智有多么疼爱,毕竟不是自个儿肚皮爬出来的,总是隔着一层亲,但让业儿这个大哥去查弟弟的罪,怎么想都不合理。 「别再提那浑小子!当年枉我举荐他外放,他信誓旦旦说了一堆,结果现在全成了笑话!」提到二儿子,戚郡王气不打一处来。 「不管让谁去办这事都好呀,皇上却派业儿去,这不摆明了让业儿为难吗?」戚郡王妃示意冯嬷嬷回避。 「就是这道理!」戚郡王又重重拍了下桌子,连妇道人家都清楚的事,业儿怎么就拎不清呢,「业儿一声不吭就领下这旨意,难道他不清楚皇上就等着看他怎么处理吗?现在还不知道勤智到底贪墨了多少,但不管贪多还是贪少,这种吃里扒外的臣子留着有何用?」 「贪污一事也不知道牵扯多广,朝中……」 「据我所知还有刑部尚书许大人和户部尚书陈大人,甚至姚国丈也有份,这三人刚好是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的人马。」 「对了,业儿不仅自己去,还让大媳妇也去邺州,这是怎么回事?」戚郡王妃问出心中的疑惑。 「大媳妇也去?」戚郡王诧异,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有所领悟,「好!业儿行事越来越稳妥,我戚郡王府能有这样的好苗子,往后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不愧对戚家的列祖列宗了。」 「王爷这是想透了什么?」 「万事莫慌,一切就等业儿的好消息,你现在命人备膳,我再慢慢说与你知晓。」丈夫的好心情稍稍宽慰了戚郡王妃,她先唤了冯嬷嬷进来,让大厨房备膳,才又继续陪着丈夫聊天。 一进邺州城,叶宜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扇,瞧瞧四周的景象。 邺州城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叶宜秋对这儿的事情只听过四婢口述,没亲眼瞧过,自然好奇不已。 车轮声交错有序地在青石板路上响着,骡车上堆满了麻布袋,还有牛车和单轮推车,这些寻常忙碌的景象对于叶宜秋来说是新奇的,毕竟整条街上来往行人全是穿着货实价实的古装,对她来说这样的情景只有电视上才瞧得见。 马车速度缓了下来,叶宜秋瞧见前面有两扇朱红大门,能使用朱漆表示有一定的官阶品级,她猜这应该是官舍。 果然,马车停下来时,车夫恭敬地说:「世子妃,官舍到了!」 四婢鱼贯的下了马车,最后叶宜秋才在冬琴的搀扶下下车。 她扫了下四周,只见门口站了六名奴仆,这配置是不是少了点?尤其那官舍看上去至少有五进大小,就这么一点人负责这么大的地方? 「世子妃,小的是何管事,世子爷在衙门理事,请您先入内歇息。」何管事恭敬的拱手。 「何管事不用多礼,你们该忙什么就去,找个人带路就好。」叶宜秋可没有这么无聊,站在门口供人观赏,尤其这风刮得人瑟瑟发抖,连耳朵都痛了,站在这儿说话可难受了。 「是。」 何管事领着一行人进了官舍,叶宜秋沿着抄手游廊走,不时望向两旁,严冬自然瞧不见绿意,但周围也没有假山之类的摆设,连檐廊上的铜灯都沾着残雪没有清理,八成到夜晚也没有点燃。 戚二爷不是在邺州城任知州吗,怎么看上去像没住在官舍似的? 叶宜秋满肚子疑惑,倒也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内院,房内简单的四张太师椅就是所有家具,净洁的桌上摆了小巧的三足鼎炉供焚香,墙上连幅字画都没有,看上去不像有人住,倒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地方。 这就奇怪了,那戚二爷上任时是住哪?莫非自购私宅?这倒也无可厚非,老子有钱自然可以任性,但若是自购私宅,戚勤业却没有住在自个儿兄弟的府上,这就启人疑窦了。 这兄弟俩是要有多疏远才会这样,又或者有其他隐情? 但这都不关她的事,她是抱着走个过场就可以鞠躬下台的态度,所以也不多问就直接打发何管事退下,接着让四婢开始打扫内外,将桌上垫张吉祥绣织锦缎,再放个绿柳缠枝白瓷壶,看起来就有些人气了。 她坐下来,翻着话本,信手拈起一块白乳栗子酥塞入嘴里,甜丝丝的滋味在口里化开,这一路的奔波劳累瞬间被治愈。 春画询问着,「世子妃,时辰也不早了,要差人到衙门询问世子爷是否有要回来用膳吗?」 咳!叶宜秋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唤世子爷回来用膳?」 该死,她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有见过原主的渣夫,万一两人相见不小心露馅……光想她就冷汗直流,这种事千万不能发生,她可不想穿越重获新生,最后却是被当成妖女烧死。 只是这原主和戚勤业的夫妻感情应该是相敬如「冰」,原主都撞柱了也没见他来关心一下,既然如此,说不定连老婆换了芯也不知道。 她点点头,派秋棋去衙门问问,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半晌,秋棋回来了,禀报道:「世子爷有约,晚膳嘱咐世子妃自个儿用,今晚也不用等门,世子爷会在前院歇息。」 v第14章[01.18] 听到这话,叶宜秋悬在喉咙的心总算落回原处了,但她也清楚这面早晚是要见的。唉,和离书到底要如何才能弄到手?开创新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啊! 成堆的烦恼让叶宜秋晚膳只用了一点就草草结束,她躺在贵妃榻上翻着书,但因为心不再焉,看了半晌连半页也没读进脑袋。 好烦啊!叶宜秋闷到想尖叫,拿着书本盖住自己的脸,蹭了又蹭、搓了又搓,还是没有头绪。 戚勤业进到小花厅就看见这一幕——妻子半卧在软榻上,穿着青柳缀杏盈翻袖衫,罩着一件银狐毛坎肩,坠马髻上没有任何珠宝钗花,只用了一枝碧玉簪,这素淡的模样是他记忆中不曾有过的,以前每次见着她,她总是打扮得体,甚至端庄到在床上也是无趣得紧,更别提她竟把脸埋在书里蹭。 「咳!」戚勤业清清喉咙。 叶宜秋一惊,连忙把书本拿下来,等看见来人的相貌,刹那间彷佛被雷劈中—— 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妖孽?剑眉星眸,刀凿出来的轮廓,薄唇有些苍白是败笔,但不碍事,黑色云纹锦缎衬托出他卓尔不凡的身形,活脱脱就是电视剧里古装男主角的风姿,尤其是那股天生的威严气势,可不是演员随便就能演出来的。 只是,他是谁啊? 「拜见世子爷。」冬琴的声音划破寂静。 叶宜秋瞪大眼,渣男长得这么帅,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不对,就是这么帅才能勾得原主心头小鹿乱撞,最后把命也赔上了。 她边想边认命的起身行礼,「您用膳了吗?要不要准备解酒汤?」她实在不知道要喊他什么。 是错觉吗?若不是一旁的丫鬟喊了他,叶宜秋彷佛不认识自己似的……不,应该不可能。 戚勤业抛开脑中想法,「你的伤口好些了?」 「托您的福,复原状况良好。」 叶宜秋觉得口干舌燥,她没有料到这个渣男会帅到人神共愤的境界,兼之世子爷的招牌往身上一挂,金光闪闪,但她很快就平复心绪,就算长得再好看那也是渣,是没办法带给女人幸福的。 冬琴递上茶水后就福身告退,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叶宜秋真不懂他现在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她侍寝?没有这么禽兽吧,她现在还是伤员耶。 她双眸紧盯着戚勤业,就见他好整以暇的坐下,端起白玉杯品茗,模样闲适,却让她有种被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 戚勤业放下白玉杯,「明早你去一趟二弟的府邸,什么事都不用做,跟他们闲话家常就好,至于送礼的单子我让人理好了。」 「大老远的让我来送礼?」一群草泥马瞬间从叶宜秋脑海中奔驰而过,把她的理智踩踏殆尽。「这事有重要到得把我的命悬着跑这一趟?」 她舟车劳顿了近二十天,刻意让冬琴重新包扎她额头上的伤,想让伤势看起来严重些,结果他一见面就只问了「你的伤口好些了?」就没下文了,连「要不要再找大夫来瞧瞧」之类的关心之语都吐不出一句,她都快气笑了。 戚勤业挑眉,显然对于妻子的怒气感到不解,「你看起来很有精神。」 「所以我活该没死成,你一召唤就巴巴儿地跑来?」叶宜秋嘲讽道。 这尖锐的言词让戚勤业蹙起眉头,「你这是在抱怨?」 「不然你以为我在感激你吗?」叶宜秋翻着白眼,就算这行为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规范,那又怎么了?反正她现在就要勇敢做自己。 「这就是叶府教出来的三从四德?」 她的态度让戚勤业觉得新鲜,莫非那三年的相处,她的温柔婉约全是乔装出来的,现在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叶宜秋? 只见她眉眼飞扬,和他针锋相对时脸部表情非常丰富,下巴微微扬起,搭配上这般随兴的装扮,有种特别的风情。 「三从不守,则四德灭亡,前途堪虑,世子爷既然觉得郡王府不容我,不如与我和离可好?」叶宜秋殷切期盼着。 「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没想到她居然敢提出这种要求,戚勤业不禁一怔,接着神色一沉。 「我是撞伤脑袋,不是撞坏脑袋。我们把所有事情摊开来说吧,你应了老王爷的承 诺娶我,但说实话,这场婚姻你愉快吗?我相信因为那些通房和小妾姨娘们,我甩你脸子的时间一定很多,你进我房间的时间也因此减少了。我见到你时虽然不至于跟你翻脸,但也谈不上柔情密意,而是给个哀怨眼神和几句冷语,添得你心堵也意烦,世子爷日理万机,来后宅还要扮小安慰,岂不厌烦。」叶宜秋说得头头是道。 「很多夫妻都是这么过一辈子。」戚勤业特地强调最后三个字。 叶宜秋莫非抱着夫妻举案齐眉的想法?这念头在官宦权贵之家几乎是如凤毛麟角般的稀有存在,大都讲求子孙满堂,尽力为家门开枝散叶。 叶宜秋认为渣男还有一点可取,至少愿意就这话题沟通,虽然这种状况称不上是好的开始,「我的上辈子在撞柱时已经结束,现在是新的人生。」 戚勤业嗤之以鼻,「和离之后的生活会很艰难,你以为走了还可以再回来?」叶宜秋撇撇嘴,「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只要不转身,怎么可能往后看。这条路我选了就会走到底。」 圣祖元年便曾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先例,但是戚勤业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种遭遇,自尊心受到严重挑战。 「那么你可以死了这条心,我们不可能和离。」 「你是在测试我为了和离可以付出多少大的代价吗?残害王府子嗣、勾搭汉子,或是毒害姨娘通房、罔顾孝道,悖逆伦常?」叶宜秋列出七出之罪。和离不成,那么只好让他休妻了。 一听戚勤业指节分明的大掌瞬间掐住叶宜秋的咽喉,随着虎口渐渐收紧,叶宜秋的脸庞泛红,嘴巴情不自禁的张开,试图想要吸进更多空气,腿不停的踢他,柳条般的纤臂想扳开他的箝制,却是徒劳无功。 v第15章[01.25] 当她的挣扎渐渐无力,脸色逐渐泛出紫色时,戚勤业倏地放手。 叶宜秋双腿虚软,跌坐在榻上,狂咳不停,那一瞬间她离死亡是这么接近,也让她明白自己在这时代是多么卑微。 「你不该激怒我,我可以给你无上光荣的世子妃之位,也可以收回来,只要危及戚郡王府的荣耀,我都不会轻饶。」 叶宜秋喘着气,是啊,她忘记这个时代对女性有多么不公平,之前因为事情进行得太顺利,让她得意忘形,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却忘记眼前的男人可以轻易决定她的生死,更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手中有筹码能和他谈判,现在才知道连那些筹码都是他给的。 「大概只有死亡,你这辈子才有机会离开郡王府。」戚勤业说完就离开,留下瑟瑟发抖的叶宜秋。 今晚值夜的春画见世子爷黑着一张脸出去,心底忐忑不安,赶紧推门进来,「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糟糕?」 叶宜秋声音沙粗地道:「倒……倒杯茶给我。」 春画连忙倒了茶,小心地放在叶宜秋手里。 叶宜秋用温热的杯子熨烫着冰冷的掌心,慢慢调匀呼吸。 生死一瞬间的经历让她害怕,也让她深刻体悟到绝对不能轻易激怒戚勤业,她必须另谋出路。 「世子妃,您的脖子怎么……是世子爷做的?」掐痕在雪白的肌肤上造成强烈的视觉效果,春画吓坏了,世子爷这是要世子妃的命吗? 「不要惊动其他人,找些化淤的膏药给我。」叶宜秋低声叮嘱春画。 春画连忙往内间走,拉开藤编篮,拿出一只黑檀绘金描牡丹的八角盒,取出一只白陶盒,小心的在主子伤处涂抹,「这是朱御医自制的去血化淤膏,效果很好,世子妃先前特地从夫人那里要了一盒来。」 叶宜秋听见春画的声音略带哽咽,好笑地说:「这有什么好哭的?」 春画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世子爷怎么可以下手这么重,他可是练过武的呀,要是一个不小心,有了万一可怎么好?」 「世子爷练过武?」叶宜秋惊讶,难不成戚勤业是文韬武略的全才来着? 这种生来含着金汤匙的二世祖都是纨裤子弟居多,他没事这么上进做什么?以逼死那些寒门子弟为己任吗? 「是,还获圣上亲封为宣威将军。」春画帮叶宜秋涂好药后,小心的帮她宽衣。叶宜秋眨眨眼,她明明记得他是因为吏部的差事才来邺州的呀。 「他不是吏部侍郎吗?」 「世子爷受圣上重用,同时身兼文武官职,这在我朝共有三例,这三人被称为『北莫中业南行』,中业指的就是世子爷。」春画细细解说的同时,也服侍着叶宜秋躺上床榻。 哇塞,这种开外挂的模式简直就是犯规!叶宜秋把脑袋窝进锦被里,把一头长发都蹭乱了才罢休。 「奴婢就在外间,世子妃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喊奴婢。」 「嗯。」叶宜秋精神委靡,懒懒地说。 本来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沾枕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第五章 警告二房 初阳穿透纸窗洒进屋内,一整夜烧着银霜炭让空气有些窒闷,叶宜秋一睁眼就让冬琴把窗户打开一角,冷空气灌了进来,她抖了下身子,跟着清醒不少。 由着秋棋打理一头乌黑秀发,挽好髻后,她轻松的坐在八角椅前吃早膳,白粥洒上绿色珠葱,热腾腾的泛着白烟,她一口口慢慢吃进了肚子,暖了胃的同时连身子都暖上许多,让她幸福的轻叹一声。 抹糖拉卷包是用花生粉与面粉层层拉迭后放入蒸笼,等要食用时再油炸,外皮酥脆,内里柔软有嚼劲,是地道的北方面食,也是叶宜秋来邺州路上爱上的点心之一,另外几道腌笋和酸菜也都是厨房的杰作。 叶宜秋不得不说戚郡王府开启她吃货的另一扇窗,就算是在庄子上,厨房也每天都会换花样,做法从繁复到简单,样样都不重迭,甚至有些现代吃食只要她稍微指点一下,夏书就可以让厨房做出来。 「每回用膳,只要看着世子妃的吃相,就觉得是山珍海味。」冬琴边笑边布菜。 「这是拐着弯说我贪吃?」叶宜秋乐呵呵的说。 「奴婢不是这意思,奴婢的意思是世子吃东西时看起来很幸福,一道简单的鸡汤煨白粥也吃得像山珍海味一般。」冬琴慌忙的解释。 叶宜秋打趣的说:「简单就是幸福。」 「世子妃要再上一次药吗?」春画又从内间拿出白陶盒。 「上药?世子妃受伤了?」冬琴吓了一跳。 「只是淤伤,不用大惊小怪。」叶宜秋知道四婢早晚会知道,所以她所谓瞒着别人并不包括她们在内。 「这哪是简单的淤伤,如果世子爷再用力一点,保不齐世子妃这条小命就交代了。」春画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平白无故的,世子爷怎么会这么做?」冬琴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掐痕都泛青紫了,不难想象世子爷当时的力道有多大,「世子妃,您这是跟世子爷起争执了?以前您不会这样的。」 「还不就是提到和离,世子爷坚持不肯。」叶宜秋悻然的说。 「世子妃,您怎么能提这事?虽然和离是您想要的,但这么直接地揭到台面上说,您将世子爷的面子置于何地?更别提还有家族之间的因素。」夏书拿了一个卷轴进来,刚好听到她们谈论的话题。 v第16章[02.01] 「我就是一时想岔了,现在我知道轻重缓急,这事就慢慢来吧。」 「慢慢来?您还没有死心?」都伤成这样了,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夏书觉得有些头疼,将卷轴递过去,「这是顾离交给我的,他说世子爷让世子妃带着,去二爷府上走亲。」 叶宜秋接过手,索性不回应她们的唠叨,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四面楚歌的状况,自顾自摊开卷轴来看,忍不住皱眉,「怎么礼单上全是些便宜货,连菜干都列上了。」 「世子妃,现在天寒地冻,地里刨不出粮,更别提新鲜蔬菜了,再说邺州可是连续三年干旱了,颗粒无收啊。」冬琴尽责的提醒。 「那咱们这粮?」叶宜秋瞪着桌子,碗里的食物她都搜刮一空了。 夏书说:「这是咱们自个儿带来的,足够呢,如果不够再通知周管事运一车来。」 怎么有种财大气粗的感觉?不过还真爽! 叶宜秋将卷轴交给夏书,「等我换个衣裳,就该出门去办事了。」虽然她想要撂挑子,但脖子上的掐痕提醒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春画利落的挑好衣裳,云纹袄面交襟短衫,袖口绣着白梅,再搭一袭云纹袄裙,厚实保暖又不失雍容气度,套上紫貂毛坎肩,衬得小脸粉嫩粉嫩的。 叶宜秋很佩服春画的审美观,太合她的意了。 让秋棋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再别上玉簪,看着铜镜,她不得不承认长相真的太重要,只要五官精致,简单的妆扮就很美丽。 「第一次和二奶奶见面,打扮得这么素雅好吗?」冬琴有些忐忑。 「没有什么不好,家世摆在那里,还需要什么隆重排场,保不齐还会被误会是来炫耀的,岂不弄巧成拙,更何况不过是自家人走亲罢了,没那么多礼数。」叶宜秋才不想把自己插成剑猪,拱着一头暗器出门,尤其那些镶满宝石的发钗、簪子,万一掉了一支,她可会心疼死。 「世子妃说的是。」夏书也懂得这道理。 叶宜秋让冬琴帮忙系上披风,走在抄手游廊上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二爷的私宅很远吗?」 春画回答,「不远,就在隔壁的长柳巷内。」 「那只要夏书和冬琴陪着就好,你们就留在官舍里吧。」 「是。」春画和秋棋领命福身,恭送叶宜秋离开。 虽然说只是隔壁巷子,但叶宜秋还是命人套了马车,毕竟这大冷天的,她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享受什么雪中漫步。 只是她以为很近,不料马车行进了至少有一刻钟都还没有抵达,她拉开窗子一瞧,还是长长的灰色围墙。 又过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了。 「世子妃,到了。」车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冬琴和夏书率先下车,接着才扶着叶宜秋下马车。 