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来欺君 卷二》 第01章 【正文开始】 比起后宫的闹腾,前朝就安静多了,花春睡饱了跟着去上朝,呆了一个时辰之后又依旧跟着帝王回紫辰殿去处理事情。 「皇上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贺长安道:「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顿了顿,补充一句:「难不成是因为花家三小姐很得皇上的心?」 「不是。」宇文颉淡淡地道:「朕是觉得天气不错。」 花春一顿,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密布的乌云。 您开心就好。 「瞧这样子,还真跟京华昨日说的症状有点像。」贺长安笑道:「定然是对人动心了吧。」 「嗯?」宇文颉微微挑眉,看了花春一眼,又看看贺长安:「什么症状?」 怎么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是昨日我问京华,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贺长安笑眯眯地给他解释:「京华说的很有道理,有心上人的时候,会更开心一些。」 「这算什么症状?」宇文颉不赞同地道:「朕与你在一起也很开心,你岂不成了朕的心上人?」 贺长安失笑,轻轻往旁边移了一步,摇头道:「这可不一样,还有其他的表现呢。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是你在路上看见什么感兴趣的事情,第一个想到她想与她分享,那你就是动心了。’皇上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么?」 眸子里的笑意慢慢消退,宇文颉沉了脸。 桔梗花在旁边的花坛里开得正好,微风吹过,泛起一片紫色的波浪。 「这算是动心?胡说八道!」 「您这样激动做什么?」贺长安好奇地看着他:「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具体的情况可能不一样吧。还得要经常梦见她,经常想着她才算呢。京华你说是不是?」 「是啊。」花春注意力全在贺长安的脸上了,没太注意皇帝的神色,还笑眯眯地道:「每个人的喜欢都不一样嘛,也不是谁都适用的。」 帝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步子也迈得大了些,将身边两个人远远甩在了后头。 「哎?」贺长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茫然地看了看花春:「这又是怎么了?」 花春无辜地耸肩:「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说皇上的心情总是这样阴晴不定么?那也该习惯了。」 「也对。」贺长安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你娘亲让我转交给你的小鱼干,说怕你吃不惯宫里的东西。」 眼眸微亮,花春高兴地把油纸包接过来:「真是谢谢你。」 虽然她对宫里的食物没有半点不习惯,但是能吃到这么熟悉的零嘴,还是很开心的。 宇文颉应该也就上回吃过一次,还是不太干净的,这回正好再去讨好讨好他吧。也不枉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这么仁慈了。 这样想着,花春就没把小鱼干给贺长安分享了,直接塞进袖子里,回了紫辰殿。 又是一下午的忙碌,等贺长安出宫之后,瞧着还没到晚膳的点,花春便一脸讨好地凑近帝王道:「皇上有闻见什么香味吗?」 宇文颉脸色有点苍白,像是很不舒服的模样,淡淡地道:「没有。」 「嘿嘿!」花春一把掏出了小鱼干,打开油纸包双手捧着呈到他面前去:「看这个!臣的母亲托二哥送来的,皇上还记得吗?」 宇文颉皱眉。 香辣的味道让他想起了那个雨夜,鼻息间有雨水混着泥土的沉闷,有鱼干的香味,还有一个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奶香。低眸之处,都能看见人白皙的脖子。 喉头微动,宇文颉粗暴地一把将花春推开,连带着小鱼干洒了一地。 「哎?」 大概是被温柔对待得太久了,花春被推得一个趔趄,十分茫然地看着骨碌碌滚出来的鱼干。 接着她就愤怒了。 浪费什么也不能浪费粮食啊!多少百姓吃不上肉,这么大一包鱼干,他竟然给她弄洒了?! 眉头皱得死紧,花春咬牙,低身下去自己把鱼干全捡起来,抱着油纸包看了皇帝一眼,离他远远的,自己躲角落去吃。 这种人可真难相处,又不爱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上一刻还是晴天呢,下一刻就是狂风暴雨,一不小心就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谁受的了啊? 虽然他是皇帝他牛逼,他的地盘他做主,但是也得把人当人看吧?是他先温和了态度,她才敢放心大胆把他当朋友对待的,一个转脸就又把人当奴才,人家心理调节也是要个过渡的好不好? 一肚子火,花春硬生生把一包鱼干全吃了,末了还狠狠地抹了抹嘴。 宇文颉坐在原处没动,眼角余光看得见花京华的动作,然而他不想理,打心里生出一股排斥来。 「皇上?」看着皇帝的面色,秦公公有些担心了:「您没事吧?」 「没事。」宇文颉闭目:「你不用管朕。」 这怎么能不管?秦公公有点急,挥手就让人出去找御医。皇帝的嘴唇都白了,多半是生病了。 花春吃完鱼干就继续回到桌边去看折子,一眼也没看帝王。 她觉得和亵渎食物的人没法儿做朋友!跟不尊重人的人更是只能当同事,结拜兄弟也就是个名头罢了。 正气着呢,手就被秦公公轻轻碰了碰。 花春抬头,就见他一脸焦急,示意她看看皇帝。 咋的了?花春茫然,侧眼一眼,我勒个乖乖,脸色煞白,跟白无常似的。 吓了一跳,花春同学立马就忘记刚刚自己还在生气,凑过去伸手就摸了摸皇帝的额头。 「发烧了啊。」 宇文颉抿唇,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当即就不悦地把他的手给挥开了:「别碰朕。」 「好好好不碰你。」她语气软了下来,跟哄小孩似的道:「知道生病的人心情都不好,您先冷静点,看看御医。」 第02章 帝王沉着脸道:「朕没病!」 花春左右看了看,直接找了个镜子伸到他面前,一副「你自己看咯」的表情。 宇文颉垂眸,瞧见自己脸色,皱了皱眉,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手腕伸了出来。 秦公公松了口气,连忙让御医诊脉。 皇帝原来也是会生病的哎!花春不生气了,好奇地在旁边围观。 宇文颉这个人太高大了,跟野兽一样,她以为他这么强壮的人身体肯定倍儿棒呢,没想到一病起来,也还是成了个小白脸。 嘴唇一白,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显出些柔弱来,这种与他平时形象形成的巨大反差,简直戳坏了花春的萌点,叫她恨不得拿根狗尾草去逗弄逗弄他。 不过一想想这样做的后果,花春还是忍住了,看着御医写了药方下去,便自告奋勇地与秦公公一起将帝王扶起来,往后殿走。 宇文颉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生病,这会儿起来脚步都虚浮了。靠在花京华身上,只觉得他软若无骨,自己这么重的身子,估计得压垮了他。 这样想着,他还是下意识地往秦公公身上靠。 完全没有考虑过秦公公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腰不好的老人家。 感觉到帝王的排斥,花春也没气馁,反正被他讨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还算是恢复了正常。瞧着秦公公吃力的表情,她还是很大方地把宇文颉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上,然后飞快地往外走。 昏昏沉沉之间,帝王就觉得鼻息间的奶香和小鱼干的香味一直没散过,眼睛闭上不想睁开,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好像就倒在了他的龙床上。 「好生伺候着!」秦公公担心皇帝,说话的语气也重,吓着打水来的宫女一抖,一盆水洒了半盆。 「做什么呢!」秦公公怒斥了一声。 宫女吓得更厉害了,脸色比床上的皇帝还白。这陛下许久不曾生病,谁都担心害怕着呢,自然没有平时那么稳重,再加上秦公公这么一吓,宫女都快哭了。 「我来吧。」花春瞧着不忍心,撸了撸袖子道:「这就是点感冒发烧,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能照顾。」 秦公公目光沉重地看了看他,然后拧了冷水帕子,无声地递到他手里。 花春用心地把帕子折成方形,放在皇帝的额头上,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天气变化无常,忽冷忽热的,感冒了很正常,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 秦公公沉默。宫中规矩,帝王若是生病,身边伺候的奴才都是要被问罪的,轻则罚俸银,重则杖刑,丞相爷说得也是轻松! 不过他肯照顾倒是好事,万一病情加重,太后问责,那还多了个挡箭牌。 于是秦公公没吭声,等药熬好了,便也拿来递到丞相手里。 「他都睡着了。」花春看着宇文颉的脸:「怎么喂啊?」 「这药是一定要吃的。」秦公公道:「您先把皇上扶起来吧。」 花春点头,坐在床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宇文颉扶到自己肩上靠着,然后端药来吹了吹。 喂药是个技术活儿,不少旖旎男女经常行「嘴对嘴」之事,一般那啥的时候男主或者女主都会睁开眼睛,然后四目相对,天雷勾动地火,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的,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开始了。 然而,她现在是个男人,敢跟皇帝嘴对嘴,等着被推出午门斩首吧。 想了想,花春还是把药递给了秦公公,然后道:「我捏着他的嘴巴,你灌就是。」 秦公公:「……」 「哎,你端稳了,手别抖啊。」花春摆正了宇文颉的姿势,伸手捏开他的嘴,朝秦公公道:「来来,往里头灌!」 这样的喂药方式简单粗暴但是很有效啊,小时候她不爱吃药,她爸经常这样灌她!苦味儿都没尝清楚就喝下去了,只有不配合的时候会被呛着。 现在靠着她的这个人配合极了,哪怕她狗胆包天把他捏成了金鱼嘴,他也没反抗呢不是? 秦公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墙还白,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看着花春道:「丞相大人…这…奴才下不去手。」 「……」花春嫌弃地看他一眼:「都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了,又是为皇上好的事情,怎么会还下不来手?怕皇上怪罪?」 秦公公没吭声。 这要是被皇帝发现了,岂止是怪罪啊,是大不敬啊!也就是因为皇帝最近宠着丞相,才把丞相的胆子惯得这么大! 他已经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了,只能默默把药碗递给花丞相。 你行你上吧。 花春鼓了鼓嘴,转身把宇文颉推到床头靠着,然后接过碗来,二话没说就捏着皇帝的嘴巴往里灌。 凑近观察了一下,宇文颉当真是挺配合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碗药就见了底,嘴角边没漏药出来,下巴上也干干净净的,只是凑近了看,能看见男人隐隐的青色胡茬。 真有男人味儿!花春笑眯眯地抬头,就望进一片黑色泛光的眸子里。 宇文颉平静地看着她,任由她的手掐着自己的颔骨,一动不动。 花春:「……」 慢慢地把碗从皇帝嘴里抽出来,再把自己的爪子收回来,她温柔地拿帕子擦了擦宇文颉的嘴,笑着道:「皇上感觉如何?」 闭了闭眼,宇文颉没心思理她,直接躺回被子里继续睡了。 他是病了,不是昏迷了,这人真是有包天的胆子,竟然敢对他这样! 不过,他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亲近了不少,就像花京华跟贺长安那样的亲近。 罢了,就不问罪了吧。 嘴里泛着药的苦味儿,宇文颉头很晕,却睡不着,感觉身边的人好像起身走了,还睁开眼看了看。 纤瘦的身子,腰身跟竹竿一样,也怪不得贺长安说想保护他了。这么个男人,真是…够奇特的…… 若是个女人就好了。 脑子里突然蹿过这样一个想法,吓得宇文颉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03章 「皇上?」拿着蜜饯回来的花春被他这诈尸一样的反应吓得一抖,眨巴了一下眼。 那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星光,清澈如小鹿。 脸上微热,宇文颉飞快地重新闭上眼,然后就感觉嘴里被塞了个甜甜的东西进来。 床边的人小声喃喃:「梦游呢吧,眼睛一闭一睁的……」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当着皇帝的面这么碎碎念。 含着蜜饯,苦药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淡了,宇文颉脑子里开始飞过很多思绪。 他今天一直在想事情,想得最多的莫过于贺长安说的那句「要是你在路上看见什么感兴趣的事情,第一个想到她想与她分享,那你就是动心了」。 这是正确的吗?如果是的话,他可能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花京华是个男人,他却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甚至五天不离开紫辰殿都不觉得无聊。做梦会梦见,路上看见奇特的花会想马上跟他分享。 这样的感觉,是喜欢吗? 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感情不能外露,更不能喜欢不该喜欢的人。花京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剑,对外能防他的身,对内却也能伤他的身。 他总不能还傻傻地把心给了人。 现在感情尚且不深,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也还来得及,他可以改。 可以改的吧,毕竟这个一身奶味儿爱吃小鱼干的男人,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花春坐在床边,眼睁睁看着皇帝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瞪大了眼。 伸手一摸,果然烧得更厉害了。 这御医开的什么药,假药吧?花春急了,连忙喊秦公公:「快拿坛子酒来。」 秦公公一愣,不解地看着他:「皇上正病着,丞相想喝酒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不是我要喝,拿来给皇上降热。」花春道:「快点啊,别等会烧成个傻子了,那咱们脑袋都得一起掉。」 一听这话,秦公公连忙就让人去拿酒。 花春二话没说就回去把宇文颉的衣裳给扒了,只留裤子,露出他整个精壮的胸膛来。 哇,六块腹肌!花春眼眸一亮。 接着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禽兽!人家都发高烧了她还看腹肌! 连忙给宇文颉身上擦酒,帮着散热。 秦公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担忧不已又连忙问御医这行不行。御医摸着胡子道:「这是民间的土方,降温倒是有效,丞相见多识广,果然名不虚传。」 好吧,秦公公放心了,专心等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丞相大人把皇上摸了个遍。 折腾了半个时辰,宇文颉退烧了。 花春松了口气,瘫坐在床边道:「等皇上好了,记得给我个赏赐,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屋子的宫人都沉默。 花丞相肯定是被酒味儿给熏醉了,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 瞧着那张帅气的脸慢慢恢复了该有的颜色,花春打了个呵欠,直接在床边睡了,免得半夜病情反复,她又得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 外头天色渐晓,秦公公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发现帝王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安静地低头看着床边的人。 那眼神温柔得,真是跟他端着的盆子里的水一样。 秦公公看傻了,许久也没能挪动一步。 像是察觉到了他进来,宇文颉抬了头,嘴唇还有点发白,却是伸手朝摆了摆,示意他等会再进来。 深吸一口气,秦公公轻轻放下水盆,心情沉重地退了出去。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皇帝对一个男人有了兴趣。 秦公公心情很崩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可能同谁说。本来他还是有些不确定的,但是刚刚一看皇帝那个眼神,已经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没有君王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臣子。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皇上是会顾全大局的人,就算当真喜欢花丞相,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大不了私下……他可以帮忙瞒着。 若是花丞相要利用皇帝的宠爱做什么事情,那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必须除掉他,以保宇文江山稳固,事后大不了去见先皇。 心里的悲痛愈加深刻,秦公公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万一以后的皇后是个男人该怎么办了。 结果半个时辰之后,紫辰殿后殿的门轻轻开了一条缝。 帝王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白着嘴唇道: 「秦公公,替朕找些好看的男子进宫来吧。」 啥? 秦公公傻了,呆呆地看着皇帝的脸。 他不是对花丞相感兴趣吗?怎么……怎么还会要找其他男人? 虽然他一早有准备,已经让人去寻了很多美男子留着,要什么样的都有。但是让男人进宫,真的是没有办法之后的办法,帝王竟然直接就选了这一步。 「……是。」艰难地点了头,秦公公几乎要落泪了。 紫辰殿的大门再度合上,门外站着的是一颗操碎了的心。 花春醒来的时候,脖子僵硬得跟打了石膏一样,拧了半天都没有拧回来。 正嗷嗷叫着呢,一双温热的手就按了上来,替她轻轻按揉着。 第04章 花春一愣,慢慢扭头回去一看。 宇文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神色不是很清楚,面部线条却很柔和,开口道:「就你这不雅的睡姿,落枕也是活该。」 他烧退了,声音却还有些嘶哑,听着竟然十分性感。 打了个寒战,花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脖子收了回来,生怕他一个用力就给自己拧断喽。 「皇上好些了么?」 「嗯。」重新躺回床上,宇文颉道:「病来如山倒,今日不用上早朝了。」 生病还有这好处?花春挑眉,伸手一探皇帝的额头,温度适中,瞧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应该是恢复了不少。这样的状态其实是可以上朝的,然而宇文颉明显想偷懒。 摊摊手,她问:「今日既然休假,那臣是不是也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 「就在这里睡。」宇文颉半阖着眼看着他:「再休息一个时辰,你就可以去看折子了。」 啥?花春瞪眼,凭什么啊!她照顾他这么久都没能好好睡个觉,还只让她趴这儿继续睡一个时辰?之后还要看奏折?压榨劳动力都不带这么压榨的啊,她又不是机器! 满眼的愤怒在对上帝王眼眸的时候瞬间化成了委屈,如果身后有尾巴,花春定然摇得比风车还快:「陛下,趴在这里,微臣睡不好的。」 「嗯?」帝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犹豫:「你想躺着睡?」 「恳请皇上赐恩,让臣睡个好觉吧。」 说出这话,花春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连睡觉都得求个圣恩,这日子过得真艰难。 想了好一会儿,宇文颉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花春一喜,正想谢恩回去侧殿呢,就见皇帝撑起身子,十分大方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空出一块位置来。 「……?」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帝王一脸严肃地说着,拍了拍那空位,意思是:上来吧。 笑容僵硬在了脸上,花春机械地抬头,看着面前这皇帝,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为什么这么豪放?啊?她是个大臣,他竟然让她睡龙床?这要是传出去了,她还不得被太后以蛊惑君王之名,切碎了丢出去喂狗? 左右摇了摇脑袋,对于这种不要命的行为,花春是拒绝的。 然而宇文颉一向最讨厌磨磨蹭蹭的人,直接伸手就把他给拎了上去,按在自己旁边:「你别想太多了,门上了栓,谁也不会进来。朕不过是看在结拜之情的份上让你睡个好觉而已。」 一向少言的皇帝,解释起来话一点也没省,虽然依旧板着一张死人脸,语气也冷硬,但是就他这动作,花春觉得有点脸红。 床咚吧这是?一只手按在她的左手上,将她困在他的臂弯间,真是让少女心扑通扑通直跳。这样蛮横霸道不讲理,简直就是古代版霸道总裁,一把扛起她,丢在了kingsize的大炕上,然后接下来就该一脸「邪佞」地对她道:「女人,你跑不掉的!」 别怪她想太多啊,这种暗戳戳的少女心毕竟谁都有呢不是? 然而接下来宇文颉并没有按照剧本走,只松开她丢了点被子过来,便自顾自地躺下了,还是背对着她的,依旧十分嫌弃的模样。 少女心啪叽一声摔了个稀烂,花春撇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果然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偶像剧不是哪里都能上演的,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男人吧,也甭指望皇帝会对她说「男人,你跑不掉的!」这样的台词了,想太多是种病,得治。 这龙床下头不知道铺了什么东西,软硬刚好,又带点温度,睡起来十分舒服,花春一闭眼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宇文颉是睡不着了的,转过身来看着旁边这人。 他外袍都没脱,官服皱在了一起,领子松了个口,一眼就能看见他精致的锁骨。额前有发丝落下来,扫在他笔直的剑眉上,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一些温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替他把发丝给拨开。 喉结微动,在手即将碰上他的时候,帝王反应了过来,黑了脸,咬牙闭目,终究还是起身披了衣裳,去桌边看折子。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他是个男人,是他的臣子,不是后宫妃嫔,不可亵玩。自己也不是断袖,不可能对男人有兴趣。 反反复复念着这话,宇文颉心里如压了巨石一样沉重,忧愁地转头望了一眼无人的窗外。 一个时辰之后,花春依旧睡得香甜,宇文颉换好了衣裳,直接将人带被子一起拎起来,递给了外头的宫人:「送丞相回侧殿休息,秦公公,摆驾丰禾宫。」 秦公公一愣,连忙派人把花丞相抬走。看丞相那沉睡不醒和身上的龙被,他的心碎得更厉害了:「皇上……」 已经……铸成大错了吗? 「怎么?」帝王满脸凝重地看着他:「人还没准备好?」 「回皇上,丰禾宫里已经准备好了。」秦公公连忙道:「只是奴才在想,要不要先给太后禀告一声?」 宇文颉抿唇:「不用了,朕先去看看吧。」 丰禾宫是一直闲置的宫殿,相传前朝皇帝用那宫殿来收纳男宠,宇文颉觉得脏,一直没让人启用那地方。 但是现在,里头站满了各式各样的男人,清秀的、威武的、俊朗的、妖冶的。 站在门口的时候,帝王当真很不想进去,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脸色也变得铁青。 这表情跟现代人要出柜的时候一模一样。 秦公公在旁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陛下,奴才找的都是干净的人,请陛下放心。」 宇文颉用吃了苍蝇一样的神情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闭着眼,跨了进去。 人生自古谁无死! 好吧这句诗用在这里不是很恰当,但是十分贴近皇帝的心情。 三十多个男人齐刷刷地朝着他跪了下来,却一声没吭,也没喊吾皇万岁。 娈宠啊,究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迎着外头的阳光,帝王心情很复杂,坐在龙位上盯着这些男人发呆,一时间也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目光四处找着,始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遇上花京华,他怀疑自己有断袖的倾向。然而面对着这么多各式各样的男人,他却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就跟看见朝堂上行礼的文武百官一样自然。 皇帝开始思考人生了,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丰禾宫里一片死寂,秦公公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第05章 这么大的动静,宫里人自然是都会知晓的,要是帝王看一眼就走,那他还能帮着瞒一瞒。然而宇文颉在这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阻挡不了丰禾宫的消息飞往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听见消息的太后拍案而起,气得身子都在抖:「丰禾宫当真开了?」 惠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头:「开了不说,里头人还特别多,听闻是秦公公派人去宫外接来的,皇上已经留在里头一个时辰了。」 「这像什么话!」太后勃然大怒:「把皇上给哀家请过来,连着秦公公一起!」 「是!」 后宫众人觉得天都要塌了,刚来一个淑妃不算什么,丞相一直陪在皇帝左右,那也不算什么,可这莫名其妙弄进宫来三十多个男人,那就出大事了啊!女人之间的战争是女人的,男人要是掺和进来,后宫妃嫔会空前团结,一致对外。 花春正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宫里已经翻了天,直到有个小宫女哭着扑到她的床边大喊:「丞相!丞相爷!快去救救秦公公吧!快去劝劝太后啊!」 这声音,如雷贯耳,吓得花春立马醒了,满眼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小宫女来不及多解释了,抓着她就跑。 花春一路整理着衣裳头发,被带进了慧明殿,刚进前殿就看见那空地上趴着个人,两边宫人举着廷杖,一下一下狠狠地打着。 一看这场景,她就觉得自己的屁股也在跟着疼。实在是感同身受啊,好端端的又是谁挨了廷杖了? 凑过去看了一眼,花春一惊。 「秦公公?」 一大把年纪的老人了,被打得嘴角出血奄奄一息,瞧得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住手!」 两边的宫人吓了一跳,举着廷杖看着她。 「丞相来了?」太后余怒未消的声音在里头响起,月见姑姑推开门出来,朝花春示意,让她进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花春小步走进去,先上前行礼:「微臣拜见太后、皇上。」 太后脸上怒气弥漫,整张脸严肃得吓人。宇文颉坐在旁边,眉头紧皱,看样子也是生了一场气,奈何没能犟赢太后。 「花丞相,你伺候皇上左右,自然也该匡正帝王行为,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太后张嘴就是火:「如今事情成了这样,你是不是也该同罚?!」 花春拱手,声音柔和地道:「太后息怒,臣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 太后一愣,脸色更加难看:「丞相近日不是在紫辰殿侍读么?皇上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花春很无辜,她就睡了一觉起来就天翻地覆了,谁也没给她个前情提要啊,从哪儿去知道? 「儿臣昨晚生病,丞相忙进忙出照顾了儿臣一晚上,今早才睡下,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宇文颉开口了,语气硬邦邦的:「母后要怪可以怪儿臣,放过儿臣身边这些无辜的人吧。」 「无辜?」太后重重地一拍扶手,凤目怒瞪:「哀家同意让丞相进宫侍读,就是要他好生辅佐皇上,如今皇上不顾伦常,开丰禾宫,幸男宠,他花京华也称得上无辜吗!」 听得出来太后是当真气炸了,素日里对花京华那么温柔,如今直呼其名不说还要问罪。花春缩了缩脑袋,这帝王家还真是凉薄,出点什么事儿,不论先前对她多好,后头也一样得罚。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幸男宠? 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的含义之后,花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不会吧,宇文颉不是一向最讨厌断袖的么?还口口声声说她是娘娘腔,怎么一转头,自己宠幸男宠去了? 这也太可惜了,花春表情很悲痛,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都喜欢搞基呢?虽说爱情是自由的,无关性别,但是宇文颉这一弯,贺长安是不是也得跟着他弯啊?这俩要是最后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去了,那她咋办?跟着他们一起弯,还是近距离围观啊? 一瞬间心里涌过很多想法,花春眼里满是纠结和痛惜。 宇文颉一看他这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过去拎着人暴打一顿。 事情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他现在倒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哪来的胆子? 而且,到底是谁说他宠幸了男宠?就看看而已,发了会儿呆,打算把人送出宫的,没想到就被太后请过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骂了一顿,皇帝也很郁闷的好不好? 他就是一时兴起,也没说当真要开丰禾宫,这宫里听风就是雨的风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顿了顿,帝王深吸一口气,看着太后道:「先不论其他,秦公公的廷杖是不该打的,他只是按照朕的吩咐做事,没有提前禀告太后,也是朕的要求。」 太后抿唇:「身为近侍,做出这种事情来,不管是不是皇上的吩咐,都该惩罚,哀家不觉得有何不妥。」 皇帝微怒,眼瞧着又要开始母子撕逼大战了,花春连忙拱手道:「太后请听臣一言。」 两人一顿,齐刷刷转头看着下头跪着的人。 「皇上身边之人,自然是效忠于皇上,听皇上之命,做皇上想做之事。太后觉得秦公公没有阻止皇上不妥的行为,反而助纣为虐,所以该罚。然而臣以为,秦公公先前也必定好生劝过皇上,劝而无果,才会领命。如此的话,再罚秦公公,势必会让宫中众人寒心,效忠于帝却被太后责罚,也容易让让人觉得皇上与太后不和,传出更夸张的事情来。」 「臣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太后也不如平心静气听听皇上的想法。人云亦云始终会与事实有出入,皇上乃太后亲生,太后更应该相信皇上才是。」 太后皱眉,看了花京华一会儿,脸色缓和了一些。 花春连忙接着道:「皇上素来爱惜后宫嫔妃,恩宠有加,要说皇上突然宠幸了男宠,臣是不信的。前些日子不才立了淑妃么?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 这火也发了人也打了,听丞相一说,太后娘娘慢慢冷静了下来,就着台阶看着皇帝道:「那皇上不如就认真同哀家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开丰禾宫?」 「儿臣最近觉得自己面容不堪,左右看不顺眼。」宇文颉闭着眼睛道:「听闻京城男子风华绝代者甚多,所以一时兴起,让秦公公找些好看的进宫来比对一番,看朕之姿容,相较民间男子如何。」 「后宫重地,外姓男子不得随意走动,所以开了丰禾宫,请他们进去坐坐,没想到就传成了这样。」 花京华给了他足够的瞎编时间,这谎话张口就来天衣无缝,宇文颉说完,还睁开眼看了看太后,略带不满地道:「后宫嫔妃乱猜也就罢了,没想到母后也偏听偏信,冤枉了人。」 太后哑然,看看皇帝又看看花丞相,总觉得不对啊,方才不是这个画风,分明她是很有理的。但是怎么一转头,就变成她在冤枉人了? 「原来如此。」花春笑道:「怪不得皇上最近总拿了小镜子在手里,臣还觉得奇怪。」 「……真的?」太后十分怀疑地看了皇帝一眼。 这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是怎么也略显牵强吧? 宇文颉黑着脸道:「丰禾宫里的人儿臣已经让人送走了,母后非要觉得儿臣有那样的嗜好,那儿臣也无话可说,母后还是让羲王爷多来慧明殿陪着您吧,也省得儿臣总让您生气。」 说罢,站起来就往外走。 太后愣了,低头一反省,好像也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对。可那丰禾宫本就是男宠的宫殿,他突然接人进去,不引人误会就怪了。 第06章 现在这秦公公也打了,架也吵了,太后开始后悔了,看着下头的花京华,小声道:「丞相能不能帮哀家去说两句好话?」 花春点头:「臣自当尽力。」 「唉。」太后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要不是后宫一直没有子嗣,哀家也不必这么紧张。」 花春低头没吭声,等太后絮絮叨叨说完了,才告退出了慧明殿,去追皇上的仪驾。 秦公公挨了十几个板子,是被抬回去的,帝王亲自去了他歇息的屋子里,给他递了伤药。 「老奴没事。」满脸是汗,秦公公也还是笑着:「等老奴身子好了,可以继续伺候皇上。」 宇文颉心里很自责,也瞬间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做错一步,连累的都是身边的人。 人人都说当帝王是天下最好的事情,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用担心。然而生而为帝王,牺牲的东西更多。自己做错了事情,承受后果的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比让他自己来承担更让人痛苦。 宇文颉都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笑的了,好像是一直陪着自己逗自己开心的大宫女无缘无故死在冷宫枯井里的时候,又好像是想方设法逗他开心的人最后都没个好下场的时候。 太后说,帝王情不能外露,若给人以厚恩,以偏爱,让人抓着弱点,那要么是他宠的人死,要么是他自己落下王位,万劫不复。 他曾反抗过,但无数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之后,宇文颉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走太后安排的路。 现在差点又一步踏错,幸好,幸好还没伤着他。 闭了闭眼,帝王把手里的药瓶子捏得死紧。 秦公公眼睛微红,看着皇帝的表情,心里也跟着难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屋子里的气氛很凝重,外头的阳光都像是照不进来。 「秦公公!」有人大喊了一声,带着满身的光芒蹿了进来,瞪着一双大眼睛跳到床边,心疼地看着他道:「这也太惨了,比我上回还惨。花府里还有我没用完的药膏,要不我让人出宫给你拿点儿来?」 帝王一怔,秦有才也是微愣,抬头看着面前的花丞相。 他分明不会发光,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心里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一瞬间秦有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帝王会被他吸引了。 「丞相不用担心,老奴一身贱骨头,挨打也习惯了,不会有事。」秦公公低笑道:「只是这两日恐怕无法伺候皇上,还得丞相多帮忙。」 「这是小事。」花春大方摆了摆手。 现在皇帝温和了这么多,十分好搞定,也不针对她了,大家相互理解和平共处,要伺候他也的确是个小事。 只是,她这话刚落音,皇帝就开口甩了一句话出来:「你可以出宫了,不用继续在宫中伺候。」 啥?花春一愣,转头看向宇文颉。 不是说还要留她在宫里一段时候么?听他这意思是说外头安全了?还是怎么的? 帝王脸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直接把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都遮了,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回去做丞相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臣遵旨。」 皇帝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还问人家为什么。只是,好端端的,宇文颉怎么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 「对了,臣还有一事想问。」花春道:「方才在太后面前说的话,只是臣想替陛下开脱罢了,如今臣想很认真地问一句,皇上当真有幸男宠的打算么?」 「没有。」宇文颉斩钉截铁地回答:「朕给的解释就是事实,朕此生最恨断袖,绝不会做出断袖之事,宫中更不会兴男风。」 轻轻出了口气,花春笑了:「那微臣就放心了。」 放心么……宇文颉闭眼,轻嗤了一声,转身就出了这小厢房。 花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 「皇上不太会说好话。」秦公公低声道:「跟在皇上身边,要学会用心去听他说话,而不是耳朵。相爷是聪明人,想必能明白老奴的意思。」 花春点头,她就当宇文颉是个闹脾气的小朋友就好了。在宫里住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出去了。 去侧殿收拾了一下东西,花春便到后殿找皇帝告辞。虽然明日早朝一样得见,但不会一起吃饭一起看折子了,还是值得依依不舍一下的。 然而,宇文颉半点没有依依不舍的意思,她刚进后殿的门,一张折子就摔在了她脚下,帝王的声音含着怒意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你也能掉到角落里忘记给朕看!」 微微一愣,花春回忆了一下。就她这经常在看折子过程中睡着的人,不小心把折子碰落下去,掉到桌子下头什么的也很常见。 看宇文颉当真是生气了,她也还是老老实实跪下来行礼:「臣知错。」 「西北水灾灾情的折子,不是你一句知错就可以了的。」帝王沉声道:「罚你五十……两俸银。」 本来是想说五十廷杖的,一看他撑在地上的还裹着石膏的手,他便改了口。 花春连忙叩谢,不打她的惩罚都是恩赐,银子也就随便了,反正丞相府里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 「出去吧。」宇文颉转过背去,怒意未消。 花春小心翼翼地起身,踮着脚溜出了紫辰殿。 帝王心情不佳,迁怒花丞相,赶了丞相出宫的消息也很快在宫中传开。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皇帝。太后派月见姑姑送了甜品来讨好,据说帝王也一口没动,活生生放凉了让人端了下去。 各宫妃嫔都不敢出头,花寻月却在这个时候端着补药进了紫辰殿,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好像就气消了,赏了淑妃几箱子珠宝。 于是宫中兴起了一阵「丑风」,妃嫔们放弃了美丽的妆容,努力把自己化得长相平庸,以求得帝王青睐,帝王也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今日在这个宫里,明日在那个宫里。 所有的事情都恢复了正常,花春也愉快地在丞相府里抱着万氏做的小鱼干当零嘴,一边吃一边休息。 「华儿。」万流芳十分担心地看着她:「如今你手伤着了,改不了折子,又惹了皇上生气,丞相的大权都没拿回来,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没事。」花春十分看得开:「就当给自己放个假,花家现在有三妹妹撑着,咱们不用担心。」 「可……」 第07章 「皇上有他自己的考量。」花春微微一笑:「无论是宠我还是疏远我,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为人臣,只要配合君王就好了,不必在意其他的。」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秦公公说得好,对皇帝,不能用耳朵听,要用心去听。宇文颉这个人,其实不是她最开始想的那样自私霸道。相反,他内心相当的柔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凶巴巴的。 他对她好,她记在心里,并且必定以忠诚相报,扞卫他的王位,昌盛他的国家。 有这样的默契就够了,表面上皇帝要做什么,只要不伤到她的底线,一切好商量。 万氏叹了口气,妥协了:「那我就不回花府了,免得看那些小蹄子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瞧着就心里不舒坦。」 「您尽管在这里住下吧。」花春笑道:「虽然被扣了俸银,但是养您还是养得起的。」 万氏失笑。 青袅梳了已婚的发髻,十分乖巧地做家务,替他整理衣裳。 「爷真豁达。」更衣的时候,青袅小声道:「换个人来,指不定得对皇上心怀怨恨了。」 「这不是豁不豁达,人总得讲道理。」花春道:「虽然每个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但偶尔也得纵观全局,配合别人让自己走更好的路吧。一点亏都不愿意吃,那将来注定吃更大的亏。」 青袅眼里满是赞叹,仰头看着她道:「爷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嗯?」花春看着她,眨眨眼:「你也关心大局么?」 「妾身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青袅认真地道:「妾身毕生所求,不过是爷平安喜乐,日子过得顺心。」 「好姑娘。」花春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等会让丫鬟上街去给你买桂花糕吃。」 青袅一笑,眼睛亮亮的,给她换好衣裳就拉着她出去吃饭。 「这菜是她亲手做的。」万氏十分满意地看着花春道:「有这样的好媳妇,该好好珍惜着才是。」 「是是是。」花春打趣地点头,埋头吃饭。 饭菜没有宫中的菜珍贵精致,却有浓浓的家常味儿。吃着吃着花春就在想,这样的手艺给宇文颉尝,他说不定也能喜欢。毕竟大鱼大肉吃多了,来点小清新肯定很开胃。 宇文颉正一个人坐在桌上,看着满桌的饭菜发呆。 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宫中点了灯,很亮堂。然而他身边没有秦公公,没有花京华,只有新顶上来伺候的太监,和一桌让他没什么胃口的饭菜。 「皇上。」旁边的太监冷汗直冒:「饭菜要是不合口味,就让御膳房换一桌吧?」 帝王沉默,目光静静地落在对面那空了的位置上,哑声道:「朕想吃小鱼干。」 「……?」太监一脸不解。 「炸的那种,拌着辣椒的小鱼干。」宇文颉起身往内殿走:「你让人去做了来就好,晚膳撤下去赏人吧。」 「是。」 皇上怎么会想吃小鱼干呢?新来的太监很不理解,却还是去照做了。 接下来几日,除了上朝,皇帝都再也没单独见过花丞相。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早朝照样上,朝中一部分人会把折子给花春,另一部分人依旧是直接交给陛下。 花春很忧愁。 要让谁来帮她改改折子呢?这么多折子,宇文颉非得看去半夜不可。她右手还没解封,府里的人,也没谁靠谱啊…… 「爷。」 正愁着呢,青袅就端着茶进来了,看了看她这为难的模样,歪着脑袋问:「可是有什么难事?」 花春叹了口气,看着她问:「你会写字么?」 「会。」青袅很有自信地点头:「奴婢在天香馆没别的才艺,就学了字,爷要写什么?」 花春觉得青袅是可以信任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有可能是谁的人,那也只能跟贺长安有关,贺长安忠君爱国,所以看看奏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而且吧,她这一双钛合金狗眼可是玩连连看的火眼金睛级别的,她看得出来,青袅虽然有点乖巧得过分了,但对她没有一点恶意,也没有要吹什么枕边风的意思,就跟她那闺蜜秦袅一样,是个热心肠的笨蛋。 所以她很放心地把折子拿给了她,道:「我说,你来写,就写在这旁边的空白地方,字迹工整一点。」 「是。」青袅拿了笔墨,认真地跪坐在旁边的软榻上,花春就去软榻的另一边看着她,一字一句地给她念。青袅认真听着,然后姿态优美地开始写。 万氏在窗外看着,觉得十分欣慰。 这郎情妾意举案齐眉的,真是夫妻生活的典范啊! 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想起自己的华儿是个女儿这个事实,双手捧心,边退出去边小声感概:「要是老爷对我也能这样温柔就好了。」 品檀失笑,道:「老爷对夫人也算是不错的。」 「拉倒吧!」万氏虎了脸:「离开花府这么久也没见他来接我,肯定又被院子里那一群小妖精勾了魂去了。」 这天下的男人,有几个不喜新厌旧,不喜欢年轻姑娘的?哪怕自己老得半个身子进棺材了,那也还是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呢。 禽兽的好色无耻是没有年龄限制的! 愤怒地磨了磨牙,万氏正准备去吩咐人打听花府的动静,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贺长安忙了好几天,终于得空,却得知花丞相已经出宫了,衣裳都没换就过来了。 一下车,也没注意两边的人,跟门房递了名帖,贺长安径直就往里头走。 万氏躲在门背后,眼睁睁看着他进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攻玉侯好像经常来找华儿啊。」 品檀低声道:「如今丞相为皇上左膀,攻玉侯为皇上右臂,两人多来往也是常事。」 「是么?」看着那人极其潇洒的背影,万氏还是感叹了一句:「要是华儿是女儿身,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也算是幸事了。」 「夫人。」品檀小声唤了她一句。 万氏回神,正经了神色,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第08章 「主子,攻玉侯来了。」 主院外头有人通禀,花春连忙把折子都收了起来,然后表情平静地看着进来的贺长安,微笑道:「二哥怎么有空过来了?」 贺长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松了口气道:「听闻宫里最近出了不少事情,难得你还能全身而退。」 「我运气一向很好。」花春咧嘴一笑:「况且有皇上罩着,二哥也不必太操心。」 「皇上?」贺长安连连摇头,在他旁边坐下道:「最近你大哥又开始情绪反复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一个抽风要罚你,你可躲好点儿吧,别太相信他了。」 这说得,跟宇文颉有病一样。 花春叹了口气:「皇上也挺不容易的,作为臣子自然应当多理解。」 思想觉悟竟然这么高?贺长安惊讶地挑眉,好笑地看着他道:「看起来在紫辰殿这几天你也没白待,竟然这样偏袒你大哥了。」 花春笑了笑,人与人之间好坏都是相互的,她又不是白眼狼。宇文颉对她好,她自然有所回报。 「对了,这次来是有事情要与你商量。」收敛了神色,贺长安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青袅。 后者十分懂看人脸色,立马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什么事?」花春好奇地看着他。 「皇上因为丰禾宫之事,与太后冷战了。」贺长安无奈地道:「想必这事儿你也清楚。这两日太后百般讨好,皇上都不曾领情。羲王爷出来指责了皇上两句,反而把皇上惹恼了,要让羲王爷回封地。太后自然是不允的,现在情况就更糟糕了。」 花春一听,这戏码很耳熟啊,两个皇子争太后的宠,一个脾气暴躁,一个隐忍有城府,最后总是脾气暴躁的那个吃亏。 虽然宇文颉已经是皇帝了,怎么也不可能吃大亏,但是听贺长安说这情况,花春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她这个人护短,帝王与她亲近,她自然就不喜欢羲王爷。上回太后还说要她帮忙说话,结果太匆忙出宫,给忘记了。不知道现在去说还有没有用。跟太后闹僵,对皇上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让羲王爷偷着乐。这样的情况,她和贺长安自然都不乐意看见。 「二哥有什么想法?」 贺长安叹了口气:「皇上性子相当执拗,咱们得想个好的说服方式,不然他是不会听的。我想的是在宫里搭个戏台子,让皇上和太后一起去看,这样也好让他们冰释前嫌。」 戏台子?花春眨眨眼:「皇上会喜欢看么?」 「应该是喜欢的。」贺长安面色凝重地道:「实在不行就给他送一群美人上去跳舞。」 花春:「……」 贺长安真是太了解宇文颉了,看戏他喜不喜欢就另说,要给美人跳舞,皇帝多半是会去的。 「光看戏也不行吧,还要有点小节目。」花春道:「弄点跟亲情有关的,激发一下太后内心深处的母爱和皇上的孝心。」 「这……倒是不错。」贺长安眼眸微亮:「看来贤弟对这种事挺在行啊,不如就交给你来安排,要宫殿里哪一处地方做戏台,以及要什么角儿,二哥都帮你找。」 「好嘞!」花春十分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二哥放心,我从小就在班上组织中秋晚会和中小学联合的圣诞节表演晚会,经验相当丰富,绝对不会被搞砸!」 贺长安想点头夸奖他两句的,但是一听后半句话又茫然了:「中秋晚会和什么?」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花春一脸严肃地道:「只要相信我就好了,走吧,咱们先进宫去看看场地,再落实一下赞助的问题。」 「……」 贺长安突然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可能听不懂人话。京华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汉字,然而凑在一起,他完全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他这么兴致勃勃胸有成竹的模样,贺长安觉得,还是放心地交给他吧。 宇文颉正关在紫辰殿里看折子,就听见有人来小声道:「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一起进宫了。」 