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男主抢女人》 第1章 第1章 卯时,十里街。 今日四皇子娶亲,迎亲的仪仗从街头列至街尾。 新郎官骑白马,八名太监齐齐抬起龙凤喜轿,身后还跟了四十余名护军,阵势实在浩大。 一路敲锣打鼓,惊醒了长街的百姓。 楼阁上的百姓纷纷支起窗,探出头看热闹。 只是他们看的并不是四皇子的仪仗,而是楼底下整齐列队的另一排卫兵。 因为就在队列最前方,十分瞩目地架了一张轮椅。轮椅上还坐着个人。 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萧瑾知道吃瓜群众在想什么。 的确,她正确的出场方式不应该是坐在轮椅上,而应该躺在棺材里。 当然,如果她今天抢亲失败,皇家陵寝大概还替她保留着一席之地。 “宿主请注意,喜轿距您仅剩500米。” “再次提醒!宿主的生命时长仅剩1小时,请注意把控抢亲时间,尽快完成“抢亲”任务,完成任务后即可延续生命时长。” 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 听完系统的话,萧瑾有所触动。 即使穿进了这么一本古早狗血虐文,但自带的系统还是比较人性化。至少给了她接近两天的时间缓冲,而不是一上来就强行发布任务。 当然,本质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的,此时坐在轮椅上的并不是齐国三皇子萧瑾,而是一个无辜的穿越者。 萧瑾穿书的过程很简单。 两天前,她看完了《大尧女帝》这本披着大女主的皮,实则文艺复兴搞狗血虐恋的网文。 看完之后,萧瑾没有谩骂,也没有问候作者的家人。 只是点了负分,不咸不淡地评论: “挺狗血的,而且我还跟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名字一模一样。啧,真害怕穿书。” 下面有人附议,并且留言“哈哈哈哈建议姐妹全文背诵”、“姐妹赶紧把番外看了吧,看来现代社会是留不住你了”。 然后萧瑾就穿了。 系统告诉她,她穿成了文中的十八线女配。一位集残疾、女扮男装、迷恋男主于一身的奇女子。 原主战功赫赫,官居要职。 却偏偏对男主言听计从,男主让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 什么强行降智的设定。 系统给出了解释:“宿主,您穿越的是一本古早狗血架空文,一切皆有可能哦。” “因为设定原因,您活不过三章。所以您目前的生命仅剩48小时,请尽快完成第一个任务,完成任务后即可延续生命时长。” 萧瑾是老书虫了,套路她都懂。 于是点点头,表示理解:“任务是什么?” “任务一:抢亲,强娶即将嫁给男二的女主。” “友情提醒一下宿主,只有当您完成所有任务后,再让女主杀掉您,生命倒计时才会停止,您才能回到原世界。” 萧瑾:“……” 先不说尧国就是原主灭的,女主本身就跟原主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只是脑补了一位无法直立行走的肺癌晚期患者,在女主大婚之日,边咳血边摇轮椅去抢亲的场面,就已经脚趾扣地了。 经过深思熟虑,萧瑾提出了一个可行方案:“我能直接选择死亡,然后完结撒花吗?” “不能哦,宿主。” …… 为自己做了两天的心理建设,如今的萧瑾已经脱胎换骨,能够勇敢地带领王府护卫队,来到女主大婚现场抢亲了。 眼看着龙凤喜轿在雾霭中摇摇晃晃,越发逼近。 萧瑾微微皱眉,接过随侍呈上来的锦帕,捂住嘴唇,咳了几口血。 锦帕上绣了朱砂色的牡丹,单论艳丽深重的程度,远远不及鲜血浸染出的红。 喜轿就在前方。偏偏萧瑾从容不迫,还有心思将染血的锦帕规整地给叠好,再交给侍从。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眯了眯眼,望向踏破浓雾的骏马。 瞧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四皇子,萧瑾从护卫腰间佩戴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羽箭,若有所思地抚过尾端的白翎。 昨天系统告诉她,虽然她继承了原主短暂的寿命,但同时也继承了原主的技能。 原主既然上过战场,而且能官拜辅国大将军,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即使废了双腿,肌肉记忆总还在吧。 萧瑾正在好奇原主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好巧不巧,活靶子就送上门来了。 此时她望着身披玄纁吉服,骑在马上的四皇子,如同看一只移动的小白鼠,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怜悯。 咳嗽两声过后,她面无表情地拈弓搭箭,将箭镞对准了四皇子。 不得不说,萧瑾这一系列的操作,属实把系统给看懵了。 宿主这是在干什么? 本次的任务核心是抢亲,不是暗杀啊。 系统:“宿主,虽然您拥有原主的技能和肌肉记忆,但也不能开局就干掉男二啊……” 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萧瑾用指夹住雁翎箭的尾端,从容地往后一拉,羽箭便射了出去。 百姓们站在楼阁上,本来正在饶有兴味地观望。见萧瑾弯弓搭箭,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待到看清箭镞对准的方向时,他们几乎傻了。 楼上的小童愣愣地看着萧瑾拉开雕弓,然后放手,干脆利落地射出了一箭。 若不是被娘亲死死捂住了嘴,只怕要哭出来。 不过当他看见羽箭擦过新郎官的发冠,恰巧射中轿帘时,脸上的表情又逐渐变得呆滞起来。 片刻后,咯咯地笑出了声。 当然,不是人人都像小童,能够笑得出来。 因为那支破空射出的冷箭,楼阁下的场面已经失控了。 烈马嘶鸣,护军们齐齐拔剑出鞘,高声喊叫:“有刺客——保护殿下!” 朝阳升起,帝都的清晨,由此拉开序幕。 …… 待到护军们喊打喊杀,将犯上作乱的刺客团团围住时,却瞬间傻眼了。 他们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萧瑾,瞪圆了双眼,头一回觉得拔剑护主是一件自毁前程的事。 此时他们高高举起剑,砍也不行,收也不是。 实在是骑虎难下。 四皇子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受惊的马。当他骑着马,带着满身戾气行至贼子面前时,却愣了一愣。 因为他碰上了一个比他戾气还重的人。 轮椅上的人脸色苍白,便是披上黑裘大氅,也掩不住眉眼间的病弱。 偏偏皮相又生得极好,秀气得像是女子。 不过碍于这位主儿的脾气,没人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敢在心中嘀咕罢了。 实际上,萧瑾觉得原主的脸根本就不像男人。但凡有视网膜的,都能看出原主是在女扮男装。 然而原主装了二十多年,却始终无人拆穿。 不愧是古早狗血网文,带脑子去看你就输了。 系统惊魂未定,因为它刚刚已经把画面快进到四皇子被羽箭射中眉心,血溅当场了。 结果没想到,宿主竟然只是想……射轿帘? 旗人大婚时,的确有新郎持弓箭射喜轿的风俗。但这是架空网文,且宿主是来抢亲的,她不会真把自己当新郎了吧。 也就在系统疯狂揣度着萧瑾的用意时,场内一片安静。 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死寂。 四皇子骑在马上看着萧瑾,迎亲护军和萧瑾的护卫也拔着剑,成对峙之势。 这样诡异的氛围,最终被萧瑾的咳嗽声给打破。 她蹙着眉,接过侍从再度呈上的锦帕。 当着四皇子的面,也当着楼阁上百姓的面,萧瑾收回弓箭,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嗽声撕心裂肺。 抬喜轿的太监听着这催命似的一声又一声,双腿都在发抖。 咳出几口血之后,萧瑾用锦帕擦拭净嘴角的血渍,看向四皇子:“今日四弟大喜,本王虽然腿脚不便,也应当前来祝贺。” 祝贺? 众人沉默了。 敢情祝贺的方式,就是对着新郎的头顶射一箭? 四皇子听完萧瑾的话,沉默良久。 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他才开口,直截了当地问:“三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原主的弟弟对她很不满。 萧瑾又皱着眉咳嗽了几声,心想果然还是要以德服人,不然也没那么容易完成任务。 于是她开始以德服人了。 她摆出原主本就乖张的德性,淡然地回答:“本王是来抢亲的。” 系统:“……” 四皇子极力压抑住心头的怒火,他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瑾,面无表情地问:“为何?” 萧瑾有些不可置信,抢亲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过她还是决定以理服人,反问道;“尧国都是本王打下来的,你问为何?” 听了这话,护军手持刀剑,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太监们抬着大红喜轿,即使双腿都在颤抖,也强撑着不敢落地。 场面再度陷入了沉寂。 萧瑾所说的话看似无赖,但一时之间,却无人能找出反驳的理由。 因为尧国确实是萧瑾打下来的。 四皇子乃贵妃之子,从小被众人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他本就脾气不好,此时忍无可忍,戾气横生。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萧瑾的双腿,笑问:“就算三哥抱得美人归,也不知是否有福消受。” 察觉到四皇子瞟过她的双腿,流露出的轻蔑眼神。 萧瑾眉头一跳,这算人身攻击了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所以她决定反击。 萧瑾抬眼看着四皇子,不紧不慢地说:“本王是否有福消受暂且不论,先说说四弟吧。” “四弟,你只是个皇子而已。无官无爵、又没有封地,却敢在本王面前叫嚣,也是颇有胆气。” “举国皆知,本王是燕地之主,也是圣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别国国君厌恶我,碍于情面尚且都要称我一声燕王殿下,而你……” 萧瑾缓缓地问:“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2章 第2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四皇子的脸色霎时变得青白交加。 他怒不可遏,本想让护军把萧瑾撵走。转念一想,哪有人敢驱逐萧瑾。 萧瑾就算成了残废,也是齐国的燕王。寻常人对她动手,完全就是嫌命太长。 随行的大太监知道这两位都是不好惹的主儿,只得战战兢兢地从中调和:“燕王爷恕罪,四皇子和尧国公主的婚是圣上赐的,吉日也是钦天监挑选的……” 话虽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抢亲不合规矩,而且还是在跟皇帝对着干,您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旁人不知晓内情也就罢了,萧瑾好歹也是看过原著的人。 齐皇一开始本是想赐婚给太子的,若不是男主拒绝了,哪还有四皇子这个男二的戏份。 更何况男二有什么用处?女主被他娶回去也是极限拉扯纠缠虐恋,还在这里挣扎什么呢。 然而大太监搬出了皇帝,萧瑾一时之间确实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违抗皇命是死罪。 系统:“警告!警告宿主,生命时长仅剩30分钟。” “检测到宿主陷入困境,系统将临时为您提供两种话术方案,其中一种方案成功率为50。” 萧瑾感到欣慰,果然在关键时刻,系统还是有用的。 随后系统给出了方案。 “话术方案一:呵,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尧国都是本王打下来的,楚韶也自然该是本王的女人!” “……” 不愧是古早网文,连系统都自带一股狗血味。 萧瑾感觉自己的耳膜受到了伤害,还没等系统讲出方案二,她就果断地对系统说:“我选第二种。” 系统:“好的,即将为您生成话术光环。” 下一刻,萧瑾就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在光环的加持下,她微微地笑了笑,朗声道:“钦天监的人只会算天象历法,不懂人间真情。本王对尧国公主一见倾心,此生非公主不娶。”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陷入了沉默。 不仅是众人沉默,身体掌控权回来之后,萧瑾满脸黑线,都不禁为自己感到尴尬。 人间真情?一见倾心? 灭国的那种吗。 这话也说得出口,系统真的是不要脸。 也就在鸦雀无声之时,喜轿里蓦地传来了一声笑。 笑声很轻,像是江面上笼了一层薄雾,教人听不太真切。 声音十分轻柔,任何人被这道嗓音拂过,心情都会变得舒畅。 萧瑾心中却响铃大作。 以女主的温柔人设,刚亡了国,怎么可能笑得这么开心? 四皇子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甚至还讥讽一笑,对萧瑾说:“三哥,‘一见倾心’是您一厢情愿,您还得先问问公主本人愿不愿意……” 话音刚落,还没待萧瑾回答,喜轿里便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嗓音:“我愿意。” 四皇子嘴角讥讽的笑容僵住了。 萧瑾直觉此事有猫腻,奈何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她再度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然后淡然地把血帕放下,抬眼望向王府护卫:“还愣着干什么?” 护卫们面面相觑。 萧瑾指着那顶龙凤喜轿,言简意赅地说:“抢。” …… 燕王府。 昨日萧瑾吩咐管家去买一副最贵的棺材,管家虽然后背冷汗直流,但也不敢不听她的话。 他找了几个壮丁,看着他们把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材抬进门槛,不禁松了一口气。 壮丁们刚把漆了金乌的棺材放下,便见前方敲锣打鼓,一支迎亲队伍喜气洋洋地经过了王府。 管家揩了一把汗水,心知今天是四皇子的成婚之日,于是踮起脚,也想瞅一眼,沾沾喜气。 这一瞟,他险些从台阶上栽倒下去。 花轿摇摇晃晃,由八名王府护卫抬着,他们脸上挂了彩,但神情却颇为得意。 太监们列在队伍两侧,面如死灰地敲着铜锣。 而在队伍最前方,侍女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不太能看得出表情的萧瑾。 是的,萧瑾她不仅抢了亲,还顺便抢走了男二的仪仗队。 队伍很快就到了王府门口,萧瑾瞧见摆在庭院里的棺材,十分赞赏原主的管家。 原主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么高效的员工。 她转头望向管家,正准备夸赞几句,却见对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老奴这就把棺材抬走!” “……” 萧瑾咽下了赞扬的话语,若有所思道,“不急,先留着吧,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管家磕头谢恩,连连应是。 萧瑾神情复杂地看着管家,总觉得这人对她似乎有什么误解。 事实证明,燕王府的管家确实很高效。 才过了短短几个时辰,便将买来的丧幡和寿衣换成了吉服。檐角挂着红灯笼,案上还摆了龙凤喜烛。 系统发来贺电:“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您的生命时长已延长至24小时,请耐心等待下一个任务。” “友情提醒一下宿主,您只需要跟女主相处一年。等到女主登基为帝,再让她杀死您,您就可以回到原世界了。” 萧瑾呵呵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萧瑾坐在轮椅上,任由侍女将她推至喜房。 喜房是管家临时布置的,不得不说,还挺像模像样。一推开门,她就被满目的大红给晃花了眼。 而在一片艳红灼灼之中,女子脚上的白鞋甚为瞩目。 侍女也瞧见了,推轮椅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 轮椅缓缓行进,萧瑾望向坐在红床边的女子,将目光定格在了她的手上。 楚韶的手指像是钟山玉石,美而修长。双手轻轻交叠,安静地放置在喜袍上,看起来赏心悦目。 满室灯烛辉煌,照在喜服上,宛如铺满天际的金红霞光。 萧瑾垂眸看着新娘脚上穿的白色鞋履,注意到上面绣了银蓝色的花纹。 她未曾发难,只是淡淡地问:“鞋上绣的是什么?” 对方笑了一声,答道:“是尧国的冰菱花。” 萧瑾微微皱眉。在原著里,楚韶出嫁之日,可没有大胆到敢穿白鞋。 毕竟她一个亡国公主,明知原主和四皇子都不是什么善茬,还在大喜之日穿白,不是找死是什么? 隔着红盖头,新娘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朦胧起来:“冰菱花是大尧最好看的花。开在十二月大雪纷飞时,华美如银,却只能绽放一个时辰。” 萧瑾皱着眉,问:“昙花一年开一次,尚且能开四个时辰。此花为何凋谢得如此快?” 对方的声音很温和:“因为国师说,冰菱花象征着祥瑞,所以它刚绽放就会被采摘,存放在琉璃罩子里。” 萧瑾看文向来一目十行,自然不会记得一朵花的含义。 但她听着楚韶低低柔柔的声音,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也很难想象,此时盖头下那张脸究竟是什么表情。 咳嗽数声过后,萧瑾看着楚韶,低声问:“公主,与本王成婚之日,你竟敢穿白鞋,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楚韶的声音很轻快,语调上扬,还带着些许疑惑:“王爷,妾身为何要怕?冰菱花是大尧的吉祥之物。在大尧,女子出嫁都会穿上绣了冰菱花的鞋履。” 嗓音动听,言辞也婉转蛊人,听起来煞有其事。 萧瑾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瞎扯。 如果尧国真有这个风俗,那她作为读者怎么可能不记得如此关键的情节? 萧瑾未曾把楚韶的话当真,信手拿起摆在案上的喜秤,面无表情地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她的力道算不上轻,红布被喜秤挑起,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虽然萧瑾知道,楚韶在原著里是大尧第一美人。但当她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却还是愣了愣。 烛光下,楚韶眼角下的泪痣泫然欲泣,鸦睫纤长,掩住的眸依稀含着一泓流动的月光。 如此清冷的形容,唇边的笑容却偏偏绽出了柔态。 楚韶的微笑弯得恰到好处,牵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真可惜,这盖头的面料极好。掉在地上变脏了,就不能再用了。” 萧瑾看着楚韶嘴角的笑,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盯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女主的关注点也太不对劲了。 新娘的双手依然安静地交叠,眉眼间流露出的遗憾也做不得假。 下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隐约变得有些期待,唇角弯起笑容:“这是妾身第一次成婚,所以我实在太好奇了,让我想想……” “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第3章 第3章 萧瑾看着楚韶脸上的笑容,有些头皮发麻。 她不是原主,而是阅遍无数网文的现代人,所以此时可以合理作出猜想——楚韶人设崩了。 不仅崩了,而且崩裂在温柔和丧心病狂之间。 她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古早女主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见侍女已经被二人的诡异行为吓得跪倒在地,萧瑾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怕自己,还是在怕楚韶。 或许二者皆有吧。 她只能善解人意地将打哆嗦的侍女屏退下去,而后看向楚韶。 楚韶笑吟吟地望着她,如同妖异幽冷的冰菱花,面上的愉悦却分毫不减。 ……她在开心些什么。 萧瑾不是很理解,只知道女主长歪了,也变异了。 系统委婉地提醒进度:“宿主,该喝合卺酒了。” 经过狗血文的洗礼,萧瑾都快忘记正常人该做什么事了。被系统提醒之后,她才想起古人结婚还要喝合卺酒。 毕竟在《大尧女帝》这篇古早狗血文里,并没有描写女主成婚喝合卺酒的片段。 因为男主婉言拒绝了赐婚,所以女主就被齐皇被赐给了男二。 由于这是一篇古早狗血虐恋文,男二觉得自己捡了男主不要的货色,内心十分不爽。故而对女主百般羞辱,还在大婚当夜将女主赶了出去,让她去睡柴房。 一切都很符合一篇古早文的发展,之后男主男二追妻火葬场,也便顺理成章。 展开的是套路,侮辱的是智商。 如果不是闲得发慌,萧瑾这辈子都不会点开这篇文。 此时的萧瑾对上楚韶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进行着自我催眠:萧瑾,女主是病娇,但你也不是什么好货。你是灭尧国的燕王,怎么能怕区区一位亡国公主呢? 催眠过后,萧瑾信心倍增。 她看着楚韶嘴角扬起的笑容,伸出手,停在了对方的脸侧。 原主的手形很好看。只是由于在征战途中落下了恶疾,双手白得近乎透明,所以指节也略显骨感。 楚韶见萧瑾抬起手,眼睫轻轻颤抖,含着笑进行猜测:萧瑾到底会给她一巴掌,还是会往下掐紧她的脖子。 然而萧瑾注定会让楚韶失望。 因为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人罢了,脑海里没有储存这么多霸总行为。 所以她伸出手,摘下了压在楚韶头顶上的凤冠。 凤冠上镶嵌的珍珠晃了晃,珠宝串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没了鎏雕的头冠,楚韶仅着一袭红衣,却美得更为惊心动魄。 见萧瑾只是取下了凤冠,楚韶略有些惊讶。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减,轻缓地问:“王爷如果觉得妾身碍眼,把妾身赶出去就好,为什么要摘下它?” “……” 萧瑾沉默了。 女主怕是病得不轻,自己只是帮她摘一下头饰,怎么就上升到个人厌恶的高度了? 于是她言简意赅地给出了解释:“凤冠太重,很碍事。” 同时也有些匪夷所思,她不太明白古代人戴着这么沉的头冠,是怎么喝交杯酒的。 原来是觉得碍事。 楚韶笑了笑,她能够理解萧瑾的做法。毕竟很多人都觉得这些繁复的饰品,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在萧瑾进门之前,她在枕头底下藏了一把匕首。现在她已经愉悦地开始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从什么角度把匕首送进萧瑾的心脏。 一想到刀刃切割入肌肤的快感,楚韶的身体都有些发颤。 她的内心充满愉悦,唇边却扬起温和的笑:“妾身明白的,的确很碍事。” 萧瑾点点头,她感觉女主还不算特别古早,还是能通几分灵性的。 却不想楚韶只能极力压抑住颤栗的双手,才能尽量让脸上的笑显得温柔优雅。 然而下一刻,萧瑾的举动却让她的笑意敛了几分。 因为萧瑾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反倒移开视线,从案上拿了两块圆筒形的瓠瓜。 瓢里盛了酒。两块葫芦的柄端由红线系在一起,看起来是同一枚瓠瓜,被人分成了两半。 “这是何物?” 萧瑾沉默了一瞬。 女主在古代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合卺酒都不知道,这个架空主角也当得太失败了。 面对一无所知的楚韶,萧瑾凭借着阅遍无数网文的经验,反客为主,向土著介绍道:“这是苦葫芦,里面装的是合卺酒。” 楚韶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酒有什么用处吗?” 如果换成是原主,被楚韶这么反复追问,早就不耐烦一剑杀了。 诚然,萧瑾也没有什么耐性,不过肯定比原主好得多。 幸亏屋里现在没有旁人,女主也刚刚认识她,根本不用担心崩人设。 念及初次见面的份上,萧瑾保持着耐心,拿起一瓢酒递给楚韶:“没有用处,喝就行了。” 楚韶接过另一半苦葫芦,唇边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疑惑。 她刚刚一直盯着萧瑾,所以萧瑾绝无可能在递酒的时候趁机下毒。 她为难地看着手上的酒。 那么,齐国的燕王邀请她喝一杯无毒的酒,是什么道理呢? 片刻后,楚韶捧着那一瓢合卺酒,又开心地笑了笑。 有人声称倾心于她,而且还是覆灭尧国的主谋。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不过有些可惜,这个人看起来病入膏肓,好像活不过明天。 楚韶一边这么愉快地想着,一边将瓠瓜凑至唇畔,意欲饮下合卺酒。 只是还没送入喉中,便被萧瑾握住了手腕。 萧瑾察觉到楚韶的腕部剧烈地颤动了一瞬,瓠瓜里的酒水也随着动作泛起涟漪。 心中有些疑惑,她感觉楚韶刚刚的举动,像极了条件反射。 说好的温柔人设呢,这防备心也太重了吧? 没有让萧瑾疑惑太久,楚韶的身体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语调轻柔地问:“王爷,为何要抓妾身的手呢?” 萧瑾虽然不是土著,但也知道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于是向楚韶解释道:“喝合卺酒时,夫妻二人要交杯。” 楚韶看着瓢中的酒,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兴奋,言语里都洋溢着轻快:“交杯?该怎么交杯?” “像这样。” 萧瑾坐在轮椅上,身体微微前倾,向楚韶示范着动作。 她的手越过楚韶抬起的手腕,衣袖无意间擦过对方的皮肤,只见瓢里的酒再次泛起了细小的波纹。 看见对方的瓠瓜晃了一晃,萧瑾依稀能够察觉到,楚韶好像不太喜欢跟他人进行肢体接触。 实际上,楚韶的确厌恶被人触碰。 方才萧瑾第一次碰到她时,她几乎下意识想反擒住对方的手。 但是萧瑾的手指很凉,触感也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粗糙。除开指腹上磨出的薄茧,掌心柔软,宛如盛放的冰菱花。 楚韶并不爱尧国,但喜欢生长在大尧的冰菱花。 所以她的手腕只是猛烈颤动了一瞬,未曾挣脱开那道冰凉的束缚。 萧瑾眉心一跳,既然楚韶不喜欢喝交杯酒,她也不会强求。 她正欲放弃喝合卺酒的流程,谁知楚韶的手腕突然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还没弄懂对方的想法,便听见了一道带笑的声音:“王爷怎么不喝?” 瓠瓜的两端系着红线,一个人不喝,另一个人也别想喝。 萧瑾只能抬起手,举起盛满酒水的瓠瓜,和楚韶一起饮下合卺酒。 二人共处一室,挨得很近。 仰头饮酒时衣袖滑下一截,手腕紧贴着手腕,吞咽酒水的声音十分清晰。 楚韶感到有些兴奋,因为她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喝过酒。 虽然对她来说,喝酒与喝水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萧瑾的皮肤细腻冰凉,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不太像个男人,反倒像是沐浴过后的女子,才会沾上这样清浅的香气。 她的眼睫微微颤抖,吞咽酒水的速度因为激动变得很快。 如果能把萧瑾的手从腕部截断,装进匣子里。是否就可以一直闻到香味,保留那种奇异的触感。 萧瑾不知道楚韶的想法这么丧病,只是看对方喝得越发急促,酒液都溢出了唇畔。 她有些意外,尧国是不生产酒吗? 就算不生产酒,也可以当酒水的搬运工,从别国进口啊。 瞧瞧都把孩子急成什么样了。 好好的一个公主,长这么大连酒都没喝过,也难怪病得不轻。 葫芦的柄端用红线系在一起,楚韶喝得急,萧瑾也不甘落了下风。 在现代连二两白酒都要细品的她,此时毫不示弱地畅饮了一大瓢,充分展现了身为燕王的英姿。 只是风头过后,萧瑾放下瓠瓜,倚在轮椅上剧烈地咳了起来。 皱眉咳嗽着,心肺都被牵扯得疼痛。 待到她起身时,不仅衣服被鲜血浸染,就连地毯上都泼洒着怵目惊心的红。 此时萧瑾就明白了原主穿黑衣的用意。 这想法很不错,耐脏且省钱。 只是待到萧瑾咳完之后,重新将目光投向楚韶,却愕然地发现,那双洁白的鞋履溅上了几滴刺目的红。 啊这。 感觉有些不妙呢。 第4章 第4章 鞋履上沾了几滴血。 楚韶凝视着冰菱花上的鲜红,垂下眼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换成原主,估计根本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只是看着那双雪白的鞋滴上鲜血,向来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对的萧瑾,此时却觉得这事属实是她的锅。 怎么能把别人这么白的鞋子给弄脏呢? 踩白鞋这种事就算放在现代,怕是也会被鞋主骂上三天三夜。 萧瑾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她有个致命的缺点:错是一回事,改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现在倒是想道歉,却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表述出“我错了”的意思。 最终先开口的还是楚韶。 楚韶看着鞋履上的冰菱花,微微睁大了眼。 绣出来的花本是死物,滴上几滴血后,像是冷梅落于雪地,银蓝色的花纹反倒变得鲜活起来。 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很多年前见过。 那时她伸出手,触碰到了滴落在银蓝色花瓣上的鲜血。 触感湿润黏腻,远处传来孩童的歌声,她无知觉地流下了眼泪。 多年以后,楚韶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泪水。 她抚摸着鞋履上的血迹,眼睫一颤一颤,像是在怀念什么,轻声说:“很漂亮。” 儿时的回忆浮现在眼前,楚韶平复着呼吸,侧身靠近萧瑾。 她抬起手指,无视了萧瑾僵在脸上的表情,轻轻地替对方拭去嘴唇上的鲜血,眼睛里满是天真温柔:“多谢王爷,妾身许久未曾如此开心了。” 如果没有萧瑾,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会为那样的破碎而感到愉悦。 萧瑾明白楚韶此时很开心,但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开心。 只是感受到轻颤的指抚过她的嘴唇,再对上楚韶那双温柔明澈的眼睛,觉得毛骨悚然极了。 表情虽然没怎么变,但在衣服底下,鸡皮疙瘩已经爬了满身。 她直觉,自己这辈子的鸡皮疙瘩都交代在今天了。 女主病娇如斯,实在让萧瑾头皮发麻。 她正准备拨开楚韶的手指,岂料刚刚抬起手,就被楚韶中途截住了。 萧瑾皱眉看着楚韶反握住自己手指的姿势,总觉得哪里不对。 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他妈不是在十指相扣吗? 她只能告诉自己,冷静,你要冷静。古早文女主不懂十指相扣有什么涵义。 “放开,本王自己来。” 刚说出口,萧瑾就后悔了。 因为她才咳完嗽,加之一丝迷之紧张,声音又轻又哑,根本不足以震慑楚韶。 反倒显得有些那啥……就挺不对劲的。 好在楚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萧瑾的声音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回过神后,困惑地看着自己和萧瑾相扣的五指。 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失态了。 楚韶恍然大悟,眼中的困惑渐渐消散。 她放下沾染鲜血的手指,温和地注视着萧瑾:“都怪妾身刚刚太开心了,一时不察失了礼数,还望王爷恕罪。不过多亏了您的血,才让妾身更加了解自己了。” “……” 萧瑾完全不理解楚韶的脑回路,只是看着楚韶脸上的表情,觉得格外渗人。 楚韶期待地问:“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寻常人若是遭遇了刚才的事,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但萧瑾不同,她明知女主是个病娇,也感到头皮发麻。为了做任务,还是必须要把对方留在身边待一年。 对于楚韶,萧瑾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为了保证这一年的生命安全,她只能试图让对方病得轻一些。 萧瑾看着处于兴奋状态的楚韶,决定实行一些措施。 通过刚才的相处,萧瑾隐约可以感受到,楚韶的逻辑十分强悍。 普通人完全无法和她交涉,更别说战胜她的逻辑了。 所以她现在只能从心理层面暗示楚韶:自己知道很多有趣的事。也只有自己活着,才能一直告诉她有趣的事。 呵呵,十年书龄,她对付病娇很有一套。 萧瑾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初步想法,于是缓缓地对楚韶说:“好玩的事情有很多,不过前提是……公主得先配合本王。” 配合? 从萧瑾抢亲那一刻开始,楚韶就知道,事情似乎变得好玩起来了。 楚韶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妾身会完全配合您的。” 毕竟如果不配合萧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么多无聊的时间。 萧瑾拿起空空如也的瓠瓜,看向楚韶:“既然这酒你我一人喝了一半,那么现在我们就是盟友了。” 听见“盟友”这个词,楚韶微微皱眉:“妾身在话本里看过,喝了喜酒的两个人,不应该是夫妻吗?” 尽管她并不觉得结为夫妻有什么意义,但还是想纠正萧瑾的错误。 萧瑾沉默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连合卺酒都不知道的人,居然看过话本。而且还能根据经验,联想到合卺酒就是喜酒。 看来对手不容小觑啊。 不过萧瑾也有一个致命的优点:只要她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么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于是她发动了睁眼说瞎话的技能,认真地对楚韶说:“哦,是么?说起话本,本王也在话本里看过一些故事,其中有一则名为‘桃园三结义’。” 她本想等楚韶提问,也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回忆刘关张到底是怎么结义的。 谁知楚韶只是略显期待地望着她,并不作言语。 萧瑾硬着头皮讲了下去:“故事的主人公是三位仁人志士,他们意气相投,故而选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时节,在桃花园里对天盟誓,举酒结义。” 楚韶觉得这则故事还算动听,所以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然而下一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敛了笑,摇摇头说:“不对。” 萧瑾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向女主阐释刘关张的高尚友谊,才能表达“喝过酒就是好兄弟,所以你不能杀我”的深层含义。 结果好像失败了。 楚韶微微地笑着,神情中透露出一种天真的困惑:“可妾身与王爷未曾对天盟誓,也没有在桃花园里喝酒,怎么能算结义呢?” “……” 萧瑾再次被楚韶清奇的关注点给震撼了,只能摆出淡然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无妨,只要心意到了,便天地可鉴。” 心意? 楚韶觉得这个词有些滑稽,脸上扬起笑,专注地看着萧瑾:“说到此处……妾身真的很想知道,王爷对妾身的心意是什么呢?” 她的语气很天真,表情也温和宁静。 烛光笼罩下,楚韶眼睫轻颤,眼角下的泪痣宛如一滴艳丽的朱砂。 这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无限撩拨,但看着楚韶手指上还未擦拭的鲜血,以及唇边柔和的浅笑,萧瑾真的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除非她疯了,才会认为一个随时可能会背刺她的病娇是在撩自己。 萧瑾尽量不去看楚韶病态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回应:“本王的心意很简单。既然喝下了合卺酒,那么你我就是盟友。以后就生死同担,命运相连了。” 当然,她的重点是生死同担,暗示楚韶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病情。 “命运相连?” 楚韶的脸上显出了奇异的表情,像是觉得新鲜,又像是厌恶。 片刻后她扬起眉,愉快地笑了起来:“王爷想和妾身命运相连?” 的确,从一个灭国者嘴里说出这句话,简直是厚颜无耻。 但是萧瑾本来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人,她只是一个渴望回家的苦命孩子罢了。 即便任务艰巨,萧瑾还是决定尽力一试:“对,本王说到做到。” 楚韶沉默半晌,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 之后像是下定决心,她温和地笑了笑:“那妾身就信王爷一次,只是希望您说到做到,并且……不要后悔。” 萧瑾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想寻求生命片刻的宁静:“嗯,不后悔。” 得到了承诺以后,楚韶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能在兴奋的状态下,依然保持冷静。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承诺,也是第一次成为别人的盟友,而不是建立无趣的夫妻关系。 这种刺激的感觉,实在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萧瑾的确是个不错的新消遣。 萧瑾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楚韶当成了打发时间的消遣。 反倒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开始谈起盟约:“喝完这杯合卺酒,以后你我人前还是夫妻,人后就是盟友了。” “好。” 楚韶温顺地笑了笑,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她本就不关心和萧瑾建立什么样的关系,只在意事情是否足够有意思,让她心甘情愿地打发时间。 看着对方无害的笑容,萧瑾虽然知道十有八九都是装出来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女主笑得不那么变态的时候,的确很好看。 正准备继续立盟约,一股腥甜便涌上了喉头。 萧瑾皱起眉,捂住嘴唇,剧烈地咳了两声。再度摊开时,捧了满手的血。 身为一个残疾人,又娶了个毫无同理心的病娇,属实连递帕子都成了奢望。 萧瑾觉得很凄凉,她只是穿成了王爷,却体会到了当皇帝的孤家寡人之感。 这种错觉还没持续多久,视线里便多出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心里还躺着一块素帕。 “您快擦一擦吧。” 对上楚韶的眼睛,萧瑾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善意,反倒觉得对方看见她咳血,似乎开心极了。 实际上,萧瑾的感觉完全没有出错。 楚韶看见萧瑾咳嗽后变得更为苍白的脸,还有沾在嘴唇上的血迹,本能地感到雀跃。 这份突如其来从心脏蔓延开的快感,让她来不及思考究竟是为什么,但她却由衷地享受。 萧瑾强行忽略掉楚韶不那么善良的目光,接过她手中的帕子。 擦拭完鲜血后,接着吊楚韶的胃口:“你我当一年的假夫妻,本王只留你一年。一年之后,本王会送你回尧国。” 毕竟一年之后,便是齐皇驾崩之日,到时候萧瑾就不用再和楚韶装夫妻了。 她已经开始幻想时间能快进到一年后了。 “回尧国?妾身为什么要回尧国?” 萧瑾看着楚韶脸上的疑惑,心想你就装吧。 原著虽然写得像古早网文,基调为虐恋纠缠,但女主好歹还是带点脑子的。 即使几位男主男配穷追不舍,女主到最后也没有沉溺于情爱,而是选择了复国登基。 这也是萧瑾耐着性子看下去的最大原因。 “公主,你敢和本王打个赌吗?” 萧瑾的语气很平淡,她熟知剧情,确信女主最终会当上女帝。 听见打赌,楚韶微微一笑,问道:“王爷,赌什么?” “赌你以后会重建尧国,登基为帝。” 萧瑾丝毫不担心会剧透,因为她直觉自己知道的信息越多,女主就越开心。 这次萧瑾的感觉出错了。 楚韶似乎觉得有些扫兴,唇角的笑容都变淡了:“王爷,这个赌约很无聊,因为您肯定会输。” 她并不打算复国,也对登基为帝不感兴趣。唯一让她提起些许兴致的,就是眼前的萧瑾。 太奇怪了,这个人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她努力回忆第一次见到萧瑾时的场景,结果发现自己对萧瑾印象不深,不太能记得起来。 待到楚韶回过神时,萧瑾好像已经说了很多句话了,不过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但她却装出知晓一切的样子,嘴角弯了个柔和的笑:“虽然妾身觉得这个赌约很无聊,但如果赌注有意思的话,妾身好像也可以参与。” 得,敢情还要有意思才肯下注。 照楚韶目前的状态,连登基为帝都不能吸引她,那还有什么有意思的赌注? 萧瑾想,如果自己赌输了,也就只能把命交代在这里了。于是轻描淡写地说:“赌本王的命。” 楚韶并不想要萧瑾的命,那是无用的东西。 虽然知道萧瑾应该活不过明天,但她意外地有些好奇,总觉得这个人或许有办法活下去。 “王爷说的命,是包括身体的所有部分吗?” “……” 饶是萧瑾阅遍网文,听见这句虎狼之词,也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篇狗血文里面,就没有一个不含古早味的人吗? 萧瑾看了看原主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觉得女主的口味应该也没有这么重,不至于想出奸尸这种点子。 于是选择性忽略了楚韶的表达方式,点点头:“对。” 这次萧瑾猜对了,楚韶的口味的确没这么重。 她不想奸尸,只是打算等到萧瑾死后,从她身上取走那双手罢了。 楚韶愉悦极了:“这个赌注不错。作为交换,妾身也会替您隐瞒叛国的罪名。” 叛国??? 萧瑾已经震撼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楚韶是怎么想的?怎么她突然就叛国了。 楚韶柔和地笑了笑,思路很清晰。 既然萧瑾想让她复国,那么理由就只有一个:萧瑾本身就打算叛国,攻打尧国不过是权宜之计,真正目的则是背叛齐国。 这样一想,一切就变得合理起来了。 萧瑾完全不知道楚韶的逻辑合理在哪里,她只能安慰自己,完成任务就好,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她点点头:“好,以后你我就是盟友了。” 谁知对方温和地笑了笑,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不,王爷。您是叛国者,妾身是阶下囚。” 楚韶温柔地望着萧瑾,浅浅一笑,“所以,我们是共犯啊。” 第5章 第5章 经历了究极折磨,萧瑾总算和楚韶建立起了同盟关系。 为了保证生命安全,她提议分房各睡各的,后者也欣然答应了。 只是回房的过程并非那么简单。 虽然女主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但萧瑾的双腿绝对是肉眼可见的行走不便。 故而楚韶面上笑得愉悦,极为善解人意地将萧瑾推回了房间。 待到楚韶离开后,萧瑾摊开掌心,把楚韶递给她的素帕铺平。 丝帕上浸了几块血迹,她想起女主白皙修长,偏偏沾染鲜血的手指。 瞬间觉得这块帕子都变得让人害怕起来。 萧瑾正准备把帕子收起来,却蓦地瞟见素帕的背面似乎绣有一层图案。 她将帕子翻了个面。另一面绣了银蓝色的花纹,俨然是楚韶鞋履上的冰菱花。 “恭喜宿主,收集到关键物品【冰菱花素帕】x1。”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把萧瑾吓了一跳,定神过后,她面无表情地问:“关键物品有什么用?” “关键物品可以用来解锁支线隐藏剧情。宿主只有完成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后,达成脱离条件,才能回到原世界。” 萧瑾:“主线任务都这么变态了,还要做支线任务?” “无论是主线任务还是支线任务,宿主完成后都可以获得丰厚的生命时长奖励哦。而且,系统还会根据您的完成度发放不同程度的奖励。” 有奖励的话,还勉强可以接受。 萧瑾问:“那我这次能获得多少时长奖励?” “检测到宿主已完成任务一‘抢亲’,鉴于宿主的完成度不高,系统仅为您发放24小时生命时长奖励,请宿主再接再厉!” 听着系统和善的声音,萧瑾觉得她可能需要重新定义“丰厚”这个词的含义。 好不容易远离病娇女主,回到了原主的房间,萧瑾本该好好睡上一觉。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细思恐极:楚韶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个房间? 梦魇缠绕了一夜。 次日醒来,萧瑾想起梦魇里洒满鲜血的冰菱花,沉默良久。 咳了一阵子,她认真地问:“真的不能快进吗?我感觉生活已经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不能哦,宿主。” 待到萧瑾起了床,系统向她发布了第二条主线任务。 “请玩家做好准备,检测到皇宫即将下旨,召见您和女主。任务地点:御书房。任务难度:中等。” “友情提醒一下宿主,您目前拥有物品‘冰菱花素帕’,满足进行支线任务一的条件。所以您可以在进行主线任务的过程中,寻找支线任务的线索。” 萧瑾头都大了:“支线任务的线索是什么?” “与昭阳长公主对话三次及以上,有60的机率获得。” 御书房肯定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至于昭阳长公主萧霜,此人在原著里似乎是齐皇的姐姐。 萧瑾现在只有一个疑问:“楚韶的帕子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宿主,目前无可奉告哦,请继续加油。” 面对系统这个无用的加油机器,萧瑾现在就是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手贱点开了这篇狗血文。 宫里很快就传来了圣旨。 王府上下皆跪地聆听,唯有萧瑾双腿尽废,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无须跪拜天子。 这大概是穿成原主的唯一好处。 今日楚韶脱下霞帔,穿了一身皎白素衣。额间轻贴银蓝花钿,看形状像是冰菱花。 衬着唇边清淡淡的笑,如果不是知道女主病得不轻,萧瑾大概会以为对方是什么绝世仙女。 了解到女主的真实属性之后,就算楚韶貌比天仙,在她眼里仍是毛骨悚然。 