站在台阶前,叶宜秋有些怔忡,两扇棕红大门上雕着铜狮戏玲珑球,这种吉祥的喻意当然是好,但光大门就这么张扬是好事吗? 至于迎向前那位笑意盈盈的夫人,穿着深赭纹蝠锦袄,边缘还滚金线,脖子上的围脖不带一丝杂色,云髻上是全套的红宝石头面,贵气逼人,相形之下,她这京城来的世子妃倒是显得寒酸。 「世子妃,绵绵久闻世子妃容貌天姿,今天终于得以一见。」陈绵绵端庄行礼。 叶宜秋虚扶了她一把,笑着回答,「这位想必就是弟妹吧,咱们妯娌间不用这么客气,称呼大嫂就好。弟妹姿容秀雅,仪态端正,尤其这宫礼更是行得一丝不差,比起京城的名门贵胄毫不逊色。」 「屋外寒冷,咱们进屋里说。」陈绵绵招呼着叶宜秋往宅内走。 一踏进大宅入口,松杉奇石,青郁葱葱,蜿蜒在青石板路上,陈绵绵领着叶宜秋走在抄手游廊里,沿途的琉璃八角灯映着雪光,泛着蓝色光晕。 要知道这琉璃灯造价昂贵,居然在这里每八步就有一盏,尤其回廊上的朱红大柱绘着金漆描边,比她所住的官舍气派了不下百倍。 因为是开国元老,戚郡王府自然累积了不少财富,但这些财富应属家族共有,就算未来有权独享,那也是归于要承袭爵位的戚勤业,跟戚二爷可是一点都扯不上边,除非陈绵绵嫁妆丰厚,才能应付得起这么奢华的排场。 但是夏书先前已经跟她提过,陈绵绵不过是六品官的嫡女,且陈家根基浅薄,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嫁妆,而官员的俸禄又很微薄……这些该不会都是民脂民膏吧? 想到这儿,叶宜秋顿悟了,戚勤业是吏部侍郎,如果派遣送赈应该是户部来办,若是派吏部,得有官员贪赃枉法才用得着他们。 进到屋子里暖烘烘的,连丝烟味都没有,可以猜得出来是烧银霜炭,墙壁上挂的都是名家的诗作、画作,后边有座八开的镶金贴边屏风,上头绣着牡丹吐蕊,一套八件的黑檀枝月太师椅罩上缎锦铺底,八角香炉上绘着吉庆的孩童戏竹图,桌上的描金柿结壶和成套的杯组等,样样精致且用尽巧思,让叶宜秋开了眼界。 这戚二爷仗着天高皇帝远,想必贪了不少,只是虽说是处置贪官,但戚二爷可是戚勤业的弟弟,这样的安排岂不犯了利益回避的大错? 听说当今圣上英明,知人善任,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再加上戚勤业情愿住在官舍也不来这儿住,想到礼单上的品项,叶宜秋想了一下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奴婢看了茶水,叶宜秋内心咬牙切齿,表面不动声色的坐下,「弟妹一个人照看这么大的宅子,应该很劳心劳力吧。」 「幸好有高嬷嬷和徐管事搭把手,这大宅里每天的事情还不就是绕着吃喝打转,抚顺了就可以按例,倒也行之有序,比起大嫂掌管着偌大的郡王府,弟妹这儿可就上不了台面了。」陈绵绵笑得腼腆。 叶宜秋点点头,这陈绵绵说话很是得体,「家里捎带来一些礼物,本来想着邺州旱荒多时,所以备的都是些吃食干货,没想到弟妹这里看起来富足有余,倒是大嫂想差了,这二弟是一州的父母官,怎么可能差到哪去。」 戚勤业那番闲话家常根本是屁话,他派她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提点戚二爷,警告戚二爷照子放亮点,别仗着自家大哥是圣上钦点的官吏,就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甚至还想暗中干票大的。 v第17章[02.06] 陈绵绵顿了一下,才笑意盈盈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水是故乡甜,东西自然也是家里的好。二爷来了邺州后常念着家里的事,还是大嫂想得周到,这一来可不就解了二爷的乡愁。」 「夫人,如姨娘来了,在屋外说要给世子妃请安,还抱了瑞哥儿来。」一名下人近来禀报道。 陈绵绵脸色一沉,随即恢复正常,「让世子妃看笑话了,这如姨娘刚生了瑞哥儿,还来不及报到祖家上族谱。」 叶宜秋记得夏书提过,陈绵绵只得一女,刚满四岁,这嫡子未出,倒是让庶子钻了个空,这么糟心的事也难怪陈绵绵脸色不佳。 「这外头大风大雪的,还不快让人进来,刚出生的孩子矜贵着呢。」叶宜秋淡淡说道。 名门世族讲求子孙繁盛,所以女人的功用大抵就是当母猪一直产崽,叶宜秋对这样的陋习不以为然,却也知道无法违逆,看着如姨娘莲步轻移进到屋内,仪态优雅的卸下披风,眉眼间的谦恭看上去是个守本分的,但若真这么守本分,会越过主母先生下儿子吗? 「婢妾如氏,拜见世子妃。」如姨娘把孩子交给一旁的丫鬟,行了大礼。 「不用多礼,把瑞哥儿抱来我瞧瞧。」按理叶宜秋是长辈,当然要给见面礼,幸好戚勤业有准备了一副金锁,倒也是合宜,「你们看看,睡得糊里胡涂的,这瑞哥儿养得可真壮实,抱起来还沉着呢。」 「娘!」 这时屋外冲进来一名被包得紧实的粉色小圆球,直扑进陈绵绵怀里,尾随在后的奶娘也跟了进来。 陈绵绵的语气是全然的宠溺,「嘉雪,你又顽皮了,还不快过去跟大伯娘请安。」戚嘉雪绑着双丫髻,粉腮圆润,奶声奶气的拱手,「大伯娘。」 「唉啊,多么可爱的小女娃,快过来让大伯娘看仔细!」 叶宜秋右手抱着瑞哥儿,左手拉着戚嘉雪,简直要被两个小娃融了心,她以眼神示意冬琴,接过她递上来的荷包,塞进戚嘉雪怀里。 「谢谢大伯娘。」戚嘉雪笑得露出小贝齿。 叶宜秋笑着说:「弟妹真会养孩子,把嘉雪教得可真好,这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说完将戚嘉雪交给奶娘,至于怀里的奶娃则还给如姨娘。 陈绵绵谦虚地说:「是大嫂过奖了,世子爷绝顶聪慧,大嫂良慧过人,等你俩的孩儿出生,保不齐这几个娃儿拍马都敢不上呢。」 叶宜秋突然面色一沉,「谢过弟妹吉言,如今时候不早了,昨天刚到邺州,我现在身子还乏着呢,也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休息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变脸了?陈绵绵一头雾水,但叶宜秋可是堂堂的戚郡王世子妃,要甩脸也没有人敢置喙,「都是弟妹没有设想周到,这一路风尘仆仆,哪是歇息一夜可以缓过来的,那过些天弟妹再登门拜访。」 「好。」简单回应完,叶宜秋转身走了出去。 送走叶宜秋后,陈绵绵思考半晌才转到书房,进了书房,赫见原本应该在衙门的戚勤智待在里头。 「老爷,世子妃回去了。」 戚勤智放下狼毫,微蹙着眉,「这么早就回去了?」 「不晓得怎么回事,只是提到孩子,世子妃就拉下脸说要回去。」陈绵绵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同时将礼单递给戚勤智。 戚勤智看着礼单,脸色越来越难看,转回案后提笔写信。 「老爷,这礼单有问题?」陈绵绵探问。 「钱四,你快给把这封信交给王老爷,还有请陈录事到斋月楼一趟。」戚勤智将信函递出,「记住,信要亲自交到王老爷手上。」 王幸德是邺州首富,把持着邺州和荆州的粮食买卖,戚勤智来邺州,少不了和这些富商来往。 「是,老爷!」钱四拿了信后飞快离开。他是戚勤智的随从,经手戚勤智的所有事情,足见戚勤智对他的信任。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也说明一下,免得妾身心底不踏实。」陈绵绵忐忑不安。 「大哥这趟来郑州是来查旱荒贪污一案,那些发下来的赈粮以偷天换日的手法交给王老爷,王老爷则是给了一票夹杂着砂土小米的次粮充抵。」这件事情妻子也知道一二,只是当时他没有解释得这么清楚,「本来以为圣上派了大哥来,这事应该很好处理,谁知道大哥一来就先清算了司田大人,连司户大人都被关押起来,我曾想上门拜访大哥,大哥却通知门房将我拒于门外。」 「所以大嫂这次送的礼单都是些朴实的干货,是在警告老爷,大哥清楚老爷做的事。」陈绵绵恍然大悟,世子爷这礼送得堪称寒酸,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警告。 戚勤智也就是想通这事才急着找陈录事,「就是这个理!」 陈绵绵急忙询问:「但是王爷的说法呢?若是贪污坐实,这对王爷来说无疑是结结实实的握了他一记耳光。」 「这些年大哥深获圣上宠幸,伴随君侧,经手的事情哪件不是赢得圣上赞赏,若是我和大哥起了矛盾,父亲一定是站在大哥那边,甚至还可能怕我拖累大哥。」戚勤智坐在椅上,这也是他想通后害怕的事。 「那怎么办?」陈绵绵现在才发现事态严重,「还是我明天递帖子给大嫂,去探探 大嫂的口风?」 「不行,当务之急是先联络陈录事,必要的话就将之前收的那些黄金退回去。」戚勤智交代陈绵绵先把那些黄金和账册整理出来。 陈绵绵好不容易把黄澄澄的财富放在口袋里,都还没有焐热就要掏出来,实在舍不得,「老爷,您会不会想太多了,说不定最后没有事呢。」 「你不怕有命攒钱没命花吗?交代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戚勤智吼完后,转身出了书房。 真是的,怎么会发生这些祸端!陈绵绵双手搅着帕子,无奈的去库房清点。 v第18章[02.10] 叶宜秋相信自己的行踪一定有人会一五一十回禀给外院的戚勤业知道,所以也不打算跟他禀报今日之事,尤其濒临死亡的惊恐还在,没道理又上赶着让人吓。 而留在官舍的秋棋春画两人看见主子回来,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惊诧。 春画率先回神,「奴婢以为世子妃会在二爷那里用膳,所以方才厨房来问时就打发了,奴婢立刻去吩咐。」 叶宜秋点头,她是不禁饿的。 「这二奶奶好无礼,居然当着世子妃的面提到子嗣,她难道不晓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冬琴嘟着嘴,把叶宜秋解下来的披风抱在怀里,到现在仍不解气。 「邺州到京城路途遥远,保不齐风声没有传到这儿来。」叶宜秋倒是不在意。当时她只是借题发挥,不然如果继续留在戚二爷那儿,万一陈绵绵领会到这礼单的含意,开始往她这儿使劲套话,她可招架不住。 「对了!之后二奶奶若是递帖子过来,就推说我身体有恙,不见客。」叶宜秋紧接着交代。 同一时间,在外院书房的戚勤业自然也收到消息,她去二弟的府上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看样子是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只是没来他这儿显摆倒是出乎意料,尤其经过昨夜的龃龉,他以为她会来讨人情。 莫非是吓到了?这倒是可能!戚勤业是被激怒才会下狠手,否则他是不屑与女子动手的,尤其这女人还是一向温柔的正妻。 叶宜秋自从进了戚家后,一直表现得可圈可点,就是善妒了些,这名门世家讲求的是子孙满堂,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用完午膳,接过冬琴递来的温水洗漱,叶宜秋正准备小憩一下,却发现冬琴神色怪异。 这丫头从戚勤智那儿回来没多久就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叶宜秋本来不打算问,就等她自个儿想通。 「冬琴,你在想什么?」 冬琴问得小心,「世子妃,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这事她也是到了二爷那里才想起来的…… 叶宜秋失笑,还以为是在纠结什么呢,「没有啊,好吃好睡得很,你是担心我额头上的伤?」 冬琴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当然担心世子妃额头的伤,但奴婢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世子妃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快半个月了!」 轰!平地一声雷把叶宜秋炸傻了。 小日子迟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世子妃,奴婢想着要不要请大夫来把脉?」冬琴当然希望世子妃能怀上孩子,这是世子妃心心念念的事,虽然后来转了心思,但是说不定怀了娃儿,世子妃的想法就不同了。 「不要,不准请!」叶宜秋厉声喝道,「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清楚得很,只是连续十几天车程颠簸罢了,过些时日缓过来就好,如果你请了大夫,万一没怀上,岂不让人看笑话?」 冬琴就是怕这样,过去世子妃也曾因思虑过重出现假孕现象,当时闹的笑话她还记忆犹新呢,这也是方才冬琴踌躇着没有开口的原因。 「可是这样也不是方法,总要找位大夫把脉确认,万一世子妃真的怀上,前三个月可是很重要的。」 「这府邸内发生的大小事,肯定有人暗中盯着汇报给世子爷,要找大夫把脉,等回陇南庄园再说。」叶宜秋飞快的做好决定。 「世子妃,回陇南庄园又要十来天的车程,您身体怎么受得了。」冬琴不赞成,「这事儿关系到王府子嗣,可千万不能开玩笑。」 叶宜秋难得沉下脸,「冬琴,难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冬琴心一颤,连忙福身,「奴婢不敢!」 「那么就按我说的,这件事如果泄漏出去,你也不用留在我身边侍候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说不定小日子过几天就来了。」 叶宜秋警告完冬琴,一阵困意袭上,也顾不得冬琴的欲言又止,拉着锦被倒在床上就梦周公去了,没多久就听见小小的鼾声传来。 冬琴佩服主子的心志强大,这么顶天的事儿还可以睡得着,明明之前四处求神拜佛,每逢初一固定上香捐香油钱,现在有可能怀上了,竟还能沉得住气。 冬琴希望世子妃真的有孕,掐熄和离的念头才是正经,虽然和离和寡居的女人都可以二嫁,但世子妃可是背负着家族庞大的期待,万一真的和离,这族里的长老要追究起来,恐怕连夫人都很难保得住世子妃。 第六章 真的怀孕了 叶宜秋连着六天不动声色,没想到外院的渣男就这么好吃好喝的把她供着,不管她要求什么都照单全收,没有半句不允,倒是陈绵绵连送了两次拜帖都让她推掉了,至于第三次的拜帖,她直接让夏书送到外院给戚勤业,由他处理。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居然连面都没见上一回,这算什么夫妻,难道为了家族使命感,她就得这么糟蹋自己的青春? 叶宜秋在心里碎念,却也没有胆子再去找戚勤业,这可爱的颈子还想要陪着她走完这辈子呢。 「世子妃,世子爷吩咐中午要过来用膳。」去送拜帖的夏书回来禀报道。 叶宜秋懒懒的扬眉,「用膳?那让春画去蔚房吩咐一下。对了,我昨天吩咐的那些猪肉丸子做好了吗?」 「有的,都按世子妃的要求。」 「那就来道红烧狮子头吧!」叶宜秋想吃这道江浙菜很久了,尤其那入口即化的绵软肉香,光想着哈喇子就流了一地。 「好的,奴婢现在就去吩咐蔚房。」夏书转身出去。 叶宜秋则思索着怎么跟戚勤业说她想回陇南庄园,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趟她的功用大抵就是烟雾弹,现在既然已经达到渣男要的效果,她应该可以走人了。 v第19章[02.13] 再者,她确实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虽然这具躯体才十八岁,但灵魂已经是熟女,她再笨也知道怀孕初期黄体素增加,所以体温会变得较高,再来就是身体容易疲劳,胸部也渐渐胀痛,再拖些时间可能就瞒不了了。 叶宜秋翻着游记,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外间门被打开的声音。 「世子爷。」冬琴和秋棋福身行礼。 叶宜秋收起游记,缓缓站起身,也跟着一福,「爷。」 戚勤业点头,坐到桌前。 叶宜秋这回非常有自觉,她接过夏书递来的铜壷,开始泡茶。 泡茶讲求心定,茶汤要好喝有些步骤不能少,从温杯到茶叶的冲泡都是关键,感谢之前的客户对品茗十分讲究,为了迎合客户喜好,她才练出一手绝佳技巧。 戚勤业看着叶宜秋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得不承认这雪白的柔荑执壷倒水温杯,渣匙拨着茶叶,举手投足不急不缓,如蝴蝶飞舞。 而且他从来不知道叶宜秋泡茶技术如此精湛,她泡的茶茶汤碧绿无波,香气四溢,举杯浅尝,喉韵极佳,齿颊留香。 「爷,要用晚膳了,这茶浅尝就好,夏书,传膳。」 「是。」 夏书听了吩咐离开,秋棋也跟去协助,其余人等则退到门外等候差遣。 室内寂静,只有啵啵的炭火燃烧声响。 这称得上第二次见面,叶宜秋想着总得说些什么事情打破僵局,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可是仰赖丈夫鼻息过活的憋屈女人,你好我才能好的连坐概念逼得她不得不低头。 「不知道爷打算怎么处理那张拜帖?」 戚勤业轻描淡写地说:「以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毕竟都是一家人,推拒拜帖的次数多了也会让人寒心,以后回京城可是要常碰面的。」叶宜秋其实乐得一直待在陇南庄园,最好一辈子不回戚郡王府。 「既然是我给的主意,就一定不会有事,再说,你没有猜到个中原因?」 叶宜秋撇撇嘴,「二爷贪了多少?要让爷这么大费周章。」 「十万两。」 咳咳咳!叶宜秋没料到戚勤业这么爽快就告诉她答案,「十万两?二爷一个人就可以贪这么多?」 「他还不是最多的,这个窟窿大得惊人,一旦铲起,这附近三州的势力都会一并瓦解。」难道让要他走一趟,希望他顺藤摸瓜,只怕把这些积累过久的世家蛀虫一并剧除才是真正目的。 戚勤业一直都明白圣上把他当做一柄利刃,只是为人臣子,自然要为君解忧,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怨的。 叶宜秋非常有警觉心,「爷告诉妾身这些事好吗?」 「过些日子,那些人恐怕会有所行动,所以你明天就回京城吧。」戚勤业把这份善心当成是奖励。 叶宜秋面露狐疑,「这一路上可安全?」 戚勤业带有深意的说:「再晚些就不一定,回程我会派人暗中保护。」 叶宜秋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么世子爷也要多保重。」她不忘把为人妻子的关怀角色做足。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京城了,说不定可以赶上超市的开幕。 「这趟就直接回王府吧,我会写信告诉母妃的。」这也算是奖励她在这次事件上处理得不错。 「爷,这么做不好,妾身到庄子上养病是对外的说法,对内实情谁不知道,爷这么做岂不是驳了母妃的面子?依妾身的看法,还是让妾身回庄子上吧,这段时间妾身想了很多,确实有些事是做得过了。」叶宜秋低首敛眉,声音压得低低的,做出十足十的自省模样。 若是真有心,早在发现是误会一场的时候就该让她回去了,拖到这时候才说,她不稀罕!况且不是她要说,这种假慈悲最恶心了。 「做得过了是指提和离一事?」戚勤业眯起眼,不放过叶宜秋脸部的细微变化。 以前他一直觉得叶宜秋不懂得掩饰,心里想什么很容易在脸上展露痕迹,只是这次见面总觉得哪里变了,直到今天才发现,他看不透她了。 「和离这件事是妾身大彻大悟后的决定,不会改变,只是妾身也明白爷的顾虑,所以就这么走着吧。」叶宜秋斟酌着字句,坚持信念一直是她的行事作风,有志者事竟成,但她也懂得以卵击石有多蠢。 「就这么走着?」戚勤业细细琢磨。 她又一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她会收起心思,没想到她却坚持走到底,甚至不掩饰的揭穿一切。 