翻折子的手顿了顿,帝王抬头:「往这边来的?」 「不是,往后宫去了,估计是去给太后请安。」 眸色沉了沉,宇文颉没再说话。 他这个人天生反骨,人家越是想告诉他什么道理、想要他做什么,他就越是不想配合。本来这回与太后之间也就是生一两天气就完了,但是偏生有人不停用各种比喻要他明白孝道,与太后和解。 这样一来,他更恼火。 看长安和花京华这一趟,估计也是受太后所托,要来劝他的。皇帝黑着脸想,要是花京华真敢来啰嗦,他就把他丢到御花园的池塘里去! 然而,等了半个时辰,那两个人也没来。 独自生着闷气的皇帝不情不愿地去问暗卫:「他们人呢?」 暗卫答:「拿了太后的手谕,往芙蓉宫那边去了。」 芙蓉宫是庆典用地,他们去那里干什么?帝王很不解,却不可能跑去问,就安静地等着,心想等他们出宫之前,怎么也得过来跟他请个安吧? 结果一个时辰之后,暗卫来禀告:「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已经出宫了。」 宇文颉:「……」 这两个混账,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给朕派人去跟着。」微恼的皇帝下了令:「他们做什么都回来告诉朕。」 「是。」暗卫应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紫辰殿。 宇文颉是想做一个波澜不惊的皇帝,不管听见什么都不会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的那种。事实上他已经做得不错了,一张脸长期像石板一样,除了面对花京华,其他时候没人能看出他的情绪。 然而,当晚上听见暗卫的回禀,帝王还是不能淡定了。 暗卫道:「攻玉侯和花丞相两人一起去逛了街,买了很多东西,一路有说有笑,气氛甚好。之后在山海楼用了晚膳,攻玉侯送了花丞相回府,自己也回去了侯府。」 这听着哪里像两个大男人的行程?逛街买东西还吃饭,花京华胆子也真是够大的,离开了他的视野,就跑去勾搭长安? 这事儿不能忍! 第二天上朝之后,帝王终于又开口道:「丞相留下,随朕去紫辰殿。」 花春一愣,拱手应了,然后看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第09章 这都多久没留她单独说话了,又会是什么事儿?一路上花春还是挺忐忑的,生怕是什么坏消息。 结果走进紫辰殿,宇文颉看着她问:「你和长安在暗地里做什么?」 花春吓了一跳,心想这么快就被皇帝发现了? 她还特意和贺长安四处乱晃企图扰乱探子视线,就是为了在晚会之前把这事儿给瞒住,要不然多没惊喜啊!结果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真是失败。 叹了口气,花春抬头迎着宇文颉深沉的目光,认命地道:「昨日跟侯爷去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合适的时间以及合适的地点,才合适做那个事儿。」 帝王眯了眯眼:「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花春道:「皇上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会让他失望?宇文颉皱眉:「你以为你们这样朕会支持?」 花春摇摇头,讨好地看着他道:「臣等都知道这样做,陛下可能一时半会不能接受,但是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微臣和侯爷都不会让您为难的。」 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承认了! 心里一沉,宇文颉表情很凝重,眼里一时间涌过很多情绪。 面前的人双眼里满是无邪的笑意,坦荡荡地看着他,仿佛一点不觉得断袖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也好像已经有足够的信心要与贺长安一起面对未来的风浪了。 他不过几天没有跟他们说话,怎么就有一种被他们两个联手抛弃了的感觉? 虽然先前也察觉到长安和花京华对彼此可能有好感,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快得他不知所措,心里骤然空了。 一想到以后这两个人可能会携手站在风口浪尖,长安的手会坚定地拉着花京华的,花京华会靠在长安的胸口,两人并肩而行风雨同舟,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皇帝的一颗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早知道…就把人多关在紫辰殿里几天了。 喉咙有些发紧,宇文颉垂了眼眸,面上半点情绪也不露,只淡淡地道:「万一出了大乱子,你们……可别指望朕会相救。」 大乱子?花春低头想了想,不能吧?就算她搞了点特殊工具,那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顶多一些小事故,她都提前把灭火用的沙土给准备好了。 所以她十分有自信地道:「皇上放心,微臣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一定会考虑妥当的。」 「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宇文颉道:「陪朕去御花园坐会儿吧。」 竟然有这么好的兴致?花春笑了:「是。」 难得啊,她还以为皇帝要冷落她好长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耿直地又让她侍驾了。 几天没近距离观察,这乍一看,皇帝好像清瘦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先前生病的关系,脸色也有点苍白。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花春说了一句:「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宇文颉目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你关心长安就够了,不必在意朕。」 这话为啥听着怪怪的?花春挑眉,摸了摸下巴。她是挺关心贺长安没错,毕竟是男神啊!但是跟他好歹也是熟人,关心关心不过分吧? 「二哥他好着呢,最近都精神奕奕的,还能一只手帮我拿五个礼盒。」倒是你,威武雄壮的汉子都快瘦成套马杆了。 后半句胆怂的花春同学还是没能顺利吐出来,就默默地放在了心里。 帝王惆怅地看了一眼天:「长安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吧?」 「是啊。」花春点头附和:「上街买个东西都能有不少姑娘给他塞香囊,他还一个都没要,统统还给人家了。」 这样有魅力却不滥情的男人上哪儿找啊。 「他不喜欢她们,又怎么会收人家的香囊。」宇文颉抿唇:「你送的话,他倒是可能会收。」 花春挑眉。 不对劲啊,这皇帝今天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虽然还是板着脸,浑身上下却冒着股子怨妇气息,说的话也酸溜溜的不对劲? 上下打量宇文颉两眼,她想了想,难不成是在怪她和贺长安联手算计他? 这男人间的感情也跟女儿家一样细腻么?三个人是好朋友,总怕另外两个玩得更好,排挤自己? 前头就是御花园的池塘,皇帝在旁边的亭子里坐下,没给赐座,花春也就老老实实站着,继续思考人生。 宇文颉侧头看他,不经意的一眼,就瞧见了他腰间挂着的东西。 那是一双鸳鸯交颈的对佩,雕工精致无比,玉种也是极其难得,世间就这么一对。上一次看见的时候,是几年前,在贺长安的腰上。他多看了两眼,贺长安也没舍得大方贡献出来。 而现在,这对佩挂在了花京华的腰上,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 心里沉甸甸地难受,宇文颉闭眼靠在石栏杆上,慢慢调节自己的心情。 他什么也不能做,哪怕贺长安和花京华真有一日大大方方在众人面前牵手,他能做的也只有把他俩一起逐出京城。不能气,不能怒,不能心伤。不能哭,不能悲,不能拯救。 到底是为什么要做皇帝呢? 「好大的锦鲤啊!」旁边的人突然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声。 宇文颉回神,皱眉看着他。 花春表情夸张地跑到了池塘边上去,指着里头一条三尺长的锦鲤对他道:「这玩意儿要是放微博上,肯定会转发好几百万的!」 又在胡说什么?帝王不解地看着她,一条大点的锦鲤而已,宫中多的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兴奋了一会儿,花春直接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你做什么?」 「许愿啊。」 帝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对一条鱼许愿?」 「皇上有所不知。」许完愿,花春一脸认真地跑回他身边道:「锦鲤的寓意极好,有能让人心想事成的功能,所以诚心诚意对着锦鲤许愿,愿望是有可能实现的。您要不要试试?」 「荒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帝王沉声道:「事在人为,许愿有什么用?这鱼自己都是池中之物不得逃脱,还能帮人做事?」 第10章 扁扁嘴,花春小声道:「您一点也不浪漫,人有时候是需要给自己心理安慰的,总那么理智干什么啊?」 帝王别开头:「反正朕是不信的。」 「……哦。」花春耸肩。你不信就不信呗,她又不爱搞思想绑架,每个人想法不同,相互尊重嘛。 继续转头去看别处,这亭子周围百花齐放,假山耸立,只不过是御花园一角,却也是十分巧夺天工,美轮美奂了。大梁的建筑比不得电视剧里那些看起来那么宏伟,但是也有浓厚的古韵和历史气息,她反正是瞧着哪里都很顺眼,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了一样。 在她转头的这个时候,旁边坐着的宇文颉就默默地盯着池子里的锦鲤看了一会儿,手微微抬起,又还是不屑地放下了。 「陛下,既然您都知道了,那臣不妨多问一句。」花春道:「后日就在芙蓉宫的前殿里,办个迎秋晚会怎么样?」 帝王很茫然:「晚会?」 「就是大家一起聚一聚,看看表演,增进增进彼此之间感情的一种活动。」花春费劲儿地给他解释:「这晚会有臣和侯爷的心意在里头,还望皇上看完所有表演之后,能理解臣与侯爷的苦心,并且支持我们的想法。」 宇文颉沉默。 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人在做什么了,要他支持他们,竟然还弄个晚会出来?这事儿给太后知道的话,怕是要出事的。 花京华偶尔犯傻也就算了,这决定长安竟然也支持么? 帝王还是忍不住担忧地道:「你们不怕太后反对?」 「不会的不会的。」花春连忙摆手:「我们已经问过太后了,太后很支持。」 宇文颉:「……」 他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周围的人的行为,他突然都不能理解了?弄几个男人进宫母后都激动成了那样,这边明目张胆的断袖,她竟然还支持?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宇文颉铁青了脸,很想拿头撞撞旁边的柱子,看到底是自己傻了还是他们傻了。 「你们喜欢那就弄吧。」闷头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脑仁疼。干脆不想了,挥手道:「太后都支持,朕也没意见,等着看就是。」 「嗯,好!」花春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行礼告退:「那臣就继续去安排了。」 帝王没吭声,但是他站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冷不防抓住了人家的手。 心里莫名一跳,花春惊愕地回头。 宇文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来,抓着他的手腕,也不想松开,一句话不说,把脸别开看远处。 什么情况啊?花春茫然地打量他两眼。虽然一早发现帝王有点反差萌,但是这脸上黑得跟锅底一样,手却弱弱地抓着她的手腕,这种反差简直是要杀人啊! 一瞬间花春就觉得心软了,也不问他想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站着任由他抓着自己不放。 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见过,说皇帝的心都是十分脆弱柔软的,跟仙人掌一样,把刺拔掉之后格外无助。他们都在孤独的环境里长大,渴望温暖,却不能靠近温暖。 这样的男人简直能激发一个女人身上全部的母爱啊!要不是宇文颉一身气势太吓人,花春是很想上去摸摸他的头,抱抱他的。这种藏獒撒娇的感觉,实在太可爱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里一定装满了慈祥。 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宇文颉松开了他,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挥了挥手,意思是:你可以退下了。 藏獒撒娇结束,又露出了獠牙。 花春扁嘴,收回手来揉了揉,老老实实地退下。 宇文颉坐在亭子里一动不动。 刚走出御花园,就有陌生的太监来问花春:「丞相,皇上怎么说?」 她很想问句你谁啊,不过扫了一眼腰牌,好像是太后宫里的,便还是好声好气地道:「皇上应了,继续去准备就是。」 「哎!」那太监高兴地就走了。 晚会的节目已经都准备好了,还有两天的时间,花春立马出宫去找贺长安排练。反正要的是合家欢,节目也不用太规矩,有气氛就行。 于是接下来两日,皇帝一下朝就看不见花京华和贺长安的影子了,问也懒得问,就一个人闷在心里,孤独地坐上龙辇。 休养了许久的秦公公捂着腰继续回来伺候了,结果一看皇上这低落的心情,吓了一跳,连忙问顶替他的太监:「发生什么事了?」 太监茫然地摇头:「皇上每日还是跟往常一样,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啊。」 没有?秦公公皱眉,这哪里像是没有的样子啊?眼神都没亮光了,魂也跟抽走了一样。别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肯定出什么大事了。 下朝之后皇帝哪里也没去,却到了御花园的池塘边站着。 秦公公犹豫了许久要不要上去问问皇上发生什么事了,结果不等他开口,就见帝王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朝着那水池里拜了拜。 这是什么意思?秦公公忍不住踮脚往那池子里看了看,除了鱼,什么都没有啊,皇上是在祈祷什么? 「朕终于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没什么用,那些人却依旧会求神拜佛了。」 回过头来,宇文颉淡淡地道:「因为已经绝望,除了求神拜佛,再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 这语气太沉重,秦公公听得都要哭了:「皇上…有什么事情可以说给老奴听听,老奴为您分忧。」 「分不了了。」宇文颉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走吧,回去改折子,今晚上有晚会呢。」 芙蓉宫的晚会么?秦公公有点惊讶,还以为皇上不会乐意去呢,没想到却还一直惦记着。 看来这回有花丞相和攻玉侯的帮忙,皇上与太后定然能冰释前嫌了。 日过天中,又慢慢偏西,帝王更衣之后,开始往芙蓉宫走。没想到半路上龙辇就遇了太后的仪驾。 双方宫人都觉得心里一紧,在这儿遇上,万一皇上一个不顺心就转头走了,那该怎么办? 太后也很担心,甚至主动开口关心:「皇上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宇文颉心事重重,对太后都没了抵触的力气,闷声回答:「最近政事繁忙,儿臣只是累了。」 太后连忙道:「也该多分点事情给其他人,你总这么累,哀家看着也心疼。」 帝王不说话了,抿唇目视前方。 v第11章[12.08] 他是没心情跟太后犟,然而不代表他有心情重新接纳太后。每次太后都是给他一巴掌再塞个甜枣,次数多了,他也不吃这套了。 「继续往前走吧,皇帝先行。」见他脸色冷淡了一些,太后娘娘也就没多说了,挥手朝秦公公示意。 秦公公躬身,连忙吩咐宫人往前走。 月见姑姑看着前头的圣驾,凑在太后身边小声问:「太后心疼了?」 「唉。」宁太后叹了口气:「到底都是亲生的,手心手背,哀家都该疼。」 就算羲王爷听话懂事,皇帝暴躁不孝,那她也得一碗水端平了。只要皇上今晚能与她握手言和,那她还是会继续当个好母后。 但是,看皇上这态度,她有点担心。 花丞相当真能有办法让皇帝幡然醒悟么? 后宫众人包括羲王爷,也陆续到了芙蓉宫。前殿里摆满了椅子,按照位份分列看台四周。太后和皇上并坐最中间的位置,两边便是王爷和后宫嫔妃。 「攻玉侯和花丞相呢?」皇帝一脸凝重地问。 秦公公小声回答:「两位大人都在后台准备,今晚所有的节目都是他们安排的,说是没空坐下来看。」 心里一沉,宇文颉眼里已经有些绝望的神色了。 这两个胆大到不要命的人,该不会是想一起上台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花京华最近脑子不正常,总是有奇怪的想法,贺长安又是放荡不羁惯了,这两人撞到一起,会有什么好事? 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帝王侧头,语气十分温和地对太后道:「花丞相和长安都是性情中人,若是今晚的节目有何不妥,还请母后宽恕。」 太后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皇上…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帝王沉重地点了点头:「儿臣……觉得他们虽然冲动,也没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但是人都有情,能顺应自己的心去做事,也是难得。」 顿了顿,帝王又道:「儿臣自小就不太会说话,总是惹母后不高兴,但是希望母后明白,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无论对象是谁,怀着感情的人都是值得被宽恕的,即便要罚,也不该罚太重。」 担心自己兄弟当众出柜惹来麻烦,皇帝也是操碎了心。为了提前给太后打预防针,他说话语气难得地诚恳,架子也放得很低。而且这话,十分巧地就正中了太后的心。 宁太后这叫一个感动啊,瞬间觉得这些天生的气都可以消了。她的皇儿不是不讲道理不孝顺,只是很多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她这个当母后的做错事,又怎么还能为难皇儿呢?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太后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皇上能说这样的话,哀家很高兴!」 高兴就好,宇文颉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台上。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母后同意他的话,那接下来那两个人就算再过分,他也可以帮他们捡回两条命。 这样想想,帝王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分明最该生气的人是他,结果却是他在这里主动收拾烂摊子。 羲王爷在旁边听着,眼神里带着些惊愕,看了看前后态度差别悬殊的帝王,皱了皱眉。 这不是宇文颉的性格啊,按照他的性子,别人还没给够台阶,他怎么可能就主动低头了?这一低还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看太后的表情,他这些天吹的耳边风算是白费了。 皱皱眉,宇文羲也不慌,转头去看台上。 一声锣鼓敲响,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芙蓉殿前殿的台阶被布置成了戏台的模样,高高的帷幕将后头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引得不少人伸手去打量,想看看是什么名堂。 锣鼓声响了之后,台阶两边走上去了四个人,两男两女,都陌生得很,不像是宫中之人。 众人的兴致更浓了,个个伸着脑袋看着,猜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就连心事重重的帝王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四个人都面带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身后纷纷拿出了纸筒做的喇叭,声音嘹亮地道:「今夜,我们欢聚一堂、载歌载舞!?」 「今夜,我们激情满怀、心潮澎湃!」 「所有埋藏已久的期盼,都化做今日相逢的喜悦。看,月光灿烂,那是秋日绚丽的色彩!听,金钟朗朗,这是秋日动人的旋律!」 「我们带着最喜悦的心情,和最美好的祝愿,在芙蓉宫举行迎秋晚会!」 「掌声,响起来!」 众人:「……」 这四个人肯定是茶馆里说书的,声音洪亮不说,表情还格外丰富,导致四周一片尴尬的死寂。 然而这死寂还没保持一秒钟,就有人夸张地笑了出来:「哈哈哈——」 众人微顿,纷纷朝那笑声看过去,心想是谁那么不矜持?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最中间坐着的太后娘娘,不知道被什么给戳中了笑点,笑得前俯后仰,还拿帕子擦着眼泪儿。 宫里的人大多是有架子的,是高冷的、有身份的。这种闹闹腾腾的晚会谁也没见过,一时都有些放不开。 但是太后这笑声一传出来,众人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笑越觉得好笑,连霍昭仪都笑得捂了肚子。 今天晚上别说月光灿烂了,星星都没看见一颗!对于这种睁着眼睛一本正经说瞎话的行为,众人实在是忍不住,一边斥骂一边跟着笑着鼓掌。 台上四个主持人其实腿已经软了,见下头的人都笑了,才勉强振作了一点,接着报幕:「接下来请大家欣赏第一个节目——飞天舞。」 一片笑声之中,只有宇文颉依旧板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 「皇帝不觉得好笑吗?」太后笑得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道:「丞相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母后多包涵。」宇文颉下意识地道:「他那个人,最近有点不懂规矩。」 「挺好的,没什么要包涵的,哀家还要谢谢丞相。」太后松了口气:「好久没笑得这么畅快了。」 帝王点头,平静地继续看节目。 母子之间的气氛,莫名地就融洽了起来。 鉴于太后在场,前头安排的都是正常的歌舞,舞姬穿着也很保守,但是选的舞极好,宫里那么多学舞的人,愣是没人见过。 「哎,这人怎么能倾斜成这样还不倒的?」霍昭仪好奇地问旁边的惠妃:「你瞧,身子都快横着了,竟然还能跳舞。」 惠妃镇定地道:「上头多半有绳子牵着吧。」 「不可能啊,你看她们还换位置的,要是有绳子,还不打结了?」 v第12章[12.08] 惠妃无言,想了想,扭头道:「妹妹还是多看多学吧,免得被舞姬给比了下去,那可才丢人呢。」 霍昭仪一顿,好心情少了一半,立马扭头仔细看上头。 一曲完毕,四周的人都纷纷叫好,连羲王爷也点头:「丞相好本事,这群舞姬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的确是有心了。」太后也点头。 宇文颉脸上仍然没有笑意,只顺着太后的话道:「丞相这么费心劳力,就冲他这心意,万一做错什么事,儿臣也能宽恕他。」 「皇上能这样想就好了。」太后欣喜地看着他:「短短几日,皇儿好像成长了不少。」 帝王但笑不语,摊上这么个祖宗,得保他的命,他不成长都不行。说这话只是为了给后来的事情做个铺垫,太后能听进去就好了。 舞蹈过后是小品,这里的人是不知道小品是什么的,只听那报幕的人说叫《卖猫》,接着就有三个人站在上头演了。 没有戏服,穿的只是寻常百姓的衣裳,讲的就是一个收古董的被人骗着拿三百两银子买了只小猫。 太后看得很感慨:「这人呐,果然还是不能太贪心,不然要上当的。」 羲王爷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 宇文颉跟着点头,花京华选的节目还是挺有意思的,好看又有内涵,也不知道哪儿想出来的。 小品之后还有相声,花春同学是把春晚给搬这儿来了,反正隔了几千年,谁要来告她侵权那也是不可能滴!所以该咋咋地,只要下头几位看得开心就好。 「要到重头戏了!」 站在幕帘后头,花春已经穿戴完毕,脸上的妆也化好了,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贺长安:「二哥准备好了么?」 贺长安的表情有点微妙,道:「你确定这样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么?」 「我确定!」花春点头:「沉香救母这故事本来就挺感人的,只要加上你我丰富的舞台表演,定然能唤起太后心里的母爱,和皇上的孝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贺长安点头:「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来穿女装么?」 旁边的参演人员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风华绝代的攻玉侯啊,竟然穿了一身七彩霓裳,还尼玛带飘袖的那种! 花春伸手,感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没有人穿女装比你更好看了,二哥要相信我,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穿女装我也可以忍。」贺长安表情有点悲痛:「可是脸上的妆会不会太浓了?」 「不会不会。」花春嘿嘿笑着:「浓点好啊,你要这么想,这真是一件挺丢脸的事儿,妆浓一点,下面的人就认不出你是谁了,攻玉侯风度翩翩的形象也才能良好地保存在大家心里。」 低头沉默,贺长安看着自己穿的绣花鞋尖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就好了。 关于他为什么会陪花京华这么疯,来上演这么一出,原因是花京华说一般人来演这个戏,保不齐就触怒皇帝,被拖出去砍了。他们两个来演就不一样,皇上就算生气也不会舍得下手,等于救了两条人命,他们一定会有福报的。 这样的说法很有道理,于是贺长安就决定牺牲一回。 「你确定我这个样子,他们认不出来?」他有点怀疑地又问了花春一遍。 花春一脸严肃地点头:「这妆浓得,保证令堂来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二哥要相信小弟,小弟是会为二哥的名誉……」 「接下来请欣赏情景剧——《沉香救母》,表演者:花丞相、攻玉侯,大家掌声鼓励!」 外头又响起了洪亮的报幕声,一听见表演者的名字,台下顿时沸腾了。 攻玉侯和花丞相竟然亲自上台?! 这一阵阵的喝彩声快把后台给掀了,听得贺长安脸色铁青。 「你刚刚说什么?」他呵笑了两声,扭头看着花春:「不会有人认出我来?」 「……不出意外的话,光看你的脸的确是认不出来的。」花春道:「二哥不必紧张,看小弟帮你去打头阵!」 说着便连滚带爬奔上了台,生怕跑慢一步,贺长安就得抢了宝莲灯砸在她脑门上。 人生总是充满这么多意外,所以才会精彩么。她要是不写表演者的名字,那皇帝看一半不爽了问也不问直接把他们拖下去砍了,也挺冤枉的是不是? 兄弟的作用,就是在关键的时刻插他两刀! 自我安慰了一番,花春调整了心情,投入到这舞台剧当中。 台上的情景是在华山之下,仙雾弥漫,背景是画出来的大型华山壁画。 有旁白在声情并茂地念:「天上仙女三圣母,与凡人相恋,生下一子,其名沉香。因触犯天条,三圣母被压华山,其宝物宝莲灯也被二郎神偷走。沉香为救母亲,认真学习仙术,终于到了天宫,抢回了宝莲灯,来到了华山。」 台下的人听得十分专心,这名字摆明了就是今晚的主题,太后十分欣慰,忍不住在心里把花丞相从头夸到了尾! 沉香救母啊,这戏选得好!虽然演得奇怪,但是皇上一定会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转头一看,帝王的神色很认真,脸上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 太后很欣慰。 宇文颉脸上冒着绿光,咬牙小声问了秦公公一句:「上头那玩意儿是谁?」 秦公公打量了半天,小声回答:「是丞相。」 穿个破布衣裳,梳了个奇怪的发髻,跟脑子撞傻了似的跌跌撞撞走上台,一上去就跪下了,放声大哭:「娘——」 这一声十分有感染力,太后都要落泪了。 宇文颉抬眼看过去,花京华的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是当真哭了。没想到平时只会看折子的人,竟然有这么好的演技? 他有点意外。 花春被舞台两边扇过来的白烟呛得鼻涕都快出来了,眼泪刷刷地掉,止都止不住。一边擦鼻涕一边对着前头两块拼在一起当假山的纸板哭号: 「儿子不孝,这么久才来救您!」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啊。皇帝点点头,端了茶来抿了一口。 「我儿!」假山纸板缓缓移开,有人一身女装,唇红齿白地走了出来:「你终于来了,也不枉为娘等了这么久!」 v第13章[12.08] 「噗——」宇文颉一口茶全喷在了旁边的淑妃身上。 花寻月:「……」 朱唇艳红,眉目如黛,脸颊上还有两朵红太阳。这妆容太让人觉得惊悚了!更惊悚的是,头上梳的那是什么?三个冲天髻,代表三圣母? 要不是旁边有个纸板上头写着「贺长安饰三圣母」,高高地挂在看台旁边,宇文颉是无论如何都认不出这人是谁的。 一上舞台,贺长安的自我感觉还是挺不错的,毕竟他一出来下头的声音明显更热烈了,肯定是因为他演得不错。 这样一想,他也就很快投入到了面前的场景里,爱怜地把地上的花京华扶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温柔地道:「我以为要永生永世被压在这华山之下了,没想到你区区凡体肉胎,却能获得这么高的法力,救了我。」 「娘!」花春抱着他的腰就是一阵哭号:「沉香好想您……真的好想您!世上只有娘亲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啊呜呜呜。」 「别哭了孩子,有为娘在,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太后拿了帕子出来擦眼泪,悄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 这戏演得真好,一向表情冷漠的皇帝都动容了,眼里好像也有感动,真是太好了! 然而事实是,帝王压根不是被感动的。 他的心情很复杂。 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看这两个人会演点什么惊天动地的断袖故事,结果给他看这出母子情深? 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两个神经病?花京华有病也就算了,连带着贺长安都不吃药? 而且,他都已经为他们两个相爱的事情受尽了内心的煎熬和挣扎,搞了半天是来劝他和太后冰释前嫌的? 低头认真反省了一下,宇文颉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想太多了,动不动就往断袖的事情上靠。这两个人在一起进宫请安,到处乱走,又出去逛街买东西,黏在一起好几天,原来都是为了今天晚上这表演。 心里一块巨大的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虽然有点被欺骗的愤怒,但是比起现在心里泛出来的止都止不住的喜悦来说,那点愤怒已经不算什么了。 台上的花春已经拉着贺长安开始转圈圈了,天上有花瓣落下来,她一脸真诚地看着贺长安道:「血浓于水,开山斧能断华山,却断不了骨肉亲情!」 「是啊,再有什么困难,只要母子同心,其利必然断金!」 太后看得连连点头。 旁边的羲王爷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小声嘀咕:「这也太假了。」 以皇上那么逆反的性子,听得进去这种话就怪了。 太后侧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然后满心期待地转头看着皇帝:「这戏演得如何?」 微微勾起嘴角,帝王点头道:「真好看。」 羲王爷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了看台上那俩疯子,再看皇帝,仿佛发现了第三个疯子。 宇文颉表情柔和了下来,看着痛哭流涕的花京华,勾了勾唇:「前些日子是儿臣太过冲动,还望母后不要放在心上。」 太后一愣,接着就是大喜,连忙道:「哀家也有不对的地方,皇上能体谅就好,能原谅哀家就好!」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帝王道:「您看上头说的,母子同心,其利断金。儿臣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哎哎。」太后点头,分外开心地回头看向花京华。 有花丞相在,真是太好了! 花春也没想到这场演出能获得这样空前的成功,刚演完还觉得有点别扭,低头一看,皇上和太后已经握手言和了。 「咱们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她感叹了一声。 贺长安微微一笑,有礼地朝下头鞠了个躬,然后便一把将花春拖了下去。 「哎哎哎!」浑身寒毛倒立,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杀气,花春连忙抓着他的手小声求饶:「二哥,有话好说啊二哥!」 有话好说?贺长安扯了扯嘴角,拧过她的脑袋来对着舞台旁边挂着的纸板:「这是什么?」 花春皱眉看了看上头写的演员姓名,一拍大腿,义愤填膺地道:「太过分了!我都告诉他们必须保密,不能泄露您的身份了,这些人真是不懂事!」 「哦,是么?」贺长安挑眉,撸了撸袖子:「你告诉我这谁写的,我保证不打死他。」 缩了缩脖子,花春心虚地转眼四处看。 这字儿是青袅写的啊,她总不能出卖自己的老婆吧? 「本次迎秋晚会已经将近尾声,让我们唱响这熟悉的歌谣——《难忘今宵》。」 一听到这话,花春立马变了表情,伸手就拉起了贺长安:「二哥!」 贺长安正生气呢,冷不防被他带着跳起了莫名其妙的舞步,皱眉怒瞪他:「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不管咱们姓什么,其实都是一家。」花春深情款款地看着他道:「人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有感情,懂得宽容与仁慈。在这个难忘的晚上,咱们明明可以开开心心地唱个歌跳支舞,为什么非要去在意那些小事呢?」 贺长安一愣,皱眉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咱们还是抛却一切烦恼,尽情歌唱吧!」面前的人表情陶醉地开口,扯着嗓子跟着舞台上的一群人嚎:「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旋律还挺优美的,贺长安抿唇,跟着哼哼了两声,当真不去计较花京华出卖他的事儿了。 心也真是大。 宫中众人都对今晚的表演意犹未尽,不过看了侯爷和丞相演的节目,所有人心里也清楚今晚上是做什么来的。 眼瞧着太后和皇上又重归于好,后宫嫔妃们也开心,嘻嘻闹闹的,正准备起身散场呢,却见天上骤然炸开了烟花。 「哇——」宫人们轻轻低呼。 烟花这东西可贵重了,没想到丞相和侯爷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这一朵朵一簇簇的,红的黄的绿的什么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情跟着雀跃起来。 太后咯咯直笑,伸手拉了拉皇帝。宇文颉跟着抬头看了一会儿,眼神便落在了那台子旁边。 都演完了,花京华和贺长安竟然还不过来领功,傻了么?摆明了太后今晚上很高兴,赏赐是定然不会少的啊。 v第14章[12.08] 那两个傻子一个穿男装,一个穿女装,除了身高,其余一切都很和谐,一起抬头看着天上,像一对夫妻似的。 女的问那男的:「贤弟,这烟花你买的?」 男的点头:「二哥放心,我让人把账记你头上了。」 贺长安:「……」 收回目光,宇文颉勾了勾唇。 一切都是他想太多,那两个人,摆明了的兄弟之情,又怎么会有别的东西呢? 烟花落尽,帝王的心情也极好,看着太后道:「母后不赏他们么?」 太后这才想起来,连忙道:「这肯定是要赏的,宫中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等回宫之后哀家便让人拟个单子,重赏!」 「多谢太后!」花春和贺长安连忙拱手。 这大哥当得也真够意思的,还帮他们讨赏赐。花春觉得感动极了,真没有辜负她绞尽脑汁想这么多点子出来。 「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太后道:「丞相和侯爷要是太累了,倒是可以在宫中歇下。」 「多谢太后恩典。」贺长安拱手道:「但是臣还是与丞相一起出宫吧,特例开多了终究不妥。」 「你考虑得很周到。」太后连连点头:「去吧。」 「是。」花春跟着一起行礼。 羲王爷站在旁边,一声没吭,太后一起驾,他便跟着走了。 宇文颉看了面前两人一眼,板着脸道:「长安,你穿这样一身回去,不怕半路被人抢走当媳妇?」 贺长安撇嘴:「皇上还笑话起微臣来了?这衣裳本来是要京华穿的,他死活不肯,我这个当二哥的不只有让着他么?」 说着,又看了花春一眼:「其实我觉得京华穿女装,说不定会十分好看。」 听见这话,花春的笑都僵硬在了脸上。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宇文颉转过头来,上上下下看了花春几遍:「花丞相要不要跟长安换身衣裳?」 「不用了。」花春连连摆手:「今日十分疲惫,微臣连路都要走不动了,不能再折腾,还请皇上体谅。」 「这样啊。」帝王点头:「那改日吧。」 花春:「……」 还改日?! 花京华这张脸做男儿装扮的时候虽然的确是英气逼人,很能唬人。但若是换回女装,那是妥妥的要露馅啊! 呵呵了两声,她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道:「臣与侯爷先告退了。」 「去吧。」宇文颉摆手:「辛苦你们了。」 贺长安跟着行礼,拽着身上的裙子,十分别扭地跟着花春往前走。 「贤弟,你确定不让我先换一身衣裳?」 花春摇头:「天这么黑,咱们走小路,没人能看得见你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等会这样回府,还不得把侯府里的人吓个半死?贺长安抿唇,伸手取了头上一些沉重的头饰,顺手就按到花京华的发髻上。 心里有点沉甸甸的,花春也没反抗,任由他把头饰都转移过来。 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她心里的不安也就越浓。花京华的女儿身肯定不能瞒一辈子,将来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揭开呢? 与其那么被动,她是不是该主动想想法子? 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没注意周围的变化。 「京华!」 刚过一道宫门,贺长安突然就喊了她一声,声音还分外严肃。 花春一愣,一回头就看见有寒光粼粼的东西从她眼前飞过,钉在了旁边的宫墙上。 卧槽? 她瞪大眼睛,再一转头看了看前头带路的宫人,额头上钉着奇怪的东西,已经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脸。 「走!」贺长安反应极快,拉着她就往来时的路上跑。 这是遇见刺客了?花春愣愣地跟着他狂奔,心想这不对劲啊,人家的皇宫都是守卫森严,绝对不会出半点岔子,为什么到她这里,接二连三地就遇见刺客啊? 四周的风声好像都紧了起来,花春努力放缓自己的呼吸,脚步落得也很轻,随着贺长安蹿过花坛,越过两处无人的宫殿,躲进了芙蓉宫附近的一个冷宫里。 背后发凉,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人捏紧了。即使跑了这么远,那股子杀气还是依旧没有减少。 像她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最怕面对未知的恐惧,盯着一个黑暗的地方都能想象等会可能蹿出个杀手什么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住。 「二哥。」她小声道:「咱们往人多的地方跑吧,见着宫人好呼救。」 「来不及了。」贺长安的声音分外沉重,近乎绝望:「咱们被包围了。」 花春一愣,接着脸色苍白。 神啊,上帝啊,她为什么这么多灾多难?上一刻还无比开心度过了一个美丽的晚上,为什么下一刻又要面对这种生死时速? 而且,这一次比紫辰殿那次还惨,根本没来得及躲,就已经被包围了。 心跳声「咚咚咚」地格外清晰,她捂着心口,颤抖着问:「那怎么办?」 这冷宫里桌椅都七倒八歪。四处都是蜘蛛网。房梁看起来年久失修,不用他们上去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得垮了。 贺长安伸手,死死地抱着她,声音轻若细蚊:「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人有点多,我掩护你,你从正门冲出去,往右边的芙蓉宫跑,应该还有人没走。」 v第15章[12.08] 「那你怎么办?」花春皱眉:「我不会武功,让我来垫后会不会好一点?」 她就算是跑也跑不过人家会武的人吧? 「不行。」贺长安沉声道:「我留下还有一丝生机,你留下就必死无疑了。」 花春抿唇,也不跟他多废话了,毕竟好人一般都是死在废话上的,有这功夫,她不如好好看看地形,准备跑路。 杀气越来越逼近,她已经隐隐能看见外头院子里移动的黑色影子了。 贺长安抓着她的腰,扶着她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立马护着她往外跑。 瞬间无数冰冷的气息涌上来,压得人呼吸都困难。 原来看武侠小说里写杀气能伤人,她还觉得太夸张了,现在看来也真是写实。人家的刀都没落下来,她却觉得浑身都疼。 「跑!」贺长安大喝了一声。 花春紧闭双眼,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猫腰低头,死命往外冲去。 知道在海里溺水是什么感觉吗? 那种什么也抓不住,左右都是死,还冷不防会被鲨鱼吞进肚子里的紧张和绝望,就是花春此时此刻的真实内心写照。 她有些愤怒,皇宫是宇文颉的地盘啊,为什么这么不牢靠,总是让人提心吊胆呢!这回要是让她有命逃出去,定然要好好把宇文颉骂一顿,真的,绝对不怂! 无数剑光从她身后追了上来,花春觉得腿发软,一想到贺长安在后头可能遭受的事情,她整个心都凉了。 闭眼往前冲,撞见什么东西都一把扒拉开,花春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惜还是被人追上来,一刀砍在右手上。 「啊!」惨叫声惊天动地。 宇文颉刚回到紫辰殿,还没坐下,却觉得背后发寒,忍不住就往外头看了一眼。 「秦公公。」 「奴才在。」 「攻玉侯和丞相都顺利出宫了么?」 秦公公一愣,立马派人去打听。 「子冲。」帝王皱眉:「你跟着去看看。」 「是。」御前侍卫霍子冲应了,立马提刀出门。 右手上的石膏碎了一半,这疼痛跟再裂一次骨也没啥区别了。花春泪花儿直飚,忍不住一脚踢过去,破口大骂:「知不知道尊重残疾人啊?我他奶奶的手都断了你还砍,有没有点公德心!」 追她的只有三个人,被她这惊天动地地一声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动作。 花春抹了把脸,严肃地看着他们道:「我这个人本来是不想与人动手的,毕竟师父传授我武功的时候,说了不能杀生,现在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太极八卦的形状,眉目冷冽,周身气势暴涨。 面前的三个刺客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步,戒备地看着她。 空气中有不寻常的波动,杀气四溢。宫墙上的杂草好像都受到了影响,纷纷往她所在的方向倒。 这不是个普通人啊,刺客们心里微紧,纷纷抱着决一死战的心,紧盯着花丞相的动作,以免他突然袭击。 风声,鹤唳。 花春酝酿了许久,眯眼看着他们,终于大喝了一声:「看招!」 刺客们纷纷将刀剑格挡在胸前,运气发力,有的甚至闭上了眼睛。 胜败在此一举! 然而,等了一会儿,周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几个刺客抬头,前头的宫道空空荡荡,有个人影已经飞快地蹿去了十丈之外。 「你给我站住!」 一向秉承追人不出声的刺客被激怒了,大喝了一声,纷纷追上去。 花春边跑边吼:「你让站住我就站住?你傻还是我傻?装完x还不跑那是脑子有泡!」 她也没想到这几个黑衣人这么好骗啊,这都不跑,那更待何时? 前头就是芙蓉宫,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一些禁卫了。花春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救命啊——」 霍子冲刚好赶到,眉头一皱,拔刀就砍向花春身后的人。 黑衣人追到这里就停了,已经开始转身往回跑,谁料前头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花丞相突然回头,一个猛扑就把跑在最后的那人给扑到了地上。 其余两人见势不妙,舍弃了同伴,跑得没了影。 「丞相!」霍子冲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当下大喜:「快压住!」 花春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手肘一肘子一肘子地砸在身下人的脑门上:「让你丫违法乱纪!让你丫持刀杀人!奶奶个熊的你再追啊!」 刺客本来还有力气跑的,被她这一扑砸了个半死,又被劈头盖脸一顿打,当即就老实了。 霍子冲带着禁卫过来把人抓住,又连忙把花丞相扶起来:「您没事吧?」 「没事,快去救侯爷!」花春浑身都在抖,一把抓过霍子冲的手腕:「走,我带你去。」 「丞相。」霍子冲皱眉看了看他:「您先回紫辰殿去吧,卑职去救侯爷就好。」 「别啰嗦!」花春立马回头就跑。 有这说话的功夫,她真怕贺长安没命了。 跑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原来觉得电视剧里那种英雄救美之后就爱上了的情节真是太俗气太老套了,但是现在回想起贺长安那句话,她心里却是又疼又酸。 「我留下还有一丝生机,你留下就必死无疑了。」 v第16章[12.08] 他为了让她活着,只给自己留了一线的生机。要是这回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大概也会跟那些傻白甜女主一样,记着人家一辈子,也许终身不嫁。 说来也是占便宜,花京华这身子,本来也打算是终身不嫁的。 看着前头的冷宫,什么声音都没听见,花春连玩笑都开不出来了,捂着心口往里走。 打斗的痕迹仍在,地上却一具尸体都没有。她瞪眼,跑进去找了找,又到附近的宫殿里找了找。 都没有。 「他不见了!」花春慌了,抓着霍子冲道:「怎么办?侯爷不见了!」 霍子冲皱眉:「丞相回去禀告皇上吧,卑职带人在这附近再找找。」 「好……」脑子里有点空白,花春跌跌撞撞地就跟着几个禁卫往紫辰殿跑。 人被谁带走了?会怎么样?贺长安是会武的吧,这才一炷香时间不到,应该不至于被杀了。一般主角都有光环,贺长安也应该有啊! 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 这么碎碎念着,花春一路进了紫辰殿后殿。 宇文颉一看见他就皱眉:「怎么弄成了这样?」 「皇上!」花春直接扑了过去,抬眼看着道:「侯爷被抓走了!」 皇帝一愣。 他这双眼里迅速涌出了泪水,晶莹剔透,如同一条溪流,冲破眼眶就划了下去。 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滚烫的东西就落在了他掌心。 「子冲应该去找了吧。」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宇文颉道:「长安熟悉这宫里的地形,武功也不弱,你不用这么担心的,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能不担心啊!」花春急得跺脚:「那么多黑衣人,一人一刀他也会没命的!」 帝王抬头,扫了一眼她的手,皱眉道:「你先看看自己吧,在流血。」 花春一愣,低头就看见自己右手手指上跟水龙头没拧紧似的在滴血。掀开袖子一看,被砍碎的石膏下头血肉模糊,方才光顾着跑了没注意,这会儿看见,她才觉得疼。 「嗷——」 「别动!」宇文颉皱眉,捏着他的肩膀道:「等御医来包扎,你先坐着。」 旁边的宫人已经飞快去了御医院,花春呆呆地看着门口,又看看自己的手,着急却无可奈何。 「为什么宫中总是会出现刺客?」她道:「安全隐患也太大了!」 皇帝抿唇,看了她一眼道:「朕一早说过要更换宫中禁卫,重新安排巡逻护卫,当初是丞相与孟将军一起反对的。」 啥?花春很意外。花京华那么忠于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反对这个提议?虽然宫中禁卫换血风险也很大,但是总不能让皇帝一直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吧? 但花丞相是个考虑事情十分周到的人,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理由,那这个理由是什么呢?花春想不明白,皱了一张脸。 「如今宫中的情况丞相也该看见了。」宇文颉淡淡地道:「还是不想让朕整顿这内宫么?」 张了张嘴,花春有些犹豫,不过想了想还是道:「皇上若是想整顿,那便整顿吧,正好查查这些在宫里来去自如的刺客,到底是从何而来!」 「好。」帝王神情微松,眼神里略微有些夸赞之意:「丞相能如此识大体,朕心甚慰。」 还能这么轻松地说话?花春皱眉,看着他道:「您当真一点不担心侯爷么?」 「担心。」宇文颉看他一眼:「但是不会像你这样掉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花春龇牙,他奶奶的,她不是男儿,爱咋哭咋哭,怎么了! 「这样的事情,长安已经遇见过不下五次了。」他道:「他很清楚该怎么样从那群人手下逃脱,所以你根本没必要紧张成这样。」 不下五次?花春咋舌,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贺长安天天在宫墙上玩跑酷的场景,打掉一个刺客头顶冒出一个「+1」的符号,路上还有一连串金币奖励。 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严肃一点,花春看着宇文颉道:「方才要不是侯爷,微臣早就没命了。」 「哦。」帝王点头:「所以你打算怎么的?等他平安归来,以身相许?」 「……皇上,臣乃男子。」 心情莫名其妙有点糟糕,宇文颉没再理他,转头看见外头的御医扛着箱子进来了,便道:「丞相包扎好,今晚就在紫辰殿安寝了吧。」 说完又看向旁边:「有侯爷的消息,马上来禀告。」 「是。」秦公公应了一声。 花春皱着眉看御医给自个儿上药,眼睛还是往外头瞅。 这一副「良人不归心不安」的神色,看得帝王一脸嫌弃,摇了摇头便进了内殿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整个皇宫都安静了下来。花春坐在侧殿门口,举着自己包成粽子的手,忧愁地望着盼着。 「皇上?」 龙榻上的人辗转反侧,秦公公小声问了一句:「可要点些安神香?」 揉了揉眉心,宇文颉低声道:「不用,花丞相睡了?」 「回皇上,丞相坐在侧殿门口,一直没睡。」 烦躁地起身,宇文颉道:「你把他劝进殿里去,然后有多少安神香点多少,别让他坐在门口膈应人了。」 秦公公沉默。 人家坐门口您压根是看不见的好不好?怎么就膈应了? 无声地退出去,他还是走到花丞相面前,拱手道:「丞相,圣上有旨,让您好生休息,有侯爷的消息奴才会知会您的。」 花春两眼昏花地看着他:「没事,我就坐在这里看看星星。」 v第17章[12.08] 抬头看一眼黑漆漆的天空,秦公公长长叹了一口气,认真地道:「您不睡,皇上也睡不着,明日还有早朝呢。」 「我睡不着,怎么会影响到皇上?」花春瞪眼:「我又没发出噪音。」 这谁知道呢?皇上平时都入睡极快,偏生今晚折腾了半个时辰了还没什么困意。秦公公摇头,朝花丞相行了个礼:「您就先进殿去吧。」 真是连不睡觉的自由都没有了!花春鼓嘴,恹恹地起身往侧殿里头走,衣裳也不想换,跟个尸体样的直接往床上一躺。 