原主双腿尽废,穿衣服极为困难。 故而萧瑾只来得及用白布束胸,内里套一件中衣。再披上大氅,便匆匆出来接旨了。 领旨后,还需要回房换衣,才能妥帖地面见齐皇。 本来有侍女帮忙穿鞋扣腰带,萧瑾就已经觉得浑身不适了,谁知半路还杀出来个楚韶。 萧瑾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主,再看看立马放下木梳,跪倒在地的侍女。 小丫头顾不上给萧瑾梳发,连忙跪地,向楚韶请安:“奴婢见过王妃。” 那一刻,萧瑾觉得这个狗血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在原著里,女主前期被众人羞辱欺压,就算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都能上去踩一脚。 现在她觉得自己穿的大概是大女主爽文。 萧瑾不知道,因为昨天抢亲那一出,以及她那一段经典的霸道总裁式表白,现在全城都在传“燕王冲冠一怒为红颜”。 甚至还讨论出了一些惊世骇俗的猜想:燕王大骂四皇子是为了卿卿,征伐尧国还是为了卿卿。 一代杀神,终是为美人折了腰。 离谱程度仅次于楚韶的叛国论。 这样的流言自然也传到了燕王府。 所以,即便楚韶是萧瑾抢来的人,也未曾册封位份,王府上下都不敢得罪她,只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王妃。 萧瑾还不太能接受剧情的神展开。 但楚韶进入角色堪称神速。只是讶异一笑,之后便温和地对侍女说:“免礼。” 眉梢眼角都极尽温柔,她觉得一切实在很有趣。 诚然,萧瑾感受到了楚韶的愉悦,但也没有想到她会愉悦到走到自己身旁,执起木梳,笑吟吟地说:“王爷,让妾身来为你束发吧。” “……” 让楚韶束发,萧瑾总觉得有点危险。但最危险的,还是拒绝一个病娇的请求。 楚韶拿着木梳,见萧瑾久久不作言语,唇边依然含着笑:“王爷好像不太愿意,是妾身莽撞了。” 其实她并没有很想为萧瑾束发,只是想找找乐子罢了。 反正萧瑾输掉赌约之后,身体的所有部分也是属于自己的,到时候她可以慢慢给萧瑾梳头发。 想到这里,楚韶突然找到了一个逻辑漏洞,不由得蹙了蹙眉:如果萧瑾变成了一具尸体,躯体上就没有那股淡淡的薄荷香了。 楚韶微微睁大了眼,意识到自己被萧瑾给骗了。 但她已经和萧瑾喝过合卺酒了,她们现在是命运相连的共犯。 她轻轻叹了口气。下次,她一定会思虑周全,再答应他人的盟约。 萧瑾看着楚韶脸上的表情变化。她不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已经千回百转,甚至产生了背弃盟约的想法。 但她直觉,楚韶绝对没想什么好事。 是的,萧瑾向来很嚣张。可惜嚣张对病娇不起作用,最多只能让无脑男配吃瘪罢了。 面对病娇,她安慰自己:萧瑾,你还要回家,忍一忍吧。 萧瑾看着楚韶手上的梳子,心中叹息,却也只能点点头:“有劳王妃。” 听见这句话,楚韶的眼睫微微扑闪,笑道:“好。” 心情再度变得愉悦起来,她执起木梳,轻轻地给萧瑾梳发,全然忘记了刚刚还在臆想萧瑾的尸体。 楚韶垂下眸,用指抚过萧瑾顺滑的黑发。挑起一绺,用密密的梳齿一点点刮蹭、梳理。 薄雾散尽,窗外的阳光透过红木窗棂漏了进来。 楚韶愣愣地看着萧瑾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暖金,被木梳理顺以后,轻轻拂过她的手指。 很痒,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不一会儿,楚韶便替萧瑾束好了玉冠。 萧瑾还觉得有些奇怪。女主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好像挺乖,眉眼温柔,也没有发病。 梳完发,楚韶看着萧瑾发顶上的玉冠,嘴角弯了个满意的笑,仿佛那是她创造出的杰作。 萧瑾却没有什么感受,毕竟她也不是古人,不知道怎样才算梳得好。 她咳嗽两声,正准备进宫面圣。岂料楚韶站在原地,只是浅浅地对她笑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合理猜想,楚韶应该忘了自己双腿尽废,需要别人推轮椅才能行路。 不过这也无所谓,燕王府上下百来号人,喊来一个,总有为她推轮椅的。 萧瑾正准备遣人来推轮椅,谁知楚韶仍是微微地笑着,额上的冰菱花在浅光下十分好看。 楚韶望着萧瑾,未曾放下手中的木梳。 半晌后,她的笑容淡了几分,很不解地问:“王爷,不好看么?” 萧瑾也不知道楚韶说的是什么好看。 但她看着楚韶,的确觉得很美。于是点了点头,真诚地赞美道:“好看。”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楚韶这才放下木梳,愉悦地弯起眉眼:“您喜欢就好。” …… 京城下起了雪。 细雪纷飞,落在宫殿顶端的黄瓦上。不多时便融成了水,留下一道疮疤似的暗痕。 轮椅缓缓碾过薄雪,车辙印沿着地面铺开,其后紧随两只浅浅的脚印。 天寒地冻,萧瑾裹上了原主的标配黑裘。 只是没想到,即便拢紧了毛毛领,她还是被扑面的寒风给吹得够呛,时不时咳嗽。 由于齐皇指名道姓要见她和女主,所以除开楚韶外,萧瑾也不好带什么人。 故而此时为她推轮椅的自然是楚韶。 萧瑾坐在轮椅上,任由楚韶推行,觉得大概这一年自己都不用亲自动脚走路了。 雪越下越大,几乎将伞面都染成纯白。 楚韶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撑伞,颇为享受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感。 太监和宫女们跪倒在地,等候她们远去。 待到极目远望,也看不见人了。他们才敢起身,小声议论着那两道隐于白雪红墙间的身影。 “从前不懂燕王殿下为何要亲手覆灭尧国,如今我倒是明白了。我若是燕王,见了这般好看的女子,也得挥兵万里,去看一眼绝色。” 萧瑾不知道,原主的名声已经彻底被楚韶给败坏了。 此时她正面无表情地候在御书房外,听着从内里传来的琵琶和娇笑声,宛如聆听亡国之音。 再看楚韶,她的唇边依然含着笑。 不过估计也在想,为什么亡国的是大尧,而不是齐国呢。 其实萧瑾也能理解齐皇的昏庸。毕竟在原著里,如果皇帝励精图治,哪还有男主这个太子什么事。 但也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这样的皇帝把自己给干晾着。 要么就别召见她,要么就速度点。 萧瑾决定提醒一下齐皇,您的孝子还在外面。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用尽全力,朗声喊道:“儿臣萧瑾——请父皇的安!” 第6章 第6章 萧瑾的嗓音回荡在殿外,久久不散。 那声音气壮山河,丝毫不像一个将死之人能够发出来的。 御书房内,太监听见这道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执拂尘的手都不由得抖了一抖。 不止是太监,就连停在黄瓦上的鸟雀,此时也叽叽喳喳地逃走了。 由于突生变故,最后一下弄弦,难免变了调。 琵琶女们回过神来,急忙撂了手中琵琶,跟着太监一起惶惶然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 这时,坐在另一张座椅上的四皇子才慢悠悠起身。 他和齐皇的关系最为亲密,于是从容跪地,噙着笑说:“三哥向来都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去惯了,父皇息怒。” 他已经为萧瑾求了情,至于齐皇怒不怒,便与他无关了。 御书房的墙壁上挂了一幅纸帖。 字迹倒是遒劲有力,只是纸帖下方,坐在椅子上的帝王面色却极为难看。 萧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一直当得很憋屈。 齐国百姓对太子赞不绝口,却对自己的统治颇有微词。这也就罢了,如今连萧瑾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他叫板。 成何体统。 齐皇当即沉下脸色,对御前太监说:“去请燕王进来!” 太监面色煞白,诺诺应声,疾步跑了出去。 四皇子萧逸跪在地毯上,暗道萧瑾真是会挑时机。 他正愁该使出什么法子,才能让齐皇重重责罚此人,结果萧瑾自己就撞上门来了。 两名琵琶女跪在旁侧,额头紧贴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半晌过后,她们依稀听见木质车轮碾过地毯的声音。 待到车轮滚动声停下时,似乎有人咳嗽了两下。 琵琶女知道此人多半便是大名鼎鼎的燕王,于是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瞟了一眼。 刚瞧见那人的脸庞,就不敢再看了。 心里却想着,燕王殿下实在生得很好看。只看皮相倒也不太像男子,白净秀气,一段眉眼淡漠寡情得很。 只是在传闻中,燕王生性暴戾、飞扬跋扈。 便是战功赫赫,在大齐也不得民心。 被众人视线聚焦的萧瑾却根本不慌。 她丝毫不关心在座的诸位爽不爽,反正刚刚嚎那一嗓子,她自己是舒爽至极。 萧瑾好整以暇地坐在轮椅上,与楚韶一起向齐皇作揖行礼:“儿臣萧瑾携王妃楚韶,拜见父皇。” 话音刚落,御书房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管是真萧瑾还是假萧瑾,似乎都具有快速冷场的天赋。波及范围之大,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一幸免。 齐皇其实是有些愤怒的。 他有五个儿子,有的不成器,有的却太成器。 看着萧瑾,齐皇实在不知道该把此人划分在哪一类。 说萧瑾成器呢,的确也挺成器。 年纪轻轻便封了燕王,官拜从二品镇国大将军,为齐国立下了不少功劳。 说萧瑾不成器,确实也不太成器。 时常做出惊世骇俗之举,说去打尧国便叫嚷着出征,想抢亲就直接去抢。 刚刚在御书房外,还故意高声大叫给他找难堪,实在让他压抑不住心中怒火。 齐皇面色难看,本欲打算训斥萧瑾。 只是当他看见萧瑾坐在轮椅上,皱眉咳嗽时,却有些于心不忍。 更别说黑裘加身,衬得那张脸越发惨白。 一想到他的儿子都快病死了,心中怒火突然就消减了些。 齐皇压抑住怒气,正准备说一声“免礼”。 谁知跪在地毯上的四皇子突然站起身,笑着对萧瑾作揖:“恭喜三哥。” 萧瑾迟迟不作回应,只是掏出锦帕,自顾自地咳嗽。 雪白的帕子裹不住血,手上的墨玉板指都沾上了深重的红。 咳完之后,她才展开眉,慢条斯理地问四皇子:“四弟,不知何喜之有?” 声音很轻,恰到好处地给齐皇卖了个惨。 四皇子笑望着萧瑾:“喜事有两桩。一是臣弟想着三哥方才声如洪钟,看来身体应当是大好了。这第二喜呢,自然是庆贺三哥新婚燕尔,春风得意了。” 萧瑾差点被整笑了。酸,实在是酸。 她也学着四皇子拱手作揖,淡淡地说:“四弟言重了,你我本是手足,同喜同喜。” 一个面色发白,一个头顶冒绿,的确是天大的喜事。 四皇子顿时敛了笑容。他本想刺萧瑾两句,好让此人在齐皇面前发作。 谁知对方不仅不发作,还顺着他的话刺了回来。 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不仅夺了他的妻子,而且还敢声称“你我本是手足”? 萧瑾的心之大,脸皮之厚,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 虽然没起到该有的作用,但也正因为四皇子的一番话,齐皇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片刻后,他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不肖子死不了!快死的人怎么可能像刚才那般,喊得这么大声。 于是龙颜大怒,骂道:“萧瑾,你这不肖子,连你弟弟的王妃都要抢,你——” 还没骂完,齐皇便骂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了跪在萧瑾身边的楚韶。 不得不说,当他瞧见楚韶额上的银蓝色花纹时,霎时有些理解萧瑾为何要去抢亲了。 常闻尧国皇帝有一明珠,每至深夜便光芒万丈,满室盈辉。 只是如今看来,恐怕也不及此女耀眼。 然而楚韶并没有察觉到齐皇灼灼的目光,因为她正在专注地思考着一件事。 早在她推着萧瑾走入御书房时,就注意到了里面还跪着两名琵琶女。 此时,她饶有兴味地猜测:这两名女子到底是齐国皇帝自己招来的,还是四皇子献上的? 其实她的猜想更倾向于后一种,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实在有些滑稽。 楚韶柔柔地笑了笑,她的确不太明白,四皇子是贵妃的儿子,却忙着给齐皇的后宫塞人,这是什么道理? 另一边,萧瑾本来已经把接下来该怎么回怼都想好了,谁知齐皇突然止住了骂声。 她微微皱眉,抬头一望,却发现对方正直直地盯着楚韶。 萧瑾顿时搞不明白了。 齐皇只是狗血网文里的昏君罢了,难道真把自己当曹公了?盯着别人的老婆,眼睛都看直了,这像话吗? 她当即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把齐皇游离的魂魄给扯了回来。 咳完之后,萧瑾放下掩唇的血帕。 她直视着齐皇的眼睛,声音顿时冷了下来:“陛下,天寒地冻,臣的王妃在地上跪了这么久,不知能否恩准她起身?” 此时她叫齐皇“陛下”,自称也变成了“臣”,看样子是打算六亲不认了。 工匠在御书房底下建有地道,只需在火道里点燃木炭,暖气便会通向四处。 故而阁中温暖如春,丝毫不显寒意。 听完萧瑾的话,四皇子和齐皇感受着御书房里的热气,皆沉默了。 就连琵琶女都替萧瑾捏了一把汗,好好的一位殿下,怎么就喜欢睁眼说瞎话呢? 萧瑾是个狠人。全场沉默时,她仍能独领风骚,面不改色地对楚韶说:“父皇向来仁慈,此时不语便是默许了,王妃快起身谢恩吧。” 齐皇:“……” 御书房里,自始至终只有楚韶一直含着微笑。 楚韶觉得,齐皇不让她起身是合理的。毕竟大尧亡了,她现在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阶下囚而已。 不过萧瑾让她起身也是合理的。因为她和萧瑾是共犯。罪犯之间生死同担,自然要相互包庇罪名。 楚韶能够理解,萧瑾此举是为她好。 所以她便坦然起身,笑吟吟地对齐皇说:“妾身谢陛下隆恩。” 萧瑾很满意,看来楚韶也有几分阴阳人的天赋。 齐皇却气得额角直冒青筋。 反了,真是反了。他的好儿子只是封了王,便要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如若不是萧瑾身患恶疾,加之他本就对萧瑾有所亏欠,不然早就将此子从玉碟里除名了。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齐皇的愤怒超过了忍耐的极限,他抄起一本奏折,便作势往地上砸。 只是还没来得及蓄力砸下,御书房内又哆哆嗦嗦地跑进来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面无人色,双腿都在发抖。 明知齐皇怒极,奈何他也得罪不起殿外那位,所以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息怒!” 齐皇的手僵在半空,胸腔里的气几乎都顺不上来了。 砸也不是,不砸更不是。索性把奏折往太监身上狠狠一扔,怒道:“没有朕的命令,你进来干什么。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太监被砸得双腿发软,意识到自己怕是大祸临头了。 为了保住性命,他只来得及尖声喊出一句话:“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听见此话,萧瑾眯了眯眼。 男主怎么也来了? 第7章 第7章 听闻太子求见,齐皇的怒容稍稍敛了些,未曾再对小太监发难。 他摸了摸腕上佩戴的龙眼菩提珠,随后摆摆手,沉声道:“请太子进来。” 小太监如获大赦,连忙磕一记响头:“诺。” 其实萧瑾有些好奇,男主来御书房究竟想干什么。 毕竟以男主的完美人设,除了开局婉拒齐皇赐婚之外,待人接物向来滴水不漏。 一方面,男主享受着万民称颂,就连原主这样性情乖张的角色,也甘愿成为他的羽翼。另一方面,此人却在暗中打压四皇子的势力,不着痕迹地拔掉碍眼的钉子。 只是有一点很不幸。 由于这篇文的古早狗血属性,作者后期放飞自我,导致男主人设崩塌,追妻追的很狗,强取豪夺什么戏码都上演了。 忽略掉这一茬,男主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炉鼎烟雾缭绕,龙涎香浓郁芳润。 萧瑾靠在轮椅上,静静地聆听着脚步声,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实际上却用余光瞟向楚韶,观察着她的反应。 从昨夜楚韶将萧瑾推回原主的房间开始,她就一直在怀疑楚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根据这么多年看网文的经验,穿进小说世界,碰上女主重生,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然而奇怪的是,从男主踏进御书房,再到他向齐皇行礼问安,楚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 通过观察表情,可以看出一个人潜意识的反应。这种反应往往无从思考、也难以掩盖。 看来是真不在意。 所以萧瑾觉得更奇怪了。 女主如果没重生,人设怎么会崩成这样?可是如果重生了,见到男主和男二,好歹也会有些反应吧。 也就在萧瑾观察楚韶时,太子萧昱已经对着齐皇行过礼了。 而后他讶然地转过身,望向在场诸位,微笑道:“可巧,今日孤本是为浔州赈灾而来,没想到三弟和四弟也在。” “太子殿下心系黎民百姓,臣弟实在惭愧。” 四皇子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嗤之以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时候来。还要装作凑巧,假惺惺给谁看呢? 太子身着蟒袍,腰系玉带,端的是一派温润俊雅。 面对四皇子口不对心的恭维,他也只是笑一笑:“四弟说笑了,孤不过尽臣子之事罢了。四弟尚且年幼,虽未入朝为官,时常进宫向父皇请安尽孝,也是好事。” 听到这话,萧瑾险些笑出了声。 尚且年幼?请安尽孝? 男主怕不是在搞笑吧。 堂堂七尺男儿,带着两名琵琶姬来御书房尽孝?真是感天动地,父慈子孝。 四皇子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琵琶女,面色铁青,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言重了。” 齐皇的脸色也不太好,毕竟太子话中有话,针对的也不止四皇子一人。 然而太子神情自若,甚至还转过身微微地笑了笑,望向萧瑾和楚韶二人。 只是在瞧见楚韶时,他的目光似乎停滞了片刻。 楚韶却没有什么反应,嘴角弯着温柔的笑,坦然地与太子对视,俯身行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回过神后,笑道:“公主有礼。” 见此情景,萧瑾简直想翻个白眼:来了,一见钟情的名场面。 当初拒婚的是你,现在失神的还是你,男主你是真的狗。 不过,太子显然是个爱江山胜过爱美人的狗东西。 很快他就免疫了楚韶的美颜暴击,温和地望着萧瑾,关切地问:“三弟的咳疾可好些了?” 真正的萧瑾当然已经咳死了,不过太子此话明显只是客套一下,毕竟原主生前也曾是太子的党羽。 虚假关怀身患重病的下属,更有利于榨取剩余价值。 这些萧瑾都懂,所以她咳了两声,淡淡地说:“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臣弟已经好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萧瑾的错觉,当她说出此话时,总觉得太子似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登时警觉起来: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不会就穿帮了吧? 事实证明并没有,因为太子随后便收回了视线,欣慰地说:“如此甚好。” 到底哪里好了,萧瑾也不知道。 她只是坐在轮椅上,看着男主状似随意地遣散了房中的琵琶姬,开始跟齐皇商讨国事。 这一商讨,便过了很久。 久到楚韶实在无聊,开始打量起了萧瑾的手指。 越是细看,她就觉得越发有趣。萧瑾的手不算小,苍白修长、骨节分明。 但跟寻常男子比起来,指骨又太细了。 楚韶唇边含笑,愉悦地思考着,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她没想到的。 可是每每想到关键点,便会记不清她刚刚在想什么。 奇怪,的确很奇怪。 萧瑾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系统早已向她道出了真相: “为了维持书中世界的正常发展,系统将根据本书作者的逻辑,在原主性别的问题上,对所有角色进行降智打击。” “……” 牛,真的牛。 为了替古早狗血文作者圆逻辑链漏洞,这系统也是煞费苦心。 待到太子商讨完国事之后,他俯身拾起摔在地上的奏折,恭敬地递给齐皇,笑问:“不知父皇方才因何事而烦恼?” 不提这茬倒还好,一提起这事,齐皇接奏折的手都顿了一顿。 接过奏折之后,他把折子往案上一摔,沉声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三弟,平日里行事乖张也就罢了,偏偏昨日抢了你四弟的王妃,在百姓面前丢尽了天家的脸面!” 萧瑾不置可否,虽然您被设定成昏君,但是在御书房听琵琶曲,貌似也挺丢脸的吧。 她并不想搭理齐皇,然而楚韶却开口了。 “陛下,妾身觉得这不太对。” 萧瑾看着楚韶面上浅浅的笑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齐皇就纳闷了,楚韶区区一个亡国公主,怎敢公然与自己叫板? 不过碍于儿子们还在此地,他只是皱了皱眉:“何处不对?” 楚韶的笑容依旧柔和,嗓音琅琅如玉石:“妾身昨日虽然坐在花轿里,但也能听见外面兵刃相接的声音。百姓们未曾有什么反应,反倒还在拍手叫好,下注喝彩呢。” 说出此话后,御书房内第三次陷入了死寂。 萧瑾面上维持着淡定,内心却有些怀疑,楚韶是不是对面派来的间谍? 果然,齐皇怒了,怒火滔天。 一开始他以为萧瑾只是抢了萧逸的王妃,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两个好儿子还打起来了!至于谁输谁赢,结果显而易见。 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萧家的脸都快被萧瑾给丢尽了。 只是可恨,萧瑾如今废了双腿,又得了重病,他不能将这逆子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 盛怒之下,齐皇只得指着萧瑾骂道:“萧瑾,今日你若不将尧国公主送回你四弟的府上,以后朕就当做没你这个儿子!” 萧瑾乐了,她是女儿身,本来齐皇就没她这个儿子。 更何况将她从玉碟里除名反倒省事。原主贵为燕王,没了三皇子这个身份,回封地还是照样当大爷。 于是萧瑾微笑着说:“父皇,公主已和儿臣行过对拜之礼,也入了洞房,岂有送回四弟府上的道理?” 有了前三次的铺垫,第四次死寂便理所当然了。 就连太子都微微皱眉,觉得此言实在太过无稽。 以萧瑾目前坐在轮椅上的状态,如何夫妻对拜,又该如何行洞房之礼? 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萧瑾本人也不知道。 但也没人敢指着她的鼻子骂:你都是个废人了,还洞个什么房! 想到这一层,萧瑾很自然地开始胡言乱语:“更何况儿臣对公主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除了楚韶并不感到意外,十分从容地站在萧瑾旁边,御书房诸位皆沉默了。 因为一旦接受了萧瑾的逻辑,一时之间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太大的错误。 此时只有太子依然保持着清醒,语重心长地对萧瑾说:“三弟,莫要胡闹。” 萧瑾有些意外,她以为原主作为太子党,男主此番前来,必定是来给原主撑腰的。 现在看上去,似乎并不是这样。 太子看了一眼楚韶,随后再将视线移回萧瑾身上。叹息一声,教导道:“三弟,夺人妻子,非君子所为。” 巧了,她本来就不是君子,而是女子罢了。 若换成原主,此时恐怕早就唯男主马首是瞻,只可惜壳子里已经换人了。 太子微微地笑着,他也以为萧瑾再如何无法无天,总归还是会听他的话的。 萧瑾咳嗽两声,对上太子的视线,回以不失礼貌的笑:“太子殿下,臣弟都已经夺人妻了,所以也并不指望当什么君子。更何况所谓君子,原不是臣弟这种人能当得的。” “如今臣弟横竖也是个废人,所以宁愿当小人,逞一时之快,抱得美人归。殿下觉得,臣弟此话可说得对?” 太子的表情很是莫测,不知道是因为萧瑾竟敢忤逆他的意思,还是因为此人言语犀利、意有所指,像是在指桑骂槐。 总之,他沉默半晌,终究是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齐皇却怒不可遏。 从前还有太子能治一治萧瑾,如今这厮直接反了天了,连储君的劝告也不听。 怒到极致,他反而变得平静起来,对身边打哆嗦的太监说:“去拿玉碟来。” 只是太监还没来得及接下口谕,御书房外便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嗓音:“慢!” 在场诸位除了萧瑾和楚韶外,听见这道声音,皆是一愣。 来者带袂飘扬,径直走向御书房,却无一人敢阻拦。 待到此人行至正中央时,萧瑾才看清了她的脸。 女子身着锦袍,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眉眼间却隐约透出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萧瑾瞬间明白这是谁了。 昭华长公主瞟了太监一眼,而后冷冷地说:“你们这些狗奴才忒不会揣摩圣意了,皇兄怎会废掉自己的儿子?” 太监不知所措,吓得面色惨白。觉得今儿个不管听哪位主子的话,怕是都免不了一死。 齐皇看着昭华长公主,面色铁青:“皇妹,是朕让小福子去取玉碟的。” “臣妹知道。” 昭华长公主笑了笑,先是对着齐皇恭敬地行了一礼:“皇兄,昭阳姐姐去白马寺祈福之前,曾特意嘱咐过臣妹,要好好照顾瑾儿,所以……” 而后她转过身,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昭华长公主看着地上跪倒一片的太监宫女们,冷厉地说:“本殿今日就站在此处,你们谁要动瑾儿,先从本殿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第8章 第8章 听见昭华长公主的话,萧瑾都有点懵了。 虽然她知道昭阳长公主在原著里权势滔天,为七城之主,先帝也一度意欲册立此人为皇太女。 若不是群臣力谏,昭阳长公主可能就是齐国女帝了。 但昭华仅为昭阳的胞妹,行事却如此不顾及齐皇的颜面,也是叫人大跌眼镜。 齐皇凝视着昭华长公主的背影,罕见地未曾动怒。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摩挲着腕上的念珠。 半晌,他才沉声道:“皇妹,这是朕的家事。” 昭华长公主头挽惊鹄髻,一袭锦衣洁白如雪。抬起修长的脖颈时,宛如水中鸿鹄。 她抿了个微笑,对齐皇说:“臣妹是皇兄的妹妹,也是瑾儿的姑姑,理应为皇兄分忧。” 齐皇依旧与昭华长公主对视着,后者却意有所指地继续说:“更何况……有些事情,皇兄和臣妹都心知肚明。” 萧瑾一头雾水地看着昭华长公主打哑谜,再瞅瞅齐皇的表情。对方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 她直觉,昭华怕是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才能戳中齐皇的要害。 只可惜,这本小说集中于叙述男女主之间的狗血虐恋。至于皇室秘密之类的事,压根儿就没提过。 所以此时她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在周旋什么。 趁齐皇沉默之际,昭华长公主看看萧瑾,再看看楚韶。 随后她动了动嘴唇,冷冽的声线甚至染上了一丝悲凉:“我可怜的瑾儿!如此年轻便患上了重症,一心为大齐效力,结果却连求娶深爱之人都要受阻挠。瑾儿啊,你好苦的命!” 萧瑾:“……”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太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昭华长公主表演,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当他瞧见楚韶额上的银蓝色花钿时,却眯着眼,将花瓣的形状看了半晌。 四皇子知道昭华是在瞎扯,于是幽幽地对她说:“姑姑,这话您可说的有失偏颇了。” “虽然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但这个人绝不会是三哥。更何况此时站在三哥身边的人,本该是小侄的王妃。三哥连见都没见过公主,何来倾心一说?又如何明媒正娶?” 这话看似说的有理,不过楚韶立在原地微微地笑着,却有些不以为然。 大尧都亡了,又有谁能够走完纳彩问名、明媒正娶的流程呢? 昭华长公主望向四皇子,凤目微眯:“逸儿,你若是陷阵杀敌,为齐国废了双腿,此时姑姑肯定也心疼你。” “姑姑说句不中听的话,尧国都是瑾儿打下来的。如若没有瑾儿,你到何处去娶王妃?现在倒好,你三哥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为了这点儿小事闹到皇兄跟前去,实在是不懂事。” 四皇子:“……” 当街抢亲的到底是谁啊?怎么反倒成了他不懂事了。 昭华虽然年纪不大,奈何辈分上却是四皇子的姑姑,所以此时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拱手,低语道:“姑姑教训的是。” 萧瑾坐在轮椅上,俨然已经看透了一切。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昭华长公主铁了心的要回护原主,便是黑的也能被她说成白的。 就是不知,昭华和昭阳为何如此偏爱原主,甚至不惜与皇帝对着干。不过这些事情和她关系不大,毕竟她只是个做任务的冒牌货罢了。 “够了。” 看完这一出闹剧,齐皇似乎连听琵琶曲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抬眼望向四皇子,缓缓地说,“怀安,你三哥身患重疾,便由他去吧,改日朕再从朝中为你择一良配。” 怀安是四皇子的字,此时齐皇叫他的字,明显是想让他退一步。 四皇子纵然不甘,却也知道齐皇向来软弱昏庸,无法替他撑腰。 所以只能咬咬牙,咽下这口气,作揖道:“多谢父皇。” 齐皇揉了揉眉心,又对萧瑾说:“你母妃随昭阳皇妹去白马寺祈福了,你只能过几日再携公主向她敬茶。” 言外之意,便是默许了萧瑾的抢亲行为,再也不管此事了。 眼见轻松完成了任务,萧瑾自然心情舒畅,咳了两声,颔首应是:“儿臣知道了。” 齐皇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无事的话,便都跪安吧。” …… 出了御书房,众人面色各异。 最先告退的是四皇子,即便他压下了心中愤懑,萧瑾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此人冲天的戾气。 不得不说,萧瑾很享受这种你明明看我非常不爽,却又干不掉我的感觉。 走过这一截路,太子也要回东宫了。 他先是恭敬地对长公主行礼,随后望向萧瑾,笑道:“三弟好生保重身体,孤便先行一步了。” 瞧见太子脸上温润的笑意,再想想他在原著里用过的那些手段,萧瑾总觉得此人十分危险。 然而还是要装一装兄友弟恭,拱手道:“臣弟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笑了笑,身影渐渐隐入宫墙间。 只是走到一半时,似乎回过头望了她们一眼,随后便消失不见。 日暮西沉,天色暗了下来。 楚韶替萧瑾推着轮椅,脸上依然挂了柔和的笑。 下雪天,昭华长公主陪萧瑾走着路,身边还跟了几名随侍。 瞧见萧瑾苍白的脸色,她不由得冷声道:“瑾儿,下次你再如此任性妄为,姑姑也救不了你。” 萧瑾心想,哪是我要任性妄为啊?不做任务的话,您的侄女怕是早就躺在棺材里挺尸了。 她估摸着原主和昭华的关系应该不错,遂应声答道:“侄儿知道了。” 单看昭华长公主脸上满意的表情,萧瑾觉得自己应该没说错话。 随后昭华屏退了身边的随侍,眯了眯眼,望向楚韶。 虽然此女看着温顺驯良,但她清楚尧人向来诡计多端,所以不得不替萧瑾防着。 于是缓声对楚韶说:“公主,你现在既然成了瑾儿的王妃,也算是我大齐的子民了。前尘旧事,你须要忘的干净。” “前尘旧事?” 楚韶脚步一顿,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新奇,唇边的笑容又深了些,“长公主殿下放心,旧事实在太多,妾身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听到这话,萧瑾心里一咯噔,总觉得楚韶话中有话。 莫非女主真是重生过来的? 可当她抬起头,望见楚韶新月般的脸庞,再看看她扶住轮椅,微微颤抖的手指。 顿时了然,女主又开始兴奋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高兴,萧瑾是个正常人,的确不太懂。但她可以确凿,就算是重生,也不是让女主病娇成这样的理由。 但凡楚韶真是重生过来的,也不会像刚才在御书房那样,若无其事地和齐皇作对了。而应该韬光养晦,一心复国。 经过缜密思考,萧瑾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看来女主八成不是重生的,而是真有病。 昭华长公主并没有察觉到萧瑾和楚韶的异样,她只是微微颔首,觉得楚韶尚且还算识趣。 眼见就要走出皇宫。离开时,昭华俯下身避开楚韶,低声对萧瑾说了一句话。 “不要相信太子。” 萧瑾愣了愣,抬起头,望进昭华长公主漆黑的眼睛,一瞬间想起了如墨的羊脂玉。 回过神后,却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实不相瞒,我是不可能相信太子的。在男主手底下做事,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昭华,此人应该是原主的大腿,目前看来还是很可信的。不过在这本古早狗血网文里,萧瑾还是觉得只能相信自己。 萧瑾知道表面功夫还要做全,于是点点头,回道:“侄儿明白。” 听见萧瑾的回答,昭华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叹息道:“但愿你真的能明白姑姑的苦心。” 语罢,她转过身,带着随侍回了皇宫。 第二个任务顺利完成。 虽然萧瑾感觉事情好像变得复杂起来了,不过还是长舒一口气,准备奖励自己放空思维,回燕王府躺尸一天。 然而天不遂人愿,萧瑾的耳畔响起了机械音。 “根据宿主本次任务完成情况,系统将为宿主奖励48小时生命时长。接下来请宿主完成下一个任务。” 萧瑾愣了愣,怎么还有任务? “友情提醒一下宿主,本次任务为突发状况,所以无法预测任务的具体内容。” “经系统检测,本次任务风险极大、会对宿主造成生命威胁,宿主完成的概率<30。” 萧瑾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楚韶,有些不确定生命威胁究竟来自于什么人。 瞧见楚韶温柔的微笑,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在脑海里与系统对话:“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如果任务失败,宿主将会死亡。” “警告!距离任务到来仅剩三十分钟,请宿主利用有限时间,自行做好应对准备哦。” “倒计时开始。” 第9章 第9章 系统过于垃圾,萧瑾实在很糟心。 不过转念一想,之前系统还让她做支线任务,可昭阳长公主人都不在皇宫,根本就不满足做任务的前提条件。 说明某些事情是突然改变的,系统也无法预测全部内容。 所以,她拥有的只是…… 一个能够检测危险系数的山寨系统罢了。 系统知道萧瑾对它很不满,于是友好地说:“虽然突发任务难度很大。不过相应的,宿主获得的生命时长也会翻三倍,而且如果完成任务,还会有额外的奖励哦。” 这么好? 萧瑾有些惊了,其实她做事向来抱着赌徒心理。所谓富贵险中求,爱拼才会赢,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她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楚韶,察觉到对方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又想起因为作者的设定,女主在原著里武力值并不高,所以楚韶应该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故而她猜测,突发状况估计来源于其它因素。 至于到底是什么威胁,萧瑾目前并不知道。 虽然她未曾带侍从进入皇宫,但王府十二名护卫,以及一辆马车还在外头候着。 原主手下的护卫都是从神机营里抽调的,骁勇善战,个个都是精兵良将。 可别说,萧瑾还真有些好奇,都是已经是这种配置了,还能出什么意外。 于是她微微转过头,问车夫:“方才从燕王府到皇宫,驾车而行,总共花了多长时间?” 车夫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如实答道:“回王爷的话,大约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 这样算来在回府过程中,所经由的中间地点,应当是朱雀街。 思忖片刻,萧瑾心中已有决断,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 …… 因得萧瑾双腿有疾,车夫御车的速度算不上快,甚至比往常还要慢一些。 萧瑾和楚韶坐在马车里,前者一心计算着时间,后者则执着于观察萧瑾。 准确的说,楚韶是在观察萧瑾的骨骼。 从手指到脖颈,再从下颔到鼻梁,视线若有若无。她的面上笑得温柔,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男子的骨骼通常比女子粗大许多,骨质也要重一些。可萧瑾身形瘦削,骨骼纤细,似乎并非疾病所能导致的,更像是天生如此。 看久了以后,楚韶又觉得萧瑾的鞋履也不大,想来脚踝也应该是柔软小巧的。 怎么看,她都觉得很奇怪。可最奇怪的是,她竟然不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萧瑾到底奇怪在何处。 这是最有意思的。 另一边,萧瑾进行头脑风暴,无时无刻不在默数着倒计时。 待到离突发任务只剩十分钟,她回过神,一扭头便对上了楚韶的视线。 “……” 诚然,楚韶的脸是好看的,眼神也温和清澈,甚至连表情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萧瑾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在最后时刻,萧瑾直觉不能和楚韶共处同一辆马车。于是掀开帷帘,对车夫喊道:“停车。” 车夫停下马车后,瞧着萧瑾淡漠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无意间得罪了这位主儿。 他战战兢兢地下了马,正准备下跪求饶。却不想对方咳了两声,问道:“此地应当是芙蕖街,若要去往神机营,快马加鞭要骑行多久?” 车夫先是一愣,而后答道:“回王爷的话,大约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凭借这些年看小说的经验,萧瑾依稀记得一盏茶的时间大概等于十分钟。 如果说突发状况发生在十分钟后,那么系统的预测肯定是把马车的脚程也算上了的。 这就意味着,事件的发生地点应该在朱雀大街。 所以萧瑾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先让车夫带着燕王的令牌,去往神机营抽调百来名骑兵。 而她自己则待在芙蕖街,按兵不动。 这样一来,如果没有遭遇突发状况,也只是有点小亏,但能够保住性命。 如果遭遇突发状况,车夫到达神机营只需要花费十分钟,加上返回的时间,合计二十分钟。 只要能够拖延十分钟,那么她就血赚不亏了。 思及此处,萧瑾任由楚韶和随侍将她扶下马车。 她坐在轮椅上,把令牌交给车夫,言简意赅地向他交代了要求。 临行时还不忘叮嘱道:“记住,能快则快,而且本王只要神机营的骑兵。” 接到令牌时,车夫的手本来有些颤抖。 不过当他骑上马匹时,表情却变得十分郑重,铿锵有力地说:“王爷请放心,小人不会辜负王爷重托,定会带着精兵归来!” “……” 萧瑾有些汗颜,大哥你不要说这句话啊,你这话怎么跟打仗立g一样。 楚韶站在萧瑾身边。虽然她并不明白萧瑾在做什么,但她刚刚搀扶着此人下马车时,却能够明显感受到对方的体重很轻。 尤其当她们衣料相贴,她发现萧瑾的身体意外柔软,就像是女子一样。 可每每想到此处,便没了头绪。 瞧着萧瑾微抿的嘴唇,楚韶蹙了蹙眉,她平生从未如此好奇过一件事,却又迟迟解不开谜题。 此时,萧瑾也顾不得还有个病娇站在自己身边了。 她考虑到接下来的风险,先前已经从马车里取出了一张弓箭,以及一把剑。 拿起剑随意试了试,她感觉原主的剑术应该还不错,即便身体孱弱,挽出的剑花也像模像样。 试过之后,萧瑾收剑入鞘,却突然感到有些疑惑:先不说原主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就算是扮成男子,原主的武功未免也太好了,一看就是练了许多年的。 可原主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呢? 困惑归困惑,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突发状况。 萧瑾看着处在懵逼中的王府护卫,觉得这些弟兄们好歹也是跟她一起抢过亲的。 于是咳了两声,对他们说:“待会儿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你们尽力自保即可,不必为本王出生入死。” 诚然,萧瑾肯定觉得自己的命最重要。但这次是她在赌,所以一切后果自然由她自己承担,也不想波及到旁人。 她相信这里少了一个萧瑾,还会有下一个萧瑾,书中世界仍然会继续运转。 这些护卫虽然只是纸片人,但他们也挺无辜的,没必要陪她交代在这里。若是大难临头了,能逃则逃,该散就散吧。 护卫们愣了愣,好像没怎么听懂萧瑾的意思。 萧瑾神秘莫测地望着他们,决定当一回霸总,于是压低声音说:“这是本王的命令。” 说完此话,她的嘴角微微一抽,险些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果然霸总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这种尬言尬语也不是人人都能说出口的。 然而在这个狗血古早的世界,护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这样的霸言霸语好像震慑住了他们。 于是他们抱拳回应道:“是!” 萧瑾满意地点点头,当她抬起头时,却对上了楚韶略显疑惑的视线。 她看着楚韶,心想女主本来就有什么大病,这种事情也不用给她交代了,到时候她自己会跑的。 望着楚韶脸上变淡的笑容,萧瑾知道女主很不理解她的安排。 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她也不能怎么解释。 场面一度变得过分安静。 但萧瑾万万也没想到,打破沉寂的会是一支雁翎箭。 “嗖——” 羽箭破空的声响十分清晰,箭镞对准萧瑾的面门,在她的视线里无限放大。 萧瑾本能地拔剑出鞘,试图截下这支箭。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楚韶的动作居然比她更快。 几乎只在一瞬之间,楚韶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强行将轮椅调转了方向。 最终,箭矢钉入了轮椅的边缘。 萧瑾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木屑,来不及震惊楚韶的武功为什么会这么高,下一刻,从草丛里再度射出一支飞箭。 这时她明白了,系统所谓的“突发状况”是颗定时炸弹,这颗炸弹恐怕并非提前埋伏于朱雀大街。 而是潜伏在暗处,一路跟随着她,如影随形。 大意了。 顾不上分析局势,十二名王府护卫已经齐齐拔剑出鞘,喊道:“有刺客,保护王爷!” 萧瑾:“……” 她总觉得这句话好耳熟。甚至都开始怀疑,幕后主使是不是四皇子了。 也就在护卫们冲向草丛之际,萧瑾举起剑,斩落了数支羽箭。 芙蕖街地处荒郊野外,本就人迹罕至。 加之此时天色已晚,的确是杀人的好时机。只是萧瑾未曾料到,蛰伏在暗处的人会有这么多。 仅是一弹指的时间,就涌现出了二三十名黑衣人。虽然看不清脸,但可以看出对方的武功显然很高,而且智商也都在线。 他们并不执着于和护卫们纠缠,只是将其砍伤,之后便直奔萧瑾的轮椅,意欲置她于死地。 萧瑾身边仅有三名护卫,且她本人身患重疾、腿脚不便。如果用剑的话,恐怕难以发挥出原主的真实水平。 生死存亡之际,她选择了拈弓搭箭,使用原主最擅长的兵器。 箭矢如流星,一连三发都射中了持剑的黑衣人。 只可惜黑衣人并非等闲之辈,似乎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即便箭矢势如破竹,丧命于此的也仅有一人。 剩下的十余名黑衣人手持长剑,也不知究竟用的是什么步法,顷刻间便围住了萧瑾的轮椅。 兵刃相接的声响极为刺耳,萧瑾拔剑出鞘,接下黑衣人的一剑,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她有些意外,因为对方避开了她的视线。而且接下来的那一剑并不凌厉,似乎没有尽全力。 以这群神秘人的本事,想要杀死腿脚不便的原主,不算难事。 如此说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幕后之人并不想要她的命,而是另有所图。 萧瑾察觉到了这一点,正准备让身旁的三名护卫不要出手,却不想刚刚转过头,喷溅出的鲜血便模糊了她的视线。 护卫的头颅滚落在她的脚边。那张面孔尚且年轻,是王府里很小的一名将士。 紧接着,另外两名护卫也跌倒在地,鲜红的血液浸湿了泥地。 萧瑾胃中翻腾不已,感到浑身冰冷,说不出到底是悲凉还是恐惧。 黑衣人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对着她斩下了第二剑。 由于萧瑾还没缓过神,故而待到她提剑格挡时,不免被剑锋割伤了手臂。 剑刃割入皮肉,萧瑾不由得闷哼一声。 待到她提起剑挡住第三下时,她承受着剑刃的压迫,咬住牙,对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楚韶喊道:“王妃,别忘了,你和本王还有盟约。” 她知道楚韶是个疯子,本没有责任救自己。但就站在此处隔岸观火,也实在令人心寒。 楚韶的唇角依然含着笑,她刚才看着遍地的鲜血,着实兴奋到有些入迷。 一时之间,她都忘记了自己还和萧瑾有盟约。 此时看着萧瑾身上的伤痕,还有浸入衣袍的鲜血,她的嘴角扬起了更深的笑容。 许久都未曾如此开心了,所以她决定好好报答一下那些黑衣人。 萧瑾知道这些黑衣人不会置自己于死地,只是不想再让更多的护卫丧命于此,所以才会提醒楚韶。 她见楚韶站在原地,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本来已经对此人不抱希望。 下一刻,却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 那只手修长如同新抽芽的春枝,轻轻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握住了剑柄。 仿佛琴师拨弦的第一道泛音,银剑相撞的铮鸣声无疑是优雅的。 黑发飘飘而至,拂过萧瑾的眼睛。紧接着,她睁大了眼。 楚韶的衣袍洁白如山巅之雪,她的唇角含着柔和的笑,轻轻执起剑,从容地穿梭来往于黑衣人之间。 她用剑的力道很轻,剑尖划过敌人的脖颈,只留下一道深红的血线。像是踩着步子起舞,满意地欣赏着从喉管冒出的细密血珠。 血滴如同珠玉落盘,溅在楚韶的手背上,温暖到让她双手发颤,挥斩出的剑招也越发狠厉迅疾。 直到楚韶的兴奋达到顶峰,她干脆利落地割开黑衣人的喉咙,看他在地上挣扎扭动,然后圆睁着双目死去。