「是的,就这么走着,等到爷哪一天觉得该分道扬镳了再通知妾身,妾身绝对没有第二句话,马上腾出位置。」叶宜秋眼神坚定地直视他。 「什么意思?」竟然鼓励他休弃糟糠之妻,这是把他当陈世美之流了。 「缔结两姓之好无非就是利益结合,如果我能提供比这更高的价值呢?世子妃的位置大可以让其他人来坐,我则和世子爷成为合伙关系,共创利润,如此世子爷便可鱼与熊掌兼得。」她叶宜秋可以年纪轻轻就升上外资企业经理,可不只是用嘴巴说说,实力也是一流的。 v第20章[02.16] 有趣!这女人的意思是拿掉尚书左丞嫡女这个头衔以后,她还有其他的价值? 「那我就拭目以待。」 这时夏书提着食盒进来,「世子爷、世子妃,膳食来了。」 叶宜秋询问身边的男人,「就在这儿用膳吧?」 戚勤业点头。 夏书与秋棋开始布菜。 因为有戚勤业一起用餐的关系,所以厨房添了两荤两素,桃枝缠叶碟上摆着刀工精湛的菊花鱼,这连皮鱼肉先弄成菊花形状,再进油锅炸至定型后捞出装盘,淋上浓郁的酱汁,吃起来外酥内嫩,是叶宜秋的心头好。 除此之外还有百合银杏豆腐、芝麻拌翠花芽菜、酒焖大虾,其中还有她的最爱,就是红烧狮子头,她还特地交代厨房用砂锅慢慢焖煮入味,所以一打开砂锅盖,扑鼻的香 味让叶宜秋兴奋不已。 真不愧是戚郡王世子,带来的大厨硬生生比陇南庄园的厨师道行高了不止一点半点,这刚交代下去的菜谱就可以马上加入个人经验改良,而且这一改还更合她的口味。 「这是什么?」戚勤业看着砂锅里圆滚滚的肉球,还有几枝菜梗在旁边,油亮的模样确实卖相绝佳,但他还没有吃过这种连锅子都摆上桌的菜色。 「红烧狮子头,用肥瘦各半的猪肉剁碎敲打出黏劲,再下锅油炸定型后,放进调好的酱汁哩,以砂锅炖煮收汁,就出现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清爽口感了,爷试试。」说完,叶宜秋为他布菜。 戚勤业对于吃食非常讲究,乍见叶宜秋对这道料理说得头头是道,他点点头,双箸轻轻一夹肉丸子,不用费劲就可以分开,确实软嫩,他尝了一口,果然入口即化,酱香十足却又十分爽口。 戚勤业用行动表达出对狮子头的爱好,尤其那汤汁拌着热腾腾的米饭,肉香味十足,让他足足吃完一碗半的饭,把肚子都吃撑了,最后喝了些山楂茶消食,他才稍微觉得好些。 这次的用餐氛围称得上宾主尽欢吧!叶宜秋看戚勤业满意的离开,心底期望未来的日子,可以越来越好。 「皇上,这是从郑州送来的密函。」内侍总管常卫将密函送到案上。 顺成帝打开密函,细细阅读,嘴角扬起一抹笑,「朕没有看错人,这戚侍郎果然绝顶聪明。」 「皇上排除众议让戚勤业接下这差事,才是真正的知人善用。」 「常卫,你这嘴皮子可是越来越灵巧了。」顺成帝抚着胡子,愉快的收起密函。 「小的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再说若没有皇上的英明,这次戚郡王家可就要遭罪了,尤其这戚知州贪赃枉法,若是换成其他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躲过祸事,就是脱层皮也摆不平。」常卫可是人精,明白什么话圣上爱听,所以才能在圣上身边服侍多年。 「这你可猜错了!戚勤智是自写罪己状文、缴回贪墨的银两,经由戚勤业审理确定,押解回朝提归刑部候审。」 顺成帝就是钦佩戚勤业这点,对事情的张弛拿捏准确,他确实是要利用这件事情测试戚郡王府的态度,尤其皇子们的野心渐渐显露,他想知道到底这奉天殿上跪拜的大臣中,还有多少是忠于他的。 这张龙椅,他不可能坐到万万岁,他会让、也一定会给,但前提是他愿意,而不是他们来抢。 常卫一惊,「戚知州如果回来刑部候审,这官职不就没了吗?」 「这就是戚勤业的手段,如果戚勤智没有自述罪状,那么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斗争,一定会逼得戚郡王府选边站,这是断尾求生。」 「所以戚知州成了弃子?」 「是也非也。」 「奴才不懂。」常卫越听越胡涂。 「戚勤业的罪可大可小,端看戚勤业手中到底有多少证据,如果这证据直指戚勤智不知情,甚至是在有心人士隐瞒之下才收下那些银两,加上犯后表现出深切悔意,就算被夺了官职,但功名还在,只要沉潜几年,靠着家族势力再起复再简单不过。」顺成帝细细分析其中关窍。 「唉啊!到底是皇上英明。」 「戚勤业不枉朕对他的信任。」抚着美髯,顺成帝的心情好上了几分。 至于那些爱蹦跶的朝臣们就趁着这次一并收拾掉,同时他也该好好思考让皇子前往封地,免得这心思大得越来越不着边。 这趟回程倒没有沿途游览,玩兴少了许多,毕竟心头还压着正事儿,所以叶宜秋一行人只花了十三天就回到陇南庄园,隔天就到农庄里让周管事请大夫来把脉,这是叶宜秋的坚持,四婢也拿她没有办法。 大夫把脉后,确定是喜脉,而且也说叶宜秋身强体壮,这几趟舟车劳顿对她并无影响。 「恭喜世子妃!」把大夫送走后,四婢叽叽喳喳,每个人脸上都漾着喜色。 整整三年,世子妃好不容易怀了胎,这可是泼天的好事,如果是儿子,世子妃的地位就更稳固,不管后宅那些女人再蹦跶也越不过去,郡王妃再不喜世子妃,也势必要服些软,届时世子妃的日子就会好过些,果然人活着才会有盼头。 「盼头怎么会是这样来?」叶宜秋听着四婢的对话,忍不住泼了一桶冷水。「这盼头应该是手里掌着钱才是。」 「世子妃,您这是掉进钱洞去了。」春画笑得乐滋滋。 叶宜秋知道四婢心里向着她,所以知道她怀上后很是替她开心,可她却烦恼极了。怀着娃儿怎么和离?但要她跟那渣男搅和一辈子,怎么想怎么糟心。 「只能努力证明我的可利用价值,才能摆脱后院花瓶的宿命了。」 v第21章[02.19] 「世子妃,您看这生意要不要就——」冬琴思索了下,开口问道,却没想到话都没说完就让叶宜秋给打断。 「就大张旗鼓、狠狠的做了!秋棋,你明天把东市的店面也收回来。」 冬琴吓了一跳,「世子妃,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先歇息,您现在的首要责任是把小主子平安生下来,可不能瞎折腾,万一累着身体可就不好了。」 「怕什么,这都折腾一个月了,娃儿还不是好好的揣在肚子里。人要居安思危,这吃一堑长一智,所以这生意要做,而且还要赚得金银满盆才行。」 夏书力挺,「我赞成世子妃的想法。」 秋棋接着附和,「我也是!」至少有事情忙碌,可以让世子妃分散注意力。 叶宜秋点头,「那么明天就进城一趟。」 「进城?我们要回郡王府?」冬琴不明白,郡王府并没有派人来接世子妃啊。 「当然不是,明天我要去西市看超市的生意,开幕时我赶不及回来,这会儿当然不能错过。」 「周管事不是说生意好到店里每天都挤满人吗,世子妃在人堆中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这可怎么办?」冬琴吓到脸色发白。 「只要小心就好,我只是怀孕,又不是重病,哪儿就去不得了。」叶宜秋是打定主意要去。 隔天叶宜秋一早就吩咐管事备车,为了怕冬琴大惊小怪,所以特地把冬琴留在庄子里。 只是就连夏书等人也带着一脸担忧,让叶宜秋心底直翻白眼,只能翻着手中的书,不去理会。 从金光门进入西市,上回出城没有仔细观察,这回叶宜秋把帘子半掀,看着外头的熙来攘往,街宽约百步,坊内商店林立,客栈、酒肆、民宅各成一区,有仕女喜爱的绸缎店、衣帽坊、珠宝铺、首饰行、脂粉肆;公子们热衷的弓箭坊、鞍辔店、车马行;书生们必去的书肆笔行,商贾们存取钱票的柜坊,持家必到的鱼店肉铺、米行酱坊,还有各种作坊提供个性化服务,举凡刀剑铸造、家具订做、金银器打造、玉器雕琢、布匹绘染、书纸订制,不一而足。 这些都让叶宜秋看得目不转睛,由于燕朝民风开放,夫人小姐们外出没有那么多规矩,甚至有人着男装骑马悠然过街,这些景象都让她觉得新鲜,其中还发现胡人穿着色彩鲜艳的胡服穿梭其中,交易往来的商品也不乏胡族物品。 马车停下,夏书率先下车,偕同秋棋小心翼翼的扶着叶宜秋下马车。 叶宜秋为了避人耳目,自然是要戴上帷帽,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庄子上养病。 透过黑色纱幕,她抬头看着写着「小农超市」的牌匾,热泪差点夺眶而出。 店里面万头攒动,她规定的收银台用黄梨木制作,聘用的收银员拿着算盘利落地拨着珠子,一旁还搭着一位理货员,忙着把顾客购买的物品分装打包。 「夫人,怎么没有事先差人来通知,这会儿客人可多着呢!」周管事发现夏书,马上就知道这戴着帷帽的女子是自家主子,连忙迎向前,并且谨慎地换了称呼。 「先进去瞧瞧,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叶宜秋小心的跨过门坎。 超市里大至柜子,小至摆设,她都严格要求,瞧这调味品区特地挂着风干的大蒜和辣椒,白红成串,还绑上喜庆的红绳结,相当有特色。 到了生鲜区,光是鸡蛋篓子就分了不同鸡只产的,有乌骨鸡、杏花鸡、麻黄鸡,应有尽有,之所以会分门别类到这么详细,当然也是因应这长安城里富贾人家多不胜数,三餐吃喝已经不局限于填饱肚子,更重要的是吃得精致和讲究,光看进来购物的人,衣着最普通也是精绵布,就知道这儿的价格并不低。 叶宜秋除了看摆设,主要也是来了解一下客人们的消费能力,「这会员卡进行得如何?」 「有按夫人的要求先制作成册,等到做好再通知会员们来取,只是不知道夫人要求登记他们购买的品项要做什么用途?这刚开业,人手短缺,却还要派个人一一记录,真的有些忙不过来。」周管事双手不安的搓着,他只是管农庄的,虽然有些主意可使,但接手商铺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这些事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你习惯的是农庄里的庶务,之前我一时事忙走不开,现在我会好好思考这小农超市的事要交办给谁,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叶宜秋知道周管事的个性,商铺交给他只能守成,但这可不是她要的。 「夫人手底下的清贵是个有主意的,以前农庄里盛产的品项,少不得托清贵帮忙找门路出售,连这间超市开幕时,有些事也是他搭把手,所以清贵也清楚。」周管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清贵现在是脂粉铺的掌柜。」夏书在一旁提醒。 清贵原本是在另一间铺子当差,因为原本脂粉铺的管事贪墨被叶宜秋撤换,才让清贵管理脂粉铺。 原来也是家生子,叶宜秋点头,「派人通知他,得空就来这儿一趟吧。」 小农超市的隔壁就是美食街,现在还在装修,预计会在中间做一扇门,让两边能够互通。 这美食街说的好听是街,其实就是两进大小的店铺,摊位共有五个,分别出售糖水、面食、米饭、小食、糕点,制作的原料当然来自小农超市,只是出售的品项很简单。 像糖水铺子就是芝麻糊、冰糖莲子汤,还特地寻了柠果做出酸甜的柠果冬瓜露,这可是消暑圣品,只是冬瓜露的制程不能外泄,所以叶宜秋目前暂时交给周管事去处理,至于面食,除了简单的哨子面外,她惦记的凉皮也在其中。 「夫人要奴才找的那些人都已备齐,看夫人哪天有空,作坊就可以开始了。」周管事一一禀告。 这周管事办事殷实又牢靠,连有些她没有想到的细节,周管事都参详齐全,叶宜秋现在由衷感谢叶林氏给原主这一群帮手,从春夏秋冬四婢再到这些管事,只能说天下的母亲总是为自个儿的子女操心。 叶宜秋要不是怕自个儿在叶林氏面前会露馅,还真想要替原主承欢膝下……唉,看以后的缘分吧,现在不能操之过急。 美食街还在装修,地上物什甚多,夏书和秋棋只让叶宜秋绕了一圈就赶紧哄她出去,刚巧清贵也到了,她让人将他领到内室。 这内室是叶宜秋要求的,分为伙计休息的地方、会客室和办公室。 一进屋里,叶宜秋就发现清贵不是先看她,而是注意着夏书,夏书则一直回避清贵的视线。 太刻意的回避就是有鬼,这两人很有戏哦! 第22章 夏书平常代替原主去收帐,认得清贵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不急着打破沙锅问到底,至少要先了解清贵的为人。 稍微询问脂粉铺的营业状况,叶宜秋就发现让清贵管理脂粉铺是大才小用,既然现在知道了,自然要做最好的安排,所以除了让清贵继续管理脂粉铺外,连小农超市也一并让他打理。 叶宜秋交代清贵全权处理,只要按时汇报进度就好,如果她不方便,告诉夏书也是一样,做这些指示时,她还特地注意夏书的反应,只是夏书反常的低着头,什么也看不见。 远云知道世子爷一向不管后宅女人的事情,所以不明白为什么从邺州回来,世子爷就态度丕变,竟要求孙大把这段时间世子妃的作息一并汇报入册,真不知道世子爷是怎么了。 但是主子既然交代了,还是得一一办好,所以纵使一头雾水,远云仍然把密函放在案牍上。 戚勤业一边翻看着孙大送来的信函,一边问道:「你可知道西市最近开了间小农超市?」 远云一愣,随即回答,「知道,这铺子现在可火着呢,底下的人都在讨论,听说戚总管手里就有会员卡,其实就是一个木质刻条,上面有些奇怪的符号,听说是什么防伪记号,就和柜坊的银票是一样的意思,凭卡消费可以减免一些银钱,消费金额若累积到五千两,就可以升格为金卡会员,每次消费时能减免的银钱更多。除此之外,每个月都有会员专属商品,可以用优惠价格买入,只是小的本以为要买到五千两很困难,谁晓得戚总管还真的做到了。」 「把府里的缺件一次全在那里买齐,要集到五千两并不是难事,那铺子你有去过?」戚勤业挑眉,这种招揽顾客的手段非常高明,前所未闻,难怪引起一阵风潮。 远云摇头,「小的对这种杂货铺兴趣不大,不过这小农超市的老板可真会做生意,听说不少官家都在那儿消费,而且把这卡当成一种身分,不过也是,听说里头光是鸡蛋就分品种卖,还有猪肉也是,而且窗明几净,没有什么尘土飞扬,十分讲求卫生。世子 爷怎么会突然提起小农超市,难道这密函里有提到?」 戚勤业点头,「小农超市是世子妃新开的铺子。」 远云瞠目结舌,「世子妃开的?!」 「现在的掌柜是清贵,清贵、清和这两人,我记得是世子妃的陪嫁管事。」戚勤业有着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 远云赞叹,「世子妃的经商手段这么厉害,怎么以前都不显山不露水的?」 「这就是你的鱼与熊掌吗?」戚勤业扬起一抹微笑,她确实成功引起他的兴趣了,「明天我们去一趟小农超市吧。」 鱼与熊掌?世子爷的晚膳吗?远云有点不解这话。 第七章 戚郡王妃来添堵 原本以为戚勤业只是说说,毕竟这小农超市虽说红火,但说到底就是一家卖杂货的店铺,有什么可逛的,世子爷纵然好奇,应该也是不会去的。 只是过了晌午,当戚勤业真的骑马前往西市,停在小农超市前,远云真不晓得要说什么,只能尾随着打点一切。 戚勤业一走进小农超市,马上成为注目焦点,不少官宦家的管事都认出了他,他本人倒是好整以暇地无视他人,径自细细观察起这间小农超市。 细节和动在线的规划都非常详尽,甚至还提供购物后专人送货到府的服务,这倒是很省事,也不怕买的货量大了带不走,尤其种类精细,分门别类,只是这门户不紧实,万一遇上心思不正的人顺手牵羊,岂不造成损失。 清贵眼尖,发现世子爷大驾光临,立刻上前,「世子爷,您怎么有空来?」 戚勤业问道:「觉得新奇就进来逛逛,你们这店铺门户大开,万一有人拿了东西没付账就离开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的收银柜台设在门口,也规定进门的客人若有随身包袱一定要寄放,这寄放处是有锁匙的柜子,由客人自行放置,钥匙自行保管。」清贵指着门口一旁高有七尺的酸梨木柜,看上去非常显眼,若有人在柜前鬼鬼祟祟也十分惹眼。 戚勤业赞许地点头,「这倒是好方法,谁想出来的?」 清贵恭敬的回答,「这店里的规划和陈设均是当家的巧思。」 全是叶宜秋的杰作?戚勤业有些讶异,他知道她的陪嫁挺有本事,只是不知道她自己也身怀绝技,有些巧思可不是宅内妇人想得到的,光说这个置物柜,若是没有在商场上经营,怎么会想到要防贼,而且还想出这种应对方法。 「这店筹划了多久的时间?」 「大概四十天左右,毕竟还要跟木工沟通,幸好当家画了一些详尽的说明图,所以进行得很顺利。」 戚勤业可就好奇了,「那些说明图呢?」 清贵回答,「当家的收走了,按当家的意思是未来开分店时还要用呢。」 戚勤业挑眉,「分店?」 「我们当家说要把小农超市开遍燕朝每个角落。」清贵之所以会如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是叶宜秋授权,只是他也讶异啊,世子妃是怎么猜到世子爷会亲自造访小农超市的,难不成世子妃是掐指神算? 越想,清贵就越佩服自家主子,尤其亲眼见了那些说明图稿,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冲动,本来他觉得空有一身才能却不受重视,颇有志不能伸的遗憾,思索着想自请回叶宅,幸好他坚持下来了,更感谢的是夏书的提醒。 「开遍燕朝的每个角落?她真的这么说?」志向真弘大,戚勤业越发觉得这妻子变得不一样了。 「当然,我们当家可不是空口无凭。」 戚勤业暗暗摇头,终究是后宅之妇,要知道燕朝幅员广大,就算是皇商也不敢这么大口气,他就想不透了,她怎么敢夸口,也不怕咬到舌头,「那么她仰赖什么?」 「世子爷何不进内室详谈。」清贵迎着他进入内室。 戚勤业尾随着清贵,有点讶异这店铺内有乾坤,本以为就是一方陋室,但是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方天地,几张月牙矮凳散落在雪白的墙边,墙上还搭着一个小竹蓬,颇为闲适。 「这儿是给伙计休憩使用,当家说员工松快舒活,干活就会更有精神。」清贵解释。 第23章 「这些都是世子妃交代你告诉我的?」否则清贵没道理这么坦白。 清贵也不遮掩,「世子妃的确有交代若是世子问起就坦白告知。」 「那么她想做什么?」 「世子妃提到一种叫加盟的概念。」清贵只要想到这些就热血沸腾,毕竟连他在商场拚搏多年都没听说这种方法,但经过世子妃的解释,又觉得不是不可行,不,应该说是大大可行。 戚勤业蹙起眉头,「加盟?」 「就是类似与人合伙,只是我们不用出资金,而是帮忙对方把店铺的装潢和所售的物品兜齐,讲白一点就是我们收取一定金额的『加盟金』,并在当地复制出一间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小农超市,再交给合伙人经营,利润盈亏由合伙人自行承担。」 「那之后呢?既然合伙人可以自行开设和盈亏自负,为什么还要给你们加盟金?」 「为了取得稳固的货源,而且当一家、两家、一百家的小农超市出现后,质量的稳定和充足的货源就会在市场上形成一定口碑,信誉卓越,届时小农超市会成为金字招牌,也会有不少人冲着这品牌来买东西,客源稳固后获利自然就会成长,合伙人并不是单打独斗,这是一个利润共享的商业模式。」清贵把当时叶宜秋的说词全部说了一遍,越说越有自信。 戚勤业又问:「那你们赚什么?」 清贵回答,「我们会成为中间商,把持和审定所有能在小农超市上架的物品,当然,我们也会将产品配送到全国各分店,届时会形成一个联络网。」 戚勤业一惊,若是将这联络网善加利用,说不定可以替他收集更多信息,也可以替皇上监督各地民情…… 或许他现在的想法也在她的计划之中,所以她才会让清贵一一解释? 「这些很耗时间,并非一蹴可几。」 「世子妃知道,所以才想了解世子爷有没有打算合伙?」清贵终于揭晓答案。 「她早就猜到我会来?」 清贵拱手,「这倒没有,世子妃只说她喜欢把事情想通透,今天就算不是世子爷来,也可能是其他富贵的人来。」 闻言,戚勤业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她并不是只找我合作。」 清贵说得客气,「既然都说利润共享,这合作的对象当然是要双方都有意愿,细节才好谈。」 「好,我会考虑。」戚勤业没立刻答应,但也没把话说死。 