结果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松了一口气,秦公公合上殿门,回去后殿。 黎明破晓的时候,花春觉得床边坐了个人,一身青蓝色长袍,温润如玉。 「二哥!」惊喜地睁开眼睛,花春同学一点也不矜持地就扑了上去。 结果就对上了宇文颉一张漆黑的脸。 揉了揉眼睛,青蓝色的袍子变成了明黄色的龙袍。花春干笑两声,把手收了回来,恭恭敬敬地下床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帝王垂眸睨着她,冷冷地道:「敢这么屡次犯上的,朝中也就只有丞相一人。」 缩了缩脖子,花春连忙道:「臣只是梦还未醒,没看清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梦还未醒,也就是一晚上都在梦贺长安? 宇文颉嗤笑,看着他白皙的脖子,眯了眯眼:「他已经回侯府了,受了点轻伤。」 「啥?」花春意外地抬头:「已经回去了?」 「嗯,方才子冲回来禀告的。」他道:「你可以安心了。」 竟然从重重包围之中平安回到侯府了?花春怔愣,有些没想明白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跑的。难不成当真是跑出经验来了,所以皇帝才这么放心? 不管怎么样吧,人没事,那她也就不必那么纠结了。 跪坐在地上,花春咧嘴笑了笑,朝着帝王道:「皇上也该上朝了。」 「不用你提醒。」宇文颉站起来,声音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今日丞相不必早朝,与霍子冲一起商议后宫禁卫安排之事吧,朕要在三天之内把宫里的脏东西都清出去。」 看他表情有点严厉,花春也就正经了起来,拱手应下:「是。」 丞相一天不上早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反正最近她去也就是站着说两句有的没的,没什么太大贡献。这样一想,花春就兴致勃勃地去找霍子冲了。 宣政殿。 众人都看得见右首空着的位置,皇上没来的时候,还以为花丞相是迟了些,没想到皇上来了之后,早朝开始,花丞相也依旧没有出现。 这什么情况?众人心里都在猜测。 「花丞相今日有事,朕让他不用来上朝。各位爱卿各抒己见便是。」皇帝一来就解释了这么一句。 羲王爷挑眉。 昨日花丞相立了大功,还以为皇上会对其更加亲近,没想到才一晚上而已,连朝都不让人上了。 这可真有意思。 贺长安站在右边的队列里,下巴上有轻微的划痕,一身的伤都藏在了衣裳下头。听皇帝这么一说,他第一个站了出来,道:「臣有事启奏。」 宇文颉看向他。 「昨日宫中闯入刺客,意图杀害微臣与花丞相,臣等侥幸逃脱,但实在忧帝王之安危!故而臣提议,清查宫中禁卫、宫女、太监,对名册,革职渎职之禁卫,并换上皇上的亲卫,以保障帝王周全。」 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孟将军站了出来,道:「侯爷此言怕是稍欠考虑。宫人人数众多,不好清查,禁卫更是关乎皇上性命,若随意调换,恐怕有所不妥。」 「禁卫失职已经不是第一次,继续留着他们,才是当真危害陛下。」贺长安说着,卷起了衣袖,露出手上包扎的地方:「昨日是臣与花丞相,难道你们非要等这伤落在皇上身上,才肯有大动作?」 群臣沉默,孟将军皱眉道:「这刺客是冲着侯爷和丞相去的,怕是私人恩怨,与皇上无关。就因为侯爷遇刺,便要这么急匆匆地更换禁卫,丞相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同意。」 「丞相已经同意了。」帝王淡淡地道:「朕也同意攻玉侯的看法。」 孟将军一愣,继而皱眉:「不可能,丞相上回亲口说的,皇上身边的亲卫,不可随意调换。还望皇上不要一时冲动。」 旁边的李中堂也出来道:「恕老臣直言,今日丞相没来早朝,怕也是与这事有关吧?禁卫的任命和调度关系重大,牵连也甚广,还望皇上听听忠臣之言。」 「你们觉得朕在说谎么?」皇帝轻笑:「那不如早朝之后,你们都去紫辰殿问问丞相好了。此事就按攻玉侯说的做,有什么异议等你们问了丞相的意见之后再论,如何?」 李中堂不吭声了,孟将军一脸忧国忧民,也站了回去。 羲王爷垂眸未置一言,扫了一眼对面的各位大臣,微微一笑。 「朕打算提拔刑部侍郎千松涛为刑部尚书,以补前尚书之空缺。」宇文颉开口说了一句。 「臣有言禀!」 「臣有言禀!」 他话刚落音,两边队列刷刷站出来七八个人。 这个时候出来的,都是反对他提议的人。宇文颉有些怔愣,贺长安也十分意外。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有意见?难不成是他提的人不好? 抱着虚心求教多多了解的态度,皇帝和颜悦色地问那几个大臣:「怎么?」 站出来的人纷纷道:「刑部尚书乃朝中举足轻重之职,其人选还是应当由六部推举,皇上再行定夺。」 「千侍郎虽然有些作为,但是经验尚浅,臣以为不足以担当此任。」 「臣以为户部季安,有真才实学,更适合升任刑部尚书。」 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宇文颉听明白了,这些人不是因为千松涛不好,而是因为没选他们中意的人,所以跳出来反对。 v第18章[12.08] 心里一股怒气冲上来,按照皇帝这暴脾气,是很想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打一顿的。然而,法不责众,站出来这么多人,他总不可能统统都打,即便知道他们是故意为难,那也没办法。 「朕意已决。」霸道地吐了这四个字,宇文颉睨着他们道:「朕有眼睛有耳朵,看得清谁是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事。」 下头几个大臣沉默,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物价局增设官员之事,朕已经拟好名单……」 「皇上!」李中堂又跪了出来:「此事微臣觉得不妥,浪费人力物力不说,设立起来恐怕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宇文颉眯了眯眼:「此事朕也已经一早下了决定,要说不妥,那就请爱卿拿出别的法子来控制奸商横行之状。」 李中堂也不说话了,行了一礼,就退了回去。 皇帝继续说相关之事,末了问一句:「爱卿们觉得如何?」 偌大朝堂,没一个人站出来响应他。 贺长安站在下头,心里都是一沉,连忙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臣以为可行,皇上下旨便是。」 帝王脸色很难看,点了点头,便站起来道:「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万岁。」一群大臣行礼,喊的声音却是比平时低沉了不少。 帝王最怕的是什么事呢?无非是掌控不了群臣,被朝臣联合架空。如同一个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空有一个大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手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现在宇文颉就面临着这样的窘境,也是第一次,他看清楚了花京华的重要性。 有花京华在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么多人出来反对他,虽说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大臣想说的话都被花京华一个人说完了,但是那场面也好看得多。 而且,花丞相从来不会像这样他说什么就反对什么,而是有根据有道理地跟他论述,让他虽然生气,却也能觉得有道理。 一瞬间他就觉得花京华可爱了起来,果然是没有对比就不会明白,现在他当真想回去奖励他两包小鱼干! 「皇兄。」 龙辇行在路上,羲王爷跟了上来,微笑道:「朝中最近变化太大,方才的事情您也不必往心里去,百官还是为着您好的。」 宇文颉没吭声。 「花丞相不在,群臣没个重心,场面难免会失控。皇兄还是对丞相宽容一点,若是有意见不和,也多商量,没必要把人关起来。」 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怕是要觉得这朝廷是他的了。 「皇弟不用太操心。」宇文颉淡淡地道:「花丞相在紫辰殿里好端端的,朕没有关他。」 「哦?」羲王爷挑眉:「那为何会不来上朝?」 「在清理宫中禁卫呢。」帝王转头,朝他笑了笑:「皇弟要不要去看看?」 脸色微变,羲王爷摇头:「臣弟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就不去看了。」 「那朕就先走一步了。」 转头看向前方,宇文颉神色深沉,听得宇文羲一声「恭送皇上」,便垂了眼眸。 他从来没同意过羲王爷可以上朝,然而这人就这么理所应当地出现在朝堂上,什么也不做,也不多说,就听着看着。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太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然而他觉得很不爽,就像在吃饭的时候有肚子饿的人站在旁边看着你一样,虽然他没上来抢,但就是让人不舒服。 龙榻旁边有老虎睡着,是任由它,还是几棒子打死呢? 李中堂等人在下朝之后也往紫辰殿而去,一路上孟将军就在嘀咕:「这事儿咱们一早说好的,禁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各家的人都有。要是当真一锅端了,那咱们怎么办?」 「你放宽心。」李中堂自信十足地道:「这件事花丞相肯定不会支持的,皇上在撒谎。」 「说得也是,他总不可能自戳双目吧?」孟将军点头。 结果到了紫辰殿,花丞相看见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终于来人了!李中堂,孟将军,过来帮忙对名册啊!」 李中堂一愣,呆呆地走过去。 桌上堆了几百卷宫人名册,花京华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皇帝身边禁卫的名册,封面上有红封,是机密。 「丞相,您……」孟将军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当真要顺应了皇上的意思,清理宫中的人?」 「不然呢?」花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给他看:「让这伤落在皇上身上,谁担待得起?」 这话竟然都和攻玉侯说的差不多! 李中堂急了:「丞相,这么大规模地换人,对你对我都不好,又是何必呢?」 「对我为什么不好?」花春茫然:「宫中自然是越安全越好啊,毕竟我也是要在里头行走的。」 李中堂皱眉,上下打量他几眼,道:「丞相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话我最近听很多人说过。」花春点头:「可惜我就是花京华,只不过随着时间变化,想法有所改变,行为也与从前不一样罢了。皇上下的命令,你们想来让我去反对是不可能的,我尊重并且支持皇上的决定。」 这不科学! 李中堂脸色很难看,目光一直在花春身上转:「您宁愿断了自己的耳目,也要让大家都不得安宁吗?」 「什么意思?」花春挑眉。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白,丞相心里清楚就好。」李中堂皱眉道:「以往臣等拥护丞相,是因为丞相敢说敢为,敢直言劝谏皇上。没想到如今丞相也变得畏惧圣威,唯唯诺诺,真是太令吾等失望了!」 花春失笑,放下手里的册子,站起来看着他:「李中堂说这样的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什么?」 「我说啊,你们所说的花丞相敢说敢为,是在我帮着你们的情况下,你们才觉得我是对的,一身的优良品质。一不向着你们,说点客观的话,做点客观的事情,就变成了畏惧圣威?」抱着胳膊,花春勾了勾唇,满眼嘲讽地看着他: 「与其说你们从前是在拥护我,不如说是推我出去当个出头鸟,完成你们想做的事情。」 李中堂傻了,没想到花丞相会突然这么尖锐,一时有些怔愣。 v第19章[12.08] 「我这个人虽然迷糊,但是不傻。」花春道:「没道理一直给你们当枪使,还里外不是人吧?你们为一己私欲可以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我做不到。自己做的是亏心事,竟然还理直气壮来指责我了?」 「看我年纪轻好欺负是么?」 连连后退,李中堂眉头中间都快皱成南非大裂谷了。 被她这一声声地呛过来,孟将军恼羞成怒地道:「既然丞相这么正义凛然,那就请好好整理宫中禁卫,一个与外界有联系的人都不要留!」 「好啊。」花春点头:「我会的。」 「真是忠心耿耿的好丞相!」李中堂白着脸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孟将军看了他两眼,也跟着退了出去。 这算是终于撕破脸了吧?花春满意地点头,从今日开始,她还会动到很多人的蛋糕,虚伪的关系不必要多维持,一刀剪了最好。之后李中堂等人要是被她逮到错处,那也就不用留什么情面了。 唐太师在走的时候说过,要她小心这几个人,她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么一闹,她好像明白了。 宫中的禁卫,可能有不少是这些人的眼线吧,用来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知道,做出对应的反应。 在官场行走,没点洞察力是不行的,而皇帝身边的人,就是最好的渠道,能提供很多消息。 一想到宇文颉天天生活在这么多眼睛里,花春就觉得背后发麻,麻利地继续整理名单。 「你是认真的么?」 望着面前堆积得高高的名册,宇文颉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花春一脸严肃地点头:「经过训练,通过正常步骤进宫的禁卫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八人,名单封面是红色的。进宫不满一年,由相关人士推举的一共七百六十三人,名单封面是黄色的。有过失职行为的禁卫一共两百五十六人,名单封面是白色的。」 「另外,经常出现刺客的几个地方,臣已经询问过霍统领,有人手安排不够的原因在。但是这样的空子会被人钻,定然是值班信息保密出了问题,被人摸清楚了。所以臣重新排了值班表,一共五种巡逻方式,每天随机抽一种即可。」 贺长安听得目瞪口呆:「你整整一天关在紫辰殿侧殿里,就是在做这个?」 「不然呢?」花春瘫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他道:「难不成还要再眼睁睁看你身陷危险,然后自己再逃走一次?」 贺长安失笑:「你当时那么配合我是好事,怎么还自责起来了?」 「也是二哥没事,我才有机会自责。」花春撇嘴:「要是你就那么不在了,我才该一头撞死。」 「哪有那么严重。」贺长安双眸泛光,温和极了:「又不是殉情。」 「所以……」 帝王淡淡地开口,打断他俩的话,看着花春道:「你整理这些出来,不是为了朕的安全,是为了长安?」 「不不不。」花春连忙摆手:「主要还是为了皇上的安危。」 骗鬼呢吧!宇文颉冷哼,斜了那些册子几眼,转头朝霍子冲道:「红册子的人留下,黄白册子一律革职,去朕的亲卫军里选九百人进宫补上。」 「是!」霍子冲拱手应下,看了看那册子,让人抬了出去。 「三弟辛苦了,晚上想去游湖么?」贺长安一脸慈爱地看着花春问。 游湖?晚上?好刺激的样子啊,花春一喜,正想点头,就听得皇帝道:「他没空去的,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也别太折腾了,身上还有伤。」 失望地垮了脸,花春撇嘴:「还有什么事啊?」 「朕晚上再告诉你,先让你二哥回去休息吧。」宇文颉道。 贺长安看了帝王一眼,微微一笑:「那好吧,等有空了再说。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二哥慢走。」花春有气无力地挥了挥爪子。 宇文颉也颔首,目送贺长安出去,然后对花春道:「你先用晚膳吧。」 「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么?」花春问。 「嗯。」帝王答:「十分重要,你先吃饱肚子,免得没力气。」 难不成还有体力活儿?花春撇嘴,乖乖回去侧殿吃晚饭,吃了个半饱,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回到后殿报到:「皇上,天黑了。」 「跟朕来。」宇文颉挥退左右,神情严肃地带着她往外走。 深吸一口气,花春紧跟在他身后,眼神戒备地看着四周。 皇帝带她出了紫辰殿,到了御花园,躲在了一堆假山石当中。 「别出声,坐在这里。」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花春还是照做了,大气都不敢出,跪坐在假山石洞里。皇帝顺势就坐在她面前,看向外头。 是要等什么人?还是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所以提前来布网?花春有点兴奋,毕竟这种当捕猎者的感觉是很不错的,总比当别人的猎物好。 而且有宇文颉在,她觉得无比踏实,肯定不会出事。 于是就睁大一双鹿眼,兴致勃勃地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天黑漆漆的,四周一片安静,唯一能听见的就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换了个姿势坐下,花春为了省力,直接狗胆包天地在皇帝肩上接力,低声问:「陛下,那东西还有多久才出来啊?」 「你要有耐心。」宇文颉道:「不要浮躁。」 「可是,等了这么久,半个人影都没有。」 「谁告诉你我们是来等人的?」 花春一愣,汗毛倒竖:「不等人,还等鬼么?」 虽然她是一贯不信鬼神论的,然而这大半夜跑来等鬼,行为就很诡异好不好?皇上该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吧? 脚底有些发凉,花春挪开了自己的身子,背靠着假山石,戒备地看着他。 宇文颉疑惑地回头:「怎么?」 v第20章[12.08] 「皇上。」她小心翼翼地问:「您还记得臣以前在紫辰殿里给您吃过的东西是什么吗?」 「你饿了?」宇文颉道:「想吃小鱼干?」 哎?还记得啊,那就是他本人才对啊!花春眨眨眼,摇头道:「不饿,就是回忆回忆罢了,陛下今晚到底想做什么?」 「朕,要来看很重要的东西。」宇文颉道:「再问就把你丢出去。」 这四周黑漆漆的,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打了个寒战,花春连忙闭嘴摇头,当一个安静的小天使。 「出来了。」没一会儿,帝王低呼了一声。 花春连忙伸头往四周看了看,可是,没人啊。 「好美啊!」宇文颉由衷地感叹。 顺着他的视线,花春抬头看向了天上。一轮皎月破乌云而出,光华倾洒下来,让四周都亮堂了不少,的确是很美。 点点头,花春呵呵笑了两声:「皇上等半天,就是在等月亮?」 「对。」宇文颉十分认真地点头:「你不觉得能看见这么美的月亮,很值得等么?」 「……那今晚上很重要的事呢?」 「就是陪朕等月亮。」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花春龇牙! 耽搁她去游湖的大好时光,就蹲这儿让她看月亮?什么仇什么怨呐!早说清楚是这事儿,她死活都得出宫去和贺长安玩啊!美男和湖水以及皇帝和月亮,她怎么着也得选前者啊! 虽然宇文颉也是个美人,但他是皇帝啊,一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就像陪着上司拿公司报销的门票去玩游乐场一样无趣又尴尬好么! 混蛋! 对于背后浓浓的怨气,帝王很镇定地选择无视,他不说走,花京华是没这个胆子走的。 「一直听闻花丞相文采斐然。」他道:「看见这么好看的月亮,不念两首诗么?」 花春满脸怨气地道:「臣才疏学浅,不会念诗。」 「那真是可惜了。」宇文颉道:「朕也不会,不然肯定不会浪费这月光。」 花春没理他,抱着胳膊生闷气。直觉告诉她皇帝是故意的,然而又不能讨个说法。猜一下皇帝不让她和贺长安一起的理由,多半是觉得她断袖,怕她勾引走了他兄弟。 真想扯了束胸带出来甩他脸上! 「丞相在生气?」皇帝心情甚好地问了一声。 花春咬牙回答:「微臣不敢。」 「朕倒是挺喜欢看你气得没办法又必须强忍着的样子。」宇文颉淡淡地道:「就跟每次在朝堂上面对你的朕一样。」 花春:「……」 这小肚鸡肠的男人,竟然记仇到了这个地步! 又坐了半个时辰,看够了月光,帝王终于起身了,睨着他道:「走吧,回去了。」 「皇上。」花春道:「臣总觉得经常在宫中留宿不太好,所以以后还是让臣按时出宫吧。」 「你的职责所在,有些时候当真是没办法。」帝王道:「朕也不想总留你在宫里,免得太后又多想。」 看他一眼,花春道:「今日臣本来是可以出宫的。」 要不是你个神经病拉着看月亮,会至于还留宿宫里么! 宇文颉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陪伴圣驾也是你的职责,这种事也不会常有。」 言下之意,她还得感恩?花春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皇帝最近格外喜欢让她留在宫里,然而神情没有太喜悦的样子,该怎么对她还是怎么对她,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就是耽误她时间。 这什么嗜好? 想不明白,她也绝对不会往感情的方面想,毕竟宇文颉这张脸实在跟打了石膏一样,看不出半点感情。反倒是贺长安,眼里总含情。 一想起贺长安,她的心都跟着软了一点儿,也不想跟帝王置气了,老老实实等着明日出宫,再与贺长安相约。 帝王无意间回头,就看见了他亮晶晶的眼,里头盛满了月光。 这才是他想等的东西吧,然而,等来了,却也不敢多看,匆匆一眼,便冷着脸转过头,踏进紫辰殿去。 第二天,花春起得很早,跟着帝王去上朝。 「关于禁卫清理之事,微臣已经安排妥当,还请皇上放心。」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她一字一句地道:「唯有一处,臣想请示皇上与羲王爷。」 宇文羲一愣,侧眼看他。 「王爷所在的博阳宫有三百从外头带进来的禁卫。」花春道:「臣觉得宫中守卫森严,王爷与皇上又是亲兄弟,带这么多外来的禁卫没有必要,所以想问问皇上和羲王爷的意思,能否将这三百禁卫撤出?」 「这……」羲王爷没有开口,站在他身后的兵部尚书马天啸站出来道:「丞相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历朝历代,亲王进宫都会带自己的随从。」 「带随从没错。」花春道:「十个人也该够了,三百人太多,导致宫中人员混乱,微臣是替王爷着想,以免引起与皇上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羲王爷轻笑:「能有什么误会?」 「比如王爷的亲卫里,有心怀不轨之人,穿黑衣,行夜刺之事。」花春抬头,目光朗朗地看着他道:「虽然有人篡改了名册,但是臣不小心发现了端倪,王爷可要过目?」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羲王爷站出来拱手道:「皇上,臣弟之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断然不会做出危害皇上之事。若是皇上有所疑虑,臣弟愿意遣送一半禁卫出宫,以证清白。」 这话说得,她的意思分明是只留十个侍卫给他就够了,结果丫一转头要留一百五十个,还当是表忠心,也是够不要脸的。 宇文颉没吭声,目光落在她身上,花春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直接开口道:「王爷敢保证身边所有的禁卫都不做错事么?」 宇文羲皱眉:「丞相这是怀疑本王?」 v第21章[12.14] 「不,微臣相信王爷的忠心比微臣更坚实,毕竟是血浓于水。」花春道:「微臣只是不相信王爷身边的人,毕竟人心隔肚皮。王爷这样单纯的人,很容易被人蒙蔽,就像我手里这册子上写的,那日追杀微臣与攻玉侯之人,就是王爷身边的禁卫出身。」 群臣哗然。 羲王爷侧头看着花春,目光冷冽:「丞相可有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花春道:「那人名张五,羲王爷封地守军出身,跟随王爷进宫,后改了宫中禁卫的身份,守在芙蓉宫。」 「微臣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个人的行为跟羲王爷没有任何关系,毕竟羲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花春十分真诚地道:「所以还请羲王爷擦亮眼睛,小心身边的人。」 宇文羲怔愣。 花京华这一句句的把他身上的罪名全开脱了,那他要说什么好? 「皇上!」花春转头就朝宇文颉跪了下去,苦口婆心地道:「王爷一心为君,众人有目共睹,还请皇上肃清王爷身边的小人,以防有人蓄意破坏这难得的兄弟之情啊!」 话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不管是帮宇文羲的人,还是护皇党,对于花京华这话,都没有理由反驳。 宇文颉看着他,开口道:「丞相与羲王爷交情不深,何以见得那事情就一定与羲王爷无关?」 花春抬头,表情认真严肃,赶在羲王爷开口之前,大声道:「臣觉得,了解一个人,未必需要深交,从一些细节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质。羲王爷自回京以来,一直低调自谦,不曾干预朝中政事,也不曾让皇上为难,这就是忠心的表现。」 「虽然禁卫出了点岔子,但是微臣愿意为羲王爷担保,那些禁卫的行为与王爷无关,皇上要是实在怀疑,那就按照微臣所说,撤掉多余的禁卫,相信王爷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完,还一脸诚恳地看向宇文羲:「是吧?」 羲王爷脸色铁青。 花京华这一句句看似在给他开脱,其实分明步步把他往死胡同里逼啊!他现在该说什么?是还是不是?要是应了,那他身边的禁卫就会全被撤了,要是不应,那岂不是自己推翻前头花丞相夸他的话,坐实不忠的罪名? 奇怪了,花京华以前没有这么难缠啊。 朝堂上一片安静,帝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满了探究。 思量了片刻,羲王爷决定弃车保帅:「丞相说的是。」 皇帝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丞相说的做吧。」 「微臣遵旨。」花春拱手,偷偷松了口气。 她现在进行的是虎口拔牙运动,危险而刺激。反正现在也是处于被群臣孤立的状态,那还不如好好帮皇帝做点事,也对得起花京华在天之灵了。 宫中禁卫之事宇文颉交给她全权处理,她也做得很漂亮,只要过了羲王爷这关,剩下的都是小事,一天之内都可以搞定。 在工作方面,花春还是十分有热血的! 「王爷。」 下朝之后,宇文羲身边的随侍斩水凑了上来。 宇文羲面带微笑,眼里却黑压压地一片:「好生查查花丞相吧,本王觉得他有意思得很,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 「遵命。」 花春兴高采烈地出宫回府,一下轿就看见青袅站在门口,笑盈盈地行礼:「爷终于回来了。」 这一去又是好几天,花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将袖子里的一包东西拿出来给她:「这是皇上赏的。」 青袅一愣,接过来打开,竟然是几支金簪和项链。 「主子真厉害,每次进宫都有赏。」品檀笑道:「让夫人知道,又得开心几天了。」 「对啊,母亲呢?」花春笑着往四周看了看。 「花府有事,夫人回去住了。」品檀道:「这么大的丞相府,如今也就主子与夫人两人。」 有些空落吧,花春抿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踏进主院,背后莫名有点发凉,她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安静的庭院,一个人影都没有。 「主子?」品檀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花春摆摆手:「走吧,进去再说。」 青袅也跟着回头看了四周一眼,皱了皱眉。 「最近一直很忙,都没空陪你。」 进了屋子坐下,花春笑眯眯地看着青袅问:「最近在做什么?」 青袅回神,笑着道:「做些缝纫手工,还给爷做了秋日的斗篷。」 这么贴心的媳妇上哪儿找啊!花春连连感叹,又大方地塞了两张银票到她手里:「喜欢什么就去买,别亏待了自己。」 眼里泛上笑意,青袅点头:「多谢爷。」 两人难得在一起单独用了午膳,之后花春去了一趟兵部,傍晚回来,青袅已经披着衣裳在点灯了。 「这么早,你怎么就开始点这个了?」花春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屋子里还亮堂着呢。」 青袅一愣,看了她一眼,恍然想起了什么,低笑一声:「妾身忘记了,以前有个朋友光线一暗就会看不见,所以妾身总会很早就点灯。」 「朋友?」花春来了点兴趣:「有故事么?」 青袅抿唇,垂了眼眸,欲言又止。 「哎,不用担心,我不会吃醋的。」花春连忙道:「就是无聊听个故事而已,就算你朋友是男子,我也不介意。」 「不是男子。」青袅笑了笑:「是个很可爱的女子。」 搬了凳子来坐在她身边,花春塞了一把瓜子在她手里,跟闺蜜唠嗑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她叫…小金,跟我认识了很久很久了。」青袅低声道:「我和她很有缘,也被她救过很多次,可以说这条命就是她给的。」 v第22章[12.14] 「我五岁成孤,被磨坊的人逼着干重活,有一天受不了了逃出去,差点饿死在半路上。然后就遇见她了。她给我买了包子,肉馅儿的,然后带我回府,做她的丫鬟。我手脚很笨,一到府上就砸了个很贵重的花瓶,老爷要把我赶出去,她却拼了命地护着我,说我是她的人,有什么事情,她来承担。」 小小的女娃儿那时候就像见到从天而降的英雄一样,虽然这个英雄是女子。 花春听得咋舌:「你朋友好讲义气啊。」 「对啊,她特别正直,即便我只是个丫鬟,她也不管不顾地护着我,给我买穿的买吃的,不许院子里其他人欺负我。有时候我恍然会觉得,自己找到娘亲了,然而她只比我大一岁而已。」青袅边说边比划,看得出来当真是很喜欢那个叫小金的人。 那种被大姐姐照顾的感觉,花春十分有经验,就像现代的秦袅对她一样,虽然秦袅是个娇气的小公举,但是维护起她来也跟母鸡护崽子似的拼命。让她每天都沐浴在母爱里,啥都不用操心。 「可惜,她的结局不太好。」 像是想起了什么,青袅眼眶骤然变红,眸子里都带着血一样,把花春吓了一跳。 「结局怎么了?」 「她家被皇上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留。」声音有些嘶哑,青袅低声道:「她是提前一炷香听见的消息,然而这一炷香的时间,她用来给我准备了盘缠,送我离开了府邸。」 「那天我是在刑场外头,眼睁睁看着她人头落地的。」青袅幽幽地道:「皇上还亲临来看了呢。」 花春怔愣,看着青袅的表情,心里也被莫名的悲伤占满,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顺变。」 「跟她的故事是说不完的啦。」青袅回神,从诡异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笑着擦了擦眼泪:「真的太多太多了,不过妾身很庆幸,现在又遇见了您。」 哎?花春歪了歪脑袋:「你觉得我也很好吗?」 「嗯。」青袅点头,双眸认真地看着她道:「妾身没有见过比爷更好的人。」 这夸得,花春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分明什么都没为她做哎。不过以后再努力吧,虽然不能当真做个好丈夫,那起码做个好闺蜜呢不是? 「时候也不早了。」花春道:「我回侧堂去看书睡觉,你自己一个人可以么?」 青袅一顿,下意识地看了窗外一眼,然后摇头:「爷还是跟妾身一起睡吧。」 「啊……」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紧绷的胸,花春看着她:「你害怕一个人睡?」 「嗯。」青袅点头。 「那好吧。」纠结了一会儿,花春还是应了,偷偷去把束胸带放松一些,然后更衣。 青袅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也就趁着这时候,花春收拾好自己,滚上了床:「来歇息吧。」 「嗯。」 灯熄了,相府里一片宁静。 宫中禁卫被清查了之后,皇帝一连提拔了七八个重臣上来。虽说圣命不可违,但是阳奉阴违的情况还是有的,所以这几个人的工作被处处压制,完全无法展开。 这个时候就得用上花京华这样的万能砖了,哪儿要用往哪儿搬,带领各位新的护皇党成员顺利展开各项工作,还得开开思想会议,团结一心为皇帝。 看花京华每天忙得团团转,贺长安都不忍心了,找到皇帝道:「可以把事情分摊一些给微臣的,丞相忙得连个喝水的空闲都没有。」 宇文颉头也没抬,刷地一下把一堆画像放在他面前:「你有你的事情要做,这是太后给你挑的京城闺秀,自己看看吧。」 「哈?」贺长安挑眉,随便拎了一幅画来展开,嘴角微抽:「太后娘娘在安享晚年,实在不必为微臣操这样的心的,微臣不急。」 「你不急,贺家其他人也不急了么?」帝王淡淡地道:「侯爷之位不想世袭了?」 贺长安耸肩:「这个得看缘分吧,而且皇上您瞧,这些画像上的闺秀,还不及京华半分好看,叫微臣如何下得去手?」 又是花京华。 宇文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头看着他道:「你有些过了。」 「嗯?」贺长安挑眉:「什么过了?」 「若是一般的兄弟之情,也该有些距离。」皇帝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天天关心,随时在问他的事情,又总是跟他在一起,不觉得不妥当么?」 秦公公眼神古怪地看了皇帝一眼,没吭声。 您也好意思给攻玉侯说教,哪里来的立场啊?分明自己都…… 「臣觉得无愧于心。」贺长安耸肩道:「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不就好了?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帝王微愣,抬头看他。 贺长安双目清冷,淡定地回视他:「倒是您,总与丞相为难,就算他一颗忠心是火炼出来的,也会寒。」 「朕做事不用你教。」宇文颉皱眉。 说完又觉得语气重了点,缓和了神色道:「身上的伤可好了?」 「都是皮外伤。」贺长安道:「不过羲王爷的禁卫一撤,他恐怕心里有气,皇上还是多注意注意丞相的安全吧。」 帝王不说话了,贺长安便也行礼告退。 秦公公额头上冷汗直流,这两位算是起了矛盾了么?可矛盾的点在哪儿啊?皇上好端端的,怎么就又不舒服了? 花春好不容易忙完了,跟只死狗似的上了轿子,正准备回府,冷不防轿夫方向一转,带着她就蹭蹭蹭地进了皇宫。 「丞相大人!」秦公公殷切的呼唤又在外头响起,花春掀开轿帘,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又出什么事了?我真的很累。」 十分和蔼地仰着笑脸,秦公公小声道:「皇上与侯爷起了点争执,现在心情不太好,正在紫辰殿里关着呢,奴才们束手无策,只能请您来了。」 花春很惊讶,宇文颉跟贺长安这样的好基友都能吵起来?干啥了? 下了轿子,她连忙跟着秦公公往前走。 宇文颉神色正常,坐在紫辰殿里正在看折子,远远看过去,花春几乎觉得秦公公是在坑她了。 然而走近一点,一股浓浓的酒味浪潮拍过来,熏得她翻了个白眼。 「皇上。」 宇文颉抬头,一看见他,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你不是要按时出宫,早些回家么?」 v第23章[12.14] 硬着头皮走过去,花春嘿嘿笑道:「听闻皇上心情不佳,臣二话没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来了,只愿皇上心情舒畅。」 「看见你,朕的心情无法舒畅。」宇文颉冷冷地道。 花春哀怨地看了后头的秦公公一眼,丫的话都说这份上了,她还要厚脸皮留下不成? 秦公公双手合十,朝她拜了拜。 好吧,深吸一口气,花春还是坐了下来,拿过桌上帝王放着的酒喝了一口,壮着胆子道:「臣愿意替君分忧。」 「替朕分忧?」宇文颉挑眉,一双眼里蒙着浓浓的雾气,看着他道:「可以,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够了。」 「什么?」花春好奇地看着他。 「变成女人吧。」帝王淡淡地道。 秦公公吓了一跳,慌忙两三步跑出大殿,关上了门。 花春干笑了两声:「为什么?」 「你变成女人……嫁给长安好了。」宇文颉闷声道:「免得以男儿之身跟他在一起,引人非议。」 花春:「……」 这人操心的事情可真多,她又没想跟贺长安搞基,他竟然就想让她变女人嫁了。 好笑地看着他,花春问:「若微臣当真是女人,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朕恕你无罪。」宇文颉眯了眯眼,道:「你变吧。」 轻轻打了个寒战,花春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往身上摸了摸,靠,没有录音笔!这话就算是喝醉了一时兴起说的,那她也该录下来,好当个救命绳啊! 叹息一声,她道:「皇上还是早点休息吧,微臣是男人,变不成女人。」 就算皇帝让变,她也没那么傻真变好么?要是当真了,那这位爷酒一醒什么都不记得,不认账,被抄满门的还得是花家。花京华的身份已经瞒了二十年,要揭开,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一点也不像男人。」帝王嘀咕了一声,伸手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扯了过去,垂着眸子道:「细皮嫩肉,弱不禁风。」 冷不防跌在他怀里,花春一惊,想挣扎,却被按了个死紧。 「皇上!」 「嗯,朕在。」宇文颉眸子里满是晶莹的光,看着她道:「你别动,朕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花春莫名觉得紧张,瞪大眼看着他:「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的衣裳,衣襟总是特别深?将脖子都挡住了。」他边说,边伸手到她领口:「看得人好想扯开。」 「……」 救命啊!耍流氓啊! 花春死死捂着自己的衣裳,皱眉看着面前的人:「皇上,就算臣该听您的旨意做事,但是不代表您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吃豆腐啊!男男授受不亲!」 「又在瞎说什么?」宇文颉拧了拧眉,伸手将她乱挥的手给压了个死紧:「别动。」 这尼玛怎么能不动?眼看着他的手就这么伸过来了,花春已经开始磨牙准备咬人了。这皇帝清醒的时候那么清冷,一喝醉怎么就跟发了情的公牛一样? 四周都是醇厚的酒香,熏得花春脸都跟着红了。 宇文颉大概是料到了她会咬人,干脆伸腿压了她的腿,一只手按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她的下颔,逼得她将脖子露了出来。 白皙的脖颈,隐隐还有青筋。 花春慌了,她突然反应过来花京华为什么总是穿高领了。 因为她没有喉结啊! 此时此刻根本容不得她反抗,宇文颉的手已经落在了她平滑的喉咙上。 完蛋了。 花春只觉得眼前一黑,很想就这么昏过去。这下该用什么理由?难不成说得了怪病,所以没有喉结?一听就是在扯淡好么! 气氛紧张了起来,她就跟菜市场上被人掐着脖子等着宰的鸭子没什么两样,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宫漏静静地漏着沙,良久之后,帝王终于开了口: 「朕有些困了。」 啥?花春一愣,转头呆呆地看着他。 手上和腿上的压力都瞬间消失,她站了起来,帝王也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道:「扶朕去床上。」 「……是。」 醉得太厉害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人,肯定是神智不清醒了,所以没反应过来她没有喉结! 真是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身子一挨着床,宇文颉就闭上了眼睛。 「皇上,那臣就先告退了哈?」花春小声道。 帝王没反应,好像是睡熟了。 松了口气,花春拔腿就往外跑!头也不带回的,一路冲出皇宫。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太刺激了,她再也不想有下一次了!明儿起戴围巾好了,反正天气也已经开始转凉,是时候在这个朝代兴起一股时尚围巾风暴了! 外头没了动静,床上的宇文颉才睁开眼,眸子里还有醉意,却也有七分清醒。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眼神深沉。 花春回到丞相府,脸色还有点发白。 v第24章[12.14] 「这是怎么了?」青袅连忙递了帕子给她:「爷怎么跑得这么急?」 「没事没事。」趴在软榻上喘了几口气,花春道:「就是有点怕黑。」 青袅皱眉,突然凑过来看了看她。 「怎么?」花春被吓了一跳。 「没什么,爷还是多休息吧。」微微一笑,青袅道:「床已经铺好了。」 「哦,好。」花春点头,摸了摸自己始终无法解脱的胸,叹了口气,跟着上了床。 接着就是连连不断的噩梦。 不知道是不是青袅上次说的故事太让她印象深刻了,梦里她就看见了刑场,有人的头颅高高飞出去,有人带着麻木的表情,静静地负手看着,场面十分血腥。 而后场景一转,就是宇文颉摸着她脖子低头看着她的模样。 「你是个女人。」 花春惊愕地摇头,却感觉那双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掐得她双目泛白,脸色发紫。 「不要!」 咆哮了一声醒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幸好幸好,只是梦,估计是胸口的东西太紧了,勒得她无法呼吸,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宇文颉怎么可能那么残忍地要亲手掐死她呢? 要她死也会让别人来掐。 「爷?」青袅也被她吵醒了,目光担忧地看着她。外头还是半夜。 「我还是自己去侧堂睡吧。」花春愧疚地看着她:「这样睡我容易做噩梦。」 微微皱眉,青袅想了一会儿,还是只有点头:「爷去好好睡吧。」 「嗯。」拍了拍她的肩膀,花春抱着自己的枕头就去了侧堂。 「王爷。」斩水凑到羲王爷耳边,低声道:「该查的都查到了,花丞相的相关事情全在这册子上。」 「嗯。」宇文羲伸手接过来,看了看。 册子上写着花京华的生平,从小到大竟然都没做过一件错事,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连青楼都没去过。 合上册子,宇文羲不悦地看着斩水:「你这是调查人,还是写颂歌?」 「王爷明鉴,调查结果便是如此,卑职没有丝毫夸大。」斩水道:「花丞相在朝中得罪那么多人,却还能平安活到现在,这大概就是原因吧。」 一点错漏都不给人抓,自然任何人都拿他没办法。 「就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么?」敲了敲那册子,羲王爷道:「一个男子,年岁二十余,不逛青楼,不收通房,就最近娶了个正室,这像话吗?」 斩水一愣,想了想道:「对于女人方面,花丞相是有点奇怪。下头的人回来禀告,他晚上经常和丞相夫人分居,偶尔睡一间屋子,也不曾听见有什么动静。」 这是为什么?羲王爷挑眉,突然来了点兴趣:「明日有空,替本王把花丞相请到博阳宫来。」 「是。」斩水应了。 取了束胸带之后,花春一夜好眠,再也没做噩梦,第二天精神不错地就去上朝了。 然而,皇帝破天荒地迟到了。 「怎么回事?」攻玉侯站在她后头,小声问:「皇上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啊,昨日我是回府了的。」花春低声回答他:「不过皇上昨天喝醉了,醉得还不轻,今日来迟了也是应该。」 喝醉了?贺长安有点意外,向来自持的宇文颉,怎么会突然喝醉?更奇怪的是,喝酒竟然不叫他? 「皇上有旨,今日早朝取消,有要事者前往紫辰殿禀告,有折子者直接呈折子即可,钦此。」有太监甩着拂尘在上头喊了一声。 群臣哗然,纷纷议论这是怎么了。贺长安拉了拉花春的袖子,示意他去紫辰殿。 花春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花丞相。」 刚踏出宣政殿,一个侍卫就挡了他们的路。花春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你是?」 「卑职乃羲王爷贴身护卫斩水。」斩水拱手道:「奉王爷之命,请丞相去博阳宫一叙。」 贺长安挑眉,下意识地侧身挡在花春面前,看着他道:「朝臣不得随意见亲王,这是宫中规矩,你家王爷不知道么?」 斩水一愣,道:「卑职不知,卑职只是奉命来请,还请侯爷莫要为难。」 「本侯不喜欢为难人。」贺长安笑了笑:「但是你们也别为难丞相,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丞相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重臣去见亲王,难免会引起皇帝猜疑,从而不信任那臣子。羲王爷请花京华去能安什么好心? 斩水为难地行着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来要请花丞相,还必须得本王亲自来。」宇文羲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带着点打趣:「侯爷护丞相,也真是护得紧。」 花春一顿,回头行礼:「羲王爷。」 贺长安也不得不跟着行礼:「王爷。」 「不用这么紧张。」慢慢走到他们面前,宇文羲神色和蔼地看着花春道:「本王只不过想与丞相说说话,站在这里未免也太累了,不如就移步博阳宫?」 贺长安皱眉:「臣等正要去紫辰殿,王爷有话,去紫辰殿坐着说也一样。」 羲王爷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旁边的斩水立刻上前几步,挡在了贺长安面前。 「走吧。」像是没听见贺长安的话一样,宇文羲伸手就抓住了花春的胳膊。 「既然王爷这么盛情,那在下也不好推辞了。」花春笑了笑,回头看了贺长安一眼:「侯爷先去紫辰殿吧,我与王爷说会儿话再来。」 v第25章[12.14]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遇见这样的情况,最机智的做法就是不要反抗跟着走吧,反正贺长安也是可以去皇帝那边帮她报个信的,她与其挣扎被强行带走,还不如大方一点直接去。 贺长安大概也是明白了她的想法,放松了身子,没打算再动作了。 羲王爷微笑,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花春潇洒地甩了甩衣袖,跟着往前走。 这是在皇宫里,皇帝也在太后也在,羲王爷就算真心很想弄死她,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所以这一趟,起码安全是能保障的,就看他想说什么了。 目送他们离开,贺长安立马去了紫辰殿。 殿里已经有了很多人,都是来禀告要事的。宇文颉脸色有些苍白,靠在龙椅上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气氛这么严肃,他总不可能上去说私事,于是贺长安就站在旁边等着。 博阳宫比花春想象中的雄伟多了,比紫辰殿也差不到哪里去,看得出来太后对这羲王爷当真是万般宠爱,除了皇位没给他争取,其他的东西都给了。 一踏进去就是莺歌燕舞,羲王爷身边的禁卫是撤了不少,女人却一点没撤,虽说都是宫中舞姬,但是基本上也归宇文羲专用了。 「王爷让在下过来看歌舞?」花春惊讶地挑眉。 宇文羲微笑着看着他:「丞相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但是,在下还有要事要启奏圣上,半途过来享乐,是不是不太好?」 「丞相每日都在为国操劳,偶尔放松一下是好事。皇兄就算知道,想必也不会怪罪。」他道:「安心坐下来吧,本王还想跟丞相好生聊聊呢。」 花春沉默,一脸严肃地坐了下去。 场中挥着水袖的舞姬几个舞步就绕到了他面前,拱手端酒:「奴婢久仰丞相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敬薄酒一杯,还望丞相莫要嫌弃。」 微微一笑,花春看着她道:「等会要面圣,不宜喝酒,姑娘见谅。」 舞姬愣了愣,旁边的羲王爷倒是笑了:「丞相真是朝中少有的不贪女色之人,此女容貌乃博阳宫中舞姬之首,也入不得丞相的眼?」 「王爷明鉴,在下只是不喜欢在该做正事的时候做其他的事情。」花春真诚地道:「一旦这样,在下的心情就会不受控制变得很差,就像现在。」 这是在责备他?宇文羲挑眉,鹰鼻微皱:「那要做什么丞相的心情才会好呢?」 「很简单。」花春笑了笑:「让在下去紫辰殿把正事做完就好了。」 「真是尽职尽责的好丞相。」宇文羲笑了:「但是你现在去紫辰殿,恐怕也要等上一个时辰,今日朝中大事可多了,皇上忙不过来的。本王也是为了让丞相能放松放松,所以才热情相邀。」 说着,还不要脸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丞相压根不领情。」 花春呵呵笑了两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羲王爷虽然看起来比皇帝温和多了,也好相处得多,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排斥,还不如去对着宇文颉那张脸呢,起码觉得踏实。 这羲王爷,一看就是电视剧里那种人面兽心图谋不轨的角色。 见他不吭声,宇文羲便朝舞姬使了个眼色,于是花春身边瞬间就挤来了两具香喷喷的身子,一个给她剥龙眼,一个给她捶腿。 花春觉得别扭极了,挣扎了两下:「姑娘自重。」 这尼玛胆子比青楼女子都大啊,直接摸她大腿,她很慌的好不好? 「哈哈。」宇文羲笑了:「没想到丞相当真如传闻中一样对女子拘谨,这可怎么行?你们好好伺候丞相,只要让丞相喝下一口酒,本王赏银一两,吃一口东西,也赏银一两。」 花春黑了脸,看着他道:「王爷!臣乃朝廷命官!」 「哦,朝廷命官。」宇文羲笑眯眯地点头:「本王知道啊,可是这热情招待总没有错吧?也没触犯宫规,丞相可不要这么冷淡啊。」 花春:「……」 这人想干什么? 一听有赏银,旁边的姑娘都疯了,恨不得把桌上的东西都往她嘴里塞。花春左右躲避,还有姑娘冷不防朝她身下一抓。 卧槽! 及时拦住她的手,花春脸色涨红,很想一脚踹过去,又怕给花京华落得个打女人的恶名。 这是要验她的身还是做什么?一双双涂了丹蔻的手都往她大腿根儿上蹭,还有人要蹭她的胸。 双拳难敌四手,花春急得耳朵都红了,一边挡着她们一边看门外。 贺长安到紫辰殿了么?宇文颉快来救个命啊! 紫辰殿。 眼睁睁看着几个老臣慢悠悠地扯了半个时辰,说的还都是废话,贺长安听不下去了,皱眉道:「皇上龙体抱恙,非重大之事,直接递折子便是,让皇上休息一会儿吧。」 几个老臣不高兴了,看着他道:「难不成只有侯爷要说的是大事,臣等说的事都是小事?」 贺长安微笑:「本侯当真不觉得京城修城门以及闹鸡瘟这样的事情足以耽误皇上半个时辰,两句话说完就可以听皇上下令的事情,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心里还在担心花京华,他出口难免有点重,紫辰殿里的人一时都皱眉看向了他。 「攻玉侯不必这样激动。」宇文颉转头看他:「可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么?」 「……没有。」贺长安闭了闭眼:「臣只是为皇上龙体着想。」 「那便无妨,朕还坚持得了。」宇文颉点头:「刘大人继续说吧。」 手捏得死紧,贺长安转头,直接退去内殿,找人拿了纸笔,写了个小纸条,然后回来,塞到皇帝手里。 「鸡瘟的事情交给京兆尹,至于其他的……」 皇帝边说边打开了纸条,看完内容,眉头一皱,接着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朕想与丞相商量商量,各位爱卿先回去吧。」 「皇上,臣还有本奏。」李中堂站出来道:「是关于今年秋收赋税之事。」 v第26章[12.14] 「朕喜欢听人把解决的方案一并奏上来。」帝王淡淡地道:「看李中堂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就说来听听吧。」 他坐这儿这么久,听的全是发生了什么事,连哪里出了盗贼的事情都说上来了,却没一个人给他提了如何做的建议。 这样的启奏,简直是要累死皇帝,就算花一天的时间,也不可能处理得完。 于是他就拿李中堂开刀了。 李中堂傻在了原地,手里还捧着折子,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最后笑道:「微臣只是写明了情况,先请皇上过目,至于方案,还得与丞相商议。」 「哦?」宇文颉站了起来,看向贺长安,明知故问:「丞相哪里去了?」 贺长安拱手道:「被羲王爷请去了博阳宫。」 「朕有事找他,李中堂也有事找他,那便直接去博阳宫看看好了。」帝王道。 李中堂一愣,连忙摆手:「臣可以改日再与丞相商议,皇上要移驾博阳宫,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他这一开口,其余的大臣也纷纷让开了路。 宇文颉挑眉,看了贺长安一眼,后者会意,跟着他一起出了紫辰殿。 