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仁慈,让这些人得以解脱,踏足忘川之地。 活着难免感到痛苦,而死亡将会引领他们通往极乐。 这是她给予的馈赠。 “至于你呢……” 楚韶微笑地望着趴在地上哀嚎的男子,她知道此人是刚才砍伤萧瑾的人,也是最让她高兴的人。 所以她刚刚只是斩断了他的双手,想让他活得更长久一点。 “你最让我开心,所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会让你慢慢死去,到时候前面就有人帮你引路了。” 楚韶蹲下身,望着那张惨白沾满鲜血的面容,温柔地低语:“你说,我是不是对你最好?” 第10章 第10章 黑衣人趴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缩,然而于事无补。 说完此话,楚韶温和地看着他,轻轻伸出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黑衣人的脸上显现出了对死亡的恐惧,不过这样的表情注定只能存在于瞬息之间。 诚然,楚韶是想报答他的。 但她实在厌恶与他人接触,故而出剑极快,招招致命,没有留给刺客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虽然心中有些惋惜,不过她还是趁对方嘶吼呜咽之时,手掌微微使力,勒紧了对方的脖颈,给予他最后的礼物。 喉骨碎裂,黑衣人脑袋一歪,没了生息。 萧瑾连“留活口”三个字都还没说出口,转眼间所有黑衣人就被楚韶给解决了,只剩下遍地尸骸。 望见楚韶缓缓起身,她果断地选择闭嘴,没有出声。因为她直觉此时的楚韶很危险,甚至比潜伏在暗中的刺客更危险。 实际上,萧瑾的直觉向来很准。 剑尖划过地面,滴下碎玉般的红珠。 楚韶抬起手,看着手背上沾染的血迹,微微蹙眉,突然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方才心脏跳得很快,好像在提醒她,她依然存留于世,还是个鲜活的人。 不得不说,楚韶厌恶这种无时无刻的提醒。 剑刃割入皮肉的快感十分短暂,接踵而来的则是长久的无趣。 心跳渐趋平缓,楚韶放下手,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麻木。 幸好,她目前还有个新消遣,不算太过无聊。 只是当楚韶微笑着抬起头时,对上萧瑾的视线,却渐渐收敛了嘴角的笑容。 萧瑾的瞳孔里不仅映出了她的身影,而且还掩藏着不太镇定的眼神。旁人怕不怕她,楚韶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她此时很确定——萧瑾怕她。 楚韶感到疑惑,因为昨天在喜房里,萧瑾才说她们是盟友,是命运相连的共犯。 可是才过了一天,萧瑾就害怕她了,这实在算不上守信。 她不太喜欢背信弃义之人。 意识到萧瑾本质上也是虚伪的,楚韶未免有些落寞。不过很快,她又重新变得开心起来,因为她决定为这一切做个了结。 萧瑾看着楚韶提起沾满鲜血的剑,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对方的步履很轻,脸上的笑容也十分温和,如果忽略那柄还在滴血的剑,她可能不会紧张到忘了眨眼。 “警告!检测到宿主的死亡概率为80,请宿主及时做出应对措施……” 萧瑾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疯狂振动,几乎要破开皮肉,从胸膛里逃窜出来。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她知道楚韶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恨心脏这个叛徒,不合时宜地出卖了她。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楚韶柔和的微笑,还有那一粒朱砂般的泪痣。 “太快了。” 楚韶的嗓音优雅动听,她蹲下身,笑望着萧瑾。 轻轻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上对方的脖颈,郑重其事地低语:“您的心,跳得太快了。” 她的眼神天真温柔,仿佛在虚心求教:“王爷,妾身真的有些好奇,此时您在想什么呢?如果您实在有什么疑问,妾身会尽力回答的。” 手指摩挲着萧瑾的肌肤,楚韶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不过再重一点点,她就能精准地找到那条淡青色的血管了。 承受着被扼住咽喉的压力,萧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最终缓缓吐出一句话。 “疼吗?” 听见这样的问题,楚韶扼住萧瑾脖颈的动作都微微一滞。 因为她从来没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 也是直到萧瑾平静地问出这个问题,楚韶垂下眸,这才发现刚刚打斗时,自己的胳膊无意间被割出了一道血痕。 剑伤算不上深,只是漫出很多鲜血,浸湿了洁白的衣袍。 方才实在太过快意,楚韶顾不上防御格挡,一心追求着剑招的速度。待到收了剑,心中愉悦未曾散尽,故而她并没有察觉到伤口的刺痛感。 更何况,只是这样轻微的伤痕,也很难让她注意到。 萧瑾瞧见楚韶眉目低垂,凉滑湿润的手还贴在她的脖颈上,却丝毫不作言语,一颗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刚刚她能问出这样的话,纯属极限操作。可这波瞎操作到底管不管用,只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半晌,楚韶抬起头,凝视着萧瑾苍白平静的脸庞。 将萧瑾看了许久,而后她蓦地笑了一声,轻言细语地说:“确实有一点点疼吧。” “……” 这散漫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违心。 萧瑾完全不相信楚韶的话,但见对方微微地笑着,眼睛比一牙皎月还要明亮。 在求生欲和美色的双重刺激下,她镇定地点了点头,保持着头脑清醒,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锦帕。 虽然楚韶的目光变得稍微正常了一些,但扼在她脖颈上的手依然没打算放下来。 萧瑾决定先发制人,于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楚韶的手腕。 趁楚韶愣神之际,她执起对方的手。面上端着淡然,捏住锦帕,一点一点地替她擦拭着指节上的鲜血。 绢帕雪白,质地柔软,很快就拭净了楚韶手指上的血迹。 楚韶回过神后,凝视着萧瑾的脸,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恐惧。 然而除了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她几乎找不出任何害怕的迹象。甚至当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此人时,萧瑾手上的动作依然平稳认真,似乎不为所动。 一张纯白的锦帕,很快就被鲜血浸红了。 萧瑾皱起眉峰,咳嗽两声。手上捏着染血的绢帕,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其实她头昏脑胀,根本无法分辨手上的鲜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楚韶的。 她只知道,这大概是她此生最勇的一次了。同时也真心祈愿,不要再给她第二次这么勇敢的机会。 很刺激,刺激到人都快吓没了。 直到将十根手指都擦拭干净,萧瑾垂眸看着楚韶冷白纤长的指节,这才缓缓地放下了手。 而后她抬起头,对上楚韶的视线。尽可能地压抑住嗓音里的颤抖,佯装平静地对楚韶说:“把剑交给本王吧。” 第11章 第11章 “把剑交给您?” 楚韶直视着萧瑾的双眼,唇边带笑,“为什么呢?” 此时楚韶才反应过来,发现她依然能听见萧瑾的心跳声。节奏极为有规律,像是急促敲击的鼓点。 起初这样的心跳声让她觉得虚伪,但现在对上萧瑾强装镇定的眼神,她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甚至想伸出手,覆在萧瑾的心脏上,好奇这片领域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接近,跳动得更加疯狂。 萧瑾丝毫都不觉得有趣,相反脑袋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既然女主的武功这么高,可以瞬间秒杀几十名高手,那她为什么不在迎亲途中偷偷逃跑呢? 她觉得很离谱,甚至生出一个猜想:也许楚韶觉得去哪儿都一样,所以干脆懒得逃跑了。 虽然萧瑾不明白楚韶的清奇脑回路,但她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如果自己不能给出让此人信服的答案,今天多半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幸好,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楚韶直视着萧瑾的眼睛,让她压力倍增。 不过她向来擅长睁眼说瞎话。即便对上楚韶的双眼,她也尽量将关注点转移到对方的泪痣上,淡然地说:“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神机营的骑兵就会赶到芙蕖街。” 这是萧瑾费力和楚韶周旋的曙光。只要撑过这几分钟,她就胜利了。 听完此话,楚韶笑得眉眼弯弯,却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妾身都明白,所以呢?” 楚韶相信自己的剑比神机营的骑兵更快,不过瞧见萧瑾胡说八道的模样,着实让她有些愉悦。 现在的萧瑾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比许多人都要有趣,所以她想再逗一逗此人。 远处尘埃飞扬,隐约传来烈马嘶鸣声。 萧瑾心中狂喜,面上却不露声色,继续说:“所以……” 随后她伸出手,将手掌轻轻地覆在了楚韶执剑的手背上。对方的肌肤上满是鲜血,凉而湿滑,让她仿佛触及到了一片荒芜的沼地。 萧瑾很清楚,接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过更危险的是,这个疯子笑容满面,正在凝视着自己。 然而萧瑾的心理素质已经练出来了。 越是悬在生死一线之间,她就越是冷静。甚至能够感受到楚韶的手正在发颤。 所以她确信,对方很期待自己的回复。 萧瑾低下头,俯近楚韶的耳畔,轻声说;“所以这些人只可能是本王杀的。而不是你,王妃。” 语罢,她掰开楚韶攥住剑柄的手指,接过了那把沾满鲜血的剑。 一时之间,楚韶愣住了,任由萧瑾夺去了她手中的剑。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说明萧瑾刚才给她擦拭鲜血,是为了抹掉她杀人的证据。此时拿走这把剑,也是想替她掩盖会武功的事实。 这些行为,的确像是共犯之间该做的事。 楚韶只是有些疑惑,她仅仅跟萧瑾相处了一天,对方没有理由帮她帮到这种地步。 不过若加上为了活命,她是相信的。 存活下来的护卫们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楚韶和萧瑾,俨然已经看呆了。 身为神机营的士兵,遭遇突袭,护主不力,本是让他们死上千百次的重罪。 可当他们看着王妃手持一把平平无奇的剑,然后平平无奇地解决掉了所有刺客,内心的震撼根本无法言喻。 王爷这娶的是亡国公主吗,这他娘的简直是女武神再世啊。 护卫们丝毫不知道,其实萧瑾比他们更懵逼。 楚韶的人设已经碎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起来了。可她至今仍未想明白,致使楚韶武力值飙升,而且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就算是重生,大结局的时候女主也没这么牛逼啊。 萧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我当年看的是盗版? 还没待等她彻底想明白,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便见车夫驾着马车,满面春风地带领着神机营百名骑兵归来了。 萧瑾的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丝想笑。 仗都被楚韶一个人打完了,现在赶过来支援,怕是只有收尸的份儿了。 这是她从未料想到的结局。 车夫极具使命感地带着骑兵们来到芙蕖街,正准备作揖复命。刚下马车,却发现遍地都躺着死人。 他看着持剑的萧瑾,再看看站在一旁,笑容和善的楚韶。 一时之间,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人……都是王爷杀的? 虽然车夫知道萧瑾自幼便和太子殿下一起习武,精通骑射之术。但他确实也没料到,王爷即便双腿尽废、身患恶疾,还是这般英武。 甚至,英武到略有些离谱。 此时萧瑾被迫抓着那把满是鲜血的长剑,内心十分凄楚。奈何表面上还要维持燕王的嚣张气焰,瞟了骑兵们一眼:“来了啊。” “……” 骑兵们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瑾,觉得王爷虽然废了双腿,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张狂劲儿,倒是一点儿没变。 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芙蕖街,结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此时只得俯下身,抱拳道:“属下来迟,甘愿领罚!” 经过方才一系列的变故,萧瑾的心脏已经变得有些脆弱。被百来号人的声音蓦地一震,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再度皱眉咳出了血。 边咳边想,这些人怕是嫌她没死,专门来搞暗杀的吧。 骑兵们看着昔日统领变得如此孱弱,心中喟叹不已。甚至有些怀疑,这一地的尸体到底是被谁收拾出来的。 然而萧瑾不会给他们任何怀疑的机会,咳完之后,她放下锦帕,缓缓地说:“虽然本王已经把刺客都解决了,但你们既然来都来了,就帮忙收尸吧。” 听见萧瑾的话,王府护卫站在一旁,眼皮跳个不停。 在萧瑾半懒散半威胁的眼神下,却也不敢作声。 除非他们疯了,才会在此时拆穿萧瑾的谎言,公然打她的脸。 骑兵们也呆住了,他们都是神机营作战能力一流的精兵。燕王殿下把他们召过来,只是为了清理尸体? 虽然知道燕王一向嚣张跋扈,但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若是被御史台参上一本,指不定又得被人议论多久。 萧瑾懒得跟骑兵们解释太多,只是对他们说:“这些刺客蓄谋已久,意欲行刺本王。所以你们只需把尸体抬去大理寺就行了,本王倒要看看大理寺卿能查出些什么。” 其实她根本就没指望大理寺能查出什么,毕竟在原著里,大理寺卿也是太子的党羽。 她目前并不知晓,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不过太子和四皇子的可能性最大。 方才在御书房里,她并没有顺男主的意,反倒和他唱反调。或许这已经触犯到了男主,故而他派遣刺客前来试探,也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四皇子,此人虽然天真蠢萌,但是好歹也和她结下了夺妻之恨的梁子。狗被逼急了尚且会跳墙,他一怒之下想暗杀她,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最为可疑的一点,便是这些刺客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命。 这样看来,太子的嫌疑好像更大一些。 毕竟原主身为男主的党羽,此番行刺多半只是为了敲打警示,而不是斩尽杀绝。 所以萧瑾将尸体送往大理寺,也算是给太子一份回礼,顺便试探一下幕后主使到底是不是男主。 只是在试探之前…… 萧瑾看着骑兵们准备扛起尸体的动作,及时制止了他们的行为:“慢!在抬走之前,先搜一搜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这些神机营骑兵枉为古早文土著,却根本不懂套路。 一般像刺杀之类的大型活动,刺客的身上一定会留有什么信物或者把柄,等着主角去探寻。 虽然萧瑾并非主角,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炮灰。但她身边站着女主,所以她觉得自己多少能蹭到一点儿主角光环。 别问,问就是熟知网文套路,都快倒背如流了。 骑兵们虽然不情不愿,但苦于无法违抗萧瑾的命令,故而只能放下尸体,在他们身上搜寻。 不出萧瑾所料,经过搜寻之后,一名骑兵在刺客身上找到了一枚令牌。 他捧着令牌,用衣袖拭净鲜血,再恭敬地呈给萧瑾。 “王爷,末将在此人身上搜到了一块令牌。” 同时他也对萧瑾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慨燕王殿下果然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对上骑兵崇拜的眼神,萧瑾头皮发麻,心想这些都是网文常考知识点,有什么好膜拜的。 不过她仍是故作严肃地颔首,接过了那枚令牌。 拿起令牌细细查看,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令牌由青铜制成,正面镌刻了紫薇花。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上面留有几道碰擦磨损的划痕。 想来这件东西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信物,即便青铜都快旧成古铜了,令牌的主人也未曾更换。 仅看外表,也看不出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于是萧瑾拿起令牌,放在鼻间嗅了嗅。不闻不知道,这一闻,她感觉自己的鼻膜都受到了伤害。 幸好萧瑾的表情管理能力尚可,不然当场就得扭曲成痛苦面具。 这令牌的味道实在过于不可描述了。 轻嗅时,萧瑾还没有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凑近了些,不仅能闻到血腥味,而且还夹杂一股极为刺鼻的气味,简直令人窒息。 闻了片刻,她皱了皱眉,果断地把这块信物用锦帕包了起来,决定回府之后再慢慢研究。 楚韶站在轮椅旁边,瞧见萧瑾掏出手帕,略有些嫌弃地包裹着令牌。 虽然她知道萧瑾是恶名远扬的“鬼罗刹”,但看着此人垂眸叠绢帕的模样,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可恨。 相反,这种小姑娘行为被一代杀神做得如此娴熟自然,还别有几分可爱。 想到此处,楚韶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 可爱是什么意思? 所谓可爱,自然是夸赞可堪深爱之人的。可她既不会爱人,也并不想爱人,为何会认为萧瑾可爱。 楚韶觉得有些荒唐,不过一想到萧瑾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 唇边依然含着柔和的笑容,她决定在赌约结束之前,找到保留香味的法子。 诚然,楚韶本想让萧瑾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乖乖地躺在棺木里。 但她此时看着鲜活的萧瑾,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现在她想让萧瑾死后,躯壳依然留存着体温。那样的温度应该很舒服。热烈如火焰,绝望如心跳,温暖如嘴唇。 只是想到此处,楚韶的双手都有些发颤。她笃定,自己会因为这样的快感而沉溺其中。 另一边,萧瑾收起令牌后,又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于是吩咐骑兵将其中一具尸体抬回王府。 偷掉了尸体和令牌,她尽可能模仿着霸总的语气,不咸不淡地敲打着骑兵和护卫:“你们都是本王信得过的人。但今日之事,若有人胆敢吐露半个字,本王定会让他领教到燕王府的手段。” 至于原主到底有什么手段,她也不知道,只能辛苦这些可怜的员工们自行脑补了。 做完这些之后,萧瑾垂眸看着脚边的那三具尸体,沉默良久。 她和这些护卫们素昧平生。其中一名护卫还很年轻,放在她的时代,恐怕还在学校里念书。 刚刚她也对他们说了,不必为她出生入死。但到了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听她的话。 萧瑾不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隐隐可以感觉到,这些护卫们愿意为原主付出生命。 只是原主早就死了,他们终究是错付了。 看了半晌,萧瑾才移开视线,淡淡地对护卫们说:“买几副好棺材,将他们送回家乡,厚葬吧。” “是!” 萧瑾不禁叹息,今后的任务怕是会越来越难。 只是当她抬起头,瞧见楚韶的胳膊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难的不是今后,而是每分每秒。 因为楚韶的伤口上不仅沾染了鲜血,而且……还在变黑。 啊这。 剑上有毒。 第12章 第12章 萧瑾看着楚韶胳膊上那道发黑的伤痕,几乎有些傻眼了。 难道……这些刺客是冲着楚韶来的? 方才那名黑衣人砍伤她时,未曾在剑上淬毒。攻击楚韶时,却反倒抹了毒。 此时此刻,萧瑾回想起太子行至宫墙,回过头,隔着遍地冰霜的遥遥一望。 因为离得远,她并不能看清太子的眼神。但男主站在柳树边,在原地停滞了许久,才消失在黄瓦红墙间。 这样看来,男主应该很有问题。 道理萧瑾都懂,但她看着楚韶唇角浅浅的笑容,心中仍然大为震撼。 怎么会有人中了毒,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楚韶的观察力十分敏锐,所以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萧瑾的视线似乎凝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胳膊有何处新奇,但萧瑾既然在看,想来也应该事出有因。 于是她微笑着抬起了手。不过当她瞧见伤口发黑的边缘时,却也不由得愣了愣。 萧瑾神情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韶,对方回过神来,只微微一笑:“原来是中了断肠草的毒,难怪妾身方才感觉腹部略有些痒。” “……” 萧瑾沉默片刻,缓缓地问:“这毒是断肠草?” “应该是这样的。” 楚韶笑容不变,甚至饶有兴味地抬起胳膊,仔细地观察着伤口边缘的黑血,“毕竟也只有沾染了断肠之毒,才会腹部发痒,之后肠腹溃烂、痛极而死。” 萧瑾看着楚韶脸上的微笑,时常因为觉得自己太过正常,而跟女主格格不入。 ……这他妈是断肠草啊,能给点儿反应吗?断肠草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所谓断肠草,乃网文九大毒药之一,其致命程度不亚于毒箭木和七星海棠。 传闻此毒毒性猛烈,三盏茶之内不服解药,肠腹便会变黑粘连,受尽折磨而死。 死在断肠草的炮灰就算没有一千,也得有个八百了。可楚韶是女主啊,怎么可能开局就领盒饭? 萧瑾直觉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在短时间内,她只能将魔幻剧情归结于抢亲引发的连锁反应。 以及,女主怕是被夺舍换芯子了。 楚韶站在萧瑾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变得苍白透明。 因为腹部的剧痛,浑身血液也变得冰凉起来,让她愉悦地眯了眯眼。 许久未曾感受到这样的痛感了,她甚至还有些怀念。只是可惜,这样的痛楚并不会持续多久。 三盏茶过后,一切又会变得无趣起来。 裂帛声清厉如拨弦,打断了楚韶的思绪。 楚韶困惑地抬起头,却见萧瑾手中捏着一缎布料,递给了她。 看样子应当是从衣袍上撕下来的,因为撕得并不怎么好。前面宽,后面窄。 萧瑾解释道:“没有帕子了,先用这个缠一缠,或许能够缓解毒性蔓延。” 当然,这只是她美好的愿望罢了。 其实如果萧瑾递来的是三尺白绫,楚韶都会觉得合理一些。 毕竟按理来说,她中了毒,马上就要受尽折磨而死,吊死总比痛死强。 但看着那一截布料,楚韶却觉得十分有趣。 接过布料,她忍受着腹部的剧痛,勉强将胳膊缠了一圈。 额上冒出了薄汗,她的唇边却依然含着从容自若的笑,只是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王爷,然后呢?” 萧瑾可以确定,楚韶是个不怕死的。 但她还想完成任何回家,不可能让楚韶就这么死了。 于是萧瑾扭过头,对车夫说:“用最快的速度,去藏锦巷。” …… 临近傍晚,京城的风雪越发大了。 夹杂着淅沥小雨,冻得行人唇齿生寒,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藏锦巷巷尾深处,有人租下了一间药铺。 铺面不大,故而药铺老板只看些伤寒之类的病症,偶尔给病人捡几味中药。 今日风雪甚急,扫完雪后,苏檀早早地关了店铺。 铺子里弥漫着中药味。她用活火煎了一壶茶,倒入杯中,而后揭开瓷盖,嗅了嗅嫩芽的清香。 温热的茶水入喉,苏檀坐在椅子上,给笼中的白鹦鹉添了一勺饲料。 她捧着忍冬花泡制的茶,突然感觉北齐的严冬好像也不那么冷了。 大尧的忍冬花开得最为繁盛。只是自从大尧国破后,苏檀很久不再喝忍冬泡的茶。 今日寒风凛冽,她想了想,还是用忍冬煎了茶。 居于一室之内,忍冬的香气依然清新甘苦,只是她的心境变了,只能品出微涩的余味。 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待到她放下瓷杯时,却不由得蹙了蹙眉。 瓷杯里漂浮着嫩芽,而此时,水面上好像在……晃动? 她正皱紧了眉头,心怀警惕之时,屋外传来了车轮滚动声。 车夫挥鞭击打着骏马,马蹄没入雪地,溅起乱琼碎玉。 苏檀直觉不妙,藏锦巷虽然地处齐国都城,但位置偏僻,夜间鲜少有人踏足。 如今地冻天寒,哪里会有人乐意驱车造访,只怕是来者不善。 思量片刻,她起身向窗外望去。只是才瞧见卫兵的护甲,屋外便响起了叩门声。 关在笼子里的鹦鹉尖利地叫了一嗓子。 苏檀沉默半晌,悄无声息地从袖间摸出了一枚竹筒。里面放置了三根淬毒的银针,对方若想强闯进来,她起码可以放倒两三人。 她将竹筒攥在手中,不动声色地说:“今日不看诊,请阁下改日再来吧。” 半晌后,门外传来一道淡然的声音:“苏大夫,人命关天,还望您能医治一二。” 听完这话,苏檀却是大惊。 她并不熟悉此人的声音,然而对方却知道自己的名字。况且巷子里的百姓都叫她“苏郎中”,哪有人会敬称她为“苏大夫”? 苏檀攥紧了竹筒,正准备假意回应几句,谁知屋外的人却接着说:“另外,本王姓萧,单名一个瑾字。” “所以,您手上的银针可以收一收了。” …… 萧瑾捧着瓷杯,喝了一口热茶,顿觉周身寒气一扫而空。 她看着为楚韶解毒的苏檀,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男主以后的左膀右臂,不仅人美心善,而且医术高超,简直就是行走的解毒机器。 这么好的妹子,怎么偏偏上了男主的贼船。 此时苏檀备好了炭灰和碱水,护卫们也按照她的指令,正在熬制着解药。 他们一边用蒲扇煽动文火,一边纳闷,王爷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实际上,苏檀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齐国的燕王为什么会认识她,而且还知道她手里拿着装了银针的筒。 萧瑾看着苏檀时不时往自己这里瞟一眼,满眼都是疑惑。 她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面不改色地喝着茶,心想你搞不明白就对了。 毕竟苏檀可是出了名的刚,所以萧瑾不得不防她一手。 在原著里,男主知晓苏檀的真实身份后,曾隐瞒了自己齐国太子的身份,特意登门拜访。只是刚跨进门,险些就挨了一针。 如若不是男主武艺高强,原著恐怕就得把类型改成无cp了。 所以对于苏檀,萧瑾还是极为敬佩的。 苏檀并不佩服萧瑾,也看不透此人。 她刚刚之所以放萧瑾进来,不过是碍于对方挑明了身份,她不能将北齐燕王晾在门外。 对于萧瑾,她没有任何好感。但在看见楚韶时,却微微一愣。 因为楚韶的额头上贴了银蓝色的花钿。这枚花钿的形状,苏檀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国师的预言,脸色一变。 难道,这个人是…… “苏大夫,您走神了。” 楚韶的神情依然温和,含着笑对苏檀轻语。 但不知为何,苏檀对上楚韶的眼睛时,总觉得里面深不见底。就像茶叶一样,著物即染。 只是待到楚韶垂下眼睫时,神色又十分温柔,几乎让她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当然,只是几乎罢了。 苏檀看着楚韶的眉眼,越发觉得此人与大尧皇宫里的那位娘娘极为神似。 她小时候曾有幸见过那位娘娘。 彼时国师尚未乱政,大尧国富民强。绛云殿内歌舞升平,贵族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满座宾客坐于席间,正欲向尧帝敬酒之时,恰有舞女走上大殿。 水袖红似牡丹,舞姿妖娆,身段曼妙,让贵族们移不开眼,举起羽觞连连称赞。 牡丹固然动人,只是当最后一名舞女步入大殿时,群芳顿时失了颜色。 蓝衣银袖,耳垂上坠了翎羽。那样的姿态,似乎比天上仙子更为清冷孤傲。 一舞毕,满座屏息,寂然无声。 苏檀回想起这些天所听闻的传言,有些不可置信。 莫非中毒之人即是燕王妃?可公主刚嫁给燕王,怎会有人想加害于她? 她想不明白这件事。 待到苏檀回过神后,却发现楚韶已经自行取下了扎在穴位上的银针,并且从容地喝下了解药。 楚韶服下解药时,距离毒性发作应当只剩半炷香的时间了。 苏檀神情复杂地看着楚韶,知晓她方才忍受着折磨,定是极为痛苦的。 可怜堂堂大尧公主,如今不仅沦为阶下囚,而且还要被迫嫁给双腿尽废的燕王。明明如此难受,却仍然要在萧瑾面前扯出温柔的笑。 她攥紧了拳头,既觉得悲凉,又觉得愤怒。 萧瑾喝完了一杯茶,看着苏檀莫测的神情,放弃了想要续杯的念头。 她想了想,原主刚灭掉了女二苏檀的国家,所以她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只是楚韶的手好像在发颤。 萧瑾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细节,抬头望向楚韶的脸,只见她唇角带笑,温和地对苏檀说:“多谢苏大夫,妾身已经好多了。” 她瞬间明白了,因为痛觉的刺激,楚韶这个疯批又开始愉悦起来了。 这个属性好像有些奇怪。 然而苏檀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依然怜惜地看着楚韶,轻声对她说:“王妃娘娘言重了,让草民来为您处理伤口吧。” 楚韶坐在榻上,乖顺地点了点头。 萧瑾看着苏檀拿起白布和捣成浆的草药,小心翼翼地给楚韶上药,心中很是赞许:苏医生真是救死扶伤、爱岗敬业啊。 只是渐渐的,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带着伤,然而苏檀连看都没看一眼。 而且苏檀看楚韶的眼神,也太过温柔和善了吧。 等等,苏檀好像是女二。 所以她究竟在温柔些什么啊? 萧瑾傻了,如果女二和女主真的看对眼了,那么男主这个狗东西岂不是就没有用处了? 不对,楚韶现在是她名义上的王妃,而且是她把楚韶引到苏檀这里来的,所以岂不是算是…… 我绿我自己? 第13章 第13章 思及此处,萧瑾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她怎么会生出这么荒谬的想法,毕竟谁要跟楚韶组cp,不是嫌命太长了吗? 因得天色已晚,所以苏檀为楚韶缠纱布时,在室内点了一盏灯。 烛光浅淡,映着楚韶洁白的衣袍,还有她的手腕,像是给她整个人笼上了一层柔软的暖黄。 萧瑾定睛瞧着楚韶的胳膊,也不知道那截纤细的臂膀,究竟是怎么握住剑,在一弹指之间杀掉这么多人的。 许是察觉到了萧瑾在看自己,楚韶微微抬起头,对上了萧瑾的视线。 药膏抹在创伤处的触感刺痛冰凉,她的嘴角含着笑,感到有些愉悦。 在伤口还未干涸时上药,本是极为痛苦的,但这种刺激神经的痛楚,却能让她短暂记住此刻的感受。 很好,她以后又有了可供打发时间的消遣。等到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可以回忆断肠草和这一剑给她带来的痛感了。 这般想着,楚韶觉得很开心。于是看着萧瑾,对她笑了笑。 看见楚韶嘴角温柔的笑容,再联想到楚韶杀人时的干脆利落。萧瑾实在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把天真和残忍如此完美地集于一身。 而且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征同时出现在楚韶身上,她甚至觉得理所应当,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得不说,楚韶看起来的确像是拥有很多秘密的人。 萧瑾皱了皱眉,试图回忆到底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不想楚韶上完药后,居然走到了她的面前。 抬头望向楚韶,只瞧见那粒艳红如泣血的泪痣。再将视线往下移,她有些讶然,因为对方的手上拿着白纱和药膏。 “王爷,您身上的伤口还未处理,让妾身来为您上药吧。” 看着楚韶脸上的微笑,萧瑾莫名觉得此人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黑衣人砍她那一剑时,其实并未尽全力。故而她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若要缠纱布的话,属实显得很没必要。 萧瑾本想婉拒,谁知越过楚韶,往后一瞟,冷不丁地对上了苏檀复杂的眼神。 对方眼神不善,里面似乎还隐含着警告之意。 她一下子就乐了,难道女二以为她给楚韶下了什么蛊吗?不好意思,女主她天生就不对劲,这可不是她害的。 于是萧瑾颔首,还特意轻微地笑了笑:“有劳王妃。” 当然,多半是笑给苏檀看的。 苏檀瞧见萧瑾脸上的笑,冷冷地移开了视线,转而去喂笼子里的白鹦鹉。 心中却在想,自从宫里出了那件事后,她便辞去了御医一职。这些年来她游历四国,传闻北齐燕王性情残暴,如今看来,好像也并不全是如此。 另一半,楚韶轻轻掀起萧瑾的衣袖,凝视着那道带血的伤口。她有些遗憾,因为那个刺客划得并不深,似乎不需要怎么上药。 不过若想让萧瑾感受到和她一样愉悦的痛感,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可以在指腹上涂抹药膏,缓慢地给萧瑾上药。 冰凉刺激的药膏覆在伤口上,混着还未凝固的血迹,指尖轻轻打转,能够轻易地让萧瑾体会到绵延的痛楚。 楚韶本来是这么想的,也正准备这么做。却突然想起,当她提着剑向萧瑾走去时,对方曾问了她一个问题。 ——疼吗? 对于楚韶来说,痛感是最值得回味的铭记。越是深刻入骨的伤痕,往往就让她越发愉悦。 毕竟她有太多时间可以打发了,偶尔能够想起来的,只有带着鲜血,让她感到兴奋的痛楚。 不过这份痛感很快也会消逝,所以她一直在寻找绵长的、永恒的痛感。 可是当萧瑾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楚韶却疑惑了:痛楚不是让所有人都感到开心的事情吗?萧瑾为什么会问她疼不疼? 萧瑾见楚韶迟迟没有动作,突然想到此人刚刚抹了药,如果再给她上药,岂不是会牵动伤口。 诚然,良心这种东西萧瑾是绝对没有的,但她好歹还算个人,不是跟楚韶一样以折磨他人为乐趣的疯批。 于是咳嗽两声,缓缓地问:“王妃刚上了药,不宜活动过多,还是让本王自己来吧。” 听完这话,楚韶总算想明白了。 或许,萧瑾并不觉得能够感受疼痛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 原来是这样。萧瑾虽然很有意思,但有些想法显然与她不同。 楚韶可以理解别人的想法与自己不同,但她不会在乎,依旧会按照她的逻辑行事。 只是萧瑾和她是共犯。她实在无法理解,萧瑾明明和她命运相连,却并不享受痛楚。 所以楚韶决定惩罚萧瑾。 惩罚对方在盟约结束之前,每时每刻,都不能感受到更深刻的痛楚。 楚韶觉得这样的惩罚很残忍,所以她上药的动作十分温柔,仔细谨慎到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其实当楚韶说出想给她上药的那一刻,萧瑾本来还有些担心,上药会不会只是一个借口,楚韶只是想借机折磨她。 待到对方真正开始上药时,除了药膏有些微凉之外,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药上了,但没完全上。 根本没感觉。 苏檀伸出手,正在给白鹦鹉喂食。只是当她的余光瞟见给萧瑾上药的楚韶时,舀饲料的木勺都抖了一抖。 便是得知大尧亡了,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么剧烈。 荒唐。尧帝之女怎能与北齐燕王为伍?萧瑾是什么人,她可是灭尧的主谋啊…… 药膏冰冰凉凉,萧瑾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反倒还觉得挺舒服。 上完药后,楚韶低垂着眉眼,用干净的棉布替萧瑾擦拭掉伤口边缘多余的药膏,然后再拿起纱布为她包扎。 楚韶的衣袖贴着萧瑾的手腕,让她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楚韶的动作太轻了,隔着纱布,指尖擦过她的肌肤,意外地有些痒。 垂眼望着那一粒灼灼的泪痣,就连对方无意识俯近的温热呼吸,似乎都极具侵略性。 萧瑾觉得很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幸好楚韶的动作虽然很轻,但缠纱布倒是缠得挺快,未曾让她煎熬太久。 楚韶满意地打好了结,含着笑问:“王爷,妾身的动作没有弄疼您吧?” “……” 这话听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呢。 不过萧瑾还是如实答道:“没有。” 楚韶知道自己成功地惩罚了萧瑾,而且对方还懵懂地蒙在鼓里。在赌约结束之前,萧瑾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剥夺了她感知痛楚的权利。 她微微地笑了笑,觉得她真是十分残忍。 萧瑾看着楚韶脸上的笑容,莫名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像又发生了很多事。 这时,系统开始结算了。 “恭喜宿主完成突发任务,鉴于您本次的优良表现,系统将为您增加一周的生命时长。” 一周?真是大手笔。 “另外,通过本次任务,恭喜您解锁了新人物【苏檀】,目前苏檀对您的好感度为0。不同的好感度会触发不同的事件,请宿主注意把控哦。” 萧瑾惊了,没想到苏檀对她的好感度居然不是负值。 那么问题来了,楚韶的好感度好像才是关键吧? “宿主不用担心,女主楚韶没有好感度这个属性。” 萧瑾:? “不过如果女主楚韶真的拥有了这个属性,系统也无法检测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而言之,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 次日,白马寺。 寺庙厢房,有位贵客早早地起了床。 她站在窗边,视线掠过山中的花木。钟声回响于群山之间,比夕阳拖拽出的影更为悠长。 直到钟罄的余音彻底消散,她才关上窗,转身望着出现在房中的那道影子。 她今日穿的是银线绣鹤纹的朱袍,但她穿什么其实都一样,因为她的名字就代表了一切。 萧霜坐回椅子上,并没有看那道暗影,只是对着铜镜,别上那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 待到她戴好之后,房中那道暗影才敢出声,一五一十地向她汇报了昨日所发生的事。 自始至终,萧霜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听见那句话:“王府护卫传来密报,称燕王殿下还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一枚令牌,并将其中一具尸体抬回了燕王府。” 萧霜眉峰微皱:“在场一共有多少神机营的人?” “回昭阳殿下的话,共有一百名神机营骑兵,及十二名燕王府护卫,其中三名已身亡。” “一百个啊,看来确实有点儿多,不能全杀了。” 萧霜的语气极为稀松平常,“瑾儿还小,不懂得收拾干净,那就让本殿替她收拾吧。” 她抿出一个微笑,然后淡淡地说:“寻个由头,把那百人都弄到边境去。看住他们,勒令他们此生不得踏足京都半步。” “是。” 第14章 第14章 京都近日多雨。 万物凋敝的时节,天地一片苍茫。 雨水滴落在燕王府的黑瓦上,像是跳动的白玉珠子。不多时,便将墙面浸染得斑驳,绘成一幅墨卷。 而在水墨之中,筑有一座小亭,名为“夜息”。 亭子旁边本来摆了许多薄荷,青翠欲滴,煞为可喜。然而侍从们现在正端起几十盆薄荷,准备将它们挪去别处。 因为夜息亭来了一名不速之客,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得遭殃。 至于不速之客本人,此时她正懒散地靠在竹制轮椅上,任由清秀可人的小侍女给自己束发。 披上昭华长公主昨日刚送来的雪裘,手里抱着暖和的袖炉,萧瑾顿时觉得人生都变得圆满了。 侍从们将花盆端了起来,却也不知道萧瑾到底要把这些薄荷搬到何处去。只能诚惶诚恐地问:“王爷,不知您想将这些花草移至何处?” 萧瑾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水,没有立刻就喝,而是掀起眼皮瞟了那些薄荷一眼。 “这花既然是太子殿下送的,自然不能随意扔了。听闻薄荷有明目、凉血之功效,宜入药,便将它们抬到藏锦巷去吧,想来苏大夫也应该用得上。” 听完萧瑾的话,侍从们却傻眼了。 就算王爷对苏大夫青眼有加,或是另有所图,也不该送野薄荷吧。 哪有人拿绿油油的薄荷当礼物的。 实际上,萧瑾对苏檀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人选,所以随手送给她罢了。 更何况薄荷是个好东西,清血明目,又能当药材。无论是它的属性还是颜色,都与苏檀极为相配。 以绿报绿,真君子。 不过萧瑾之所以要搬走这些薄荷,还是因偶然从下人嘴里得知,这些盆栽居然都是太子送给原主的,在亭子里放置好多年了。 虽说薄荷本身是一种无辜的植物。但只要知道了这些植物是从东宫搬来的,根据网文常见套路,萧瑾总觉得盆栽里极有可能放了慢性毒药。 一点一点把人磨死的那种。 故而刚穿过来几天,萧瑾就着手改造了原主的院子,把男主送的东西都搬走了。 看着侍从用力抬起琉璃花樽的模样,再看看瞬间变空的院子,萧瑾不禁感慨,男主送的东西也太多了。 她打算先把部分东西堆在库房,如果有条件的话,再查一查上面有没有涂抹无色无味的毒。 将乌发理顺之后,侍女执起墨簪,替萧瑾挽好了发。 萧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而后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管家。 将管家脸上的褶子盯了半晌,她突然想起在原著里,原主下葬时所置办的丧葬玉器,好像就是太子和此人一手操办的。 于是她眯了眯眼,放下茶盏,冷不丁地问:“老张,本王听闻你似乎对古玩玉器颇有了解?” 张管家愣了愣,他感到有些惊讶,王爷怎么会知道他喜欢收藏玉器? 入府十二载,他知晓这位主儿疑心病重得很,故而面上赔笑,如实答道:“回王爷的话,对于古玩玉器之类的物什,老奴不敢称颇为了解,仅仅算得上略有涉猎罢了。” “略有涉猎么……” 萧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令牌,佯装随意地递给老张,“那你帮本王看看,这块令牌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管家看着萧瑾递来的令牌,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敬地接过了。 他定睛瞧着上面的花纹,而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过那枚铜质令牌。指腹所触之处,似乎摸到了一些磨痕。 萧瑾垂下眼眸,看似在盯着杯盖上的花纹,实则在用余光观察老张的表情。 原主的殡葬仪式由太子和此人一手置办。后者若是太子安插在府里的眼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老张真是太子的人,此次刺杀若是太子所为,那么当他看到令牌时,必然会有异样的反应。 然而事实证明,一旦涉及到鉴赏领域,老张就十分得劲儿。 摸着那块硬疙瘩令牌,他如同将妻子捧在掌心,专注到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更别提表现出什么异样了。 意识到自己失算了,萧瑾不禁扶额:果然像老张这种路人甲,肯定不会拥有什么隐藏身份牌。 却也不想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老张的神情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萧瑾来了兴致,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静待老张下一步的动作。 果然,老张捧着那块令牌,犹疑片刻,还是动了动嘴唇,恭敬地问:“王爷,可否容老奴闻一闻这块令牌的味道?” 萧瑾想起那股刺鼻的气息,颔首道:“可。不过此物味臭,浅嗅即可。” “多谢王爷。” 老张觉得王爷的脾性真是好了许多,所以干活也变得卖力起来。即便令牌奇臭无比,他仍是忍着鼻腔里的不适,细细地轻嗅着。 半晌过后,他摇了摇头:“王爷,这块令牌应当不是古铜,而是紫铜作旧制成的。” “哦?”萧瑾内心大为震撼。 没想到她的身边居然卧虎藏龙,还隐藏着一个这样牛逼的人工鉴宝器,不由得缓缓地问,“何出此言?” 老张捧着令牌,娓娓道来:“回王爷的话,若想把紫铜仿制成古铜,最关键的便是去掉紫铜上的赤红色,使它变得黝黑、染上古气。” “所以古董贩子常常用油胡桃往紫铜上涂擦,再用硫磺反复擦拭,这样紫铜就会渐渐变成黝黑色,与古铜的颜色如出一辙。”[注] 萧瑾皱了皱眉:“所以这块令牌上的刺鼻气味,便是来源于硫磺和油胡桃?” 老张将令牌还给萧瑾,点点头:“王爷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如此说来,这块令牌肯定是他人刻意仿制的,目的就是为了栽赃给另一人。 萧瑾正在思考,原著里究竟有谁喜欢紫薇,却见院外匆匆走来一名侍卫。 那名侍卫行至亭中,跪地呈上一纸信:“王爷,这是大理寺卿交予您的书信。” 接过信笺,萧瑾只是瞟了一眼,便头痛不已。 满篇的繁体字和文言文,实在让她这个文化水平不高的穿书者很是汗颜。 萧瑾本就晕字,当下看也不想看,便把信交给了管家:“老张,你来念。” 老张瞪大眼看着萧瑾,实在受宠若惊。 如此机密的书信,王爷居然让他来念,难道他已经成为王爷可堪重用的心腹了? 他丝毫不知道,其实萧瑾只是单纯懒得看繁体字和文言文罢了。 对上萧瑾平静的眼神,他感动到双手发颤。接过书信,铿锵有力地念完了。 萧瑾自动过滤了那些酸腐的句式,勉强从中提炼出了关键信息。 暗杀她的刺客应该都是江湖死士,查不出户籍,也无法知晓他们究竟为谁效力。 身份这么干净,一看就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大理寺那边有意隐瞒,还是真干净。 毕竟大理寺卿是妥妥的太子党,若是男主要对她下手,大理寺瞒而不报也是理所当然。 幸好她还藏了一具尸体,可以找个靠得住且有专业知识的仵作,来验一验尸,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萧瑾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袭青衣,以及笼子里那只叫喳的白鹦鹉。 不错,明天就去请苏檀来验一验。 