清贵问道:「那么美食街开幕时,世子爷要来吗?」戚勤业一怔,「美食街?」 清贵详细解释,「就是挨着小农超市开设,里面分有五个小铺,贩卖有糖水、米 饭、面食和糕点,其中一个小摊未来是专售一些长安城的流行小食。」 「这也是世子妃的想法?」小农超市吸引的人潮绝对不止当地人,还有一些外来客,如果未来成为一种趋势,那么来访人数只多不少,兼卖吃食当然可以再赚一笔。 清贵笑得十分得意,「是的,因为价格不高,食材也是小农超市提供,所以占有绝对成本上的优势。」 戚勤业也是人精,「西市里卖小食的多着,小农超市的售价明显比较贵,不一定大家会买账。」 「贵在新奇、好吃又便利,我们推出的每一道小食绝对只有这儿才吃得到,只是这美食街就不会跟着小农超市一样开遍全燕朝了。」 「为什么?」戚勤业被勾起好奇心,只有在美食街才吃得到的美食,难道就跟那什么狮子头一样? 他还记得那齿颊留香、入口即化的鲜嫩滋味,所以回郡王府后,他又要厨房弄了两回,其中一回是给父王和母妃品尝,他们吃过后也是赞不绝口,还赏了厨房红封。 清贵仔细解释,「食材有运送上的难度,而且因为只有这儿有卖,才更显珍贵。世子妃的意思是对街山海楼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肆坊,举凡遇上要事商议,名门贵胄都会选择在山海楼里,所以美食街要当平民百姓的餐桌。」 「平民百姓的餐桌这句话也是她说的?」戚勤业内心讶异万分,表面却不动声色。 「是的,我们当家是这么期许。」 「我越来越期待她之后的表现了。」 戚勤业站起身,离开内室,尾随在侧的远云则是敛起惊诧的表情,尾随在后离开。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没有惊为天人求着要合作,也没有递帖子来要约见面? 叶宜秋瞪着夏书,仍然不死心的瞪着她问:「有没有漏掉没说的?」 「世子妃,奴婢重复第三次了,清贵真的就只有说这些。」夏书一脸无奈。 叶宜秋整个人瘫在桌上,把额头贴着桌面,「这死家伙一定是认出清贵了,不然堂堂戚郡王世子逛什么超市。」 「世子妃不就是故意要让世子爷认出清贵的吗,否则为什么交代清贵遇上世子爷,凡是世子爷问什么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夏书实在不懂世子妃的想法。 「我只是猜他总有一天会找上小农超市,但没有料到他来得这么快啊!小农超市现在才刚开幕,未来景况怎样都不确定,我估计至少要发展到有五家以上的规模才会有人商谈加盟,现阶段还太早了。」叶宜秋知道现在只是因为大家感觉新奇才有这一窝蜂的 热潮,要等热潮过后才会知道实际营收,偏偏现在就被那家伙发现底牌,而且他也只说有兴趣,连投资的意愿都没有。 第24章 此时春画端着一个白瓷盘进来,「世子妃,这是作坊做好的凉皮,您要试试吗?」 叶宜秋马上转移注意力,「当然要,我尝尝!」 凉皮便是把大米磨成粉,和水变成米浆再入锅熬煮,待冷却凝固后切成条状,老抽、醋、蒜泥和辣油拌炒后加上芫荽就是完美的酱汁,再切些黄瓜丝点缀,入口轻爽又美味。 春画问:「世子妃觉得口味如何?需要再改进吗?」 叶宜秋笑得灿烂,「就是这个味道,你们真的太厉害了!让厨房再送一些来,今天午膳就吃这个,如果再放些鸡丝上去更好。」好怀念,差点热泪盈眶。 其实凉皮也有用绿豆做的,到了夏天可以换成绿豆,用来降暑火。 「世子妃会知道这些东西,也是之前梦里的奇遇?」冬琴好奇的问。 叶宜秋一愣,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我们分享了很多事情。只是大都是她在说,我当听众,毕竟她的世界对我而言比较新奇,有太多意想不到的理论。」 夏书做最后的确认,「世子妃,美食街贩卖的菜单都确定好了,目前预订是下月初三开幕,清贵问您这日子行不行?」 叶宜秋点头,「这些交给清贵全权处理就好,开幕我就不过去了,免得人挤人。」 「这才是正理,世子妃虽然胎象稳,但万事还是要小心。」冬琴一直是容易紧张的性格,「只是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瞒不了人的,过阵子庄子里的下人便会瞧出端倪,届时消息很快就会传回郡王府。」 这也是叶宜秋烦恼的事情,虽然第一胎比较不显怀,加上又是冬天,穿上厚重的衣裳就可以遮掩一二,但是这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要她继续住在陇南庄园,秘密就有外泄的可能。 「找个理由搬到农庄去住吧。」叶宜秋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方法。 夏书问:「什么理由?世子妃是来这里养病的,若搬到自个儿的产业上住,外面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 「谁会这么无聊盯着我?」叶宜秋不以为然。 「世子爷的那些姨娘和通房,还有三房的人,只要是想给世子妃添堵的人,都会紧盯着您。」 夏书的说法无疑是往叶宜秋头上倒一桶冰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烦死了!」 「奴婢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怀孕这件事告诉世子爷?这可是好事啊。」冬琴碎念着。 「我现在一门心思放在生意上,而且我对和离这件事还没有死心,如果让世子爷知道我怀有身孕,和离这件事基本上就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夏书蹙眉,「世子妃为什么一个劲儿想着和离?只要您证明了自个儿的能力,便能赢得世子爷的尊敬不是?夫妻关起门来,怎么相处难道还要旁人指手划脚?」 「你以为这件事我没有想过?」叶宜秋浅笑,「未来王爷百年后,世子爷就是继任人选,我若占着世子妃这位置,确实能享有这头衔带来的荣耀、财富和权势,但同时也有『生下嫡子』这项义务要履行,此外还有那些姨娘和通房,甚至二房、三房、族里的事情都要我负责打理,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但是世子妃已经有孕,难道您舍得下孩子?」夏书点出实际面。 叶宜秋深深叹口气,就是舍不下啊,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所以她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局面,「总之,过段时间肚子就遮掩不住了,到农庄住是必然的事。」 冬琴还想再劝,却让夏书以眼神阻止,世子妃现在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戚勤业背负着戚郡王府的荣耀,责任重大,打从启蒙后他就搬到外院独立生活,只有晨昏定省才会进入内院向戚郡王妃请安,这习惯一直维持多年不变,除非他领了差事离家,否则不曾间断。 只是今儿个傍晚到内院请安时,他发现母妃正笑盈盈的和两位姨母聊天,路明雪和三弟房内的柔姨娘也在一旁。 大姨母嫁给了鸿胪寺少卿王大人,育有两子,两人现在都还在秘书省熬着;至于六姨母则是嫁给御史中丞李大人,育有一子李承允,择武弃文,目前在边关担任校尉,戚勤业与李承允比较谈得上话。 「母亲,两位姨母安好。」 王夫人笑呵呵地说:「好!我听说你帮皇上办好了差事,今早皇上还在大殿上盛赞你一番,妹妹你啊就是有福气的,生了这么个优秀的儿子,光耀门楣了。」 「姨母过奖了。」戚勤业作揖。 「业儿,母妃想问问你对你表妹依莲的印象如何?」戚郡王妃言笑晏晏的询问。 王依莲是王夫人的女儿,只比戚勤业小四岁,在京城素有才女称号,容貌随了王夫人,清丽端庄。 戚勤业自然见过这位表妹几次,只不过都是小时候,及长就因为男女不同席渐渐淡了,现在见面也只是不冷不热地打声招呼,母妃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表妹才貌兼备,孩儿曾听同僚赞赏过表妹做的诗文,说意境甚好。」说着,他话锋一转,「圣上最近对于世族之间的联姻总有过多的揣测,尤其朝中风向难定,三皇子和六皇子即将前往封地,也需要确定侧妃人选,如果大姨母想要帮表妹订亲,还是多等些时日才好。」 王夫人一愣,随即扬起笑容,「业儿提醒的是,真正要过些时日才好。」 「母妃,那么您继续聊,孩儿先告退。」戚勤业拱手后就离开了。 他一出了内室,就朝候在门外的远云招手,「这是怎么回事?都快到晚膳时间了,怎么两位姨母还在府里?」 远云禀道:「方才郡王妃的大丫鬟芙蓉说了,郡王妃有意让王依莲当世子爷您的侧妃。」 戚勤业一听,蹙眉甩袖,「荒唐,父王都没有立侧妃,我立什么侧妃,母妃到底在想什么?」 远云叹了口气,「郡王妃不喜世子妃,所以才趁着世子妃不在府里给她添堵吧。」 第25章 「放肆!」 「小的踰矩。」远云低头告罪。 「待会儿自己去领罚。」虽然他知道远云说的没有错,但议论主子就是错。 「是,小的遵命。」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落幕,谁知道在有心人士的刻意安排下,消息传进了陇南庄园。 「这消息可正确?」叶宜秋听了秋棋的汇报,瞠大眼。 「我们院里的大芽捎来的消息,应该错不了。」秋棋无奈的说。 「太好了!」叶宜秋额手称庆,「冬琴,快点,咱们把包袱整理好。夏书,你去通知吴管事备马车。」 「要回郡王府?」冬琴欢快的说。 「应该是去农庄吧。」夏书泼了冬琴一桶冷水,「世子妃莫不是要藉这理由搬到农庄去?」 「当然——」叶宜秋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媳妇生病去庄子休养,婆婆却拱着儿子再讨一房小妾进门,摆明了就是不待见媳妇,那么媳妇腾位置到农庄去不是正好?」 「可如果世子妃只因为这理由就搬到农庄,岂不犯了七出之罪?」春画很快指出问 题。 「那也是郡王妃行事不厚道在先。其实依我的看法,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要怎么天花乱坠就随他们去,我一点都不在乎。」虽然这理由很牵强,但如今她也想不到更好的了。 冬琴还想再劝,「世子妃,现在出了庄子,如果世子爷不去带您回来,那么——」叶宜秋断然回答,「那么就不要回来,最坏的打算就是休书一封。」夏书也不赞同,觉得世子妃太冲动行事了,「世子妃,和离和休弃不同,被休的妇人往后日子是很艰难的。」 「日子是人在过的,相信我,我会过得很好!」叶宜秋黑黝的眸子,闪着光亮,她已经开始期待下堂后的生活了! 「冬琴,我帮你收拾吧。」叹了一口气,春画率先被说服了,终归她们都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主子的决定她们也只能遵从。 更何况从世子妃清醒到现在,哪件事情世子妃不是处理得干净利落,她算是心服口服了。 叶宜秋知道她只要前脚一离开陇南庄园,吴管事就会马上通知戚郡王妃,但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随便戚郡王妃怎么处理,最好是能逼着戚勤业写封休书来。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消息确实传到了戚郡王府,却让戚勤业拦截并下达封口令,还说若是让人知道世子妃不在陇南庄园,泄漏消息的人就提头来见,所以叶宜秋以为的事一直没有发生。 当然,这是后话。 叶宜秋远远就看见农庄上搁了块竹牌匾,上头写着「悠活农庄」,这是上回她随口取名的,没想到周管事惦记在心,让人制了个牌匾。 「世子妃,您来了。」周管事已经领着所有农庄里的奴仆候在门口。 叶宜秋让春画扶着下了马车,带着微笑说:「让大家都回去做事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周管事立刻让大伙都散了。 之前叶宜秋已经大概了解了农庄的环境,这次既然要长住,当然要布置得更舒适,所以清贵拉的嫁妆中,有部分就是移到农庄来。 农庄主要是生产农粮,自然比较朴实,门板糊的是普通的棉宣纸,但是叶宜秋喜欢这种风格,行事不用小心翼翼,这才是实在的生活。 跨进大厅,墙上挂着四尺红线毯,绣着喜庆的红柿连枝,搭配整套的紫檀矮柜和案几,主家气势显现得极好,只要再放上一些小摆件,倒也不失大气。 周管事恭敬地说:「世子妃看看,如果还有什么地方要改进,小的再吩咐下去。」 「这样极好,你也忙了一阵子,先下去歇息吧。」叶宜秋打发周管事离开后,才瘫坐在矮榻上,「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个上午就累了。」 春画忙说:「世子妃,之前奴婢听屋里的嬷嬷说,怀了孩子的女人很容易累。」 这倒是,幸好她只是犯困,倒没有什么不适,至少没有吐得死去活来,看样子这孩子挺乖巧。 叶宜秋接过热毛巾拭着脸和手,再喝了口热茶才觉得缓过来,「冬琴,你等会儿帮我找套男装,越厚实越好,再找些毛毯和棉布。」 「世子妃是要做什么用?」 叶宜秋理所当然的说:「之后我要出门巡视产业,总不能一直以女装示人,当然要穿上男装才方便。」 冬琴一惊,「万万不可,世子妃这肚子万一大起来,怎么瞒得过?」 「所以才需要棉布啊。」叶宜秋早就设想齐全了。 她必须为未来做通盘考虑,做好最坏和最好的打算,如果戚勤业一直没有意愿要投资,她势必要寻求更有力的投资者,官商之间互惠互利才能走得长远。再者,如果戚勤业不投资也就罢,万一他以后反过来打压她呢?她不能不谨慎。 冬琴找清和借了一件全新的男袍,厚棉袄织成,套在叶宜秋身上遮盖住了玲珑的曲线,她在肚子上绑上厚实的棉布,让它看起来像是大肚腩,再把发髻拆掉改成束发,黛眉画粗,接着拿起假胡子一戴,不到片刻就出现一名粗犷的中年男子。 第26章 这种神奇的转变让四婢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世子妃居然有这种巧手。 接着,叶宜秋特地在走路姿态上稍微豪放一点,大步迈进,手势也不再轻柔,这么看起来十足十有男子气概。 秋棋转了一圈说:「世子妃,您这样真的很像个男人。」 「到了外头,你们就要改称呼我大爷,至于名字……就叫叶谊和。」 第八章 寻找合伙人 长安城里出现了一名商贾,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他就如横空出世般席卷了整个京城。 其中最出名的当然就是他置办的小农超市,在西市开幕后,隔一个月又在启夏门的通济坊开了一家,虽然规模没有西市那间来得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倶全。 除此之外,现在只要提起美食街,每个人都不自觉得哈喇子流一地,尤其那道酸辣鸡丝凉皮,大冷天吃进肚里,连胃都暖起来,辣得流泪,却又停不下嘴。 还有甜点饼干都香酥可口,入嘴是满满奶香味,丁点腥臭味也没有,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更别提香滑的布丁了,软绵绵的入口即化,总之就是好吃到让人连舌头都吞下去。 民以食为天,光看这两个月的进帐就让叶宜秋吓一跳,居然单月单店净赚七百两!虽然预计之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盛况,但结算出来的金额仍然让人欢喜,所以她也大方的发放红利,依着每人职责和工作状况去做奖励,乐得伙计眉开眼笑,招待起客人就更来劲了。 这也是叶宜秋的新创举,要让员工有幸福感,最快的方式就是表达在薪酬上,只要努力付出就有收获,谁不会卯足劲? 只是叶宜秋的做法也让一些商家不满,直指她这样会坏了行情,把她气笑了。但是也因为这种攻击,她获得了西市商会的邀请函,西市商会顾名思义就是商家主事者集结成的交谊团体,也是一种斗争场所。 聚会当天,叶宜秋带着清贵和夏书一同前往天香楼。 天香楼的菜式以北方菜为主,多是些羊肉温腥,以香茅或孜然入味,这种浓厚的味道让她有点不适,只好掩着口鼻,一进入雅间更是暗暗称糟——香杉木桌上正摆着一只烤羊腿。 但她又能怎么办?只能强忍不适,微笑拱手,「今天承蒙各位先进邀请,在下叶谊和。」 「谊和兄赏脸了。在下是陈道颐,小农超市对面的如意锦缎庄就是祖传事业。」陈道颐留着两撇小胡子,身形痩长,不愧是开布庄生意的,身上的双丝绫挟袄泛着一层光采,是河南道的精工手艺。 「久仰!」 接下来各自介绍一轮,叶宜秋发现其中的领导人物应该就是坐在首位的男子,「这位兄台是?」 赵子瑜起身拱手行礼,「叶兄,在下赵子瑜。」 叶宜秋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不讳言也是看着一张脸皮,谁叫这满室的风干橘皮和肥肚油肠,突然出现一位风度翩翩的小鲜肉,对比性太大了,「赵弟年纪较小,称呼我一声兄我也担待得起。」 清贵在一旁解释,「当家的,赵当家是字当铺的总主事。」 「合字当铺,占有燕朝半边山,北合字,南敬字,没想到合字的主事者这么年轻,年少有为,倒叫我们这些前辈望尘莫及了!」叶宜秋明目张胆的占便宜,若是以原主的身分,应该是比赵子瑜小。 「过奖,这是祖上积德,倒也不是小辈成器,像叶兄这样才是才绝惊世,小农超市的经营手法实在是一绝,个中奥秘,还想要向叶兄讨教一二。」 「就是切磋,哪有什么讨教,大伙坐,别客气。」叶宜双_间反客为主。 一旁开米粮的林炳焕说话了,「其实这次来主要是大伙联络联络感情,也借机认识小农超市的叶当家,毕竟您这小农超市一开,可把我们这几家都打得措手不及。」 「林当家太看得起我了,我这小农超市走的是精致路线,售价不便宜您也是清楚的,与您的米粮店可是天差地远,再说这长安城里有多少米粮店,怎么就专往我这儿说?听说陈当家的旁支也有开粮店的呢。」叶宜秋笑着道。 她这一说,陈道颐马上别开脸。 赵子瑜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叶谊和是有备而来,把他们这些商家私下盘根错节的关系都厘得透澈。 林炳焕一哽,怏怏的挥袖落坐,「我们这几家生意受到影响是事实。」 叶宜秋说:「这新炕头,谁不喜欢热呼的?我这小农超市刚开张,大伙只是冲着新鲜感,比不过几位老大哥几十年的经营,再者开店铺做生意,赚多少都是靠本事,没道理只能赚在庄家,那赌客哪会上门。」 「叶兄说得在理!」赵子瑜适时的帮腔。 「你们——」林炳焕还想再说,却让旁人拉住衣袖。 另外一位老大哥是药材铺的江当家,清清喉咙,「和气生财,大伙今儿个聚在一起不就是这理?」 「就是这么说,其实我今儿个来,主要是有个主意想提出来让大伙参详。」总算切入正题,叶宜秋摩拳擦掌。 赵子瑜眼睛一亮,他这趟就是来探叶谊和的虚实,「什么主意?」 「咱们这西市各行各业都有,商家细数也有上千,你们也瞧了这小农超市的做法, 无非就是把厨房里的物品全摆在一处贩卖,讲究的除了精细和卫生,还有就是一应俱全,在一家店里可以全部兜齐,省去大把时间街头巷尾的瞎找。」叶宜秋说到一半,啖了一口茶水生津才继续说:「你们有想过搞家更大,规模和品项更齐全的没有?」 「什么意思?」江当家也来了兴趣。 「我打算大赚女人钱,这男人从伎馆到酒艺园子,大把地方消磨银子,女人应该也要有。」 第27章 林炳焕恶声恶气地道:「我就说这人不正当,提这什么败坏道德的主意,哪个汉子容得妻妾戴绿帽,还敢说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叶宜秋差点翻白眼,「林当家想岔了,我叶某人再不济也懂圣贤书中的道理,我指的女人钱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是自个儿龌龊,还揪着别人骂。 