「走快些。」 离开众人的视线,贺长安的脸上才露出些焦急来:「他们摆明了在拖着您,也不知道京华那边怎么样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羲王爷带走了?」宇文颉眉头皱得死紧,心也跟着悬得老高:「他就不能让人省点心么?」 贺长安摇头:「您要怪也得怪羲王爷,当时臣也在场,都没能拦住。」 帝王沉默,龙辇都没有乘,带着贺长安一路疾走。 花春双手抱胸,死死地弯着身子,全身上下除了护着的地方,几乎已经被周围的女人给摸了个遍。 丧心病狂啊!这简直丧心病狂!宫里的舞姬有这么饥渴吗?动作大胆到她喝止都喝止不住,还来车轮战!前两个女人跟她斗争半天没了力气,便又换了另外两个! 按照大殿里的舞姬数目来计算,她顶多还能坚持半个时辰,领地就要失守了。 「王爷。」花春皱眉朝着宇文羲喊了一声:「微臣该去紫辰殿了,还请王爷高抬贵手,让这些姑娘停下来。」 宇文羲支着下巴在上头打量着他,眼睛眨也不眨,闻言道:「本王也很想喝止她们,但是谁让丞相这样风流倜傥,她们都不听本王的话了。」 胡扯!花春咬牙,他要是吩咐一声,这些个小妖精谁敢不听话?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衣裳都快被扯下来了! 再忍下去也不是办法,花春猛地站了起来,怒喝一声:「离我远点!」 四周的舞姬都是一愣,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还有点作用?花春一喜,正准备抬脚抽离这包围圈,冷不防就被人抱住了大腿,扯得一个趔趄。 这一站起来,下方失守,想重新坐下都不行了。 花春白了脸,眼睁睁看着那一只只九阴白骨爪,直冲她大腿而来。 「王爷!」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花春一怔,下一刻就感觉有个影子飞了过来,拎起她的衣襟,直接将她整个人给扯了出去。 宇文颉脸色比锅底还黑,扫了一眼四周的舞姬,浑身都是煞气。伸手把花京华推到身后,他抬头,看着上头的宇文羲道:「皇弟有些过分了吧?」 羲王爷连忙起身,过来行了个礼:「皇兄别误会,臣弟只是在招待丞相而已,奈何丞相好像有些怕女人。」 眯了眯眼,帝王看着他道:「你明知道他怕,却还放任这一群舞姬以下犯上?」 「皇兄言重了,臣弟只是开个玩笑。」 惊魂未定的花春从皇帝身后伸了个脑袋出来,抿唇道:「让别人笑了的,才叫开玩笑。」 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让人不愉快了还自以为幽默,那只能算是不懂事! 宇文羲僵硬地笑了笑,看着帝王转了话头:「皇兄这冲冠一怒为丞相,倒是叫臣弟意外。」 「任何朝廷命官,都该受人尊敬,而不是以皇室的身份随意欺压。」花春道:「今日王爷之行为,虽然出于好意,但必定会在朝中甚至民间造成不好的影响,臣希望王爷以后能谨慎考虑,再行事。」 竟然还教训起他来了? 宇文羲皱眉,刚想开口,却听得皇帝道:「丞相说的有道理。」 哭笑不得,他耸了耸肩:「皇上明鉴,臣弟没什么坏心,也没有欺压的意思,只是很好奇,一般男子都爱女色,为什么花丞相在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偏生避女子如蛇蝎?」 花春一震,心里有点慌了。 羲王爷今日这般动作,难不成就是来探她的虚实的?虽然不一定是怀疑她的身份,但是看那些舞姬的动作,也多半是想看她举不举。 真可怕,连人家的隐私都要窥探个清楚? 正犹豫要怎么解释呢,就听得帝王开口道:「丞相家中已有娇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对其他女人避如蛇蝎,倒是个好丈夫。」 贺长安轻笑:「不是所有男人都要风流才好,我也更欣赏丞相这样忠贞于妻之人。」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把花京华夹在中间,摆明了是来护着他的。 羲王爷笑了,拱手道:「那本王给丞相赔个不是。」 「不敢。」花春道:「多谢王爷款待。」 帝王转身道:「朕还有事要与丞相商议,就不在此多停留了。」 「恭送皇上。」羲王爷躬身,目光里满是遗憾。 等圣驾走远了,他才转头看着被吓坏了的舞姬们,轻笑着问:「谁摸到了?」 舞姬们面面相觑,领头的一个出来跪下,小声道:「丞相捂得太严实了,奴婢们尽了全力也没碰到点什么。但是折腾了这么久,也贴着丞相的身子这么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是么?」羲王爷挑眉,抬眼看向门外。 v第27章[12.14] 这可有意思,到底是为什么没反应呢? 贺长安一边走一边打量花京华,连连摇头:「这美人乡也真是食人冢,瞧瞧咱们丞相爷,衣裳都扯破了,脸上还有划痕。」 花春可怜兮兮地道:「二哥你是不知道,她们当真恨不得把我架起来,扒光衣裳吃下去!」 帝王回头看了他一眼,花京华皮肤本来就嫩,现在脸上有不少红痕,手也被抓伤了,官服系带断了一条,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 抿抿唇,他道:「以后遇上羲王爷,你直接说奉了朕的旨意要见驾,他总不能违抗圣旨。」 「好。」花春点头,撇嘴道:「就怕他脸皮厚,当做没听见。」 「贤弟还是应该多练练功夫。」贺长安道:「才不会拿一群女人都没办法。」 眼睛亮了亮,花春看着他道:「现在学功夫还来得及吗?人家不是都说,武功要从小练起么?」 「要想练成上乘武功,你的确是来不及了。」宇文颉淡淡地道:「不过学点基本的招式防身却是不难的,你要是想学,朕可以教你。」 「真的?」花春来了兴趣:「皇上您亲自教啊?」 「可以。」 这待遇,可真是牛逼。砸吧了一下嘴,花春连连点头:「多谢皇上。」 本来贺长安想说,他可以教的,然而没想到被皇帝半路截了胡,还截得这么自然无痕迹,让他想怀疑点什么都不行。 抬头看看宇文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严肃且板着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贺长安总觉得他对花京华有一种原则之外的包容。 以前他是盼着皇帝和丞相的关系能融洽一点的,可现在当真融洽了起来,他为什么又觉得怪怪的? 回到紫辰殿,帝王让人拿了药膏,给了花春。 「脸上留伤不好看,抹了吧。」 「好。」花春点头,直接接过来就开始擦,边擦边道:「微臣还有事启奏,关于朝中最近热议的鸡瘟和修城墙等一系列小事,臣已经拟好了安排表,每件事每个地方都有专门的负责人,这样分工,谁也不累,效率也高。另外即将秋收,对于李中堂增加赋税的提议,臣已经写了方案和形势估测,皇上可以综合考虑。还有朝中几位老臣告老还乡之事,臣也写了自己的看法,统统在折子里了。」 人家扯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汇报完了,还附带了具体的方案。 贺长安忍不住道:「有你在,皇上可真是省了事了。」 「丞相的职责不就是这个么?」花春道:「朝中的人平均年龄有点大,说话容易啰嗦,皇上也不一定能听进去,微臣觉得还是这样高度概括提出重点和建议比较靠谱。」 烦心的事情一扫而空,帝王难得地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他:「辛苦丞相了。」 「哪里哪里。」花春嘿嘿笑着:「分内之事,虽然被扣了俸禄,臣也是要做事的。」 宇文颉点头,伸手拿了一本他递的折子来看:「字写得也比朝中其他人清秀。」 「这是青袅的字。」花春道:「臣就当是皇上夸奖她了,回去也好哄她开心。」 「你对她可真是好。」宇文颉抬眼看着他,淡淡地问:「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嘴角抽了抽,花春摇头:「这个臣不急,看缘分吧。」 「哦?」皇帝眼里有了些异样的色彩:「朕给你个恩典吧。」 「什么恩典?」花春一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只要青袅在三个月之内怀上身孕,朕奖励你黄金一千两。」皇帝十分认真地道。 花春傻了,明显从帝王的眼里看出些揶揄的意思,还带着两分探究。 心里一沉,她连忙垂了眸子,笑道:「这恩典不错,臣谢主隆恩!」 贺长安很茫然,看看皇帝再看看花春,十分不解:「这……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京华生孩子么?」 竟然赏赐这么多!传出去会引起轰动的吧?生个孩子就能赚一千两黄金,一千两啊!都能让一万个百姓舒舒服服过两年的日子了,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帝王眼里的神色高深莫测:「朕话还没说完,这算是与丞相的一个赌注吧。若是三月之内,青袅怀孕,那一千两黄金就是丞相的了。可要是青袅没怀……」 「那丞相就穿一次女装,赐浴华清池吧。」 啥?花春傻了,抬头呆呆地看着他,心止不住地往下垂。 「……为什么是这样的赌注?」 他知道了什么? 那双眼里深不见底,藏了太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花春突然觉得有点心惊,以及深深的后怕。她一直觉得宇文颉只是个闷骚死板的帝王,但是忽略了一点,再闷骚再死板,那也是帝王。 自古能坐稳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宇文颉才二十五岁,已经坐在皇位上五年了,这样的人,当真能被她的小把戏瞒得死死的吗? 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停止了流转,花春呆呆地看着宇文颉,眼里有些绝望。 「因为长安不是说过么,丞相穿女装,应该别有一番风味。」闭了闭眼,宇文颉神色和蔼了不少,眼里吓人的东西统统收了起来,温柔地看着她道:「所以朕想看看而已,也没有别的意思。丞相要是觉得太过耻辱……」 「微臣觉得很耻辱!」花春连忙道:「生孩子这种事情是看天意的,臣也不想给青袅这么大的压力,所以不如就算了吧?」 斜她一眼,帝王淡淡地道:「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花春微愣。 「朕是说,丞相要是觉得太过耻辱,那也没有办法,方才你已经谢过恩了,朕一言九鼎,也不是能随意收回来的。」他道:「一千两黄金,难不成还比不上丞相穿一次女装?这买卖,朕觉得丞相不亏。」 语气平和,甚至就像是平时跟贺长安打趣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花春却听得心里发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从手臂到身体,让她不得动弹。 要是平常的时候,皇帝会跟丞相打这样的赌么?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吧?但是,她哪里露出过马脚?不是每次都圆过去了吗?喉结的事情,宇文颉也该睡醒了就忘记了啊! 而且,当真发现了的话,皇帝怎么可能还心平气和在这里跟她打赌?肯定直接让人上来扒她衣裳了啊!别慌,她要镇定,事情肯定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就算皇帝有怀疑,也顶多是在试探阶段,她不能自乱阵脚! 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花春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贺长安,开玩笑似的道:「二哥,你就看着皇上这样欺负我,也不帮忙么?」 贺长安正觉得花京华的反应有点过激呢,一转头却见他又笑了,当即也放下心来。 v第28章[12.14] 皇帝这是开玩笑,京华大概也明白是玩笑,两人闹着玩吧。 于是他笑道:「皇上比天大,这事儿二哥帮不了你,就按皇上说的做吧,都是看运气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皇上赢。」 花春微笑,再微笑,跟着点头:「对哦。」 对个鬼啊!这赌注打死她也赢不了啊!三个月之内怀孕,除非青袅雌雄同体,自产自销,不然去哪儿怀?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嫁给她守活寡已经很惨了,难不成为了这赌注,她还让人家爬墙去怀个孩子? 这么一想,她宁愿自己穿女装了。 花春的心情很悲壮,陪着他们笑,内心却在嚎啕大哭,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宇文颉每次有什么主意,倒霉的都是她? 「看丞相心情好些,朕也觉得安慰了。」帝王道:「这也算是替朕的皇弟赔个不是。」 这尼玛叫赔不是?分明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好么!花春的脸都要扭曲了,还得跪下道:「臣多谢皇上体谅。」 「平身吧。」帝王大方地摆手:「丞相可以先回去处理今日送来的奏折了。」 「是。」 贺长安笑眯眯地看着花京华离开,等人走得远了,才转头看着宇文颉问:「皇上与丞相之间,有微臣不知道的秘密么?」 方才那一瞬间古怪的气氛,他捕捉到了。 宇文颉垂了眸子,低声道:「人与人之间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就像朕也不明白你们说的‘玉峰团’是什么一样。」 微微挑眉,贺长安摸了摸下巴。 皇帝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像吃醋了似的。可一看那脸色吧,又没半点不对劲。 摇摇头,贺长安也不打算继续问了,只要皇帝与花丞相关系和谐,能联合一心,一致对外,那他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花春心神不宁地回去了丞相府,对着镜子使劲儿照了照。 这张脸还是如同当初她在电视剧里看见的那样清秀俊朗,然而,要是换上女装,梳个女子的发髻……她试着想了想,然后打了个寒战。 毫无违和感啊,一看也该知道是个女的! 这可怎么办?青袅怀孕不可能,那她要不要在这脸上动动手脚? 眼珠子转了转,花春深吸了一口气,不慌不慌,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也不用那么着急。皇上就算有怀疑,但是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可能定她的罪。现在她和攻玉侯以及皇帝的关系都不错,只要再讨好讨好,总不至于到扒衣验身的地步。 以前有前辈告诉她,在一个地方混,一定要跟上级搞好关系。起先她是不信的,现在她明白了,关系这东西,有时候真的能救命,也能省事儿。 想到就做,花春立马让人去花府找万氏。 「爷在忙什么?」青袅好奇地看着她:「要送谁东西么?」 「嗯。」花春点头:「送皇上的,你去准备个好看的盒子,不用太大的。」 青袅点头:「好。」 宇文颉心情甚好,处理完了公务,便坐在御花园里看锦鲤。没一会儿,秦公公便道:「皇上,丞相来了。」 微微挑眉,帝王一脸严肃地道:「让他过来吧。」 花春捧了一大堆的折子,直接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然后恭恭敬敬地行礼:「臣给皇上请安,今日的折子已经筛选完毕,鸡毛蒜皮的事情臣已经替皇上回了,剩下的这些还请皇上过目。」 「嗯。」帝王点头,转眼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伸手拎出个看起来就很贵重的红木盒子来。 「这是什么?」 花春笑眯眯地道:「这是臣为皇上准备的礼物。」 「哦?」宇文颉很意外,拿着盒子来看了看:「为什么突然要送朕礼物?」 「皇上最近不是病了么?」她讨好地道:「为了让皇上早日康复,臣特意做了点营养补品,还望皇上笑纳。」 秦公公斜眼看了看她。 胆子大到这么给皇上送礼的,花丞相乃古今第一人,不过幸好这是私底下,旁边也没什么人,他当没看见就好了。 帝王眼里满是淡漠,伸手慢慢将那红木盒子打开,道:「冬虫夏草朕宫里都是不缺的,你送的该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那红木盒子里的锦缎上衬着的麻辣小鱼干。 宇文颉:「……」 这么精致的盒子,竟然当真被她拿来放这种东西了! 「丞相觉得,生病的人,该吃这个?」 花春严肃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道:「皇上不要小看了这一盒小鱼干。」 「朕该高看它吗?」宇文颉皱眉。 「当然!」花春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每一条鱼,都是来自京城最干净的水域,将夏日转秋之后的季节变幻融入在了鱼肉之中,被阳光吸走水分,留下的全是鱼这一生的精华!经过加工制作,将鱼腥撇开,只余香气。再加上老辣椒与香料的翻炒入味,最终才成了这一小盒子的美味。」 说着说着,她咽了口唾沫:「吃鱼可以让人皮肤红润,眼睛明亮,精神饱满,比起其他补药是药三分毒来看,小鱼干不仅绿色无害,还能填饱肚子,皇上难道不觉得,这是生病的人最该吃的东西么?」 说得好有道理,宇文颉都听傻了。低头再看一眼那盒子里的小鱼干,竟然觉得有点馋。 顿了一会儿,他道:「朕本来还在担心接见使臣的时候你会给朕丢人,现在看来是朕担心多余了。这张嘴,也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花春嘿嘿笑着,搓着手看着他。 宇文颉也算给面子,伸手捏了一个尝了,道:「爱卿的心意朕领了,退下吧。」 「皇上。」花春连忙道:「您一个人看这么多折子,看得过来么?要不臣再帮着您一起改改?」 以前跟宇文颉总是呆一起,她没有珍惜,到要靠关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选择牢牢抱紧皇帝的大腿,不管他说啥,统统回复:yes,ido. 斜着眼睛看了看她,宇文颉眼里暗光流转。 「丞相能这样体贴,朕当真是觉得十分欣慰。既然如此,那就留下陪朕看折子吧。」 v第29章[12.14] 「遵旨!」花春应了,立马坐到石桌的另一边去,拿起折子就十分认真地看了起来。 然而,她手上还有伤,根本写不了字,看了一会儿还是只能拿到皇帝面前去,嘿嘿笑道:「这折子得皇上御笔亲批才是。」 宇文颉摇头:「朕今日很累了,不想再改。」 那咋办?花春撇嘴,她难不成要用左手写么?这右手都不会写毛笔字,还能指望左手? 「丞相要是也改不了,那不如就先回去……」 「臣自有办法!」她连忙道:「请秦公公拿些笔墨。」 秦公公应了,没一会儿就送了上好的狼毫笔和砚台过来。宇文颉就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用左手捏笔,姿势还特别奇怪,歪歪扭扭地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真是够拼的。 「丞相这样也太费力了,不如还是先回府吧。」 「不费力不费力!」花春连连摇头:「臣适应一下就好了。」 微微勾了勾嘴唇,宇文颉别开头道:「看你这样朕也累,既然丞相这么想改折子,那就留在这里慢慢改,朕先回紫辰殿看霍昭仪跳舞。」 啥?笑容僵硬在了脸上,花春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臣为皇上尽忠虽然是本分,但是臣都这样身残志坚了,皇上竟然要丢下臣一人,去看歌舞?」 帝王道:「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是臣自愿没有错。」放下毛笔,花春一脸凝重地道:「皇上如此的举动,放在臣身上,臣自然不会有半点不满,但若皇上对其他臣子也如此,恐怕会失了臣心。」 「哦?」宇文颉看着她:「可是朕就只对你这样,所以丞相不用担心朕会失去其他臣子的心。」 花春:「……」 他奶奶的,她是当真抱着一颗要跟皇帝好好相处日久生情的心来的啊!为毛这个时候的宇文颉就这么欠揍?好好说话能死吗?能吗! 深吸一口气,她勉强笑道:「就算是这样,但是折子里有很多臣决定不了的大事,还得皇上在旁边指点才行。」 「这样啊……」宇文颉抿唇,一脸不耐烦地坐了下来:「那你快些吧。」 「遵旨。」 御花园里好花好草好风景,帝王惬意地看着池塘里的锦鲤,旁边一个臣子汗如雨下奋笔疾书,对比也是相当的明显。 如此剥削劳动力也就算了,宇文颉这心狠手辣的,还每隔一炷香就问她一声:「还有多少?」 「请陛下稍等。」 花春要承受的,不仅是左手写字的生理压力,还有来自无耻皇帝的心理压力。 秦公公在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直摇头。 「公公。」一个小宫女凑到他跟前来,小声道:「霍昭仪娘娘过来了,皇上有空么?」 往那头看了一眼,秦公公连连摇头:「没空,让你家主子快回去吧。」 「这……」小宫女为难了:「我家主子都准备好了,就送个茶水,不会打扰到什么吧?」 「听杂家的话就没错。」秦公公道:「皇上正忙着呢。」 小宫女皱眉,悄悄伸头往亭子那边看了一眼。 皇上悠闲地坐着呢,只有花丞相在旁边忙碌,这哪里有什么不能打扰的? 碍于秦公公的身份,小宫女也没法儿多说,只跑回去找到霍昭仪,将情况小声禀告了。 「又是花丞相。」霍昭仪心里老大不痛快:「他倒是比咱们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都还得宠。」 皇上都几日没去瞧她了,再不瞧,那万宝殿都得成冷宫了。 「不管他,咱们过去就是,秦公公总不会连本宫也拦。」捏紧了帕子,霍昭仪道:「走。」 小宫女应了,归到她身后的宫女队列里去,跟着往前走。 宇文颉正拿余光扫着花春的动作,冷不防就听见旁边秦公公拔高了的声音:「昭仪娘娘,皇上现在正忙呢!」 又是霍纤柔,这胆子也不知道是被他惯出来的还是怎么的,每回都不将秦公公放在眼里。 「嫔妾给皇上请安。」 脸色沉了沉,宇文颉没吭声。 花春偷空扫了霍纤柔一眼,这姑娘也真是不作不死,秦公公在某种意义上是代表了皇上想法的人,竟然不顾阻拦直接冲进来,勇气可嘉! 在地上跪了一炷香的时间,霍纤柔心里也开始发寒了,察觉到了帝王的不高兴,连忙小声道:「嫔妾只是来送盏茶。」 「拿来。」宇文颉伸手。 宫女连忙端了茶递过去。 茶盖子都没打开,帝王直接一转手就把杯子放在了花春面前:「丞相改折子辛苦,喝吧。」 花春一愣,看一眼霍昭仪,再看看她面前的茶杯,一瞬间觉得有点想死。 宇文颉真是致力于给她拉仇恨二十五年!她坐这儿招谁惹谁了?这么一盏茶过来,霍昭仪还不得回去给她做个小人天天扎针?她是无辜的啊! 皇帝给的茶,那也只能喝了。叹了口气,花春拿起来,顶着霍昭仪炙热的眼神,抿了一口。 霍昭仪面如死灰地看着他,咬咬牙,道:「丞相这么劳累,也是时候该回去休息了。」 「这话用不着你来说。」宇文颉道:「霍昭仪,后妃有后妃的规矩,你进宫的时候,是不是少学了点礼仪?」 花春偷偷翻了个白眼,人家是被你直接接进宫来的,学个鬼的礼仪啊。这叫什么?自己作的死,还非让别人背锅。 她都替霍昭仪不值。 霍纤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帝王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嫔妾知错,这便回去好生跟嬷嬷们学学。嫔妾告退。」 v第30章[12.14] 手一挥,旁边的小宫女就想顺便把桌上的茶给带走。 「茶留下。」帝王眼皮都没抬。 霍昭仪脸色瞬间白了,不安地看了他两眼,小声道:「这茶盏是您赏赐给嫔妾的。」 总不能丢这儿了吧? 「等会丞相喝完,朕让人给你送回去。」帝王淡淡地道:「茶不等客喝过半就带走,也是失礼的。」 身子一僵,霍纤柔勉强笑道:「皇上教训的是,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嗯。」宇文颉点头。 看着霍昭仪跌跌撞撞的背影,花春觉得很好奇,宇文颉这样凶巴巴地对待女人,后宫这么多人又不能雨露均沾,真的不会有人爬墙给他戴绿帽子啥的? 「好像要下雨了。」看了一眼天色,帝王道:「抱着折子回紫辰殿继续看吧。」 「哎,好!」回过神来,花春连忙起身。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只要跟皇帝好好相处,最好能增进点感情,这样一来,就算以后穿女装被他识破了,那也得留点情面,还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现在,花春的作战宗旨就是——拼命抢在皇帝面前的出镜率。 一个好的丞相,是该用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来打动帝王的,秉承着这样的中心思想,到了紫辰殿之后,她又奋笔疾书了半个时辰,将琐碎的事情整理了个表格,折子上也给了对应的朱批,然后把自己的建议单独写了出来。 「嗯,做得不错。」帝王夸了她一句。 花春一喜,背脊挺得都直了,擦了擦脸上的汗道:「都是臣应该做的。」 宇文颉看了她一眼:「你的脸特别红。」 「啊?是吗?」伸手摸了摸,好像是有点烫。她伸手扇着风,扯了扯衣裳:「要下雨了,有点闷热吧,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臣就在侧殿休息了?」 「不行。」帝王一口否决。 花春垮了脸,要不要这样啊,她住紫辰殿的侧殿其实都已经十分习惯了,先前还让她住得好好的,现在怎么…… 「大梁京城的地图需要你来画。」宇文颉接着道:「明日户部便要用,所以你今晚就在这里赶工,累了就在外殿的软榻上睡吧。」 瞪大了眼,花春眼睁睁看着他从旁边的书架上扯了一叠厚重的羊皮下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画地图这种事……为什么要臣来做?」 看她一眼,宇文颉道:「这京城街道,没人比你更熟悉。」 花春:「……」完蛋了,熟悉京城街道的是花京华,不是她啊! 这咋办?要不要把几千年后的南京地图给他画上去?那个她倒是清楚。 大概是太紧张了,她觉得身体开始燥热,汗水也不停地往外冒。 「地图是机密。」帝王没察觉她的异常,转头看着秦公公道:「带所有人出去,今晚不必伺候,有什么需要,朕会出来提。」 「是。」秦公公应了,带着众人离开,扣上了门。 花春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能不能让臣先洗个澡?」 看了她一眼,帝王起身:「跟朕来。」 这紫辰殿后殿占地极大,除了内外两殿,旁边还有一处拿百花长屏风遮挡了的地方。绕过去一看,花春傻了。 竟然是一池温泉! 古代帝王骄奢淫逸果然是没错的,在宫里引这么一汪温泉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啊! 然而,她还来不及谴责什么,宇文颉就开口道:「这是天然的温泉,紫辰殿选在这里就是因为它。一般只有朕可以享用,但是看在你要忙碌一整晚的份上,朕可以让你在这里沐浴。」 啥?在这里洗?花春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臣承受不起这样的殊荣,其实也不是很想洗澡,还是先去画地图吧。」 「你不是觉得热么?」宇文颉好奇地看着她,目光下移,打量她的胸前:「衣裳都湿透了。」 被他这一提醒,花春才觉得浑身又热又黏,尤其是胸口,被捆得死紧,汗水把束胸都给打湿了。 怎么会这么热呢? 干笑着摆摆手,花春道:「臣可以再坚持坚持。」 「那好吧。」宇文颉也不强迫她,只陪着她继续坐在桌边,他看书,她画图。 没过三柱香的时间,旁边的人就跟蛇精一样扭动起来,趴在桌上蹭了不够,还在椅子上蹭。 喉头微动,帝王侧头看了她一眼。 花春小声哼哼着,眼前雾蒙蒙的。她的理智还在,但是行为明显不太正常。这样的症状她见过,在电视剧里,一般女主中了春药都会这样。之后就该跟男主啪啪啪,增进感情,让情节有质的飞跃。 这事儿放别的女主身上挺好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然而,此时此刻,她还穿着官服,正在办公务,旁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手握她生杀大权的皇帝。 不管这春药哪里来的,也不管多厉害吧,她就算是爆血管而死,也没那个胆子去把宇文颉给扑了。 心理实在战胜不了生理啊! 咬咬牙,花春费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小声道:「陛下,臣还是去沐浴吧。」 然后不等皇帝反应,直直地就往百花屏风那边冲。 宇文颉挑眉,放下书看着她的背影道:「你不害怕了?」 花春一愣。 这五个字的含义特别深厚,但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想着不能在皇帝面前失态,其余的根本来不及考虑,点了点头就跑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裳。 皇帝是天下之主,是有格调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偷看人洗澡的事情来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花春脱掉了里衣,扯开束胸带,飞快地扑腾进了水里。 v第31章[12.19] 「哗啦——」 听见这声音,宇文颉才淡淡地道:「温泉对很多疾病都挺有效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心里火气大的时候别去,很伤身子。」 池子里浮着的,半生半死的花春同学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 身上的热度没降低,反而被这温泉弄得更热,花春趴在旁边的鹅卵石上,脸贴着石头,混混沌沌地道:「我可能要死了。」 「要朕救你么?」有人在耳边问了一句。 这声音可真好听,符合她一个声控的审美。花春笑了笑,下意识地就道:「好啊。」 然后她整个身子就被人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一丝不挂地,被人,捞了出来。 哪怕神智不太清醒,花春也条件反射地瞪大了眼睛,两只手猛地勾住帝王的脖子,整个人死死地贴了上去。 水花四溅,帝王一身龙袍尽湿。 「你……」花春急得要哭了:「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是你先呼救的。」宇文颉双目平视前方,淡定地道。 胸前的隆起死死压在帝王的胸膛上,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她脸涨得通红,手也僵硬了。 怎么办?!她现在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方才出水那一下,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宇文颉是否看见了什么。现在整个人又一丝不挂贴在人家身上,好像已经注定被发现了吧…… 但是,帝王为什么这么平静?一点惊讶的表现都没有! 她可不可以侥幸地觉得他方才是眼瞎了,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心跳得极快,跟打雷一样又重又响,连带着把宇文颉的心跳都带快了。 帝王跟电线杆一样站着,任由她双腿盘在自己腰上,手将自己抱得死紧,也没做什么动作,只道:「丞相不打算下来了?」 怎么下来啊!花春哭丧着脸道:「陛下,臣好冷,可以给臣拿件衣裳么?」 「冷?」帝王挑眉,站着没动,慢悠悠地道:「爱卿身上滚烫如火,怎么会冷呢?朕还担心你太热了。」 「……我说冷就是冷!」花春咬牙:「请皇上赐个衣物!」 宇文颉低哼一声:「你胆子可真是大。」 敢对皇帝用这种语气说话了,真是给惯的。 花春当真是急哭了,眼泪都啪嗒啪嗒往下掉,掉在帝王的肩膀上:「我要穿衣服。」 「好了。」 听见她的哭腔,帝王一怔,伸手就将旁边屏风上的官服扯了下来,披在怀里人的肩上:「多大点事情,也值得你哭?」 花春连忙把官服裹紧,手一松,帝王也没抱着她,整个人就直直地往后倒。 「啊啊啊抱紧我!」 被她这嘹亮的一声嚎给吓着了,宇文颉条件反射地就抓着了她的腰。 官服也被她身上的水打湿了,腰捏着不盈一握,还带着炙热的温度。 皇帝脸上微红,将人固定好了,抬眼看着她:「还不想下来?」 有东西将身子裹起来,花春就放心多了,紧张的感觉一消失,体内的燥热就又蹿了上来。腿盘在帝王身上,下意识地就蹭了蹭。 宇文颉的脸色「刷」地就黑了:「花丞相。」 「嗯?」花春眼神朦胧地看着他:「皇上有何吩咐?」 低咒了一声,帝王抱着她,转身就往屏风外头走。 「这是你自找的!」 大腿根儿被个炙热滚烫的东西抵着,花春本来是该觉得害羞的,奈何这宫中秘药,一向是连人神智一起剥夺,才能打破宫嫔的顾忌,给帝王最美的享受。所以她现在,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脑子里始终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抱着皇帝不要脸地蹭了。 一瞬间自己抱着的这人也像中了春药一样,浑身滚烫起来,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床很舒服,她一早就尝试过的,所以一挨着,她就立马松开了帝王,裹着官服蹭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宇文颉眼神幽暗。 明黄色的龙床上,那人一身宽大的官服勉强遮掩着身子,修长白嫩的腿四处乱晃,胸前就算有遮挡,却还是高高耸起,一张脸上还带着温泉的水,头发也是微湿,胡乱散在他的枕头上,显得格外柔美。 你说,看见这样的场景他要是还忍得住,那还算是个男人么?! 欺身压上去,宇文颉张口就咬上了在他梦里出现多次的白皙脖颈。 「你说你叫花春。」滚烫的呼吸全洒在她耳侧,帝王声音低哑地道:「朕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现在的你。」 花春已经彻底迷失了,感觉有东西扑上来,抱得她很舒服,立马就松开了抓着官服的手,热情地抱回去。下身也不自觉地抬高,轻轻磨蹭他。 倒吸了一口气,宇文颉闷哼一声,手从她的大腿一路往上,抚上了她胸前的高峰。 这样饱满的弧度,是宫中任何一个妃嫔都没有的。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挤成那样? 一早怀疑的事情,如今也终于算是得到了证实,温热的、香软的、有触感的证实。 宇文颉微笑,他果然不是断袖。 这一笑好看极了,奈何花春没有睁眼,硬生生错过了。 「好热……」她低声呢喃,掀开自己身上的官服还不够,又去扯皇帝身上的龙袍。 宇文颉耐心极好,压着心里的火,就看她小手乱挥,将他的袍子解开。 v第32章[12.19] 朝臣的官服和帝王的龙袍搅在一起,颜色对比很明显,也有一种出人意料的美感。帝王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望着身下这看起来就很美味可口的小羊羔。 这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微微低头,帝王吻上了她的唇,意外的香甜侵染了他的口舌,惹得他也有些激动起来,动作狂野,将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划为他的疆土。 身上的燥热得到了纾解,花春跟只猫咪一样享受着他的抚慰,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就满意了?帝王诧异地挑眉,可真好伺候。 她满意了,他却还没有,身下的炙热终于是控制不住,将她的双腿硬生生分开,想进一步侵略。 花春下意识地伸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帝王抬头,就见她眼里的浓雾在一点点慢慢散开,眼神里还有迷茫,却也开始露出些疑惑,好像是要醒过来了。 药效竟然就这么散了? 倒吸一口凉气,宇文颉也清醒了过来,一拳砸在龙床上,然后抓了她的手过来,替自己缓解这无边的火气。 该死的,他也是疯了吧,分明是打算看花京华的笑话的,没想到一点防备也没有,自己都跟着栽了进去! 花京华是丞相,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丞相,他今儿要是把人破了,往后无穷无尽的麻烦必定蜂拥而至。 丞相这身份,比皇后可怕多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伸手将官服扯上来将人裹住,宇文颉看了看身下这人,还是忍不住狠狠吻了吻那柔嫩的唇,然后抽身,往温泉的方向而去。 花春觉得自己跟醉了酒一样,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头一阵阵地疼。 身子好像被卷进了浪潮里洗刷过了一遍,四肢都脱了力,等眼前的东西清晰了一些之后,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飞快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官服还被她裹在身上,旁边没有人。龙床十分整齐,看样子皇帝是直接把她丢在这里没管了。 谢天谢地,幸亏他没叫御医来,不然她一头撞死在这里的心都有了! 坐起来看了看四周,花春捏着身上的官服就蹦蹦跳跳跑到屏风旁边,将里衣束胸都拿下来,飞快地穿上。 正在系外袍呢,就听见屏风另一边一阵水声,接着就是帝王低沉的声音:「醒了?」 身子一抖,花春愣了愣,才吞吞吐吐地道:「臣给皇上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宇文颉穿着寝衣从屏风后头出来,眼神凉薄地看着她:「你很重。」 尴尬地笑了笑,花春偷偷瞥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帝王有没有发现什么。 这反应完全叫她猜不透啊,要是发现了什么,就该龙颜大怒了,可是他没有。但要是什么都没发现,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么一张死人脸? 越过她身边,宇文颉直接坐到了龙床边,看着她道:「时候不早了,地图可以明日再画,丞相先歇息吧。」 啥?花春一愣,继而皱眉:「不是说那地图明早就要么?」 「朕可以替你延期。」 我靠,那早干嘛去了?还非得留她在这里画?要是不在这里,她也不至于那么失态,然后心惊肉跳的了啊! 扫了帝王两眼,花春咬咬牙,还是过去老老实实地跪下,声音凝重地道:「臣方才失仪了。」 「朕宽容大度,可以原谅。」宇文颉淡淡地道:「只希望丞相下次不要再在温泉里睡觉,容易丧命。」 她方才是睡着了?花春皱眉,很明显是被人下药了好么?现在回想一下,霍昭仪递来的那杯茶有问题吧?多半是想给皇帝下药,结果皇帝一个顺手把茶给她了,她就变成了受害人! 但是,那药效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厉害,起码她只是昏迷了,什么都没做,就没事了。 想了一会儿,花春还是抬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上,臣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么?」 帝王的表情高深莫测,垂眼看着她,目光从她的脸上,划到脖子,再划到胸口。 花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一种被老虎盯着的感觉。 宇文颉用这样的眼神看她,难不成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她现在准备一个悲惨的故事,告诉皇帝她是有苦衷的,还来得及吗? 心脏一阵阵收紧,在帝王的沉默里,花春觉得自己简直要不能呼吸了。 良久之后,帝王开口道:「除了洒了朕一身的水,丞相没有做别的错事。」 真的?花春惊喜地抬头看着他。这话也就代表了他没发现她的身份吧?不然欺君之罪,可是天大的错事啊! 「臣叩谢皇上恩典!」兴奋起来,她直接朝皇帝行了个大礼。 宇文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先前没反应过来,只顾着高兴自己不是断袖了。在温泉里仔细想了想之后,帝王才意识到—— 花京华犯的是要株连九族的欺君大罪。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将她当成男人看,打也打过,嘲笑也嘲笑过,没想到她竟然是以女儿之身高居丞相之位,还一瞒就瞒遍了天下人! 他是有些被欺骗的愤怒的,虽然一早也猜到了这个结果,当真要面对的时候,除了喜悦,他也要看清自己被花京华当个傻子一样玩弄了这么多年的事实。 这简直是侮辱他这堂堂帝王的智商! 然而,这愤怒很快被心里接着涌上来的担忧给压了下去。 要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花京华必死无疑,就算他是皇帝,也绝对救不了她。撇开花京华这个人的本身不谈,她作为丞相,身上负担着的东西太多,也帮了他太多,在朝中是定海神针的作用。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那他的皇权相当于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这豁口足够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所以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他都不可能给花京华定罪,只会帮着她继续瞒下去。 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把面前的人打一顿。 何必走这么一条艰难的路?当女儿家不是挺好的吗?或许现在就跟淑妃和华嫔一样,在他的后宫之中了。 v第33章[12.19] 然而,她若真是女儿身,跟其他女人一样进后宫,他也未必会这么…… 「去歇着吧。」宇文颉疲惫地道。 花春完全没察觉到帝王的一系列心理活动,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开心之中,行礼应了,就连忙跑去外殿的软榻上,准备睡觉。 软榻旁边的隔断处有一张漂亮的落地铜镜,上榻的时候,她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花春一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她的脖子上……为什么会有吻痕?! 眼睛陡然瞪大,一股凉意从脚底直接涌上心脏,花春呆愣了许久,勉强笑着朝内殿里问了一句:「皇上,方才有别的人进殿里来么?」 「没有。」宇文颉淡淡地答她。 「……」 巨大的恐惧像黑色的浪潮一样涌了上来,她差点没站稳。 没有别人进来,那这东西,只能是帝王弄的。 她不是啥纯情小姑娘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能在她脖子上留下这样的吻痕,还是在她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时候,宇文颉要是什么都没发现,她花字倒过来写! 双腿一软,花春挣扎着爬上软榻,扯着被子过来盖在身上,瑟瑟发抖。 帝王知道了她的身份,却装作不知道,这是要闹哪一出?打算以后做威胁她的把柄么?可这没必要啊,他是皇帝,想要她的命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那就只有从感情方面分析了,皇帝喜欢她?所以在她脖子上留下这玩意儿,然后为了保护她,决定不治她的罪? 这想法真玛丽苏,但是挺合理的。毕竟她现在的立场是与皇帝一致的,花京华这一副皮囊也是真的够吸引人,向来爱美人的皇帝要是喜欢,也一点不意外。 可是,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皇帝还一直针对她来着,怎么转眼之间就喜欢上了? 「咚——咚——」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跳得越来越快。有点慌张,有点惊喜,就像小时候拆开人家给她的情书一样。 虽然一直对宇文颉没啥好感,但是一想到他这么深切地爱着自己,花春就觉得他突然可爱起来了,忍不住开始脑补「霸道皇帝爱上我」系列文,接下来皇帝就该对她极好,想办法帮她变回女儿身,然后收纳进后宫,让她呼风唤雨,成为千古一后! 想着想着,花春就一脸傻样地笑出了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啊,坐吃等死就好了! 心里的不安慢慢被这样的自我安慰给压了下去,她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要不怎么说乐天派活得久呢,想点不切实际的东西,花春就睡得极好。而内殿里的帝王,却是整整一夜难免,眼眸里的颜色比黑夜还黑。 第二天黎明,花春醒来就去内殿请安,笑眯眯地道:「还有半个时辰才上朝,臣要不要继续画一下地图?」 宇文颉正在更衣,头也没抬地道:「你左手画出来的东西太难看,朕已经把画图的事情交给别人了,你等着上朝就是。」 声音很冷淡,跟她想象中的柔情完全不一样。 导演,剧本拿错了吧? 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花春又迷茫了。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为什么宇文颉的心思这么难猜?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很接近谜底了,然而却还是被他打了一巴掌。 果然现实不像小说里写的那么美好么?皇帝就不能有个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管不顾只要她的动作? 好吧,光想想也觉得不现实,花春还是老老实实行礼,然后满腹心事地上朝去。 在紫辰殿这一夜就跟做梦一样,醒来之后好像天翻地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皇帝当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朝上照样与她对峙理论,然后听取建议,下朝之后让她去紫辰殿,继续说一些朝中之事,神色镇定,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很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来,然而每回望进去,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跟黑洞似的什么也不表露出来。对于昨晚之事,也是绝口不提。 这一天皇帝只下过一道旨意,那就是升霍昭仪为嫔,迁居永福殿。 升位份是好事,但是永福殿离紫辰殿更远,明显没有万宝殿好。一时之间众人也不明白皇上这到底是奖还是罚,霍嫔谢恩也不是,哭委屈也不是,只能僵硬着脸来给皇帝行了礼。 花春在旁边看热闹,望着霍嫔神色扭曲的脸,嘴巴动了动,也没吭声。 虽然昨日那茶是误打误撞被她喝了,但是胆大到给帝王下药,霍纤柔也真是勇气可嘉,怪不得太后那般防备她。本来她还以为帝王会责罚一二,但是没想到,还给她升了位份。 帝王的心也真是难猜。 今儿上早朝的时候她认真想了想,宇文颉是个帝王,其次,他也是个色狼,从后宫妃嫔人数就看得出来,他是对谁都容易产生兴趣,但是不长情。 这样一想,对于昨天的事情,她也就算是想明白了。脖子上的痕迹是皇帝一时兴起,完全不是她想的玛丽苏情节,只是可能看她是个女人,惊讶之余尝尝味道,觉得不怎么样,也就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而保全她是必要的,就像今日早朝,有她在的时候,宇文颉多省心啊,大臣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她都归纳总结换个方式禀告上去,又是提方案又是歌颂圣恩的,简直是十佳丞相。要是少了她,帝王一时半会绝对会乱了阵仗。 所以,从实际利益来分析,就能明白皇帝为什么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了。 帝王要装,对她有益无害,所以花春就决定乖乖陪他演到底。 「皇上已经很久不去嫔妾宫里了。」霍纤柔开口,半是玩笑半是委屈地道:「正好搬了新的宫殿,您不去看看么?」 「朕有空便去。」宇文颉头也不抬地道。 这么明显的敷衍,霍嫔自然是不依的,看了旁边的花京华一眼,道:「淑妃进宫也有段日子了,还没受多少恩宠,丞相总拿公务绊住皇上,也有些不妥吧?」 花春闷头不吭声。皇帝还在这儿呢,也轮不到她来出头。这人么,有屋檐就要知道躲,总一鼓作气往前冲,湿的还是自己的肩头。 她不说话,皇帝也没说话,两个人都坐在桌边看折子,像是一起将霍嫔给屏蔽了一样。 眼神暗了暗,霍纤柔也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撇嘴道:「嫔妾还是先告退,去看看淑妃姐姐吧。」 「嗯。」帝王应了一声。 霍纤柔行礼,出了紫辰殿就一路往永安殿而去。 v第34章[12.19] 花寻月进宫已经半个月了,然而除了第一天侍寝,后来就再也没能见到皇帝。 对花家还得撑面子,说自己很受宠,把第一次得的赏赐都送回去。可是花寻月心里是很难受的,不明白要怎么才能吸引皇上。 你说皇上常来后宫,那也好办,可这么久了,除了见他去了几次惠妃那里,连霍纤柔的宫里都不去了,她一个新进宫的,能怎么办? 正着急呢,外头的宫女就进来道:「娘娘,霍嫔来了。」 小小的昭仪这么快就升了嫔,花寻月是不敢小看她的,连忙让人请进来。 霍纤柔脸上带着愁绪,一见她就叹了口气:「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免礼。」花寻月好奇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霍纤柔欲言又止,捏着帕子看了她身边的人一眼。花寻月会意,让人都退了出去。 「这话,本也不该嫔妾来说,毕竟娘娘也是花家的人。」瞧着人都走了,霍嫔才温温柔柔地开口:「但是看娘娘宫里这么冷清,皇上怎么也不来,嫔妾实在是忍不住了,要来告诉您原因。」 自从进宫,花寻月都是呆在永安殿里没出去的,皇上在哪里,她几乎都不清楚。一听这话,花寻月皱了皱眉:「什么原因?」 「皇上一直被花丞相绊着呢。」霍纤柔无奈地道:「嫔妾本来觉得您是花家的人,与丞相乃亲生的兄妹,就算为了您,丞相也会多替皇上分忧,好让皇上多来后宫。然而嫔妾看见的事实却恰好相反。」 「花丞相不但以手伤为借口要皇帝和他一起看折子,还常常在紫辰殿过夜。他那么为国为民是没错的,但是这么一来,连带着陛下也脱不了身,自然是没办法来您这里了。」 花寻月皱眉,脸色也沉了下去:「大哥竟然这样小肚鸡肠,蓄意为难?以前华嫔的事情传回花府,本宫还替他说好话,说他肯定不会故意为难自家妹妹。没想到却是本宫太傻了?」 「可不是么?嫔妾瞧着也觉得丞相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却没想到……淑妃娘娘和丞相的关系不太好么?不然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份儿上。」 是不太好,但是花寻月还没蠢到当着外人的面说,只抿唇道:「丞相应该只是一时跟本宫闹别扭,到底血浓于水。」 「唉,但愿如此吧。」霍嫔摇头道:「希望娘娘能早日再见圣驾。」 花寻月点头:「多谢你了。」 霍纤柔一笑,又跟她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前往下一站。 花流萤一身素衣,呆在酉阳宫里面色憔悴。时雨提着裙子进来,道:「主子,今日霍昭仪升了嫔位,迁居永福殿了。」 眼神微动,花流萤转头看着她:「是为什么升的位?」 「这个奴婢不清楚,也没人知道。」时雨摇头:「皇上说升就给升了。」 「他总是这样。」花流萤叹了口气:「宠一个人,一点理由都没有,冷落人,也同样没有。」 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想明白帝王贬她的原因。 时雨跟着摇了摇头,然后小声道:「奴婢瞧着三小姐虽然位份高,但是好像也不怎么得宠,那永安殿皇上也没去两回。」 「就她那样的长相,能得皇上的宠爱才奇怪呢!」冷笑一声,花流萤道:「就算本宫有很长时间不能见皇上,但若等本宫翻身,定然没她的立足之地!」 话说得嚣张,却也是事实。时雨点头,正还要说,就听见外头的宫女进来道:「主子,霍嫔娘娘过来请安了。」 请安?花流萤皱眉,霍纤柔比她得宠多了,正当红呢,怎么会来冷宫跟她请安? 还不等她想明白,人已经直接跨进来了,亲亲热热地上来拉着她道:「嫔妾见过华嫔娘娘。」 打量她两眼,花流萤皮笑肉不笑:「霍嫔娘娘大驾,有何贵干?」 「嫔妾瞧着个开心的事儿,特地来跟娘娘分享。」霍纤柔笑眯眯地道:「娘娘好歹也是花家的人,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微微怔愣,花流萤看了看她:「什么事?」 「淑妃娘娘不是不得宠么?」霍纤柔道:「丞相爷为此也算是费尽了心,现在天天在皇上身边替淑妃娘娘说好话,想必不日皇上就会隆宠淑妃了。淑妃一得宠,娘娘身为她的姐姐,说不定就被皇上宽恕,接出去了呢。」 心里一沉,花流萤皱眉看着她。 霍纤柔一脸阿谀,看着她道:「这宫里啊,花无百日红。嫔妾今日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娘娘亲近亲近,免得以后失了宠,也落得个无人问津的地步。要是娘娘随着淑妃一起发达了,还望能提携提携嫔妾。」 语气里满是奉承,眼神也跟以往来巴结她的人没什么两样。花流萤刚开始还觉得霍纤柔可能是来挑拨的,但是一看这神色,好像说的是真的。 