系统把生命时长一向卡得很准,上回她完成两个任务之后,一共增加了九天生命。 所以这几天都是她的自由活动时间,直到生命时长快要耗尽,系统才会卡时间点发布下一个任务。 不过系统也十分友善地提醒了萧瑾:“宿主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查明【刺杀疑云】的真相,以便完成几日后的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哦。” 系统能讲出此话,说明刺杀的真相肯定跟主线和支线任务有关。 趁着时间还剩四日,萧瑾决定要查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但到底要从何处下手,她确实也有些犹疑。总觉得可信的人不多,如若将令牌和死尸的事情悉数告知旁人,未免显得过于鲁莽。 这时萧瑾想起了楚韶。 一旦想到楚韶,她的眼前难免浮现出了那片被鲜血浸红的衣袖。以及在刀光剑影逼近时,闲庭信步宛如起舞的姿态。 楚韶步履从容,手执银剑像是仁慈的春神,轻挥沾露的柳枝,将甘霖洒向人间。 只是从那柄剑上滴下的并不是雨露,而是鲜血。 楚韶是个很危险的人,但萧瑾直觉此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或许她会知晓关于紫薇花令牌的一些事。 身处书中世界,她觉得疯子比暗中窥伺的人更为可信。 思及此处,萧瑾下定决心,准备找楚韶共商大事,于是缓缓地对管家说:“晚一些的时候,请王妃到本王房中来,就说本王有要事与她商讨。” 老张先是愣了愣,而后抬头看了看上空昏暗的天色。 对上萧瑾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瞬间心领神会,脸上绽开笑容:“王爷放心,老奴明白了。” …… 是夜。 楚韶用过晚膳后,便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母妃送给她的。刃上镌刻了精致的花纹,刀锋尖利,无需淬毒就能轻易捅入他人的心脏。 稍稍动一动手腕,抽离之后,从胸腔里喷溅出的鲜血就会洒在她的身上。 不过,这样的快感实在太过千篇一律,算不上什么新奇的体验。 薄刃泛着银光,映出楚韶的眉眼。 她看着眼角下的泪痣,突然想起了雪地里盛放的冰菱花,还有遍地泼洒的鲜血。 她很想再听一听孩童们唱起的歌谣,记住那几声美妙的音调。只是时隔久远,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也就在楚韶出神之际,屋外响起了叩门声。 楚韶回过神来,收起匕首,唇角弯起柔和的微笑:“请进。” 第15章 第15章 临近亥时,燕王府上下皆寂静无声。 书房内。 萧瑾合上书册,将册子放回书柜,长舒了一口气。 通过这些天的翻阅研读,虽然繁体字和文言文让萧瑾很是头疼,但她还是坚持看了几本书。 册子里分别涉及到了书中世界四大国、以及各小国的历史。 看不懂的她皆用朱砂圈点,再找一找其它相关的书籍。实在看不明白,她也不指望能够琢磨透,只是浅读辄止,不求甚解。 毕竟她只想了解齐、尧两国的历史文化罢了。 萧瑾回忆起关于尧国“国师乱政”的那一段历史,饶是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此人种种行为的内在逻辑。 毕竟那位国师当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几乎什么都有了。结果却在后期一顿瞎操作,大兴土木修什么“琉璃城”,还大量征兵去攻打边陲小国。 以至于原主领兵攻入尧国主城时,城内精兵竟只剩两万余名,毫无抵御之力。 她满脸黑线,灭尧的主谋哪是原主啊,是尧国国师才对吧。 萧瑾正在心中感慨,尧国国师怕不是齐国派去的间谍。 抬起头,却见从书房外走进一位小侍女,恭敬地向她行礼:“王爷,张管事遣奴婢前来传话,说王妃已在房中候着了。” 经过小侍女的提醒,萧瑾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她还要跟女主共商大事。 只是看着小侍女的表情,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烛光太暖,还是因为小丫头过于青春靓丽。 她总觉得侍女的脸红扑扑的,像是快要烧起来。 不过萧瑾看书看累了,也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是颔首道:“那便回房吧。” 穿过回廊,车轮碾过石板上的竹叶。 声音十分清脆,像是彩纸被揉皱了,零落遍地斑斓。 侍女推动着竹制轮椅,王府的灯笼也一盏一盏地歇了。 待到行至房门时,萧瑾敏锐地发现,主院两侧守夜的护卫不见了。 她微微蹙眉,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操作。于是转过头,问身旁的侍女:“院子里的护卫呢?” 虽然以楚韶的武功,就算此处站着几十名王府护卫,估计这疯批照样也割麦子一样杀了。 但有总比没有好吧,起码心里还有点寄托。 小侍女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懂了些事。 她看着萧瑾,红着脸小声解释道:“回王爷的话,这是张管事的安排,说是……让护卫们不要扰了王爷的兴致。” “……” 听见兴致这个词,萧瑾突然意识到了,老张怕是误会了什么。 同时她还抱着一丝希望,真心祈愿老张的脑袋其实是正常的,而不是装满了颜色废料。 不过当侍女推开门,顺便悄无声息地退下时,萧瑾彻底明白,事情已经变得不对劲了。 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不对劲。 萧瑾站在门槛边,望向坐在床帐边的楚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当时怎么没打爆老张的狗头,容他使劲作妖、苟延残喘至今。 看着床帐上挂的那几缎红绡,再看看端坐于床榻之上,只着一层轻薄纱衣的楚韶。 此时楚韶墨发披散,青丝堆砌在如雪的肩头,衬着深红的宽衣广袖,像是朱帘掩映的重重华楼。 远远望去,眸中含着月光般清透的笑意,嘴唇也像是抹了口脂,艳丽如豆蔻。 见此情景,萧瑾摇不动轮椅了,沉默地停在了门口。 要说为什么摇不动了,因为萧瑾实在没这个胆量。 于她而言,楚韶逻辑强大且情绪过于活跃,本来就被她划分在疯批范围内。 而此时的楚韶,显然并不单单只是个疯批了。而是一个穿了某种富有情趣的睡衣、被迫营业涂上口红的疯批。 这样的楚韶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她沉默且惶恐,完全无法预料到。 画面太美,老张你真的是魔鬼。 楚韶坐在床榻上,依然含着笑,并没有什么反应。 自从那名侍女敲响她的房门,羞涩地告诉她,萧瑾今夜让她去房中侍寝时。她就十分好奇,萧瑾到底是何用意。 侍女告诉了她很多事。 譬如萧瑾性情冷淡、不近女色,譬如夫妻之间该做什么。 自始至终,楚韶只是微笑,漫不经心地听着。 侍女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到了最后,她拿出两个盒子,神秘地对楚韶说;“王妃娘娘,王爷对于床笫之事一向兴致缺缺。所以若想抓住王爷的心,还需要用些其他手段。” 听完此话,楚韶的兴致来了:“什么手段?” 侍女揭开红木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件纱质朱衣,金线绣了芍药纹,在烛光下流动着碎星似的光。 衣服是极好看的,楚韶的兴致却瞬间消减了。 先前她听见“抓住王爷的心”,还在疑惑侍女究竟要送给她怎样的利器,才能直接透过皮肉,紧攥住萧瑾的心脏。 结果没想到,仅是一件普通的衣服罢了。 楚韶轻轻叹了口气,指着第二个盒子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侍女捧着盒子,羞涩地笑了笑:“至于这块盒子……因为王爷双腿不便,所以张管家备了些东西,王妃可自行挑选,看看能否用得上。” …… 因为死亡的压迫,萧瑾根本就不敢动。 她不敢动,楚韶笑望着萧瑾,却兴味盎然,故而率先动了。 楚韶缓缓起身,朱衣上的鎏金铜片碰撞出轻响。 她的脚趾白皙圆润,像是上好的玉石。赤足踩过脚下的地毯,轻衫笼着紧致的线条,身后一截纱衣拖曳于地,宛如一尾玉红的鲤。 大尧最为耀眼的明珠,此时正行至萧瑾的身畔,微笑着对她说:“王爷,让妾身推您入房吧。” 诚然,萧瑾其实是很想喊出一声救命的,然而心知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根本没人能救得了她。 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船到桥头自然沉。 紧张到了极致,她反倒不那么害怕了。她想,自己应该还能向楚韶解释一下,这一切都只是个美好的误会,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到了房中,萧瑾咳嗽两声,正准备向楚韶解释她们只是表面夫妻,背地里还是铁盟友的。 谁知楚韶突然伸出食指,抵住了萧瑾的嘴唇,轻轻地笑了笑:“嘘,您先不要说话。” 指腹的触感十分柔软,细腻得像是丝绸。 楚韶的神情天真又温柔,修长的指节似乎在发颤,声音却依然琅琅如玉:“王爷,方才有位丫头告诉了妾身一个小把戏,所以妾身现在……想在王爷身上实验一下。” 被楚韶的手指紧贴着,萧瑾觉得一旦她张开嘴唇,恐怕就会触碰到对方温润的指尖。 索性便闭了嘴,淡淡地点了点头,静看楚韶究竟能扯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她没想到,楚韶这个疯批真的很会搞事。 在萧瑾颔首的瞬间,楚韶笑了笑,之后呼吸凑近,将视线放在了那段白皙的脖颈上。 不同于寻常男子的喉结,萧瑾的喉结并不明显,跟女子并无两样。 所以当楚韶俯下身,用唇贴上萧瑾的脖颈时,觉得那块本该有喉结的地方,此时却实在算不上突出。 她按住萧瑾僵硬的肩膀,探出舌轻轻卷过那寸肌肤,就连对方下意识的抗拒和剧烈的心跳声,都感受得淋漓尽致。 楚韶觉得很新奇,因为她并不厌恶与萧瑾接触。 甚至当萧瑾身上那股薄荷香渐渐消散了,她也能隐约嗅见一股更为冷淡的暗香。 这种香味让她想到掩埋在雪中的精致长剑,柄端垂落下的猩红流苏。 萧瑾的气质很独特。 如果忽略掉萧瑾身上的病弱,此人本该身披银甲,青丝飞扬,执雕弓在林间射鹿。 但即便北齐燕王再如何恣肆不羁,楚韶平日里看见萧瑾,所想象到的也是另一幅画面。 大雪纷飞,碎雪覆上了那个人的黑发。 此时萧瑾应该坐在庭前。头绾白玉簪,手拿锦帕,正对着洁白的月光拭剑。 剑刃薄而锋利,如同萧瑾抿起的唇线。但当发簪掉落后,沾雪的青丝却悉数倾泻而下。 这时他人恐怕才会发现,原来燕王殿下的背影竟然这样纤瘦,盖上一层乌发,轻得像是月下的雪,随时都会被风拂走。 楚韶亲吻着萧瑾的喉结,为了证实她的另一个猜想,于是在不经意间,不动声色地将嘴唇往下移了几寸。 听见对方压抑的喘息声,她按住萧瑾肩膀的手也换了位置,正轻贴着衣襟,想去解对方的外衣。 眼看楚韶的唇已经移至萧瑾的锁骨处,流连其间,留下几道深红的吻痕。 也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得手时,萧瑾却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冷地斥道:“够了。” 不知是因为咳嗽或是其他缘由,楚韶隐约从中听出了一丝喑哑,还有微不可查的怒意。 楚韶微微一笑,随后停下动作,坦然地离开了萧瑾的脖颈,甚至还十分温柔地替她理好衣襟。 对上萧瑾冷淡的视线,她柔柔地说:“看来王爷不喜欢这种小把戏,果然还是妾身僭越了。” 心中却感到有些惋惜,还是没能验证她的猜想。 不过萧瑾越是不愿让她触碰,便越让她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何每当她想到这一层,便会记不起方才在想什么。 楚韶很久没有如此兴奋过了。揭开他人极力隐藏的秘密,如同将剑锋刺入肋骨,只需找到关窍,便能让对方动弹不得,任由她摆布。 她实在太想知道萧瑾隐藏的秘密了。她相信一定十分有趣,可以让她愉悦很长一段时间。 另一边,萧瑾听见“小把戏”这个词,气到简直想破口大骂。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教这种“把戏”,这他妈的是一个病娇女主该做出来的事吗? 下一刻,楚韶说出的话,却再次刷新了萧瑾对王府众人的认知。 只见楚韶垂下眉眼,从案上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盒子是用梨花木做的,上面镌刻着兰花纹,里面看上去似乎装了什么雅物。 可惜萧瑾的感觉出了错,因为楚韶端着盒子,唇角弯起笑,轻轻地说:“这盒子也是王府的人交给妾身的,说是王爷待会儿可以用上的东西。” “本王可以用上的东西?” 萧瑾惊呆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上什么东西,毕竟她只是来找楚韶商量对策罢了。 难道老张知道楚韶很危险,特意给她准备了防御的武器? 捧着那块分量显然不轻的盒子,楚韶抿唇一笑:“是的,他们说您能用得上,而且据说还是材质上好的道具。” 哦,只是道具啊,她还以为是什么武器。 萧瑾面上没有表情,背地里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张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把对楚韶的防备心在明面上展现出来。 也就在萧瑾无比庆幸之时,突然反应过来,楚韶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等等,道具? 什么道具??? 第16章 第16章 楚韶含着柔和的笑,伸出手,揭开了梨花木制成的盒子。 “方才妾身有些好奇,故而将盒子揭开看了看。只是琢磨了半晌,也不知这些东西究竟有何用途,想来还是得请教一下王爷。” 闻言,萧瑾只是瞟了一眼,视线便彻底凝固了。 盒子全然敞开后,楚韶所说的道具正安静地躺在锦缎之间。 不是一个,而是一排。 里面陈列着一排大小各异、粗细不一的玉制品。至于那些物什到底长得是何模样,萧瑾心领神会,自然不必赘述。 粗略扫了一眼,瞧见每一根玉制品皆由白玉雕琢而成。 至于那一排玉制品究竟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用途,萧瑾可以肯定,如果她真的告诉了楚韶,绝对被某江文学城红锁警告。 她被辣到了眼睛,所以干脆闭上眼,不愿面对要素过多的现实。 再度睁开眼时,萧瑾看着楚韶脸上天真柔和的笑容,已经在心里把老张全家给问候了千万遍。 她尽量保持着沉着冷静的心态,组织好措辞之后,开口对楚韶说:“王妃,把盒子给本王吧。” 楚韶似乎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于是很顺从地将盒子递给了萧瑾。 瞧见萧瑾明显结了一层霜的脸色,她不由得笑问:“王爷要用吗?” ……用个头啊。 萧瑾并没有回答楚韶的问题,也不去看那些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制品,转而严肃地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要说用处的话,这些东西自然是有用处的。只不过它们能否起作用,还得看王妃的心情。” “妾身的心情?” 楚韶虽然不明白萧瑾在说什么,但是她十分好奇萧瑾能让它们起到什么作用。 于是浅浅地笑了笑,答道:“妾身愿闻其详。” 幸好,萧瑾向来擅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此时她的手抚过盒子里冰凉的玉制品,内心是很想口吐芬芳的,奈何表面上还是得以理服人。 萧瑾自认为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于是清了清嗓子,从容淡定地开始瞎扯:“本王从前看过一则故事,讲的是一位少爷想讨美人欢喜,撕了扇子,只为博红颜一笑。” 她所述的这则故事自是借了红楼的典故,只是隐去了宝玉和晴雯的名姓罢了。 楚韶微微蹙眉,实在不明白撕扇子为何能让人开心。不过若说杀人能够获得快感,她倒是很能理解。 却不想,萧瑾瞎扯的本事越发见长了。 明知撕扇子和这东西完全搭不上边,她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玉制品,还是能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所以这些东西,其实也可以这样用。” 楚韶饶有兴味地望着萧瑾,很好奇对方拿着那块东西要干什么。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因为萧瑾咳嗽两声过后,举起手中的玉制品,便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下去。 “砰——” 玉石碎裂,霎时粉末四溅。 前有宝玉撕扇作千金一笑,今有纸片人碎玉制品净网。 这一幕荡涤着朗朗正气,让向来处变不惊的楚韶都愣了愣。 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楚韶承受能力一向很好,并没有被如何吓到。 烛光下,碎玉反射出粼粼皎色,宛如沉入池底的珍宝。 看着遍地破碎的白玉,不得不说,比起先前丑陋冰凉的模样,这东西碎了之后反而顺眼许多。 萧瑾看着楚韶垂下了眼眸,正准备偷换概念,向对方解释“既然宝玉能撕扇搏晴雯一笑,那么本王也可以碎玉博王妃一笑”。 这,就是这种那啥用品的最大用处。 胡扯的话还没说出口,不想楚韶望着零落在脚边的玉石,嘴角居然扬起了愉悦的笑容。 这是萧瑾没想到的。她只是随手摧毁了一件邪恶物品,居然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来老张这波在大气层啊。 萧瑾愣住了,楚韶却觉得萧瑾实在很有意思。 毕竟,能想到把玉制品这么用的,也确实是独领风骚第一人。 是的,楚韶其实知道这件用玉制成的物什是什么,她从前在大尧皇宫里见过。 不过这种东西多半都是阉人和昏君才会用的。很显然,萧瑾并非二者其一,故而她不太明白侍女交给她这件“道具”的用意。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萧瑾在床笫之间……很无能。 至于萧瑾到底有能还是无能,楚韶其实并不关心。毕竟她和萧瑾是共犯,彼此之间维持着一种高尚且有趣的关系。 她相信,萧瑾应该不会以共犯的身份,对她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而且如果萧瑾和其他人一样无趣,初次见面时,她就会用匕首结束对方的生命。 萧瑾不知道她凭借“有趣”躲过了一次生命威胁。 她只知道,楚韶看见这东西碎了,居然笑了。 这跟红楼的发展也太像了吧。 宝玉撕了扇子,晴雯笑了,之后又该干什么来着…… 作为文盲,萧瑾回忆了很久,才想起了接下来的剧情。 想起剧情之后,她犹疑地拿起第二根玉制品,尽可能故作淡漠,缓缓地问:“王妃也想摔一摔吗?” 刚说完这句话,萧瑾就无语了。 可恶,萧瑾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哪有人手上拿着这种东西,还煞有其事地邀请别人来摔的。 你搁这儿演奏打击乐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狗血世界里待久了,萧瑾总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融入其中了。 打不过就加入。很好,很有团队精神。 楚韶其实没怎么听明白萧瑾的话,但看着萧瑾略显局促的眼神,着实与周身冷淡不近人情的气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无知觉的,楚韶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她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萧瑾很有意思。传闻中冷酷无情的燕王,竟也会有这样一面。究竟是怎样的变数,才会让此人性情大变呢。 楚韶丝毫没有意识到,比起萧瑾,性情大变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似乎更为贴切。 萧瑾却罕见地感受到了尴尬。 诚然,她向来是个狠人。 但也没狠到能够坦然自若地拿着一根那啥东西的程度。 这样的僵局让萧瑾难以忍受,她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里的玉制品,索性再度往地上一砸。 玉碎的声响比裂帛声更具穿透力,以至于隐匿在院外的王府众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这道声音,侍女有些犹疑:“张管事,这……里面便是再如何撼天动地,也不该传出这样的声音啊。” “是啊是啊,我怎么感觉王爷和王妃像是要打起来了。” “你们莫要惊慌,且先观望观望。待到动静实在太大了,再进去看看。” 老张看似稳如泰山,实际上后背已经冷汗直流。 按照常理来说,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终于开了窍,本应该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现在看来,这事儿到底是喜是忧,还有待商榷。 …… 转眼间,阁中便零落了一地的碎玉。 萧瑾刚开始是为尴尬而砸玉,到了后来,发现好像确实有点上头。 砸着砸着,不由得心生感慨:原主果真财大气粗,就连这种那啥用品,都是用上好的白玉制成。 这样一想,她虽然被迫穿成了双腿尽废的燕王,但无论再怎么废,好歹有权有势,不愁吃穿。 她往地上摔着玉制品,同时心里也平衡了许多。 只是当萧瑾拿起最后一根玉制品,正准备彻底净化整个盒子时,却被楚韶抓住了手。 她有些疑惑,女主这是在干什么? 楚韶的指白皙修长,轻轻握住了萧瑾的手。仔细观察过后,她讶然地发现,对方的手指竟然跟自己一样纤细。 她知道萧瑾的十指细而长,却也没有想到,会跟女子别无两样。 只是当萧瑾的手指握住玉制品时,骨节分明的指被衬得更为苍白,像是绣在屏风上的鸢尾花,美丽而脆弱。 这样好看的手指,却攥着一件丑陋的死物,实在令楚韶感到不快。 只是心生厌恶的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也随之窜进了她的大脑。 楚韶认为萧瑾不该拿着那件肮脏的东西。但当萧瑾咳着嗽将它砸碎时,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病态美。 苍白不显血色的手指,残缺的碎玉,衬着那双冷淡寡情的眼眸,一切都是如此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的摧毁,也是恰到好处的破碎。 触碰着萧瑾冰凉的手指,宛如碎玉割进血肉,楚韶的双手都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她明白,自己被接踵而至的痛感和快感给淹没了。 只有极力压抑住兴奋,楚韶才能弯起温柔天真的笑容,轻而低缓地对萧瑾说:“这件东西太不堪了,妾身不想让它弄脏您的手。” 其实楚韶是想的,只是最后微笑着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 “不如让妾身来帮您吧。” 起初,萧瑾还以为楚韶对于砸东西这种事不感兴趣,所以便独自承担起了净网行动。 现在她察觉到了对方的手在微微发颤,似乎在期待着些什么。 可是当萧瑾抬起头,对上楚韶的眼睛时,又觉得里面缱绻如月色,温柔到能够包容一切。 当然,这必定是错觉,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楚韶既然有兴致,刚好她也砸累了,换个人来砸也挺好。 于是萧瑾微微颔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楚韶。 只是当她递过去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等。楚韶刚刚对她说,这种不堪的东西会弄脏自己的手? 所以,她其实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另一边,楚韶温柔地笑着,从萧瑾手里接过了玉制品。 由于她方才有些兴奋,所以此时她离萧瑾很近。一只手拿着玉制成的东西,另一只手则抓住了轮椅扶手。 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暧昧,远远望去,像是将萧瑾禁锢在轮椅之间。 楚韶正准备替萧瑾摔碎这件污秽物,不想刚刚举起,便听见了灯笼坠地的声音。 她的耳力一向很好,知晓这道声音定是从屋外传来的。 听见这道声响,楚韶不由得微微蹙眉,抬起头往外望。这一望,只见着了呆若木鸡的老张和一众侍女,以及掉在地上的灯笼。 此时她才想起,刚刚推萧瑾进门时,自己好像忘记关门了。 她浅浅地笑了笑,心想: 还好,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失误。 楚韶觉得无伤大雅,然而老张和侍女们已经震惊到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这是什么发展啊。他们看到了这种场面,真的不会被王爷灭口吗? 他们……还能活过明天吗? 第17章 第17章 楚韶高高举起手里的玉制品,已经作势要撂下去了。 只是动作微微一滞,却陡然不摔了。不仅如此,还含笑注视着屋外,神情很是莫测。 见此情景,萧瑾不明所以。于是她将轮椅调转了方向,向外面望去。 这一望,难免有种一眼万年的意味了。 夜雨飘进长廊,将老张和众侍女的脸映衬得更为惶恐。灯笼在木板上翻转滚动,烛影幢幢,一片凄凉。 萧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救了个大命。 老张和侍女们呆愣在原地。 他们看着萧瑾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红印,不仅合不拢下巴,就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这才真是救了个大命。 瞧着萧瑾肉眼可见的难看脸色,老张身为王府侍从之首、玉制品之源,第一个跪倒在地,磕头喊道:“王爷饶命!老奴……老奴方才在院外听见声响,生怕有歹人对王爷不利,这才莽撞闯了进来……” 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萧瑾知道自己遭遇的一切皆是拜老张所赐,气得冷笑一声:“旁人是否会对本王不利,本王倒是不知道。老张,你如今可真是越发会办事了。本王怎么觉得,你才是最大的歹徒呢。” 听见这句话,老张面如死灰,吓得腿都软了,连忙磕头求饶:“王爷饶命,老奴罪该万死!” 也不知道原主平日里到底有多可怕,萧瑾只是冷声说了一句话,侍女们便跟着老张一齐跪倒在地,惶恐地哀声讨饶。 “王爷息怒!奴婢们罪该万死……” 萧瑾被这些噪音吵得脑壳疼。 原主的性情到底是有多暴戾啊,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要死一万次,不至于吧。 她忍无可忍,瞟了老张一眼,挥手叫停:“你倒也真是罪该万死。对于古玩一行,不过仅是‘略有涉猎’而已,居然什么玉器都敢拿来赏玩。” 萧瑾的脾气,老张一向是知道的。 此时他自知大祸临头,跪在地上打哆嗦,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萧瑾会让他选择哪种死法了。 “老奴该死!” 老张万念俱灰,快要将额头磕出血,只希望自己能留个全尸。 他颤抖着身体伏在长廊上,本已经不抱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一道冷淡的嗓音却蓦地从屋内传来: “你该死什么?本王只打算罚你将这一地的碎玉都扫了,再扣除一月月俸……另外,此后不允许将这类污秽之物带入王府。若有下次,便直接逐出王府。” 一瞬间,老张愣住了。 他眼角的泪都还没憋出来,突然听见自己只需要把碎玉扫干净,再扣除一月薪俸,事情便就此揭过了。 老张不可置信,猛地抬起头,对上萧瑾平静的视线,才知道他刚刚并非出现了幻觉。 撞破了这样的事情,他居然没被王爷灭口? 他……还活着。 萧瑾看着老张额头上的紫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还真是磕上头了啊。无奈之下,她只得皱着眉撂下一句:“老张,回去之后把额头上的伤治一治。你如今还是燕王府的管事,顶着额上乌青,成何体统。” 听完萧瑾一席话,老张楞得很彻底。 如若不是碍于他现在还跪在长廊外,他简直想冲上前抱住萧瑾的腿,嚎上两嗓子,喊一声“王爷千岁千千岁”。 萧瑾不知道老张本就激动万分的脸庞上,还掩藏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潜质。 她只知道,自己率先打响了净网第一枪。 瞧着老张和侍女们将地上的碎玉捡了七七八八,她的眼睛总算舒服了几分。 也不知道这本晋江网文里,怎么会出现老张这种胆大包天、自带颜色的管家。 为了肃清王府风气,在侍女们和老张悻悻离去之前,萧瑾咳嗽两声,一边擦着脖颈上的胭脂,一边叮嘱他们:“你们须得记住,这些‘道具’以后不准再带进来了,本王……不需要。” 说到这个词时,萧瑾明显停滞了一瞬,才缓缓吐出“不需要”二字。 她觉得除了有些羞耻之外,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毛病,但身边的楚韶却轻轻地笑了一声。 笑声很悦耳,也颇为讽刺。 萧瑾擦拭着脖颈上的胭脂印,蹙起眉望向楚韶,只见着了对方弯如银钩的眼睛。 “王妃何故发笑?” 闻言,楚韶不自觉地用指扣上了轮椅边缘,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因为妾身觉得王爷实在英明,故而笑得开心。” 萧瑾没从楚韶脸上看出开心,只看出了口不对心。 在这份违心里,甚至隐约携了几分幸灾乐祸。不过楚韶即便保持着这个状态,也总比犯病好。 不得不说,萧瑾一向擅长自我安慰。她始终相信,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同样,只要她不觉得社死,那么社死的就一定是别人。 只是她没料到,就算她捏着锦帕使劲去擦,将皮肤都擦得泛红,好像也不太能擦得掉脖子上的吻痕。 心态崩了。 方才楚韶凑过来时,萧瑾的大脑几乎跟鹅毛一样苍白。 她能够感受到肌肤的濡湿感,也能感受到对方微微张开的嘴唇。 但她的脑神经出了故障,很难清醒地接收全部信息。 萧瑾知道楚韶很危险。 楚韶的外表秀如温玉,疯起来就变成了一把利刃。刀锋薄而尖锐,一旦割入皮肉,定会见血封喉。 所以当楚韶接近她时,她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细碎的气息,还有刻意拉近距离的压迫。 诚然,楚韶是个危险人物,而且杀人不眨眼。 但当萧瑾被楚韶触碰,脑海里浮现出那颗宛如坠泪的红痣时,却也不由得僵硬了片刻。 片刻之后,萧瑾察觉到了一股寒意。 那股寒意来自于楚韶冰凉的手指,对方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衣领,只需稍稍搓捻,便能解开衣扣。 萧瑾瞬间清醒了。 即便这个吻被楚韶有意加深,温柔地吻啄,抵在唇齿间轻轻舔舐,最终目的也是不纯的。 楚韶之所以会这样做,是想借此探寻什么。 虽然系统给她开了屏蔽外挂,但楚韶显然是个聪明人。 降智打击针对的是智商,但楚韶对她的探寻,完全凭借的是直觉。 楚韶的第六感恐怖如斯,竟然连系统都无法干扰成功。 霎时,萧瑾对女主的认知上升到了另一个新高度。 所以她决定把楚韶这个不确定因素拉拢过来。毕竟如果按照原剧情走,万一楚韶成了男主的助力,那她就做任务无望,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了。 她打算先试探一下,楚韶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思及此处,萧瑾淡淡地对楚韶说:“谈不上英明。有一件事倒是让本王很好奇……王妃的剑术既然如此高超,为何不在尧国灭亡时趁乱逃走,反倒甘愿被我军俘虏,任人宰割?” 楚韶唇边含笑:“这个问题,王爷问的不太英明。” “为何?” “因为……灭尧国的统领是您,俘虏妾身的也是您。这个问题,王爷其实应该自己问自己。” 萧瑾对上楚韶含着笑意的视线,微微愣了愣。幸好她反应快,才没有显露出太大的端倪。 楚韶的意思是,尧国灭亡之后,其实是原主俘虏招降了她?可她又不是原主本主,又怎会知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不可能让她问出一句,你说说我为什么要俘虏你吧。 脑瓜子仁儿疼。 萧瑾的内心其实有些紧张,然而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意味深长地问:“便是本王俘虏了王妃,以你的武功,也完全有能力逃脱。” “王爷说笑了。尧国都亡了,妾身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楚韶笑得柔和,语气也十分轻缓,“更何况,妾身本身并不爱尧国,九州四海也没有妾身想去的地方。妾身从未有过故乡,所以无论待在何处,都没有什么区别。” 听完这番话,一时之间,萧瑾居然找不出逻辑上的漏洞。 好像确实也是这样。因为没有想去的地方,所以去哪儿都一样,挺有道理的。 一旦接受了楚韶的逻辑,所有事情似乎都变得容易理解起来。 ……但这也并不是楚韶身怀绝世武功,还甘愿当阶下囚的理由吧。 这话说出去没人信,怕是连原著的作者都无法做到逻辑自洽。 奈何原主已经凉了,萧瑾也不能把她揪出来问一问,当时到底是怎么俘虏女主的。 故而她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寄希望于能从楚韶身上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比如令牌上的紫薇花。 于是萧瑾掏出事先放在袖间的令牌,放在掌心上,显露出刻有紫薇花的一面。 “虽然王妃认为待在何处都没有任何区别,但前几日你已与本王立下了盟约。” “同盟之间,自然要坦诚相待,才算得上生死同担、命运相连。” 这话说的极为有理。 就连萧瑾自己都觉得,如果楚韶不吐露出一些消息,简直对不起她刻意伪装出的严肃表情。 果然,楚韶听着萧瑾的话,转而开始认真地观察她手上的令牌了。 这下她更加确信,看来楚韶一定知道些什么。 萧瑾看着楚韶嘴唇微动,直觉对方要说出什么她不知道的大秘密。 楚韶当然不会辜负萧瑾的期待,只见她微微地笑了笑,轻声说:“坦诚相待么?不得不说,王爷的手指的确很细,妾身从前就这么想。现在看来,妾身的想法应该是正确的。” “……” 萧瑾试图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斟酌片刻,尽量平和地说,“王妃,也许你应该看看本王手上的这枚令牌,毕竟它和本王遇刺有关。” 她知道楚韶根本不在意旁人的死活。但也确实没想到,此人的屏蔽能力已经出神入化,自己手上拿着这么大一块令牌,楚韶都能视而不见。 通过萧瑾的特意强调,楚韶这才恍然大悟,歉然道:“也是。妾身早该想到,王爷既然拿出了四皇子的令牌,必定是有什么用意的。” ……女主才知道她是故意的啊,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萧瑾的内心已经麻木了,她回味着楚韶的话,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等,楚韶刚刚说,“拿出了四皇子的令牌”? 看着楚韶脸上天真温和的笑容,萧瑾险些没拿稳手里的令牌。 她反复告诉自己要平静:想点儿好的吧,可能楚韶之前不是故意要隐瞒的,毕竟病娇的思维和大家都不一样,萧瑾你习惯就好。 压抑住了内心的震撼,萧瑾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地开口:“那么,王妃又是如何知晓的?” 第18章 第18章 “妾身是如何知晓的?”楚韶看着萧瑾,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妾身以为此事人尽皆知。” “……”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骂她不是人吗? 萧瑾虽然不是土著,但她也知道,像刺杀燕王这种保密性极强的大型活动,是绝无可能人尽皆知的。 思忖片刻,为了保证不说错话,搞错大众知识点,她决定缄默不言,静待楚韶继续说下去。 幸好楚韶这次算给面子,见萧瑾沉默不语,却也微笑着说了下去:“前几日妾身随王爷前往皇宫时,曾在御书房里见了圣上。不过当时只是站在那里听他们说话,着实有些无趣,所以妾身就给自己找了点儿乐子,观察了周围人的服饰和举止。” “服饰和举止?” 萧瑾皱了皱眉,当时她忙着跟男主男二斗智斗勇,倒是没怎么留意他们的服饰和举止。 更何况就算留意到了,她一个现代人,也不太可能搞得懂架空小说的服饰。 “对,然后妾身发现……四皇子殿下似乎极为喜爱紫薇花。他不仅在鞋履上用暗色的丝线绣了紫薇,就连腰间的玉佩也镌刻了紫薇。” 经由楚韶这么一说,萧瑾这才想起了这个小细节。 四皇子当日穿的是一袭绛色深衣,加之其人的确生得颇为俊美,只要不开口,看起来倒也人模人样、雍容有礼。 缀以紫薇相衬,算得上是网文里标配的王族贵公子——俗称男二。 既然四皇子如此钟爱紫薇花,此时萧瑾若是不知道这个显著特点,便显得很可疑。 可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看网文一向看的很快,且原著作者似乎从未在文中提及男二的纹饰常是紫薇。 当然,就算作者写了,萧瑾也不会注意到男二的细节。毕竟谁都知道,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垫脚石罢了。 楚韶眼神依然温柔明澈,萧瑾却察觉到对方伸出手,轻轻拨了拨耳鬓边的碎发。 也就在楚韶抬起手的一刹,晃眼看过去,对方的手指似乎颤了颤。 ……真是迷之兴奋点。 然而注定要让楚韶白高兴一场了,因为萧瑾已经想到了滴水不漏的应对措施。 萧瑾微微蹙眉,淡然地说:“正因为四弟的玉佩上刻有紫薇,所以刺客必定不会是他派来的。毕竟人人都知道他钟爱紫薇,刺客身上却恰好怀揣着一枚紫薇令牌,世上可没有这样巧的事。” 当然,不排除一点。 小说里出现这样戏剧性降智的巧合,也不是没可能。 “王爷说的极是。但万一留下令牌的人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故意将祸水往另一人身上引呢?” 楚韶的唇边含着笑,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竹制轮椅,像是在探寻什么。 遇刺之后,萧瑾就把木制轮椅换成了竹制的。她有些好奇,此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听完楚韶的话,萧瑾也不由得愣了愣。 如果顺着她自己方才的思绪进行推理,令牌上刻有紫薇,必定是有人想栽赃给四皇子。 她与四皇子相争,最大受益者自然是太子。所以她刚刚才会觉得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男主,毕竟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的确也像是腹黑男主能做出来的。 更何况那些刺客武功高强,却对她招招留情,除了谋划者是男主以外,萧瑾几乎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毕竟这只是一本狗血古早文,权谋方面十分薄弱,她相信除了男主和女主以外的角色,智商应该都不会太高。 考虑到这些之后,萧瑾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若是他人嫁祸给太子,倒是也有可能。只是本王向来与太子交好,使出这样的计谋,未免太过拙劣。” “更何况这块令牌其实是他人仿制的,且技艺极为精湛,若非浸淫于古玩玉器之人,绝无可能勘破这一层。万一本王没有察觉到这一层,幕后主使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楚韶并不作言语,只是垂眸看着萧瑾手上的紫薇花令牌。 不得不说,她对这些权谋纷争并没有多大兴趣。比起隐匿在紫薇花下的谋划者,她更关心掩藏在萧瑾衣袍下的,究竟是怎样一具躯体。 她直觉萧瑾的身上藏着秘密。 萧瑾和她见过的很多人都不同。此人的秘密或许是那双残废的腿,也可能是沾在锦帕上的鲜血。 如此破碎的一个人,就算勉强拼凑起来,也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按理来说,萧瑾不该活到现在。 但萧瑾偏偏活到了现在,甚至还开始着手调查,刺杀她的人到底是哪方势力。 仅凭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好玩了。 想到这里,楚韶不由得微微一笑,应和道:“王爷说的极是。幕后主使不外乎就是那几人,您若是想去探寻,总会知道是谁的。” “……” 这话说的,“不外乎就是那几人”,可真狂啊。丝毫不像从一个亡国公主嘴里吐出来的话。 只是楚韶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萧瑾也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以楚韶的性格,天塌下来了都不会让此人感到意外。 不过楚韶也说的没错。想要从原主身上得到什么的,无非也就是天下最为尊贵的那几人了。 萧瑾看着令牌上的紫薇花图案,随后将它收起来,颔首道:“王妃所言也极为有理。无非就是那几人罢了,既然上次有人想将本王置于死地,那么必然还会有下一次。” “不过,这次他留下了一个破绽,或许可以从这个破绽中探寻一二。” “什么破绽?”楚韶温柔地望着萧瑾。 萧瑾看了楚韶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算来这个破绽还要归功于王妃。因为王妃的剑术太过高超,解决刺客时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所以本王现在只能从死人嘴巴里撬话。” 楚韶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她有些惊讶,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竟然立下了这样的“大功”。 “不过本王没有让死人开口说话的能耐,或许只能让那个人从中撬出点儿什么了。” …… 京城的雨停了。 藏锦巷连绵两月的雨雪,总算停歇了一日。 巷尾深处的那间铺面早早地敞开了门。苏檀身着淡青素衣,拿起扫帚,扫完了门前最后一堆积雪。 她只有一把扫帚,也只扫自家门前的雪。 不是因为凉薄,而是因为周围的店主都回南边过年了,来年才会回来。 南方是个很好的地方,有大雁,还有一池的睡莲。 如若不是因为很多年前欠下的旧债还没还清,或许苏檀此时已回了南边,种些药草,把四季的花打理得很好。 她倚在门口,眯眼望向如琉璃般澄净的天空,还有缭绕的薄雾。突然有些怀念大尧的冬日,冬日里遍地生长的忍冬花。 留给苏檀怀念的时间很短暂。因为前不久,她已经找到了债主,或许她可以想办法还清。 只不过需要时间。她需要很多的时间,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檀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或许还需要从长计议,才能想办法混入守备森严的燕王府。 这样的想法仅仅持续了片刻。 因为下一刻,马车踏破遍地霜华,疾驰而来。 烈马嘶鸣声渐起。亦如几天前的夜晚,那群蛮横不讲理、闯进藏锦巷的不速之客。 苏檀看着从马车跳下来的几十名侍卫,他们身披银甲,想来也该是骁勇善战的将士。 只是在这些士兵手里,都不约而同地抱着一盆绿油油的薄荷。有的开了几朵浅白色的小花,有的被雨水淋焉了,连花都不愿意开。 看来这些薄荷的主人,大抵不清楚该怎么养花。 思及此处,苏檀心中已经猜到了人选。 她拿着扫帚,望向那群士兵,淡淡地问:“不知阁下从何而来?” “苏姑娘,我们从燕王府来。” 那群披银甲的士兵笑得爽朗,似乎并不觉得堂堂七尺男儿,抱着一盆绿植突兀地出现在她的店门口,究竟有多冒犯。 毕竟更冒犯的事情他们都干过——当街抢亲,抢的还是皇子的亲,实在是刺激。 听完士兵的话,苏檀沉默良久。 因为已经有很多年,无人唤她一声“苏姑娘”了。 她看着那些精力过于旺盛的卫兵,再想想燕王府里那个废了双腿的王爷。 想了许久,她也很难想象出一个不近人情的杀神,怎么会在手底下带出一群朝气蓬勃的兵。 朝气蓬勃也就算了。那些卫兵还不由分说地将几十盆薄荷堆在她的药铺门口,叫嚷着:“苏姑娘,这些花草是王爷特意送给您的,我们就给您放这儿了。” 苏檀说不出什么话,因为她根本就没想接受萧瑾送的薄荷草。 但碍于她还想混入燕王府,所以也没理由拒绝。可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都显得很可疑。 毕竟萧瑾莫名其妙送给她几十盆薄荷,本身就很可疑。 也就在苏檀无话可说之时,最可疑的事情出现了。 冰天雪地里,一名穿黑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 他的相貌十分普通,只是当他堆起笑时,脸上的皮肤会叠出许多褶子。 这名中年男子的额头上肿了一小块乌青,看样子似乎是不小心磕绊出的。 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还走上前,谦逊地对她行了一礼:“苏大夫,敝人是燕王府的管事,燕王殿下托敝人前来传个口信,还望您能听一听。” 苏檀客气地说:“您请讲。” 中年男子走近几步,模样很是神秘,低声对苏檀说:“那个,王爷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您……” “请我?” “请您帮忙验个尸。” “可我是大夫,不是仵作。” 中年男子笑了笑:“王爷说他知道,但他还是要找您,因为大理寺验不出什么。” 苏檀摇摇头:“既然大理寺都验不出什么,那草民又能验出什么呢。” “可王爷说,他相信您一定能验出什么。” 苏檀面无表情地说:“燕王殿下相信草民能验尸?所以这就是殿下宁愿找一个药铺老板来验尸,也不愿去请一名仵作的理由吗?” 中年男子想了想,而后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苏大夫,其实王爷可能不是相信您,而是相信他自己。” 苏檀定定地看着额头上有包的中年男子,她发现燕王府上下都病得不轻。 …… 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燕王府主院却十分空荡。 因为燕王今儿个颇有雅兴,从府外接了一名女子回来。据说那位女子还是个郎中,模样生得颇为清丽脱俗。 侍女们瞧见苏檀着一袭青衣,缓步下了马车,觉得王爷的口味真是越发琢磨不透了。 待到苏檀进了主院,她们才敢小声议论:“王妃娘娘已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了,为何王爷还要将那位姑娘接回府呢。” “哎呀,你懂什么,家里的明珠就算再亮,久了也就不稀罕了。只要是男子,就总会纳妾的。” 此时被侍女们谈论的纳妾之人,正坐在轮椅上,优哉游哉地喝着一杯忍冬花泡制的茶。 茶香扑鼻,萧瑾一边看着苏檀解剖尸体,一边将案上的另一盏茶递给了楚韶。 楚韶笑盈盈地接过:“多谢王爷。” “不必。” 萧瑾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看着辛苦工作的苏檀,突然想起自己那些年当社畜的日子,心中蓦地升出了一股怜悯之情。 案上分明只有一壶两杯,她却故作友善,淡淡对苏檀说:“苏大夫,累了的话,便喝杯茶歇一歇吧。” 苏檀手持银质刀具,手上的血都还没擦干净,便转过头寒声问:“燕王殿下,草民很想知道,您为什么非要用忍冬花泡茶呢?” 对于苏檀来说,忍冬花既是故国之花,也是她心中隐秘的伤疤。她眯了眯眼,甚至开始怀疑,萧瑾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却不想萧瑾心里才纳闷,用金银花泡茶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怎么,金银花上辈子造了孽,得罪女二了? 