林炳焕脸色一白,「你这话说得不清不楚,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子瑜好奇地问:「叶当家说规模和品项更齐全,指的就是把女人家爱买的物品集结在同一家铺子?」 叶宜秋比起大拇指,「赵当家厉害,就是这理。只是我要开的不是铺子,是比铺子更大的坊。」 「坊?整个长安城共有一百零八坊,这一坊得多大,你这是痴人说梦话。」林炳焕逮着机会就嘲弄。 「刚开始倒也不至于这么大,那只是一个远景。」画饼充饥懂不懂?没有美好的愿景,怎么会有人愿意投资。 叶宜秋继续说:「一坊内有酒肆、圜林、商店,如果把这些集结在一起,从成衣、妆奁、珠宝,甚至还有琴艺、茶道、礼仪嬷嬷,专门教授这些才艺,最好还要有园林和造景,提供给那些小姐们交谊使用,若要宴请闺中密友、举办吟诗会都可以。你们想这生意做得成不?」 一群人陷入沉思,接着喁喁细语。 叶宜秋抬起下巴,环顾了一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可是把赚钱方子跟各位分享,若是各位错过这发财机会,往后可别又聚起来跟我叫板。」 「那么叶当家想怎么合作?」赵子瑜问出重点。 「我只先找三位合伙,每位出一万两金。」 叶宜秋话一说完,异动声更大了。 「小老儿家底浅薄,这泼天富贵就不敢奢求了。」 连着几位商家当事站起身,拱手后就离开了,叶宜秋一派笑容可掏,拱手目送他们离开。 接着又走了一群人,剩下的仅四、五位,都是刚刚一派悠闲的人。 「这一万两金的合伙要三位,就是总共四万两金的本钱。这么庞大的金额,小老儿倒是好奇叶当家怎么断定有人会有兴趣,毕竟合伙这事重人品,叶当家平白出现在这长安城里,打哪来、甚至家底有多少都是谜。」双眸精矍,老者蓄着山羊胡,一身浅绛棕锻袍穿出仙风道骨之感。 「金当家说的在理,既然我敢提出合伙,自然也要有相当诚意,所以这合伙事成,四位入股者皆拥有一票表决,遇事就是少数服从多数,自然主事者也是四人抉之。」叶宜秋笑得得意。 「看样子叶当家是有绝对信心找得齐合伙人。」赵子瑜点点头。 叶宜秋摇头,「非也,就如同金当家说的,人生地不熟,你们凭什么要信我?所以若是找不齐合伙人,大不了再熬个三五年,我一样可以凭一己之力开起这坊市生意。」 「再等三五年?你敢断言不会有人窃了你这想法?」金当家嗤之以鼻,商机就是集结天时、地利、人和,更何况这想法都公诸于世了。 巧金坊当家洪齐耸耸肩,「金老头,你现在是有没有主意?你若不想参加,那就算我一份。」 巧金坊是长安城内首屈一指的金匠工艺坊,只要是和金子有关的品项,没有不擅长的,大至摆件,小至嵌合钗饰珠花。 叶宜秋喜出望外,「洪当家确定?」 「当然,但是我要先知道你这钱打算怎么用,还有契约之类。」 叶宜秋点头,「我今天有带了一份平面图,就在隔壁的雅间,如果洪当家不介意,我们隔壁详谈。」 「为什么要去隔壁?」金当家不高兴了。 叶宜秋爽朗的回答,「这图是商业机密,不便公开!」 「你这小子好本事,能搞出小农超市、美食街,我金不换营商四十载,可没见你这么能折腾的家伙。好!我就陪你入伙,瞧瞧你能不能说出一朵花来。」 叶宜秋没料到一下子就有两位大腕级的金主愿意投资,她这次来主要是抱持着试水温的心态,倒没有想过会这么顺利。 「那么再添上我吧。」赵子瑜最后开口。 到了隔壁雅间,当三人见识了宣纸上的画稿,全部心服口服。 两个时辰后,离开天香楼的洪齐出现在戚郡王府外院,这其实不值得一哂,毕竟巧金坊极具盛名,很多名门贵胄的当家夫人或小姐,都喜欢巧金坊的珠宝,就连大老爷们也对摆件相当重视,只是洪齐却不是会见管事或掌管内庶的戚郡王妃,而是直接进入戚勤业的书房。 「世子爷,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的图稿?」洪齐把宣纸放在案上摊开,俨然就是稍早叶宜秋展示的设计图稿。 「这是她画的?」戚勤业仔细参详,不得不否认这图稿非常精细,「这门生意她开口要多少银子?」 「一万两金。」洪齐咋舌,「幸亏有世子爷的指示,否则这么大笔金额,小的也不敢冒然同意。」 「做得很好。」巧金坊背后真正的当家正是戚勤业,洪齐只是台面上的当家。 「爷对叶谊和很熟?」洪齐实在一头雾水,要说年前,压根没有听过这名讳。 戚勤业微翘着嘴角,「熟到不能再熟了!之后就交给叶谊和主事,你只要把讨论出来的结果汇报给我就好。」 第28章 「是,那么小的就先回铺里了。」 「好,有事我会让人过去。」戚勤业仔细看着宣纸,有些部分的布置他想不透,「等等,叶谊和有解释这里间要做什么用?」 洪齐收回往外迈的脚步,朝宣纸瞧了一眼,「叶当家说那叫伸展台,说什么新一季的衣裳就请人穿着站在上面展示,供夫人小姐下单。」 「伸展台?真是让人拭目以待。」戚勤业很满意。 等洪齐离开,远云和顾离也上前端详着展开的宣纸,这设计图画得有模有样,连顾离也不得不承认世子妃真的颇有门道。 但有一件事他不明白,「怎么世子妃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啊。」远云难得回应一句。 顾离反驳,「难道现在世子妃就不是女子了?」 「她的心境变了。」这回说话的是戚勤业。 女人的心境一旦改变,很多做法都会不同,只是叶宜秋的改变让他诧异,原以为闺阁女子再怎么聪慧,守着一方天地能有多大的眼界,她却超出了他的预期。 戚勤业知道,正是如此他才会对她起了兴趣,否则三年的夫妻生活,已经了解透澈的女人,没有深入挖掘的必要。 他转而看向契约,发现上头的署名,眉头一皱,「合伙人里有赵子瑜。」 「三皇子的人?」远云也皱眉。 「这可麻烦了!」顾离叹了口气,世子爷一直持身中立,不参与夺嫡之争的。 「无妨,这是用洪当家的名字,只是要去信通知洪当家,让他之后小心,有事就信件往返。」戚勤业合上契约。 他清楚赵子瑜的本事,连这人都有本事说服,叶宜秋,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是!」远云领命。 叶宜秋歪在贵妃榻上,翻着游记,藉由这种书了解一下燕朝的风土民情是她最近的休憩嗜好。 「世子妃,世子爷、世子爷来了!」冬琴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世子?人呢?」叶宜秋一惊,连忙坐起身。 好些日子没有他的消息,日子过得自由逍遥,都忘记渣男的存在了。幸好今儿个穿着厚棉袄衫,包裹得紧实看不出曲线,她理理衣裙,确定没有乱才往外间走。 「周管事正领着他来。」 叶宜秋才走出外间就碰上戚勤业进来,这门一敞开,吹进来的冷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戚勤业似乎发现了,让人关上门退出去。 俊雅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一潭如深水的黑黝眸子直盯着她,叶宜秋受不住的别开视线,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皮相再好还是渣男一枚! 「世子爷怎么有空来?」 戚勤业接过叶宜秋送上来的茶,「你一声不响跑来农庄住,这是为人妻子应有的行径吗?」 「母妃不是替你应了侧妃,妾身只好挪位置了,怕惹人嫌。」叶宜秋撇撇嘴,她现在可是占着个理字,说话自然不卑不亢。 戚勤业一双眼探究的望着她,「你吃醋?」 咳咳咳!叶宜秋岔了气,本来想骂出口,却收了气,探测的询问:「七出里的善妒,如果妾身认了,可否得到休书?」 戚勤业目光冷冽,「你说呢?」 叶宜秋立马收了心,笑得谄媚,「妾身心底还慌着呢,就怕爷误会!」 「怎生误会?」戚勤业盯着叶宜秋,清楚这模样八成是在心里咬牙切齿在骂他了。 「误会妾身是善妒,容不下其他女子。妾身也清楚嫁进郡王府里三年无所出,对子嗣稀少的郡王府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妾身也尽其所能的想方法,这回母妃做主要让爷抬人进门,原本是喜事,可这时候行事外人会怎么想?让妾身之后怎么回郡王府安生?」叶宜秋只能暗怨自己滴不出泪来,否则这番话说得多么可歌可泣。 「爷都拒绝了,压根就不会有侧妃,你还计较什么?」戚勤业看她低着头,拉着袖子的样子,不用细瞧也知道演技忒差,就不知道这鬼灵精怪的模样是不是之前就有,只是没有显露。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话回得细声,更充满安抚之意。 「这是脸皮问题,俗话说猪死留皮人死留名,纳个侧妃进门我可以赚到有容乃大的名声,但若是我在庄子上时把人抬进门,我能有什么好处?丈夫分人睡,还背上一个妒妇之名,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这般好声好气让叶宜秋硬起脖子。 「丈夫分人睡」是哪门子说法,这么粗俗,但是看着她鼓着粉腮的俏模样,戚勤业心中这火气就不见了,「话都说清了,今天就搬回陇南庄园吧!」 「不行!」 第29章 「不行?」戚勤业挑眉,「理由是什么?」 叶宜秋转着脑袋,「最近、最近农庄忙着,我在核帐,打算处理春播的事。」 「这事交给下人处理即可,你那些陪嫁丫鬟呢?再不济,周管事也可以处理。」 叶宜秋放软声调,「妾身想着这嫁妆终归是妾身之后的仰仗,当然也要理一理,所以刚好趁这次来庄里彻头彻尾的了解,爷就应了妾身这一回吧。」只要能达到目的,管他是用什么法子,原主这脸蛋和身段,可是百中选一的好。 这么想着,叶宜秋更大胆的把手攀上他的手臂,发现不得了,好结实的肌肉,敢情这夫婿不是肉鸡,是土鸡来着! 他有没有感觉错误?他的世子妃趁隙捏了他的手臂一把,眸中闪着贪婪和垂涎,就和森林里的豺狼一模一样,可是他居然觉得可爱? 「你想留在农庄就留着,但性子别玩野了,今天爷就在这儿留宿。」 「留宿?」叶宜秋惊得将他的手臂推开,她没有听错吧?! 「爷不能住?」 叶宜秋对上戚勤业探索的锐利眸光,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农庄没有陇南庄园精细,怕委屈了爷。」 「你都可以住,爷这个大老爷们还怕什么,更何况爷看你这儿也不差啊。」外间墙上挂着缭绫织毯,天台山上明月前,白瀑泄奔溅奇石,气势磅礴,更别提福芦流苏铺在紫桧月牙床上,富贵的牡丹团抱枕散落其间,一只鎏金猊兽三角炉散着淡淡桂香,入眼全是精细布置。 叶宜秋只能干笑,「爷不嫌弃就好,那么妾身先吩咐下去。」 这到底要不要让人活啊!让他住一宿,夜里万一他兽性大发怎么办?而且她还揣着肚子,现在虽然没怎么显怀,顶多觉得吃胖有小腹,但这男人这么精明,万一发觉不对劲……她可没有本钱跟他赌这种事。 「不用忙,现在还早,你不带爷去参观参观农庄?」戚勤业清楚小农超市很多专售品是由这儿出产,尤其还有一些凉皮和布丁的作坊,这些问号都挠着他的心,直想一探究竟。 「这农庄有什么好瞧的,不说这儿,爷名下比这农庄大得多了去了。」叶宜秋试图蒙混过去。 「那些不同,你都这么上心要留在这儿打理,铁定是有不凡之处。」说完,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让叶宜秋连推拖的机会都没有。 叶宜秋惊呼,「好歹让我披个斗篷!」 「这样就不冷了。」戚勤业脱下自己的灰蓝色水鼠毛斗篷,拉起带子帮她绑好,还不忘帮她拢紧。 透过厚实的斗篷,叶宜秋可以感觉到贴在腰间的手掌,鼻间盈满淡淡的青草味,这应该是他惯用的熏香,很自然、很好闻。 天,她的心怎么跳这么快?都怪他,长相俊逸,气度卓然,若是在现代活生生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叫人不心动都难。 她必须要拚命克制心底的躁动,偏偏他又来招惹她,这样下去人怎么活! 「怎么在恍神?」戚勤业突然停下脚步,一张俊脸离得她好近,近到透着白烟的鼻息喷到她脸上。 叶宜秋觉得脸好烫,明明这么冷的天……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没什么,不是说要参观吗?往这里走!」拉着他的手,直往侧边回廊转进去。 「现下要去哪?」戚勤业面上带笑,从背后看她的耳廓都泛红了。 「去梅园。」 「快初春了,现下应该只剩残梅。」戚勤业注意到她的指尖泛着凉意,忍不住微蹙着眉,这身体忒差了。 他手掌把她嫩白无骨的柔荑包紧,运用丹田摧动内力焐热。 「所以现在可以采梅果了。」 「那种东西不是很酸涩,能吃?」平常戚勤业对这种话题是没有兴趣的,只是现在看她这么兴奋,不忍心泼她冷水。 「当然能,只要适当处理,那可是好东西呢!」叶宜秋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这儿不兴梅果,百姓对梅的概念就是风雅,毕竟是与兰、竹、菊并称四君子,至于农庄里栽梅是为了贩卖梅株给一些园林造景使用,梅果就是放任果实掉落,自然形成肥料。 「好东西?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那爷什么时候了解过妾身了?」叶宜秋没好气的回头睨他一眼。 回首千娇百媚,尤其那带着娇嗔的语气,乍现的万种风情让戚勤业心一紧,「现在了解也不迟。」 「或许吧,也可能不需要了。」叶宜秋瓮声瓮气地说,字句模糊不清。 但她忘记戚勤业习武,五感比寻常人要来得敏锐,当然把她的话听得一字不漏,「万事可成,唯心而已!」 叶宜秋心神一慑,脚步也慢下来了,若无其事的介绍,「这儿就是梅园,现在梅果应该已经采完了。」 管理梅果采收的妇人连忙迎向前,双手搓着粗棉裙,神情却是十分喜悦,「世子妃,您来了!这梅果已经采到最后,剩这一篓就采收完毕了。」 叶宜秋笑着说:「林嫂,真是辛苦你了,稍晚我让厨房熬些姜汁给大伙暖暖身,晚上再请厨房煮羊肉炉给大家尝尝。」 「羊肉炉就是上次厨房煮的那种羔羊汤吗?」林嫂惊喜的问。 第30章 叶宜秋点头,「没有错,就是那东西。」 「谢谢世子妃!大伙听见没,快点加紧动作,晚上世子妃犒赏大伙吃羊肉炉,就是上回那种盖羊汤。」 随着林嫂大声吆喝,周围顿时欢呼声四起。 戚勤业一脸好奇,倒是对林嫂没有向他见礼这件事不以为意,「羊肉炉是什么?羔羊肉不是腥膻得很吗?」 「那可是好东西,晚上也赏你一口试试,保证你会爱上。」叶宜秋笑得神秘,眼睛眯成细线,皓齿亮白,连霜雪都要退避三舍。 这话说得大不敬,但是戚勤业没有喝斥她,反而觉得她这样很好,非常自然,「好啊,晚上我试试。」 「既然梅果都摘光了,那么带你去参观作坊吧,这可是之后夏天要上市的新产品。」叶宜秋说着转身朝石板阶梯走。 「也在小农超市贩卖?」 「是啊。」说到这儿就来气,叶宜秋这回眼神里可是含刀直射着他,「妾身这生意做得可辛苦,当然很多事要亲力亲为。」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的,谁叫你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净搞这些东西。」戚勤业故意讽剌。 「妾身就是市侩,没有银子哪来房子、车子和妻子,这人情往来不管是送礼或是上 馆子,甚至到青楼听听小曲、摸摸小手,哪样不需要银子?有钱才能任性,没钱就要认命。」叶宜秋撇撇嘴。 戚勤业发现妻子这话说得挺有趣,虽然听起来粗俗,但架不住形容生动,「从哪学来的粗话?」 叶宜秋一怔,赶紧编个理由,「最近听下人说话,临时学了几句逗爷乐的。」真正的名门闺秀哪会这些胡话。 戚勤业一脸狐疑,「你以前并不会这样。」 「爷忘了吗?妾身可是走进鬼门关一回的人,这回魂后要是没有得到教训,岂不白受难了。」原主赔上一条命当了前车之鉴,她叶宜秋若是再蠢可真是连药都没得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两人来到作坊,说是作坊,其实就是土和泥砖搭建的房子,而且为了方便推车出入,并没有隔上门坎,才推开门进去就闻到扑鼻的酸味,还有腾腾热气袭来。 「世子爷、世子妃!」春画连忙过来见礼,「这梅果已经采收得差不多,现在就是去菁和酿造。」 戚勤业知道女子多会引用桂花酒,但印象中并没有用过梅子,「你要酿酒?」 叶宜秋解释,「还可以做醋,梅醋在夏天用途很多,其中以凉拌菜最清爽开胃。」 一群人正忙活,每个人负责一道程序,最后是由春画处理封口。 叶宜秋细心的解释去菁的用意和步骤,戚勤业倒也没有嫌烦,还会适时的提出问题,一场解说下来气氛倒是和谐。 一连参观了几处作坊,戚勤业发现叶宜秋考虑周详的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有些秘方要防止外泄的功夫也做得很到位,这并不是内宅妇人单靠想象就可以弄出来的,若是拥有数十年经验的老管事还说得过去…… 她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也勾起了戚勤业极大的兴趣。 冬日天黑得早,才转了几圏就夜幕低垂,廊角点起铜灯,微弱的光晖映着霜雪,闪着金黄色的微晕,让人内心暖和起来。戚勤业从来没有过这份闲适感觉,莫名放松,连向来挺直的背脊都松软了。 再回到耳房,发现与稍早摆设不同,方正的酸黄木梨矮几,地上铺着暖坑和长毛线毯,散落几个圆枕,不远处摆着一个铜锅,叶宜秋很自然的脱下绣鞋坐在线毯上,坐姿自然称不上优雅,但胜在舒服。 「这是游牧民族的习惯。」戚勤业早些年曾出使到北匈奴,在斗大的圆帐里就是这种布置。 「是啊,我看书学来的,一直觉得这种用餐方式很舒服、很豪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颇有几分这种味道。」铜锅已经在底部放好银霜炭,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口涎都要四溢了。 戚勤业听着细细回味,最后抚掌大笑,「好诗、绝妙至极!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爷不知原来你才华如此之好,怎么之前不显才名?」 「女子无才便是德,再说妾身这容貌已经够引人注目了。」真是糟糕,无意中剽窃了别人的诗作,可是现在推说不是她所作也是麻烦,叶宜秋也就认了。 「才貌兼备不是所有人的祈愿吗?」戚勤业相信她不是什么暧暧内含光之辈,再说女子养在深闺,没有才名外露怎么营造好名声,这可是关乎婚嫁的。 「福多是祸,祸福相倚。」吃锅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滋味,所以叶宜秋遣退冬琴不让她布菜,今天若不是戚勤业在坐,可是四婢陪着她一起吃,人多吃锅才有乐趣嘛。 不过对面是个大老爷们,期望他动手是不可能了,只好由她来。 戚勤业看着叶宜秋忙碌,「怎么不让冬琴来?」 「吃这种锅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乐趣,想吃什么就放什么进去。爷先试试汤,很暖胃的。」叶宜秋替他舀了一碗汤,也替自己舀了一碗。 汤色略带清透,细闻无全腥骚味,倒是淡淡的中药和酒味充斥鼻间,入口温润,滋味回甘,戚勤业忍不住就把一碗汤喝光,涓滴不剩。 「好喝吧!接着尝尝这带皮的羔羊肉,一定要沾这种酱汁,真真好吃到连舌头都会一起吞下去。」叶宜秋连筷子都没换,就直接夹进他的碗里。 这种错误让戚勤业一愣,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夹起肉,沾了红色酱汁后入口。软嫩有弹性的肉质配上略带咸辣的酱汁,入口没有任何腥味,淡淡的中药味甚至提升了羔羊肉的美味。 戚勤业问:「这里面有中药材,你懂药理?」 第31章 「基本的而已。」叶宜秋倒是直言不讳,她以前在中药店打过工,基础的会一点,再多就不行了,「八角、黄耆、枸杞、甘草,这些可以达到温补行气的功效。」 戚勤业深知母妃不喜叶宜秋,想带这些回去给她添些脸面,「你写张做法,我带回去给父王和母妃尝尝,这味道真不错!」 「好!」叶宜秋慢条斯理的吃着。 