花京华会帮着花寻月争宠?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花寻月和吴姨娘原来在府里也是跟万氏和花京华过不去的,怎么可能转眼就帮上了? 花寻月在她失宠之后进宫,想踩着她往上爬已经是让她心生不悦,现在位份比她高,就不停让人回花府炫耀,更是令她不爽。要是花京华要摒弃前嫌帮她,那就别怪她做些动作了。 「要是真有那么一日,本宫也算有个盼头,断然不会忘记霍嫔娘娘今日的情谊。」笑了笑,花流萤道:「你有心了。」 霍纤柔一笑。 宫中若说势力,也就如今的花家最大,前朝有花丞相撑腰,后头有淑妃和华嫔。就算华嫔是被贬了的,那也是个有封号的嫔,比她还高出一头去。 庆幸的是,花家人可真不团结。 花京华用紫玉佩陷害她的仇,想来也是可以慢慢报了吧。霍纤柔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丹蔻,勾了勾唇。 要不是太后处处打压,她现在早该坐上妃位了。也不至于这回得以升位,还要被迁远了居所。 还是坐山观虎斗吧,她倒是有点好奇,这花家三兄妹,到底谁技高一筹? 紫辰殿。 花春打了个呵欠,将整理好的折子放在帝王的桌上:「已经都弄完了,今日臣还是可以早些出宫的。」 本来赖着不走就是为身份拆穿做个铺垫,现在铺垫也不用了,可以破罐子破摔了。 帝王抬头看了她一眼:「路上小心。」 花春:「……」 这四个字从皇帝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够奇怪的。虽然就是一句随意的关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干笑着行礼。 和皇上的关系好像突然奇怪了起来啊,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皇帝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但是她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 是时候少进宫,好好冷静一下了。 v第35章[12.19] 脖子上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隐隐地发着热,花春大步跨出宫门,迎面就撞上了贺长安。 「今日这么早就出宫了?」贺长安微笑着看着她,走过来道:「难不成昨日通宵将事情都完成了?」 心里一顿,花春发现自己的别扭是哪里来的了。 贺长安。 这个人是她到这里来了之后第一个觉得有好感的人,甚至奉为男神。有点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的,一直将自己当兄弟。而自己,却跟皇帝有了那么点亲近的举动。 怎么说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遗憾。 「今天办事效率高,我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朝着他笑了笑,花春道:「等有空,咱们再出去玩吧。」 「好。」 察觉到花京华有些古怪,贺长安一边应了一边打量他,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微微一顿。 「受伤了?」伸手抹了抹那红色的痕迹,抹不掉。贺长安挑眉:「这是?」 花春一惊,连忙拉高了领子:「没什么,昨晚蚊子有点多。我就先回去了哈,二哥去做正事吧。」 说完,拔腿就跑。 眸子里满是诧异,贺长安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指尖,想到点什么,脸色顿时沉了。 内殿里。 宇文颉正亲手画着地图,就听见攻玉侯阴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陛下。」 抬头看他一眼,帝王道:「今日心情不好?」 「臣有要事与陛下说。」 放下手里的笔,宇文颉看向他:「但说无妨。」 深吸了一口气,贺长安神色严肃地道:「臣知道花丞相有些男生女相,也有些柔弱,但是他是个男人。」 微微一顿,帝王挑眉:「这个……朕知道。」 一想到贺长安不知道的事情,宇文颉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脸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贺长安皱眉:「既然知道,皇上也该明白,朝臣不可以色事君王,此乃祖训。方才花丞相身上的痕迹,臣看见了,宫中除了陛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在紫辰殿里如此对待丞相,所以臣斗胆进言,往后请陛下莫要留丞相在紫辰殿过夜。」 宇文颉深深地看了他两眼:「这话也只有你敢来同朕说。」 「臣若是不说,任由皇上走了歪路,将来后悔都来不及。」贺长安沉声道:「还望皇上听臣一言。」 「朕与花丞相,没有做违背祖训之事。」帝王道:「你可以放心。」 没做违背祖训之事,难不成京华脖子上的东西还当真是蚊子咬的?贺长安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皇帝脾气倔他知道,看来今日说的话他也未必能听进去,那就只有他来想办法了。 花春回到丞相府,还没进门,就见青袅道:「爷,快去花府吧,夫人病了。」 病了?微微一愣,花春立马拉着青袅上轿子,让轿夫往花府走。 「怎么回事?」 「方才才有人过来说的,说夫人旧疾复发,有些严重,现在还昏迷不醒。」青袅皱眉道:「还是去看看为好。」 「嗯。」花春点头,认真回想了一下。万氏有什么旧疾?她看的那一集里没有提过,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随意一个小病都有可能夺去人的性命,万氏对花京华那么好,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花府里家奴都在四处奔走,看得花春心里一紧,连忙拉着青袅往万氏的院子里去。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屋子里坐满了人,任氏语气悲伤,旁边几个姨娘跟着抹眼泪。 花春一手将她们拨开,就看见了床上万氏的苍白的脸。 「丞相回来了?」吴姨娘伤心地道:「快看看你母亲吧,昏迷了好几个时辰了。」 花春皱眉,在床边坐下,伸手便握了万氏的手。 手冰凉,冷得她下意识地探了探万氏的鼻息。 「丞相也不用太担心。」旁边的大夫小声道:「夫人只是昏迷,性命应该无忧。」 「为什么会昏迷?」花春抬头看着他:「病因呢?」 大夫躬身道:「夫人原来就有旧疾,此番可能是复发了。」 「什么旧疾?」 「这个……」大夫翻了翻手里的册子,吞吞吐吐地道:「心疾。」 心脏病?花春深深地看了那大夫两眼:「要是因为心疾昏迷几个时辰,性命还会无忧?」 「老夫已经给夫人施了针,保了命。」大夫连忙道:「只要今天晚上之前醒过来就没关系了。」 花春抿唇,这是欺负她不懂针灸方面的知识吧?人要是休克这么久,还是心脏病,针灸当真能救? 「品檀。」她开口道:「派人将我的腰牌送进宫去,请皇上开恩,求个御医来。」 「是。」品檀应了。 这当着花府大夫的面说请御医,分明就是打人家脸啊。老大夫的脸色不太好看,抱着药箱子就出去了。 花老爷叹了口气:「华儿,为父知道你担心你母亲,但是这点小事就惊动皇上,恐怕不妥。」 花春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呢,旁边的吴姨娘便抢着道:「老爷不必担心,咱们大少爷最近颇受皇上恩宠,请个御医只是小事而已。」 「可不是么?老爷等着就好了。」任姨娘也道:「大少爷自己有分寸。」 话都被她们抢着说完了,花春也没打算再吭声,就低头看着万氏。 v第36章[12.19] 摇了摇头,花峥嵘看着花春,低声道:「皇上的恩典也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为人臣者,不应恃宠而骄。」 「父亲放心。」花春淡淡地道:「以前儿子得过皇上允诺,能满足儿子一个愿望,这愿望现在拿来用也不浪费。」 一听这话,任姨娘不淡定了,皱眉道:「皇上给的愿望?这么重要的东西,大少爷这样用,会不会太草率了?」 「就是啊,夫人这病没有生命危险,让京城里最好的大夫过府来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非得请御医了?」吴姨娘小声嘀咕道:「还不如拿来求点别的呢。」 「流萤现在还在冷宫里呆着,大少爷就算不念以前流萤对花府的帮助,难不成也不念兄妹之情了么?」任氏道:「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让皇上把流萤从冷宫里接出去?」 花春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吴姨娘不满了,皱眉道:「二小姐是皇上亲自贬进冷宫的,就算强迫皇上再接出来,又能受什么宠?还不如让皇上给寻月升个位份,这样大家都好。」 「哪里是大家都好?分明只有你一家好吧?」任氏捏着帕子,咬唇道:「做人不能光顾锦上添花,总也要学着雪中送炭才是。」 两人一来一往,眼瞧着要吵起来了,花春终于开口道:「两位姨娘都想要皇上的恩典?」 任氏和吴氏安静下来,看着她,齐齐点头。 「这个好说。」花春笑了笑:「你们生个儿子出来,进朝廷立功,皇上一个高兴,就又能给恩典了。」 两个人同时黑了脸,吴氏低声道:「这得等多少年去了?大少爷不愿意就算了,也不必说这样的话,难不成也笑话咱们生不了少爷出来?」 「那好。」花春点头:「我直说吧,这是我得的恩典,用在我娘身上,谁也没资格多说半句。你们想做什么,就靠自己的行动去争取,不要光靠嘴皮子。我没有义务必须把东西让给你们。」 话说得又直又重,任清影立马不高兴了:「大少爷读的是圣贤书,做的是为国为民的事情,怎么还这么小气?」 「我可以大方。」花春笑了笑:「但是你想让我大方对您,首先姨娘您自己就得大方,不然凭什么让人宠着您啊?对不对?这样吧,你们把所有的金银首饰,嫁妆家当,全部捐去赈灾,我便将这愿望让出来给别人,怎么样?」 任氏不说话了,吴氏也闭了嘴。 「夫人还在休息,这里不宜太吵闹的。」青袅站在旁边,温婉地开口道:「爷不如陪着各位姨娘和老爷出去吧。」 花春点头,跟着就站了起来。 花老爷道:「行了,都各自回去吧,华儿夫妻两人能把流芳照顾好,你们就别添乱了。」 这话虽然是马后炮,但也总比不说来得好,至少几个姨娘都识趣地往外走了。 送走这么一群大爷,花春才满目忧愁地坐到床边,看着万氏。 「爷不用担心。」青袅道:「夫人会长命百岁的。」 「嗯。」花春漫不经心地点头。 「妾身说的是真的,不是祝愿。」青袅低声道:「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花春还是没把她这话当真,仔细地帮万氏盖好被子,便开始研究大夫给开的药方。 「京华的母亲病了?」 贺长安坐在紫辰殿里,帮忙看着折子,惊愕地问了一句。 帝王点头:「昨日就火急火燎进宫让朕派御医去,还一连请了三日的假,所以这几天你得辛苦一点了。」 叹息了一声,贺长安道:「帮着做事是应该的,等这里的事情全处理完,微臣便去花府看看吧。」 抬头看他一眼,宇文颉淡淡地道:「嗯,你全部处理完了就去吧。」 贺长安谢了个恩,然后专心开始看折子。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折子越看越多,越看越多。等天都黑下来了的时候,桌上也还剩三尺高的文书。 「皇上。」贺长安不淡定了:「您是积累了几日的折子啊?」 「也没多少。」宇文颉道:「最后这一点儿,处理完你就可以出宫了。」 攻玉侯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么多东西,还最后「一点儿」?等弄完肯定宫门都落钥了! 他算是明白京华为什么总是出不了宫了,皇帝是马背上坐稳的皇位,对于文字工作压根是习惯性依赖,非得人把具体东西都给他勾出来画出来不可。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误会皇帝了,留人在紫辰殿里过夜,也真的是逼不得已。 「你先看着,朕去淑妃那里走走。」宇文颉起身道。 贺长安一脸苍白地看着他:「臣俯首于案,帝却要嬉戏嫔妃之中?」 「各司其职。」 潇洒地甩下这四个字,帝王走得头也不回。 贺长安磨了磨牙,认命地继续做事。 「主子。」时雨凑到花流萤耳边,低声道:「皇上当真去淑妃那里了。」 眯了眯眼,花流萤道:「果然是沆瀣一气,花京华一不进宫,皇上就去找了寻月。霍嫔还当真没骗我。」 「这该怎么办?」时雨无奈地道:「吴姨娘如今在府里威风至极,都敢比任姨娘先选东西了。」 「哪能真让她那么嚣张!」花流萤抿唇:「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先瓦了花京华才是关键,没了他,就花寻月那个样子,能得宠多久?」 说得也是,时雨点了点头。 「啊嚏——」 花春打了个喷嚏,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背后。 谁在惦记她? 「药来了。」青袅进来道:「爷先将夫人扶起来,妾身来喂。」 「好。」花春照做,两人齐心协力给万氏喂了药擦了身子,然后便坐着等。 半夜的时候,万氏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但是目光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旁边的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华儿。」 v第37章[12.19] 花春连忙凑过去,抓着她的手道:「儿子在。」 喘了两口气,万氏道:「我做噩梦了,梦见你被……」 话说一半,看了看青袅,她闭上了眼。 青袅起身,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怎么了?」花春皱眉:「梦见我怎么了?」 「梦见你被人揭穿了身份,当街斩首了。」闭着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万流芳道:「咱们能不能不做这丞相,去当个普通百姓?」 这一听就知道不可能啊,离权力中心最接近的丞相,没有正当的理由,说辞职就辞职?又不是居委会主任! 花春连连摇头:「母亲放心吧,事情也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 毕竟皇上知道了真相也没怪罪她啊,说不定以后会有别的出路。 「我在街上看见了你的奶娘。」万氏声音颤抖起来,眼里浮现出了恐惧:「就在京城大街,等我想去找人的时候,她又不见了。她当初答应过我,再也不会回燕京来的,但是我看见她了。」 奶娘? 一听这种情节,花春心里只有两个字:卧槽! 所有关于身世的秘密,最后出来捣乱的都一定是奶娘,听万氏这语气就知道,花京华也逃不过这一关。 「母亲就是因为这个病了?」 「我只是找人找不到,心里着急,回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万氏道:「只要她在京城,我就别想睡好觉。」 这可有点麻烦,花春抿唇:「母亲能把她的样子画下来么?儿子派人去帮忙找。」 万氏点头,十分认真地下床要去桌边。花春连忙扶着她,慢慢走过去。 「她的样子,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万流芳边说边落泪:「早先有人劝我一劳永逸,我没能狠下心,就这么担惊受怕了二十年,哪怕她化成灰,我都…咳咳…」 看她这么激动,花春连忙去桌边倒了杯茶,结果刚倒好,万氏就道:「画好了。」 这么快?花春一脸凝重地过去看。 「就是这个模样。」万氏指着纸上的简笔画,悲痛地道:「眼睛很小,嘴唇有些厚,下巴上有一颗黑痣。为娘画得很清楚吧?」 花春:「……」 是挺清楚的,就一个圆圈,画了个小眼睛,厚嘴巴,再加一颗痣,连头发都没画。 她觉得有点惆怅,抬头看着万氏道:「母亲觉得,用这个可以找到奶娘么?」 「应该可以!」万氏很有信心地点头。 花春沉默。 她终于明白电视剧里的逃犯为什么化个妆就可以从贴着通缉令的城门下出去了。 「你拿去,多派点人,京城这么大,要找她出来还是很困难的。」万氏担忧地道:「让人照着这个多画几份。」 「她叫什么名字?」花春问。 「吉祥。」万氏道:「也可以按照名字找找!」 吉……祥…… 这种一看就没有在官府登记户口的随口取的下人名字,要怎么找?古代户籍登记系统本来就不完善,更没有身份证! 头疼地捂了捂脸,花春朝万氏笑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您还病着,先休息吧。」 「好。」万氏点头,回到床上就继续睡。 叹了口气,花春掩门离开。 接下来几日,万氏的病情反复,每天都在问她找到人没有,时而发高热,时而又体寒。花春急得没有办法,将朝中所有事都推给了贺长安,然后发动丞相府的下人去找那奶娘。 「任姐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花园里,吴姨娘捏着点心看着任氏,道:「夫人看起来很着急,生这么大的病都一直嘱咐大少爷找东西。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任氏翻了个白眼:「她院子里的人嘴巴可紧了,半点风声都不肯透露。」 「丞相府里有个下人不是姐姐家的远房亲戚么?」吴氏笑道:「可以去打听打听。」 看她一眼,任氏皱眉:「我闲来无事去打听这些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 「哎,人总有个好奇心,反正也没其他事情要做,姐姐举手之劳,能解妹妹疑惑,又有何不可呢?」 任氏微笑:「妹妹可别总是玩这一套,拿我当枪使,最后有什么事又得怪在我头上。你要是好奇,那就自己去问,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说罢,起身就回房。 吴氏撇了撇嘴,招手让身边的丫鬟过来,嘀咕了两句。 说是不感兴趣,一回房间,任氏还是让人去打听了。万氏在府里一向地位卓然,除了性子泼辣之外,几乎让人抓不住把柄,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紧张。 结果下人回来道:「丞相府的人都拿了画像,在找一个叫吉祥的奶娘。」 任氏一惊。 她进府是很早的,自然记得那奶娘。那是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一断奶就被万氏送走了,说怕大少爷更亲奶娘不亲她。 现在怎么又找起来了? 心里有些疑惑,任氏坐在床边,想了许久,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的一个疑惑。 万氏生产之后,喜娘抱着孩子说是个男孩,但是死活没让老爷掀开襁褓看,说因为早产,不能受一丁点的凉。 老爷当时高兴过头了,也就当真没看,再之后,也就没人验过那孩子到底是男是女,除了奶娘。 v第38章[12.19] 万氏当年的态度太嚣张了,抱着个男孩就像拥有了整个天下,所以没人怀疑她抱着的孩子是不是当真是男孩。 虽然现在大少爷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但身上也还有些阴柔之气,二十余岁才成亲,看起来也不慕女色,会不会…… 顿了顿,任氏摇头,不可能的,要是大少爷是个女孩,那怎么可能考得上状元,当得了丞相?女子没这样能干,兴许只是巧合吧。 这样想着,任氏还是起身去了万氏的院子里请安。 「大少爷,夫人今日的药喂了么?」 花春正靠在床边休息,闻言回头看她一眼,道:「已经喂了。」 任氏抬眼打量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怀疑的原因,这样看大少爷,身子当真跟女子一样纤柔,脸也很柔美。 「您的手怎么了?」低头看见花京华手上的红痕,任氏问了一句。 花春茫然地抬手,看了看道:「不小心烫着了吧,没什么大碍。」 「怎么这样不小心?」任氏连忙让人拿了烫伤药膏来,坐在她身边道:「来,姨娘给你上药。」 今儿怎么这么热情?花春满是疑惑地看着她,想了想,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十指纤纤,皮肤白嫩,这一双手比她常年保养的手还娇贵。任氏怔了怔,垂了眼眸。 花流萤正在宫里休息,突然就接到了任氏的家书。 「有好些日子没给我写了。」她接过来,打开看。 前头是些闲话家常,说了说府里的事情。花京华因为万氏的病情,暂时休假,不会入宫。花流萤看得挺高兴,再往下却看见任氏说:「不知是不是为娘多想,总觉得大少爷不似正常男儿,多有女子之姿。娘娘还是小心提防吧。」 女子之姿?花流萤沉了脸。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大哥有可能会装女人勾引皇上还是怎么的?可真够不要脸! 骂了几句,花流萤又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不对劲啊,他堂堂丞相,怎么敢装女人勾引帝王?任姨娘这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在说什么? 「时雨。」花流萤道:「你往宫外送个口信,就说他们找什么,便让娘亲跟着找。」 「是。」时雨应了。 与此同时,淑妃也收到了宫外来信。 吴氏不是来让她提防什么的,只是跟她说趣事,谈及大少爷和万氏正在心急火燎找奶娘的事情,顺口就道:「我倒是很好奇,那奶娘知道什么秘密,值得他们这么费心费力地找?」 花寻月微怔,捏着信纸想了许久。 花府里不是没人怀疑过大少爷的身份,但是碍于老爷不喜欢这样的话题,大少爷又太有本事当了丞相,再加上万氏泼辣,所以没人敢去查。 找奶娘么…… 「破晓,你传本宫的旨意,让吴姨娘派人去帮着大少爷找。」她道:「找到了先告诉本宫。」 「是。」旁边的大宫女应下。 连续几日没有看见花京华,宇文颉面上无波无澜,下朝却转头就问:「丞相的母亲依旧病重?」 秦公公拱手道:「是,丞相孝心可嘉,一直在老夫人身边照顾。」 抿了抿唇,帝王坐上龙辇,转头看着另一边站着的贺长安:「你有去花府看过么?」 贺长安很想翻个大白眼,硬生生忍住了,咬牙道:「回皇上,臣一直在替皇上处理公务,没有丝毫闲暇去花府。」 每次出宫都是半夜,要么都直接在紫辰殿睡了,皇帝一个人闲得可开心了,这儿逛逛那儿看看的,苦了他一个人在紫辰殿里奋笔疾书,别说去花府,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花丞相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这样啊。」帝王点了点头:「那你今日多努力,等会朕可以给你个恩典。」 这才是人话啊!贺长安感动得双眸泛光:「多谢陛下!」 快些处理完事情,今天就可以出宫去看看京华了吧?这样想着,贺长安一到紫辰殿就开始十分认真地看折子,写方案。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了。 等他终于忙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帝王温柔地看着他道:「累了一天了,朕赐浴华清池于你,之后再出宫回府吧。」 贺长安:「……」恩典就是这个? 「皇上。」他忍不住直接开口了:「臣现在只想去一趟花府。」 「朕是个体贴臣心的皇帝。」宇文颉一本正经地道:「知道你担心花丞相,所以朕决定替你去看看他,你这么累,就不宜再奔波了。」 他去看?! 生气都来不及,贺长安皱眉道:「皇上出宫不可草率,又是去花府,多有不便。」 「朕自有安排。」帝王道:「你不用操心。」 怎么不操心啊?他累死累活这么多天,就是想让皇帝和丞相分开避避嫌,总是在一起他很担心会出事。现在可好,还要御驾亲自去花府? 贺长安使劲摇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忧国忧民之情:「臣宁愿自己累些,也希望吾皇能好好留在宫里。」 「宫里呆腻了。」宇文颉淡淡地道:「无趣得很。」 贺长安沉默。 你已经呆在这里二十五年了,现在来说腻是什么意思?花京华不在就无趣?把这后宫众人和这满桌子的折子放在什么位置? 深吸一口气,他还企图劝说,却见皇帝已经站了起来,道:「你先去沐浴吧,然后替朕遮掩一二,紫辰殿里总不能没人。」 说完,不等他同意,直接就进内殿去更衣了。 贺长安伸手抹了把脸。 v第39章[12.19] 当皇帝就是任性,听这意思,他出宫去花府,他还得留在这里打掩护? 没错,宇文颉就是这么打算的,换了一身常服,只带了霍子冲,便潇洒地离开了皇宫,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地把贺长安丢在了紫辰殿。 已经五天了吧,没看见那个人,实在有点不习惯。贺长安虽然也能帮他做事,但始终不一样。有她在紫辰殿里的时候,做什么他都不觉得无聊。但是换个人来,真是太无聊了。 也不是嫌弃自己兄弟的意思,只是大概花京华比较特别,无论是在他旁边流着口水睡觉,还是专心致志写东西,都透露出一种趣味儿,让他觉得开心。 他大概是最近脑子不太好吧。 「皇上。」霍子冲眼神古怪地喊了他一声。 宇文颉回头看他:「怎么?」 「您确定要这样进花府?」 「有什么不妥之处?」帝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天已经黑了。」 天是黑了没错,霍子冲抿唇,但是也没必要翻墙啊! 堂堂帝王!哪怕是微服,这样挂在人家墙头上,像话吗! 「可以走正门吧?」他道。 宇文颉身手敏捷地爬上院墙,低声道:「朕只想看一个人,不想看一群人跪着行礼,可明白?」 好吧,霍子冲点头,眼睁睁见证着这历史性的一幕——皇帝爬墙。 两人功夫都是上乘,一路摸到花京华所在的院子,也没惊动任何一个人。 花春交班给了青袅,刚疲惫地回到屋子里打算睡觉,冷不防就被人从身后捂了嘴。 「唔!」防狼招式自动启动,花春狠命就踩了背后那人一脚,手肘也往后一顶。 结果身后这人跟铁打的一样,没伤着人家半点,倒是把自己的手肘撞疼了。 「倒还有点力气。」身后的人淡淡说了一句。 花春一愣,一股子熟悉的感觉从心里冒出来。嘴巴被松开,她回头,果不其然就是皇帝,黑暗之中一双眼睛也泛着光,面部线条优美。 「您怎么来了?」她有点惊愕,上下打量他一番,就想去点灯。 「朕顺路过来看看罢了。」伸手将她的手捏住,宇文颉低声道:「丞相不在,朕可真是要被如山的折子压弯了腰。」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会脸红的,这得多顺路才能从皇宫顺到花府?而且,被压弯腰的分明是攻玉侯! 然而这些事情花春都是不知道的,只当皇帝是出宫寻花问柳,顺路就过来了。 「等家母身子再恢复一些,臣就回朝替陛下分忧。」她老老实实地道。 「嗯。」帝王应了,十分自然地在她床边坐下,问:「御医还在府上吧?他怎么说?」 花春叹了口气:「家母是心结难解,加上旧疾,所以有些棘手。」 「宫里其实还有一株千年人参,乃御药房最珍贵的药材。」帝王道:「可惜不能轻易赏赐给人,太后时而也要服些根须。」 眼眸一亮,花春立马凑了过去,双手合十看着他道:「千年的参,只根须也是好东西啊。」 语气里满是谄媚,目的简直赤裸裸的。 皇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是啊。」 花春讨好地朝他笑着,伸手替他捶着腿:「念在臣一直为皇上通宵达旦鞠躬尽瘁的份上,皇上能不能赏臣点?」 斜眼看她一眼,宇文颉板着脸道:「朕出宫的时候没注意,扭到了腰,现在还疼。」 花春:「……」 这几个意思啊?当她免费按摩师?她是那种没节操轻易向恶势力低头的人么! 好吧,她是。 「皇上若是不嫌弃,趴下来就好。」她笑容灿烂地道:「臣替您按一按。」 宇文颉点头,长腿一伸就趴在了她的床上。 被子枕头里都是不属于她的香气,帝王微微皱眉:「你和青袅同床睡?」 不然呢?花春理所应当地道:「这院子不大,房间也少,况且臣与青袅是夫妻,自然要同床。」 那她,没发现什么吗?帝王沉默。 背上传来舒服的按压,他眯了眯眼,身子也放松下来。 花京华是个聪明的人,有些事应该用不着他来操心。再说,他才是最该问她罪的人,怎么反而担心起她来了? 「用点力。」 听见这三个字,花春深吸了一口气,一拳砸在皇帝背上,咚地一声响,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皇…皇上?」 这算不算她损伤龙体啊? 「继续。」宇文颉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 花春很累,她照顾了万氏一天,没想到还要被这么折磨。打起精神按摩了三柱香,她撑不住了,眼皮子打架,干脆趴在床边闭上眼,一只手有气无力地继续给他捶背。 等她的手终于落下去起不来了的时候,宇文颉伸手,将她整个人抱上床,温柔地环在了怀里。 花春睡得死沉,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帝王低头,打量了她许久,闭上眼跟着睡去。 门外的霍子冲有点崩溃。 v第40章[12.19] 皇上是说出宫没错,可没说在外头过夜啊!而且这是花府,他们还是翻墙进来的,这主子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就这么睡下了?! 等会要是来人,他该怎么办? 硬着头皮守在暗处,霍子冲一晚上都没能闭眼,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幸好,四更天的时候,帝王起身了,十分从容地带着他离开了花府,回去了宫里。 花春早上醒来的时候,四处看了看,只有她一个人。 「难不成是我在做梦?」想起昨晚看见的宇文颉,她撇了撇嘴,肯定是做春梦了,皇帝怎么会半夜来她这里,还没点动静的。 起身更衣,品檀端了水进来伺候,看了看桌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花春顺着看过去,就见桌上放着个红色锦盒,打开一看,是人参的根须,只有一点儿,参味却分外浓厚。 「这……」品檀眼睛亮了:「刚夫人还在说不知去哪里找好人参呢,没想到咱们屋子里就有!这根须可比药房里抓来的老人参还好!」 花春眼神有点复杂。 敢情昨晚上不是做梦,宇文颉真的来过了。 心里莫名地觉得感动,虽然那不要脸的还剥削了她劳动力,但是他是带着这人参须来的,也就是本来就打算给她,只是戏弄了她一番罢了。 皇上是个好人啊。 朝天拜了拜,花春便让品檀拿着这人参须去熬药了。 找人找了这么多天,都没什么结果,花春只能安慰万氏:「咱们找不到,别人肯定也找不到,还不如就等着,看她回京城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万氏白着脸看着她:「为娘实在担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花春道:「您想开点,实在不行就先回老家去休养一段时间,可好?」 「你要随为娘一起回去么?」万氏皱眉。 花春摇头:「马上就是番邦使臣进京献礼的时候了,儿子不能走。」 万氏沉默,犹豫了许久道:「那好,我先回老家去养病。」 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留在这里还会一直耽误华儿,她还是走了好。 「儿子让人去安排。」拍了拍她的手,花春转身便出了门。 下午的时候,宇文颉就再次在宫中看见了花丞相的身影。 「辛苦侯爷了。」花春一进来就很自觉地坐到贺长安身边,打算帮他分担。 「令堂的病如何了?」 看见她,贺长安皱眉:「丞相清瘦了些。」 花春惊喜地道:「真的么?这都不用花功夫减肥了!」 「跟木柴棒一样。」帝王淡淡地道。 摆摆手笑了笑,花春道:「家母的病稍有好转,但还要人照顾,我已经派人将她送回老家养病了。」 「也好。」贺长安点头:「马上就是月底番邦来朝的时候,也该多花精力准备了。」 花春点头,正拿起桌上的折子要看,便听得皇帝道:「过来。」 微微一愣,她抬头,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宇文颉点头。 连忙起身,花春凑到他身边去,恭敬地问:「皇上有何吩咐?」 「你看这些,不用去抢长安的。」帝王伸手就递给她一叠折子:「坐下。」 「……是。」花春立马坐在了皇帝身边,老老实实地拿了折子来看。 贺长安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位置,眉心微皱。 「皇上。」没一会儿,秦公公便进来禀告:「淑妃娘娘送了茶过来,正在外头候着。」 「让她进来吧。」帝王道。 平时紫辰殿是不接受妃嫔送汤送水的,但是淑妃是花家的人,帝王估计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没计较。 花寻月进来就行了礼,面带微笑地道:「知道大哥也在这儿,寻月还特地备了大哥最爱喝的普洱。」 「你有心了。」帝王道:「放下就是。」 「臣妾遵旨。」花寻月笑着将茶放在花春手边,然后小声道:「听闻大哥将母亲送走了?」 花春点头。 花寻月笑了笑:「大哥为了朝廷,可真是什么都放得下。」 这话说得酸不溜丢的,是个什么意思?花春皱眉,抬头看着她道:「娘娘还是好生伺候皇上吧。」 花寻月的声音本来挺小,但是花春声音正常,旁边的皇帝自然听得见。转头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道:「淑妃要是没别的事情,就先回去。」 「臣妾遵旨。」花寻月屈膝行礼,朝花春笑了笑,转身离开。 一踏出紫辰殿,没走两步就遇上了霍纤柔。 「嫔妾说得没错吧?」霍纤柔笑道:「有丞相在,娘娘能随意进出紫宸殿呢。皇上对丞相,哪里还像以前那样苛待?分明是捧在手里放在心上的。」 「你这话说得不妥。」花寻月道:「大哥是男子,皇上也只是器重他罢了。」 霍纤柔一笑:「也是啊,幸好他是男子,要是成了女子,后宫可能就无你我的立足之地了。」 花寻月沉默,挥了袖子继续往前走。霍嫔就跟在她身边,笑着说话。 v第41章[12.24] 「听说羲王爷训练了不少舞姬和武夫,准备在国宴上献礼。」贺长安道:「皇上可有应对之册?」 宇文颉头也不抬:「你俩继续去演《沉香救母》就挺好的。」 花春嘴角抽了抽:「您认真的么?」 帝王不吭声,贺长安笑道:「皇上肯定是开玩笑的,只是,羲王爷那个人向来擅长与人拉拢关系,番邦说到底也是大梁的助力,这方面咱们得多花点心思,不能让别人使什么诡计。」 「要招待客人是么?这个我在行。」花春拍着胸脯道:「只要皇上派人调查清楚来的使臣的底细,臣保证能对症下药。」 看了看她平整的胸膛,帝王淡淡地道:「霍子冲交给你,有什么事你便让他去做,只要国宴之上能让使臣敬畏我大梁国威,忠于朕,之后朕必定会赏你。」 「好。」花春笑眯眯地应下:「赏赐可不能太小气!」 帝王点头。 于是花春就开始忙得跟陀螺一样的四处转。 招待使臣也是有诀窍的,毕竟大梁是大国,总不能过分迎合番邦,最好是一边炫耀一边在细节处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对于这种事情花春还是有经验的,毕竟在现代也做得不少。 于是她就开始在宫中仓库找合适的器具,参与布置宴会场地。 「这些杂事,怎么会让丞相亲力亲为?」身后突然传来羲王爷的声音,花春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羲王爷带着侍卫,好像是路过,看着她,奇怪地道:「本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笑了笑,花春连忙拱手行礼:「见过王爷。」 走近她几步,宇文羲低头,目光深沉地在她身上打转:「丞相辛苦了。」 「都是微臣该做的。」 一看见羲王爷她就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人好像能看透她一样,让她觉得恐慌。 「也忙了这么久了,不如跟本王回宫喝会儿茶?」又靠近她一步,宇文羲笑着道。 花春摇头,恭敬地道:「臣奉了皇上之命,马上要回紫辰殿,不能陪伴王爷了,还请王爷恕罪。」 「哦?」 羲王爷微笑:「是奉了皇命,还是怕了本王?」 花春皱眉,刚想说你虽然长得吓人但是还不至于让我害怕,结果就听他下一句道: 「怕本王拆穿你么?」 心猛地一沉,花春震惊地抬头看他:「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羲笑得高深莫测:「丞相有什么秘密,自己不清楚么?」 不会吧?花春低了头,羲王爷怎么可能也知道了?听这语气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绝对是在诓她! 这些大boss都有个共同特点,喜欢一本正经说瞎话,专门坑新人。她原来的上司就是这样,分明完全没把握的事情,也能说得跟真的一样。心理素质差点儿的,就只有被坑的份儿。 冷静了一下,花春一脸紧张地看着羲王爷道:「虽然不知王爷从何处得知,但是请王爷务必为在下保密。」 「本王为什么要替你保密?」羲王爷挑眉:「你我非亲非故,又没有人情债。」 「这事…说出去也不好。」花春扭扭捏捏地道:「在下还要做人的。」 宇文羲顿了顿,有点茫然。 他是在诓花丞相没错,但是诓出来的东西跟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啊?这人脸上只有紧张和害羞,却没有震惊,也没有他预想的那么慌张。 「这事瞒着皇上,怕是不妥。」他接着试探道:「欺君可是大罪。」 花春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道:「在下不过是有难言之疾而已,跟欺君有什么关系?这疾又不会传染,更不会影响陛下分毫。」 宇文羲:「……」 难言之疾? 「王爷这是在套在下的话?」花春一脸幡然醒悟的样子,后退几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没想到还是在下太傻了,堂堂王爷,何必做出此等窥探人隐私之事?」 「本王……」 「王爷不必再多说。」花春愤怒地道:「在下忠心为君,不曾想先被王爷以舞姬戏之,后被王爷以言语辱之!哪怕颜面不要,此回在下也要跟皇上去求个公道!」 宇文羲呆了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就是想试探一下花京华的反应,毕竟现在很多人都在暗地里怀疑他的身份,没想到套出来的竟然是这个,还被反咬了一口。 眼瞧着花丞相转身就要走,他连忙伸手拦住,道:「本王给丞相赔不是,此等小事,实在没必要惊扰皇上。」 「王爷乃皇上亲弟,京华这一去,也没想着真能讨个公道。」花春一脸愤懑:「但是身为丞相,我有必要代表文武百官发声,拒绝皇室之人的随意侮辱和骚扰!这关乎百官的尊严和气节,还望王爷让开。」 宇文羲十分诧异地看着他。 也就套个话,试探一番而已,怎么会就扯到百官尊严和气节了?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他哪里承得起? 于是羲王爷的态度就更好了一些,笑着道:「丞相不是还要忙着准备国宴么?你瞧瞧,这里这么多东西,有不少是本王名下的。丞相若是能消消气,本王便将那几套夜光杯都交由丞相处置,如何?」 「百官的尊严,不是这几套杯子……」 「再加旁边的几桶葡萄酒!」 「也不是几桶酒……」 「还有本王宫里的金银碗筷,有几十余副。」 花春终于闭嘴了,抬头看着他道:「王爷既然这样有心,那在下总不能死咬着不放,多谢王爷。」 羲王爷勉强笑了笑,看了看她拱手之间露出来的白皙手腕,转头就沉了脸。 「斩水,去安排个特别的节目。」 v第42章[12.24] 「是。」身边的人应了,快步离开。 整理好用具清单,花春一蹦一跳地就回去找皇帝复命。 宇文颉拿着单子看了看,皱眉道:「夜光杯不是太后赏给羲王爷的东西么?你怎么也拿来用了?」 「他心甘情愿给的。」花春头也不抬地道。 帝王很诧异,再往下,还看见了不少羲王爷名下的东西。 「你撞见他了?」 「嗯。」花春道:「他想套微臣的话,被微臣反将了一军,为了弥补过失,就将这些东西交给微臣处置了。」 帝王挑眉,用惊叹的眼神看了看她:「能从羲王爷嘴里挖东西出来,你也真是厉害。」 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花春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有微臣在,陛下什么都不用操心。」 宇文颉点头,将清单放在一边,道:「该用午膳了,这里没外人,把折子搬开,放在桌上吃吧。」 每次她有功,帝王都会格外温柔,花春乖乖地坐好,看着一道道御膳呈了上来。 在宫里忙碌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蹭饭!而且每次她吃的膳食都十分美味且营养,管够管饱,吃一顿能长不少肉。这两天在花府里被饿没的肉,估计要不了两顿就能吃回来。 秦公公就站在旁边,看着花丞相放心大胆地动筷子,帝王压根没动他也没察觉。 这可真是…… 酒足饭饱,帝王点了安眠香,花春就直接去软榻上睡了。宇文颉自己坐在桌边,继续改折子。 花京华用左手写出来的字很多是错的,而且巨丑无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都认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大概也是太熟悉她处理事情的方式了。 转头往软榻上看了一眼,帝王觉得,能以女子之身爬上丞相之位,还这样能干的,天下可能就只有这一个了。 是该好好珍惜。 一觉醒来,折子已经被改完了,花春茫然了一会儿,就听帝王道:「陪朕去花园里走走。」 「是。」应了一声,她伸了个懒腰,精神奕奕地就跟着帝王往外走。 池塘里来了新的锦鲤,又大又漂亮,花春蹲在池子边惊叹地看了许久,然后闭眼许愿。 「还信这个?」帝王嗤之以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花春睁开眼笑道:「皇上不来试试么?」 他试过了,很灵验。 宇文颉抿唇,别开眼道:「你自己玩吧,朕不信命。」 的确是不信命。 秦公公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池子,不信命的帝王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就为寻这么两条锦鲤回来,没事还经常站在池子边闭眼,他这个当奴才的也该装作没看见吧。 「你与淑妃的关系,是不是也不太好?」皇帝突然开口问了她一句。 花春干笑:「挺好的。」 帝王抬眼,眼眸深沉地看着她,不说话。 认命地坐回皇帝身边,花春道:「也不是不好,就是因为长辈有些矛盾,所以偶尔有摩擦。」 秦公公带人退远了些,四周十丈之内,就留他们两人。 皇帝道:「这几日朕常在淑妃宫里留宿,听她说,丞相的生母在府中蛮横霸道,没少给她苦头吃。」 花春翻了个白眼。这枕边风吹得,也是什么都敢说。家丑不外扬难道不是大家都该有的默契么?竟然跑去皇帝那里哭委屈了。这要是皇帝多疼爱花寻月一点,现在岂不是就得为难自个儿了? 不过她好歹比花流萤聪明,也就是抱怨两句,没敢真告她什么状。 「皇上觉得,能教出臣这样知书达理的儿子的人,会是蛮横霸道的?」花春道:「家母性子耿直,却也没有害人之心,这点臣可以保证。至于淑妃以前受过什么大委屈……臣在府中这么多年,未曾见过。」 帝王淡淡地道:「还真是各说各有理。」 「皇上若是信淑妃娘娘一些,那臣无话可说。」耸耸肩,花春道:「臣与母亲都问心无愧。」 看她两眼,宇文颉道:「朕信你。」 花春一顿,心里微热,冲他咧嘴一笑。 「皇上。」秦公公观察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端了点心过来:「淑妃娘娘托奴才转送,说是小厨房刚做的。」 「放着吧。」 「是。」 宫里的女人,时常见不到皇帝的时候,也就只能送各种吃的喝的了。花春理解并且表示同情。 然而,没过半个时辰,秦公公又拿来了别的点心,还是淑妃送的。 帝王没吭声。 再过半个时辰,秦公公还来的时候,宇文颉终于不悦地开口了:「朕与丞相一点都不饿,不必总是送吃的来,退回去吧。」 「是。」秦公公应了。 花春好奇地看了两眼秦公公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可不关她的事,花寻月自己傻啊,要送一次送完,这三番五次打扰皇帝闭目养神,不责罚都是好的了。 「怎么样?」花寻月两眼期盼地看着破晓。 破晓为难地道:「皇上给退回来了。」 好不容易亲自做的点心,就这么一小盘,怎么会被退回来了?花寻月很失望,忍不住问:「皇上是不喜欢还是怎么的?」 破晓摇头:「皇上正与丞相在一起,说不要再去打扰,尝也没尝一口就拿出来了。」 v第43章[12.24] 脸色微沉,花寻月道:「本宫做了整整一下午,就一盘送过去而已,能打扰个什么?」 旁边的霍纤柔不阴不阳地道:「姐姐习惯就好了,上回嫔妾送茶去,皇上还直接给丞相喝了呢。他们两人在一起,谁去做个什么都是打扰。」 这也太过分了吧?花寻月心里有气,也没问具体的过程,只暗暗将这笔账记在花京华的头上。 霍纤柔说他惑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花春什么都不知道,吃着桌上的点心,还觉得花寻月的手艺不错。 转眼就是使臣进京的日子,花春站在宫门口的高楼上,忍不住敞开怀抱道:「啊,这蓝天白云,都是皇上的天下啊!」 宇文颉站在后头,嘴角抽了抽。 「皇上,您该回内宫了。」转过身来,花春道:「迎接使臣的事情有臣在就行,您九五至尊,总不能亲迎番邦。」 「朕只是出来看看而已。」宇文颉道。 人都没来,又有什么好看的?花春撇嘴,也不管他了,十分满意地打量宫门口的布置。 按照她的欣赏水平,宫门两边都摆满了鲜花,铺了红毯,就差一对新人手挽手走进来了。 「要是遇见什么麻烦,随时叫子冲。」等了一会儿,帝王道:「朕先回去了。」 「哦,好。」花春随意应下,继续瞅着下头。 秦公公抖着手看了看花丞相,见他一点震惊的感觉都没有,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霍子冲是御前侍卫统领,什么叫御前侍卫?就是只会保护皇上的人,现在竟然就被皇帝这么轻飘飘地指给丞相了,他竟然还不惊讶! 果然是被宠坏了吧…… 花春其实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现在一心都在接人的事情上,一双眼盯着宫门口就没移开。 午时的时候,使臣的车终于缓缓而来。花春整理好衣裳,带着一众文官下去接应。 车子停下来,番邦使臣一看这宫门口的布置就有点惊讶,相互嘀咕了许久。然后走到花春面前的时候,神情就有点倨傲了:「多谢贵国如此礼遇。但西夏只是小国,恐怕承担不起。」 花春笑了笑,也没行礼,只道:「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大梁的迎宾礼只体现大梁的风度,故而无所谓承不承担得起。」 西夏使臣一顿,笑了笑:「来大梁这么多次,还未见过这样的迎宾礼。」 「毕竟前几年大梁只是国泰民安,却算不得繁华盛世。而今年不同。」花春道:「四海升平,秋日丰收,大梁国力再上一个台阶,迎宾礼自然也要有所变化。」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跟羲王爷学的,在外人面前,哪怕她知道大梁今年水灾旱灾各处有,收成不是很好,但也要这么说。 使臣脸上果然露出了敬畏的表情,跟着往里走。 暂时安排他们住在芙蓉宫,花春立马回去复命。 「晚宴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跟在朕身边就是。」宇文颉道:「人多的时候不要乱走。」 她又不是狗!花春撇嘴应了,然后就听话地跟在皇帝身后。 一般这种番邦来朝的情节,女主都会跳个舞唱个歌,最好弹个曲子,必定震惊国内外。但是可惜,她啥也不会就算了,还是个男人的身份。 只能坐在皇帝身边老实看着。 太后和后宫妃嫔今日都是盛装出席,然而,皇帝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的不是皇后,是花京华。 对于这样的座位安排,花春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看贺长安也跟着她坐着,旁边一溜烟过去全是重臣,她也就释怀了,安心地坐了下来。 在晚宴开始之前,会是各种表演,先由番邦带来的舞姬进献,跳的什么舞花春不认识,但是看着还不错,至少比霍昭仪跳的那些正经多了。 接下来就是羲王爷准备的节目。 宴会选的场地中间有个大水池,起先花春以为是拿来玩什么游戏的,但是现在,看着一个个穿着水纱的舞姬从池子里冒出来的时候,她只想说:宫里人真会玩儿! 这尼玛就是活生生的水中花样游泳啊!也不知道羲王爷怎么想的,让这一个个舞姬穿着红色的里衣,白色的水纱,在水里扑腾得庄严又妖冶。 番邦使臣明显没见过这样的舞,都纷纷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 羲王爷适时地开口道:「这是祈福舞,在水里跳这样的舞,可以让国家来年风调雨顺。」 看着一群使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花春抹了把脸。 几天不见,羲王爷胡说八道的本领简直是更上一层楼了。 「皇上可有兴致替大梁祈福?」羲王爷笑道:「只要踩着水中石墩,去池子中央的台子上,拿圣水洒下即可。」 宇文颉直接无视了他,坐在龙位上一动不动。 丝竹声声,气氛很热烈,这一点尴尬没被人注意到,下头就有个使臣站起来问:「小臣可否也能去沾沾福气?」 「小臣也愿为大梁祈福。」 花春嘴角抽了抽。 算羲王爷狠,西夏国的人最迷信,一切跟祈福有关的事情他们都会积极参与,这是调查资料上说的,没想到他也提前有准备,还想拖皇帝下水。 堂堂帝王,下龙位去池子中央洒水,像话么! 想了想,花春起身道:「既然是祈福,只要心意够了,谁去都无妨,不如臣就替皇上去吧?」 「好啊。」羲王爷笑眯眯地点头:「丞相乃百官之首,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 宇文颉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衣裳上:「小心点。」 花春会意,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几个使臣一起去凑热闹。 她一早有准备,今日的衣裳穿得格外严实,所以不管有什么突发情况,都是能应付过去的。 羲王爷有意要与她为难,她能察觉到。堂堂现代精英,哪能当真被个古人给诓了? 小心翼翼地踏上水中石墩,花春越过一池的舞姬,与另外两人一起到了水池中央的台子上,各自掬了水洒下去。 v第44章[12.24] 旁边有人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脚腕,想将她扯下去。 然而,花春今天装备齐全,这人还没来得及用力,就是一声惨叫,收回了手去。 「什么声音?」旁边的使臣诧异地问。 花春淡定地回答:「这是天神的语言,为大梁祈福呢。」 西夏使臣一脸茫然,花春笑眯眯地就抬脚继续走。 水里的姑娘们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本来是听了吩咐要扯丞相下水的,安排的人无故失手,那石墩两边潜着的舞姬就不客气了,一个个跟八爪章鱼一样伸着手就冲花京华而去。 察觉到了她们的动作,花春气沉丹田,站稳下盘,大喝了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朝她看过来,水里的舞姬没迟疑,咬牙抓住她的脚腕。 「啊!」 结局就是几声惨叫再度响起,旁边的西夏使臣纷纷感叹:「大梁好多人都会说天神的语言啊,这祈福方式真特别。」 花春抖了抖腿,笑眯眯地跳出水池,回到皇帝身边道:「羲王爷也是有心了。」 这话一语双关,宇文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丞相也真是厉害。」 「哪里哪里。」花春道:「王爷有准备,微臣自然也不能给皇上丢人。」 话说得跟猜谜一样,除了中间的皇帝,两边的人都觉得听着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于是都跟着傻笑。 宇文颉目视前方,继续看表演,眼角余光却落在旁边的人身上,手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花春侧头看向他。 帝王斜眼,往她腿的位置示了示意。 花春了然,轻轻扯了扯官袍的下摆,露出裤腿来。 被那些舞姬一顿乱抓,脚腕上绑着的特制细针保护装置已经穿破了裤子,一根根朝外的银针上头似乎留了不少人的血。 太残忍了,帝王摇摇头。 怪不得今日一大早,花京华就说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要接近她,估计除了脚腕,别的地方也还有暗器。 真是个让他省心的好丞相。 羲王爷大概还不明白这一遭为什么会失手,沉着脸坐在太后旁边没吭声。 他的节目表演过了之后,就是帝王准备的节目了。然而,水中跳舞已经是出奇制胜,后头安排的歌舞怎么都显得平淡了。由于羲王爷前期保密工作做得好,现在帝王想扳回一城已经是来不及。 虽说都是大梁的节目,但是被羲王爷压过风头,皇帝还是很不开心的,沉着脸看完了宫中舞姬寻常的表演,一句话也没说。 羲王爷微笑,正想开口随意夸两句撑撑场面呢,就听得另一边的花丞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宇文颉吓得一抖,眼神惊愕地转头看他。贺长安也没料到京华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也傻了。 西夏使臣纷纷好奇地看过来,连太后也忍不住开口问:「丞相这是怎么了?」 花春捂着眼睛嚎啕了两声,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臣,见此一舞,实在是感慨万千,有失仪之处,还请皇上宽恕!」 捂着眼睛的原因是因为没能哭出眼泪来吧?宇文颉眼里有些笑意,表情却依旧严肃:「丞相有何感慨?不如说出来,与众人分享。」 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花春转头,看着被吓得挤在一边不敢动弹的舞姬,泪眼朦胧地道:「这支舞,在宫中已经跳了三年了!