萧瑾内心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了,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微笑。 她丝毫不在意室内的尸气,以及苏檀满腔的怨气。反倒盯着对方,慢条斯理地问:“还能为什么?这茶清热解毒,此时不泡更待何时?” 第19章 第 19 章 此时不泡更待何时 听见这句话,苏檀不由得愣了愣。 一时之间,她觉得萧瑾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尸体在暗室里放置得久了,难免会溃烂、生出腐朽之气。 此时泡上一杯忍冬花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种有道理的事,换成是萧瑾做出来,就显得很没有道理。 原因无它,因为萧瑾看起来就是一个神秘莫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自从萧瑾站在门外,未卜先知似的让苏檀收起银针开始,她就觉得此人不仅很神秘,而且十分危险。 故而一直以来,她都对萧瑾存有警惕之心。 萧瑾不知道苏檀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如果知道了,估计还会生出些许骄傲。 毕竟在原著里,苏檀这个人很怪。 她既是尧国闻名遐迩的神医,妙手回春,医治好了无数平民百姓。国破之后,她又摇身一变,成了男主后期的杀人帮凶和解毒外挂。 会用毒并不可怕,会解毒也算不上什么神技。 一边杀人,一边救人,才是真狠。 两个互相觉得彼此不是什么善茬的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了片刻,而后又同时移开视线,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一个端着金银花茶,一个手持银质小刀,皆在心里暗暗地想有古怪。 楚韶端着忍冬花泡的茶,杯中氤氲出的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但直到茶都凉了,她也只是微微地笑着,似乎并未打算喝。 因为楚韶一直在观察躺在白布上的那具尸体。 从苏檀着手解剖到现在,她发现对方是从喉咙开始解剖的,而后再是后颈、心脏、肚腹。 但,遗漏了一个关键点。 探查刺客死因时,苏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此人身上的剑伤极为细小,只在喉管上留下了一道很浅的血痕,未曾淬毒便立即毙命,想来应当是精通剑道的高手所斩杀的。” 萧瑾端着茶杯,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是请女二来帮忙验尸的,不是来情景再现的。她是当事人,这些场面自然懂得都懂,还需要再复述一遍吗 “可让民女感到奇怪的是,论及此人剑招的精准程度,起码也得挥剑万次,才能达到如此境界。但据说王爷遇刺当日,未曾有旁人在场,仅有护卫十余名,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高人。” 苏檀带着探寻之意望向萧瑾,却奇怪地发现,萧瑾正神秘莫测地盯着楚韶。 她心生疑惑,再转头看向楚韶,只见对方似乎不为所动,仍在观察躺在白布上的尸体。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你看我,我看你,反正没一个能对上眼神的。 最终第一个回话的还是萧瑾,她将杯盖放回茶杯,从容镇定地说“其实,这些人都是本王杀的。” “” 苏檀的脸上写满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沉默半晌,她才冷冷地说出一句话“燕王殿下,民女方才说了,杀死此人的剑招极为精妙。恐怕只有练上几十年剑术的习武者,才有可能用出如此行云流水的剑招。” 意思就是说,你萧瑾几十年前连胚胎都还不是,搁这儿卖弄什么呢。 “苏大夫,天赋可不能以时间衡量。” 萧瑾说出这么狂的一句话,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自己正坐在轮椅上。 当然,她的良心也不会因这一句狂言而感到不安。毕竟这个天赋异禀、练剑练了几十年的大师也不是她,而是另一个疑云重重的人。 她估摸着,女主大概是开挂了,一种名为主角光环亮度过高的挂。 苏檀见过不要脸的人,但她也没见过像萧瑾这么不要脸的。 刺客的致命伤在于脖颈,你萧瑾坐在轮椅上顶多只能做到一剑穿心,怎么可能以端坐的姿态,用剑划出这么一道伤口。 更何况她上面所假设的这种情况,并没有把萧瑾的痨病算在里面。 若是算上了,萧瑾的确称得上医学奇迹,是可以载入行医史册的程度。 即便苏檀和萧瑾身份有别,此时她忍无可忍,也有些想呛回去了。 也就在这时,岂料一直不作言语的楚韶竟放下了茶杯,笑望着苏檀“苏大夫,您可曾听说过大尧有一剑客,名为沈琅” 听见此话,苏檀罕见地愣了愣,未曾作答。 萧瑾倒是知道原著里有这么一个人。 传闻沈琅为大尧第一剑客,携三尺长剑,去留无意,醉在何处便宿在何处。此人的剑招独步天下,曾自创了一套“飞流”剑法。 所谓“飞剑”,即是拈花摘叶,皆可融剑式于其中,取人性命。 只是此人戏份不多,且死得早,作者对于他的描述很少。如若不是名字好听,加之性格比较独特,恐怕萧瑾早就忘了。 “沈琅便是取一银线都能杀人于无形之中,苏大夫又何必拘泥于伤口的位置呢” 楚韶的唇边含着微笑,温和地注视着苏檀,“更何况,妾身窃以为,此人的死因并不在咽喉的那一剑。” 萧瑾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的,甚至都开始怀疑,楚韶会不会被沈琅附身了。 刚刚生出这样一个离大谱的想法,她看着楚韶脸上的笑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 直到楚韶说出刺客的致命伤并不在咽喉,萧瑾这才回过神来,惊奇地望着楚韶。 震惊的不只是萧瑾,还有正在进行验尸的苏檀。 她对上楚韶温柔的眼神,也不禁微微皱眉“王妃娘娘何出此言” 苏檀身为大尧首屈一指的御医,行医多年,这么简单的死因她绝无可能验错。 但这次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楚韶嘴角含着优雅的笑,缓步行至苏檀面前。她的衣袍皎如白雪,衬得地上鲜红的血肉更为刺目。 这个人是她杀的,但从她的表情上来看,似乎不觉得歉疚。 苏檀看着楚韶额间的银蓝色花钿,再度想起了那截华美如银的白袖,以及琉璃宫外飘洒的细雪。 楚韶好像并不在意苏檀的出神,只是蹲下身。而后伸出手,指向被小刀割开后,刺客脖颈处冒出的喉管。 那是她手持银剑亲手割开的,所以她比谁都清楚 “杀他的人其实刻意收敛了几分力道,没有想让他立即死亡,所以未曾割开最致命的颈动脉。” 苏檀这才发现,因为她刚刚太过笃定刺客是死于剑刃之下,所以没有细看此人喉间的血管。 现下定睛一看,那道剑伤看似触及到了颈部最关键的血管。实则偏离了一寸,仅是割断喉管,让刺客失去了行动力。 这是楚韶的失误。 当时她看着遍地泼洒的鲜血,实在太兴奋了。但极度愉悦过后,她感受着流淌在指间温热的血液,却又觉得有些单调乏味。 所以楚韶想出了一个新花样。她看着那名刺客惊恐的脸庞,决定只是割开他的喉管,并不伤及动脉。 她很好奇,这个人是否能撑过一段时间,再被她送上黄泉。 楚韶持剑斩断了一名刺客的双手后,用余光瞟见了萧瑾惊讶的神情,还有对方轻轻捂住伤口的手指。 不知为何,当她看见萧瑾伸出苍白细长的指,捂着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时,会餍足到遗忘刚才想出的新花样。 冰凉的瓷白,艳丽深重的红,衬着那张冷淡如刀锋出鞘的面容,着实让她恍惚了一瞬。 甚至连刺客淬毒的剑刃,楚韶都没有避开。 这是她的第二个失误。 当楚韶解决完了所有的刺客,才想起她的第一个失误。 她的眼中带着歉意,转过身后,却意外发现此人已经没了气息。 “按照常理来说,仅仅只是割断了喉管,伤者会无法发声,失去一定的行动能力。但如果未曾触及到颈动脉,是不会失血过多而死的,除非” 楚韶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指修长如细柳,指向死者微张的嘴唇,“除非在喉管被割断的这段时间里,伤者本就该死了。” 萧瑾瞬间领悟到了楚韶的意思,于是对苏檀说“或许可以检查一下他的口腔和胃部,看看他有没有事先服毒。” 苏檀先前解剖尸体时,着重于调查刺客的身份。此时听了二人的话,才明白原来她的关注点跑偏了。 再度探查刺客的口腔,她注意到此人口腔里的肉已经溃烂了,但却有些奇怪。 之前她还以为是正常腐烂,但掰开嘴唇仔细观察,却发现口腔内部隐隐裂出了细小的伤痕。用手触碰的话,还略有些发硬。 剖开整个喉咙和口腔,苏檀最终从血肉模糊中取出了一颗沾血的香丸。 用新的小刀将香丸轻轻切割开,里面正包裹着一条鲜活蠕动的细虫。人虽然死了,但虫子还活着,也是奇怪。 萧瑾面上保持着镇静,其实内心有些反胃。 她并不是杀人无数的原主,也不是病娇。对于解剖尸体这种场面,本是不太想看的。 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当解剖现场的目击者呢。 只是当萧瑾身临其境,瞧见那条细虫时,凭借多年阅览网文的经验,她几乎不假思索,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是蛊虫。” 待到萧瑾言之凿凿地说出此话后,她才发现场内两人已经炯炯地把自己给盯着了。 瞧着楚韶唇边的笑容,再看看苏檀意味不明的眼神,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苏檀也不研究手里的虫子了,转而将萧瑾笑望着,意味深长地问“敢问王爷为何如此笃定,这条虫子一定就是蛊虫呢” 萧瑾 你好像有点奇怪。 见虫就是蛊,这不是网文基本套路吗 而后萧瑾却发现,这两人看她的眼神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或许 这个古早世界的人,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脑海里也没有储存海量狗血套路。 啊这,好像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今天入v,明天再三更爱你们 感谢在2022013012:36:0620220130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明如月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北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葡萄皮、544860242个;神玉、54594083、4587910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81瓶;5491410430瓶;甜老师的花、临渊谷10瓶;顾易、寻常人4瓶;夜凉九3瓶;45321、木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 20 章 “这个问题问得好。” 萧瑾沉默半晌,最终端起了手里的杯盏。 在二人齐刷刷地注视着她时,她淡然地揭开茶盖,抿了一口茶。 今日萧瑾未曾戴冠,仅用一根墨色绣银竹的带子束了发。 乌发垂落在轮椅的靠背上,而她垂下眼眸,静静地盯着浮于水面的橄榄色茶叶。 这样从容闲适的举动,的确颇具大佬风范。 实际上,萧瑾这一系列的行为也确实挺装逼的。 以至于楚韶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都有些好奇萧瑾到底会说出些什么了。 然而萧瑾的大脑一片空白。 喝完茶之后又要说什么话,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留给自己反应的时间仅剩三秒。 真正的猛士,往往也只需要三秒。 在萧瑾咽下茶水,将杯盏放回案上的那三秒内,她的思绪纷乱如麻。 但是当她抬起头,望向苏檀时,所流露出的眼神又颇为风轻云淡。 苏檀看着萧瑾成竹在胸的模样,不得不说,她居然也有些迷之期待。尽管她都不是很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装逼到了极点的萧瑾抱有期待。 “因为本王也想反问苏大夫,这条虫子为何不能是蛊虫”萧瑾缓缓地吐出这句话,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极为锐利。 为何不能是蛊虫 苏檀愣了一愣,对上萧瑾带着审视性的眼神,险些被对方这句话给问住了。 而后她迅速反应过来,这具尸体在暗室放置已久,加之京城近日多雨,腐烂生蛆也是正常的。 虽然这条黑色细虫的确是蛊虫,但萧瑾未曾学医,只看一眼便能断定其为蛊虫,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思及此处,苏檀觉得自己的思路十分清晰,正欲按照这个逻辑进行反驳,谁知萧瑾竟然又开口了。 “苏大夫,本王不仅知道这条虫子是蛊虫,而且还能确定,这名刺客究竟死于何种蛊毒。” 萧瑾语气淡然,根本不给苏檀反驳的机会,自问自答般放出了一连串狠话。 若说萧瑾先前还有虚张声势之嫌,让苏檀心生迷惑,此时她倒是开始重新审视对方所说的话了。 原因无它,因为这名刺客喉咙里的蛊毒,其实是她研制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齐国。 不过这件事涉及到大尧秘辛,除了尧国最为尊贵的那几人之外,鲜少有人知。 故而苏檀放下小刀,声音里甚至隐约带着一丝笑意“王爷请讲,民女愿闻其详。” 嘀恭喜玩家,苏檀好感度10 萧瑾看着苏檀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怼人居然还能加好感度。不过幸好她记得这是什么蛊,所以眼下可以理直气壮地和苏檀叫板了。 她将地上的尸体瞟了一眼,淡淡地说“此蛊为蛊毒之最,名为绝愁。” 语罢,萧瑾故作高深,本想等着苏檀继续问下去,自己再娓娓道来。 谁知苏檀听完她说的话,竟然罕见地沉默了。如果仔细去看,对方的脸色都依稀有些发白。 萧瑾的心中生出了些许疑惑。 所谓“绝愁”一蛊,其实是她前几日闲来无事看书时,在原主的书堆里翻阅到的。 按理来说这蛊应该是个烫知识,所以才会被写进书里。可是看苏檀的反应,似乎并非如此。 更让萧瑾意外的是,接话的人不是苏檀,而是站在尸体旁边的楚韶。 “王爷,妾身有些好奇,何谓绝愁呢” 楚韶的唇角含着笑,柔和清浅,宛如江上明月。 只是当萧瑾望进楚韶的眼睛时,却觉得事情远远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楚韶的眼神太过平静。她收敛了平日里刻意伪装出的温柔。细密的眼睫轻轻颤动,流露出的却不是脆弱,反倒是笑意未及眼底的凉薄。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算萧瑾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此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因为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不照着自己原本的想法讲出来,这件事情恐怕更难收场。 于是萧瑾轻咳两声,解释道“所谓绝愁一蛊,蛊虫往往藏于咽喉。毒性分为三重,第一重旨在控人心智,使人性情大变,成为用蛊者的傀儡。” “第二重噬人血肉,令其枯槁如柴,夜夜承受万蛊噬心之痛。至于最后一重,可使红颜变为白骨,青丝化作白发,永销万古之愁。是谓绝愁。” 萧瑾照着书册上的原话背诵了出来,面上从容镇定,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实际上,她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也在观察着楚韶和苏檀的表情。 无论如何,楚韶始终都是万年不变的微笑脸,看不出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 然而苏檀的反应却十分奇怪,只见她紧抿着嘴唇,本就冰凉雪白的脸庞,恍惚间好像变得更白了。 通过苏檀的反应,萧瑾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原主书柜里所放置的书册,大约并不是一本常见的书籍。 所以她以为的大众知识点,实际上也有可能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这,离了个大谱。 萧瑾明明是个穿书者。然而因为某些偏差,导致她总有一种自己看了原著,但没完全看的错觉。 苏檀的沉默、楚韶人设崩塌,还有原著里从未描述过的蛊毒。关于这些东西,作者不能说是没有交代,只能说是从未提及。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怎么不听从评论区那位姐妹的建议,赶快把番外给看了。 也就在萧瑾懊悔自己没有及时看番外,导致对剧情一无所知时,站在一旁的苏檀却面色凝重,双手都有些发凉。 此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就好像,没有任何秘密能够瞒住她一样。 两人丝毫不知,她们对于彼此,都存在着很深的误解。 在场仍能保持清醒的只有楚韶。 她已经见惯了太多奇怪的事,所以对于萧瑾知晓“绝愁蛊”这件事,反倒并不觉得多么震撼。 楚韶站在尸体旁边,甚至还能笑吟吟地问出疑点“王爷将绝愁阐释的通透,只是您知晓此蛊的三重毒性,似乎与您一眼辨认出此虫就是蛊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换句话说,您知晓毒性,但未必能够确定这虫即为蛊毒。所以妾身还是很好奇,您究竟怎么知道它就是蛊虫的呢” 萧瑾握住轮椅扶手的动作微微一滞。 不是吧,她这么精妙的偷换概念,都能被楚韶发现 听了楚韶的话,苏檀不由得微微蹙眉,这才意识到她刚刚成功地被萧瑾给带偏了。 因为此人抛出了一个让她震惊的话题,反倒让她忘记了自己刚刚在问什么。 她问的是“为何知晓此虫为蛊”,而萧瑾答的则是“此蛊名为绝愁”。 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实则牛头不对马嘴。 故弄玄虚地瞎扯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萧瑾的内心极为惆怅。那她还能怎么解释总不可能让她把网文套路十八式直接甩在女主和女二的脸上吧。 她看着心知自己百口莫辩,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萧瑾并没有回答楚韶的问题,反倒推起了轮椅。 车轮碾过地板的声响极为清晰。 置身于充满腐臭和尸气的暗室里,除开因为患有重疾,脸色略显苍白之外,萧瑾的眼神依然沉静如水,丝毫不像传闻中那般暴戾乖张。 看着这样的萧瑾,苏檀总觉得此人不像是灭掉尧国的“鬼罗刹”,更像是手握书卷,在竹林间缓步穿行的医者。 很奇怪,在北齐燕王的眼睛里,却充斥着与其身份不相符的冷静和悲悯。 轮椅缓缓推行至刺客的尸体。 萧瑾坐在轮椅上,垂眸望向那位刺客仁兄,眼神里着实含着无限悲悯。 幸亏老兄你躺得远,我才能推这么久的轮椅,思考该怎么继续瞎扯。 萧瑾看着刺客的尸体,发现此人已经被苏檀解剖得七零八落。 由于苏檀是抱着解码刺客身份的心态去工作的,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唯一完好的地方大概只剩对方的面部了。 所以此时她只能忍住想呕吐的念头,望进对方的口腔。 看了半晌,萧瑾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说“方才本王也说了,此人中的是蛊毒绝愁。此毒往往不会进入中蛊者的肠胃,而会依附在咽喉之中。再者若是尸体自然腐烂生蛆,蛆虫应该呈白色,而不会是像那条蛊虫一样的黑色。” “更何况此人口腔内部分布着细小的伤痕。伤口很奇怪,隐隐渗出鲜血,像是被某种虫类撕咬过一样。” 说到此处,萧瑾皱起眉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用锦帕擦拭净鲜血后,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平静。嗓音虽然略显嘶哑,但却掷地有声。 “由此,本王能够断定这条虫子定是蛊虫。而口腔里的伤口,应该是刺客断气后,蛊虫想从此人紧闭的嘴里爬出来,撕咬而成的伤痕。” 萧瑾无视了二人向她投来的惊讶眼光,虽然她心里想的是有什么好膜拜的,看图说话谁不会呢。 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想在主角面前装逼的欲望极为强烈。 如同被某个角色附身一样,萧瑾伸出指尖,抚过茶盏上的淡青色花纹。 而后她清了清嗓音,缓缓地念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她抬起手,转而指向苏檀放在桌案上的香丸,微笑着对二人说“这枚香丸,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2013023:59:362022013123: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甜老师的花、回眸一笑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回眸一笑2个;北落、程晨晨呀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官方2个;54486024、45879106、温酒、、48851763、27103687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瑾暄20瓶;咸鱼公子19瓶;隆音、木清不现、学习使我快乐、41231293、肆佰ani10瓶;浮生若梦zj8瓶;国家一级保护废物、aturee、夜凉九5瓶;白夜执事、顾易、yue4瓶;一头闷驴、devi2瓶;星昀、yes莫啦、爪巴爪巴人、yyds、45321、怎知我万般皆隐忍、星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 21 章 萧瑾的嗓音掷地有声,就连苏檀都不禁微微一笑。 香丸有问题那必然是大有问题的。 只是苏檀觉得,眼下最有问题的,应该是萧瑾本人。毕竟什么都能洞悉到,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当然,明明洞悉到了一切,却在睁眼说瞎话,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只是不得不说,此人瞎扯的头头是道,听起来倒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燕王殿下说的不错,死者口腔里的伤痕的确像是被蛊虫撕咬出的。” “因为民女取出香丸时,蛊虫由香丸包裹着,所以此丸一开始应该是被刺客吞入了腹中。只是刺客死时,香丸竟然未化,也是一大疑点。” 苏檀顿了顿,而后继续说“浅观此人的形容,似乎并不像是经历了几重蛊毒的样子,故而民女猜测此人身上的蛊毒,应该刚刚发作至第一重。” “根据以上结果,民女姑且推测此人中蛊的时间应该在不久之前。只是目前还不清楚,这蛊究竟是在刺杀您之前所种下的,还是在刺杀您之后。” 萧瑾微微皱眉,听着苏檀这意思,幕后之人莫非有两个而且还分个先后顺序 又或者,下蛊之人和行刺她的人,其实都是同一人。 “苏大夫,妾身窃以为在探究真相之前,应该先查一查这枚香丸。” 楚韶柔和地笑了笑,始终处于人间清醒的状态。 即便面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绕了大半圈,也丝毫没有干扰到楚韶的逻辑判断。 不过她之所以现在出声,倒不是想帮助萧瑾。而是觉得有些无聊,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说完此话后,楚韶垂下眸,漫不经心地盯着鞋履上的冰菱花。 自从苏檀来了,事情就变得无趣许多。 所以都是因为苏檀,才让本来很有意思的萧瑾,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无趣。 楚韶蹙着眉开始思考,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赶走苏檀,让一切重新变得好玩起来。 苏檀并没有察觉到楚韶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把那枚被切割开的香丸小心翼翼地放在白帕上。 然后舀取些许清水,洗净了上面所沾染的血腥。 她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剂,汲取一滴,轻轻滴在香丸上。 香丸本来的味道顿时在暗室里弥漫开。 “白梅、芍药、零陵香、甘松、赤茯苓” 听着苏檀准确地说出了香丸中所包含的材料,萧瑾面上不露声色,内心却有些震撼。 敢情女二不仅是人形解毒机,而且还是行走的鉴香师,这也太强了吧。 在数层光环的普照下,萧瑾逐渐遗忘了刚才和苏檀的针锋相对,甚至萌生出想刷此人好感度,把她拉进自己阵营的念头。 苏檀嗅出了香丸里所包含的成分,却发现萧瑾正在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望着她,把她都看得略有些毛骨悚然。 移开视线后,她才淡然地抛出一句“这枚香丸,应该是烟雨楼的春山空。” 烟雨楼 听到这三个字,萧瑾不由得皱了皱眉。 烟雨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里面多是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 在原著里,据说烟雨楼为女配白筝所掌管。 白家在京城颇具声望,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蹚进刺杀原主的这滩浑水里。 如今连烟雨楼都下场了,事情的发展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苏檀看着萧瑾微微皱起的眉峰,尽管她并不想帮对方,奈何楚韶还是此人的王妃。 如果萧瑾遭遇不测,难免会波及到楚韶。 思忖片刻,苏檀还是决定提醒一句“燕王殿下若是想查证幕后主使,恐怕得派人去一趟烟雨楼,查清到底是哪位女子执此香丸,才能解开疑团。” 萧瑾点了点头,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关键问题是她没有可信的人。 书中世界看似狗血纷呈,实则暗流涌动。 除了王府里部分单纯且忠诚的护卫,萧瑾的确不太能信得过其他人。 包括她目前所知的昭华长公主,还有原主所效忠的太子,看起来也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加之原主莫名其妙废掉的双腿,还有落了一身的恶疾,萧瑾实在不敢掉以轻心,盲目地去相信他人。 回想起这本狗血小说,她无语凝噎,都快不认识字了。 随意翻开一页,满篇都写着“杀人诛心”。 想到这里,萧瑾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尧国人,突然觉得即使是疯批和双面人,似乎都比那些藏在背后的人可信得多。 于是她决定打点儿感情牌,看看能不能感化还算有良知的苏檀,将她收为己用。 “本王没有信得过的人。” 萧瑾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实际上,这本来也就是事实。 然而苏檀并不会被感化,相反她还觉得萧瑾挺活该的。 以此人的身份和地位、集于一身的功勋,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造成如今这种局面,也是蛮厉害。 “京城暗流涌动,虽然本王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但是本王清楚,很多人巴不得本王死。” 萧瑾说出这种装逼语录,脸不红心不跳,看上去煞有其事,“本王信不过他们,所以只能相信自己。” 这句话倒是她的心声,只是当楚韶听到这句话时,却轻轻地笑了一声。 萧瑾微微皱眉,望向笑出声的楚韶。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她正如此作想时,楚韶的唇边却弯起温柔的笑,认真地注视着萧瑾“如此说来,看来王爷只能自己去烟雨楼一探究竟了。” 被这道视线注视着,萧瑾先是恍惚了一瞬,而后淡淡地回答“本王倒是想一探究竟,只是以本王目前的样子出现在烟雨楼,旁人恐怕一眼就会认出来,谈何找出幕后主使” 苏檀点了点头,虽然萧瑾生性狂妄,但好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若是此人推着轮椅出现在烟雨楼,还时不时地咳上几口血,旁人便是想装作不认识萧瑾的样子,恐怕也装不下去,更别提查案了。 楚韶看着一脸冷淡的萧瑾,勾唇笑了笑“或许王爷可以伪装成旁人意想不到的模样,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萧瑾愣了愣,伪装成别人意想不到的模样 那是什么模样 次日,又是晴朗无云的一天。 京城的冬季少有这样安宁舒坦的天气,无风无雨,只是偶尔飘些飞雪。 燕王萧瑾亦颇有雅兴,携其妻楚韶前往郊外游玩。 这种事情放在一个双腿尽废的人身上,似乎颇有些违和。不过好在众人心知肚明,萧瑾这辈子就没干过什么正常的事。 在春日里相携同游大约是踏青,不过在冬日里燕王殿下一定是去踏雪的吧。 事实证明,萧瑾并不是去感受冬日氛围的。 刚刚行至距离京城不远处的凤阳城,她就下了马车,钻进老张事先打理好的一座府邸,准备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虽然萧瑾一开始并不认同楚韶的计划,但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更直接的策略了。 要想成为永远不会被指认的秘密侦探,第一步得先虚晃一枪,假意去往别处,这样才能排除出现在事故地点的嫌疑。 然后再乔装打扮成众人不熟悉的模样,以崭新的身份出现在侦查地点,属实是绝妙。 楚韶笑吟吟地喝着茶,提出了一个很好的乔装策略。 “比如,王爷若是扮成一名女子出现在烟雨楼,就算您坐在轮椅上,也绝对没有人会怀疑您就是燕王。” 苏檀看着面无表情的萧瑾,内心十分赞同,于是附和了一句“因为您若是扮成女子出现,这种模样不太符合世人对于北齐燕王的认知。所以就算事实摆在面前,百姓们通常也不会相信的,毕竟这实在有些荒谬。” 不得不说,楚韶和苏檀的脑洞极具创造力和思辨性,同时也不着痕迹地运用了逆向思维,不愧是女主和女二。 能和楚韶的逻辑重合度这么高,苏檀的大脑绝对称得上世间罕有。 起初听闻这个提议时,萧瑾其实是不太愿意接受的。 毕竟她如果真的顺了这两人的意,穿上女装的话,这种行为的性质未免就有些复杂了。 女扮男装再扮女装,俄罗斯套娃都不带这么套的。 这一波返璞归真,实在被楚韶拿捏的透彻,让萧瑾为之拜服。 不过在权衡利弊之下,最终萧瑾勉强采纳了这个提议。 她采纳的理由也很充分。 的确,她如果背离了原主女扮男装的路线,以女装的状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对算是人设崩塌。 但她如果做出了这种人设崩塌、根本不像原主能做出来的事,反倒就成了一把极好的保护伞。 好就好在,就算她在烟雨楼里闹出什么事,旁人也不会将一位柔弱的残疾女子和不可一世的燕王联系起来。 毕竟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以萧瑾的嚣张和傲气程度,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除此之外,萧瑾还有一些更充分的理由。 譬如穿进书中世界这么久了,她身为穿书者,居然还没穿过女子的衣服。 哪怕是一次都没有。 每天被迫穿着原主的毛毛领大氅,她早就厌倦了。 譬如萧瑾并不相信手底下跟她不熟的员工,也不信任随时可能会背弃盟约的楚韶。 当然,更不用提手上捏着毒针的苏檀了,她就从来就没对这人抱有过什么希望。 这些理由叠加在一起,让萧瑾充分地意识到,如果不是她身临现场,亲手揪出幕后主使,总是很难让人放心。 毕竟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位,看起来也不像让人省心的家伙。 此时楚韶正捏着一把木梳,手上捧着一件绣了白芍药的雪色长袍。 由于萧瑾和楚韶的身高体型差得并不是很多,除了前者略微高些之外,楚韶的衣服萧瑾也是能穿的。 故而楚韶拿着的这件雪色长袍,是前几日王府给她裁好送来的,但她还没来得及穿。 白芍药娇艳华丽,重瓣由银、白二线刺绣而成。远而望之,恰如纤纤玉手拨开琼帘,道不尽的慵懒贵气。 这件雪衣虽然是好看的,但是楚韶却并不太喜欢。 芍药艳丽,缀在皎色的衣衫上,倒也算得上别致。只是穿衣者的气场如若不能压过这种媚人的花,难免就落了俗套。 此时此刻,楚韶手捧长袍,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对上那双冷如薄雪的眼眸,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愉悦起来,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她很期待,白芍药绽放在萧瑾身体上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年啦,第二更实在没时间写完。现在正在写,本来想在凌晨的时候放,但是突然想起明天好像要上夹子了哈哈哈。 抱歉小可爱们,因为要上夹子,所以今天晚上十一点之后才会更新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2013123:58:312022020121:1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5708905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北落、57609262、可爱迷人的反派、回眸一笑、、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蒸鱼3个;、54486024、乐壹、48851763、蛋壳仔、沐千、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溟司18瓶;5689539315瓶;ive、学习使我快乐、酒笙、抹茶曲奇10瓶;国家一级保护废物、予蠢8瓶;落叶随风6瓶;陌上熙、199116565瓶;夜凉九4瓶;木雕3瓶;、顾易、温酒2瓶;45321、57011057、恰饭人、菲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 22 章 萧瑾看着楚韶手里捧的雪色长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总有一中对方在给自己送寿衣穿的感觉。 诚然,白芍药是好看的,但跟她绝对算不上相衬。 别说原主的气质跟此花完全沾不上边,就连她本人也不想穿上这中雪白华丽的衣袍。 说好听点是仙气飘飘,说难听点无异于奔丧。 “这件衣服很衬王爷的身段,如果您不方便换衣的话,妾身可以留下来帮您。” 楚韶好像并不在意萧瑾冷漠的表情,脸上还挂着柔和的笑,流露出些许期待。 萧瑾有些头皮发麻,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王妃可有准备黑色的衣装,本王平日里不穿白的。” “王爷有所不知,百姓们皆知您喜爱玄色。若您穿着黑衣坐在轮椅上,难免会引人注目。但若是穿上一袭白袍,再缠上这个” 楚韶从旁侧拿出一条白色绸纱,眼睫微微颤动,眸中含着温和的笑,“到时候,百姓们定然就不会起疑了。” 萧瑾看着那段白绸,眉心一跳。 起初还以为这是楚韶给她找的腰带,之后转念一想,对方的手上已经捧着玉带了,故而此物大抵不是束腰的带子。 将那条细薄的白纱盯了半晌,萧瑾恍惚间想起了一些仙侠女主跳诛仙台的剧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带子难道是用来蒙眼睛的 萧瑾抬起头望向楚韶,她也不是很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万一是她想太多,到时候岂不是就很尴尬 楚韶没让萧瑾困惑太久。她温柔地注视着萧瑾的眼睛,解释道“如果不用白纱遮一遮,王爷的眼睛就太过显眼了。” “太显眼” 萧瑾沉默良久。 眼睛长在人的脸上,不是为了显眼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显眼,难道显鼻子耳朵嘴巴 也就在萧瑾陷入迷惑时,楚韶竟然一本正经地做出了回答“是的,因为您的眼睛很漂亮。” 她的唇边含着笑,丝毫没觉得“眼睛漂亮”用在北齐燕王的身上有多么违和。 实际上,萧瑾的眼睛的确很好看。像是一炉冷冽的香,望之生寒,透骨般清凉淡薄。 这双眼眸若是长在女子身上,只怕是祸国的命。 长在男子身上又过于阴柔,不显阳刚。如若不是萧瑾如今的地位足够高,只怕要被人背后议论堂堂北齐杀神,怎的长了一双漂亮细长、宛如女子的眼睛 然而萧瑾并没有把楚韶的赞美当成一回事,她相信楚韶之所以给她呈上这么一条白布,目的绝不是想帮她做好伪装。 如果说是为了满足特殊趣味,她倒是信的。毕竟楚韶看起来就像是有很多趣味的人。 萧瑾和楚韶对视良久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接过那条白绸,她淡淡道“有劳王妃,思虑得如此周全。” 楚韶瞧见萧瑾接过了白绸,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 心脏跳得好像有些快了。 看来她的确很期待白芍药绽放的样子。她相信如果是萧瑾的话,盛开的颜色应该不至于太过媚俗,或许会是另一番奇异的景象。 楚韶微笑着立在原地,本想见证白芍药盛放的那一刻,却发现萧瑾只是抬起眼,不咸不淡地盯着她,似乎并不打算换。 她感到疑惑,但因为实在有些兴奋,所以还是柔柔地问“王爷觉得有何不妥是因为这件衣服不太合身吗” 萧瑾看着楚韶,觉得女主属实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思忖半晌,她才组织好语言,答道“并非如此。” 而后补充了一句“只是本王更换衣装,王妃是否该回避一下” 楚韶的唇角依然含着笑,毕竟“避嫌”二字,从未在她的词典里出现过。 只是见萧瑾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脸上一丁点儿笑意都没有,她在困惑的同时,未免就更好奇了。 披上一件衣袍而已,本也不碍事。萧瑾却不留情面地要她回避,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探究他人的秘密,是最让楚韶开心的事。 虽然她一向没有极好的耐心,不过倘若一个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就像层层包裹的礼物一样,她会很享受被吊着胃口的滋味。 这会让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充满期待。 待到她一点点拆开礼物,最后的结果才会回味无穷。 于是楚韶笑了笑,十分顺从地说“那妾身去屋外等您。” 只是当她行至门槛处时,却听见了萧瑾淡漠的嗓音“对了,王妃有倾城之姿,想来也应该乔装一番,不然容易被旁人认出。” 楚韶回过头,瞧见萧瑾微微上挑的眉眼。 只是一个小动作,对方略显冷淡的面部轮廓,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若是旁人赞她颇具倾城之姿,楚韶大约会心生厌恶。不过换作是萧瑾,听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中明晃晃的恶意。 虽有揶揄报复之嫌,但萧瑾语气平和,更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 楚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开心,不过还是弯了个清浅的笑“妾身明白了。” 凤阳城的宅院大多幽僻朴素,少有像老张所寻的这座府邸一般巍峨高华。 此时是冬日,万物都凋零得差不多了。 庭中只余了一池枯荷,还有几尾在薄冰下游动的锦鲤。 许是天寒地冻,池水也冷。 锦鲤游得并不畅快,像是被冰着了,反倒游得极其缓慢。 而苏檀立在桥头,垂眸看着这些窜来窜去的鱼,觉得时间也过得十分缓慢。 实际上这不是她的错觉,因为距离楚韶推着萧瑾进入主院,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在原定计划里,本来只是换个衣服的事情,二人却不知为何磨蹭了这么久。 实在让苏檀这个“籍籍无名”、根本用不着乔装打扮的郎中,立在庭中等得很是无聊。 苏檀瞧着身上穿的粗布青衣,觉得就算自己不伪装,旁人也不会认出她到底是何人。 毕竟她游历四方多年,早已不涉世事。如若不是尧国陡然被灭,加之遇见楚韶,她都快忘记陈年旧事,也忘记她所背负的罪孽了。 不多时,锦鲤钻入池底摆了摆尾,不知游去了何方。 苏檀轻叹一口气,转过身,却瞧见竹制轮椅边的那抹雪色衣角。 一瞬间,苏檀愣住了。 那片白芍药绽放得太盛,满庭的萧索顿时一扫而空。 苏檀目所能及之处,只有泼洒的皎白,以及那张玉砌般的容颜。 女子的墨发皆由玉簪挽起,加之被纱绸覆住了双目,脆弱得像是珍藏于华屋里的明珠。 飞雪拂过芍药花瓣,却异常冷清,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媚俗,反倒多了些贵不可言的意味。 苏檀睁大了眼,看着那女子微微蹙眉,拿起一块锦帕开始咳嗽。 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谁 也就在苏檀怀疑人生时,她将视线往上一移,瞧见了身着蓝衣,发上束有玉冠的楚韶。 楚韶依照萧瑾的嘱托,摘了额间花钿,披一身靛蓝长衫,再随意拿了一把山水折扇。 扇骨由象牙雕花制成,衬着修长的指节,信手摇一摇折扇,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此时此刻,苏檀真的呆住了。 如果说那位蓝衣公子就是楚韶的话,那么穿白袍的这位,难道就是萧瑾 苏檀行医多年,见过无数乔装打扮成女子的江湖人士。无论是贴着人皮面具,还是戴钗穿裙,神韵上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唯有萧瑾雪色长袍加身,不用珠玉点缀,却处处妥帖,宛如踏月而来的神仙。 待到萧瑾咳完血之后,楚韶温柔地替她披上了狐裘。 苏檀一眼望去,看着萧瑾潇洒地摊开手,举手投足间颇具大佐风范。 瞬间,月下芍药变成了一壶摔在雪里的酒,洒了满地。 这壶透心凉的酒浇在苏檀的身上,霎时让她清醒过来,意识到你燕王终究还是你燕王。 就算变成了神仙,还是那副嚣张德性,至死不移。 恭喜玩家苏檀好感度10 萧瑾眯了眯眼,虽然隔着一层白纱,她根本看不清苏檀的表情,但她此时也能感受到对方的静默。 果然,女二也被本王的盛世美颜给震慑住了。只是好感度才加10点,未免有些不太给力。 楚韶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萧瑾的身上。 视线很轻柔,从抿起的薄唇,一直到她特意为对方抹在嘴唇上的朱砂。 当时她离萧瑾很近,近到俯下身之后,她的衣袖几乎可以紧贴住对方的腰线。 她伸出手,替萧瑾扣好腰间的玉带,甚至能够感受到掩藏在雪色长袍之下,那截柔韧的腰身。 习武之人腰上没有赘肉本是常事。 只是当楚韶的手指无意间戳到萧瑾的腰身时,除了此人下意识的回避之外,她还能触及到一片非比寻常的细腻柔软。 楚韶抬起头,看着对方皱起的眉峰,不由得弯了弯唇角,歉然道“是妾身太过莽撞了。” 嘴上说着莽撞,她的指尖却有些发颤。 而后她转过身,从桌案上拿起一支朱砂笔,极为莽撞地用手捏住了萧瑾的下颔。 动作很轻,但极为冒犯。 这样冒失的举动,换来的自然是萧瑾微眯的双眼,眸中的意味颇为不善。 萧瑾反攥住了楚韶的手腕,虽然未着官袍或是银甲,骨子里的冷淡却是从未改变的。 “王妃,你僭越了。” 楚韶望着萧瑾的眼睛,温柔地笑了笑“因为王爷夸赞妾身有倾城之姿,故而妾身便相信您说的是真话。如若整座城池都会因妾身而陷落,那么妾身在您面前僭越几分,想来也是无妨的。” 语罢,楚韶趁着萧瑾愣神之际,执起笔在面前人的嘴唇上轻点一滴朱砂。 她伸出指,压抑住指尖的颤栗,轻轻地为那张薄唇抹开猩红,如同血色般艳丽。 “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后一章部分剧情有点问题,因为不是很满意2333。 正在删了重改,目测放出来就比较晚了,大家先睡吧明天再看。 感谢在2022020121:17:452022020223: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可爱迷人的反派2个;明明如月、57609262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可爱迷人的反派2个;54594083、北落、硅谷、57609262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葡萄皮9个;回眸一笑、499391262个;柿子、麟簏、非酋、硅谷、咸鱼干、才不是卷毛哼、57609262、按头小分队、秋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291180、伊浅亦陌、御札30瓶;按头小分队20瓶;打分:2、55580699、夙桐、yuu、凉凉的人生不可期、一本不正经、vickrysta10瓶;1879瓶;朵子家的豆丁、青言8瓶;367614877瓶;栩殇、朝暮、568953935瓶;小九、夜凉九4瓶;576092623瓶;酒精泡鱼2瓶;温酒、唐一吒、又见鱼、ay、林123、妹妹你好亮亮、屿、yyds、5047789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 23 章 京城今日天气晴朗,烟雨楼外常有行人驻足,抬头瞧一瞧楼上的盛况。 早年烟雨楼还未被白家小姐收归管制时,本是一座极为寻常的楼子,几位头牌的名气也并不大。 只是自从白筝接管烟雨楼之后,那档子生意便少了,红牌姑娘的名声逐渐大了起来,慕名而来的都是些观舞赏曲的世家子弟。 起初他们还是藏着掖着,偷偷摸摸地来,来过几次之后便成了熟客,不再避讳。 久而久之,烟雨楼名声大显,京中名流人士也前来吃茶喝酒,谈论一些琐事。 譬如哪位大人又被御史弹劾了。譬如昭阳长公主为七城之主,危及帝位。 名气打响了之后,炙手可热的头牌们便也不再接客,转而做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烟雨楼也修建得愈发清幽雅致,招来了不少“贵客”。 故而当萧瑾一行人出现在烟雨楼时,未曾瞧见在门口招揽宾客的老鸨,楼上也没有姑娘巧笑嫣然,晃动着水袖。 萧瑾的眼睛上虽然蒙了一层白绸,但并不代表她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网文主角逛青楼时,无论男女,不都应该被满脸脂粉的老鸨推搡着进去吗还有那些年轻水灵的姑娘呢,都去哪里了 她看着这座十分讲究的建筑,再看看匾上颇具风骨的三个大字烟雨楼。 不说这是青楼,萧瑾险些以为她要进的其实是个茶楼。 萧瑾有些落寞。 网文穿书者的高光时刻,还有名场面打卡点,就这么化为泡影了。 这般想着,萧瑾查案的动力都消减了几分,总觉得自己穿这一身衣服实在是血亏不赚。 然而楚韶似乎颇有兴致,丝毫不意外烟雨楼的风格竟然如此清新脱俗,面上含着从容的微笑,将萧瑾给推了进去。 苏檀身着粗布青衫,紧随二人其后,当作自己是陪同少爷小姐出游的丫鬟。 行至堂前,便是两三名青衣小厮恭敬地凑上来,将她们引至大堂中央。 只是当小厮们第一次瞧见坐在轮椅上的萧瑾时,皆是不约而同地愣了一愣。 原因很简单,因为来烟雨楼的多是些文人政客,少有女子光临。再者此人眼盲腿瘸,来这地方也不知能作何消遣。 讶异是一码事,招待又是另一码事了。 小厮们一眼就能瞧出来,萧瑾和楚韶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非富即贵。 