「爷,王爷正在找您呢!」顾离进门禀报的同时,刚好吃饱饭。 「有说什么事吗?」戚勤业注意到叶宜秋听到顾离的话后一脸愉快,这是不希望他留宿? 顾离摇头,「没有,王爷是在宫门落锁前出来的,此前一直都待在皇上跟前。」 「你去准备一下,我立刻回府。」戚勤业让顾离先离开,才转身看着叶宜秋,「爷不在的期间,希望你别惹事。」 「惹事?我在这儿能惹什么事?」叶宜秋睁着潋滟水眸,十分无辜。 「你这小嘴越发能说了!」戚勤业的拇指滑过她的红唇,刚吃完热腾腾的羊肉炉,这热气熏得唇瓣艳红无比,勾得人心痒。 叶宜秋想避过这暧昧的动作,却挣脱不了,带着厚茧的拇指轻搔过唇瓣,一颗芳心顿时乱跳一通,「我……啊!」不小心咬到他的指头了。 活该,谁叫他有这种登徒子的行径! 但是她还来不及得意,就让戚勤业笼罩住视线,随着越贴越近的俊逸脸庞,还来不及细想,唇就被掠夺,他热切且霸道的强取豪夺,连呼吸都被迫着随着他的起伏,一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他才放开。 「你……你……」叶宜秋气息不稳。 「我喜欢你的味道,没有羊骚味。」最后他在她颊上偷香,帅气的转身,「乖乖等我来,再带你回家。」 骚味?这种几近调戏的双关语让叶宜秋一愣,没有料到正经八百的人也会有这一面。 而且他说什么?乖乖等他?这种娇宠的话是戚勤业会说的吗? 第九章 叶家姊妹想做妾 八角宫灯沿着抄手游廊,晕黄光芒映在屋檐上的风狮兽上,更显出狰狞,这里是戚郡王府的外院书房,戚勤业快马回府后,就直接进入书房。 「父王,这么急着召孩儿回来,发生什么事?」 「你知道三皇子他们初春就要前往封地?」 戚勤业点头,「知道,皇上之前就有透露消息。」 戚郡王严肃的问:「那么六皇子的封地里有私兵这件事你可知道?」 「是指在乌头山的那些?」戚勤业又点头,「之前就有收到消息,只是一直不知道人数。」 「六皇子今天向皇上点明私兵共有三千,人数不足为惧,但本王不认为这是实情,加上皇上曾让暗卫前去探查,但到今日为止共派了六组共计十八人,全部没有消息传回来。」 戚勤业皱眉,「孩儿收到消息,乌头山的私兵可能掩饰身分,以佃农、猎户之姿示人,另外越过乌头山就是突厥人的领地,他们的商业往返频繁到令人起疑。」 突厥人过去只要逢冬就会越过乌头山打劫,现在却乖乖以物易物,事有反常即为妖,只是他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这些人的行事非常小心。 「皇上也是这么怀疑,所以下了密令要你走一趟乌头山,趁着六皇子没到封地前探探虚实。」 戚勤业想了下,沉声道:「太子之位,皇上属意九皇子?」 「除了大皇子,就属九皇子是嫡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立九皇子为太子?」戚勤业问道,「再者帝王之术一直没有传授给任何一位皇子,父王不觉得奇怪吗?」 戚郡王叹气,「皇上这是心底有愈瘩啊,龙椅一直被觊觎,任谁都会不高兴。」尤其皇上正值壮年,又不是垂垂老矣,当然更不能忍受。 「只要父王心里有准备就好,孩儿明早就前往乌头山。」戚勤业不再多说,「孩儿先回去歇息了。」 「慢着,你母妃今天跟本王提过立侧妃的事,本王已经替你推拒,毕竟本王都没有立什么侧妃。」戚郡王深知儿子的心性,告诉他是让他安心,不用想着该怎么去应付妻子。 「谢父王!」 「找个时间把大媳妇接回来吧,她真的变了很多。」戚郡王也知道小农超市的事情,这儿媳确实长进不少。 「孩儿知晓。」戚勤业漾起一抹笑,拱手后告退。 密令不得宣扬,所以戚勤业翌日天蒙蒙亮就启程前往乌头山,并没有告诉叶宜秋这件事,毕竟过去他领了差事到外地,十天半个月不曾回府也是常事,只是他忘记过去有外院的管事会让叶宜秋知道,这回可没有人会拨冗去悠活农庄告诉她这件事。 叶宜秋乐得不用伺候他,行为举止也越来越随便,所以当叶林氏找来悠活农庄时,叶宜秋整个人反应不及,傻怔着,连嘴巴都忘记阖上,嘴里还含着香莲酥酪。 叶林氏本来以为这趟来见着的女儿可能是形销骨立,不成人样,谁晓得女儿好吃好睡,整个人容光焕发,只是这张开的嘴里还含着吃食,实在太没有体统,忍不住咳几声示警。 第32章 「夫人。」夏书、冬琴福身请安 叶宜秋连忙把香莲酥酪咽下,蹭的跳离贵妃榻,「阿娘!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什么样子,都什么时辰了还这副模样。」叶林氏脱下藕色毛皮斗篷,让花嬷嬷接过去收起来。 叶宜秋看呆了,交领浅绿仙文绫抹上春坎肩,轻暖的锦州灰藕双细襦裙,通身的气派富贵,盘绕的云髻上珠翠环绕,美丽的脸庞若是不说,看起来顶多才二十多岁,她一声阿娘都叫不出口。 想来这原主的天生丽质应该就是母胎来的,她真要大大感谢这优良的遗传因子。 相比叶林氏的端庄华贵,叶宜秋对照自己的穿着,松松披在肩上的狐毛坎肩是华丽,但架不起这浅水蓝的棉衣和轻暖的棉襦裙,她贪的就是舒适,自然就挑些棉料衣裳穿,还有梳的垂髻舒懒的连朵珠花都没有,就是贪图累了倒头就可以睡。 「女为悦己者容,又没有什么悦己者,当然是怎么轻松怎么好。」叶宜秋耸耸肩。 她说完才发现不对劲,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心,警戒心全降为零,眼前这位可是原主的娘,是最了解原主的人啊,连戚勤业都能察觉她和原主大不相同,这叶林氏岂能看不出来? 就在她担心叶林氏会不会大喊妖孽时,下一瞬就发现自个儿被搂进叶林氏怀里,「唉,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大把青春岁月都虚度了,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叶林氏声音带着哽咽,把叶宜秋惊得都说不出话来。现在是在演哪一出?怎么她完成跟不上了? 「夏书都跟阿娘说了,你这撞柱子的后遗症就是忘事。这样也好,有些事忘记对你是好嚷,你就是思虑太跳才会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但也没道理就这么奋不顾身往下跳。 身体发虏受之父母,你寻死之前可有想过阿娘和阿爹?」叶林氏揉着女儿的后脑杓,发现女儿手臂环上她的腰,这是在撒娇了。 「阿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叶宜秋闷着声音,果然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她在现代父母早逝,活了两辈子,终于可以尝尝当宝的滋味了。 「下次行事之前可要多想想!想想阿娘和阿爹,咱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平安顺遂就好。」叶林氏拭着泪,「你老实告诉阿娘,为什么跑来农庄住?还有,清贵当上了小农超市的掌柜,莫非这小农超市是你开的?那叶谊和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成了小农超市的当家了?」 叶宜秋还以为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朝叶府送消息,没想到是清贵太招眼。也是,小农超市很火,知根底的人早晚猜得出来。 叶宜秋也不隐瞒,眨巴着杏眼,「小农超市确实是女儿开的,至于叶谊和也是女儿装扮的。」 「胡闹!你堂堂戚郡王世子妃,怎么可以这般胡乱行事,若是传出去,让郡王府怎么想?」叶林氏脸色铁青,同时利眼扫过冬琴和夏书。这群丫鬟、管事居然让主子这般莽撞行事也不阻止,真是翻天了! 「他们都不管我的死活,我何必管他们怎么想。」叶宜秋可没有忘记自己撞柱后,隔没多久就被送到庄园的事。 「这胳臂拧得过大腿吗?我知道你在郡王府里过得委屈,但是」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你能顶得住?这可是连世子爷都顶不住的大事。行商没有不好,女人有嫁妆和银子傍身是可以壮壮声势,但也越不过婆母的,你可以把铺子交给清贵管理,收进来就是私库的存项,但怎么会搞得这么红红火火的,这么招人注意,若你嫁进寻常人家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在名门贵胄里可就不是了。」叶林氏就是收到消息才急着见女儿,谁晓得到了陇南庄园却得到女儿住进农庄的消息。 知情的当下她就脸色惨白,一颗心悬在七、八尺高,女人离了夫家住进自个儿名下产业,这代表什么?夫家还静默无声,这分明就是休离的征兆啊。 「世子爷之前不是才让你去到邺州,连领差事都让你跟着,怎么你现下却搬离陇南庄园,到底发生什么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叶林氏无法插手女婿家宅事,更何况这女婿还不是普通门第,所以她一直暗中关切着,丈夫也分析了邺州发生的弊端,原本以为女儿帮得上忙,一切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哪知道女儿突然就住到农庄里了。 「女儿到邺州只是去探亲,称不上跟着世子爷。这二爷跟世子爷是玉牒上的兄弟,妯娌之间走亲很正常,至于搬到农庄来住是女儿决定的,阿娘不用担心,女儿做事有计量着。 「你以为我打探不出来吗?」叶林氏虎目一横,「郡王妃想替世子爷纳侧妃,这件事早在世家间传得沸沸扬扬。」 「娘,女儿知道贤淑大度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尤其开枝散叶这等大事更是不容忽视。但您也瞧见了,之前女儿咬牙让熏姨娘进门还怀了身孕,结果呢?女儿没有后宅的阴损手段,也不想要造孽,如果可以清闲自在的过日子,晚上阖眼时是安心的,为什么不?」 「你真的放得下世子爷?」叶林氏还记得下聘那天,女儿娇羞的水眸泛着千缕情意,随着世子爷的身影绕啊绕,魂都快随着他走了。 「是,女儿知道占着戚郡王世子妃的名头对家族有益,但是女儿真的很累了。」叶宜秋像个娃儿般紧紧抱着叶林氏。 她在赌,赌母爱有多伟大。 多少年了,自从女儿开始习琴,就不曾这么撒娇的趴在自己怀里,顶多就是嘴上抹蜜的说些好听话,叶林氏顿时心软了。 「你是打着和离的主意吗?」 「是。」叶宜秋抬起小脸,正色回答。 叶林氏仔细看着女儿,黑溜溜的大眼无比严肃,她踌躇了半天才嗫嚅道:「那阿娘回去和你阿爹说说看吧,只是你要知道,和离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子,你奶奶重礼法,若真的和离,她不会同意你回家的。」 「天大地大总有女儿容身之处,再说女儿只要阿娘和阿爹好就好。」她赌赢了! 叶宜秋知道能让叶林氏说出这番话已经不容易,就算之后没有家族的庇荫,她也知足。再说,好歹她也是千年后穿来的吧,若混得差她都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阿娘去过小农超市,那些真的是你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叶林氏清楚女儿的斤两,当初光是教看帐就教了不少时间,而且女儿向来喜爱衣裳、珠翠,就跟京城里的贵女一样,什么时候肚子这么多生意经? 「阿娘,女儿撞了柱之后,在奈河桥边徘徊,遇上一名三十岁的女子……」叶宜秋维持一贯的说词,只是说多不免心虚,尤其这谎得要说得滴水不漏,否则真怕哪一天前后不一,老底就被掀翻了。 叶林氏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这番「奇遇」,但在叶宜秋不遗余力的说服下,她最终相信了。 看时间不早,她准备回去,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叮嘱叶宜秋多加小心,没事不要到处乱跑。 叶宜秋点头答应,反正她刚好也怕肚子露馅,这段时间最好就是待在农庄里。 第33章 叶林氏满意地走了。 鬼才会相信戚勤业说的话!什么带她回家,全是屁! 「世子妃,您这墨水把宣纸滴污了!」夏书在磨墨,发现叶宜秋又走神了。这都已经第五张宣纸了。 「再换一张。」叶宜秋抬起双臂,让夏书抽换宣纸。 「世子妃若是精神不济,要不要歇会儿?」夏书觉得今儿个世子妃应该做不了什么事了。 「不了,清和跟在赵子瑜身边,有来说什么吗?」叶宜秋认为做些正事可以转移注意力。 「清和说赵当家都按世子妃的图去要求工匠行事,只是有些细节不懂为什么这么要求罢了。另外有件事要跟世子妃说一声。」夏书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消息,知道的当下不由得头皮发麻,「赵当家本家在泉州郞县,三皇子的母亲是赵淑妃,赵淑妃的本家也是泉州郇县,赵淑妃是五房摘女,赵当家是大房的嫡长孙。」 「所以呢?」叶宜秋不解。 「所以赵当家是三皇子的人马,而如今众皇子正在争夺东宫之位。」 叶宜秋脸色一变,赵子瑜有一位当淑妃的五姑母,还有一位当皇子的表兄,所以理所当然被归进三皇子派系,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她若只是一介平民,会觉得这回是撞大运才有赵子瑜这位合伙人,偏偏她是世家妇,夫家还是极受当今皇上重用的戚郡王府。 「那世子爷呢?」 「世子爷是中立,一直以皇上为尊。」世子妃终于明白过来了。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叶宜秋和叶谊和扯上关系,戚郡王府就有可能卷入夺嫡的风暴中,而有时太早站队并非有利,反正皇上最后一定会立储君,戚勤业应该只是在等候最佳时机,等风向更确定,这种明哲保身的做法是最稳当的。 「世子妃觉得我们要不要再跟赵当家考虑合作这件事?」夏书觉得不妥,尤其牵扯到朝廷的小事都会变大事。 叶宜秋摇头,「不行,如果这么做,那我们的信誉呢?反正接洽是用叶谊和的身分,我们只要咬定这个身分就好。」 「但是签契要到官衙作保,叶谊和的身分怎么到衙门?」夏书当时以为世子妃只是 以叶谊和的身分出面,最后签契还是叶宜秋,现在全乱套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再不行就用叶宜秋这名字。」 「那世子爷那里怎么交代?」 叶宜秋撇过头,「说不定……说不定到那时候已经和离,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夏书傻了,世子妃明明慧黠过人,遇事果决,怎么现在却出现掩耳盗铃这种反应?她认为这办法根本不是办法,却也明白世子妃不想深入讨论。 她猜测这件事应该和世子爷有关,毕竟上次世子爷来时,世子妃还笑容可掬带着他参观作坊,气氛和乐到连周管事都认为世子妃要回郡王府,还直呼可惜。 现在事情却变了,世子爷没有再踏进农庄一步,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难怪世子妃会生气。世子爷要离开时明明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不过几天时间说变就变,她们这些奴婢也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什么事…… 叶三老爷在家中行三,娶了叶林氏后虽然曾有位江姨娘,但是江姨娘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拚了命把娃生下来却没有熬过去,死了。 此后叶三老爷歇了心思,不再纳妾,内宅相对就清静,没有从小到大就经历宅斗的震撼,原主自然手段生涩,心性单纯,等到叶林氏发现不对要开始教导时,已经错过最佳的黄金教育时期了。 叶宜秋就一位亲大哥和庶出的二哥,还有一位亲弟弟,做为三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打小受宠程度直线上升。 跟三房相反,大房和二房子女众多,大房有三子六女,二房是四子两女。与叶宜秋交好的就大房的三女叶宜静行四,以及二房的小女叶宜苹行五,至于叶宜秋则是行六。可惜叶宜静嫁到杭州,叶宜苹则是嫁到云州,皆是路途遥远,因此也就少了来往。 「你说我八妹妹和九妹妹来了?」叶宜秋一头雾水。 叶家的事冬琴解释过,她也还记得清楚,八姑娘和九姑娘全是大房的庶出女儿,她当姑娘时在府里时就少有来往,她们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找她? 冬琴恭敬禀道:「是,已经请她们在花厅里用茶,世子妃如果不见,稍候就让秋棋姊姊去打发她们走。」 叶宜秋摇摇头,「见,为什么不见?我挺好奇她们来找我做什么。」 叶林氏昨天才刚来过,今天这两位小堂妹就登门造访,这时间还真是巧合到不可思议啊。 「六姊姊!」 叶宜秋进入花厅,就听见脆生生的声音,两位袅袅婷婷的姑娘福身行礼。 敛着眉较为害羞的女孩一袭鹅黄交挂缂丝,搭着同色的八幅裙,衬出柔美的气质,至于较为艳丽的女孩穿着桃色绫丝衫,搭上明艳五官,倒也是相得益彰,都是美人。 「八妹妹、九妹妹,怎么突然来这农庄?这天气要踏青可还早得!」既然没有什么交情,也就不需要虚伪的打招呼,叶宜秋索性开门见山,尤其她还搞不清谁是谁呢。 「祖母担心六姊姊,本来嚷着要亲自来探望六姊姊,但是老人家腿骨不好,怎么禁得起这么奔波,所以我和九妹妹就自告奋勇代替祖母来。祖母交代要好好看看六姊姊,回去定要仔细形容。」明艳的女子回答。 所以明艳照人的是行八的叶宜雯,气质柔美的则是行九的叶宜纯。 叶宜秋判断玩了,深深叹口气,「按理应该是我回去探望老祖宗才是,只是现下我实在不适合回京,倒是累得她老人家挂心,显得我不孝了。」 第34章 「六姊姊不要这么说,老祖宗也清楚你现在的情形,所以要我和八姊姊留下来陪你。」叶宜纯迫不及待的开口。 「陪我?」叶宜秋一怔,她来这悠活农庄是被厌弃的,老祖宗应该从母亲那里知道了,却让叶宜雯和叶宜纯来这里陪她? 叶宜雯抢着回答,「老祖宗的意思是六姊姊若有个知冷热的亲妹妹陪在身边,也不容易着了别人的道,毕竟世子爷可是未来的郡王爷,子嗣的重要性不言可喻。」 叶宜秋脸色一沉,再笨也听出这话里的含意了,「老祖宗的意思是要把两位妹妹送进戚郡王府当姨娘?叶府的姑娘还真有出息!」 叶宜雯笑容一僵,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她很久以前见过戚勤业一次,飒飒英姿就此刻印在心板上,好不容易盼到机会能够相伴左右,怎肯轻易放弃,「六姊姊,话不是这么说的,老祖宗也是担心您在郡王府根基不稳,有个亲人帮衬才能巩固您的地位啊。」 「话说得好听,我又是何德何能可以让八妹妹这般情义相挺?」叶宜秋语带讥讽,「这种上赶着当姨娘的情义,我无福消受!」 「您怎么这么说!我们可是好心要帮六姊姊的。」叶宜纯不悦地说。 叶宜秋气乐了,「敢情你们是听见戚郡王妃想替世子爷纳侧妃这消息,才怂恿着老祖宗让你们来?」 「才、才不是,是阿爹和老祖宗商议的。」叶宜雯曝嚅的说。 「你们听好,我是决计不可能帮世子纳什么侧妃、姨娘的,如果你们有本事就自己求到世子跟前吧。」叶宜秋直接把话说清楚。 「六姊姊,你这话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叶宜纯脸色苍白,连敬称都忘记了。 「我既然说出口,就不怕你们去说。」对于这种自甘堕落送上门愿当妾的妹妹,叶宜秋认为没有也罢。 「六姊姊性子这么刚烈,那么妹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九妹妹,我们走吧。」叶宜雯知道在叶宜秋这里讨不了好,决定回去禀告祖母。 「秋棋,送姑娘们出去。」 「是。」 