自臣当上丞相以来,每一年都会听见这熟悉的旋律,看见这优美的舞姿。」 羲王爷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下,这舞跳了三年了? 其他的朝臣也跟着在回忆,但是花春已经接着往下胡扯了:「第一年跳的时候,虽然国力强盛,却是天灾不断。第二年跳的时候,大梁五谷丰登,却仍有百姓食不果腹。如今再跳,我大梁已经迎来了明君之治,繁华盛世!臣感念往昔,忍不住痛哭失声!」 「吾皇英明,不管如今大梁国力如何强盛,也不忘一步步走来的艰辛。正是因为有如此明君,今日文武百官才能再次安稳地坐在这里,看这样一场舞!此时此刻,臣只想喊一句:吾皇万岁!」 这话说得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旁边的贺长安配合地就站了出来,跟着她跪下。 朝臣见攻玉侯动了,便也都跟着跪了出来。事先没任何安排,完全是临场发挥一起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天,响彻整个芙蓉宫,令人热血沸腾。 太后眼眶都湿了,被文武百官这团结为君的阵仗给感动的,也心疼自己的皇儿。 坐在这龙位上,实在有太多的不容易了。 宇文颉抿唇,看了看黑了半张脸的羲王爷,勾了勾嘴角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国不能靠朕一人治,文武百官,缺一不可。」他语气严肃地道:「还望众位爱卿能继续全力辅佐朕,让大梁天下,一片繁华!」 「臣等遵旨!」 百人齐声呼应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有感觉了,被水中舞比下去的宫廷舞此刻有了新的意义,估计以后每年当真都会再来一次。 花春松了口气,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抬头看向帝王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深意。 说好的奖励可别忘了啊! 宇文颉嫌弃地看她一眼,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西夏使臣被这一番场景给震撼了,比看人在水里祈福还震撼。这大梁君臣竟然如此团结,令他们不得不心生敬畏,连带着都觉得方才那舞十分有内涵。 「有明君如此,也怪不得大梁始终是大国了。」有个使臣起身道:「西夏能与大梁结友邦之谊,实乃我们的荣幸。」 帝王颔首:「西夏物产丰富,虽地图不广,却也是国泰民安。」 「陛下过奖,此回来朝,我等自然也备了贺礼。」领头的使臣道:「晚些时候便来献上。」 花春笑眯眯地插嘴:「听闻西夏最盛产金子。」 使臣一愣,尴尬地笑了笑:「谈不上盛产。」 v第45章[12.24] 这是强盗吗啊?西夏产黄金也是最近两年才多了些,朝贺的时候竟然直接问他们要金子? 西夏的王在他们来的时候就说了,能用别的东西搪塞,就绝对不献黄金。不然黄金这东西,给少了,人家大国不稀罕。给多了,他们肉疼! 于是使臣接着道:「说起西夏,最出名的自然还是夜光……」 「对了。」花春恍然拍手:「西夏使臣来访,咱们怎么能用这普通的餐具招待呢?皇上恕罪,是臣疏忽了!来人啊,换餐具!」 「是。」旁边的宫人应了,立马将十几个使臣面前的餐具都撤走,没一会儿就换上了金碗银筷夜光杯,还倒上了葡萄酒。 西夏使臣傻了。 这些东西是他们去年进贡的,今年竟然就用来招待他们了?那他们要是还献一样的东西,不就下不来台了? 「皇上体恤各位使臣远道而来,离家数月的思乡之情,所以特地准备了这些,让各位能有归家之感。」花春笑眯眯地道:「吾皇对西夏的友好,还请各位转达给西夏之王。」 「一定一定……」几个使臣纷纷点头,尴尬地应着。 领头的使臣朝剩下的人使了眼色,然后拱手道:「晚宴还没开始,臣等可否退下半个时辰?也好整理一番进贡之礼。」 「可以。」帝王点头:「等宴会正式开始,朕再让人去请各位不迟。」 「谢陛下。」 西夏使臣一个个面色凝重,跑得飞快。 「都在这芙蓉宫里随意走走吧。」太后道:「哀家也去后殿休息片刻,等晚宴开始再聚。」 「是。」后宫嫔妃纷纷应下,朝臣也三两成群,开始小声议论谈笑。 花春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端了杯茶来喝。 「你今日的准备倒是充足。」贺长安看着羲王爷起身离开的背影,微笑着对花春道:「王爷该有所记恨了。」 撇了撇嘴,花春道:「这世上不是随处都能两边讨好的,有些时候必须选一边站,那就站牢实了半步不动摇。我早已决定忠于圣上,那被其他人记恨也是在所难免。」 「你当真一点都不怕么?」贺长安挑眉。 这宫里的事情有多阴暗,他见识的可能还不够多吧,这一身傲骨,也就是被帝王护着了,才能活得这么安稳。 花春笑了笑:「二哥放心,我早有准备!」 说着,拉贺长安去了旁边的角落里,掀开官服给他看:「你瞧,护甲、倒刺护腕,什么东西我都准备齐全了!不管他是明刀还是暗枪,我都不怕!」 贺长安哭笑不得,瞧着他脸上这骄傲的神色,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 然而手伸到半空才发觉,京华是男子,男人之间,怎么能有这样怪异的举动? 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来,替他合上官服:「你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二哥也就放心了。」 花春一愣,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给自己系衣带,冷不防就觉得有点脸红。 帝王侧头,正好奇旁边的人去哪里了,往四周一看,就看见角落里两个人亲亲昵昵地挤在一起。贺长安伸手给花京华弄着衣襟,后者红着脸小声说着什么,两颗脑袋几乎都叠成了一个。 眼眸微沉,宇文颉别开了头:「秦公公,把丞相找来。」 「是。」秦公公应了,抬头就找到了花丞相,连忙过去将人带了过来。 「皇上?」脸上还挂着着笑,一看就是刚刚跟贺长安不知道说了什么留下的。 宇文颉冷声道:「等会番邦进贡的时候,你想办法要他们十处金矿。」 啥?花春吓了一跳,立马笑不出来了:「皇上,要金矿臣可以办到,但是十处会不会太多了?他们来的只是使臣,恐怕也做不了这个主。」 「朕的丞相,无所不能。」宇文颉抬眼,眼眸幽暗地看着她道:「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花春:「……」 这尼玛摆明了就是为难人啊,西夏人又不傻,虽然近两年挖了不少金矿,但是表面上公布出来的只有二十多处矿山。虽然私底下人家可能有瞒着没报的,但是官方的数量是这么多,你一开口就要人家的一半,想想也不可能啊,还不如直接带兵去打下来呢。 双手合十,花春一脸讨好地看着帝王:「皇上,臣觉得五处就是极限了,实在不行两处也可以,您觉得呢?」 「十处。」 「可是他们要是死活不同意,臣就算舌灿莲花也没办法啊,咱们一步步来,今年就先要三处吧?」 「十处。」 「臣真的觉得不可能……」 「十处。」 「fuck!」忍无可忍,花春伸出右手就朝宇文颉比了个中指。 这简直是不要脸不讲道理不遵守客观规律,为难她就有糖吃不成?! 帝王一愣,看了看她这手势,又看了看她的脸:「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花春挺直了腰杆,怒目圆瞪:「十处是不可能的!」 「嗯?」帝王半阖了眼,眼里暗光蔓延,落在人身上,跟烙铁似的烧得人浑身都疼。 「是不可能……不给陛下争取到的。」表情一垮,花春还是怂了,身子弯下来,勉强笑着行礼:「皇上都这样吩咐了,臣定然全力以赴,不达目的绝不放弃!」 「那就好。」帝王高冷地颔了颔首,然后便转身进了后殿,留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有点难办啊。」贺长安站在旁边,摸了摸下巴:「西夏使臣每年都一样难缠,今年贺礼能多一些就不错了,皇上竟然还想要十个金矿。」 花春要哭了,先前开心的心情完全没了,拉长了脸看着贺长安问:「二哥觉得皇上像不像吸血鬼?」 「吸血鬼是什么?」贺长安很茫然。 「就是喜欢喝人血的鬼。」花春咬牙:「不把人血吸干不罢休的那种!」 低声失笑,贺长安摇头:「也没那么可怕,你要是当真没能做到,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 v第46章[12.24] 谁说不会啊!花春望天,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恩典,要是这事儿没办好,皇帝定然是会收回去的。这也就算了,以他那样的性子,收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找她麻烦! 丞相真是难做啊! 蹲在角落里打了一个时辰的腹稿,等晚宴终于开始的时候,花春正襟危坐,十分严肃地看着上来要献礼的使臣。 「西夏偏远之地,今年的收成也不是太好。」那人拱手道:「但为了表示西夏对大梁的忠心,臣等还是带来了牛羊三千头,骏马五百匹,丝绸八百,西夏米三万石,还望陛下莫要嫌弃,接受西夏的诚意。」 这些东西比起去年,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但实际的东西却多了不少了,估计本来还准备了夜光杯什么的,但是被花春的举动给挡回去了。 帝王没吭声,太后也没抬头,四周的大臣都同时沉默了。 花春微笑着看着那使臣道:「诚意这东西因人而异,西夏乃小国,能献上这么多东西,也是不容易。」 使臣抬眼看了看她,目光里有略微不满,却也没敢吭声。 他们可以自称小国,但是别人总这么说,还一副瞧不起的样子,那就让他们有点生气了。 另一边站着的使臣道:「这些只是开场戏而已,西夏国虽小,人却多,再进贡东珠三千颗,奶牛一千头,还有黄金一万两,也只是聊表敬意。」 花春点头,伸手鼓了鼓掌:「要是西凉国来进贡,献上这么一万两黄金,我大梁上至百官下至百姓,肯定都会相当震惊。」 但是你西夏本就产黄金,给个一万两,有什么稀奇? 出于礼貌,花春后半句没有说,下头的使臣也听得明白,脸色一时都难看起来。 进贡这事儿,跟谈判差不了多少,谁气势弱谁就等着被坑。 领头的使臣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开口道:「虽然贡品不多,但是西夏近年兵力强盛,怕是不输大梁边境的护卫之军,关键时刻也是能帮大梁征战的。」 哟嘿,炫耀兵力?花春腰杆挺得更直了:「西夏有心,皇上想必也十分开心。我大梁与西夏的交界之处最近新增了不少投石器和铁衣大炮,杀伤力都比人力可观得多,就是容易走火,要是哪天不小心伤到了西夏边境的士兵,本官在此先替不懂事的士兵道个歉,还望西夏之王海涵。」 众人:「……」 这话说得也太不要脸了,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 贺长安都听得直摇头,西夏使臣更是白了脸:「铁衣……大炮?」 「对,马上会开始使用了。」花春笑道:「你们可能没见过,就是一颗炸药,被大炮射出去,能把城墙炸垮一半,方圆三丈之内不会有人存活。」 这么厉害?! 不仅西夏的人吓着了,大梁的文武百官也吓着了,只是到底都是官场演技派,都默契地没有当众拆丞相的台。 西夏使臣集体沉默,花春接着道:「听闻西夏的金矿有不少都在边境上,我倒是很好奇金矿都长什么样子。各位既然远道而来,带了十足的诚意,那不如顺便送几处金矿给大梁?也好让咱们多给大炮加点安全措施,以免动不动就走火。」 「这……」 「要是为难也没关系的。」花丞相和蔼可亲地摆手:「大梁要是有人好奇,也可以自己去瞧瞧。等我有了空,也可以带着边境的士兵去开开眼界。」 西夏使臣要哭了,没料到大梁的丞相这么流氓啊,先前商量的时候可没商量这一环! 现在怎么办?人家这话的意思是要打他们西夏国了!虽然听起来是在打趣,但是在事情变得更严重之前,他们总得想办法挽回啊。 此行领头的使臣手里是有极大权力的,但是西夏王说过,不可让金。前头给的一万两黄金已经是被这丞相的态度给气着了,一时想为西夏争光而许下的,要是现在再答应给金矿,他们回国去还有命么? 左右为难,西夏使臣一时间统统恨透了花京华,却又无可奈何。 「关于金矿之事。」后头一个人开口道:「事关重大,也请陛下和丞相给咱们一点时间,派人回去问问吾王。」 「若是有机会,自然还是想让丞相开开眼界的。」 「好哇。」花春高兴地点头:「那就请各位安心在这芙蓉殿住下,咱们静候西夏王的佳音。」 宇文颉看了她一眼。 方才他心情不佳,所以是想故意为难人的,但是没想到花京华这张嘴,还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这样一来,西夏王至少也会给几处矿山,总不能让大梁白等这么久,然后说不给。那大梁边境的士兵才真是要去西夏国里逛逛街了。 以往这些流氓话朝中是没人会说的,没想到今天她会发挥得这么好。 满意地点头,帝王温和地朝下头的使臣道:「辛苦了。」 「吾皇圣恩。」一群人纷纷行礼,然后落座。 晚宴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顺利进行,不知道是不是被花春提的事情给吓傻了,几个使臣一晚上都没再多说什么话,老实吃完,便回了安排的地方休息。 帝王跟着离开,带了贺长安去商议事情。花春一个人留下,安排人收拾残局。 太后慈祥地看着她道:「有花丞相在,大梁至少还能繁荣八十年。」 「太后过奖。」花春颔首行礼:「臣资质平庸,顶多能辅佐皇上成就盛世罢了。」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谦虚又做实事该多好?」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 花春笑了笑,目光扫到旁边的羲王爷,还是忍不住退后一步:「太后与王爷先回去歇息吧,臣会将此处收拾好。」 「母后先回去即可。」羲王爷一脸无害地看着花京华道:「儿臣还想多跟花丞相说说话。」 微微一顿,太后看了他一眼:「羲儿不忙着回去看书么?」 「读万卷书,也比不得请教丞相半会儿有用。」羲王爷笑道:「母后放心,儿臣不会累着丞相的。」 花春嘴角抽了抽,道:「王爷,微臣还有很多事要忙,恐怕没有空闲与王爷交谈。」 「就几句话,能耽误个什么?」羲王爷回头看她,笑得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走吧。」 太后沉默,无视了花京华带些求救意味的眼神,转身便扶着月见嬷嬷的手走了。 花春一脸惊恐地被宇文羲拽到旁边僻静一些的地方,满是戒备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紧张?」羲王爷微笑:「丞相今日为皇上立了大功,该觉得十分高兴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王爷这样英俊的脸,在下高兴不起来。」扯了扯嘴角,花春道:「王爷又想说什么?」 「本王有件事想不明白,想问问丞相。」宇文羲眯了眯眼,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如果一个人心里没鬼的话,会处处防备着么?」 v第47章[12.24] 花春假笑了两声,看着他的鹰钩鼻道:「处处防备是因为身边很多鬼,而不一定是因为心里有鬼。」 「哦?」宇文羲笑了:「丞相心里没鬼?」 「在下能有什么鬼?」平静地看着他,花春道:「王爷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好好做点其他的事情,没必要抓着在下不放。」 一直咬着她不松口,不是试探就是想揭穿,哪来的这么多闲工夫啊? 羲王爷一笑,长手长脚,直接将她困在了花坛后的墙角里,低声道:「本王偏偏喜欢抓着你不放,怎么办?」 一阵恶心的感觉从心里泛上来,花春青了脸看着他:「壁咚这玩意儿也是看人的,不是谁都能玩,有的效果会适得其反,比如现在。王爷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没必要一直拐弯抹角。」 前头的话宇文羲都没听懂,最后这一句倒是明白了。于是他收回了手,目光冰冷地扫着面前这人:「有人对本王说,当今丞相是个女人。」 心里一跳,花春面上却十分不屑地嗤笑:「那人是有多恨我,才会在背后如此编排?」 「丞相不是吗?」 「当然不是!」花春十分霸气地抓起宇文羲的手道:「不信王爷可以摸摸看。」 宇文羲一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胆动作给吓了一跳,手猛地收了回来。 这些天各种证据汇集到手里,他几乎可以断定花京华其实是个女儿身了。但是被她这么坦荡的拉了一下,他心里的疑雾好像又重新泛起来了。 花京华到底是男是女? 惊疑不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羲王爷还是犹豫地伸出了手,慢慢朝花春的胸口探过去。 不避不闪,花春就站着任由他的手放上来,目光镇定。 胸口一片平整,明显不是女人。他见过的女人,每一个胸口都是波澜壮阔的。而且花京华的身子还很结实,有胸肌,但是没有女性特征。 眼里满是迷茫,宇文羲伸手就往下移。 「别。」花春提醒了他一声:「这样不太好。」 一心想知道个具体结果,羲王爷又怎么可能在这儿停了?于是无视她的话,他伸手就朝花京华的下身探去。 「啊!」尖锐的疼痛从手指传遍全身,宇文羲没忍住低喝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上头全是血口子。 「什么东西?」 花春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在下已经提醒过王爷了,王爷不听,就不要怪在下冒犯。京华男生女相,想安全在宫中行走,自然免不了一些保护措施,还请王爷见谅。」 保护措施?宇文羲黑了脸,看了看自己的手:「本王头一次遇见男人这样保护自己的。」 「没办法。」花春耸肩:「连王爷都觉得在下是个女人,在下的身子又比一般的男人弱,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 「今日之事,希望王爷到此为止。」花春道:「在下可以不告诉皇上,但是误会解开,也希望王爷放过在下,在下是男儿身,并非红妆。」 说罢,朝他行了个礼,趁着人没反应过来,大步就往还亮着灯的宴会场所走。 宇文羲皱眉,靠在墙边看着自己的手,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花京华要真是个男人,那又为什么会费尽心思找自己的奶娘呢?难不成当真只是想尽尽孝心? 背后冒冷汗,花春一溜烟就去了紫辰殿。 帝王与贺长安商议完事情,神情都有些凝重,见她进来,贺长安笑了笑:「收拾好了?」 「已经差不多了。」她道:「二哥什么时候出宫?」 「现在。」贺长安起身:「你要随我一起么?」 「不了不了。」她连忙摆手:「还有些事要禀告圣上。」 她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就知道应该又出什么事了。宇文颉抿唇:「长安你先走吧。」 「是。」疑惑地看了花春一眼,贺长安抬步就离开了紫辰殿。秦公公识趣地将殿门合拢。 「微臣方才又被羲王爷拦下了。」一没人,花春跪在皇帝身边,直接开门见山地道:「臣虽然暂时瞒过了他,但是有的事情,可能瞒不住了,臣需要皇上帮忙。」 宇文颉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只是,他们两人还从没开门见山地谈过这事。如今看来,也是该开诚布公了。 「在同朕求助之前,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他道:「朕姑且可以看在今日立功的份上,给机会让你说服朕。」 花春抿唇,神色严肃,十分诚恳地开口:「臣先表忠心,无论身份如何,都是忠于陛下,万年不变的。然后再来说苦衷。」 宇文颉侧身坐好,静静地看着她。 「臣生而被当男孩养,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所以勤奋读书,考取功名,入朝为相。等臣明白自己其实不是男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进退都是欺君之罪。所以臣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替皇上分忧,让皇上明白,生男生女都一样!」 帝王没吭声,目光里半点波动都没有。 「当然,这个口号在这里可能是不适用的,但是臣想说,臣非故意欺君,只是迫不得已。而丞相之职,臣自认为做得不比男儿差。有用的人就该用,为什么一定要计较男女?」 宇文颉淡淡地道:「你欺君是事实。」 「忠君也是事实!」花春皱眉:「功过可以相抵,臣愿意用以后的行动向皇上弥补这罪过。要是直接问臣的罪,不让臣继续尽忠,那皇上不是亏大了么?」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宇文颉点头:「情况朕知道了,那你要朕帮你什么?」 「羲王爷说,有人告诉他臣乃女儿身。」花春抿唇:「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若是真,总有一日羲王爷会让臣当场验身,臣想求皇上,无论如何,护臣一命!」 帝王沉默,眼神幽深地看着她。 花春有点急,神色诚恳地道:「护臣一命,对皇上有益无害,臣是不会背叛皇上的!」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给她的错觉是他不会护着她?宇文颉很意外,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对这人呵护备至了,结果竟然连会保她性命的这点共识都没达成? 微微挑眉,他抱了胳膊道:「朕如何知道你一定永远不会背叛?人都是善变的。」 花春一顿,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要不臣发个毒誓?」 v第48章[12.24] 「朕不信这个。」 好巧哦,她也不信。 垮了肩膀,花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那皇上想要臣怎么做?」 「用实际行动做给朕看吧。」帝王淡淡地道:「随叫随到,专心为朕办事,不与其他人勾结。在朕面前,放下你所有的戒心。」 哎?随叫随到这个她一直做得很好,不与其他人勾结是什么意思?她本来就没与人勾结啊!至于戒心…… 话都摊开说完了,她还戒备皇帝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和皇帝统一战线,以获得最大的保护伞啊! 「臣全部答应陛下。」花春认真地点了点头。 帝王神色有所缓和,却依旧很严厉的模样,伸手朝她勾了勾:「过来。」 花春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朕很好奇,你区区一女子,怎么在朝廷里混了这么多年的?」 这个问题她也很好奇啊!可是她又不是花京华,咋知道呢! 不过,联系一下自己在现代的职场经历,花春道:「有真才实学,在哪里都走得稳。只要没人发现臣的身份,也就没人敢看轻臣。」 「你一女子,单独与朕相处,别自称臣了。」宇文颉不耐烦地道:「听着真别扭。」 这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有点严重啊,花春不悦地撇嘴,却还是老实地改口:「那就用平称的‘我’了,皇上不介意?」 帝王点头:「你继续说。」 「那好。」花春道:「在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之后,我没有选择辞职的原因是,我想证明给天下人看看,女儿家也可以辅佐帝王,也可以做大事,并不比男人低一头。」 这是她瞎掰的,因为压根无法知道花京华是什么心思了,只能自己凑。 帝王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算你证明了又如何?你能做的事情,不代表其他女人能做。」 「那至少我也能跟男人平起平坐,将来要是还能嫁人的话,不用被夫君束缚欺负,有平等的地位啊。」花春撇嘴:「你们这儿和离都不讲道理的,只能夫休妻,不能妻休夫。」 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帝王沉了脸:「就你这样的身份,以后还想着嫁人?」 「人总要有梦想啊,也许哪天我就有机会回归正轨了呢?」花春道:「那时候我一定要补偿她…补偿一下我自己这么多年没能当女人的遗憾。」 微微眯眼,帝王问:「撇开头顶的欺君之罪不谈,你觉得你这样的性子,几个男人敢娶你?」 「皇上别小看人!」花春道:「二哥就说过,若我是女子,定然要娶回家去。」 眼神一暗,宇文颉面色可怖地看着她:「别想着去祸害长安!」 「随口一说,皇上不用当真。」花春连忙抬手作揖。 随口么?分明就是对长安有好感吧?总是黏在一起,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充满了温暖的光。 就不见她用那种眼神看过别人! 心情顿时差了起来,帝王沉声道:「只要你效忠于朕,做到答应朕的事情,朕就会护你平安无事。现在没事了,出宫去吧。」 「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花春转头就跑。 结果刚一出紫辰殿的门,秦公公就道:「丞相,宫门已经落钥了,您要在侧殿休息么?」 花春:「……」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果然已经很晚了。 挠挠头,她道:「那劳烦公公禀告皇上一声,我就睡在侧殿里吧。」 「是。」秦公公应了。 侧殿里的东西都在,这床除了她睡过,也就贺长安睡过了。 叹了口气,她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忍不住想,跟皇帝都已经开诚布公了,那什么时候也告诉贺长安真相呢? 他是当真把自个儿当弟弟的,一直照顾有加,瞒着他等他自己发现,好像不太好。可是,要是去告诉他的话,该怎么说才不会把他给吓着呢? 而且,这件事本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她当真有必要让贺长安也知道么? 纠结了老半天,外头响起了阵阵雷声,听着是要下雨了,房顶上也有点奇怪的声音。花春没多管,翻了个身,老老实实地睡觉。 大雨开始落了下来了,霹雳哗啦的,在她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股子冰凉的水从床帐上漏下来,洒在她脸上。 「哇!」花春惊叫了一声,抬头一看,堂堂紫辰殿侧殿,竟然屋顶漏水! 屋子里不少地方都在滴滴答答的,地毯都打湿了。这是秋天,雨水还是很冷的,更何况是半夜。 打了个寒战,花春披衣起身,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叫:「有人么?」 紫辰殿里一片漆黑,外头守夜的宫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叫了半天都没人来。 这都快水漫金山了,绝对是睡不了的。花春犹豫了一下,还是顶着雨往后殿冲过去。 「秦公公?」 一般皇上的寝宫外头,都会有太监执勤的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大雨的关系,人都不见了。连秦公公的身影都没看见。 她直接推开了殿门,抖了抖一身的雨水,打了个喷嚏。 「皇上?臣来睡软榻哈。」一边踮脚往里走,花春一边小声道:「侧殿漏雨了,请恕微臣冒犯。」 内殿里没反应,估计是睡着了。 脱了被淋湿的外袍,花春躺上软榻,可是软榻上没被子,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也是冷。 在被冷死以及被皇帝怒瞪两个选择中,她犹豫了许久,还是选择了后者,蹑手蹑脚地进了内殿,看着龙床上熟睡的人,不要命地伸手摇了摇:「皇上!」 宇文颉睁眼,眼里满是戾气,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 花春立马缩回手,道:「侧殿漏雨了,臣没有地方睡,软榻上没有被子。秦公公哪里去了?」 v第49章[12.24] 「朕不知道。」浓浓的鼻音,带着梦被扰醒的不悦,帝王伸手就将这人给扯上了龙床,手压着她身子,腿压着她的腿,闷声道:「再多出一点声音,朕就把你推出去斩了。」 「……」花春傻了,冰凉的寝衣都被这温暖的床铺和旁边的人给捂得暖和了起来,身上跟着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之后便慢慢觉得安心。 好像很久不曾有人抱着她睡了,但这感觉又让她觉得很熟悉。 按理来说,她这算是越矩,更有蛊惑圣上之嫌。但是外头电闪雷鸣,又一个人都没有,这床就像是暴风雨海上的孤岛一样,她竟然不太想离开。 反正皇帝也不做什么,明日早点起来离开就好了吧?花春不要脸地安慰自己,然后蹭着人家的温度,舒舒服服地睡了。 …… 「你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背叛我么?」 朦胧之中,有人声音嘶哑地吼着:「现在又算什么?」 「是谁先背叛谁?」女子的声音清亮坚韧:「走到现在,只能感谢皇上恩典,微臣落头无悔!」 血光四溅,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地疼。 这场景好陌生又好熟悉,花春挣扎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抓着,想上前去看清楚都不行。 梦里都是大雾,醒来的时候,睁眼满是茫然。 外头天还没亮,不过看时辰也快了。花春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从帝王的钳制里抽出来,退到外头的软榻上继续睡。 没睡一会儿,秦公公就进来了,给她拿了被子,满是疑惑地道:「丞相?奴才昨晚大病,没能执勤,您怎么睡在这儿了?」 花春睡眼朦胧地道:「侧殿漏雨。」 秦公公一脸恍然:「哦对,侧殿是有点漏雨,奴才立马让人去修葺一番。」 「嗯。」花春应了,裹着被子继续睡。 龙床上的宇文颉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床顶,起身发了会儿呆,走到软榻旁边看了看花京华熟睡的脸。 他怎么又梦见她了,还是很奇怪的梦。 伸手戳了戳她嘟起来的嘴,意外地沾染了点口水,帝王十分嫌弃地在她的被子上擦了擦,然后微微一笑。 黎明破晓,这笑容好看极了,带着点狡黠和算计,也有几分温柔。 可惜花春同学是看不见的。 早朝时分,花春收拾完毕跟在帝王后头往宣政殿去。 「昨晚睡得好么?」帝王淡淡地问了一句。 脸上微红,花春干咳了两声:「挺好的。」 「那今日就好好表现吧,下朝之后,朕要接见西夏使臣。」 「臣明白。」 想让人站在自己这边,最重要的还是得自己有本事。花春暗暗下了决心,这回的金矿,皇帝既然要,那她就一定得想办法拿! 西夏使臣暗戳戳商量了许久,在下朝之后,其中一个姓杨的就来找花春了。 「丞相大人口才卓绝,在下已经不敢领教。」他一来就态度极好地道:「此回来主要是给大人送些东西。」 花春正往宫外走呢,看了看他,道:「在下两袖清风,一向不受馈赠,还请使臣体谅。」 杨大人跟在她旁边走,脸上都笑出了菊花褶子:「臣下也清楚丞相的作风,但这礼……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古董玉器,丞相看看也不吃亏。」 花春摇头:「我要回家陪夫人了,还请大人让开些。」 「哎,哎!」杨使臣一路紧跟着她出宫,絮絮叨叨地道:「我西夏本就是要与大梁永结友邦之谊的,大人又何必拒人千里?莫不是觉得西夏国小贫穷,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官?」 「你们国家很富有。」花春道:「起码金矿极多。」 说着就麻利地上了轿子。 那人跟在轿子旁边,依旧不死心地道:「金矿多,但也就那么二十多处,养不活一国的人啊。大梁的百姓是百姓,咱们西夏的百姓也是人,皇上此回若是张口就要了一半的金矿,那西夏该怎么办?」 「金矿没出之前,西夏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大人不用太操心。」花春笑道:「更何况,皇上没有必须要西夏给金矿的意思,一切决定权都在你们。」 说是这么说啊,可大梁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给就打,这叫决定权在他们?西夏使臣很想哭,然而还是只能坚强地跟在花丞相的轿子外头,一路追出宫去。 「他们倒是聪明。」羲王爷站在宣政殿前,看着杨使臣的动作,轻笑道:「抓着了关键啊。」 斩水低声道:「要卑职去盯着么?」 「去。」宇文羲勾了勾唇:「他要是收了什么东西,就立马派人去禀告皇上。」 「是。」 丞相府门口。 花春一路疾步走进去,后头的人却还是跟得死死的,一边走一边感叹:「丞相府可比咱们西夏的皇宫还华丽啊。」 放屁,西夏皇宫要是丞相府这样的,她花字倒着写!花春咬牙,又不能赶人走,只能进去花厅里,挂上微笑看着他:「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使臣自顾自地就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实不相瞒,丞相的英名在西夏也广有流传,这次来大梁的舞姬里,有咱们西夏第一美人,对丞相倾心已久,拜托臣下一定要让丞相见见她,所以……」 哈?花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了,在下已有妻室,不打算纳妾。」 「丞相这样说未免太伤人心了。」杨大人叹息道:「她千里迢迢就为见君一面,也没说必定要嫁给丞相,您又何必如此狠心?」 花春沉默,外头已经有不少西夏的人进来了,看样子尾随她的人还不少,丞相府的家丁也不敢拦着,只敢小心地站在一边。 这是要逼宫还是怎么的?她挑眉,神色颇有不悦。 「爷。」青袅出来了,看着这架势,皱了皱眉:「这位是?」 旁边坐着的使臣一愣,打量她两眼,站起来道:「在下西夏杨远尘,特地来与丞相结交的。」 v第50章[12.24] 「这样啊。」看看外头成堆的人,青袅笑了笑:「你们先坐着,我去泡茶。」 「嗯。」花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 青袅笑着退下,出去就找了品檀:「去禀告宫里,西夏的人来丞相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奴婢明白。」品檀应声而去。 花春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青袅能不能明白自己求救的意思,坐在大厅里看着后头西夏的人进来,总觉得这群人可能是智商欠费了。 要来贿赂她,也好歹低调一点,悄悄的行不行?这一路跟着她从宫里出来,又这么多人闯进丞相府,生怕别人不知道不成?而且,送礼也不先打听打听,花京华这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们竟然想送美人? 翻了个白眼,花春坐着不说话。 「丞相您瞧。」杨大人伸手指了指门外:「她来了。」 跟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花春微愣。 一袭金色长裙扫进来,来人穿的是舞衣,脸上有面纱,一双眼却分外漂亮,很像西域人,轮廓深而优美,睫毛也很长。 的确称得上是美人,比霍纤柔还要好看两分。 这样的人,很适合送给宇文颉才对吧?他那样的美女收藏家才会对这个感兴趣。撇撇嘴,花春道:「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杨使臣笑道:「名凌娘,大人可喜欢?」 花春道:「生的是好相貌,可惜在下只喜欢贱内一人,旁人再美也入不得眼了。」 一听这话,使臣有点不高兴:「凌娘不比尊夫人差吧?」 「这世上比贱内好的人多了去了。」花春摇头:「可惜我就偏偏喜欢她,不会变。」 脸色沉了沉,杨远尘朝凌娘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面纱摘了下来,低声道:「凌娘不求位份,只要能留在丞相身边伺候,便是凌娘的福气了。」 这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骨头发酥。花春抖了抖身子,端起茶来喝,沉默地拖延时间。 看他们这架势,大有强塞人的意思。拿人家手短,礼物往人家窗户里丢这种类似的行为真是让人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再多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听,那不如就耗着吧。 宇文颉正在看折子,就见言官进来禀告:「皇上,西夏使臣有数人都被丞相请去了府上,不知在做何。微臣觉得此举有伤朝廷清廉之风,还望皇上查清真相,给予惩处。」 西夏使臣?帝王皱眉,看了他一眼道:「朕知道了,子冲,你带人去看看。」 「是。」霍子冲应了。 言官退下没一会儿,秦公公又小步跑了进来,凑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丞相请陛下派人支援,说是被西夏使臣困在府上了。」 这同一件事,还有两个版本的说法?宇文颉抿唇,想了一会儿起身道:「替朕更衣。」 跟上司拉近关系的好处是什么呢?就是别人给他进谗言的时候,上司会选择怀疑一下,而不是立马相信。 比如现在,好奇的皇帝就穿着常服,跨进了丞相府。 花春看见从门口进来的人,简直眼泪都要下来了,恨不得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喊一声:「大哥!」 然而,自身的矜持和素养还是阻止了她这样做,只拿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又看看花厅中央正在起舞的凌娘。 这姑娘已经不屈不挠跳了半个时辰了,不得她点头,死都不肯停下来。这体力这勇气,简直让人佩服。 「微臣参见陛下。」花春跪下来,大喊了一声。 跳舞的人停了下来,旁边西夏的众人吓得面色惨白,纷纷不可置信地望着宇文颉。 堂堂帝王,怎么会突然出宫来了丞相府?这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杨使臣跟着跪下来,众人也纷纷行礼,头磕在地上,半点也不敢抬。 宇文颉扫了屋子里的情况一眼,走到花春旁边道:「起来吧。」 「谢皇上!」 一看见他,花春心里就踏实多了,脸上也带了笑意,拱手道:「什么事劳皇上大驾,来了丞相府?」 不是你求朕来的么?——宇文颉眼神里就写着这几个字。 是臣求的没错,但是现在这情况,配合点行不行?花春瞪眼。 好吧,帝王一脸严肃地道:「朕微服出宫体察民情,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丞相府上这样热闹。」 说着,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刚刚站起来的西夏使臣。 这一看,那几个人腿一软,差点又重新跪下去:「吾皇明鉴,臣下等人只是来丞相府上拜访罢了。」 「哦?」看了看屋子中央站着的舞姬,宇文颉淡淡地问:「你们西夏之人上门拜访,就是这样做的?」 「皇上请听臣下解释。」杨远尘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了一眼旁边的凌娘,道:「这位是咱们西夏第一美人,臣下本来是准备献给圣上的,但怕圣上不喜欢,故而先送到了丞相这里,想让丞相看看到底如何,所以……」 花春惊愕地看了他一眼。 当着她的面都敢这么说瞎话,也真是胆子大啊,看准了她不会拆穿还是怎么的? 不过想想,也的确没法儿拆穿,她又不可能要这舞姬,不只有说是要送给皇帝的么?但是,皇帝最近好像不是很贪恋女色了啊,应该不会……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宇文颉颇感兴趣地说了一句。 花春:「……」 打脸的时刻来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 凌娘颤颤巍巍地跪着,闻言抬头,一双翦水秋瞳里波光粼粼,看人一眼,就像是要把魂一起给人勾走一样。 帝王微怔,眼神里有花春看不懂的东西在流转,看了一会儿便道:「天姿国色。」 使臣大喜,听皇帝这语气也知道是喜欢了,连忙道:「能得皇上青睐,是凌娘的福气。」 「嗯,等会跟朕一起回宫吧。」宇文颉道:「也算是你们西夏进贡的礼物之一了。」 v第51章[01.03] 「皇上万岁万万岁!」一群西夏使臣纷纷磕头,个个脸上都带着仿佛被皇帝宠幸了一样的喜悦。 花春抿唇,扫一眼宇文颉的表情,心里很不屑。 果然是看见个女人就喜欢的大色魔!也就对她这种女扮男装的不感兴趣,其余的人,就算是出身低微,他也是丝毫不嫌弃。 也不怕肾亏! 「丞相?」帝王喊了她一声。 连忙回神,花春笑眯眯地问:「皇上有何吩咐?」 「等会随朕进宫,给凌娘安排一下宫殿吧。」 那是太监总管做的事情!花春怒了,獠牙都龇了出来。就算她不是个男人,你也不能把她当太监用啊! 察觉到不友善的目光,宇文颉抬眼看向她,后者狰狞的表情在一瞬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微笑道:「微臣遵旨。」 帝王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假装咳嗽了一声。 本来是打算伺候丞相的,结果直接就能伺候皇帝了,舞姬凌娘是十分高兴的,眼里满是光,小心翼翼地维持仪态站在一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夸了她之后,一眼都没再看过她,反而是一直跟丞相说着话。微微好奇,凌娘就大胆打量了皇帝一眼。 正好看见他侧头看丞相,而丞相望着杨大人的时候。帝王的目光里有很多东西,像湛蓝的海,又像漆黑的夜。看不出包含了什么,却总让人觉得温柔。 有点,奇怪吧…… 「按照原来的想法,朕是打算接受西夏馈赠的十处金矿的。」帝王慢悠悠地开口道:「现在既然西夏有心,献上如此美人,那朕就不多要了,西夏只用将边境两处大金矿划归大梁即可。」 杨远尘嘴角一抽。 要了人还要金矿? 身后有个脑子没转过弯来的,竟然直接上前行礼:「多谢皇上!」 谢个头啊!他恨铁不成钢地踢了那人一脚,两处金矿怎么给?为什么要给?西夏王那边还没有消息呢,他有几个脑袋敢去应着? 被踢的人很无辜地看着他,小声道:「大人,用一个凌娘省了八处金矿,不是很划算么?」 杨远尘一听,低头想了想,怎么还真的挺划算的?一个凌娘,竟然就省了八个金矿。 不对啊!本来就没有答应给金矿的好么!他气得狠狠踩了那人一脚,正拱手想挽回,就见皇帝起身道:「本来还觉得西夏此回诚意不足,有挑衅之嫌,如今看在美人如此的份上,就罢了。起驾回宫吧。」 杨远尘傻了,呆呆地拱着手,却只能看着帝王拉着凌娘,从他面前走过去。 花春直叹气,跟在后头看了他一眼道:「皇上如此偏爱凌娘,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希望你们西夏说到的话都要做到吧。」 西夏说什么了?啊?!杨远尘要崩溃了,他们站在这儿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会给人一种已经许诺要给金矿的错觉? 而且这皇帝和丞相脚步快得,压根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了! 大梁连耍流氓都是君臣一起的么! 着急地跟着往外走,一路上他都在想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办法。 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帝王突然朝凌娘伸出了手:「跟朕同乘吧。」 众人都是一惊,凌娘更是欣喜不已,连连谢恩之后,抓着帝王的手进了车厢。 花春嘴角微抽,看着宇文颉眼里那点亮光,心里莫名其妙觉得有点憋屈。 打死她也再不和这人睡了! 好吧,这话有点歧义,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但是十分坚定,她可能是有点生气,至于在气什么,不清楚。 上了自己的轿子,花春跟在那马车后头进了宫。 帝王和凌娘在车上可能就是有说有笑,所以下车的时候,凌娘竟然敢放心大胆地站在皇帝身边了,眼里满是如水情意,瞧一下就跟要掉进去了一样。四周的粉红泡泡简直跟五毛特效一样飞得漫天都是。 「小心点。」帝王还温柔地嘱咐了她一声。 花春跟在后头白眼直翻。宫里的地上铺的都是平整的白青砖,难不成她还能来个平地摔? 「丞相。」 「臣在。」 宇文颉回头,看着她道:「你带凌娘去后宫吧,朕还有话要同西夏使臣说。」 「臣遵旨。」 真是仗着她有太后给的出入后宫资格,安排给她这种事简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啊!明明连旁边的秦公公都看不下去了,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只能同情地看她一眼。 叹了口气,花春认命地带着凌娘往后宫走,旁边好歹跟了个小太监,告诉她道:「万宝殿是空出来的。」 「嗯。」花春点头:「那就去那里。」 凌娘一路上兴奋极了,小声问她:「丞相,皇上喜欢看跳舞是么?」 「对。」 「还喜欢些什么?」 脚步一顿,花春回头看着她,好奇地问了一声:「你不是仰慕我已久么?这么快就变了?」 笑容一僵,凌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比起丞相大人,奴婢还是更喜欢皇上那样英武逼人的男人。」 啥意思啊?花春不乐意了,皱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本官没有英武之气?」 凌娘低头,小声道:「丞相太秀气了,更适合小家碧玉的女子。」 这可真是够直接的!冷哼一声,花春顺势作生气状,对旁边的太监道:「劳烦公公带这位姑娘去吧,本官还有事,就失陪了。」 「……是。」旁边的小太监应了。 v第52章[01.03] 凌娘有些慌张地看着花春的背影,皱眉问:「我是不是惹丞相生气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么?小太监叹了口气,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花春转身就想往宫外跑,不料秦公公跟有翅膀一样,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笑眯眯地道:「丞相这边请。」 撇撇嘴,她还是认命地去了紫辰殿。 皇帝与使臣在前殿说话,秦公公带她从后门进去,等在高高的屏风后头。 「关于金矿之事,臣下还想请皇上三思。」杨远尘声音都抖了,悲凉地道:「臣等没有权力做主贡献金矿,请皇上等一等西夏王的回音。」 「西夏与大梁一直是友邦,这点小条件,朕觉得西夏王不会拒绝。」 你从哪里就看出来人家不会拒绝了啊!杨远尘很想咆哮,奈何帝王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他多的话一句都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地道:「臣等还是只有等王给了回复之后才能回答皇上金矿之事。这段时间,就让凌娘好生伺候您吧。」 帝王没吭声了。 花春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立场这么不坚定的皇帝啊!当初命令她去要金矿的时候多么理直气壮,现在人家就给了他一个美人,他就这么放松界限了。 花京华也是美人啊!你是不是瞎!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是金矿真没了,那怪她还是怪皇帝自己? 「凌娘要是能将朕伺候好,其实很多话也就好说了。」帝王重新开口,语气镇定,说的内容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杨远尘立马笑了:「皇上放心,凌娘是干净的姑娘,又学过不少东西,定然能让皇上满意。」 帝王点头:「朕没有丞相那么严苛,等会便去同丞相说说情,在贡品的事情上,也给你们放宽一些。」 龙椅背后的屏风上传来猫爪子在挠一样的声音。 宇文颉轻轻勾唇,道:「使臣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杨远尘总算是松了口气,一路退出去,看见旁边迎上来的人,不由地露出了笑脸。 「大人,怎么样?」几个人围上来问他。 「这皇帝看起来严肃狠戾,但其实贪恋女色,很好对付。」杨远尘道:「只是那个花丞相,刚正不阿,又油盐不进,皇帝都要畏他三分。现在好了,咱们有凌娘这样的筹码,说不定全身而退也不难。」 众人纷纷感叹太好了,然后不知是谁小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来进贡都会变得这么为难了?」 还不是因为那花京华!杨远尘抿唇。 这事儿要是能平安结束,那倒是好。要是不能,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出来吧。」帝王淡淡地喊了一声。 花春板着脸从后头绕出来,在他跟前跪下,一声不吭。 「朕方才的决定,丞相有什么意见?」宇文颉问。 花春头也不抬地道:「皇上您开心就好。」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宇文颉抿唇,低头看着她道:「你有什么不满?」 「皇上做的决定,臣没有任何不满。」花春道:「只是,若后宫一女子也能比得上八座金矿,臣觉得皇上的后宫真是天下最值钱的东西。」 捐给灾区多好啊! 眼里光芒流转,帝王起身走下龙椅,道:「跟朕回后殿下会儿棋吧。」 「皇上,五子棋下不下?」 「五子连珠?」宇文颉一顿,回头看她一眼:「花丞相什么时候喜欢玩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人还是简单点好。」花春状似深沉地叹了口气。然而实际情况是——她会个球的围棋啊,一下就非穿帮不可!皇帝就算心理素质好能接受她是个女人的事实,难不成还能再接受她其实不是花京华是一抹现代幽魂? 真的会被叉出去烧了的。 帝王点头应了,带着她去后殿的软榻上坐下,手里捏着几颗白子,眼睛却落在她脸上。 花春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落子布局。 很明显,她在生气,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帝王觉得这张脸比平时那笑嘻嘻的模样好看多了。 「丞相觉得凌娘此人如何?」手下漫不经心地动着棋子,宇文颉问了一声。 花春道:「姿色上乘,舞姿甚好。」 竟然是这么中肯的评价?皇帝很意外:「没了?」 「没了,其他的臣不是很了解。」 宇文颉看着她:「朕觉得你好像很不喜欢她,还以为会说不好的话,没想到却是夸奖。」 「这不是夸奖,只是事实。」花春撇嘴:「这世上臣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皇上要听评价,自然还是要给中肯的,带着个人感情色彩的评价,只会降低臣自己的话的可信度。」 真理智。宇文颉点头:「有你这样的丞相,的确是朕的福气。」 花春看他一眼,笑了笑:「皇上不用急着夸臣,凌娘本身是没错的,但是皇上为她放弃了那么多东西,臣还是觉得皇上有失考虑,并不支持。」 顿了顿,宇文颉语调有些奇怪地问她:「在丞相心里,朕是一个怎样的人?」 花春看了旁边的秦公公一眼,笑着问他:「皇上要听实话么?」 帝王沉默,挥手让旁边的宫人都退下,大门关上之后,他才道:「你说吧。」 「外冷内热,皇上看起来很严肃可怕,但是内心应该很热情。」花春认真地道。 心弦微动,宇文颉抬头,眼里有波光流转,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她接下来道: 「尤其是对女人。」 宇文颉:「……」 v第53章[01.03] 「皇上的后宫,简直是五彩缤纷万花齐放,臣很想知道,每位主子的名字,皇上都记得么?」 帝王一点没犹豫地摇头。 位份高的人就那么几个,昭仪贵嫔却是有一大片,每次翻牌子都靠挑喜欢的数字,能指望他记着谁的名字? 「恕臣直言。」花春道:「每个进宫的女子都是想幸福过一辈子的,她们那么多人,要分皇上一个人的宠爱,真的有些可怜。皇上若不是真心喜欢,又何必把她们带进宫?」 微微不悦,宇文颉道:「朕自有朕的想法,后宫之事,还不该由丞相插手。」 说得也是,花春点头,她操什么心,反正后宫是他的,江山也是他的,她顶多就是个拿工资打工的,好话都说了,人家不听,也不是她的责任了。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气氛瞬间有些怪异,帝王皱了皱眉,看了她两眼,四子连珠锁定了胜局。 花春拍手道:「臣想出宫了。」 「再下两局。」帝王道:「今日事情不多,难得有空闲。」 花春撇嘴:「正是因为有空闲,臣才该去和二哥泛舟了,答应了许久的事情,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一听这话,帝王不乐意了:「上次你怎么答应朕的?」 「什么?」 「不与其他人勾结。」 「……」花春哭笑不得,看了皇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结拜之事皇上也在场,这也算勾结么?」 「与朕之外的人在一起,都算勾结。」帝王道:「即便是结拜兄弟也一样。」 不讲道理了还?花春有点恼了,看着他道:「皇上虽然是万民之主,大梁的主宰,但也不能让臣只围着您转吧?臣也有家人有朋友的,说了会效忠陛下就一定会做到,陛下为何会这样不信任微臣?」 宇文颉沉默。 他这张严肃的脸,是不是不太适合开玩笑?