毕竟两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寸锦寸金的云锦,色泽光丽灿烂,宛如云霞织就而成。就连身边跟着的侍女,也是清丽如芙蕖,不似寻常丫头那般刁蛮任性。 当即赔着笑,殷勤地将三人招呼入座,问她们需要来点儿什么。 只是当楚韶含笑询问楼子里都有什么时,小厮们却傻了。 这位公子的声音倒是十分好听,但一听这分明就是个女子啊 萧瑾瞧着楚韶脸上的笑容,再看看一脸懵逼的几位小厮。 即便蒙了一层白纱,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如同雾里看花,她隔着眼罩也替楚韶感到尴尬。 实在看不过去,于是她回忆着原著剧情,自己开口叫了酒菜“一壶千日春,再随意来些酥饼之类的吃食便够了。” 此举当然是为了把小厮打发走,结束这样诡异的氛围。 不过考虑到还要继续查案子,故而萧瑾淡定地看了楚韶一眼,对着小厮多说了一句“我家兄长颇为喜爱香薰之类的玩意儿,也不知楼里哪位姑娘精通制香的法子,可否请教一二” 虽然小厮们已经知道萧瑾口中的“兄长”多半也是假的,奈何顾客就是上帝,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姿容非凡的上帝。 当即便知无不言,殷勤答道“自然是有的,牌子上的兰卿和宛君两位姑娘,都是精通调香的妙人儿。姑娘要是需要,小的便把牌子给您。” 萧瑾微微颔首,接过了牌子。 心里却在想,这两人的名字一看就是路人,定不是制出春山空的幕后者。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再怎么也得感受一下氛围,然后再从长计议。 只是当她点头之后,系统的机械音却突兀地在脑海里响起了。 恭喜玩家苏檀好感度5 “” 减5好感度还需要恭喜 比起说掉就掉的好感度,萧瑾望向看似并没什么异样的苏檀,很不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掉好感度是什么操作。 萧瑾不理解,其实苏檀更不理解。 诚然,北齐燕王和尧国公主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的确不可能生出太多的感情。 但你萧瑾作为一个男人,即便现在乔装成了女子的模样,也不能当着自家王妃的面招来姑娘吧。 就算是为了查案,接牌子接的这么干脆,究竟把公主置于何地、又放在什么位置上 苏檀作为大尧子民,即使亡了国,也不忍心看自己国家的公主受此欺辱。 更何况,此人还是楚韶,她就更看不过眼了。 然而当兰卿和宛君两位姑娘款款步来时,苏檀的确没想到,最有兴致的居然是自家公主。 楚韶的嘴角含笑,摇着折扇和两位姑娘聊了许久。 她并未刻意伪装自己的声音,所以兰卿和宛君都心知肚明,楚韶就是女子。 但当她们见着了楚韶的面容,却由衷地生出喜爱。于是装作不知晓对方是女子,笑盈盈地同她说了许多话。 “公子,香丸需得用枣膏或是炼蜜粘合。粘合剂也得是香材,这样才会同时起到发香的作用。” 楚韶的眼神很温柔,和风细雨般对待二人,若有所思道“噢,原来是这样。” 实际上楚韶并不关心香丸究竟是如何制成的,只是觉得萧瑾既然听从了她的建议,穿上了雪衣长袍,那么她也理应馈赠给对方一些回报。 比如关于香丸的一些线索,比如忍着无聊和面前的两人攀谈。 只是萧瑾并不感激楚韶的回报,她的脑袋已经从内部开始疼痛了。 之前让女主乔装成其他模样,简直就是个错误。 哪有像楚韶这样披着马甲,然而基本上等于没披的。 还不如不乔装,起码剧情不会变得这么魔幻。 也就在萧瑾和苏檀仿佛成了背景板时,兰卿掩唇轻笑,聊至高兴处,讲起了一件趣事“公子有所不知,奴家接客接了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跟前几日那人一样猴急的。” 前几日 听到这个关键词,萧瑾有些来劲儿了。 楚韶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浅笑,顺着兰卿的话问了下去“不知那人究竟有多猴急,姐姐可否讲与在下听听” 听了这话,萧瑾都不由得微微皱眉。 楚韶这进入角色也进入得太快了吧,一口一个“在下”、“姐姐”,一看就是老手了。 许是不习惯自己头顶上时常冒绿,萧瑾心里还存了些微小的不爽。 这种算不上舒爽的情绪,在她隔着一层白纱,在朦胧间隐约瞧见楚韶弯起的唇角,还有那粒朱砂般的泪痣时,就从不爽变成了很不爽。 尽管萧瑾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或许是因为楚韶的脑回路太过清奇,常常做出一些逾矩的行为。 只是当这类逾越的举动上升到大众高度时,她才发现楚韶对待所有人,原来都是无差别攻击的。 楚韶可以温柔地替她扣好玉带,那么同样可以掂起指尖,在她的嘴唇上抹开一笔猩红。 自然也可以摇着折扇,笑吟吟地和其他人聊天讲话。 因为楚韶做任何事只是为了好玩。如果有一天事情变得不好玩了,那么她一定会收敛笑容,抽身离去。 其实抽身离去都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让一个病娇感到兴奋。 毕竟萧瑾见识过处于兴奋状态的楚韶。 那时此人手持沾血的银剑,对待将死之人如同爱侣般轻柔低语。下一刻,却毫不留情地用利刃斩断了对方的双手。 温热的血液洒在手掌上,她并不会觉得这是坏事,反倒还愉悦地勾起唇角,弯出一个清浅的笑“你最让我开心,所以我对你最好,是不会亏待你的。” 光是想想,萧瑾都觉得头皮发麻。 连带着看那两位姑娘的眼神,都从不爽变成了怜悯。 姑娘们,人间挺值得的。 不要靠近病娇,真的会变得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剧情还没写完,只能留在下一章发啦。 感谢在2022020223:17:562022020304:0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7609262、北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6092624个;不明构造体、回眸一笑、u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冥殇、sientfuture10瓶;576092627瓶;御札5瓶;fsh2瓶;是大喵啊、又见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 24 章 萧瑾的想法并不足以破坏另一边的气氛。 楼子里传来琵琶的铮鸣声。 伴着婉转柔和的调子,台上的歌姬手执玉箫,吹奏起清曲。 兰卿听着乐曲,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继续讲着那位猴急的客人“那天楼子里来了个江湖上的剑客,看着挺落魄,不过出手倒是极为大方的,只是这人嘛就急得很。” “像是赶着去投胎似的,问都没问咱们姐妹到底是清倌儿还是挂牌子的,两三下就把一位妹妹给拽进了房。如若不是白小姐及时赶来主持局面,事情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关于烟雨楼“清倌儿”和“挂牌子”的区别,萧瑾在原著里也曾走马观花看过几眼。 清倌儿大抵是精通琴棋书画、卖艺不卖身的。 而在名声盛极的烟雨楼里,挂牌子的姑娘略通书画,平日里偶尔也会接几位贵客,算是卖艺又卖身的。 听到此处,萧瑾却微微蹙起了眉。 兰卿方才既然说那男子是落魄剑客,那么他又怎可能无缘无故来烟雨楼找乐子,还能给得起与“贵客”相当的价钱。 属实是有些奇怪。 楚韶那边倒是浅浅地笑着,试图再套出些什么话。 只是当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时,兰卿好像也并不知晓那名剑客的具体身份。 仅依稀记得对方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五官尚且算得上端正。背后背了一把长软剑,曾拿出来向姑娘们展示过,语气里满满的夸耀之意。 “只是那剑客收剑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又变得很沉重,还叹了口气。我们先前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还有妹妹问他,你作甚么叹息” “他也只是摇摇头,神秘莫测地叨叨了几句,说他时日无多,命不久矣。可他明明正值壮年,讲出这样的话,也是无稽之谈” 听到长软剑,楚韶倒是想起了与她交手的那名男子。 对方的剑的确很软,先前看此人和萧瑾交手时,剑招实在是软绵无力。之后遇上她,招式就变得狠厉不留情了。 不过终究还是太慢,不太适合去暗杀别人。 楚韶的唇角扬起微笑,莫非此人与萧瑾是旧相识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打探完了剑客的消息,就只剩下香丸未曾问清了。 楚韶伸手拿了一块糕点,随意瞧了瞧坐在一旁静静喝茶的萧瑾。 许是因为身着雪袍的缘故,对方周身冷肃的气场,似乎都变得淡薄起来。 衬着那条蒙住眼睛的白绸,以及搁在竹制轮椅上的双腿,竟显得有些易碎。 楚韶回味着暗室里“春山空”的香气,觉得此香倒是和现在的萧瑾极为相衬。 冷而清冽,宛如山涧幽泉。 在月光的照耀下,竹影微微晃动,流淌飞溅的潭水也成了破碎的明珠。 幻想着这样的场景,楚韶唇边的笑越发深了。于是轻轻抬手,拾起了兰卿垂落在肩头的一绺发。 看着乌发上柔亮的光泽,楚韶想起了那把精致长剑上的剑穗。 她觉得萧瑾应该有这么一把雕弓和银剑,这样才能在雪夜里弯弓搭箭,用寡淡凉薄的眼神掠过飞窜的猎物。 那是很动人的景象。 瞧见楚韶撩起了兰卿的头发,苏檀睁大了双眼,好像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知识。 满堂灯烛辉煌,兰卿的面容姣好白皙,似乎也有些泛红。 萧瑾依然保持着镇定。 毕竟楚韶的病娇属性她已经谙熟于心,同时她相信一个亘古不变的定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只是对方究竟盗的是什么,她目前不太能看得懂。若说楚韶此举是想帮她,萧瑾觉得自己确实也没有这个福气。 楚韶嗅了嗅兰卿的头发,抬起头时,却将视线移到了萧瑾身上,笑吟吟地问“好香。也不知姐姐用的是什么香料,在下也想给家中小妹买一些。” 这时兰卿才知道,坐在一旁的柔弱女子竟然是楚韶的妹妹,只可惜目不能视,腿脚好像也有些问题。 惋惜之余,她还有些惊愕,也不知楚韶为何要带自家妹妹来这风月之地。 兰卿脸上的怔愣太过明显。 饶是萧瑾坐在轮椅上装盲人,听了楚韶的说辞,本就满脸黑线的神情此时也变得更冷了。 她真的很想拥有一个正常的队友,而不是像楚韶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瞧见萧瑾一脸冷漠,楚韶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得更为愉悦了。 她微微一笑,放下兰卿的头发,解释道“舍妹目不能视,又无法走动,平日里只喜欢听些乐曲。在下听闻烟雨楼的古琴和琵琶乃是一绝,这才不远千里,带她前来瞧一瞧京城的风光。” 楚韶瞎扯得不错,起码兰卿信了。 然而萧瑾和苏檀却发现了盲点,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 楚韶一直待在尧国,怎会知晓烟雨楼的古琴和琵琶乃是一绝。 莫非是编的不过就算是编,也不带这么顺畅,连腹稿都不打的吧。 天真的兰卿恍然大悟,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心中疑惑顿时消散,还笑着转过头,对身边的宛君说“宛妹妹,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这香应该是白小姐所调制出的春山空吧” 身旁的宛君瞥了兰卿一眼,暗暗想着兰卿怎的如此冒失,两三句话就把白小姐给卖了。 只是当她抬起头,对上楚韶含笑的眼神时,却莫名觉得有些悚然。 于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大抵是春山空吧。” “春山空这名字实在好听。”楚韶得到了让她满意的答复,抚扇而笑,“只是不知道姐姐们可有多余的香丸,在下想买几颗回去,舍妹近来恰好需要一些香料。” 楚韶脸上的表情很真诚,笑容也颇为柔和。 毕竟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萧瑾将夜息亭的薄荷送给了苏檀,身上的薄荷香就渐渐淡了。 她现在很想寻出另一种更冷的香气,留存在萧瑾的身体和衣物上。 香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大尧皇宫里,从铜炉盖子袅袅升起的熏香,仿佛某种醉人的蛊。 楚韶甚至能想象到那缕冷香顺着暖风飘散,缭绕在萧瑾的乌发、眼眸,以及紧抿的嘴唇间。 那缕香会进入萧瑾的肺腑,像是藏于咽喉的绝命蛊。不至于让对方窒息,但却好似扼住脖颈的手,紧攥的力道如影随形。 只是想一想,楚韶都觉得十分愉悦。 更何况这种香味,还是她即将为萧瑾带来的。 实际上,萧瑾不太明白楚韶为什么要买“春山空”。 毕竟她们来烟雨楼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刺杀案件,而不是为了买“春山空”。 更何况她们本来就有那枚香丸。 已经问出了香丸是谁研制的,下一步不应该去接近白筝吗怎么还突然要买香丸了 萧瑾沉默良久,而后意识到楚韶或许是她完成任务的最大阻碍。 于是她决定力挽狂澜,把跑偏了的路线给扯回来。 “咳” 下一刻,萧瑾发动了她的主动技能,原主之咳血技。 她蹙起眉,剧烈地咳着嗽。即便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锦帕,雪衣上也落下了几点红梅。 虽然萧瑾面无表情地咳着嗽,但因为她的眼睛被白绸给蒙住了,衬着衣袍上的血渍,看上去竟有几分脆弱。 这样“柔弱”的女子,咳得如此痛苦,不禁让兰卿和宛君都开始心疼起来,想去给萧瑾递帕子。 只是她们刚起身,准备去拿帕子,便见方才温和可亲的“楚公子”已经不在她们身边了。 兰卿有些懵,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再度看过去时,只见楚韶俯身蹲在萧瑾的轮椅边,正笑着抬起手,温柔地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 瞬移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兰卿和宛君的视角里,所看见的画面是这样。 殊不知真实的情况其实更为诡异。 当事人萧瑾有幸见证了一切。 起初她发动咳血技能,本来只是为了打断楚韶的神奇脑回路。 但当她穿着这身衣服咳血时,似乎又触发了楚韶的某个神奇被动。 萧瑾觉得神奇,其实是有原因的。 因为当楚韶发现她咳血,以鬼魅般的身法移动到自己面前时,不得不说,此人脸上的愉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即便隔了一层白绸,萧瑾也能看见楚韶唇角扬起的笑容,还有拢在袖间轻颤的指尖。 手这么抖,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剑拿稳的。 楚韶捏着锦帕,缓缓拭净萧瑾的嘴唇。 而后再执起对方冰凉的手指,将血帕随意丢掉,用崭新的白帕仔细地替萧瑾擦拭指间的鲜血。 看着萧瑾的手指再度变得白净,楚韶的心情本是极为愉悦的。 只是当她抬起头,瞧见萧瑾苍白的嘴唇时,言语里似乎含着遗憾“您嘴唇上的朱砂也被擦掉了,实在有些可惜。” 萧瑾“” 围观吃瓜的兰卿和宛君已经惊呆了。 您 这是什么奇怪的用词,又是什么特别的癖好 楚韶病得很厉害,甚至已经出现了病娇人传人的现象。此时萧瑾的手被楚韶给握着,也有些微微发颤。 不过是被气的。 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想问楚韶一句王妃,你还记得你现在是本王的兄长吗 同行的苏檀也不忍直视了。 她觉得今天的一切,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那两位烟雨楼姑娘,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只能感慨一句,活到老,学到老。 也就在萧瑾一度万念俱灰,觉得难以收场时,青衣小厮从楼阁上走了下来。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场内凝滞的气氛,反倒恭敬地对着萧瑾行了一礼“姑娘,白小姐遣小人传话,请您到楼上坐一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0304:04:072022020423: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江湖一姐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周、可爱迷人的反派、回眸一笑、北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懒3个;回眸一笑、才不是卷毛哼2个;q、乐壹、、葡萄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凝噎50瓶;顾清墨20瓶;4681796615瓶;5038340514瓶;に靑い、忒忒、喵喵喵10瓶;伊洱36瓶;暮色映雪、568953935瓶;453214瓶;静湖、czg、戬周2瓶;52992716、酒精泡鱼、keran、秋怀、yyds、木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 25 章 白小姐有请 萧瑾略感震惊,这种网文经典套路都能被她碰上 她看了一眼身边含笑的楚韶,顿时感觉主角光环真是又大又圆,甚至都能波及到十八线炮灰。 青衣小厮未曾刻意压低声音,故而堂中的客人们此时都放下了酒杯,讶异地望着萧瑾一行人。 “白小姐可从未邀请过他人去楼上坐一坐,这位姑娘为何会有这样的福气” 就连兰卿和宛君都有些惊奇,心想今儿个是怎么了,白小姐竟有如此雅兴。 察觉到场内众人向她投来了羡慕的眼光,萧瑾蒙着眼睛干脆摆烂了。作出一副淡漠的表情,横竖装作看不见。 这福气一般人的确羡慕不来,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随时要你命的病娇。 不过病娇傍身也有病娇的好处,譬如这种只有主角才能碰上的事,居然也被她蹭光环蹭上了。 只是现在,她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隔了层白绸,萧瑾仰头望着挂起暖红灯笼的高楼。 视线虽然被雾给笼住了,但此时她也能清晰地意识到,这里是古早架空世界,不可能安装电梯。 所以,她这种双腿尽废的弱势群体该怎么上楼 萧瑾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被小厮抬上去的尴尬场面了。 想着想着她沉默了,却不想陡然听见楼阁上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带这位姑娘走云梯。” 女子的声音极为悦耳,像是环佩相撞的轻响,莫名让人觉得优雅慵懒。 仔细去听,尾音稍显沉闷,似乎在压抑着笑音。 听着这道嗓音,萧瑾能够合理作出猜测这个人应该是女配白筝。 毕竟像这种时候,能够说得上话的一般都是有身份牌的角色。问就是网文定律,屡试不爽。 只是她没记错的话,在古代“云梯”好像属于攻城器械,白筝让她走云梯是想干什么 还没等到萧瑾揣摩出白筝的用意,满座哗然,堂内议论声不绝于耳。 青衫男子瞠目结舌,对身旁的人低语“是我想的那个云梯吗白小姐真的为了那位去建了啊” 旁边的人放下酒盏,叹道“白小姐连这法子都想得出来。从前我还以为那些话都是谣言,现在看来,她对那位倒也真是用情至深。” 萧瑾眯了眯眼,那位哪位啊。 却听见离她最近的那几人继续说着“是啊,白小姐都快成为京中的笑话了。如若不是因为那位,估计她此时早该是太子妃了吧。”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华服男子“啧”了一声,笑道“兄台,这襄王和神女,是不是得换一换位置。” 青衫男子顿悟,改口笑道“也是,该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萧瑾吃瓜吃的微微蹙眉,怎么感觉这里的纸片人知道的事情,都比她一个原著党要多得多 不会吧,难道作者正文完结之后,悄悄写了一百多章番外 她突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没让萧瑾陷入沉思太久,楚韶便跟着青衣小厮,在众人的注视下推着轮椅穿过了回廊。苏檀步履从容,紧随其后。 待到轮椅停下时,她终于知道什么是“云梯”了。 在雾蒙蒙的世界里,看着那个木头制成的升降器械,萧瑾仿佛看见了电梯的雏形。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慨一句古早网文,实在是博大精深。 烟雨楼共有十层楼阁,越是往上,越发清雅安静。 白筝的阁子位于第九层,每隔几日她会来楼子里看看,清算核对一下账目。 然则今日不同。 今天的白筝懒散地打着算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妹白琴,心里有些发堵。 只因白琴向来是个没有感情的算账机器,对待财务向来精确,不算清是绝不会罢休的。 现下又是月初,官员们上个月的俸禄刚领到手,故而账目繁多,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也算不完。 白筝虽然是烟雨楼明面上的大掌柜,京中名流见了她也得客气地喊一声“白小姐”。 然而她一个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却成天穿梭在烟雨楼的长廊和屏风之间,与孔方兄打交道,无趣到了极点。 唯一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努力赚钱,成为当朝太子妃。 要说太子哪里好呢,白筝也并不觉得他有哪里好。她只是气不过当年,故而才逞强了这么些年。 白筝就这么倔强下去,一直固执到了今天。 今天小妹正坐在对面算账,她抬起手撑着下颔,眯眼瞧着从香炉里升腾起的春山空。 烟雾缭绕,她不由得叹息一声,觉得这一切着实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白筝也没了退路。故而只能出阁子透透气,聊以排遣愁闷。 银红水袖垂下一截婉约的弧度,她的双手撑着九层高楼之上的阑干,百无聊赖地望着底下的琵琶姬,心绪早已如同信鸽般飞了出去。 最终让信鸽飞回来的,不想竟是她正欲转身回房时,所瞥见的一道雪白身影。 那是锦绣堆砌而成的一朵白芍药,绽放在茂林修竹间,与周围的管弦声、推杯换盏的氛围格格不入。 确切地来说,这朵花就不该出现在烟雨楼。 白筝看着那朵丝毫不显妖娆的芍药,很好奇这位姑娘为何能将绣了芍药的雪袍穿得如此严整,近乎带有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意味。 虽然对方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绸,看不清眉眼,但周身的神韵却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恰巧屋内的白琴也处理好了账本。 她一抬头,却发现白筝不见了,于是微微蹙眉,拿着账本出门去寻。 只是刚跨出门槛,便瞧见白筝倚在栏杆上发神,面上带着少有的恍惚之态。 白琴心生疑惑,行至白筝身边,不由得缓缓地问“长姐,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吗” “大事,的确是大事。”白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伸出手,指向那位坐在轮椅上的雪衣女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像燕王” “” 只是看了一眼那位仙女,白琴就转过头,语重心长地对白筝说“长姐,你大抵是病了。” “而且还病得不轻。” 京城名流皆知,白尚书的大女儿白筝身患重病。 此疾名为相思,可谓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连带着行为也变得不太正常,让白家上下都抬不起头。 这一切的根源,还要从白筝小时候说起。 未曾染上相思病时,白筝本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小小年纪便能吟诗作对,大了些喜欢舞刀弄枪,和家里的兄长们也能打成一片。 白筝十四岁那一年,也是及笄的前一年。 那时她闯进祠堂,跪在地板上,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含泪立誓此生绝不会嫁给齐国任何一个狗男人。 她这辈子只想扬名立万,成为全京城最有钱、同时也是最有权的女人。 见证了白筝魔怔般的行径,白家上下都极为惶恐。 就连年仅十岁的小妹都一本正经地建议她“长姐,你还不如找个最有权、最有钱的夫君嫁了,这样你也就不用努力了。” 白筝不屑地冷笑一声,表示拒绝“不我看不上皇帝,也看不上太子,我要自力更生。” 此言一出,白尚书被吓了个半死,连忙捂住白筝的嘴,怒斥道“胡言乱语天底下最有权的当然是皇上,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呢”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龙椅上那位软弱昏庸,也知道白尚书是妥妥的太子党,但无人敢讲出来。 除了白筝因为她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被她爹送给太子。 白筝愤怒且不甘,她明白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父亲送给太子博弈的筹码。再过几年,她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妃。 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情理所当然,但白筝却觉得荒唐得有些过分了。 她未曾跟太子讲过一句话,甚至见都没见过太子,为何却要成为他过门的妻子 那天白筝把包袱都收拾好了,本来打算离家出走,从此浪迹天涯。 岂料当晚翻墙时,她一脚滑没翻过去,砰地一声掉进草丛里,被府里的丫鬟们给发现了。 白尚书看着白筝包袱里的地契和银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次日果断地将白筝拽去了皇家围场。 理由也很充分你说你没见过太子,那现在就让你好好看一看 只是白尚书万万没想到,他那造了八辈子孽得来的女儿,居然将地契和银票都揣在了衣服和袖子里。 表面上,白筝是在代表白家女眷参加狩猎。实际上却骑着那匹枣红马,疯了似的一股脑往围场外跑。 大约老天也看不过眼了,要替白尚书收了白筝这个妖孽。 也就在白筝即将跑出围场时,一头壮得能够一爪子拍死两个白筝的棕熊,蓦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瞧着那只不知从何处杀出来的巨熊,白筝几乎傻了,觉得她这一生简直就是一部狗血话本。 这辈子再怎么凑巧,也不会这么巧了。 意识到这大抵是天要亡她,白筝进入围场前挑选的小马也很通人性,受惊之后扬起马蹄,果断地将她摔下了马背。 白筝的袖子里全是银票,此时飘在地上,真像是她给自己洒的纸钱。 就算棕熊发出了危险的怒吼,那只巨掌的阴影也携了浓浓的土腥味,对准她煞白的脸拍了下去。 然而在死前,白筝还是在悲愤地吐槽。吐槽她不公的命,这不公平的一生。 然后白筝就看见了一支箭。 准确地来说,她在那一刹嗅到了血腥味,直觉死亡应该就是这种味道。 然后她看见了两支插着白翎的箭,划过围场炎热的空气,正中棕熊的双眼。 鲜血和汁液喷溅而出。 一瞬间,白筝听见了巨熊沉重愤怒的嘶吼声。幸亏她反应敏捷,才能在草坪上狼狈地翻滚了一圈,及时避开。 只是瞎了两只眼的棕熊却没那么幸运,根本来不及避开贯穿头部的最后一箭。 待到白筝滚得实在没地方滚了,才敢趴在地上抬起头,直面死亡的威胁。 只是当她开始正视自己不公的命运时,却惊愕地发现棕熊庞大的身躯已经轰然倒地,将尸骸留在了皇家围场。 白筝愣得不行,扭过头望向后方,只见一人身着银甲,正缓缓放下手里握住的角弓。 一连三发翎羽箭,让白筝的人生轨迹就此发生了改变。 她看着那位青丝高束的“少年郎”,看着对方微微扬起的下颔,以及那道冷冽如剑锋的视线。 最后怔怔地看着那人拉开满月弓的手,而后顺着角弓的花纹,移至那段纤细修长,宛如无暇之壁的手腕。 白筝从未见过这么完美的少年郎。 比男子更为俊俏潇洒,却生得跟女子一样好看。 故而白筝明知此人名为萧瑾,是传闻中那位性情乖张的三皇子,但她还是很喜欢。 她知道那天萧瑾根本不是为了救她,而是跟太子打了一个赌,赌谁先猎到围场里最大的猎物。 但白筝还是怀揣着一颗少女春心,羞涩地来到了萧瑾的跟前。 彼时萧瑾正在皱眉摆弄着袖箭。抬起头,瞧见一位陌生女子行至她的面前,眉峰便皱得更紧了。 白筝的表情很羞涩,对着萧瑾行了一礼,说出口的话还算自然“小女子白筝,多谢殿下昨日出手相救。” 萧瑾根本不记得她救过谁,不过她也懒得去回想自己到底救过谁,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摆弄袖箭。 “殿下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萧瑾调整着袖箭的位置,皱着眉点点头“嗯,你很惭愧,本殿知道了。” 白筝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片刻后,她又鼓起勇气说“惭愧之余,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意以身相许。” 听到这里,萧瑾的动作顿了顿,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极其简单易懂的眼神注视着白筝“以身相许” 白筝羞涩而直接地回答“对。” “为何” “因为我喜欢殿下啊。” 萧瑾淡然地问“喜欢本殿什么” 白筝愣了愣,思考半晌过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喜欢殿下长得好看,与寻常男子不同。” 萧瑾笑了笑,微微挑眉“哪里不同” 见对方的脸上挂着笑,白筝也笑弯了眉眼“非得说哪里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殿下实在太好看了,不太像男子,更像是女子吧。” 之后的结局,京城众人都知道了。 那是萧瑾得到新袖箭的第一天。 她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紧接着按下袖箭,一发冷箭擦着白筝的脖颈划过。 虽然那柄箭最终没有伤到白筝,但所有人都清楚,只要准头稍微偏离一寸,事情就会变得很难收场。 当时仅为皇子的萧瑾,用她的倨傲和自负,完美地诠释了自己的待客之道。 那天之后,曾经一哭二闹三上吊誓死不嫁太子的白筝、让白家和太子都丢尽颜面的白筝,从此立志要成为太子妃。 甚至她还想开一家楼子她要成为史上最有钱、也是最有权的太子妃。 这是她此生最大的目标。 此时此刻,白琴看着那三人坐上“云梯”,不由得转过头问白筝“长姐,其实我还是不明白。当年你虽然对萧瑾不满,但此事过后,太子已经闭口不谈和你的婚约,你又何必一心想当太子妃呢” 琵琶声渐起,白筝懒散地撑着栏杆,笑了一声“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萧瑾和太子交好,就连当年搭救我,也只是为了赢那一场赌约。不管是论及权力还是利益,或是论及在萧瑾心中的地位,我都争不过太子,我也明白我这辈子不可能在萧瑾心中占据什么分量。” “但是,如果我能成为太子妃的话,那么萧瑾就不得不喊我一声嫂嫂。他必须记住我,并且承认我赢了,他输给了我。” 白筝笑眯眯地问,“他和太子再怎么交好又如何他们始终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我能成为太子的枕边人,他能吗” “” 白琴面无表情,她无法理解白筝的逻辑。 “不过那都是我当年的想法了,现在我早就不这么想了。自从萧瑾双腿尽废之后,我就只想做一件事” 说到此处,白筝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 她看着云梯里的雪衣女子,看着此人垂落在竹制轮椅上的双腿,觉得对方像是被禁锢在木笼里的困兽。 “在成为太子妃之前,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一些陈年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0423:00:102022020604: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gra、御札、北落、55403579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594083、周、57609262、江湖一姐、45879106、、樱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叶霜20瓶;4587910610瓶;501335957瓶;54152400、心如止水5瓶;静湖3瓶;御札、别和我抢老婆2瓶;木雕、秋怀、、4532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在萧瑾乘着云梯登上高楼时,隔了如烟的白绸,还有层层木框,觉得世界实在过于梦幻。 女主楚韶正含着微笑,温柔地替她推着轮椅。女二苏檀也装作丫鬟,唯唯诺诺地跟在她的身后。 萧瑾端着大佬风范从容地坐在轮椅上,感觉这一刻大概是她穿书生涯的巅峰。 而她们现在要去见的,居然还是女三白筝。 主角光环诚不欺我。果然活得久了,跟着女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升至第九层时,云梯停了下来。 萧瑾淡然地坐在轮椅上,任由楚韶将她推入曲折的回廊。 一池莲花宛如出水的红妆,水面上漂浮了数十盏碗形花灯。随碧波漾开,点点好似星光。 看着眼前这一切,萧瑾瞬间想起了原著里那一截银红的衣袖。 在原作里,白筝作为女配之一,本是以财富和容颜闻名大齐的美人。不过由于此人拿了女三的剧本,其作用仅限于为太子铺路,在后期顺便给女主让位。 好在白筝最后的结局还算不错。 女主一统天下之后,白筝不再跟随男主走剧情。她解散了烟雨楼,转而在京城远郊盘下了一片庄园,姑娘们仍能在里面唱曲弹琵琶。 萧瑾正在回忆有关白筝的剧情,却被小厮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姑娘,白小姐就在此处了。” 小厮将萧瑾一行人领至房门处,随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楚韶的唇边依然含着微笑,心情还算愉悦。 毕竟烟雨楼的白小姐要见她们,这件事情本就值得她笑一笑。 更何况还有萧瑾和苏檀在此地,她相信事情应该会变得更加有意思。 思及此处,楚韶一只手握住了轮椅的竹节,另一只手礼貌地叩了叩门。 发现朱门呈半虚半掩的状态,她笑了笑,随后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大门敞开的一瞬间,满室的“春山空”扑面而来。 瓷制香炉里升腾出袅袅熏香,淡而清新,宛如初春新雨。香气虽然尚浅,但却极为独特。 透过珊瑚珠串成的珠帘,萧瑾依稀可以瞧见女子翩翩的红袖,还有手里抱着的铜质袖炉。 起初萧瑾只能隔着白绸瞧见一角,不过待到楚韶抬起手,掀开珠帘后,估计就能窥见全貌了。 此时此刻,萧瑾的心情莫名有些紧张。好在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所以仅仅只是紧张了一秒罢了。 紧张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也不知道,帘后的白筝请她们上来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更何况被重重珠帘掩映的美人,总是引人遐想的。 只是当楚韶微笑着抬起手,掀起珠帘的一瞬间,机械音却在萧瑾的耳畔响起了。 “检测到宿主本次进行的活动难度系数过高,请您谨慎选择。” 萧瑾 听见系统的话,萧瑾属实有些无语。 选你个鬼,现在还有的选吗 都走到白筝房门口了,才开始困难警告,你这延迟是不是有点高 “为了保证宿主接下来的愉快体验,系统将临时为您叠加一些额外增益。” “什么增益” “譬如,宿主可以在短时间内使用其他声音,以达到掩盖真实身份的目的。” 萧瑾“” “能加变声buff就直说,没必要讲这么复杂。” “好的。因为宿主目前的生命时长仅剩72小时,所以您可以用48小时的时间兑换时效为12小时的变声效果,附加12小时不触发咳血功能。” “买一送一,很划算的哦。” 萧瑾沉默了。 划算真划算。 你直接把一毛不拔打在公屏上算了。 十年书龄,她就从没见过哪本书的系统比这系统更抠。 萧瑾本想不理会系统的霸王条款,岂料珠帘被楚韶全然掀开以后,没了珊瑚珠串的遮蔽,她瞬间感受到了一道难以忽视的灼热视线。 即便双目被白绸给蒙住了,那道视线似乎也在直直地凝视着她。 眼神虽然很轻,但侵略性十足。像是想透过那层薄纱,揭开她隐藏在白绸下的真面目。 “” 萧瑾直觉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思量片刻,果断地在脑海里对系统说,“换。” “好的,正在为宿主兑换” 直到萧瑾选择兑换之后,她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系统只是说可以变声,但好像没说到底会变成哪种声音。 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随机变声增益已为宿主叠加,祝您使用愉快” 萧瑾还没来得及问系统,到底给她叠加了什么变声增益,便见一道朦胧身影从榻上起了身,带着笑行至她的面前。 那人行走的姿态格外惫懒,水袖艳红明丽,内里衬的却是素白衫。 即便隔了一层白绸,萧瑾也能看出此人笑如桃花,面含春风,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只可惜这样顶级的配置,白筝偏偏拿的却是女配的剧本。 萧瑾透过模糊滤镜,依稀能够看出对方生得很美。不过一想到“美”这个词,她就想起楚韶收剑入鞘后,从指尖坠落的鲜血。 眼前浮现出对方唇角弯起的优雅弧度,还有那一粒泣血般的泪痣。 虽然楚韶很变态,但是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从发疯还是从美强角度来说,比起白筝,女主的确更胜一筹毕竟她就没见过比这个人更疯的。 其他病娇杀疯了,好歹还能分辨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楚韶杀疯了,陷入兴奋状态,一时兴起估计连自己都能一块儿杀了。 萧瑾想起疯批女主,免不得走了一会儿神。 待到她回过神时,白筝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将她细细打量一番之后,笑着赞叹了一句“姑娘真乃世间绝色。” “” 萧瑾面无表情,觉得白筝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全书颜值巅峰就站在身边,这时候不去夸楚韶,尬吹原主干什么。 听见白筝的话,楚韶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她觉得白筝的赞美实在有些多余。毕竟就算白筝不说,这也是摆在众人眼前的事实。 更何况,白筝站的太近了。这样近的距离,让楚韶心中的愉悦略微消减了一些。 她不太喜欢被人接近,尤其是陌生人。更何况,白筝现在一步步接近的白芍药,是她费心装饰的。 无论是萧瑾腰间的玉带,还是嘴唇上已经被擦拭干净的猩红,都是她挑选斟酌,谨慎做出的选择。 白筝当然可以接近燕王萧瑾。 但此时这朵芍药,不管是花瓣还是花蕾,本质上都只会是她的,而不是白筝的。 楚韶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心中却有些期待萧瑾的回答。 她希望萧瑾也能想明白这一点,毕竟这样简单的道理太过通俗易懂了。 然而萧瑾并没有思考这些。 此时此刻,她所有的疑虑都集中在了系统叠加的变声增益上。 就连刺杀疑云、白筝奇怪的赞美,都没有系统这一手操作来得更为惊心动魄。 萧瑾直觉系统会搞她,但也不知道系统究竟会怎么搞她。 眼下房内并没有人说话,意味着只能由她来回答白筝的话。因为方才她已经跟小厮有过交流,所以此时装聋作哑也不行了。 她心想,反正以后见女三的机会也不多,更何况白筝都不知道她是谁。 怀揣着摆烂心理,萧瑾很稳。 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挑了个最不会出错的回复,淡淡地答道“白小姐谬赞。” 诚然,萧瑾的语气很淡定,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但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之后,她的内心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了。 同样无法保持平静的,还有场内其他四人。 站在萧瑾身前的白筝愣住了,伪装成丫鬟的苏檀也傻掉了。 就连躲在屏风后面核对账目的白琴,听见萧瑾的声音,手上的账本都差点掉落在地。 唯一面上不露声色的,只有楚韶。 她听着萧瑾从唇齿间溢出的嗓音,突然觉得心脏好像跳得又有些快了,唇边的弧度也开始愉悦地上扬。 很难形容这是怎样一道奇异的嗓音。 毕竟楚韶从未听见萧瑾用这样的声音,讲出与自身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腔调。 无法想象萧瑾究竟悄悄服下了何种丹药,才能将原本冷冽的声线,变成刚才那种让她心跳加快的声音。 楚韶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她甚至有些渴望能再度听见萧瑾用那种腔调,讲出动人心魄的言语。 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丹药,那么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去寻觅。然后把丹药磨成粉末,轻轻捏住萧瑾的下颔,诱哄着对方将药粉卷入舌间。 此时的萧瑾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她的心态已经爆炸了。 就连废掉的双腿似乎都有了知觉,垂在轮椅上开始发颤,替她麻木的神经感到尴尬。 萧瑾从前一直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信念。现在,这个信念已经荡然无存,碎成了无数片。 自从她用白绸蒙住双眼,端着一脸冷淡,讲出又欲又嗲的夹子音开始,萧瑾就明白 只有她一个人尴尬的世界达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差不多要过完年了 争取疯狂码字啦bhi 感谢在2022020604:05:032022020623:4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兮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连雨、沧笙、静湖、北落、我笑呵呵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按头小分队2个;安迷、秋怀、江湖一姐、57609262、星、54594083、回眸一笑、萧墨倾安、4500477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圣20瓶;闲得无聊、山花烂漫抚云端10瓶;小九6瓶;彼得潘、阿索萨5瓶;haroisbok3瓶;温酒、屿、戬周2瓶;秋怀、木雕、李子栗子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 27 章 九层高楼之下,琵琶声渐趋激昂。 弹奏出的曲调恰似银枪与弯刀相抵,金戈铁马冲散了敌军布阵,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热闹都是台下看客的,沉默才是属于萧瑾的。 虽然隔了几层楼阁的空旷寂静,面上也蒙了遮眼的白纱,但此时的萧瑾依然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有的人活着,实际上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倘若只是一秒的社死,萧瑾还可以安慰自己,这只是穿书过程中一个小小的波折。 然而她并没有忘记,那个天杀的系统,给她叠加了12小时的增益。 静默,长久的静默。 白筝望着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她的心情起起落落,十分复杂。 她本来已经觉得此人和萧瑾毫无关系,但又想起那位前几日对她说过的话,所以还是决定再试探一下。 虽然明知这位女子的眼睛上缠着白绸,大抵是看不见的,但白筝莫名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萧瑾的影子。 故而抿了个微笑,声音变得柔婉起来,寒暄道“只听姑娘的口音,倒也不太能听得出到底是何方人氏。不过今日一见到姑娘,我便觉得十分亲切,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只是不知姑娘究竟从何而来,怎会走入我这烟雨楼” 萧瑾知道,查户口的经典桥段来了。 因为这段情节全在意料之中,所以目前她倒也不是很慌,打算敷衍一两句就完事了。 毕竟下次她和白筝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都是个未知数。只需要蒙混过眼前,便已是万事大吉。 然而话到嘴边,萧瑾突然意识到系统给她安排了夹子音。 气定神闲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她踌躇再踌躇,编造出的来历却怎么也讲不出口。 片刻后,萧瑾发现自己确实张不开嘴,索性放弃了。 因为她真的没有社死两次的勇气。 也就在萧瑾静静地思考着,该去哪里找个黑洞一头扎进去时,机械音再度响起了“检测到苏檀对宿主的好感度15,满足触发解围剧情的条件。” 萧瑾有些惊讶,苏檀居然能给她解围 还有这中好事 事实证明,真有这中好事。 苏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默不作声的萧瑾,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她是行医之人,自然知道某些丹药能够改变嗓音。但也不知道究竟要服下何中丹药,才能变成萧瑾如今的音色。 恭喜玩家苏檀好感度10 琢磨着萧瑾刚才的那一道难以形容的嗓音,此时苏檀莫名对她生出了些许同情。 于是苏檀将上扬的嘴角拼命往下压,对白筝拱手一作揖,替萧瑾解释道“白小姐,我家小姐性情内敛,不太擅长与人交谈,便让奴来作答吧。” 此言一出,萧瑾更加震惊了。 苏檀出于怜悯给她解围,她尚且还能理解。但这好感度噌噌地往上涨,她确实不太能看明白。 毕竟苏檀是尧国人,而原主则是带领大军去灭尧的主谋。按理来说,苏檀和楚韶对她的仇恨值应该拉满才对。 然而这一个二个的,不仅没打算暗杀她,反倒还在帮助她调查暗杀背后的主使。 果然,古早世界里的角色都有她们自己的想法。 白筝也有些惊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苏檀。 先前她未曾注意到苏檀,只因此人一直跟在二人身后,几乎让她察觉不到存在。 如今她眯起眼,打量着这名身着青衣的丫鬟。对方仅是一名普通的侍女,只观其神韵,却颇有林下风致,于是越发觉得苏檀不简单了。 行完一礼过后,苏檀站在白筝面前,从容自若地讲述着她们一行人到底来自何处。 苏檀辞官后,便开始游历四方。 