等到她们一出门坎,连月门都来不及迈出,叶宜秋就对着夏书说:「我真搞不懂,连我都怜惜你们四婢,盼望着把你们许给好人家当正妻,怎么堂堂叶府书香门第,传承百年,却巴巴儿的想送庶女去当妾,难道不知道这妾跟奴婢没什么两样,任凭主人打骂贩卖都告不得官吗?」 这话叶宜纯听在耳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叶宜雯则是咬紧牙根,面露恨意。 「世子妃,您这么说好吗?好歹两位姑娘也是奉了老祖宗的命令前来。」夏书压低声音。 「你以为她们怎么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跟我说这些?定是昨天母亲回去跟老祖宗说我的事,结果被轰了一顿。」叶宜秋心知肚明攀上戚郡王府这门亲事,对叶氏宗族百利而无一害,他们巴不得永远抓着这条线,万一真到和离的地步,她成了弃子倒无妨,重要的是怎么继续维持两家的关系,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再递结姻缘。 但是戚郡王府哪里是傻的,怎么可能放弃嫡女选庶女,所以叶家只好送庶女来当姨娘,若是幸运产下子嗣就更好了。 「世子妃既然都清楚,怎么还这么对两位姑娘说?」夏书认为这行为根本是招恨。 「夏书,你不清楚人性,今天我若服软,老祖宗下一步就是逼着我当皮条客,把两位妹妹送到世子爷的床上,这缺德事谁都可以做,就我做不来!」 夏书大惊,连忙向门外探头,幸好已经空无一人,「世子妃,皮条客这说法万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脱口,这话实在是……」她虽然不太懂皮条客的意思,但前后文连结一下,大概也能推断出来。 「粗俗。」叶宜秋单手托腮,「可胜在贴切。」 夏书也不知道该劝什么了。 第十章 王夫人挑拨离间 叶宜秋怀孕满四个月了,肚子渐渐显怀,她也清楚过些时间就不适合再露面,只能趁现在跟合伙人见个面,商讨工程的事。 「赵兄,真是对不住,这段时间都是你监工,你辛苦了。」叶宜秋一到场就先拱手致歉。 「不要这么说,叶兄这趟去江南走商,一定是大丰收吧。」 「也称不上丰收,主要是视察一下江南,看有没有扩展小农超市的机会罢了,怎么洪当家没有来吗?」 「洪当家临时有要事,这会儿就不过来了,我们先进去参观一下,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如果叶当家觉得不妥,还可以请工人再改修一下。」赵子瑜率先步入坊内。 檐廊画栋,黛瓦白墙,特地订制的六角琉璃盏沿着抄手游廊设置,到了主楼前,纱绢成窗,梨木棂门,内门里刻意挖出的小沟槽可以将所有梨木隔间板推开,形成口字空间,容纳百余人,这就是叶宜秋要的,届时服装发表会就在这里举办,平常则可以展示最新产品。 顺着楼梯上去就是精工坊,专门接受委托订制,从首饰到精致的随身箱箧,叶宜秋还要求陈列材质册本,从水牛皮到豚皮应有尽有,甚至还提供木质小方块样本,不论任何材质都可以随客挑选,所有东西也都精心刻上蝶形标志。 「赵兄费神了,这一切做得都跟设计图一模一样,精致华美。」 「是叶当家厉害,知人善用,工班的鲁头子和小农超市的工班是同一群人马……听说戚郡王世子妃和叶当家有些关系,那我……」赵子瑜索性把话摊开来说。 叶宜秋明白他要说什么,「我知道赵当家和三皇子有亲戚关系。」 「既然叶当家知道,戚郡王世子那边没有说什么吗?」 「戚郡王世子再怎么也不能挡人钱财吧?我们是光明正大做生意,跟什么皇子不皇子可扯不上关系。我叶谊和做生意喜欢单纯,如果赵当家有顾忌,现在想要退出也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我懂。」 第35章 「爽快!如果叶当家没有忌讳,我赵某人当然也可以不在乎。」 叶宜秋拱手,「如此最好,这依蝶园预计在下月十二开幕,我会广发帖子给各府女眷,届时就劳烦赵当家帮忙了。」 「称不上帮忙,都是自个儿事业,应该的。倒是再过六十天就是斗商会,不知道叶当家有意参选吗?」 「斗商会?」 「叶当家不晓得?」赵子瑜诧异,「六尚局就是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功局、尚食局、尚寝局,只要斗商会胜出者,就可以独揽六尚局的生意。」 大抵就是皇商的意思了。叶宜秋点点头,接着问:「参加斗商会有什么门坎?」 「由六尚局发斗商帖,另外就是商会推荐,如果叶当家要参加,赵某人倒是可以推荐。」 「这样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倒是不会,赵某人今年不参加这斗商会。」 「那就劳烦赵当家了。」叶谊和笑意盈盈,这趟出来是大丰收啊,如果真的成为皇商之一,哪还怕没有生意。 之后复验进行得很顺利,装潢细节完全依造叶宜秋的设计图,甚至有些小细节也被工人们注意到,修缮得臻至完美。 最后,由叶宜秋做东,宴请工人到八芳楼用餐,席间自然不免喝了几杯酒,这可把小厮装扮的夏书吓坏了,连忙以眼神示意清和、清贵挡酒,饶是如此,叶宜秋最终也是带着微醺上马车。 一上马车,夏书就要清贵先回农庄请大夫,清贵不明所以,但是又不好反驳夏书的命令,因为夏书一张脸黑得媲美煤炭。 「这么凶悍,小心清贵吓得不敢娶你。」叶宜秋咬字清晰,只是一直乐呵呵的笑。 「世子妃,您还敢笑!您到底记不记得自个儿是孕妇,怎么还敢喝酒?」 「别担心,我就喝了三杯,其余都洒了。」 「就喝了三杯?怀有身子的人怎么可以饮酒。」 「浅尝不碍事,再说那种状况之下,我不喝行吗?」接过夏书递来的湿巾,叶宜秋覆在面上。 她的酒量算是好的,之前都可以跟客户干一瓶,或许是原主这身体不禁用,太柔弱了。 「还有清贵他们啊!」 「在座的都是主事者,殷切的添酒我岂能不给面子?好了,下次我会视状况。」马车颠着,胃在翻滚,叶宜秋这会儿才正视到这身体真的对酒精容忍度很低。 叶宜秋最后还是吐了,可怜夏书忙坏了,沿途清理秽物,不仅衣服和棉榻,连她黏的假胡子都沾上了。 好不容易回到农庄,马上抬了浴汤让叶宜秋净身,接着又是大夫把脉,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才让叶宜秋躺下来歇息。 唉!这怀着孩子好像也累不得了,整个人娇贵万分。叶宜秋想着,一上榻就陷入黑甜乡中。 「世子妃还没有醒来。」 一道声音穿过脑海,叶宜秋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 「要不把世子妃喊醒吧,这洪媳妇都喝上一壷茶了。」来人刻意压低声音。 这声音是夏书吧?叶宜秋透过床帷看去,应该是冬琴她们。 她沙哑的说:「我醒了,进来吧。」 「是。」冬琴利落的撩起纱幔,用流苏绳缎绑好。 「洪媳妇是谁?值得你们大清早议论纷纷的?」叶宜秋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 夏书刚好理出衣裳,「洪媳妇是冯嬷嬷的媳妇,在郡王府里的公出账房管事,之前每天都是由洪媳妇来跟世子妃对帐。」 「她是郡王妃的人吧。」叶宜秋眯着眼,接过冬琴拧好的湿帕净脸。 夏书回答:「是,但是世子妃对她不薄。」 「再怎么不薄,我这柳蒲还是没有人家的橡木胳膊厚。」她不以为意地道,「早膳先传来吧,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饿得慌,脑袋也跟着不好使。」 「世子妃怀着孩子当然饿得快,也不禁饿。」冬琴加快速度帮叶宜秋换上衣裳,让夏书则先出去布膳。 叶宜秋本来随冬琴摆弄,却发现冬琴给她换上石榴红交织单丝罗缀樱花坎肩,八开仙幅裙上还勾着金线,走动时更显贵气,尤其衬出叶宜秋白皙鹅颈,粉腮带艳。 她傻眼,连忙制止冬琴,「这衣裳太华丽,又没有要出门。换一套!」 「洪媳妇来者不善,还是要有点气势出来才好。」冬琴很坚持,叶宜秋拗不过她,干脆就顺着,反正她们也是为了她好。 第36章 早膳是翡翠什锦鸡蓉粥,搭配盐酥葱圆饼,好吃不腻味。 等叶宜秋用完膳收拾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慢慢的往花厅方向去。 其实那地方称为花厅是过了,其实就是正院耳房收拾出来,平常接待一些管事、商量庶务,摆设也比较朴实,一盆长青竹置在榆木桌上,虽然绿植栽在冬季少见,但也称不上华丽。 「世子妃安好。」等了这么久,洪媳妇倒是神色自若,起身福礼。 「洪媳妇大老远来,有什么事吗?」叶宜秋落坐在上首位。 「奴婢不敢,只是郡王妃要奴婢来询问世子妃,这陇南庄园是不是有怠慢之嫌,扰得世子妃得住到农庄里?」 「是殷勤太过,连郡王府的事情都传到陇南庄园,扰得我无法安休。」叶宜秋温徐的说。 「要是有人嘴碎,大可让管事打板子,撵出去就是。」洪媳妇也是人精,怎么可能不知道叶宜秋在挖洞。 叶宜秋挑眉,「可偏偏这讲的又是大实话。」 「这……」洪媳妇当然知道内容无非就是那些破事。 「为世子爷立侧妃这件事,确实是婆母的权力,只是趁着我到陇南庄园养身子就这么大张旗鼓置办,总是说不过一个『理』字,我这身体本来就不适,听着心底更不舒爽,这才决定来农庄休养。」 「世子妃的意思是听多了难过,才会来农庄。」夏书连忙打圆场,只是叶宜秋话语锋利,圆得有些牵强。 洪媳妇顺着夏书的台阶下,「但是世子妃一声不吭就离开陇南庄园,对郡王妃也不好交代,不如现在收拾一下,咱们回郡王府吧。」 「回郡王府?不是说小满之后才接我回去?」叶宜秋诧异,她不相信戚郡王妃会点头同意让她提早回去。 「世子妃的身体恢复良好,当然得赶快回郡王府。」洪媳妇低下头,不敢与叶宜秋对视。 叶宜秋狐疑,「你是大夫吗?不然怎么知道我身体恢复良好?」 「郡王妃问过黄大夫了。」 黄大夫?不就是在陇南庄园诊出她怀有身孕的那位? 如果郡王妃知道她怀有戚家子嗣,现在应该对她百依百顺才对,洪媳妇的态度也应该是谄媚阿谀,专挑些吉祥话说,但看洪媳妇眼神回避,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世子妃,咱们先收拾行李,回去再说?」冬琴仍旧认为该回去,小世子应该在郡王府里诞生才对。 洪媳妇附和的说:「说的是,冬琴就先去收拾吧。」 「慢着!我有说要回去吗?」眯着杏眼,叶宜秋懒懒的说:「我这几天身体不爽利,过些天再说。」 「世子妃,请您别为难奴婢,这是郡王妃的命令,奴婢实在不好违抗。」洪媳妇福着身。 「没让你违抗,既然是我不回,你坦白禀告郡王妃就是。」 「世子妃,这件事——」冬琴才要继续努力就听见夏书插话。 「冬琴,咱们就听世子妃的指示。洪媳妇,这边请。」夏书强将洪媳妇送出农庄。 「……莫名提到黄大夫,又说要我马上回郡王府,怎么想都不对劲,我来陇南庄园休养本来就是幌子,早不召见晚不召见,偏偏我有孕才找上黄大夫,一切都巧合到莫名其妙。」 夏书回到花厅就听见世子妃正在跟冬琴解说,没好气地道:「你也该长点心眼了,本来夫人让咱们跟着世子妃是要提点她的,你倒好,还反过来让世子妃提点你。」叶宜秋点头,「夏书也认同我的做法?」 夏书点头,「一切太巧合了。我已经让秋棋去找清贵,请清贵差人去探探消息,毕竟世子妃不回去这件事拖不了太久,郡王妃一定会再差人来请,届时就很难推托了。」 「你做得很好!」叶宜秋站起身,「冬琴,现在陪我回去换下这身衣服吧。」 「穿得好好的,怎么说要换?」冬琴疑惑。 「太累赘了,我想到厨房弄些东坡肉吃,怎么能穿这么厚重的衣服。」 冬琴无语,这种时刻世子妃居然还有兴致忙吃食,而且不是才刚用完早膳吗? 夏书倒是觉得好,毕竟好吃好睡没烦恼,这样才能孕育出好苗子。 远云领着府里的护卫头子张超来到跟前,递上家书。 戚勤业看了内容之后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看在远云眼底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世子爷脸部表情越是云淡风轻,就表示内心越是波涛汹涌。 「张超,先下去喝杯茶歇会儿,等会儿爷写好回信再交给你吧。」远云先打发张超去休息。 「那么卑职告退。」张超拱手后离开。 第37章 远云见人走远才开口,「爷,是坏消息?」 「顾离没有送世子妃的消息来?」戚勤业眸光一沉。 「这……应该是疏忽了。」远云清楚顾离这段时间忙着探查六皇子在乌头山的兵力部署,八成是忘记世子妃那儿了。 「去通知顾离,让他把一些人手交给你处理,然后马上查清楚世子妃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居然让母妃大老远派人来要我写休书。」 「休书?!」远云惊诧,「卑职马上去寻顾离。」 「慢着,告诉顾离,只要一拿到兵力部署图,就马上回长安城。」 「是!」远云领命离去。 戚勤业沉着脸,他才离开七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母妃明知他在外办差,不可能不知轻重的派人来打扰,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该死!偏偏他现在一点都摸不着头绪,他最恨这种感觉。 明明记得离开悠活农庄时,氛围温馨,叶宜秋的机智也让他十分欣赏,他相信一切都朝好的方面发展,怎么现在局势丕变,而且母妃怎么知道她不在陇南庄园?这消息他已经让人封锁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戚郡王府里,洪媳妇把叶宜秋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向戚郡王妃交代,丝毫不敢加油添醋。 「她不敢回来,一定是心里有鬼!」戚郡王妃黑着一张脸,而坐在她身边的便是王夫人。 「姨母,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断定,说不定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表哥的。」王依莲软糯的声音非常悦耳。 「如果真是我戚郡王府的子嗣,以她的刚烈性格早就回来了。」戚郡王妃咬牙切齿,「真是家门不幸!」 王夫人说着,「可是我们并不晓得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若是堂而皇之的押着世子妃回来,传出去总是不好。」 「所以我才差人去请业儿写休书,若是等到孩子落地,那我戚郡王府的颜面何在?」戚郡王妃拍拍王夫人的手,「幸好妹妹来通知我黄大夫的事,不然我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 「血脉是大事,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只是那叶氏还真看不出来是这样子的人。」王夫人撇着嘴,带着嫌恶口吻。 「姨母,要不等表哥回来再商议吧。」王依莲总觉得不妥。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王夫人嘴上责备,声音却是宠溺,「未出阁的女孩子本来不该知道这种事,要不是看在你对你表哥这么关心,时不时缠着阿娘问……唉!」 说着,她转头看向戚郡王妃,「依莲这丫头就是实心眼,居然还一直劝我要先查清楚,以免有误会。这可是女子清誉问题,你说我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但我们是血亲,我纵使有一丁点怀疑都要向你吐实才是,不然乱了王府血脉这罪你我都承担不起啊!」 「就是这个理,依莲太心善了。」戚郡王妃连忙点头,越看这外甥女越是喜爱,想让她陪在业儿身边,偏偏儿子不允,连王爷也反对,让她难过了一段时间。 现在好了,只要休弃那个红杏出墙、让郡王府蒙羞的叶宜秋,就让业儿迎娶依莲进门吧,只要是正妻,王爷也就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了! 戚郡王妃打着如意算盘,叶宜秋这媳妇她从头到尾都不满意,别说个性一板一眼,嘴丝毫不甜,行事呆板,性格又要强,尤其想到她现在肚里怀着别人的孽种,更是心窝一阵疼。 儿子俊雅如天人,怎么会摊上这种事,硬生生被泼了一桶脏水……戚郡王妃越想就越恨,要不是这种事传出去也是堕了戚郡王府的颜面,她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 而同一时间在长安城另一隅的叶府—— 「你说什么?小农超市是三房的?!」叶老夫人惊呼。 「确实如此,这小农超市都开到西湖畔了,而且还是和李家结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店都开始装修了,还假得了吗?」男子留着的两撇山羊胡抖动着,语带不满,「姑祖母,怎么有这种好事您也不打声招呼,让咱们张家得些好处,最后都会荣归家族,庇荫宗室啊。」 「桐哥儿,你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叶老夫人拧着眉。 「当然,所以我才急吼吼的过来见姑祖母。您不晓得,这小农超市也不晓得用什么法子,集结了各州城的绅乡首富合作,现在听说江南已经有三家确定下个月要开幕营业了。」眼看着这么一大笔钱财过家门而不入,张予桐的心窝子就像是被猫爪挠过,火辣辣的疼。 叶老夫人本家是江南杭州张家,因为哥哥张老太爷中举赴京赶考,结识同期的叶老太爷,就此牵成了一段姻缘。 后来张老太爷开始崭露头角,虽然最后只当到衙事就止步,但也在族中挣得脸面,说得上话,只是到了第三代的张予桐第就完全与官路绝缘,只能老实守着几家店铺营生,叶老夫人心底是恨铁不成钢,却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法子帮衬。 她更没有料到三房不只官途平步青云,连生的女儿都攀上高枝,让已故的戚老王爷选为孙媳妇,现在还置办起小农超市,明明之前在家里当姑娘时木愣得紧,怎么瞧都没有生意人的姿态啊,难道之前是藏着本事? 「姑祖母,您好歹也帮侄孙拿个主意,这么闷不吭声,侄孙这心底可是慌到六神无主了。」 叶老夫人睨了张予桐一眼,啐道:「枉费我还看你比其他人成材,连这会儿都沉不住气,能做什么大事?」 「姑祖母,我这可是为了张家烦恼啊!」张予桐苦着一张脸,「若不是阿爹腿脚不方便,让大伙给劝住,他都想亲自走这一趟了。不瞒姑祖母,这些年咱们铺子里的生意实在是每况愈下,若不是情况不好,真的得再另外找财源,侄孙也不敢来烦扰您老人家啊!」 张府百来余口,什么建树没瞧见,倒是崽子年年蹦出一、两个,寅吃卯粮只是早晚的事,先前叶老夫人不是没想过把孙女许给娘家,偏生几个侄孙未及弱冠,房里的丫头都开脸了,还生出两个小崽,这种状况让她怎么点头?就算她肯,儿子的想法也要顾忌,毕竟她还想在叶府荣养百年呢。 「前天老三媳妇才来说,六丫头闹着想和离。」叶老夫人脸一沉。 当时她是极力反对,连同大儿子也力劝老三要想清楚,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她甚至还要八丫头和九丫头去找六丫头,若是把庶女送进郡王府当侧妃,只要怀上孩子,也是替叶府巩固关系,结果六丫头居然说他们叶府的女儿是上赶着当妾,败坏了门风。 那么和离就是光耀门楣吗?叶老夫人气到把老三媳妇喊来立规矩,但也不见老三媳妇松口,而老三耳根子软,只听老婆的话。 「宜秋表妹要和离?」张予桐双眼放光。 第38章 叶老夫人沉着声音,「大老爷拦着不同意,三老爷的态度是尊重女儿的决定。」 「如果宜秋表妹真的和离,那么让她嫁进张家呢?」 「嫁谁?你们这几个爷们谁没有娶妻生子?」叶老夫人知道娘家这几个侄孙一定入不了老三的眼。 「嫁我啊!」 「那方氏呢?」方氏正是张予桐的妻子。 「当平妻不就得了,再说宜秋表妹是一一嫁,我们张家愿意明媒正娶把她抬为平妻,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张予桐打着如意算盘。 