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挺幽默的,结果她生气了。 现在解释也晚了,他也拉不下这个脸,只能闭嘴不说话,低头看棋盘。 站起身,花春朝他行礼:「微臣告退了。」 「你还没有赢。」帝王道。 「哦。」她点头,站起来就在棋盘上连放五颗子,呈直线状:「这样就好了。」 帝王:「……」 面前的人颇有脾气地转身就走,完全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宇文颉撑着下巴,忍不住反思了一下。 是他表现得太温和了让她不再畏惧了,还是说她今儿真的很生气,气得连他都不顾忌了? 好像后一种可能让他更开心一些。 「子冲。」 门外有人应声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保护好丞相。」 「卑职明白。」 退出紫辰殿,霍子冲觉得,花丞相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做什么都要被皇帝盯着,准时汇报,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不是秘密。 唉,要是皇上能对后宫哪位娘娘这么上心就好了。 天气阴暗,阳光不明媚,花春黑着脸应邀上了画舫。 贺长安一身白衣蓝襟锦袍,微笑着看着她:「还在为皇上的事情操心?」 能不操心吗?花春撇嘴:「我很担心皇上有朝一日会要美人不要江山。」 微微一愣,贺长安失笑:「不会的。」 宇文颉那个人,也就看起来贪恋美色而已。 「二哥是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有自信。」花春趴在栏杆上,无奈地道:「为了那西夏的舞姬,他连金矿都不要了。改明儿来个更漂亮的,难免他就想带着人去归隐山林了。」 「皇上没有你想的那样傻。」贺长安低声道:「他做事总有自己的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男人对女人,还能有点什么特殊的目的? 心里的不爽那是一阵阵大浪拍岸,花春同学一时之间都没有发现自己智商下线了,只是当真很在意一件事。 那就是他丫的抱自己睡觉还让自己觉得安心,结果对谁都一样。这种感觉就好比你收到一朵花,觉得好看极了,结果出门一看路边一丛一丛地长着。 心塞! 「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看风景吧。」长吐一口浊气,花春道:「这儿可真美。」 「嗯。」贺长安道:「一早想带你来看看了,这里叫水月湖,晚上更好看,很容易就能让人放松。平时压力太大的时候,就可以来看看。」 眺望远方的山峦,她还真觉得轻松了不少,忍不住就朝贺长安笑了笑。 这一笑映着湖光山色,看得贺长安微微失神,心里异样的感觉更浓。 「贤弟若是穿上女装,不知该是何等绝色。」他道:「哪怕是皇帝的后宫三千,可能都不及你一人美艳。」 花春一愣,垂了眼眸:「可惜我不是女子。」 「别生气,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贺长安连忙道:「只是有感而发。」 「我知道。」花春耸肩:「有些事情真是能遗憾一辈子的。」 这话说得贺长安心口一震,异样的感觉更浓。目光触及花京华的脸,他一瞬间好像明白了自己在想什么。 v第54章[01.03] 他,有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了吧。 这种感觉很早就有了,也许是从房梁上接下来这人的时候开始,又或者是结拜的时候。不管从哪里而起,现在却已经无声无息变得这样浓郁了,浓郁得他想骗自己说是兄弟之情都不行。 花京华是个男人,这件事,真的能让他遗憾一辈子吧。 勉强笑了笑,贺长安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陪身边的人继续放松。 接下来两日,贺长安都有些心不在焉。 宇文颉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将人带到紫辰殿问:「怎么了?」 贺长安抬头,眼里写满了复杂的感情,看得帝王一怔。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彼此之间早就有了默契。不用他开口,宇文颉就能想到是什么事情。然而,他不想说实话。 「臣可能要误入歧途了。」贺长安勾了勾唇:「皇上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帝王别开眼,淡淡地道:「在完全误入歧途之前,找个人成亲。」 「找谁呢?」 「花家还有个妹妹。」帝王道:「就看你喜不喜欢了。」 贺长安失笑,眉眼之间全是苦涩:「臣还没那么无耻。」 怎么能找人代替呢?而且,就算是亲妹妹,也没有花京华给他的感觉。既然没有,那他宁愿离花府远些。 帝王闭了眼,坐在他面前没有吭声。 感情里的人都是自私的吧,就算他知道花京华对贺长安有好感,就算他知道花京华其实是女儿身,此时此刻看着自己兄弟难过,他也选择卑鄙地沉默。 风筝的线在他手里,他不想松开。 花春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有两天没看见贺长安了,也以为他在忙。 帝王隆宠凌娘,虽然还没给位份,但是已经足够让西夏使臣大悦,以及让她老大不爽了。 「西夏王飞鸽传书来燕京,被臣拦下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帝王道:「皇上请过目。」 金矿的事情,西夏王的意思也是给两处意思意思,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皇帝肯定顺口应了,就没她什么事了吧。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费心费力地想办法。只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骂这个重色轻江山的人一百遍啊一百遍! 宇文颉看完,将信纸重新折好,道:「还到他们手里去吧,你晚上的时候进宫一趟,在紫辰殿里等着。」 「晚上?」花春一愣,皱眉:「皇上有何吩咐?」 「等着就是。」帝王道:「朕自有安排。」 好吧,看来是不打算提前让她知道的,她还是认命地应了,然后去准备。 信纸交到西夏使臣手里,几个使臣高兴坏了,西夏王松了口,他们就不必左右为难了。给两处金矿就两处,也正好合了大梁帝王的心意,再加上凌娘得宠,西夏与大梁的关系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这样想着,杨远尘就去找了花京华,笑眯眯地转达西夏王的意思。 「知道了。」花丞相淡淡地笑了笑:「你们也可以安心准备回国了。」 看起来怎么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呢?杨远尘皱眉,这丞相是不是太贪心了?难不成当真还惦记着十处金矿?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脸上笑着与花丞相辞别,一转头杨远尘就黑了脸,招手喊来身边的人,问:「花丞相有什么弱点么?」 身边的人纷纷摇头。大梁的人都抓不出花丞相的弱点,他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就更不知道了。 杨远尘抿唇,正郁闷呢,就见远处跑来个人道:「杨大人,羲王爷在旁边的花园里,您要是有空,不妨去见一见?」 羲王爷?杨远尘想了想,点头道:「臣下马上过去。」 花春回去丞相府,板着脸吃了晚膳,默默地等着天黑,然后准备进宫。 「爷今天是怎么了?」青袅好奇地问:「一整天都心情不好的样子。」 摆摆手,花春道:「大概是要做的事情太多给累的。」 「不对啊。」青袅摇头:「您累了是会趴着休息的,但是今日是一直坐着看着远处,应该是有心事。」 微微一顿,花春侧头看着她:「夫人,你为什么不去当侦探?」 「爷有什么心事,可以同妾身说说。」青袅无视了她的打趣,坐在她身边道:「就把妾身当朋友倾诉,也总比您一个人闷在心里来得好。」 说吗?这要怎么说?花春长叹了一口气:「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就是觉得心情很低落。」 「这个好办。」青袅道:「您先回答妾身,今天都发生过什么让您有印象的事情?」 花春想了想:「早膳吃了好久没吃到的酱蘑菇、上朝的时候跟羲王爷起了争执、皇上收到消息,西夏要献出两处金矿,他大概是默认了,就因为一个凌娘,放弃了八处金矿!」 青袅失笑:「您自己听听自己的语气,都还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吗?」 说到最后一件事,分明是咬牙切齿的啊。 「好吧。」花春认命地点头:「这事儿我是有点生气,虽然想想也没必要,轮不着我来操心,但是还是生气。」 「觉得没必要却还是生气,那就说明您在乎的不是表面上的东西。」青袅道:「很简单的道理,就像您要是赏妾身一盘点心,妾身把它掉地上了,虽然一盘点心不值得可惜难过,但因为是您赏的,妾身肯定要伤心好半天。」 花春一怔。 青袅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咔擦一声把她锁死的疙瘩全打开了。 在乎的不是表面上的东西,那她在乎的是什么?宇文颉? 怎么可能呢……那么好色的帝王,半点比不上贺长安,她怎么可能在乎?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所生的气,好像都是从皇帝把凌娘从丞相府带走的时候开始的。她一直拿着皇帝重色误国的理由挡着,但是揭开这掩护,她真实的想法……大概是不愿意看见帝王宠幸别的女人吧。 v第55章[01.03] 虽然,这皇帝又不是她的,但是,又亲又抱了之后还不把她当回事,依旧一个个女人往后宫里带,她怎么都是觉得生气的,不气他,更多的是气自己。 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却悄悄打开了心门,像个傻子一样暗戳戳地期待着什么,结果根本没人来。 这种发现自己是一厢情愿之后的恼怒,足以让她将门再次狠狠摔上。 「我知道了。」想通了之后心情更差,花春叹了口气,起身道:「要准备进宫了,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歇息,你就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是。」青袅颔首应了。 上轿入宫,花春收敛了心神,开始猜今晚上皇帝要干什么。这么大晚上让她进宫,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难不成是要与她密谋怎么将金矿再多挖两处? 虽然不太现实,但是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别的让她这会儿进宫的理由了。 到了紫辰殿,秦公公迎着她进去,道:「皇上请丞相稍等片刻。」 宇文颉竟然不在?花春惊讶了:「他去哪里了?」 「皇上还在万宝殿。」秦公公道:「要等一会儿去了,您先喝会儿茶。」 花春:「……」 这个时辰在万宝殿,能做什么?大半夜把她叫进宫,自己跑去风流快活还要她等?花春撇嘴,在心里给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她又不是啥贞节烈妇,与他又没有什么实际的身体接触,用不着连带着想那么多,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而已。他丫的都做到这地步了,她也实在没必要再抱啥幻想。 等着吧,事情办完了就回去睡觉,有吩咐就做,没吩咐也不瞎操心了,今儿开始她不给宇文颉当保姆了,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为好! 嘟着嘴翘着二郎腿,花春把桌上放着的点心都吃了个干净,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这动静还不小。 「来人呐,快!去叫御医,先把陛下扶进去!」秦公公慌张的声音响彻整个紫辰殿,吓了她一跳。 急忙跑出去看,花春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明黄色的龙袍上染了鲜血,从胸口的位置下来,一大片都被染得通红。宇文颉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霍子冲的身上,正慢慢往她这边来。 「丞相!」霍子冲急得满头是汗:「快来帮忙!」 「这是怎么了?」花春连忙过去扶着宇文颉的胳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险些叫她无法呼吸。 「皇上在万宝殿遇刺,身受重伤。」霍子冲苍白着脸道:「先让御医来看看。」 在万宝殿遇刺?花春眉头死皱,扛着帝王的胳膊就将他扶到床上平躺,二话不说就伸手要解他的龙袍。 「丞相别动!」霍子冲急道:「皇上伤势严重,一切都保持原状,让御医来看。」 这得伤着哪儿才会流这么多血啊?花春心跳得又急又重,上上下下扫了宇文颉几眼:「皇上武功高强,身边又有霍大人,怎么会让刺客伤着了的?」 宇文颉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地道:「是凌娘。」 男人对女人能有多大的戒心?缠绵之间被心怀不轨的女人伤着,实在是太正常了。 花春简直恨铁不成钢,脱口便骂:「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刀现在插胸口了,皇上才觉得痛!」 眼神微动,宇文颉看着面前这张气得通红的脸,抿唇道:「丞相说的是,朕错了。」 「现在才知道错都晚了!」她看着他胸前的血迹,急得伸手想摸,又怕碰疼他,硬生生收回来,语气严厉地问:「伤口在哪里?」 帝王指了指胸口。 花春的脸「刷」地就白了。 在古代这样的医疗条件之下,伤着心脏还能活吗?现代都不一定能活,更何况他流了这么多血! 喉咙哽得发疼,她眼睛跟着就红了,张张嘴想骂他,却发不出声音。 宇文颉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流转。 御医很快就来了,花春被赶出了内殿,与霍子冲等人一起站在外殿等消息。 皇上遇刺的事情很快在宫中传开,太后和羲王爷以及各宫嫔妃都来了,连西夏使臣也急忙赶了过来。 刺客凌娘被押在下头跪着,浑身发抖。 太后急得眼泪直掉,只死死盯着内殿的帷帐,话都不想说。羲王爷看了凌娘半天,正想开口,却听得旁边一声怒喝:「西夏使臣何在!」 杨远尘心惊胆颤地跪了出来,看看凌娘,又看看一脸怒意的花丞相,低声道:「臣下什么都不知道啊。」 「霍大人,请把万宝殿里当时的情况说一遍!」花春沉着脸道。 霍子冲点头,神色凝重地半跪着道:「皇上今日临幸万宝殿西夏女子凌娘,卑职在外殿守候,不料突然听见皇上惊呼,进去就见凌娘手持匕首,插进帝王胸膛。想也是趁帝王不备,偷袭得手!」 深吸一口气,花春目光含刀地朝跪着的凌娘看过去:「你有什么话说?」 凌娘瑟瑟发抖,除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那西夏使臣可否给我大梁一个解释?」花春恼怒地看向杨远尘:「吾皇想与西夏交好,故而宠幸你们献上的西夏女子,结果你们却蓄意安排,要刺杀吾皇?」 「臣下冤枉啊!」杨远尘急得眼睛发红:「西夏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也没这样的胆子啊,这一切定然都是误会!」 「误会?」花春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把太后都吓了一跳,怔然地看着她。 「你们西夏要是给不了交代,这误会就大了,我可不敢保证大梁边境之兵明日会不会就自作主张进你们西夏国界里去玩玩!」 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气势都太强,压得几个西夏使臣不敢动弹,身子都在发抖。 「马上飞鸽传信,告诉西夏王今日之事。」也不管太后还在场了,花春直接下了令:「若是吾皇平安,我大梁要他西夏半壁江山以偿吾皇之痛楚。若是吾皇有任何万一……我大梁铁骑,必踏遍西夏每一寸土地!」 「丞相!」杨远尘连连磕头:「大梁与西夏世代友好,此举实在不妥,不妥啊!」 「就是太友好了,才给了你们行刺吾皇的胆子!」花春喝道:「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来人啊,将西夏刺客关进天牢,择日处斩。将西夏使臣请回芙蓉宫,严加看管!」 v第56章[01.03] 「是!」外头的禁卫应了,进来就将地上几个腿软得站不起来的使臣给架了出去。 羲王爷看了花春一眼,道:「丞相太过激动了。」 「太后。」花春没理他,直接朝太后跪了下去,目光灼灼地道:「臣与帝王同存共亡,若今日皇上有不测,臣必随之黄泉。若是上天保佑皇上平安,臣必为皇上讨伐西夏,扩我大梁之土,平我帝王之心,还请太后成全!」 同存共亡。 太后被这四个字给震惊了,睁大眼看着她,一时半会竟然有些回不过神。 非亲非故,皇上也没对丞相有什么大恩,丞相对皇帝的全部忠心,却都在这四个字里头了。 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就算是后宫妃嫔,也做不到丝毫不犹豫地殉葬,丞相手握重权,没了皇帝也还可以继续荣华富贵,万人之上,花京华却说他要随之黄泉。 宇文羲都忍不住皱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有你这样的丞相,定然是我宇文家世代积福了。」太后哽咽道:「哀家相信丞相做事都是为了皇上,也支持丞相。等里头有了消息,丞相要怎么做,哀家都赞成。」 「母后。」羲王爷微微皱眉:「丞相这样的决定是冲动之下做出来的,要征讨西夏,对大梁只损无益。」 看他一眼,太后道:「这倒未必,羲儿你考虑事情没有花丞相周全。」 征讨西夏,明眼人都知道是冲着金矿去的,怎么会有损无益?太后虽然慈祥,但是不傻啊。 羲王爷一顿,看了花春一眼,甩了甩衣袖。 这花京华,上得皇帝信任、太后维护,下得一众官员拥戴,真是太难搞了。 花春重重地给太后磕了个头,神情严肃。 她心里很宁静,就像没风的湖面,什么波澜都没起。就这么安静地等个结果,看帝王是生还是死。 「花丞相。」秦公公从内殿里出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皇上有些清醒,请丞相去里面说话。」 一阵狂风吹来,平静的湖面翻起了波浪,花春连忙起身往里头走,脚绊着脚,还差点摔了一跤。 御医从里头退出来了,跪在太后面前道:「皇上只要捱过今晚,就无性命之忧,臣等必定会全力救治,请太后放心。」 听这话,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要是皇帝伤至关键,御医肯定不会这样镇定,一早求太后饶命了。 微微松了口气,太后道:「既然如此,那你们都散了,别全围在这里,各自回宫去给皇上祈福。哀家也去一趟佛堂。」 「是。」众人应了,纷纷往外走。 羲王爷脚步迟疑,很想留下来看看,然而太后回头就道:「羲儿也跟哀家来。」 「……是。」 花春脸色苍白地扑到龙床边,就见宇文颉半阖着眼侧过头来:「花丞相。」 「臣在!」 「朕觉得心口很疼。」 花春哽咽了:「皇上伤着了,自然会疼,等伤好了就没事了。」 声音跟哄小孩子似的温柔,人也难得地软了下来,像个姑娘家了。 宇文颉抿唇,低声问:「凌娘怎么样了?」 都这样了还关心女人?花春又气又难过:「被臣关进天牢了,择日处斩。」 「你该不会是因为不喜欢她,故意的吧?」帝王道。 花春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胸口上,叫他再尝尝疼的感觉! 「刺杀皇上,无论是谁都该处斩,并非臣假公济私。」她道:「皇上有空关心她,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朕没事。」 「没事?!」花春一拍床弦:「你知不知道伤着心脏是多严重的事情?很多人当时觉得没事,后来突然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一急之下,尊卑都不分了,她怒瞪他:「臣不明白,在皇上心里到底什么东西最重要?江山和您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被她这一吼给吼得失了神,宇文颉怔愣地看着她,望进她水光粼粼的眸子里,突然觉得心里一软。 「你别生气。」 「臣不是生气!」花春咬牙。 「那是什么?」帝王挑眉。 对啊,那是什么呢?她狠狠一拳砸在床弦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砸得自己的手疼得发抖。 「你疯了?」帝王皱眉,伸手便扯了她的手过去,看着指骨上的红肿,脸色一沉:「有力气没地方使?」 花春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人用力一扯,扯到了他的身上。嘴唇猝不及防就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啊!」她痛得眼泪直飚,手下意识地撑在他胸口,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你做什么!」 舔了舔嘴唇,宇文颉不说话,就躺在枕头上看着她。 花春怒极,低头却见自己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脸色立马一变,急忙忙地将手收回来:「你…没事吧?」 「朕一早就说了,朕没事。」宇文颉淡淡地道:「是你太紧张了。」 什么情况?花春有点没反应过来,再度伸手,压了压他的胸口。 哎?这么压他都没反应?花春眨眨眼,手上加了点力气,仔细看帝王的表情,还是没反应。 伤口呢?她茫然,伸手就扒了他的上衣。 平整结实的胸膛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但是一点血迹都没有,随便她怎么按,他脸上都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 往下看,还有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摸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v第57章[01.03] 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花春摇头,回归重点,瞪着帝王问:「不是胸口被刺了一刀么?」 「嗯。」帝王点头:「跟你上次一样。」 啥?花春歪了歪脑袋,仔细一想。他奶奶的,他是学她在争渡酒家时候的手法,在胸口垫了个东西,所以压根没受伤? 脸色一黑,花春气沉丹田,双手在空中一划,怒喝道:「排山倒海!哈!」 胸口被她猛地一击,帝王闷哼了一声,道:「你这算犯上。」 「你咬我啊!」花春眼眶又红了:「没受伤都不给个前情提要,看别人都为你紧张,很开心是不是?」 她是真的以为他要死了,难受了这么久,结果是假的?!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她这会儿真的想给他补一刀。 宇文颉抿唇,眼眸黑而泛光:「朕给过你提示了,让你半夜进宫,肯定就是有什么安排。在看见朕受伤归来的时候,你竟然没反应过来。是朕高估了你的智慧。」 还反过来怪她?花春气不打一处来,正好跨坐在帝王身上,干脆一抬屁股,再猛地坐下去:「泰山压顶!」 「唔。」宇文颉皱眉:「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臣记得,皇上记得吗?」花春怒瞪他:「既然是君臣,你刚才咬我嘴唇干什么?」 微微一顿,帝王别开脸:「好玩而已。」 「好玩就可以随便咬?!」花春怒瞪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随便咬人?」 眼神微沉,帝王伸手箍着她的腰,低声道:「不可以。」 「那陛下这是什么道理?」花春挣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可以报复回来。」帝王大方地道:「但是别去祸害别人了。」 花春一愣,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他:「皇上这是在让臣亲回去的意思?」 帝王默认。 看了看他这平静的神色,她突然有点想笑,勾着嘴角问他:「皇上觉得,怎么样的两个人才可以亲吻?」 这话问得可真奇怪,帝王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亲吻还需要条件?」 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风流皇帝!花春心里一沉,道:「在臣的世界里,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亲吻。」 相爱?宇文颉心里一跳,箍着她腰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 腰上一阵空荡,花春很自觉地爬下了床,站在床边道:「不开玩笑了,皇上今夜的举动,臣大概也能明白目的,因为皇上未曾提前告知,臣今晚是本色出演,已经震慑住了众人,接下来就等着西夏王回应了。」 后头她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只问:「你方才在开玩笑?」 「不然呢?」花春垂着眼睛道:「找皇帝谈感情,跟让老虎改吃素有什么区别?微臣不傻,在什么位子上该做什么事情,心里都一清二楚。」 话说得挺有道理的,但他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宇文颉皱眉,心情一时也有点复杂。 「天色晚了,臣就去侧殿睡下了。」花春道:「皇上既然没有受伤,那接下来就要好好演戏了。」 说罢,转身就走。 「花京华。」帝王唤了她一声。 花春头也没回,步子倒是停了:「臣在。」 宇文颉抿唇,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很多想法在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能道:「好生休息吧。」 「是。」花春抬脚,继续往前走。 殿门开了又合上,秦公公进来道:「皇上,芙蓉宫那边连夜送了多封书信出宫,均被拦下,您可要现在过目?」 宇文颉伸手,秦公公便将信函都递了过来。 西夏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个个写信求西夏王按照他们原先所说,划十处金矿给大梁,并且让西夏王最好亲自过来赔罪。 这虽然是他想要的,然而,他还没死,大梁的兵也没动,这些人就吓成了这样? 「丞相……那会在外头很凶么?」他低低地问了一声。 秦公公抿唇,方才为了逼真,皇帝是用了点药的,内息紊乱昏迷不醒,所以外头发生什么,他都不知道。但是现在要来说,秦公公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犹豫了半天才道: 「丞相怒斥了西夏使臣,并且说,他与帝王同存共亡,若今日皇上有不测,他便随您黄泉。若是上天保佑皇上平安,他便为皇上讨伐西夏,扩大梁之国土。」 宇文颉一震,眼睛微微睁大,眸子里暗光流转。 「他……原话就是如此?」 「是。」 抿了抿唇,帝王随手将信塞进秦公公手里,起身就要下床。 「皇上!」秦公公连忙拦住他:「您现在是重伤,不能随意走动的。」 被人发现穿了帮,那就不好了,宫里毕竟还有个不懂事的羲王爷,万一被他知道,指不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呢。 帝王抿唇,想了想,看着他道:「那你将丞相请来,就说朕病危了。」 秦公公:「……」丞相又不傻,知道真相之后,怎么可能还相信皇帝会病危? 可是,帝王抬头看着他,眼神灼灼,像极了小时候要他上树替他摘下挂在枝头的风筝时候的模样。 叹了口气,秦公公还是转身去了侧殿。 花春气得个要死,盘腿坐在床上,正念念有词,将宇文颉从头骂到脚,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侧漏。 「吱呀——」门开了,她想都不想便道:「秦公公,本官很累,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做。」 硬着头皮站到花丞相面前,秦公公笑道:「老奴明白丞相的心情,但是皇上想见您。」 「我不想见他。」花春咬牙:「我还要留着命继续为大梁做事,总不能被他活生生气死了!」 v第58章[01.03] 秦公公沉默,她现在这样的行为其实也是要没命的,毕竟圣命不可违。但是……好吧,谁让皇帝对丞相与众不同,这闹起脾气来比后宫娘娘还难缠,皇帝估计也不会怪罪。 「是有关西夏的事情。」他叹了口气:「丞相还是去一趟吧。」 西夏?花春皱眉,如今皇帝挖这个大坑已经是把西夏埋得死死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心里这么想,她却还是站了起来,往外走。 皇帝靠在床头,皱眉看着她进来,然后一本正经地道:「你可能需要在这里给朕守夜。」 「为什么?」 「因为你今日忠心拳拳,要是不守夜就自己回去睡了,人家肯定会察觉到朕的伤势不严重,那对西夏的威胁就站不住脚了。」宇文颉一本正经地道:「做戏也该做全套。」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花春抿唇,回头看秦公公一眼道:「那就劳烦公公把我的被子拿过来,我打个地铺。」 秦公公微笑:「丞相爷,守夜是不能睡觉的,您要是很困,可以在龙床旁边趴一会儿。」 这尼玛简直惨绝人寰好么?花春瞬间都开始同情自己了,有好好的觉不能睡被拎过来做戏,还只能睡人家床边! 愤怒地看了龙床一眼,花春道:「臣这样辛苦,皇上是不是该把罚了臣的俸禄给还回来了?」 「可以。」帝王点头:「若是此事一帆风顺,朕可以给你加一级俸禄。」 「好。」她心里立马平衡了点,搬了凳子过来就坐在他床边:「那您休息吧。」 秦公公退了出去,皇帝也重新躺下,花春就一本正经地坐着。 半个时辰之后,她腰弯了一点。 再过半个时辰,她整个人趴在了床弦上。 二更天的时候,花春就安安稳稳地熟睡在了帝王的怀里。 宇文颉勾唇,照旧压着她,安稳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朝中各位大臣才收到皇帝遇刺的消息,贺长安急忙赶进宫,就见花春一身煞气站在紫辰殿门口,正跟朝臣们说着话。 「西夏小国都敢如此犯上,若是不严惩,以后其他番邦又何以顺服我大梁?」花丞相咬牙切齿地道:「这回大梁到底出不出兵,就看西夏的反应了。」 众臣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丞相。」贺长安着急地看着她:「皇上伤势如何?」 花春一脸沉痛地道:「伤势严重,虽然无性命之忧,但是也一直没太清醒。我昨晚守了一晚上,皇上还一直迷迷糊糊说胡话。」 心里一紧,贺长安连忙就往后殿走。 皇帝静养,本是任何人都不见,但是秦公公还是将他放了进去。 「陛下!」走到内殿,贺长安担心地唤了一声。 结果就看见宇文颉精神奕奕地坐在床上看兵书,手还跟着上头的画的东西比划着,脸色红润,生龙活虎。 贺长安:「……」 「你来了?」放下书,宇文颉看着他道:「正好要给你说,西夏的事情,光花京华一个人不够,你也得配合配合。」 「朕要卧床半个月,这段时间你与丞相掌管朝政,态度要强硬,要让西夏没有退路,要么交金矿,要么准备打仗。」 「花丞相已经进入了状态,现在就该你了。」 说着说着,帝王好奇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长安?你怎么不说话?」 贺长安心情很复杂,看了看他平整的胸口,闭眼道:「所以,您没受伤?」 「没有。」帝王道:「朕只是需要受伤。」 那能不能提前通知他一下?!深吸一口气,贺长安道:「皇上这戏演得太逼真,太后都在佛堂念了半个晚上的经。」 「不逼真,如何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帝王一本正经地道:「这事只有你我、花丞相和秦公公知道。」 也就是说,不可能让其他人发现。一旦发现,那大梁和西夏之间就尴尬了。 「微臣明白。」贺长安叹了口气:「皇上也是越来越厉害了,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到底是帝王,没这点本事怎么行?宇文颉抿唇,这法子虽然造成的影响挺大的,但有贺长安和花京华在,他不用担心朝政,而对西夏来说又是最好的威胁,不用白不用啊。 而且,难得把花京华也耍了一回。 「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皇上好好养伤吧。」贺长安道:「臣出去帮衬一下花丞相。」 「去吧。」帝王摆手,但是低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长安。」 「臣在。」 「太后说,给你找了门不错的亲事,你有空要不要去看看?」帝王垂着眼眸道。 贺长安一愣,继而沉默,想了许久才道:「也好,等会做完事,臣便去太后那边请安。」 「嗯。」 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即便没有父母之命,也该为自己的以后想想了。贺长安抬头,望着外头乌压压的天,总觉得今年的秋天一点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花春抑扬顿挫地在外头演讲了小半个时辰,一群大臣纷纷赞同她的话,义愤填膺地回去写折子写文章,谴责西夏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 「丞相真是好口才。」羲王爷看着她道:「也真是对皇上忠心耿耿。」 一看见他花春就觉得全身不舒服,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道:「王爷过奖。」 「方才丞相有一句话,很有意思。」羲王爷笑道:「一定要让西夏王将金矿献给皇上作为补偿?」 「这有哪里不对么?」她皱眉:「受伤的是皇上,要补偿,自然也是给皇上。」 宇文羲摇头:「朝贡的东西一向是归国库的。」 v第59章[01.03] 「可惜,现在这金矿不是朝贡之物,是西夏的赔罪礼。」花春挺直了腰杆道:「既然是赔罪礼,自然是归皇上所有。」 她一早知道羲王爷要打这样的算盘,若是归国有,那他这个当王爷的,怎么也能分一处去。她偏不让他如意,该皇帝的就全给皇帝,半点不分给人! 羲王爷眼眸深沉地道:「丞相还真是会得罪人。」 「在下得罪的人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花春道:「兴许哪天落难,下场会很惨,但是所做之事问心无愧,每天都睡得安稳。」 「丞相倒是有自知之明。」羲王爷点头:「那本王就等着看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的了。」 听这语气也知道宇文羲对她的恨意又多了一层,花春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要是换个角度来看,她也恨死她自己了,怎么这么碍事呢? 「王爷。」贺长安出来了,看了他一眼,行了个礼。 羲王爷朝他点头,转身便走了。 「侯爷。」花春道:「咱们往芙蓉宫走一趟吧。」 「好。」贺长安点头,跟在她身边,却对她方才的称呼有点介意。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问题,有些刻意回避京华,他估计是察觉到了,所以都不喊他二哥了。 轻轻叹了口气,贺长安道:「我这两日有些忙,等会还要去太后那里商议婚事,辛苦你一个人陪在陛下身边了。」 婚事?花春一愣,侧头看他:「你要成亲了?」 「有这个打算。」贺长安点头:「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毕竟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 这样啊,花春想了想,还是拱手道:「那就先恭喜二哥了。」 「嗯。」贺长安垂眸,嘴角勾起来,笑得很柔和,然而花春看不见他的眼神,就觉得几天不见,两人中间好像就隔了点什么东西。 到了芙蓉宫,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花春很快调整了状态,一脸严肃地跨进了被禁卫层层看守的院子。 几个使臣都呆若木鸡,看样子是被吓的。花春进去咳嗽了两声,他们才过来行礼。 「丞相大人!」杨远尘红着眼睛道:「凌娘虽然是我们带来的人,但我们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行刺,她平时很温和的,也不会武功……」 花春抿唇,她也知道凌娘是被皇帝给利用了,但这有啥办法?自己把把柄送去皇帝手里还以为是占了便宜,活该被宇文颉摆一道。 说起来她也是现在才明白贺长安原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帝王带女人进宫,果然都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吧。 「皇上伤势严重,半个月不能上朝,对我大梁来说,损失巨大。」花春沉痛地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本官也很想帮你们,但是你们西夏要给大梁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 「臣下已经送信回去西夏,让吾王三思了。」杨远尘道:「请丞相给点时间,皇上想要的东西,西夏一定半点不少的全部送来。」 「看来你们也是真心要悔悟的。」花春叹了口气:「本官当时说话也冲动了,金矿倒是其次,西夏有这样的诚心,就已经是难得。此事若是能顺利解决,西夏和大梁,应该也还是能继续友邦的吧?」 「肯定能,肯定能!」杨远尘连连磕头:「大梁真不愧是大国,有气度。等吾王来了回音,臣下回国,定然会替向吾王转达大梁陛下和丞相的善意。」 什么叫挨了巴掌还要说谢谢,看面前这人惨白的脸色,花春都觉得有点不忍心了。 真是惨。 「大人想得这么明白,本官也觉得欣慰。」花春道:「既然如此,那这里的守卫就没必要这样严了。」 「多谢丞相!」一众使臣连忙行礼。 贺长安站在他身后,看着面前这人挺着小腰杆,打着官腔,莫名地觉得有点可爱。 他一向是不喜欢看人狐假虎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花京华这样做,他半点也不讨厌,相反,还有点看入了迷。 在皇帝面前,这人可怂了,总是被欺负得惨兮兮的。但是在外头为皇帝做事,他依旧还是尽职尽责,半点没有私心。 是个很好的人,也怪不得皇上渐渐改观,对他好了起来。 垂了眸子,贺长安低笑。 好的东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他是该将目光收回来了。 离开芙蓉宫的时候,贺长安走得很慢。花春忍不住停下来看着他:「二哥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摇头:「不想走太快罢了。」 歪了歪头,花春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要去太后那里了?」 「嗯。」 「那就在前头慧明门分开吧。」她道:「我也正好去给皇上复命。」 贺长安沉默,抬眼看着天上,下巴的线条优美而精致,看得花春一阵感叹,长得好看真是做什么都好看!真不愧是她男神! 不过,贺长安要成亲了,她的反应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激烈。 原以为至少会觉得伤心的,结果并没有,反倒是想好好祝福他。 难不成自己已经修炼到了真爱的地步,只要他幸福就好?花春跟着望天,她可能没那么伟大吧,但是贺长安这个人太美好了,温柔又体贴,应该值得一段很好的姻缘。 「走啦。」她道:「天有什么好看的,这两天一直在下雨,阴沉沉的。」 「嗯。」贺长安点头,收回了目光,跟在她后头继续走。到了慧明门,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就像每次下朝之后一样,自然而然地就拱手分开,各自走各自的。 然而,朝慧明殿的方向走了两步,他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 那人走得又快又潇洒,丝毫没有半点留恋。 也对,能留恋点什么呢? 笑了笑,他也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花春一进紫辰殿就被塞了药碗,为了配合里头那位大爷,她沾了点口水点在眼睛下头,神色凝重地准备进去喂药。 结果花寻月和霍纤柔都坐在外殿,看着她进来,神色都有点古怪:「丞相。」 「两位娘娘安好。」花春颔首:「皇上该吃药了。」 v第60章[01.03] 「为什么是大哥来伺候?」花寻月低声道:「喂药这种事,就算不是宫女太监,也该是后宫嫔妃才对。」 是这样没错,花春点头。可是换别人进去看皇帝活蹦乱跳的,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深吸一口气之后,花春还是道:「皇上要强,如此软弱的时候,自然不能让娘娘们看见,所以只能由微臣伺候。」 这话倒也说得通,花寻月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霍纤柔抿唇道:「最近丞相大人可真是比秦公公还懂皇上的心。」 花春微笑:「多谢娘娘夸奖。」 这哪里是夸奖,分明是讽刺好么!然而花京华就当听不懂一样,朝她们颔首示意之后便进了内殿去。 霍纤柔咬牙,瞪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转头看着花寻月道:「姐姐您瞧,他不仅没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了。再这样下去,皇上早晚会走错路的。」 宫里的妃嫔盼的不就是皇帝的一点恩宠么?现在皇帝已经是经常不去后宫,身边总有丞相陪伴,还经常留丞相在紫辰殿过夜。花京华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宠冠后宫了吧? 花寻月沉默。 霍嫔想做什么她看得清楚,想与她联合对付花京华?她不想给人当枪使,更何况胳膊肘往外拐手会断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所以即便心里当真很不爽,她也只是笑了笑,道:「皇上是明君,能明白是非的,妹妹不用担心。」 跺了跺脚,霍纤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出去往酉阳宫走。 花寻月压得住,花流萤却是个耐不得的,霍纤柔只用挑拨两句,说花寻月借着丞相继续固宠,花流萤就恼了。 「我这儿有个很大的筹码。」她看着霍纤柔道:「但是伤人也伤我自己,我得给自己找好了全部退路,再交出来。」 霍嫔眼眸微亮,点头道:「嫔妾倒是可以帮姐姐找个买家,姐姐可以稍候。」 冷宫的日子暗不见天,宫里的女人又越来越多,花流萤先前的自信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开始想走别的路,能凭借的就是手里这一个东西了。 宇文颉靠在床边,看着花春手里的药道:「喂朕。」 花春:「……」 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没病想吃药的人的。 「是药三分毒。」她淡淡地道:「皇上可以不用喝的,等会倒在花盆里便是。」 「这是补药。」帝王道:「喝了也无妨。」 「那好。」花春点头,直接将碗塞进他手里:「皇上慢用。」 好像是还在生气啊?帝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抿了抿唇,还是顺手放在了一边。 「长安去太后宫里了?」 「嗯。」花春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道:「不久应该就能喝到二哥的喜酒了。」 「你不高兴?」 哪里看得出她不高兴了?花春皱眉,抬眼看着面前这人道:「二哥要成亲,作为弟弟,我自然是极其高兴的。」 帝王的目光里带着探究,跟雷达似的扫在她身上:「当真?」 「比真金还真。」 「那为什么朕接个女人回来,你那么不高兴?」 这能一样吗?花春咬牙:「二哥的婚事是个人的幸福,陛下您带女人回来,却是与江山相悖的,臣为什么要高兴?」 「哦?」宇文颉抿唇:「真的相悖了吗?」 花春沉默。 好吧,实际上是没有的,面前这个心机婊明显是利用了西夏想讨好的心,将计就计反吃了人家一片棋子儿,她是该表扬他的。 然而,连带把她一起算计进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害她跟个傻子一样担心,这种事还是不能忍的! 于是花春继续一脸冷漠地道:「吾皇英明,是臣愚笨了。」 面前这人现在就像浑身是刺的仙人球,碰一下都扎手。帝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有时候要是像个女人一样柔软一点就好了。」 撇撇嘴,花春道:「那不是娘娘腔么?」 帝王:「……」 果然是因果有循环,自己说的话还得变成石头砸在自己脚上。早告诉他她是个女人,他也不会觉得她娘娘腔了,甚至还有点英气呢不是? 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帝王伸手递了本书给她:「坐在这里看书吧,就当是在守着朕了。」 「是。」花春面无表情地接过来,一看封面—— 《少林武功秘籍》 嘴角微抽,她抬头看了看皇帝:「您平时就看这些?」 「对你有好处,多看看吧。」他道。 咽了口唾沫,花春认命地开始翻。 帝王卧病的七天,花丞相依旧一直守在紫辰殿,来打听风声的宫人回去给各家主子说的都是:「皇上伤势还是很严重。」 「何以见得?」 「花丞相那张脸上就没看见过笑,黑得比锅底还难看,肯定是皇上不太好啊。」 各方的人纷纷点头,西夏的人更是吓得没一天睡了好觉。 庆幸的是,今天西夏王的飞鸽传书终于回来了,杨远尘连滚带爬地进了紫辰殿,跪在花春面前道:「吾王已经答应,划十处金矿给大梁皇上,还请陛下恕罪。」 花春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啥表情,看着他道:「西夏有这样的悔过之心,吾皇也不是小气的人。过两日你们大梁便派使臣跟你们回去划地,也希望大人能向西夏王传达吾皇的友好之意。」 终于可以平安离开大梁了!杨远尘感动地抹了把泪,连连磕头,在丞相颇有威压的目光注视中退了出去。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0章节】。 豆豆网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豆网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v第61章[01.10] 「真是太好了!」他小声跟旁边的使臣道:「这一趟实在不容易,大家回去好生休息,咱们也准备准备启程回西夏。」 众人纷纷点头,正要走呢,就听见不远处走着的宫人道:「咱们丞相真是厉害,瞧把西夏人给治得,送金矿不说,还要感谢咱们丞相的大恩大德呢。」 杨远尘一愣,转头看过去。 两个太监背对着他们往远处走,一边走一边在说,像是完全没看见他们一样。 这话听着也太刺耳了吧?旁边几个使臣都不悦了:「咱们是不是被那花丞相给算计了?」 「现在反应过来也晚了,大局已定。」杨远尘皱眉道:「不过那花丞相,的确是不讨人喜欢。」 上次有人找他合作,他没有答应,现在想起来才有点后悔。 想了想,杨远尘道:「本官去找人说会儿话,你们先回去。」 「是。」旁边的人都应了,杨远尘看着他们往前走了,才转身往博阳宫的方向去。 贺长安自从那日去了明慧殿之后,又是七天没进宫,今日终于得空,到了紫辰殿。 花春看着他就笑了:「二哥。」 贺长安没敢回视他,只应了一声,便给皇帝请安。 「听闻你婚事定下来了?」宇文颉看着他道:「那曲家二小姐合了你的意?」 「嗯。」他脸上有点憔悴,轮廓也消瘦了不少:「太后介绍的姑娘自然差不了,温婉贤淑,很适合微臣。」 花春好奇地凑过来:「长什么样子啊?」 「相貌普通。」贺长安道:「不及后宫佳丽之十一。」 「那也不错。」花春一副老成的样子,道:「相貌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能体贴二哥,照顾二哥,那就是一桩好婚事。」 好婚事吗?贺长安笑了笑,在旁边坐了下来:「下个月边成亲,贤弟要是有空,定要来喝喜酒。」 「一定一定!」花春说着,摸了摸自己腰上一直挂着的鸳鸯佩:「二哥送我这么好看的贺礼,我总算有机会能回礼了。」 微微一顿,贺长安目光落在那鸳鸯佩上,有些诧异:「这是对佩,贤弟竟然一个人戴一双么?」 花春一顿,她也知道这是情侣款啊,但是她和青袅戴个情侣款,不有些别扭么? 「鸳鸯还是成双才好。」她笑道:「分开就不好看了,为了补偿,我送了青袅其他的东西。」 其实就是想把这个单独留给自己吧?帝王轻哼一声,别开了眼。 每次面前这两人在一起,画面都像是容不下第三个人一样,要当真是以男女身份相见,这俩就得直接抛下他私奔了吧! 念及此,帝王还是道:「朕也会送厚礼的。」 贺长安低笑,眉目间满是柔情,眼里却没什么神采。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是对是错,成亲这种事,他是不在乎的,只可惜了人家姑娘,一辈子都得浪费在他身上了。 「对了,西夏的事情也有了结果,皇上还要多久才能痊愈?」缓过神来,贺长安笑着道:「咱们好歹也该庆祝庆祝,这回的竹杠敲得很成功啊。」 宇文颉想了想:「再过几日吧,等西夏使臣都走了,咱们再找个地方去好好喝酒庆祝。」 花春点头,十处金矿这么大的收益,不庆祝一下都对不起她这两天的实力出演! 「总算可以让京华好生休息一段时候了。」贺长安看了她一眼,道:「也该花时间去陪陪尊夫人了,不然与皇上的赌约要是输了,可还得穿女装。」 花春一愣,帝王也是一愣。 这个赌约也只有贺长安还记得了啊,两个人瞬间心里都有点罪恶感。三个人结拜,但其中两个却这么瞒着第三个人,怎么想也有点对不起结拜之情。花春张了张嘴,差点要一个冲动说出实情了。 然而帝王抢在她前面开口:「朕突然觉得那样的赌约没意思,不如就作废了吧。」 嗯?贺长安惊讶地回头看他:「作废了?」 「嗯,对,还是作废了吧。」花春也道:「生不生孩子,还真得看缘分。」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眼睛往左边看,一个眼睛往右边看,没一个人敢直视自己。贺长安挑眉,再迟钝也该觉得不对劲了:「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有。」花春和帝王异口同声地道。 这样都叫没有,他信了就傻了吧?贺长安眯眼,伸手搭上花春的肩膀:「贤弟,咱们既然已经结拜了,你就得把我当亲哥哥一样看待吧?有什么事是连亲哥哥都不能知道的?」 花春撇嘴,还别说,这事儿的确是连花京华的亲姐妹都不知道。 「二哥别多想。」她道:「没什么事,咱们还是好好回去休息,等着送走西夏使臣,然后大功告成吧。」 「京华。」贺长安看着她道:「我是当真把你当兄弟,你可别辜负我。」 这话说得,花春心里的愧疚感更浓了,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用眼神征求一下意见。 要不,告诉他算了? 不行!皇帝眼神坚决,一点迟疑都没有,摇头。 好吧,花春只能朝贺长安笑笑:「不会的,二哥放心。」 轻轻叹口气,贺长安松开他,看着皇帝道:「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这个「臣等」里头明显是包含了花京华的,皇帝抿唇,还是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个人一起出去。 「二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走在宫道上,花春问他:「也好给我个参考。」 想要的东西么?他低笑:「我想要的东西,要么就是自己拿到了,要么就是任谁也拿不到。」 说得也是,攻玉侯在大梁地位极高,要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直接问皇帝要了。 那她送什么东西好呢?床上用品?缺乏创意。金银珠宝?俗气! v第62章[01.10] 正冥思苦想呢,冷不防觉得贺长安好像在盯着自己看,花春一愣,侧头看过去,却发现他只是在盯着她这边路边上的花。 尴尬地笑了笑,花春收回目光,继续走。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贺长安低声道:「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不可能与之在一起的人,会怎么做?」 花春惊讶了:「二哥这样的人,也会为情所困?」 「我也是人。」贺长安挑眉:「是个人都会为情所困。」 「也对。」她点头,多看了他两眼:「大概是二哥太仙气儿了,所以我总觉得你什么都看得很透彻,不会有烦恼。」 想了想,关于贺长安的这个问题,她还是摸着下巴道:「既然清楚不能在一起,那就慢慢说服自己将感情收回来吧。」 「要是收不回来呢?」 「收不回来,就远离,远离不了,就试着去爱上其他人。」花春笑了笑:「这法子挺管用的,但是要是自己的性子本来就很固执,这样的法子还是不适合的,伤人伤己。」 伤人伤己吗?贺长安低头,心里的情绪翻涌,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这样啊。」 