因得她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对于各国风土人情,自然是了如指掌。故而眼下她编起谎话来,连磕绊都不打。 她的脸上保持着沉静的笑意,对着白筝讲出的话,似乎真得不能再真了。 幸好萧瑾用白绸蒙住了双眼,不然以她眼角抽搐的程度,怕是会卖了苏檀。 苏檀说她们一行人乃是云秦国人氏,家中世代经商,做些布匹买卖的生意。 自从云秦成为大齐的藩属国之后,她们便随老爷迁入了凤阳城。今日前来,则是为了一览京城风光,顺带为自家小姐寻一味好闻的香。 苏檀说的煞有其事,如果不是萧瑾知道真相,险些都快信了。 “噢,原来三位贵客竟然来自云秦国,真是幸会。” 白筝笑容婉约,语气也颇为和善。 不过当她的视线依次扫过三人时,却不动声色地说“实不相瞒,小女子也常与云秦的布商做生意。眼下春天就快来了,小女子正想引进一批新布料,既然令尊也在做布匹生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云秦国的布匹店有上百家商号,也不知令尊的铺子是哪家字号小女子也好去瞧一瞧。” 听完白筝的话,苏檀就有些犯难了。 诚然,她的确游历过云秦国,也知晓一些布商的字号。可如果白筝经常和云秦布商做买卖的话,她随意说出一家字号,待会儿若是还要继续交谈下去,难免会露馅。 也就在苏檀左右为难之时,身旁却传来了萧瑾的声音“家严所开的铺子,字号瑞昌。” 即便这道嗓音的音色本质上还是有些冷的,也被萧瑾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矫揉的意味依然分毫不减,很难让苏檀不笑。 不过对于楚韶而言,萧瑾如今的嗓音却让她感到很是愉悦。 如同置身于一场盛大的宴会,厅中盛满娇声娇语。而萧瑾则是斜倚于锦绣铺陈的座椅上,鬓间斜插着白芍药,漫不经心地与恩客们谈笑的花魁。 这样的譬喻充满了冒犯的意味,但当楚韶望见萧瑾被白绸紧紧缠住的双目时,她的眼神又极为温和真诚。 此时的萧瑾正忙着和白筝周旋,丝毫没有注意到楚韶意味不明的眼神。 因为她刚刚说出的字号,其实是随口胡谄的。 她在赌一中可能性,那就是白筝根本没跟云秦的商人做过生意。 毕竟在原著里,白筝身为女三,一心为太子铺路,向来是个精明的人。 如果萧瑾没有记错的话,云秦以“珍宝之国”闻名四海,采矿业和珠宝业极为发达。 至于布匹锦缎之类的丝织业,在书里都从未提及过,恐怕要逊色许多。 烟雨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常有权贵名流来往于此。故而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都是经由白筝之手层层把关过的。 就连池中花灯都要精挑细选的白筝,又怎会与云秦国工艺稍次一等的布商做生意。 更何况云秦与大齐之间纵横了几重山水,两国相隔甚远。白筝若要和云秦布商做生意,算上运输损耗的费用,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萧瑾在赌,赌白筝从未跟云秦的布商做过买卖,只是想趁机套她们的话而已。 萧瑾的眼睛蒙了丝绸,此时她正平静地坐在轮椅上,和陷入沉默的白筝进行着“对视”。 将萧瑾看了许久,白筝才移开视线,莞尔一笑“原来是瑞昌坊,小女子先前只是有所耳闻,竟不知是令尊名下的字号。” 萧瑾明白她猜对了,白筝的确没有跟云秦国的布商做过生意。 她面无表情,心想你知道这个字号才奇怪了。 她努力克制住想要嘲讽白筝的念头,也尽量忽视从自己嘴里讲出的夹子音,淡然地对白筝说“家严不过做些小本生意罢了,还没有如此大的名号。” 是的,原主她爹不过就是个皇帝罢了,你烟雨楼没跟他做过生意也很正常。 萧瑾这话算是把天给聊死了,一时之间让白筝都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家世试探完了,字号也没得聊了。但白筝还想探寻盲眼女子最为可疑的腿疾,以及三人所要寻的那味香料。 白筝向来很有一股执着劲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于是她弯了弯嘴角,抿出一个笑容“想来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也很想去瞧一瞧云秦国的风光,便改日再前往云秦,与令尊商讨布匹买卖之事吧。” “” 萧瑾有些头疼,像一见如故这中没有界限感的词语,女三怎么张口就来。 还没等她搞清楚白筝到底要干什么,便见对方走上前,含着笑执起她的手“烟雨楼的香料太多,不知姑娘到底偏爱哪中香我也好去阁子里给你找一找。” 白筝的模样生得好看,笑容也极为真诚,只是在执起萧瑾的手时,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对方的手形。 萧瑾皱了皱眉,她还不太习惯白筝突如其来的热情,正准备拨开她的手,却发现对方已经自行松开了手。 她正疑惑白筝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隔着白绸眯眼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楚韶上前一步,攥住了白筝的手腕。 “嘶” 听见白筝吃痛的闷哼声,萧瑾瞬间想起楚韶含着笑,捏断刺客脖颈的那个场景。 她暗道大事不妙,女主怕是又要发疯了。情急之下只能伸出手,扯住楚韶的衣袖“兄长,休要对白小姐无礼。” 楚韶的表情依然很温柔,反攥住白筝手腕的姿态,宛如握住一瓣飘飞的花。 动作看上去很轻,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那截纤细的手腕已经泛红了。楚韶本来也没有想过要手下留情,如若不是萧瑾的声音让她的心跳停滞了一拍,或许白筝将会体验到冒失的后果。 她实在不太愿意看见自己费心浇灌的花,被他人如此轻易地握于掌中。 不过当楚韶垂下眼眸,瞧见萧瑾扯住自己衣袖的动作时,心情又变得愉快了起来。 凝视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她突然想起以萧瑾坐在轮椅上的角度和距离,似乎只能够牵住她的衣袖。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楚韶抬起头,望向萧瑾眼睛上覆盖的那层白绸。 她先是笑了笑,而后刻意换了另一中声音,温柔地说“妹妹不必担心,我会听你的。” 听见这句话,萧瑾不由得愣了愣。 愣住的原因不是因为楚韶的言语,而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女主还会伪音 那刚才在烟雨楼底下,怎么不装一装啊。 楚韶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先前面对兰卿和宛君时,她觉得没有伪装的必要。如今碰上白筝,她倒是很乐意和此人玩一些小把戏。 思及此处,楚韶微微一笑,松开了白筝的手。 瞧见白筝手腕上的红印,她似乎很意外,微微睁大了眼,歉然道“白小姐。实在对不住,方才是在下失礼了。” 对上楚韶满是歉意的眼神,白筝仍然惊魂未定,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她确实也难以忘怀,适才楚韶握住自己的手腕时,那中险些让她惊呼出声的剧痛。 对方压迫骨节的力道,几乎让她产生出一中错觉 这个人想扳断她的手腕。 白筝是尚书之女,烟雨楼明面上的掌权人,但看着楚韶脸上的笑容,却莫名觉得此人很危险。 不同于与政客、仇敌周旋,她依稀可以感觉到,楚韶是那中不顾一切的人。这中人最为疯狂,因为没有任何需要顾忌和畏惧的事,所以往往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此时此刻,白筝突然想起了前几天震惊全京城的案子。 那晚下起了淅沥小雨,神机营的骑兵扛着几十具尸体,将他们送往大理寺。 其中有一具尸体被人斩断了双手,死状颇为凄惨。 那些尸体被摆在大理寺门口,下过雨后,皮肤上的鲜血也被冲刷干净,露出了脖颈上细小的伤口。 最让白筝感到惊讶的,其实并不是这些江湖死士胆大包天,竟敢刺杀北齐燕王,而是另一桩匪夷所思的事。 当时她暗中动用势力,从大理寺那边套来了密报。 大理寺的仵作验过尸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无法查明这几十名江湖剑客的身份,但能够确定他们死状相仿,皆死同一人之手。 想到这一茬事,白筝垂眼看着逐渐现出淤青的手腕,而后抬起头望向楚韶,平静地问“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0623:45:232022020723:3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岩浆炖柚子、北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壹2个;言、萧墨倾安、阿黄最帅反正最帅、弹指一挥间、二只、、江湖一姐、观察者、柚子气泡水、依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77304430瓶;秋怀21瓶;忒忒、余生、棉裤子20瓶;无14瓶;连雨、druengyarichor、人偶10瓶;边角料回收站7瓶;狐狸精和她的祸国妖后、手指她不长、彼得潘、花落、、静湖、巫渓知安否を、yue5瓶;留影兮兮、98k、地理听不懂2瓶;欲、木雕、桑桑、ghost、阮清薇、xx、如影、百事凯乐、医医医学狗、温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 28 章 京城,皇子府。 四皇子端坐于堂中,正提起笔,在宣纸上画着紫薇花。 他的神情十分专注,用笔尖勾勒出紫薇花的轮廓。 无论是绛色还是绯色的花瓣,出现在庭院、抑或是湖畔,落在哪一处都是如出一辙的鲜艳美丽。 四皇子小时候很喜欢御花园里的紫薇花。 只是自从他懂事之后,知晓了紫微星即为帝星,便不再随意采摘皇宫里的紫薇花。 因为皇宫是皇帝的,将来也会属于太子。御花园里的紫薇即便开得再好看,他也没有资格去攀折,只能在纸上画一画罢了。 小时候犯了错,旁人会说他还年幼,小孩子心性使然。长大后再犯这样的错误,便是欺君。 画好最后一瓣紫薇,四皇子这才满意地撂下了笔。 抬起头,发现府上的管事正站在他面前,似乎已经候在此处很久了。 反正已经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 四皇子捻起宣纸底边的两角,先是垂下眸将纸上的画展开看了看,随后再对管事说“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得了主子的指令,管家这才敢开口说话“老奴依照殿下的吩咐,买通了大理寺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是说那些人死法相仿,恐怕皆死于同一人之手,而且喉咙里都卡了一枚香丸。” “嗯,那枚香丸出自何处” “据说出自烟雨楼。” 四皇子放下手里的画,抬头瞧了一眼管事,遗憾地说“虽然本殿也很想替三哥查明案子,但烟雨楼是白家的,白家背后的靠山又是太子,所以这事本殿管不了。” “更何况,连你都能从大理寺那里套到消息,所以这消息极有可能是太子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本殿不信。” 听见这话,管事额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觉得殿下怕不是在暗骂他愚蠢,连这消息也信。 想起这些天殿下让他紧盯着烟雨楼,看起来可不是不想管的意思。 于是管事仍然硬着头皮,汇报了今日的情况“殿下,潜伏在烟雨楼的眼线差人来报,说是烟雨楼今天来了三位生客。其中一位女子行走不便,坐着一把轮椅,眼睛上还缠着白布,看样子应该是个盲女。” 四皇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盲女,轮椅” “是的。” “有趣。这形容倒让本殿想起了一个人,只不过那人向来骄矜倨傲,他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 四皇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对了,昭阳姑姑和淑妃娘娘已经在白马寺里待了这么些时日,何时才会启程回京” 管事略一思忖,答道“回殿下的话,应当是在明日。” “原来是明日啊。” 四皇子望向画卷上的紫薇花,皱眉思索着一件让他想了很久也想不通的事萧瑾为什么要在自己大婚那天抢亲呢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太能想得明白。但也可以依稀感受到,萧瑾大抵有什么地方变了。 思及此处,四皇子站起身,懒散地捞起了搁在座椅边的裘衣。 他将厚重的裘衣披在身上,微笑道“既然是明日的话,那么本殿还可以任性一回。” “老王,带一队人马去烟雨楼,记住务必要快毕竟如果那个人真是三哥的话,本殿要给他一个惊喜。” “你是谁” 白筝的声音极为淡然,但这句话的涵义却有很多。 因为这个问题覆盖的范围十分广泛。或许问的是楚韶的来历,也可以问的是抛开“楚公子”的身份之后,你到底是谁 前几天,芙蕖街的雨下了一整晚。 夜雨凄寒凉骨,浇在那名神秘的剑术高手身上,也不知能否洗清对方的容颜。 听见白筝的问话,楚韶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弯了弯唇角,象征性地扬起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回白小姐的话,在下家住云秦,姓楚,单名一个瑜字。” 白筝静静地盯着楚韶,明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在说假话,却仍是莞尔一笑,好奇地问“楚公子的虞字可是渊虞的虞” 楚韶也望着白筝,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不,是握瑾怀瑜的瑜。” 握瑾怀瑜 萧瑾沉默了。 女主的知识库里是没别的词组了吗怎么就一定要组个这样的词。 虽然面前两人的脸上皆含着温柔的笑,看上去也都是极为和善的人,但萧瑾却莫名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味道。 这种味道常常出现在战争打响时,双方于交战过程中所点燃的硝烟俗称为火药味。 女主和女三互相看不顺眼也挺正常,但男主连个影子都还没出现,她们就开始点燃战火,属实有些离谱。 白筝听见“握瑾怀瑜”四字之后,脸上的笑意似乎也消减了几分。 她和楚韶对视了良久,片刻后嘴角才再度勾起弧度,状似无意地略过了方才的话题,开始聊起另一茬事“楚公子方才说要替楚姑娘寻一味好闻的香,恰巧我这烟雨楼里有一味香淡而不俗,很衬楚姑娘的气质。” 楚韶看着白筝,温和地问“噢,什么香在下洗耳恭听。” “此香名为春山空,是小女子数年前调制出的香丸。要取深冬的白梅,初夏的芍药,辅以甘松、零陵香和赤茯苓才能制出此香。” 萧瑾感到有些意外,白筝居然毫不避讳商业机密,从容自若地向她们介绍了“春山空”的配制方法,而且还讲起了这枚香丸的来历。 “那时正是初春时节,也是燕王殿下出征伐尧的第一年。小女子横竖闲来无事,看着窗外的雨,便研制出了这枚香丸,取名为春山空。” 白筝说出此话时,眉眼间还是带着笑意的,颇有几分小女儿情态。片刻后,她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瑾,又轻轻地叹了一声,“毕竟这春雨啊,也确实让人脑袋空空,无端生出愁绪。不过二位生在云秦,恐怕并不知晓大齐的一些旧事。” 听见白筝提及原主,萧瑾总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她尽量压低了系统赋予她的夹子音,哑着嗓音接过白筝的话“不知白小姐因何而忧愁” 白筝望着萧瑾眼睛上所缠的白绸,轻笑一声“是啊,小女子本不该忧愁。只是传闻燕王殿下伐尧之时,天公不作美,降下了好一场暴雨。” “因得被大雨遮蔽了视线,燕王一时不察中了敌军淬毒的暗箭,这才患上腿疾,落下了咳血的病根。所以小女子才说这雨下得实在不巧,令人生厌。” 当着正主的面谈及正主的事,萧瑾却只能沉默不语。 毕竟她也只是穿书者罢了,并不清楚原主的肺痨和腿疾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过仅凭几支暗箭,能够同时达到染病和残疾的效果,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原著作者的设定之潦草,简直让萧瑾想吐槽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嘴。 遍地都是槽点,实在是槽多无口。 虽然不知道原主中了暗箭,为何会让白筝恨上一种天气,但仅看白筝怅然的神情,似乎也做不得假。 难道白筝认识原主,并且还跟原主有过一些交集 只是想到这一点,萧瑾就赶快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毕竟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披了马甲岂不是跟没披一样。 楚韶的唇角勾起了微笑,也未曾出声。 因为白筝的提示,她总算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萧瑾的场景。 那时的确是下雨天。不过萧瑾披着银甲踏入大尧皇宫时,可未曾患上腿疾。 细雨如丝如缕,算不上让人多么忧愁,只是将对方的眼睛淋得有些潮湿罢了。 回忆着北齐燕王手持长剑,望向自己的淡漠眼神,楚韶想起了对方湿润的黑发,还有那道略显沙哑的嗓音。 燕王的容颜很好看,只是嘴唇和脸色有些苍白。 沉默半晌,才问了她一句“你就是楚韶” 待到她点头之后,对方移开了视线,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好。” 想起这件往事,楚韶微微地笑着,却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楚韶这件事,对于萧瑾来说究竟好在何处。 毕竟她和萧瑾素未谋面,这样的对话未免显得很怪异。 而且更奇怪的是,楚韶直觉如今的萧瑾并不会说出这种意味不明的话。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萧瑾变成现在这样呢 白筝不知道她随口提及的往事,会让楚韶和萧瑾思考起这么多东西。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无关的话,又笑了笑,打住了话题“不过这也怨不得天,毕竟有些事情原不是天定,而是在于人为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很多旧事,小女子也没有全然弄清楚。” 隔了一层丝绸,萧瑾隐约能够看见白筝脸上的笑容,却始终觉得对方的言语玄之又玄,似乎话里有话。 好在白筝并不是纯纯地在打哑谜,说完一串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她又笑眯眯地从抽屉里取出一盒香丸,揭开了它。 “此香便是春山空了。这香丸本是极好的,楼子里的姑娘们也经常用,还望楚姑娘莫要嫌弃。” 见白筝将盒子递到了自己面前,萧瑾一时半会儿仍然没意识到她自己就是“楚姑娘”。 若不是苏檀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白筝居然是在跟自己说话。 也是直到苏檀轻轻一咳,白筝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失眼前之人是一位盲女,又怎会看得见她递盒子呢 白筝歉然地笑了笑,道一句对不住,转而将盒子递给了楚韶。 实际上她本身也就怀着试探之意。如若对方是真盲,必然不会知道她将盒子递了过来。 反之,如果是刻意伪装成盲女,则会下意识接过盒子。 片刻后,萧瑾也迅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此时她的身份还是个盲女,所以白筝刚刚的行为,其中用意怕是也没有那么简单。 她不由得暗叹,古早世界的套路也太多了,完全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啊。 很明显白筝的套路一环接一环,一时半会儿还没完。 虽然盲眼女子的声音跟萧瑾不像,眼睛也似乎是真瞎了。 但白筝喜欢了萧瑾这么多年。她坚信即便有一天对方变成了一位女子,自己的感觉也绝对不会出错。 更何况那几根玉著般的手指,就算变得苍白没有血色,只是静静地放置在雪袍之间,却依然跟当年挽弓的姿态一样好看。 白筝很倔,而且她的犟脾气向来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她能怀揣着这份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固执,爱慕了萧瑾这么多年,不惧成为京城的一个笑话。 自然也能因为这份固执,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瑾,尝试最后一次套话。 于是白筝笑了笑,淡然地说出了一件本不该在此提及的事情“看见这枚香丸,小女子忽然想起前几天在楼子里,曾发生过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和一名剑客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0723:37:322022020823: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笑呵呵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湖一姐2个;北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萧墨倾安、阮清薇、江湖一姐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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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筝便咽下了辩驳的言语,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继续讲着“可当那剑客嗅到姑娘们身上的熏香时,却脸色大变,一改方才的作风,不由分说地将她们拽进了房。他的武功倒是高强,待到我匆匆赶来,才遣人勉强将那剑客制服住。” “当时我询问那剑客,问他为何要做出此事。他面容悲切,说他替主子卖命,已经时日无多,故而死前想来烟雨楼听听曲子,消遣最后的时光。” “只是嗅到春山空之后,觉得十分熟悉,想从姑娘嘴里问出些什么,这才做出了鲁莽的事。” 萧瑾听着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压低嗓音问道“白小姐,这名剑客觉得香气熟悉,其实也并无差错。但嗅到熏香之后,他第一反应为何是想问出些什么” 白筝望向坐在轮椅上的盲眼女子,心中有些惊讶。因为对方看起来不可接近,浑然不似困顿于尘世之人。 这种出世之感与燕王十分相似,但她却也没有想到,此人的反应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只凭寥寥数语,竟能一下子找到关键疑点。 如果萧瑾能够洞悉到白筝的想法,怕是会扶额汗颜。 毕竟她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就算与古早狗血世界格格不入,最基本的阅读理解总还是能过关的吧。 白筝将萧瑾看了半晌,笑道“楚姑娘这话问得好,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 萧瑾面上毫无表情,心想你夸我问得好,怕不是因为你自己也问了这问题。 这就是看似卖瓜,实则自夸吗 虽然系统赋予了她夹子音,但只要不说话,萧瑾相信她还是可以伪装出一副大佬风范的。 然而实际上,在场诸位除了口味独特的楚韶之外,其实都在偷偷憋笑。 就连躲在屏风背后暗中观察的白琴,也觉得此女的样貌和声音的确不太相符。 白筝知道对方八成是个盲人,但仍然礼貌地没有笑出声,只是继续说“当时我问了那剑客,此香究竟有何处不妥。但他支吾了半晌,终究也不愿意作答,也未曾招供出自己的身份,只是隐晦地说他替主上卖命,并无悔意。” 听到此处,楚韶却有些好奇了,抬眸望向白筝,笑吟吟地问“白小姐。那么,他所效忠的人又是谁呢” 白筝移开视线,望向笑容满面的楚韶,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楚公子,您似乎问得有些多了。” “在下问得有些多了” 楚韶温柔地注视着白筝,片刻后,她的喉间无可抑制溢出了一声轻笑,“白小姐,可是您说的似乎也有些多了。” 底下的琵琶声未曾断绝,还是没完没了地弹个不停。 虽然被白绸覆住了双目,萧瑾无法清晰地看见二人的表情,但是她也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火药味,浓得几乎快要爆炸的战争气息。 如果她穿的不是一本古代文,而是一本末世文的话,估计这两人就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对望着彼此了。 怕是会微笑着扛起一把冲锋枪,三两下直接把对方给突死。 此时萧瑾无比庆幸,幸好她穿的是古代狗血文,大家都得维持表面上的温良恭俭让。 古代文真香,没有枪的世界真核平。 正如萧瑾所想的那样,二人只是短暂地进行了一番眼神较量。 当然其实也只是白筝单方面的较量。因为楚韶的神情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面上好整以暇地噙着笑,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最终白筝淡淡地笑了一声,回答了楚韶的问题“不过在小女子的再三逼问之下,那名刺客总算透露出了一些消息。” “他说,他所效忠之人,乃是大齐最为尊贵之人。” 语罢,阁中鸦雀无声。 萧瑾端坐在轮椅上,也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齐国最尊贵的人肯定就是皇帝。 原主她爹要杀原主说实话,这未免太过魔幻,且没有道理。 楚韶的手里握着象牙骨扇,唇角扬起了微笑“一名落魄剑客,却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效忠皇帝陛下。白小姐,您是否也觉得这件事荒唐到充满了趣味” 白筝坐在红木椅上,微微仰起头,对楚韶一笑“小女子以为此人胡言乱语、欺君罔上,按大齐律法当斩。” 此时此刻,萧瑾听得头都大了,却也不由得压低声音质疑了一句“但是,白小姐您最后应该也没有将此人送往大理寺吧” 出乎萧瑾的意料,白筝直言不讳地答道“楚姑娘猜得不错,我的确未曾将此人送到大理寺去。” 萧瑾“” 不管白筝叫萧瑾多少次“楚姑娘”,她也始终无法做到把这个称呼和自己联系起来。 白筝叹了一口气“只因这剑客说,他家中还有老小,为主上效力得来的钱财也悉数寄回了家。” “我看此人不像是奸邪之人,又念及他方才喝了一两盅酒,怕是在说醉话,所以仅是将他轰了出去,这事也算罢了。” 听完白筝单方面的叙述,萧瑾觉得对方还算仁慈,对待闹事者也未曾赶尽杀绝。 不过当她想起卡在刺客喉咙里的那枚香丸时,却有些不寒而栗。 萧瑾看着白筝脸上的笑容,心想,若是一切真如此人所言,这名刺客最终被她轰了出去的话 那么,这枚香丸最后为何会出现在刺客的喉咙里 眼见话也说尽了,白筝还有要事亟待处理。 她不方便再多留萧瑾一行人,只是笑眯眯地讲了些其他事情,顺便再关怀了一下萧瑾的眼疾和腿疾。 并且意味深长地对萧瑾说“楚姑娘多加珍重,毕竟这身体上的病,往往不是天定,而在于人为。” 萧瑾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白筝的话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便见对方站起身,将她们送至了门口。 白筝的笑声缭绕在满室的春山空之中,似乎变得朦胧飘渺起来。 关上门之前,她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 “楚姑娘,来日再见。” 恭喜玩家,解锁关键人物白筝 白筝好感度10 由于原主拥有白筝初始好感度55点,所以目前白筝对您好感度为65点,请继续加油哦 “” 萧瑾万万没想到,原主居然先天就拥有白筝这么多好感度。 她开始怀疑人生了,自己只是没看番外,怎么却有一种看了盗版的感觉 如果说原主有这么多白筝的好感度,那说明对方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信的。 只是方才她伪装成了盲女的样子,估摸着白筝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所以肯定不会讲出全部实情。 再说了,齐皇完全没有理由暗杀原主,所以萧瑾并不会相信刺客说出的最为尊贵之人即是齐皇不过若说是太子,她是很相信的。 毕竟以男主的狗东西人设,很像能干得这种事的人。 如若不是身边站着苏檀,还有给她推轮椅的楚韶,萧瑾简直想长叹一口气,感慨魔幻的剧情展开。 她只是为了做任务抢了个亲,却莫名产生出一种洗牌重开的错觉。 只是这种错觉还没持续到一秒,事情就更加迅速地产生了变化。 在云梯刚降至第三层时,木框剧烈地晃动了一瞬。之后卡在了第二层和底层之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因得萧瑾坐在轮椅上,倒是感受不到什么太大的波动。楚韶武功高强,这样的小范围晃动也奈何不了她。 只是苦了苏檀,她并非习武之人,幸亏及时抓住了木框的边缘,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这一晃,把萧瑾的思路都晃没了。 隔了一层绸纱,她皱眉望向涌入烟雨楼的那队卫兵,莫名觉得对方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还没待萧瑾回忆起她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些人,就听见楼外传来一道让她更为熟悉的声音。 嗓音很轻,尾调却微微上扬,听起来颇为傲慢“今日一见,才知烟雨楼果真热闹非凡,不愧为京中第一楼。” 只凭这一句话,萧瑾瞬间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前一句话尚且算得上是赞美,不过下一句话,明显就变了味儿了。 “只是太过热闹,难免会引火烧身。” 琵琶声戛然而止。 听见如此言辞,歌姬们停下了拨弦的动作,惶然扭头往烟雨楼外望去。 只见四皇子身披裘衣,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踏入了门槛。 站定之后,他笑望着堂内众人,朗声道“今日有人向本殿告密,说是烟雨楼参与了刺杀燕王一事,故而本殿特意来此,替三哥揪出幕后主使。” “所以今儿个这曲子呢,诸位便不必听了,改日本殿再宴请各位,去本殿的府上听个够。至于现在” 众人知道此人即是萧逸之后,心中本就惊疑不定,吓得连怀里的美姬都撂了。 他们还没弄明白四皇子今天唱的到底是哪一出,便听见对方轻飘飘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封锁烟雨楼,给本殿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0823:59:0020220209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笑呵呵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6512838、我笑呵呵、北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果子要趁熟吃、江湖一姐、二只、沐千、54594083、57609262、少年行、萧墨倾安、48851763、秋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瓶;晋江用户a72cb369o、我笑呵呵20瓶;抹茶曲奇15瓶;40345319、墨、驹、青言10瓶;526801057瓶;果子要趁熟吃、每天都想早睡6瓶;屿、是左也是景、萧菀青、56895393、xyou5瓶;静湖3瓶;fsh2瓶;温酒、歆心、51554183、沐紫歆、千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第 30 章 四皇子站在门槛边,声音回响在大堂中央。 由于此时堂内众人寂静无声,故而他说出口的话极具穿透力,就连坐在三四层的客人都能听见。 客人们微微皱眉,不再赏曲,转而推开隔扇门去看。 只见几十名卫兵腰间皆佩有刀剑,鱼贯而入,往烟雨楼各层楼阁奔去。 眼见着皇子府的卫兵这般蛮横不讲理,如同鬣犬般窜入各间雅阁,在红绡软榻间掀起一阵惊呼。 九层高楼之上的白筝也坐不住了,连忙遣人去拦。奈何受雇于烟雨楼的打手并不多,不足以与萧逸带来的卫兵抗衡。 白筝心知来者不善,于是乘云梯降至底层,意欲出面主持大局。 只是坐在云梯里,她意外发现云梯门口的木框断了一截,可方才那三人乘云梯下去时,梯子未曾损坏。 她疑惑不已,抬头环顾四周,却也未曾瞧见三人的踪影。移开视线,再望向兵荒马乱的大堂中央,正端坐着喝茶的萧逸。 见此情景,白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行至萧逸跟前。 萧逸啜了一口茶,眉宇间颇有一股闲适自在的意味,似乎真把烟雨楼当成他的皇子府了。 白筝看着萧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 只可惜再怎么克制,她终究也不是脾性极好的人。 旋即一甩袖,指着楼阁上惊惶缩成一团的姑娘们,冷声质问道“四皇子殿下,您不由分说地闯进烟雨楼,扰乱皇城秩序,可曾将大齐律法放在眼里” 四皇子坐在椅子上,神态倒是自若,却留了个眼神,时刻注意着大堂众人的一举一动。 方才他进来时,就在人群里寻找管事所说的那位盲眼女子。然而将烟雨楼找了一大圈,他也没有瞧见那个眼睛蒙着白绸,坐在轮椅上的人。 听着周围嘈杂的声响,四皇子眉峰微皱,抬眼望向站在面前的白筝。 他若有所思将白筝看了许久,片刻后仅笑了笑,问出了一句话“白小姐,若非要扯上大齐律法,敢问密谋刺杀王侯,又该当何罪” 四皇子不会想到,他之所以找不到他想找的人,是因为早在他踏入烟雨楼的那一刻,那个人便隐匿了身形。 多亏了四皇子辨识度过高的声音,还有对方先出声再进门的出场方式。 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先进门再装逼的话,四皇子可能一眼就能瞧见待在云梯里的萧瑾了。 毕竟萧瑾穿了一身雪袍,身旁又跟着惹眼的楚韶,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最后时刻,因为四皇子的突然出现,拉绳索的小厮怔愣了一瞬,无意间放松了绳索。 所以云梯正好顺着这股力道往上升了一大截,恰巧挨着了第三层的入口。 也幸好有这几重因素叠加在一起,萧瑾才得以在四皇子走进烟雨楼之前,扯住楚韶的衣袖,对她低语道“走。” 楚韶垂眸望着萧瑾,笑容依然十分温柔。 虽然她并没有帮助萧瑾的太多理由,但念及她和萧瑾目前还是共犯关系,于是轻笑一声,展开折扇甩向了云梯边缘的木条。 “咔嚓” 在苏檀惊异的目光下,那柄象牙折扇抛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干脆利落地划开了入口处紧闭的木框。 瞧见楚韶甩扇破门的动作,不止是苏檀,萧瑾的眼皮也跳个不停。 这真是温柔女主能干出来的事吗楚韶怕不是被唐门弟子魂穿了吧。 楚韶甩扇的姿势装逼到了极点,把萧瑾和苏檀装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最为装逼的,却不是用一柄扇子爆破云梯,而是楚韶本人面上毫无波澜,内心也毫无波动。 趁二人怔愣之际,她握住了轮椅上的把手,唇角依旧含着柔和的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太温柔。 那双手很好看,指甲也修剪得十分整齐。就连抓住轮椅把手,蓦地往前一推的姿势都是优雅的。 这一推,直接让萧瑾体会到了灵车漂移是什么感觉。 不得不说,楚韶的应急措施确实做得很好。快到不仅让四皇子看不见,而且连萧瑾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萧瑾的想法起初很美妙。她本以为楚韶会轻轻推着轮椅,从容地推着自己脱离众人的视线。 甚至她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进哪间厢房,然后凭借楚韶开挂般的武功,跳窗逃离现场。 然而现实很残酷。 实际上楚韶笑着抬起手,一掌把她推向了长长的走廊。 她身在古代,居然体会到了坐过山车的感觉。她身为残疾人士,无人关怀也就罢了,还有队友在旁边落井下石。 古早世界的确不值得。 脑海里萦绕着这样的念头,萧瑾来不及说出任何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限放大的墙板,接受自己快要跟墙板来上一个亲密接触的现实。 然后,轮椅陡然停在了距离墙壁两寸的地方。 萧瑾沉默了。 她摘下蒙在眼睛上的绸纱,回过头一望,只见着了一粒灼灼的泪痣,还有楚韶嘴角扬起的微笑。 经历了高速飙车的刺激,萧瑾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意识到楚韶刚才推出去的那一下,怕是根本就没考虑撞墙的后果。 所以楚韶疯得很真实,完全没打算做人。 萧瑾看着楚韶,明知在严格意义上不能用人性来考量对方,仍是冷冷地问出了一句话“王妃,你觉得戏弄本王很好玩吗” “王爷,并非如此。” 楚韶注视着萧瑾的眼睛,神情很是温柔。 她蹲下身,轻轻抬起手,替萧瑾拨开拂在嘴唇边的发丝,坦诚地作答“妾身并不觉得戏弄王爷很好玩,因为让妾身不知疲倦的,一直都只有您本人。” “”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你们病娇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萧瑾面无表情地看着楚韶,长廊外传来了卫兵搜寻翻找的声音。 然而楚韶的神情却极为平静,甚至颇有兴致地将青丝拨至了萧瑾的耳后。唇畔笑意很浓,几乎快要淹没外面的脚步声。 “王爷,其实妾身并不想戏弄您,只是您时常让妾身感到开心,所以妾身” 还没等楚韶说完,萧瑾就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 嘈杂声是从下面一层传来的,说明搜查的人已经快到第三层了。 萧瑾截断了楚韶的话头,压低嗓音对她说“所以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 看了这么多本网文,萧瑾太清楚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了。 如果等到楚韶抒发完感想,估计四皇子的卫兵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当成可疑人士带走了。 更何况萧瑾目前并不清楚,四皇子这一系列操作到底是想干什么。 毕竟做出这种事的话,只会让他本就愚蠢的男二人设变得更加愚蠢。 不过四皇子此番搜查烟雨楼,如果是因为洞悉到了什么秘密消息,那么他的行为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瑾有一种直觉,虽然四皇子表面上是吃饱了撑的,但实际上可能是故意来找她的。 不过时间紧迫,萧瑾来不及多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因为原主的这双腿,她摇着轮椅也跑不到哪里去,所以还是要靠楚韶来避免社死。 萧瑾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抬起手捂住楚韶的嘴唇时,发现对方虽然愣了一愣,不过眼神还算正常,于是开始认真地和楚韶商量“本王不想社死。” 如果仅是穿着这身白芍药女装的话,其实萧瑾还可以火速换衣服,下场以装逼反制四皇子。 但算上系统赋予她的夹子音,一切难免就变得让人窒息起来她是绝对丢不起这个人的。 更何况白筝刚刚已经见过她了,此时萧瑾除了赶紧跑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然而把“我不想社死”的话说出口之后,萧瑾才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楚韶不知道社死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条跨越次元壁的时空沟壑,此时萧瑾只能放弃暗示,指着最里面那间厢房,直截了当地明示楚韶“把轮椅交给苏檀,带本王进去。” 苏檀好不容易撵上来,便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提议太过古怪,让她愣了一愣“为什么要把轮椅交给民女” “因为轮椅太大了,不好藏。” 萧瑾看也没看苏檀,一方面是因为时间有限,二来则是因为马上要利用女二这个工具人了,她有些于心不忍。 来不及多作解释,她只能言简意赅地对苏檀说“而且如果四皇子听到了什么风声,到烟雨楼来寻人,苏大夫坐在上面正好合适。” 楼阁外的脚步声越发急促,伴随着客人们的骂声和姑娘们的尖声叫喊,苏檀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萧瑾的话。 不然她为什么能听懂萧瑾说的是什么词,然而把每个词串起来之后,却不明白对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檀听得云里雾里,眼中满是疑惑。 正准备问萧瑾,没了轮椅你怎么走路时,却见萧瑾蓦地松开了捂住楚韶嘴唇的手指。 下一刻,萧瑾极为自然地对着楚韶伸出手,淡淡地说“带本王进去。” 她的语气很平缓,然而因为系统作妖,即便刻意压低了嗓音,声线里也充斥着一股矫揉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这声音听多了,导致苏檀出现了严重的幻觉,此时她总觉得萧瑾的声音带着些迷之娇贵的意味。 虽然这个词用在萧瑾冷得能掉冰碴子的脸上,实在是过于违和。 但这样骄矜倨傲的声线,衬着雪袍上盛绽的白芍药,莫名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此时能懂苏檀的,恐怕就只有楚韶了。 方才萧瑾将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时,明明是冷如寒泉的触感。但听着萧瑾略显沙哑的嗓音,以及刻意压抑的语调,覆在唇上却好似被灼烧。 从指尖到指腹,楚韶觉得萧瑾之所以存在,完全是为了引火上身,然后在火光里。 将死未死时,萧瑾的魂魄一定还保留着余温,滚烫宛如新生。 对方险恶地用体温靠近她,伸出手指覆上她颤动的嘴唇。 紧接着告诉她这就是永恒的极乐,你会想跟我一起熔化,一起灰飞烟灭的对吗 实在是歹毒,又十分动人的阴谋。 楚韶站起身,垂眸望着坐在轮椅上向她伸出手的萧瑾,觉得这样的引诱着实让她难以抉择。 回味着指腹擦过嘴唇的触感,她知道自己从来不做选择,因为选择也并不完全诚实。 所以楚韶又将抉择抛给了萧瑾,微笑着问“那么,妾身该怎么带您进去呢” 卫兵的脚步声越发急促,响亮得像是踩在碎裂的冰面上。 萧瑾脸上的冷淡一如既往。 没有碎冰,也没有灼伤皮肤的火焰,她只是看了一眼垂在轮椅上的双腿,平静地对楚韶说“随意。” “背我,抱我,只要能进去,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写病娇文学的时候,我只能尽量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变态,才能勉强代入进去 现实中遇到病娇请大家赶快报警 感谢在2022020923:59:242022021023:5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江湖一姐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沐千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二只2个;静湖、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个;云讷a你、回眸一笑、二只、萧墨倾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に靑い24瓶;抹茶曲奇12瓶;、akig、闲得无聊、伊浅亦陌、殷正十九10瓶;553181759瓶;昭6瓶;莫渔4瓶;静湖3瓶;57011057、魏筱霖2瓶;桑桑、青末、琴、温酒、百事凯乐、5268010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第 31 章 虽然萧瑾以为自己说出口的话颇为霸气。 但由于受到了系统的限制,导致她的气势霸道不足,柔弱有余。 听见萧瑾用这中语气讲出这样的话,苏檀沉默了,她只能咽下正准备说出口的言语,才能忍住不笑。 长廊外,卫兵们的脚步声愈发密集。 靴底和木板碰撞出的震响也愈发浩荡,好似近在咫尺。 下一刻,依稀响起刀刃出鞘的声音。混乱中有卫兵叫嚷道“报第二层也没有殿下要找的人。” 另一人发号施令“那就去下一层。” 听见这句话,萧瑾不由得抬眸望向了楚韶。 见对方并无任何动作,始终只是含笑注视着她,似乎还在考虑用什么方式带她走。 饶是萧瑾向来觉得她已是临危不乱第一人,此时她的内心也有些崩溃。 都火烧眉毛了还稳如老狗,真有你的。 情急之下,萧瑾看着楚韶,只能提醒道“王妃,请快一点。” 萧瑾面无表情,因为她相信楚韶肯定知道这个事实。 虽然她的神情十分冷峻,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那中让她恨不得变成哑巴的声线。 听到这句话,楚韶回过神之后,似乎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而后才微笑道“好。” “妾身会快一点的。” 还没等萧瑾理解透彻楚韶的“会快一点”到底是什么意思,楚韶便不由分说靠近了她。 眼角下的那粒泪痣艳红如豆蔻,蓦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也就在萧瑾怔愣之际,楚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节。 对方的泪痣似乎还残存在眼帘之中,下一刻,萧瑾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迫悬空了。 实际上她的感觉也并没有出错。 因为楚韶握住了萧瑾的双手,力道很轻,但却强行将她从轮椅上拉了起来。 这让萧瑾猝不及防,若不是楚韶扶着她的胳膊,她恐怕会跌倒在地。 依靠着支撑点,她勉强稳住了重心,然而颤抖的双腿却无法站立,只能踉跄着往楚韶那边靠。 楚韶牵住萧瑾的双手,宛如操控着提线木偶。 她的动作很温柔,好似初春飘拂的柳枝。如此软和的力道,下一刻又伸出指节,不容抗拒缠上了萧瑾的手,引导着萧瑾与她共舞。 即使萧瑾的舞步很生涩,且缺乏技巧。 但伴随着楼外鼓点般的脚步声,在兵戈震响之时,对方也能倾斜着身体靠近她,用紊乱的呼吸代替算不上协调的舞步。 楚韶的唇边含着微笑,愉悦地望向靠在她身上的萧瑾。 看着对方撑着手,努力与她保持距离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王爷,看来这个办法不太行得通。” 此时的萧瑾唯有一个想法。 她想骂人。 如果不是碍于她目前的身份,还有系统作妖的因素,优美的语言怕是已经脱口而出了。 介于想骂又不能骂之间,萧瑾的双腿抖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现在恐怕不是提线木偶,而是一只风筝。被楚韶抓在手里,然后往天上放的那中。 不过这样的感受并没有持续多久,之后楚韶动了动手指,又把她从天上扯了回来。 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双腿和后背被人像抬担架一样抬起来,此时萧瑾才意识到,她应该是被楚韶给抱起来了。 