这小农超市人潮滚滚,赚钱满盆就跟水入家门一样,如果可以有这么一只金鸡母,张家就不怕捉襟见肘,连人过节送礼荷包都要打上十二个结。 「这件事我要想想。」叶老夫人明显动心,如果她睁着眼时帮不了娘家,只怕这双眼一阖,张家就会殡落了。 「姑祖母,您就看在我过世的祖父的面上,扶侄孙一把,侄孙娶了宜秋表妹进门,一定不会亏待她的。」张予桐厚着脸皮说。 「你先回去跟你爹和你媳妇说清楚,之后等我消息,再央媒人上门吧。」叶老夫人叹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六丫头刚想要和离,凑巧桐哥儿就上门谈这件事,一切都是缘分啊! 「谢谢姑祖母。」张予桐喜出望外。 没想到这一趟会有这么大的收获,本来只是抱持讨个加盟机会,没料到现在是无本生意,只要娶到宜秋表妹,就等于是坐拥金山银山,「侄孙现在马上赶回家,一定跟父亲谈得妥帖,绝对不会亏待宜秋表妹。」 叶老夫人没有置喙,只是思考要如何跟老三说清楚,首要之务是同意让六丫头和离,只是这中间还有老大的意见,看来事情只能徐徐图之了。 今晚就先露个口风给老三媳妇,让她透露消息给六丫头,只要等六丫头回来府里,这亲事就是长辈安排了,届时才能把一切摊开来…… 叶老夫人把一切细节想了透澈,越想就越有把握。 第十一章 千里寻妻 依蝶园开幕当天,衣香鬓影,碧玉珠翠满堂,虽然发帖子是叶宜秋提出的,但是赵子瑜建议将帖子分为红、银、金色,依门第分派,红色是富豪商贾,银色是三品以下官员,金色则是三品以上高官,如此让各门闺秀分开交谊,才不会失了体面,闺中密友群聚下也会产生比拚的效应,自然可以提高消费力。 这让叶宜秋对赵子瑜刮目相看,以古人的智慧可以如此举一反三,赵子瑜的经商才能不容小觑。 由于依蝶园只接待女性顾客,为了体贴陪伴而来的男性,还特地辟了休憩室,这项措施自然赢得满堂彩,也成功打响依蝶园的名声。 进了大厅,见着所谓的伸展台,看着活人展示的各式春装,杏桃浅色蝶袖翻领紬绫衫、橘橙百花折襦裙、轻烟缭绫纱衣,各式衣裙款式近百,甚至可以依色卡及材质各别订制,光这些花样就让与会的姑娘、夫人挑花眼,更别提二楼的金工坊了。 此外,三楼的美妆坊提供彩妆和保养品,更是让女人陷入疯狂,用粟米粉、石膏、畔粉、腊脂、益母草、珍珠粉及白色茉莉花调制的玉女桃花粉,顾名思义有调理肤质的功效,除此之外还有新款胭脂,利用重木、苏芳木、山花搭配花露水蒸而成,只需要用细簪子勾点醮染就艳色万分,还有其他很多保养品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铺子开张这种能够大大露脸的事,没想到叶当家也推却。」赵子瑜阔步进入休息室。 「在下这副尊容,就不要伤害大家的眼睛了。」叶宜秋笑着回答。 赵子瑜拱手,「叶当家谦虚了,这脸孔乃是父母受之,应当珍重万分。」 「我自是珍重万分,但姐儿爱俏,我也是考虑到店里的营生,这开张的工作还是赵兄适合。」 「叶当家真爱说笑!对了,打响依蝶园的名声后,叶当家也想要依样画葫芦,学着小农超市的加盟方式推广吗?」 叶宜秋摇头,「当然不可能,依蝶园仅此一家,未来顶多在江南扩点,但绝对是由原始店注资成立,毕竟依蝶园的资金需求庞大,工匠、绣娘的手艺更是精巧,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复制出来的。赵当家这么问,莫非……」 「是有些人感兴趣找上我谈合作,但是我并未松口。」赵子瑜坦承解释,毕竟合伙贵在诚实。 「谢谢赵当家的信任,叶某绝对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叶宜秋欣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赵某已经推荐叶当家参选斗商会,这几天就会发帖给叶当家,还望叶当家即早做准备。」 叶宜秋摩拳擦掌,「赵当家放心,我已经吩咐好农庄,届时送出去评比的绝对是佳品,至少也不能堕了赵当家的面子。」 「那就等着叶当家的好消息了。」 双方在内室理出其他细节,尤其第一天开门营业,有些贵客也要劳烦赵子瑜亲自接待,反倒是叶宜秋成了甩手掌柜,就端着养身茶啜饮。 等结束营业,各部坊主送上今日的账册和点收银两,叶宜秋用心算计着,很快就得出答案,总共赚了六万一千九百八十两,成果惊人。 赵子瑜经商多年,也被这营收惊吓到,「这才头一天呐!」 坊主们笑呵呵,谁不希望看着自个儿家营收好,只要一直持续下去,这年底的分红势必丰硕。 「之后只会越来越好,就劳烦各位了,只要当月营收突破五十万两,次月就会直接发放绩效奖金,这发放的方式之后会再公布,现在也不早了,各位即早回去歇息,养精蓄锐。」叶宜秋宣布完,就看着各坊主们兴高采烈的离开。 「绩效奖金?」赵子瑜问。 第39章 「依蝶园的顾客能得到最好的服务,仰赖的就是这群员工,从下层打扫茅房到坊主,只要他们尽心服务客人,带给客人良好的购物印象,就可以保证客源不绝,所以依绩效职别发放银子,不用等到年末,你想,这月月除了俸禄还有银子可领,每天工作可不就是多抱着一分期待?」 「这方法是好,只是会引起其他当家的反弹。」之前小农超市也是这样,赵子瑜不得不多做防范。 叶宜秋不以为意,「不遭人嫉是庸才,其他人若是眼红咱们赚钱如流水,不管怎么做都有闲话传出,反正生活是自己的,嘴巴是别人的,由他们去!」 赵子瑜细细回味,他一直追求以和为贵,叶谊和却活得这么自在,不禁佩服,「叶当家所言甚是!」 「咱们也不用客气,今儿个旗开得胜,往后只会比今天好,赵当家早点回去歇息吧。」叶宜秋伸伸懒腰,她肚子空空的,饿得慌。 赵子瑜提议说:「不如一起用膳吧?」 叶宜秋爽快的答应,全然不理会冬琴的脸色。 「那就去天香楼吧。」 叶宜秋也很满意天香楼的菜色,「请。」 天香楼就在依蝶园对街,再隔六条街就是着名的销金窟,从掷骰、樗蒲到牌九各式赌坊应有尽有,再往里头走则是寻芳客的最爱,从雅妓到狎妓任君选择,很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多半是来天香楼用餐后就转往销金窟。 但是也有不少饕客是冲着天香楼的好味道而来,叶宜秋就是,她喜欢天香楼的香炖腱子肉、香橙嫩骨排、清炒三鲜烩菇,偶尔也会让农庄里的人来买回去加菜。 等掌柜离开雅间,叶宜秋才问口询问:「天香楼是赵家的产业?」 「何以见得?」赵子瑜挑眉。 「掌柜的态度太恭敬,再者他太清楚你的喜好。虽说记得客人喜好也是掌柜的职责之一,尤其是一些重要常客,但是天香楼声名远播,达官贵人何曾少过,但是他连你最爱的凉拌菜都记得,还有私房菜都奉上,这么殷勤只有对自家主子才有。」 「叶当家见微知着,佩服。」 「好说,既然天香楼是赵家产业之一,怎么没有风声?反倒疯传着天香楼是七皇子的产业。」叶宜秋纯粹是好奇。 赵子瑜原本以为叶谊和是在试探,但是看他的眼神清澈,突然一哂,「叶当家在经商理事上头头是道,甚至有些经营手法非常奇特,效果卓越,只是在官场迎合上,显得有些青涩。」 「人怎么可能面面倶到,总要有缺点才称得上是人吧。」叶宜秋干笑,「再说我是小门小户出身,哪有什么机会见识到大官,在我村里,最大的就是里正。」 就是这种反差才让人觉得奇特,但是赵子瑜没有纠缠,顺着他的话回答,「七皇子在天香楼有干股,这当然是保平安的护身符,毕竟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最不缺少的就是官,至于会疯传也是七皇子喜欢显摆,加上之前几件伤人案,就把天香楼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叶宜秋点头表示明白,刚巧伙计开始上餐,看着油亮色泽的腱子肉,顿觉饥肠辘辘,她中午只吃了一碗清汤面,现在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我就不客气了!」 赵子瑜看着叶谊和吃相豪迈,不由得也饿了起来,两人四箸下得飞快,冬琴都快看不下去了。 这世子妃吃得满嘴油,连胡子都沾上,太难看了! 天香楼门口,戚勤业问着洪齐,「你确定人在这里?」 「确定,他们正在用晚膳。」 「好,你先回去吧。」戚勤业打发洪齐离开,才掀袍跨进天香楼大门。 「三位客人要雅间吗?」跑堂伙计殷勤询问。 顾离说:「我们找叶当家。」 「叶当家?我们天香楼姓叶的当家客人不少,您这是找哪一位?」 「赵子瑜,赵当家呢?」远云问。 「世子爷,赵当家在二楼雅间,小的帮您领路。」掌柜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发现来者居然是名震京城的戚郡王世子,连忙出了柜台拱手迎接。 「劳烦掌柜了。」顾离拱手道谢。 二楼雅间里,叶宜秋吃得正欢快,听见敲门声便旋过身,刚巧掌柜推开门,领进来的人让她一惊,连忙背对门口。 怎么会是戚勤业,他来这儿做什么?她转着脑筋,飞快的想着脱身办法。 但冬琴的心理素质就没有这么好了,一瞧见世子爷,脸色刷地惨白。 「就是这里了,小的先告退。」掌柜拱手离开。 「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赵子瑜起身拱手。 叶宜秋也被迫跟着起身,只能希望戚勤业应该认不出乔装后的自己。她心底有几分不踏实,尤其发现戚勤业对于赵子瑜视若无睹,反倒一直眯着眼瞧她,这视线彷佛带着针似的,扎得人心慌。 但她很快就改变想法,大不了就是被认出来,她凭自己的本事赚银子,又不是杀人越货,没道理把自己龟得跟孙子一样。 「这位应该就是目前在京城里名声响亮的叶谊和叶当家了?」戚勤业冷冷地问。 第40章 「不敢当,没想到在下的名声会传进世子爷耳里。」叶宜秋拱手,正大光明的迎视戚勤业,「只是不知道世子爷这趟来和赵当家约好谈事,在下就先回避了。」 赵子瑜一愣,他压根和戚勤业没有交情,怎么可能约好谈事,再说戚勤业进门就盯着叶谊和看,若论戚勤业要找人,怎么也轮不上他吧?而且商人敏锐的直觉让他知道,这戚勤业的来意绝对不简单。 「我是来找你的,叶谊和当家。」戚勤业直接点名。 叶宜秋心口一窒,故意强调叶谊和三字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那么赵某就先告退了。叶当家,我会吩咐掌柜把这单记在我名下,你若要什么直接交代就好。」 「谢谢赵当家,下回叶某再做东宴请。」拱手看着赵子瑜离开,门一闇上,叶宜秋就直起身子,坐回椅子上。 她斜眼睨了戚勤业一眼。不说话?比谁有耐性吗?手拿起双箸,她欢快的继续用餐。 没料到戚勤业也跟着落坐,而且接过远云递上的新筷子,夹了腱子肉入口,吃相优雅,但下箸的速度如风卷残云一般,盘内的佳肴消失的速度非常快。 他这是饿多久了?叶宜秋傻眼。 远云看出世子妃的惊讶,立刻解释,「世子爷刚从乌头山回来,三天的路程用急行军方式一天就赶回来,路上没有歇息,都在马背上吃干粮果腹。」 「那就应该回郡王府,有热水沐浴、有熟食可吃、有娘们侍候啊!」话语粗鲁,毕竟她现在可是叶谊和的角色。 远云一噎,若不是因为皮肤黝黑,这会儿可能都红透了。虽然再粗的话他都听过,偶尔也会说几句,但从世子妃本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很不自在。 「瞧你这信手拈来的粗鄙话语,你真把自己当男的不成?」戚勤业有了五分饱就缓下进食速度。 果然,这家伙早就知道她的身分。 「演什么就得像什么,这些人可是人精,我不这么做,早晚被揭穿。」叶宜秋咬着筷子,不再刻意压低声音,只是脆生生的女性嗓音搭配粗犷的脸孔,十分诡异。 顾离浑身起了鸡皮瘩疙,一张黝黑的脸搭配黑胡子,却是咬着筷子发出娇脆妁女子嗓音,这种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冲击是让不让人活啊!他十分钦佩世子爷的强大定力,居然可以不动声色。 戚勤业皱眉,「你可以把事情交给清贵处理,小农超市他就处理得很好。再不济也可以告诉我,我会派人手给你,犯不着你亲自奔波,再说扮成这模样象话吗?」 「若是单纯店铺生意当然可以交给清贵,可是小农超市的加盟制度和依蝶园这种资金庞大的,若是没有当家出现,哪个投资者敢信服?」翻着白眼,反正他都知道叶谊和就是叶宜秋,也知晓清贵他们,瞒着也没意思,再说,她本来就没有意思要隐瞒。 戚勤业锐利的鹰眼直视着叶宜秋,「堂堂戚郡王府世子妃,你认为抛头露面营商是好事?」 叶宜秋耸耸肩,「没有什么好不好,就是讨口饭吃,再说人的生活里,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府里缺你了?」 「是没有,但养条狗也不缺狗啊。」叶宜秋讥诮的比喻。 戚勤业气乐了,「我不晓得你好好的人不当,偏好当条狗。」 叶宜秋用筷,「你!好,算你嘴巴贱。」 「叶宜秋!」从没有被骂过贱,戚勤业怒得咬牙,「我已经很容忍你了!」 「没有人求你忍,可以一封休书解决,我俩自此天涯各一方。」叶宜秋诚恳的提出建议。 「你以为我会上当?我知道母妃要求我写休书的事是你故意挑起,你以为这样就能达到目的?」 「我故意什么?」 「故意找黄大夫来把脉,故意放出有孕的风声,让母妃以为你红杏出墙。」戚勤业越说脸色越冷。 「哈!你脑袋有洞吗?我放出这种破坏自己闺誉的风声,让人戳着脊梁骨喊打喊杀浸猪笼,你的智慧怎么这么高深啊!」叶宜秋字字讥讽。 戚勤业一愣,当时获知情报后气到眼前发黑,下意识以为她为了要拿到休书这么不瞻前顾后,想着难道他身边就是龙潭虎穴,拚了命不要也要走?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他仔细回想,立刻知道自己想岔了。 「难道黄大夫这件事是大姨母杜撰出来的?」戚勤业知道母妃有意要让他迎娶表妹当侧妃,大姨母自然乐见其成,但他和父王都拒绝了,大姨母心有不甘,制造出事端也不是不可能。 冬琴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叶宜秋想拦都来不及,「不是,黄大夫说的是真的,世子妃真的怀孕了!」 戚勤业如遭雷击,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这孩子、这孩子……」 「你如果不承认,我可以让他姓叶。」叶宜秋武装起自己。 「当然是姓戚!我是问几个月了?」戚勤业急吼吼的说。原来她真的怀了孩子,他盼了这孩子三年多了。 「快五个月了。」叶宜秋轻拍着肚子,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食量大,不禁饿。 「所以你这肚子……」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应该多大,戚勤业没有概念,但也觉得叶宜秋的肚子似乎太大,这样是正常的吗? 叶宜秋翻着白眼,「五个月的肚子没有这么大,里面故意塞了棉布,如此一来才能顺着肚子渐大,减少棉布量。」 第41章 「你的鬼主意想得真周全,倒是你现在这身分也被拿来说嘴,母妃认为你和叶谊和有染,孩子也是他的。」厘清问题症结后,戚勤业心上一轻,现在情绪好到飘上云端,从语气便可窥一二。 「母妃就是不喜我。」叶宜秋撇嘴。 「就是敬着顺着,也没有叫你多喜母妃。」戚勤业自然晓得自己母妃的个性,叶宜秋嘴巴不甜,个性刚直,虽然现在瞧着是有变化,但人跟人的缘分很难说,有时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喜欢。 「我阿娘也知道我搬到悠活农庄去住,以为我被戚郡王府厌弃,所以我就顺势提出要和离的事。」 戚勤业始料未及,「你、你有提到怀孕这件事吗?」 当我白痴啊!叶宜秋撇嘴,「怎么可能!谁叫你出门没有交代要上哪,我以为你真的是厌弃我啦。」 「我离开前不是要你乖乖的等我回来?」戚勤业没好气的问。 「乖乖的?我是猫还是狗?」 对,叶宜秋也学会叫板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温良恭俭,贤良淑德,堪称为#楷模,只是现在这样也很好,至少有活着的感觉。 他希望的妻子形象其实和祖父一样,戚勤业从有记忆以来就养在祖母院里,看着祖母和祖父的相处,好的时候是琴瑟和鸣,祖父一个眼神,祖母就知道他想要什么,闹起性子时那可是鸡飞狗跳,唇枪舌剑,床头吵床尾和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尤其祖父一生就只有祖母一个女人,在弥留之际还说了一句话——「这辈子有湘云亦母、亦妻、亦友、亦女的陪伴,足矣!」湘云是祖母的闺名。 祖父说的这句话时他尚年幼,懵懵懂懂,后来父王一直说自己不如祖父有福,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他呢?叶宜秋是他这辈子的福气吗?或许他从心底已经认为是,所以才会断然拒绝立侧妃。 「都不是,你是我戚勤业的妻子。」按着她的手背,戚勤业非常正式的回答。 那深如黑潭的双眸专注地直视,叶宜秋甚至可以从他眸底看见自己的倒影,手背传来的热度蔓延到全身,让心跳渐渐失速,她慌张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被他反握住,这一瞬间,她感觉连心都被捂得紧紧的。 室内的温度上升,连站在一旁的远云都有些不自在,倒是冬琴干脆直接转身面对墙壁,唯有露出的耳廓红通通的。 叶宜秋嗫_着说:「我、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戚勤业顺势握着她的手站起来,「那走吧。」说完朝着门外走。 尾随的远云和顾离眼角一抽,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如果都是白面书生,俊雅丰姿,在视觉上的冲击不会这么大,但世子妃这装扮就是个大老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但他们可没有胆子提醒世子爷,只能默默拉开距离。 「回去再找个大夫来把脉!」 「不用,之前都把过脉了。」 「之前大夫说什么我又不在场,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吗?」 「好好好!这么啰嗦……」 听听这对话,顾离和远云再缓上几步,拉出的距离更大了。 「跟着我回农庄做什么?你回郡王府休息不是比较近。」叶宜秋不懂为什么戚勤业要跟着自己上马车。 「拿着腰牌去太医院,请胡太医来把脉。」戚勤业交代顾离,顾离领命后骑马离开。 「这么晚请太医不好,明天再请吧?」尤其农庄距离京城又不近,这么来回奔波,岂不是折腾太医。 戚勤业很坚持,「胡太医可以在农庄住一晚,没事的。」 「大惊小怪,这不是你的个性。」 「你又知道我的个性是怎样了?」睨着妻子,戚勤业没好气的说。 「果敢决断不是?」叶宜秋眨着大眼,晶光闪闪。 戚勤业嘴角忍不住上扬,这称得上是夸奖吧,「遇事如此,但关己则乱。」他索性将她搂进怀里,双手覆上她的肚子,却发现摸着触感奇怪。 叶宜秋拍了他的手一记,再赏他白眼,「都告诉你有棉布了!」 「你这胡子看着碍事,怎么弄下来?」黑乎乎的,遮住红润的双唇,他还记得之前尝过时有香甜的莓果酒味,心荡神驰之下,这手就开始不安分了。 叶宜秋张嘴想咬他,制止他的霸道,「这不能硬扯,要回去用温水泡软。」 戚勤业语带抱怨,「怎么黏这么牢固?」 「不然呢?没有黏牢固,万一做事做到一半掉下来,那种惊吓指数让我怎么在商场上混?」 「混?这段时间里你就学会这些字汇?」市井痞子的流气太重,戚勤业很不满。 「贴近大众才能赚钱,否则小农超市的畅销品怎么推陈出新?这也是市场调查的重要一环。」 「才做几天生意就满口生意经了。」戚勤业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