花春好奇地看了他两眼,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好的联想:「二哥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微微一顿,贺长安抬眼看着远处的宫门:「没有。」 没有才怪吧,这样古怪的神色?花春停下步子,十分严肃地道:「要真是喜欢上了不可能喜欢的人,而且双方身份都很贵重的话,二哥还是该为大局考虑。」 步子一僵,贺长安定在了原地。 被发现了? 「若是寻常人家,男子喜欢男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天生的东西,谁也控制不了。」她看着前面这人的背影道:「但是生在高门,就该有所顾忌。」 指尖微微颤抖,贺长安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脸色也苍白了些。 很可耻吧,他这个自称二哥的人,竟然对自己的结拜兄弟有了不该有的想法,还被发现了。他现在说的话就跟鞭子一样,每一句都想打醒他,却让他疼得不得了。 京华可真理智,真镇定啊,不愧是被众人夸赞的丞相。语气里没有看不起他,却还在企图把他拉回正轨。一般的男人要是发现有男人喜欢自己,定然是会觉得恶心的吧。 他却完全没有。 也是当真拿他当兄弟,才会一心为他好。 深吸一口气,贺长安转过头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我会按照你说的,尽量去爱上别人试试。」 精致的脸微微发白,容色也憔悴极了,看得花春立马心疼了起来,朝他走了两步道:「二哥你别这样难过啊,我知道感情要放下是很困难的,但是咱们为了大局,总得试试。」 「嗯,好。」 「……你也别这样听我的话,我很有罪恶感。」花春眉毛都要耷拉成八字了:「感情这东西是人自然而然产生的,谁去扼杀都是一种罪。要不……你想怎么喜欢就继续喜欢吧,我不拦着你。」 贺长安失笑:「你不拦着我,我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唉,怎么会这样呢?」花春抿唇,一脸担忧:「我一直觉得二哥与皇上只是兄弟之情,没想到你对他的感情会有这么深。我是最后才来跟你们结拜的,也不知道前面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你喜欢皇上的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可能会变成攻击你的借口,到时候太后一施压,皇上也救不了你,会白白失去个左膀右臂。你这样想吧,压抑着感情,至少还能守在他身边呢,当真一发不可收拾了,那你以后想见他都难。」 贺长安:「……」 「你说什么?」他反应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面前这人:「我喜欢谁?」 「皇上啊。」花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不用这么快就假装忘记,咱们要直面它,然后真正战胜它!」 战胜个鬼啊!贺长安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我要是和皇帝站在一起,你觉得搭调吗?」 花春一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 贺长安面容清雅动人,初见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再见觉得颇有内涵,深藏不露。这样的人单单用玉来比喻就浅薄了,只能说皇帝给他的封号就很有意思——攻玉,雕琢成玉。 帝王与攻玉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对彼此自然就是最了解的。一个霸气高大,一个温和谦恭,怎么能不相配呢?所以当贺长安说他有喜欢的人的时候,花春第一个想到宇文颉。 但是……看他这反应,自己好像猜错了? 贺长安神色很复杂,看他还点头,心里就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庆幸的吧,幸好他没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思,要不然,就不一定还会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这么平静地跟他说话了。 「罢了。」他低哑了声音:「先出宫去吧。」 呆呆地点头,花春看着他的神色,脑子好像终于有点转过弯来了。 如果不是宇文颉,那贺长安在说的人,该不会是她吧? 晴天一道霹雳,花春整个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一边想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一边又想起贺长安对自己的诸多照顾。 好像……是有那么点可能啊? 意识到这个问题,花春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觉得愧疚感更浓了。人家对她这么好,她还瞒着人家身份,让他觉得自己断袖,在痛苦中挣扎,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当真是穿越成女主了吧,不然为什么会遇见这种偶像剧标配男二?温柔多金一心为她,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宝贝啊! 以往看小说或者电视剧,她都是更偏爱男二的,觉得明明男二那么完美那么好,女主为什么总是眼瞎看不见,偏要被男主虐得死去活来的? 然后现在她终于明白一个女主的心情了,世界上最可惜的事情莫过于「你很好,但是我们没办法在一起」。抛开身份不谈,就算她现在恢复了女儿身,好像也没办法欢快地扑进贺长安的怀里。 虽然他的怀抱肯定又温暖又踏实,但是……她心里好像有东西拦在了前头。 隐约能猜到那东西是什么,但是花春不想去细想。闭了闭眼,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跟着贺长安继续往外走。 既然不可能在一起,那长痛不如短痛,就等他慢慢放下好了。他要成亲是自己的决定,要怎么做她也不会继续插手,每个人的感情都应该被尊重。她能做的,就是「许不了别人未来,就不给人半点希望」。 于是到宫门口之后,花春笑得十分没心没肺,朝他挥手道:「二哥慢走。」 贺长安点头,嘴唇微微泛白,转身走到自己的马车旁边。 花春一蹦一跳地钻进了轿子,回去丞相府。 「爷?」身边的奴才低唤了一声,一只脚踏在车辕上的人才回过神来,低笑道:「没事,回去吧。」 v第63章[01.10] 目光收回来,贺长安觉得这世事也真是够无常的,他从未对人动过心,第一次觉得动心的人,给了他感情里全部的美好感受,却不能与之成为眷侣。而即将成为眷侣的人,却完全是个陌生人。 果然上天在给你一些东西的时候,就会顺手收回另一些。 认命吧。 轿子一溜烟回到丞相府门口,花春下来,正心情复杂地想念两首诗感叹感叹人生什么的,就见青袅一脸苍白恍惚地站在台阶上等她。 「你怎么了?」连忙过去看了看她,花春问:「哪里不舒服?」 「妾身无碍。」勉强笑了笑,青袅看着她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今日是不是九月二十?」 「是啊。」花春点头。 脸色更白了一些,青袅伸手抓着她,指尖冰凉,低声呢喃道:「可真够奇怪的,很多事情好像都不一样了,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啥?」花春满脑袋问号:「什么不一样?」 「明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青袅抬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道:「请爷务必留在丞相府里,不要出门。」 被她这紧张兮兮的语气给带得紧张了起来,花春不解地道:「你能不能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为什么明日不能出门?」 青袅沉默,拉着她就往府里走。 大概是丞相夫人这一身煞气太重,周围的家奴都散得远远的,他们一进主院,品檀直接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然后去外头守着。 「妾身与爷成亲,有一个多月了吧?」青袅问。 花春点头,叹息了一声:「委屈你了。」 「不委屈。」青袅道:「妾身有事要告诉爷。」 「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青袅看着花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妾身怀孕了。」 花春:「……」 简单的五个字,她愣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又看看她的肚子:「这…这……」 她喜当爹了?这才一个多月啊,竟然当真就怀上了?为什么她完全没发现谁与青袅有来往? 震惊之后,她仔细想了想,也对,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经常在宫里住,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整理了一下情绪,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问:「是谁的?」 「请爷务必对其他人说,是您的。」青袅认真地道:「算是妾身求您了。」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花春点头:「我一早说过了,你要是哪天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我会成全你们的。」 连连摇头,青袅眼睛都红了:「妾身不要爷的成全,只要爷认了这个孩子。」 这啥情况啊?花春抹了把脸,她毕竟是平生第一次当人家爹,怎么也有点紧张。再说,这件事真是让她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压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她呆呆地道:「但是我还是很好奇,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谁的?」 青袅沉默,脸上是浓浓的悲伤。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花春看着面前这人,突然觉得,她的背后好像真的有很多很多故事。 然而,她并不想说,也对她没有任何敌意,声音细细柔柔的,像极了现代的秦袅:「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好吧。」花春妥协了,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出去冷静一下。」 「嗯。」青袅点头,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安静地目送她出去。 花春平静地走出了主院,路过的家奴都好奇地看着她,然后纷纷感叹:「丞相的脾气真好,方才看夫人那么着急的样子,两人肯定有矛盾,但他还这样镇定。」 「是啊,真不愧是心怀天下的丞相爷,天下的事都处理得好,咱们府里的一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品檀跟在花春身后,听着众人的评价,微笑着点头。 然后绕到后院就见自家主子狂奔到一棵树前,抱着树干使劲儿往上撞,力气大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震得上头的树叶跟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品檀傻了:「主子?」 花春一脸纠结,顶着撞红了的额头,仰望蓝天:「品檀,人生里真是充满了意外啊!」 品檀很茫然,怎么就意外了?这走得好好的要去撞树,她才意外呢! 不过看自家主子这崩溃的模样,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是夫人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事。」抱着树干冷静了一会儿,花春道:「你去请个稳婆来府里住,专门照顾夫人。」 「哦好。」品檀点头,行了礼便转身准备去安排。 然而,走出去没两步,她就退了回来,瞪大眼睛看着她:「您方才说什么?稳婆?」 花春点头:「夫人怀孕了,府里还是早些准备起来,以免有什么事搞得焦头烂额的。」 品檀:「……」 她终于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了,可是……夫人一直在府里,根本与其他人没什么接触,怎么会怀孕了的? 是趁她不在府里做的么?可夫人那么温顺贤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了半天,品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主子既然都这么吩咐了,她还是僵硬地行了礼,下去安排。 宣政殿。 帝王刚树立完「身残志坚」的美好帝王形象,正要回紫辰殿,半路就有人来传消息:「皇上,酉阳宫那边有点异样。」 「说。」 「有宫人看见不明身份的人从酉阳宫离开。」 v第64章[01.10] 帝王一顿:「不明身份的人?」 「是,据说是穿着斗篷。现在估计快到宫门口了,卑职可要去拦下?」 「拦!」宇文颉停了步子,转身就朝酉阳宫的方向去:「华嫔还在宫里么?」 「卑职不知。」 心里微微有点不好的预感,宇文颉沉了脸,上了龙辇就让人往那头赶。 酉阳宫离正宫很远,光是赶过去就要三柱香的时间,等帝王进去的时候,里头已经是一片安静。 「皇上。」秦公公将宫殿里外找了个遍,最后只找到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拎出来跪在了前头:「华嫔娘娘不在这里。」 屋子里气氛凝重,帝王沉默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宫女,一声没吭。 最前头那小宫女自己扛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朝他磕头一边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娘娘是自己想走的,奴婢拦也拦不住啊!」 想走?宇文颉嗤笑出声:「谁给她的胆子?」 小宫女们摇头:「奴婢们都是粗使宫女,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华嫔娘娘方才带着她贴身的丫鬟裹着斗篷直接出了酉阳宫,别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帝王抬头,看向霍子冲:「酉阳宫的禁卫管事呢?」 霍子冲拱手:「方才在门口卑职便看过,现在好像不是当值的时辰,人都不在。」 后妃私逃出宫可是牵连九族的大罪!花流萤也是当真自私到了极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帝王微怒,看向门外问:「门口的人拦下来没有?」 秦公公连忙让人出去打听,回来的人颤颤巍巍地禀告:「宫门口没有拦到人,不知道华嫔娘娘出宫了没有。」 「呵!」宇文颉这才是真怒了:「堂堂皇宫,竟然任一女子来去自如?」 霍子冲背后一冷,小声道:「皇上,当初花丞相更换宫中禁卫,有不少人钻空子沾了花家的光进来的。」 花流萤也是花家的人啊,有人在暗中帮忙的话,要离开冷宫直接出宫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怪不得守宫门的人。 微微一顿,宇文颉沉默了。 无声的沉重感压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上,秦公公都在轻轻发抖,已经预料到一场屠杀在所难免了。后妃私奔,简直是往皇上脸上扇巴掌,还是一打一个绿手印的那种,别说皇帝了,普通男人都忍不下这种事。 然而,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帝王竟然平静了不少,站起来道:「把她们拖出去宫规处置,此消息封锁,霍子冲暗中派人把她给朕找回来,死也要死在宫里!」 心口一震,霍子冲连忙拱手:「卑职遵旨!」 快速离开了酉阳宫,宇文颉暴怒得像一头狮子,很想让花流萤为她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然而,她会牵扯到花京华。 这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花家必定被牵连问罪,也不知道花流萤为什么这么蠢,以为自己跑了就可以了,不管花家也没关系? 天真! 「丞相的母亲是不是不在京城了?」帝王问了一声。 旁边立刻有人恭敬地答:「是。」 「那好,将花家监禁起来吧。」 「遵旨。」 稍微露了个脸的太阳很快就又躲在了乌云之后,花春在丞相府里陪着青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安心。 「品檀。」她问:「宫里现在有什么情况么?」 品檀面露难色地看着她:「主子,咱们现在已经得不到宫里的消息了。」 「为什么?」花春很惊讶,最开始她随口一问,品檀不都是什么都能知道么? 「您忘记了?」品檀眼神复杂地道:「上次更换宫中禁卫,您是毫不留情将自己的人一起清理了的。」 花春:「……」 有这种事?她怎么不记得啊! 拍了拍脑门,花春干笑了两声:「你是说,上次我更换宫中禁卫的时候,把自己的人脉一刀切了?」 品檀沉重地点头,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丞相爷是要玉石俱焚来着,拼着自己的人脉不要了,也要让羲王爷交出所有的护卫。 深吸一口气,花春现在才反应过来当时羲王爷的话是什么意思。卧槽,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消息来源问题啊,就想着能把羲王爷的护卫给弄走,保障皇帝的安全。 现在想来,她真是一个伟人。花京华如果还在,看见自己辛苦布置的人脉被她给毁了,估计会想掐死她吧? 捂了捂脸,花春道:「罢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有什么大事,皇上会派人来知会的,咱们先好好陪着夫人,调整调整情绪,怀孕的人不能太压抑太伤心的。」 「嗯。」品檀点头。 深夜,花府便被层层包围,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花春陪着青袅安稳地睡觉,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明破晓,青袅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爷能答应妾身一件事么?」 「什么?」花春看着她。 「今天一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丞相府,好不好?」眼眶微红,青袅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不离开丞相府?花春有些为难,但一想到自个儿这么对不起青袅,也还是点了点头。皇帝的伤势还没复原,最近也是依旧不用上朝的,大不了今天请个假,明日再去处理那些事情吧。 花府里的人哭天抢地,宫里也是莫名的气氛凝重。皇帝被太后叫到了慧明殿。 「可是出什么事了?」太后担忧地看着他:「听闻皇儿让人监禁了花府?」 这消息,他也下令不让人知道的,竟然这么快就传到太后耳朵里了?宇文颉抬头,看了旁边的宇文羲一眼,淡淡地道:「不是监禁,只是最近燕京盗贼甚多,为了让淑妃安心,朕派人去帮花家守护宅院罢了。」 v第65章[01.10] 「是么?」太后将信将疑。 羲王爷恍然:「原来皇兄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 宇文颉淡淡地道:「皇弟何必唯恐天下不乱?」 「哎,这可就是皇兄错怪了。」羲王爷十分无辜地道:「唯恐天下不乱的不是臣弟,怕倒是皇兄一直器重的花丞相呢。」 微微一怔,帝王皱眉:「皇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敢问皇兄。」宇文羲笑道:「若有人以虚假的身份,混入朝廷为官数载,欺上瞒下,该当何罪啊?」 心里「咚」了一声,帝王神色平静地道:「这自然是欺君之罪。」 「那要是位高权重的人,犯了错,也罚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大臣。」 羲王爷点头:「那臣弟就放心了。」 说着直接跪了出来,看着帝王道:「臣弟要状告当朝花丞相,女扮男装,干涉朝政,欺君罔上,图谋不轨!」 这话一出,包括太后在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帝王神色凝重,目光落在羲王爷身上,沉声道:「皇弟是当今的王爷,说话要慎重。」 「臣弟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自然不敢说这样的话。」羲王爷一笑,拱手道:「臣弟无意间寻得花丞相的奶娘,得知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经过了解和查证,收集了很多相关的消息,才敢做出这样的结论。」 太后半天才回过神来,嘴唇微微颤抖:「其他人先退下!」 帝王眼眸里暗光流转:「不必退出去,全部在慧明殿侧殿里等着。子冲,带路。」 在场的除了太后王爷和皇上,还有一众宫女妃嫔,乍一听宇文羲这话,众人心情都很复杂,再一听皇帝的命令,顿时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都没断定真假,就已经要封口了吗? 「母后。」羲王爷微微皱眉:「此事就应该让所有人都听,为何要让其他人回避?」 「事关重大。」太后神色严肃:「若是有误会,你今日之言,就足以伤害一直为国尽忠的丞相。若是无误,此乃惊天大祸,在皇帝做出决断之前,也不该流传出去让人议论!」 宇文羲勾唇,轻轻笑了一声:「母后是当真这样想,还是与皇兄一样,都想包庇花丞相?」 太后微怒:「哀家有什么理由包庇丞相?」 羲王爷抬头,看了自家母后一眼,眼里都是了然。 当年有些事情,他也是知情的,那些被遮盖的皇室丑闻,与太后和花峥嵘有关的故事,他可都是一清二楚。要问她为什么一直那么维护花丞相,维护花家的话,他是可以说的。 宁太后一怔,眉头皱了起来,却是别开了头。 气氛有些古怪,双方也正僵持,就听得外头跨进来了人:「西夏使臣杨远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瞳孔微缩,宇文颉下意识地就挥手,旁边的霍子冲飞身过去便将几位使臣拦在了门口。 「皇上与太后正在商议要事,还请使臣留步。」 「臣下有重大的事情要告知!」杨远尘声音极大地朝里头吼:「臣下虽乃西夏之臣,却也从属于大梁,如今得知有人欺瞒圣上,臣下实在不得不报!」 完了。 宇文颉觉得自己心口的东西正止不住地往下沉,张嘴想说什么,脑子里却是「轰」地一声。 狠毒如宇文羲,竟然直接联合外邦之人,也要置花京华于死地。 他能做什么?现在该怎么办? 头一次帝王觉得自己很无力,花京华不在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当真是气血上涌,一时想不出办法。 「让他们进来。」羲王爷喊了一声。 霍子冲没让步,却是回头看向皇帝。 皇帝闭了眼,没吭声。 他一愣,手微微一软,几个使臣就直接冲了进去。 「花丞相是女子!」杨远尘张口就道:「据臣下所知,大梁女子不得入朝为官,花丞相女扮男装,欺骗皇上,还欺压使臣,实在是罪无可恕!」 「请皇上和太后明鉴,丞相此人,居心叵测,当好生彻查!」 「若是当真有欺君之罪,还请皇上严惩丞相!」 这一个个的都急着报复呢,要不是花京华,他们也不会这么一步步被逼到绝境。每个使臣都觉得花京华才是大梁最难缠的人,少了他,金矿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帝王还是没说话,太后也怔愣地看着下头跪成一片的人,有些无措。 「事已至此,已经是瞒不住了。」宇文羲沉重地道:「还是将花丞相带进宫来,当面对质吧。」 番邦使臣都知道了,此事若是不快些处置,怕是要丢脸丢出大梁了。 「去请花丞相进宫。」宇文颉垂了眼眸,吩咐了一声。 门口的霍子冲应了,连忙往外跑。 花春正在府里让人给青袅诊脉,那大夫是外头请来的,诊了好几次,还是道:「的确是喜脉。」 「有劳大夫了。」花春点头,让品檀送他出去,然后看着青袅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青袅点头,伸手拉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神情看起来紧张又不安。 正想问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就见外头冲进来一群禁卫,带头的就是霍子冲。 「丞相。」他满目忧色地道:「皇上请您马上进宫一趟。」 v第66章[01.10] 花春一愣,看着他问:「什么事这么严重?今日我是请了假的。」 「情况紧急,您必须亲自进宫。」霍子冲拱手:「请吧!」 为难地看了青袅一眼,她正想说个软话告个罪呢,就见青袅站起来道:「妾身同您一起进宫。」 啥?花春连忙摇头:「你怀了身子呢,这一路车马颠簸,动了胎气怎么办?」 霍子冲一惊,不可置信地看了青袅一眼。 青袅一笑,柔柔地道:「不会的,妾身身子好着呢,今日只是特别不想离开爷,爷可以答应妾身么?」 想了想,花春看向霍子冲:「可以带内子一起吧?」 后者呆呆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傻。 于是花丞相夫妇就一起进宫了。 霍子冲本来是想提醒一下花丞相,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的,但是被丞相夫人有孕的消息给震撼住了,尽管花春问了他几遍是什么事,他都支支吾吾没能说清楚。 慧明殿里热闹极了,人多,气氛古怪,刚踏进门口就能感受到。 花春皱眉,带着青袅一起上前行礼:「微臣给皇上、太后娘娘请安。」 宇文颉和宁太后看着眼前的人,两人都没喊免礼。 她觉得有点奇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花丞相怎么把夫人也带来了?」太后开口,语气也十分复杂:「这还是头一回。」 花春一笑,解释道:「内子昨日查出有孕,今日就离不开微臣了。微臣出于无奈,便带她一起进宫,正好谢谢当初皇上的赐婚。」 怀孕了?! 羲王爷一顿,微微眯了眯眼:「大夫诊断过了么?」 「刚刚才把过脉。」花春侧头看他:「王爷怎么对内子也这么关心?」 羲王爷沉默,往后头看了一眼,立马有人去请御医。 看花京华的表情,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竟然带了个怀孕的女人来,又好像是早有准备。 这是怎么回事? 「青袅是攻玉侯给你的人。」帝王开口,声音莫名有些嘶哑:「所以是一定不会背叛你的,对吗?」 好奇地看他一眼,花春点头:「青袅贤良淑德,宜室宜家,自然不会背叛微臣。」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你的?」 「正是。」 回了点神,宇文颉颔首,等御医来了,便示意青袅伸手诊脉。 青袅神情有些紧张,周身都笼罩在一股子不安分的气息里,一手抓着花春的手,另一只手递给了御医。 太后身子前倾,紧张地看着。旁边的宫嫔和使臣也都睁大了眼睛。 「恭喜丞相,尊夫人这是一个月的喜脉。」半柱香时间之后,御医笑道:「恭喜恭喜了。」 花春点头,很茫然地看了四周一圈。 周围人的脸色好精彩耶,红的绿的蓝的白的什么都有,跟跑马灯似的。 「现在微臣能不能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帝王的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深深看了青袅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道:「羲王爷和西夏使臣联名状告丞相你女扮男装,欺君罔上。」 「哈?」花春吓了一跳,幸好一早料想过这样的情景,当即演技大爆发,站起来就愤怒地道:「微臣虽然身子柔弱似女子,却也不该被这样诬陷吧?不懂事的人胡说就罢了,连羲王爷也以讹传讹?」 宇文羲静静地看着她,道:「你的奶娘吉祥就在外头等着。」 「哦?」花春镇定一笑:「你是说那个我母亲当年好心让她回乡养老,却偷了花府的珠宝,逃离京城的奶娘吗?我找她很久了,多谢王爷。」 心里本来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看见花京华这样的反应,宇文羲忍不住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他被那奶娘联合花流萤给骗了? 「让那奶娘进来。」太后沉声道。 花春回头,就看见一个缩手缩脚的农妇,穿着挺华丽的,五官寻常,有些发胖,眼睛往四处打量着,跟做贼似的走了进来。 「民妇拜见各位大人。」 帝王看了她两眼,又看看花京华:「你确定这是你的奶娘?」 花京华摇头:「奶娘在微臣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微臣没什么印象。如今家母也不在京城,实在无从对质。」 「这个简单。」羲王爷笑了笑:「不是还有花府的其他人么?请进宫来认一认就是。」 「不必了。」花春沉着脸打断他,站起身道:「王爷不就一直抓着微臣是男是女的事情不放吗?这事要证明实在太简单了,微臣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脱衣验身!」 帝王皱眉:「丞相。」 「皇上不必多言!」花春一脸怒极,看着羲王爷道:「微臣还没说完,要是这衣裳一落,微臣是女人,那微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可要是不是呢?」 羲王爷一怔,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给弄得越发心虚。 当众脱衣?这要是个女人,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又或者,只是说来吓唬人的? 抿了抿唇,他问:「丞相想如何?」 「微臣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花春横眉冷对:「但是王爷三番五次诬陷于微臣,此番更是联合外人,陷皇上于尴尬之地。若微臣再忍,怕是要令朝中文武百官寒心了!既然王爷要赌,那就赌大一点,若京华证明了是男儿身,请王爷将一半的封地还于大梁!」 v第67章[01.10] 众人都是一震,羲王爷更是脸色一白:「丞相这样的要求,还说自己不是不懂道理?」 「人若待我以礼,我以礼还之。人若对我以刀戟,我以刀戟还之。」花春一字一句地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大家都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来说多重要,王爷却仗着自己的身份,屡次朝微臣泼脏水。一次可忍,两次可忍,三次再忍,那就是没了文士的气节了!」 说着,伸手就开始解官服的扣子,大大方方地就将最外头的外袍给扯了下来。 里头第一件是青蓝色的衬底长衫,不大不小,刚好贴着身子,显出平平整整的胸膛来。 再脱,里头就是白色的里衣,几乎可以看见花丞相消瘦的上身轮廓。 宇文颉手捏得死紧,眼瞧着她手放在了里衣的衣带上,一声呵斥几乎要脱口而出。 再脱里面就没有衣裳了! 花春神色镇定,动作也没有丝毫迟疑,看得宇文羲冷汗直冒,低喝了一声:「本王还没有答应丞相!」 「怎么?」她侧眼看过去,眼里满是不屑:「今日闹得这么轰轰烈烈,让皇上急传我入宫,不就是想验我的身么?我花京华行事做人都光明正大,王爷既然证据确凿,那又怕什么?」 那可是一半的封地疆土,能这样轻率吗!宇文羲嘴唇都白了,咬牙道:「丞相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丞相的事情,为什么要本王拿封地做赌?」 「因为这是王爷挑起的事情。」花春冷声道:「王爷就该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这代价也太过了。」宇文羲皱眉:「封地是先皇赐的,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 心平气和地看着他,花春皮笑肉不笑:「王爷不是很有把握,说本官是女子吗?那有什么好害怕的?您输不了啊。」 各方来的消息,的确都说她是女子,可……她这样的行为,未免太坦荡了,哪个女子做得出来?况且还有个怀孕的夫人在旁边,又这么胆大地跟他打赌…… 眼神飘忽了一会儿,羲王爷道:「此事,还是该从长计议。」 有什么好计议的?花春冷哼,转身就在太后面前跪下,目光灼灼地道:「臣请太后做主,臣在朝多年,不说鞠躬尽瘁,也是问心无愧。今日却被羲王爷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头上,他日指不定外头还会流传什么样的话。既然皇室不能给臣以信任,那臣请辞,回归布衣,寄情山水!」 太后吓了一跳:「丞相别冲动,你的忠心和能力哀家都看在眼里,今日之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帝王看了看羲王爷:「若是丞相请辞,我大梁损失惨重,那就拿皇弟一半的封地来补吧。」 这情节反转得,周围围观的人都惊愕不已,纷纷看向下头跪着的王爷和西夏使臣。 羲王爷好像是在想事情,西夏使臣一个个的却是吓懵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丞相不是女子?不是说千真万确就是个女的吗?现在好了,误会大了,他们还被羲王爷拖下了水!这该怎么办?花丞相要是反告他们污蔑,他们还回得去西夏吗? 念及此,杨远尘赶紧开了口:「皇上太后恕罪,臣下等人也是听信了传言,误会了丞相。」 「哦?」帝王问:「听了哪里的传言?」 宇文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杨远尘一怔,眼睛往四处看了看,抖着声音道:「就是宫里传的,臣下等人在宫中行走,听见不少人在议论。」 「反了天了!」太后微怒,一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宫中之人还敢在外使面前编排丞相的不是?」 花春勾了勾唇:「太后不必动怒,今日解释清楚了就是,宫里少不得有些看不顺眼微臣之人。」 「也是你大度。」宁太后叹了口气,道:「快先把衣裳穿上,最近天凉,别又病了。」 「多谢太后关心。」花春道:「可王爷还没给个说法呢。」 羲王爷回过了神,垂眸道:「本王也是听信了传言,所以想来求证,但丞相以封地相要挟,本王自然不能冒这个险。」 「哦?」她回头看着这人:「王爷的意思是,还是觉得本官是女子,只是为了保全封地,所以不继续看了是么?」 羲王爷默认。 「真是有意思。」花春嗤笑,捡起地上的衣裳重新穿上,转头看向皇帝:「所以微臣今生今世只效忠陛下一人,因为陛下值得。」 宇文羲咬牙。 这话说得,不是明面儿上踩他捧宇文颉么?花京华也当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好样的。 「好了。」太后有些疲惫地道:「今日这一场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丞相夫人都有了身孕,丞相也坦坦荡荡,大家各自回去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要有个数。」 「嫔妾遵旨。」旁边的一群宫嫔行礼告退,宫人奴才也纷纷撤了出去。 皇帝目光怜悯地看着下头的西夏使臣:「本来明日就可以启程回西夏了,今日这事一出,各位不妨在大梁多留些日子,让西夏王来接吧?」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杨远尘直接哭了出来:「若是让吾王来接,臣等焉有命在?」 「那污蔑我朝丞相之前,怎么不想想会不会没命?」 「臣等……臣等当真知错了!」 花春摇头看着他们,道:「有些时候送上门的馅饼不一定能吃,多半是有毒。看吧?中了人家的计了,白白当个垫背的。」 杨远尘一愣,心思几转,惊恐地看了旁边的羲王爷一眼。 这消息是他告诉他们的,说想要拉丞相下马,就配合他一起告状。他一个人告,皇上太后可能还会偏袒,但只要加上番邦使臣,皇上太后多少会顾及大梁颜面,公正处置。 要不是花丞相前头那么过分,他们也不至于就气到去帮羲王爷了。现在好了,反而把自己给害了。 宇文羲眯了眯眼,看着花京华道:「丞相这一手挑拨离间玩得也是漂亮。」 「啊?」花春瞪大眼看着他:「王爷……竟然与西夏使臣是一伙的?」 「……本王没有这么说。」 「您不是说挑拨离间么?」花春眨眨眼:「微臣读书少,但是也知道这词儿是用在关系好的人之间的。也就是说,王爷背着皇上与使臣有很亲密的来往啊!」 满脸黑线,宇文羲怒道:「本王口拙,说不过丞相。」 「有理才能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花春笑了笑:「王爷也还是该多看看书。」 羲王爷受不了了,抬头看着太后道:「母后,儿臣知错了。」 v第68章[01.10] 「跟母后认错,有什么用?」帝王淡淡地道:「被你冤枉了的是花丞相。」 花春大方地摆手:「不用让王爷给微臣道歉,微臣受不起。」 羲王爷一顿,正觉得有点缓和,想顺着说两句好话这事就算过去了,结果花京华接下来一句便是:「直接给点补偿就好了。」 宇文羲:「……」 这他奶奶的还要不要脸了? 不对劲啊!今天他明明是信心满满,要置花京华于死地的,为什么反而被他逼到了现在这份儿上? 平时的算计他也玩得风生水起,但是总要在花京华这里栽跟头,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的也是。」太后道:「羲儿就给丞相备厚礼赔罪吧,这事就算过去了。」 「……儿臣遵旨。」 整理好衣裳,花春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青袅,连忙心疼地将她扶起来,低声问:「难受吗?」 青袅摇头,只死死抓着她的衣袖:「爷没事就好。」 「不会有什么事的。」花春安慰她,然后抬头看向皇上太后:「青袅身子不适,既然今日是个误会,那臣可否先行告退?」 「朕让人送你夫人先回府。」帝王道:「你留下,跟朕回紫辰殿。」 又有什么事啊?花春皱眉,不放心地看了看青袅。后者懂事地松开她,笑了笑:「妾身在府里等爷回来。」 「好。」点点头,花春跟太后告礼,随着皇帝一起离开慧明殿。 在慧明门,青袅便跟秦公公走了,皇帝上了龙车,花春本来是打算在旁边走的,上头的人却伸手出来,一把将她拉了上去。 钢铁一般的手臂死死箍着她,将她整个人按进他的怀里,温暖又踏实。 微微怔愣,她的下巴磕在他肩上,疑惑地喊了一声:「皇上?」 「别动。」宇文颉低声道:「让朕抱会儿。」 心里有些异样,花春扭了扭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闷声问:「做什么要抱着?」 帝王闭着眼,闷声道:「你方才再多脱一件,现在就该被推出去斩首了。」 「我知道。」花春点头:「但是我要是不脱,现在的情况可能更糟糕。」 宇文颉沉默,手臂收拢了一些,将她箍得差点喘不过气。 他方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花京华当真被拆穿了身份,那他便只能暗地里安排,送她远离京城,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回来。也就是说,他永远无法再见到她,从此两个人再没什么相干,各自活得好好的。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他心口发疼,止不住地疼。 所以现在,完全是劫后余生吧,他只想把人抱紧点儿,紧得谁也抢不走的那种。 「你胆子太大了。」 听见他这话,花春干咳了两声,笑道:「陛下没玩过炸金花吧?」 「那是什么东西?」宇文颉皱眉。 花春道:「是考验人演技的一种游戏,拿牌比大小,谁也不知道对方手里是什么牌。但是要盲目下注,看谁先撑不住先弃牌,或者是都坚持到最后,亮牌定输赢。」 帝王很茫然,松开她一些,眼神里充满好奇:「没听过。」 扑克牌啊,他当然没听过!花春在他旁边坐下,手舞足蹈地比划道:「方才臣与羲王爷,其实就在玩炸金花,但是不同的是,我知道他手里是大牌,他却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牌,看我孤注一掷,心里就有些发虚,再看我要他跟下最大的赌注,他便撑不住先弃牌了。」 所以她是拿了一把烂牌,赢了人家一个三同。 帝王似懂非懂,道:「万一他撑到了最后,要你亮牌怎么办?」 「那就只能算我输了。」花春耸肩:「反正本来他就占上风,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搏一搏嘛,赢了我赚了,输了也不亏。」 这是何等的心气啊,帝王抿唇。今日之事若是换成他,他不一定能做到花京华这样,更何况花京华还是个女人。 以往宇文颉是很看不起女人的,毕竟软软弱弱,都跟没骨头一样,只能做男人的宠物,做不得其他的事情。 然而,现在却不得不改观了。 「今日之事并非巧合。」回过神来,帝王想起了正经的事情:「你的奶娘为什么会被羲王爷找到?」 「我也不清楚。」花春摇头:「按理说,应该只有花府的人才知道那奶娘长什么样子。」 帝王抿唇:「宫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和花家有关。」 「什么?」 「花流萤私逃出宫了。」 提起这事帝王就黑了脸:「本以为她是耐不住宫中寂寞,现在看来,估计跟羲王爷脱不了关系。」 啥玩意儿?花春瞪大了眼:「花流萤跑了?」 「嗯。」宇文颉道:「朕已经派人去追,并且封锁了消息。这件事传出去,你花府上下都要遭殃。」 脸色微微发白,花春抓着皇帝的衣袖,吐了两个字:「糟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帝王道:「朕还在呢。」 呆呆地摇头,花春道:「那奶娘多半是花流萤帮羲王爷找的吧,作为回报,羲王爷送了她出宫,让她自在逍遥去了。」 宇文颉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单凭花流萤一个人,要私逃出宫还是很困难的。 「所以朕在找证据,要是能查出与羲王爷有关,朕便问他的罪。」 花春的脸一点点苍白下去,侧头看向他,轻声问:「皇上觉得,是您查得快,还是羲王爷反咬一口比较快?」 v第69章[01.10] 「……」心里一沉,帝王瞳孔微缩。 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龙车在紫辰殿门口停下,花春深吸了两口气,浑身僵硬:「我可以祈祷羲王爷笨一点吗?最好不要反应那么快,给我点时间想对策。」 宇文颉抿唇,伸手拉住她:「也许情况没你想的那样糟糕,等明日一早,朕便让淑妃和华嫔一起回花府省亲,先拖延一段时间。」 花流萤估计下雨天是不爱打伞的,脑子进水很严重,这种祸连全家的事情,她也能为了自己爽快去做,花春真的快气死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只能跟着帝王下车往殿里走,眼前看的景物都是花的。 「今日天色已晚,现在让她们出宫于理不合,只能等明日。」宇文颉道:「羲王爷方才失利,一时半会肯定回不过神……」 话还没说完,秦公公就急匆匆地跑进来:「皇上!」 心里一跳,宇文颉回头看他。 「酉阳宫禁卫来报,华嫔失踪了。」 花春猛地一震。 这消息是皇帝封锁了的,现在怎么会又来禀告? 宇文颉闭了闭眼。 能来紫辰殿禀告,就一定也去了慧明殿禀告。是不是酉阳宫的禁卫他已经没空去追究了,帝王沉声道:「让霍子冲抓紧时间找人,母后那边就说朕与华嫔有些冲突,华嫔跑出了酉阳宫,下落不明。」 「是。」 花春深吸一口气:「微臣能做什么?」 「出宫。」帝王咬牙:「把你夫人和父亲连夜送出燕京,然后再回来。」 微微一怔,花春点头,转身就往外跑。 落钥的宫门重新打开,接到消息的贺长安就在外头等她。 「花府里有禁卫,你不用太担心。」贺长安低声道:「跟我来就是。」 点点头,花春觉得自个儿的脸都僵硬了,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能上马扬鞭,想快些,更快些。 「花丞相,攻玉侯。」花府门口果然有禁卫,然而,不等他们下马,便在门口拱手道:「华嫔失踪,花府戒严。」 听这语气,竟然是不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花春沉了脸,看了看那人:「你是听谁的命令?」 禁卫拱手:「自然从属于陛下。」 「我等奉陛下之命,要进去带人进宫,你又为何阻拦?」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禁卫一本正经地道:「在找到华嫔之前,卑职不能放走花府任何一个人。」 这跟剧本写的完全不一样好吗?花春横眉,正想理论呢,前头的贺长安便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宫去拿圣旨,再来领人吧。」 疯了吗?花春瞪眼,别说现在回宫已经来不及,就算能回去,那也不能让皇帝写圣旨啊。明显是要偷偷将人送走,怎么可能还白纸黑字用黄锦裱起来?那不是摆明让天下人知道皇帝徇私护短? 贺长安回头,眼神颇有深意,花春一愣,将话都咽了回去,认命地跟着他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上走。 「跟我来。」贺长安道:「这门口守着的人明显不对劲,咱们硬闯反而会给人落下话柄。」 也对,花春点头,眉头松了一些。她是关心则乱,好在贺长安还理智。两人绕了路到花府的后院,弃马翻墙。 贺长安动作潇洒,站在墙头上往里看了看,有巡逻的士兵,但是不多,毕竟花府这地盘又不大。 「贤弟,咱们从这屋檐上一路飞过去即可。」 「好的二哥。」花春点头:「不过你可能得先伸手拉我一把。」 微微一愣,贺长安低头,就见花京华吐着舌头半只手挂在墙头上,明显是没有力气了。 对了,他不会武功。 勾唇低笑,贺长安伸手揽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拎上来,然后道:「抱紧我。」 花春听话地伸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然后就感觉一阵失重。两人跃下院墙,又上了屋檐,一路无声无息地去了主院。 花府被围困,里头已经是人心惶惶,幸好万氏一早离开了,不然这会儿要选一个人救出去,花春是会有点心里难安的,毕竟花父对花京华也有生养之恩,就算做事过分,那也是亲爹。 现在倒是简单,不用做什么抉择,直接去主院里把花父拎出来就跑。 「华儿?」花峥嵘满面寒霜,看起来像是苍老了三四岁,震惊地看着她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花春道:「救您走。」 花流萤私逃,花家必遭殃及,皇帝肯定是想好了办法要救她的,所以现在把这老人家和青袅送走了就好。 「好,好!」花峥嵘感动极了,头也没回地就跟着他们翻墙出去。 贺长安微微迟疑:「不管其他人了吗?」 花春看向花父,后者摆手:「任氏一早跟着流萤跑了!吴氏有淑妃娘娘护着呢,你们要是有多余的力气,不如去把五少爷带出来?」 四小姐也不要了?花春皱眉,正想说话,远处就传来了铠甲碰撞之声。 「快走!」贺长安低喝,立马将花老爷卷上自己的马背,然后焦急地看着她,示意她走前头。 花春咬牙,策马狂奔,贺长安便跟着他一起,在后头指挥:「往南门出城。」 早在花京华被宣进宫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帝王的命令,给花家人准备了逃难用的东西。但是时间仓促,也只有马车盘缠和被褥,连同青袅一起,都在南门外头等着了。 「车夫会带您去个安全的地方。」贺长安将花峥嵘放下来,直接送上车去:「您不用担心,都是皇上安排的人。」 「哎!」花峥嵘感激涕零:「那我就先走了。」 v第70章[01.10] 花春抿唇,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上车,忍不住有点同情花瑕瑜和花靖安,都是亲生的骨肉啊,也不得花峥嵘惦记。 「爷。」青袅皱眉:「妾身没必要走的,妾身还可以留在您身边当丫鬟。」 「不行。」花春摇头:「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保命,你还当什么丫鬟?」 能保命的,青袅很想说,今日大凶之日只要过了,明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看她这严肃的神色,想了想,她还是乖巧地进了马车里去。 月入乌云,车夫一声吆喝,马车便上了路。 「你真的不要一起走吗?」贺长安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等天明宫里还找不到华嫔,皇上没压下来的话,花家,包括你在内,可就一个都跑不掉了。」 「我知道。」花春点头:「但还没到最后,好歹也要争取一下,万一有什么转机呢?我要是现在也走了,那花家剩下的人才是真的死定了。」 贺长安抿唇,眼神里有很多东西,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走吧,回宫去。」她道:「是生是死就看明日如何了。」 贺长安点头,跟着她一起进宫。 帝王阴沉着脸,再次从慧明殿里出来。 后宫不知是谁在生事,突然闹得人心惶惶,都说华嫔可能是被杀了,他反复给太后解释了很多次说是因为争执,华嫔才不见了的,太后也是将信将疑。 禁卫在宫里四处搜寻,偌大的皇宫,大概也要天明才会有结果。 「花丞相人呢?」 「与攻玉侯一起在紫辰殿里候着。」 加快步子,帝王踏进紫辰殿,就见贺长安满目关怀地凝视着花京华,后者坐在一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都送走了?」他问。 贺长安回神,点了点头:「皇上有什么打算?」 花春也抬头看着他。 「羲王爷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本以为他会出来说华嫔私逃,但是他没有。」宇文颉想了想:「所以还是等明日看看情况。」 贺长安点头,然后一掀长袍就跪在了他面前:「微臣有事想求皇上。」 微微一怔,宇文颉有些惊讶:「你求朕?」 「嗯,难得求一回。」贺长安微笑:「但是这回事情有点严重,请皇上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京华的性命。」 花春一顿,看向他:「二哥……」 「臣知道皇上一向刚正不阿,但对花丞相,也应该早已改观。」贺长安道:「所以就算此回华嫔犯下滔天大错,也请陛下饶京华一命。」 帝王微微不悦:「若是明日无人将事情闹大,不用你说朕也会留她一命。但若有人存心寻事,就算朕是皇帝,也多做不了什么。」 花春也跟着跪下来,拉了拉贺长安的袖子:「二哥别太担心,皇上如今有人性多了……不是,我是说有人情味儿多了,不会看着我白白送死的。」 「也对。」想了想,贺长安站起来了,看着旁边这人微笑道:「是我慌了些,若是能救,皇上哪有不救的道理。」 「有二哥这样把我当亲弟弟疼的人,是我的幸运。」花春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 帝王冷哼:「有空在这里说废话,不如早点去休息,明日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呢。」 「好。」花春道:「我就睡紫辰殿侧殿吧。」 贺长安跟着点头:「我与你同床睡好了,现在宫门已经关了。」 「不行!」花春和宇文颉异口同声,答得又快又脆。 他怔愣,微微皱眉,再次用好奇的眼光看着面前这两人:「为什么?」 因为同床就得露馅了!花春干笑,看向皇帝,后者一本正经地道:「明日需要你的地方肯定很多,跟她挤一张床肯定睡不好,你一个人睡侧殿吧,丞相正好陪朕挑灯夜读,看看折子。」 这么紧张的时候,看得进去个鬼啊?贺长安皱眉,奈何不等他抗拒,花京华已经扶着他往外走了。 也是,他想了想,要当真同床而眠,发生点什么,可就尴尬了。摇摇头,贺长安认命地去了侧殿。 大门关上,花春觉得自个儿腿都软了,爬到帝王脚边蹲下,沮丧了一张脸:「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朕也有。」 「那怎么办?」花春扁嘴:「我还没当成千古第一丞相呢,还没名留青史呢,总不能就这么被牵连着没了。」 「没了倒不至于。」帝王道:「看你明日怎么表现了。」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众人都知道华嫔私逃,然后花家被牵连,花春被连带着降职,有太后和他的维护,怎么都不至于重罚。 然而,事实证明,宇文颉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来欺君》卷一 作者:蒹葭苍苍 02、《穿越来欺君》卷二 作者:蒹葭苍苍 03、《穿越来欺君》卷三 作者:蒹葭苍苍 04、《穿越来欺君》卷四 作者:蒹葭苍苍 05、《穿越来欺君》卷五 作者:蒹葭苍苍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