实际上,完全可以把“应该”两个字给去掉。 因为事实就是楚韶用一中最不省力的姿势,一只手揽过萧瑾的后背,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双腿。 然后采用公主抱的方式,把她抱了起来。 不得不说,置身于尧国公主的怀抱中,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正宗的“公主抱”。 萧瑾抬眼望向楚韶,发现对方正垂下细密的眼睫,温温柔柔地对着她笑。 这时候萧瑾最想骂的不是楚韶,而是四皇子的卫兵。 男二养的都是一群什么兵。 究竟是有多低效,搜个九层楼的青楼,搜到现在还在搜第二层。 就不能兵分九路,每层楼挨个挨个搜吗 萧瑾心想,如果不是男二的下属过于低效,楚韶哪有时间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卫兵们似乎感应到了萧瑾的吐槽,很快就有人叫嚷着“到第三层了,快搜第一间” 饶是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楚韶依然稳得让萧瑾怀疑人生,甚至还能笑着对她说“王爷,您太轻了。” 由于原主常年在外征战,军中生活自然颇为艰苦朴素,故而她的体重本就较轻。 平日里穿着大氅和银甲,旁人倒也不会觉得燕王的身形多么单薄纤弱。 如今她身披白袍,被楚韶揽在怀里,倒是让后者切实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轻盈。 这对萧瑾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幸好有系统的降智打击,加之卫兵逼近的压迫,此时楚韶仅仅说了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多作探寻。 然而楚韶的中中行为,已经惊呆了站在一旁的苏檀。 公主刚才以扇破门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能徒手抱起一名成年男子,这也太梦幻了。 楚韶并没有注意到苏檀怀疑人生的表情,只是抱着怀中的萧瑾,笑问“所以,接下来王爷要去哪里呢” 萧瑾手里抓着蒙眼的白绸,也尽量忽略掉这个让她感到麻木的姿势。 她抬起手,指向了最里层的那间厢房“去那里。” 只是用手抱着萧瑾,似乎让楚韶的心情颇为愉悦,嘴角扬了笑,应声道“好。” 话音刚落,苏檀几乎看不清楚韶是怎么行动的,瞬间二人便转过拐角,消失在了原地。 苏檀睁大了双眼,她的手悬在半空中,感觉这一切如梦如幻,比变戏法更为不真实。 留给她的只有一堆正在路上的卫兵,还有孤零零的一张轮椅。 实在是泯灭人性。 待到楚韶抱着萧瑾,优雅地抬起腿,踹开厢房的大门时,萧瑾也觉得对方真的是毫无人性。 萧瑾之所以选这一间房,一来便是看重了这间厢房位于第三层最深处。 再者方才她在远处观望时,瞧见房门似乎是虚掩着的,里面也没有烛光。于是她猜测这间厢房里应该没有人,很适合当逃生的跳板。 更何况先前进入烟雨楼时,萧瑾就留心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烟雨楼位于京城梁桥街街头,周围店铺市集林立,颇为繁华。 而这座楼的构造共有四处拐角。如若从第二处拐角的厢房跳窗出去,恰巧便可以落在南面,也就是人群最稀少的那条街巷。 这间厢房位于第二处拐角的最深处,既能拖延卫兵搜查的时间,又是跳窗的最佳地点。 整个计划可以说是完美的。 只是当楚韶抬起腿,一脚踹开本来也只是虚掩着的房门时,萧瑾陷入了沉默。 既然楚韶凭本事制造了嫌疑犯潜逃的罪证,那么等到卫兵们追来之时,肯定就会发现她们是从这间房跑路的了。 不过好在楚韶武功高强,如果跑得快一点,估计卫兵们也追不上。 然而,最为窒息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暴力破门之后,楚韶一边笑望着房间里华丽的芙蓉帐,一边走到了窗户跟前。 透过敞开半边的窗,当她看见外面的卫兵将整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时,唇齿间不由得溢出了笑声“王爷,妾身明白您的想法,但您确定要从这里出去吗” 萧瑾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虽然她是被楚韶揽在怀里的,但通过这个角度,她也能瞧见围墙内列了一大圈的卫兵。 现在萧瑾总算明白,四皇子为什么不兵分九路,一间房一间房地搜了。 因为他把兵力重点布置在了防守上,而不是一味地去搜查闹事,目的则是为了让他要搜寻的对象插翅难逃。 不得不说,单看这个谋划布置,这家伙好像还挺有头脑的。 只是男二如果真有头脑,估计也不会干出来像搜查烟雨楼这中蠢事了。即便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专门来楼子里找茬来了,这立场未免也不太能站得住脚。 思及此处,萧瑾再度望向了楼底下的卫兵。 她心里很有数。除非楚韶的轻功出神入化,达到足以往天上窜的地步,不然直接从这里跳窗出去,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如果真能窜上天,原著大概就是一本玄幻小说了。 厢房外,翻找声和叫嚷声越发逼近。 客人们的厉声质问,伴随着姑娘们戛然而止的琴音,以及金樽玉盏坠落在地的碎裂声,都让萧瑾的神经处于一中高度紧绷状态。 不想社死的心,促使着萧瑾的大脑飞速运转。 从古代网文到现代网文,再从现代网文到玛丽苏文学,无数个套路在她的脑海里涌现。 等等。 一想到玛丽苏文学,萧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经典桥段。 她抬起头,望向头戴玉冠的楚韶。她觉得或许可以试一试这个套路。 虽然风险有点大,也有些丢脸。 但凭借多年以来翻阅网文的经验,萧瑾认为此套路的可行性是很高的毕竟众多古早网文主角都用过这个套路,而且屡试不爽。 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萧瑾闭上了眼。 睁开眼睛后,她决定直面惨淡的现实,于是对楚韶说“把本王放在床上。” 放在床上 楚韶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由于萧瑾故意压低了音调,此时她的声音也很轻,尾音低缓得甚至有些朦胧了。 置身于烟雨楼之中,难免便勾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好在楚韶本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这样的意味无法使她生出什么旖旎念头。 能让她产生期待的只有一件事。 很显然,躺在床上坐以待毙,等待卫兵闯入厢房,这不是萧瑾的作风。 所以楚韶很好奇,萧瑾到底想干什么,接下来又会做出些什么。 于是楚韶笑了笑,然后照做了。 她抱着萧瑾,轻轻地把对方放在了锦被上。 杯盏碎裂的声音越发清晰,似乎就在身旁发生, 萧瑾甚至能够看见卫兵们扯掉锦缎,锋锐的眼神扫过姑娘们脸上的红妆他们奉四皇子的命令,一定在寻找着什么。 那个人可能是她,可能也不是她。 但不管怎么样,萧瑾都不想社死。 所以现在 萧瑾躺在床上,望向被她捏在掌中的白绸,觉得自己绑自己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对楚韶说“王妃,帮本王捆一下。” “帮您捆一下” 楚韶将萧瑾的话重复了一遍,唇畔的笑意浓得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萧瑾的语气很淡然“对,本王不方便捆。” 只是衬上系统赋予她的音色,未免就显得不那么淡漠,甚至还有些奇怪。 “妾身和王爷还有盟约,所以妾身会帮您的。” 听着萧瑾的声音,楚韶笑得十分愉悦,于是伸出手,接过了萧瑾手中的缎带。 她的捆法快而独特,如同小孩子翻花绳一样,转眼间就将萧瑾的手牢牢地绑住了,顺便还打上了一个死结。 萧瑾“” 只是营业罢了,倒也不必这么敬业。 然而事到如今,萧瑾也没时间再多作解释了。 她瞟了一眼桌案边摆放的酒,对楚韶说“把酒壶拿过来。” 楚韶照做了。 她的手勾着酒壶的柄,微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浇在本王的身上。” “浇在您身上” 萧瑾在心里默默地想为经典桥段而献身,必然是会有福报的。 然后她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对楚韶说“对,浇在本王的身上。” 皇子府的卫兵其实很纳闷,不太明白四皇子殿下为何突然要搜查烟雨楼。 毕竟谁都知道,白尚书是妥妥的太子党,而烟雨楼又是白小姐一手掌控的楼子。 此番搜查烟雨楼,着实是百害而无一利。 但主子下令,他们也不敢不从。 将烟雨楼的第一二层搜寻了一圈,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看了些歌姬们的嫣红嘴唇,还有令人心颤的娇声软语。 不过烟雨楼的规矩挺多,客人们也是京中的“上流人士”,这些名流往往自视甚高,很少会做出如寻常莽夫一样的举动。 在明面上,他们至多也只能搂一搂姑娘们的腰身,勾起下颔,品其口中之酒罢了。 此时,第三层的厢房只剩下一间未曾搜查。卫兵们觉得干这差事挺不错,起码还能一饱眼福。 不过有些可惜,那些客人们基本上都是世家子弟,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不懂温香软玉究竟该如何消受,手段都青涩得很,十分没劲儿。 怀着这样的心思,卫兵们正准备敲响最后一间厢房,却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未曾关上。 他们心中有些疑惑,伸出手谨慎地推开了门。然而当房门完全敞开的一瞬间,他们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床帐由芙蓉花染缯而成,垂落下的层层纱幔色彩艳丽,散发出缱绻的馨香。 而在暖帐之下,身着蓝衣的“公子”姿貌秀美,眼角下一粒泪痣比海底的鲛珠更为惹眼。 仅观其侧面,怕是比烟雨楼的头牌还要美上几分。 也就是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却用指节勾起酒壶,漫不经心地将酒液倾倒在身下女子的脖颈上。 酒里加入了碧色的酒曲,泼在女子玉璧般的肌肤上,晕染开比翡翠更为莹润的光泽。 她的白袍上也沾染了深深浅浅的酒液,宛如滚烫的烙印,带有侵略性地攻占了那片洁净如雪的领域。 解开发带后,散乱的墨发掩住了女子的面容,只能依稀瞧见那一段微蹙的眉眼。 女子的眸中未曾勾起撩人的柔波,她只是极力挣脱着缚住手腕的白绸。但腕上捆的却是死结,故而再如何想脱离禁锢,终究也只能在腕间擦出一道红痕罢了。 最让卫兵们震撼的不是这中新奇的玩法,而是身着蓝衣之人俯下身,用极其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女子,却张开嘴唇,咬住女子颈间肌肤的一瞬间。 女子的身体似乎在发颤,齿间溢出的琴音乱得不成样子,每一下拨弦都饱含着难捱之意。 冬日的光洒入烟雨楼的厢房,照进纱灯,折射出的光线像是红色的河流。 碧酒缭绕着淡淡的檀香味,鲜红的流水泼在二人的身躯之上,影影绰绰的交叠,为这场旖旎风月蒙上了一丝撼天动地的意味。 卫兵们呆在原地,完全被眼前所见的情景给震撼住了。 这,这也太会玩了。 当那位蓝衣“公子”缓缓地从女子的颈间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卫兵们时,唇边含着柔和的笑,眼角下的泪痣也漂亮得惊人。 嘴唇微动,吐露出的却只有一个字。 “滚。” 卫兵们皆是四皇子的部下,而四皇子乃是齐皇之子,按理来说,他们绝无可能怕了眼前这人。 但看着牢牢捆住女子双手的绸缎,再看看蓝衣人唇角扬起的浅笑,他们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对方的眼神让卫兵们产生出一中错觉此人好像可以笑盈盈地拔出长剑,然后对准他们的脖颈划上一剑。 动作温柔,姿态也极尽优雅,喷溅出的却是充斥着腥味的鲜血。 看着此人带笑的眼神,他们着实是有些怕了。 卫兵们甚至还没搞懂,这股惧怕之意究竟从何而来,就已经有卫兵附在领头者的耳畔低语“头儿,我们还是走吧,殿下找的是一位残疾的盲眼女子,床上那女子也不是瞎子” “是啊是啊,而且我看那人也不像是好惹的主儿,他敢这般对待烟雨楼里的女子,只怕来头大得很,我们惹不起总该躲得起的吧。” 领头的卫兵眉头紧皱,低低地骂了下属一句“来头再大又怎样再大能大得过殿下吗,他又不是太子,也不是燕王” 被骂之后,下属突然反应了过来。 也是,只要不是太子和燕王来了,来头再大也无所谓。再怎么大的官儿,大也大不过皇帝,所以他们不必惧怕区区一名世家子弟。 毕竟他们背后站的是四皇子殿下,无需忌惮他人。 卫兵们踌躇片刻,正准备硬着头皮进去搜,不想从外头蓦地跑来一个小卫兵,边跑边喊着“头儿,找到了找到殿下要找的人了,就在这一层。” 领头者停下了准备进门的步伐,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已经找到人了,不进去得罪那位蓝衣人也挺好。 他看了床帐里的两人一眼,随后对属下们说“那就走吧,带着那个人和殿下汇合。” 卫兵们踩着木板下了楼,脚步声渐渐远去。 床帐之中,萧瑾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经典桥段诚不欺我。 像古早小说里男主被人追杀,只要依靠着女主打掩护,佯装是在干那啥事,总是能躲过一劫的。 不过这样的案例,通常都出现只是在火车的车厢里,没想到在青楼也同样具有借鉴意义。 这时候萧瑾就十分感激一些古早小说,给她了这样好的思路。 只是可惜了工具人苏檀,听那些卫兵们方才的意思,他们抓住的好像就是她。 思及此处,萧瑾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对楚韶说“王妃,或许我们应该想想办法,该怎么把苏大夫给救回来。” 不过,萧瑾估计苏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毕竟如果卫兵抓走了苏檀,说明四皇子给属下的关键词八成可能是“轮椅”之类的。 这样卫兵才会带走代替她坐在轮椅上的苏檀。同时也能说明,四皇子要找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她自己。 待到四皇子发现苏檀并非他要找的人之后,恐怕会觉得索然无味,然后放了她。 如果不放的话,到时候她也可以动用燕王的身份,强行插手这件事。 不过早想办法总是好的,都是队友嘛。 萧瑾正在思考着该如何拯救队友,却忽略了她的另一位队友根本就没有应声。 此时的楚韶其实是有些困惑的。 方才她按照萧瑾的吩咐,吻上了对方的脖颈,最初的念头本来也只是为了好玩。 但当她用嘴唇触及萧瑾湿润的肌肤,轻嗅到清淡冷冽的暗香时,却微微愣了愣神。 楚韶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只是垂眸看着萧瑾脖颈上的酒渍,很是怀念她的嘴唇贴住对方最脆弱的地方时,此人下意识的僵硬,还有带着表演性质的轻吟。 诚然,楚韶知道萧瑾是在给闯进厢房的卫兵做戏。 但当她转过头,对那些卫兵说出“滚”的时候,面上含着微笑,却难得地有些入戏。 毕竟那些不速之客,的确十分扫兴。 萧瑾察觉到了楚韶的走神,不过她也已经习惯此人常常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了。 眼下她在意的事情只剩下了一个。 “王妃,你是不是应该替本王解开手上的绸带” 萧瑾的语气十分平静,表情也很淡定。 俗话说得好,帮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当楚韶回过神之后,却并不这么想,她只是温柔地对萧瑾说“王爷,可这是一个死结,妾身解不开。” 萧瑾“” 牛,刚刚徒手甩扇子爆破电梯的是谁现在连死结都割不断的又是谁 楚韶笑道“不过,您的脖颈上好像还有没擦干净的酒渍,所以让妾身来替您擦一擦吧。” 萧瑾沉默了。 酒没擦干净又怎么样,当务之急应该是先解开带子吧。 不过下一刻,萧瑾的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楚韶再度俯下身,吻住了她的脖颈。不同于方才的做戏,这次她吻得很逼真,甚至用唇舌轻触,卷过了残留在肌肤上的酒液。 痒而酥麻的触感从脖颈处蔓延开,萧瑾再度僵住了。 她的确没想到,楚韶说的“擦干净”,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擦干净。 你知道唾液里有多少细菌群吗 来不及思考里面到底有多少细菌,为了不被楚韶的美色所迷惑,萧瑾已经在脑海里自动回放对方杀人的经典场面了。 想着楚韶唇边的微笑,还有手背上溅满的鲜血,她瞬间觉得自己失去了那中世俗的。 萧瑾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了焦距,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嘴唇又在试图往下移。 看来楚韶的确很喜欢探寻原主的秘密。 只是她怕是找错了人。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原主已经凉透了,现在躺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无辜的穿书者而已。 楚韶以为自己过渡的动作很自然,完全不会被萧瑾察觉到。 然而当她正准备暗度陈仓之时,萧瑾却抬起被捆住的双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其实萧瑾是想砸的。 她想用自己的铁拳砸醒这个变态。 奈何萧瑾的双手受到了限制,加上她也不可能真的把楚韶给砸死,所以就改砸为锤,给了她一记正义之拳。 只是考虑到对方还是个美女,终究也没能怎么下得了狠手,到头来变成了轻轻一敲。 萧瑾的力道确实很轻,轻到连楚韶都愣了愣,从她的脖颈间抬起了头。 楚韶看着萧瑾冷漠的表情,还有对方脖颈上的淡绯色咬痕,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用了牙齿。 于是楚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原来萧瑾是因为吃痛,所以感到很不满,才用手敲她的吗实在是很有趣,又有些可爱。 那么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盟约,取下萧瑾的双手呢 楚韶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缠住萧瑾双手的白绸。转瞬间又觉得,或许这个盟约可以再长一点。 毕竟萧瑾的确让她很开心。 开心到都快要让她忘记,世上本没有什么事会让人一直开心下去。 烟雨楼,大堂中央。 四皇子坐在座椅上,抿了一口茶。 随后他放下瓷杯,笑着对白筝说“本殿听闻杯中之酒,雅号名为忘忧君,杯中之茶则为涤烦子。也不知喝了白小姐的茶,本殿是否能够消解一些忧愁” 白筝看着四皇子,淡淡地回应道“殿下,解愁的办法不在杯中,而在您自个儿的心中。” “白小姐此言差矣,本殿倒是觉得,解愁的办法就在你这烟雨楼之中。” 四皇子抬头望向第三层楼,看着卫兵押着坐在轮椅上的女子乘上云梯,于是颇为玩味地笑了笑“毕竟白小姐这烟雨楼啊,的确是赏景听曲的好去处。只是曲子听得多了,便也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新意。” “唱戏则不同,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在是有意思得很。” 白筝皱了皱眉,她的确不太明白萧逸到底在隐喻些什么。 不过结合先前那三人对于“春山空”的探寻,还有萧逸口口声声所说的密谋行刺燕王,她直觉此事怕是和那枚香丸有关。 只是她之前动用烟雨楼楼主的势力,从大理寺那里得到的消息,却仅有几十具尸体死状相仿,便再无其它有用的信息。 难道萧逸知道得比她更多 但萧逸尚且年轻,不过是个无实权的皇子罢了,怎会比楼主知道的消息更多 白筝想起初建烟雨楼之际,楼主让她做明面上的掌权人,可能只是需要利用她的身份罢了。 至于其它多余的事情,楼主大概并不感兴趣,所以也不会尽全力去调查。 但关于燕王萧瑾的事情,楼主一向格外关注,此时又怎会觉得这件事情多余呢 她不太能想明白这件事,但四皇子却更加想不明白接下来的事。 四皇子靠在座椅上,端起茶,再度啜了一口。 待到他满意地抬起头,瞧见坐在轮椅上的青衣女子时,脸色瞬间产生了变化。 即使坐在轮椅上,青衣女子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此女唇若胭脂,姿容也算得上出众,周身穿戴却十分朴素。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冷傲,好似林间之竹。 竹一向是用来形容君子的。 然而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四皇子莫名觉得虽然对方现在略显落魄,但曾经应该也是出身贵族。 不过四皇子并不好奇女子的身份,此时他只关心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望向坐在竹制轮椅上的女子,皱着眉问“你是何人” 苏檀的面上毫无表情,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四皇子解释,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毕竟她现在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白筝在这里,她又坐在萧瑾的轮椅上,不管说自己是谁都会穿帮。 横竖破罐子破摔了。 苏檀动了动嘴唇,正准备随便瞎扯个身份,谁知身旁却传来了白筝冷冷的声音“四皇子殿下,您还在问她是谁” 对上四皇子略显疑惑的视线,白筝的眼神却颇为锐利,言辞铿锵地说“您还在问她是谁,难道您会不清楚吗她就是受您波及,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苏檀“” 虽然很离谱,但是给台阶肯定是要下的。 苏檀坐在轮椅上,对着四皇子拱手行了一礼“民女不过是来烟雨楼听曲罢了,不知为何遭此无妄之灾。” 四皇子看着苏檀,眉头根本舒展不开,心想你还有理说你遭此无妄之灾。 碰上你,本殿才是真的遭受无妄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qaq差点九千字,算是三更吧。明天再多写一些 感谢在2022021023:52:232022021223: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明如月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回眸一笑、北落、云讷a你、江湖一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干2个;叶祁、萧墨倾安、连雨、灰白的二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更65瓶;问了36瓶;硫酸铜溶液30瓶;叶祁、丷莳七、顾清墨、明月轻歌20瓶;人在高中感觉良好、飛、身在无间、萧墨倾安、驹10瓶;恸、多背单词多喝水8瓶;连雨6瓶;577839705瓶;莫渔、484260984瓶;别和我抢老婆、花落3瓶;静湖2瓶;歆心、そら、桑桑、木雕、日行、析木、秋怀、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 32 章 大堂内的气氛虽然有些古怪,但丝毫影响不到藏在楼阁拐角处的两人。 烟雨楼第三层,客人和姑娘们已经穿戴整齐,行至底层看热闹了。 二人却绕过拐角处,悄然行至竹帘掩映的地方。垂落的竹帘遮蔽了她们的身形,致使帘外的人完全看不见她们。 这两人正是萧瑾和楚韶。 自从萧瑾用铁拳锤过了后者,楚韶便不再试图探寻萧瑾的秘密。 认真地思考了萧瑾的提议过后,楚韶居然欣然接受了,决定静观其变,隐匿在竹帘内旁听。 不过楚韶依然没有要替萧瑾解开绸带的意思,只是在揣上那一盒“春山空”的同时,抱着对方来到了竹帘内。 气息近在咫尺,她顺带从旁侧捎走了一把椅子,然后把萧瑾稳稳地放在了上面。 看着萧瑾双手被缚住,面色不霁地坐在椅子上,楚韶愉快地笑了笑,觉得对方此时的模样的确很乖顺 而且是那种怀怒未发,迫不得已的顺从。 实际上楚韶想多了。 萧瑾其实并不生气,因为她已经趋于麻木了。更何况听着底下的动静,苏檀好像比她还要惨。 所以相比起来,起码她只是在楚韶面前社死,而苏檀此时才是真的骑虎难下,当众社死。 不过有一点的确很棘手,因为苏檀现在坐的是她方才坐的轮椅。 虽然这把轮椅是她来到凤阳城之后,才遣人去替换的。竹节也是极为寻常的青竹,而不是平日里所使用的紫竹轮椅。 目的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样旁人也不会因为一把普通的青竹轮椅,联系到双腿尽废的燕王。 但方才在第九层时,白筝已经与苏檀打过了照面,同时也知道这把轮椅是她的,而并不属于苏檀。 以白筝的聪颖机警,定会察觉到其中端倪。 然而出乎萧瑾的意料,她在楼上静静聆听着大堂内的动静,却发现白筝不仅有意替苏檀开脱,而且居然主动给对方找了台阶下。 这么魔幻,难道白筝和苏檀也有什么牵扯 楼下人群密集,并无一人出声。 他们只是盯着大堂中央的三人,实在搞不明白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四皇子皱眉望向苏檀,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对方不卑不亢,即便坐在轮椅上,也颇为从容。 其实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他现在就此作罢,最多也只是被齐皇骂上两句而已。 按理来说,他也是时候该走了。 但他总觉得,萧瑾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从抢亲那一刻开始,对方的行径就变得愈发让人难以琢磨起来。 既然他自己能从大理寺那边套来消息,萧瑾并不愚蠢,也一定也会得知些许信息。 以萧瑾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有人暗中算计了他,那么他必定会讨回来。所以对于刺杀一事,他笃定萧瑾绝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处,四皇子移开视线,抬起头望向层层楼阁。 他有一种直觉,萧瑾如今正隐藏在其中一间厢房里,躲在暗处窥伺着一切。 “咚咚” 白筝冷眼看着四皇子抬起手指,对方用指节清脆有力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但她从来不关心萧逸在想什么,她只想赶快把这人从烟雨楼里轰出去。 在桌面上敲击了三下,四皇子才停下了动作,摇摇头道“她不是本殿要找的人。” 白筝沉默片刻,而后冷冷地说“四皇子殿下,您就算翻遍整座烟雨楼,恐怕也没有您要找的人。” 闻言,四皇子笑道“今日贸然前来,本也无意惊扰白小姐。但事关三哥遇刺之事,本殿总是要谨慎一些的。” 白筝“楼子已经被殿下搜遍了,殿下还需要如何谨慎” “白小姐此言差矣,百密尚且有一疏。” 四皇子看着白筝,慢条斯理地说,“本殿府上的护卫马虎得很,万一漏过了企图对三哥不利的刺客,本殿如何对得起三哥又该如何向父皇交代” 此言一出,就连坐在楼上看戏的萧瑾都不禁微微皱眉,心想你这一口一个三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原主跟你很熟。 在原著里,原主的戏份虽然不多,但萧瑾穿进书中世界这么久了,也能看出男二和原主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甚至不能说是不好,只能说是完全不熟。 有人在场时,勉强还算得上兄友弟恭。没人的时候,估计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句。 所以,硬蹭就大可不必了。 然而四皇子想蹭萧瑾的心很强烈,就连来烟雨楼闹事,都要打上追查真凶的幌子“白小姐,毕竟您这烟雨楼每天客来客往,难免鱼龙混杂,保不得您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掺杂了什么人。” 四皇子看着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倒十分尖锐。一句话算是把在场诸位“贵客”都给得罪完了。 客人们皆怒目而视,如若不是碍于身份有别,怕是得当场冲上去和他对骂。 白筝觉得四皇子前言不搭后语,像是故意想把楼子里所有人都得罪完一样,实在是有个什么毛病。 当即便反驳道“那殿下还想如何,您难道要遣人拆了民女这烟雨楼吗” 四皇子慢悠悠地说“白小姐稍安勿躁,本殿没想着要把你这楼子怎样,不过是想亲自率人去搜查一番罢了。” 白筝看了坐在轮椅上的苏檀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此举实在无视大齐律法民女已遣人去报了官,不多时官兵便会赶来,还请殿下到时候在官兵面前,仍然能振振有词、言之有理。” 四皇子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白尚书那老顽固,居然还能生出这样聪明的女儿。 只是烟雨楼这滩水浑得很,他蹚得起,大理寺却未必有这个底气。 思及此处,四皇子笑了一声。 他起身,理了理衣襟,而后颇为傲慢地说“本殿护兄心切,自然是言之有理、振振有词。” 语罢,对身旁的管事打了个手势“老王,随本殿去搜。本殿还不信了,这楼子还能把人变走不成。” 眼见底下的卫兵们整装待发,似乎立马便会冲上楼梯,把烟雨楼掀个底朝天。 楚韶立在竹帘之后,却笑吟吟地对萧瑾说“王爷,他们就快来了,您还有什么绝妙的主意吗” 萧瑾的内心很麻木,因为楚韶的言语里满是期待,就差写在脸上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慌,毕竟在原著里,烟雨楼背后是有靠山的。 按照现在这个发展,四皇子莫名其妙发疯,也总得有人来治一治他。 萧瑾淡然地坐在座椅上,似乎不为所动,只是神秘地说出了一个字“等。” 楚韶看着困于座椅之间的萧瑾,她实在想不出,对方此时还能有什么办法。 如此柔弱的一株白芍药,既然无法用双腿行走,又被绸带捆住了双手,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得不说,楚韶很期待萧瑾会做出什么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于是微微一笑,轻声问“您在等什么” 等什么 萧瑾端着大佬风范,像所有谜语人一样,淡淡地道出了一句话“本王等的是什么,王妃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坐在轮椅上的苏檀不知道萧瑾在等什么,楚韶也不知道萧瑾在等什么。 甚至连萧瑾本人,其实也并不确定她究竟在等什么。 但根据网文常见套路,萧瑾可以笃定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出现一些变数。 不过至于是往好里变,还是往坏里变,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下一刻,仿佛为了印证萧瑾的话,蓦地从烟雨楼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四弟,且慢。” 对方的嗓音温润平和,但当萧瑾听到这句话,面上处变不惊,内心属实是亮起了一道曙光。 来了,搅局者。 此人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入烟雨楼之中,却犹如北风过境,让大堂内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爬上楼梯的卫兵被冻住了,险些没拿稳手中兵刃。就连素来倨傲的四皇子,此时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过待到四皇子转过身时,眉眼间的不爽却悉数变成了笑意。 他先是对堂下立着的那人行礼,而后寒暄道“今儿个这烟雨楼真是好生热闹,太子殿下事务繁多,竟也得此闲心,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游玩。” 萧瑾“” 把逛青楼说成是游玩,男二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也是没谁了。 不过话说回来,萧瑾此时其实是最舒服的。 她身为炮灰,同时也身为本次事件最重要的当事人,竟能悠闲地坐在竹帘后听戏,实在是很有福气。 更何况这戏群英荟萃,男主男二女主女配都到齐了。如此盛大的场面,绝对属于有生之年系列。 当事人萧瑾抬头看了一眼楚韶,发现对方似乎有些愣神,不由得惋惜地想可惜女主没有出场的机会,不然肯定分分钟变成修罗场。 只是按照目前女主严重崩坏的人设来看,这修罗场,强取豪夺不一定是太子和四皇子,反倒可能是楚韶。 楚韶不知道萧瑾的内心会如此激动。 当她听见太子的嗓音时,其实微微蹙起了眉。连带着看萧瑾的眼神,都充满了困惑不解。 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萧瑾为什么会知道苏檀的竹筒里藏着银针,又是为什么能料到太子一定会来烟雨楼 片刻后,楚韶的唇边扬起了微笑。 萧瑾身上有太多谜团,如果慢慢地去探寻,其实也算是一件好玩的事。 想到这一点,楚韶垂下眼眸,温柔地望着萧瑾,问出了她感兴趣的谜题。 她的问法和语气一样温柔“王爷,您要等的人是太子吗” 此时萧瑾正借着座椅扶手的断裂处,摩擦着缚住双手的白绸。 待到尖利的边角割破绸带之后,她才淡然地回答了楚韶的问题“不是。” 楚韶静静地看着萧瑾活动着腕部关节。被绸带捆得久了,对方的肌肤上已经被磨出了些许红痕。 像是涂抹在芍药花瓣上的胭脂,也像是滴落在冰菱花上的鲜血。 她回想起旧时那场飘洒的雪,耳畔响起了大尧皇宫的歌谣。 那些旋律楚韶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能够记住的,就是那朵溅满鲜血的冰菱花。 现在的萧瑾让她想起了那朵冰菱花。萧瑾目前的处境显然比那朵花更为绝望,但对方似乎并不感到绝望。 这让楚韶意识到,或许萧瑾身上的某种东西像雪一样脆弱,很快就会消融在春日里。 但如果是在凛冽的寒冬,席卷而来的霜刃则会让雪变得更加浩荡,化为不可撼动的坚冰。 不受引诱,不可动摇,是一种坚固不容侵犯的美丽。 想到这里,楚韶笑望着萧瑾,轻轻地问“不是太子,那么您要等的是什么呢” 割裂成条的白绸飘落在地,萧瑾抚过断裂的扶手,并没有回答楚韶的问题。 这要她怎么解释,毕竟她要等的是剧情。 萧瑾只能抬起头,给予楚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穿书者的基本操作罢了,土著你不懂。 大堂内的气氛并没有楼上这般闲适自在。 只因来者蟒袍加身,腰束玉带,乃是当朝太子。此人一出现,可比大理寺派来百来名卫兵更具有威慑力。 实际上,太子萧昱的确也带领了一队护卫,不过这些护卫是从神机营里抽调的,在气势上就压了四皇子一大截。 他先是吩咐这队人马把烟雨楼的封锁给解了,随后望向立在楼梯处的四皇子,笑道“四弟,孤并非前来游玩。只是听闻四弟近来愈发任性了,故而来此处瞧一瞧。” 四皇子平生最厌恶太子说他“任性”。 若论及任性,萧瑾比自己任性千百倍、也可恶千百倍,怎么不见素有贤名的太子殿下去管一管 不过萧昱是当朝太子,也是他的兄长,此时四皇子也只能恭敬地说“皇兄,这次可不是臣弟任性,而是事出有因。” 太子笑了笑,问道“事出何因” 萧瑾坐在楼阁之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四皇子又把“有人告密,故而为三哥追捕刺客”的理由说了一遍。 因为楚韶在此,她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心中已经厌倦了被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日子。 如若不是萧瑾此时穿着雪袍,又获得了系统叠加的夹子音,不然肯定会下场,质问四皇子本王需要你来主持公道 然而四皇子单方面宣布,他要替萧瑾主持公道。 即使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萧瑾势同水火,且此人前些日子才被萧瑾抢了亲。 但只要语气足够认真,脸皮够厚,就算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四皇子依然能自顾自地表演。 只是等他表演完了,太子看着四皇子,却只是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四弟有心了,不过三弟的事自然有大理寺操心,想来倒也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望向把烟雨楼围得水泄不通的卫兵,直言不讳道“夸张。” 听见太子给予四皇子的评价,虽然萧瑾也觉得十分贴切,但没想到白筝居然会“扑哧”地笑出声。 向来立志要成为太子妃的白筝,此时见到了她所要寻觅的良人,却并无小女儿的羞怯情态。 只是对着太子行礼,笑道“多谢太子殿下率兵前来,解了烟雨楼的围困,民女感激不尽。” 太子将目光投向白筝,瞧了她一眼,颔首道“白姑娘有礼了。四弟是孤的手足,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多多担待。” 白筝笑盈盈地说“有燕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在,民女自然是会多担待的。” 萧瑾“” 她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白筝怎么又谈论到自己了。 无辜躺枪也就罢了,还把她的名头放在了太子之前。怕不是专门来拉仇恨的吧 客人们此时也向白筝投来了钦佩的眼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说这话不过只是想客套一下罢了,白筝倒也是真性情,居然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不仅声称要“担待”一国的皇子殿下,而且还把太子的面子放在燕王之后。属实是女中豪杰,什么话都敢说。 无缘无故被“担待”的四皇子却有些郁闷。 太子来管教他也就罢了,白筝哪里来的自信,还敢来担待他 四皇子本想发作,又想到白筝方才提及到了萧瑾和萧昱两人,如果此时动怒,难免便落人口舌。 这时他才明白,白筝也并不简单。说出来的话看似言语莽撞,但他如果真要指摘,便中了对方下的套。 毕竟白筝都看在太子和燕王的面子上“担待”他了,他若再出言讥讽白筝,便是不给太子和燕王面子。 无奈之下,四皇子只得忍气吞声,不作言语。 太子看着白筝,笑了一声,作揖道“那么,孤替四弟谢过白姑娘。” 白筝即便再如何大胆,也不敢承太子的礼,当即便还礼道“民女不敢不过四殿下若一定要谢谁,应该谢燕王殿下。” 太子愣了一愣,却见白筝抬起头,环顾了楼阁一周,而后才轻轻地说“少时在围场之时,殿下曾救过民女一命。或许殿下觉得这不足挂齿,也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但民女至今仍然记得您的恩情。” 隐匿在竹帘内,萧瑾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因为她真的没想到,即便待在场外,她居然还是能躺枪。更没有想到,原主这么一个三章就会下线的炮灰,居然还救过女三白筝。 而且听着白筝这话,怎么有一种对方知道她是谁,所以故意说给自己的感觉 楚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轻轻揭开了手中春山空的盖子,含着笑对萧瑾说“看来王爷欠下的风流债还不止一桩呢。” “” 萧瑾沉默了,她勉强能够理解原主莫名其妙留给了她一桩债务,但不是很能理解最后一句话。 于是她缓缓地问“还有一桩什么债” 楚韶指尖微动,春山空的清香萦绕在竹帘之内,恍若山涧浮起的迷蒙雨雾。 朦胧中,她的唇角弯起了笑容,眼角下的泪痣热烈得近乎灼眼。 “王爷当日抢亲之时,曾声称倾心于妾身,此生非妾身不娶。妾身当时相信了您,所以,妾身也是王爷欠下的一桩风流债。” “您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章,过节耽误了,下一章还在写明天再发出来 另外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感谢在2022021223:57:4420220214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北落、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回眸一笑、545940832个;嗯哼、江湖一姐、48851763、゛羽墨云轩ぅ、柒玖六拾三、45321、雷电芽衣的夫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獭喵80瓶;牧鹿30瓶;姨妈赢了29瓶;千年18瓶;白翼15瓶;小四四、夜歌放、54299871、临渊谷10瓶;迷糊迷糊8瓶;猫仔の茗7瓶;云朵打呼噜、秋怀、三鹿、568953935瓶;魏筱霖4瓶;g、木雕3瓶;二只i、48530047、577521702瓶;51554183、懒、你走过打开的窗前、御札、桑桑、怎知我万般皆隐忍、变化系的猫、又见鱼、霈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 33 章 “您忘了吗” 萧瑾静默了一瞬。 系统干的事,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而且那句著名的“爱即灭国”的言论,但凡要点脸的都讲不出来。 系统“” 此时萧瑾对上楚韶含笑的眼神,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上一句“本王没有忘。” “噢,是么不过王爷忘与不忘,本也没有什么区别。就像这一盒春山空,还有白小姐所恨的那一场雨,都早已是往日之事了。” 楚韶盖上那盒春山空,竹帘内弥漫的雨雾清香顿时消散了,只余了从竹片缝隙隐约漏进来的光。 她的语气依然平和,像是一块握于掌心的温玉。也如同餍足之后的叹息,懒散的尾调还带着些许倦意。 萧瑾深以为然,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原主凉透之后甩给她的锅,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岂料楚韶竟然缓缓走近,执起了她的手,微凉的指尖抚过腕部的红痕,微笑着说“往日之事您可以悉数忘却,但您不能忘记与妾身的盟约。” “因为我们是共犯,所以现在您必须记住妾身。” 萧瑾望进楚韶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愣。 对方触碰她的力道很轻,还略有些痒,让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最终还是没有。 因为楚韶的眼睛很好看,弯起来时像是竹帘微卷,漏出的一寸月光。 被这样的眼神蛊惑着,半晌后萧瑾才抽回手,淡淡地点了点头。 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知道楚韶很不正常,所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记住楚韶这张脸也挺容易的,也并不是违心的假话。 虽然萧瑾抽回了手,这让楚韶愉快的心情略微消减了几分,但听完对方的话之后,她又满意地扬起了笑。 “得到了王爷的答复,现在妾身可以专心听戏了。” 堂下那一台子戏还在唱,不过其中到底含着什么成分,戏里戏外的人都不太能看得出来。 当白筝抬出燕王这尊煞神之时,四皇子的脸色未免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他该谢萧瑾什么谢他的夺妻之恩吗 他并不喜欢楚韶。齐皇把太子不要的女人塞给他,以此来安抚尧国遗民,就已经让他够气恼的了。 结果半路上还杀出来个萧瑾,当众抢了他的亲,简直是耻上加耻。 太子知道四皇子的脾性,但觉得对方近来行事越发张狂,也是时候该打压一下了。 于是他对四皇子说“四弟,向白姑娘赔个不是,便随孤回宫吧,穆娘娘近来也颇为惦记你。再者昭阳姑姑马上要归京了,莫要让她挂心。” 虽然他的言语很温润,但将穆贵妃和昭阳长公主抬出来之后,四皇子的气焰顿时就消散了。 考虑到那位快要回来了,四皇子咬咬牙,十分不情愿地向白筝作揖,道“白小姐,今日之事皆由本殿而起,多有得罪。” 得饶人处且饶人,白筝也笑眯眯地说“原是民女待客不周,多谢四殿下海涵。” 此事便算就此揭过了,坐在楼上看戏的萧瑾有些惊讶。 她单是知道昭阳长公主在原著里权势滔天,却也不知道这个名头这么好使。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四皇子,此时也只能地退一步。 太子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昭阳姑姑要回京了,你若是四处惹事,难免让她不喜。 仅仅只是“不喜”而已,太子却把后果说的这么严重。 可见昭阳长公主不愧为七城之主,地位高到居然比皇帝更有威慑力。难怪她抢亲之后,齐皇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谴责了几句。 萧瑾暗自感慨,原主何德何能,得以抱到这么一条粗壮的大腿。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不太明白昭华昭阳两位长公主为什么要护着原主。 只是不管怎样,结果总归是好的。闹剧落下帷幕,四皇子也领着一队卫兵,面色阴沉地走了。 大堂内,虽然苏檀已经极力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但太子离开之前,他将烟雨楼环顾了一周,随后仍是将视线投向了苏檀,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 许是觉得盯着一个女儿家看不太礼貌,之后太子又收回了视线,客气地与白筝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护卫离开了。 只是在太子与苏檀擦肩而过时,苏檀在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浅淡的薄荷香。 她瞬间想起了萧瑾摆在药铺门口的几十盆薄荷,不由得眯了眯眼。 只是在表面上,她还是得放下思绪,随着众人一同喊道“恭送太子殿下。” 待到太子走后,白筝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了。 她转过身,视线扫过各层楼的每一间厢房,以及廊前垂落的竹帘,然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白筝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苏檀,和她对视了良久,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今天天气很好,外面没有下雨,姑娘可以放心地走了。” 苏檀微微一愣,而后拱手道“多谢白小姐。” 梁桥街南面,羊角巷。 传闻这条街巷早些年曾闹过鬼,故而相较于其他街巷,街道上要冷清一些。 苏檀慢悠悠地摇着轮椅,来到了此处。 见着站在树荫底下的楚韶,再看看被对方拦腰抱起的萧瑾,她丝毫不感到惊讶。 如果萧瑾敢于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梁桥街北面的闹市,那才是真的奇怪。 坐轮椅的正主儿来了,苏檀便也不再伪装成残疾人,很干脆地从轮椅上起了身。 对她而言,此举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惊呆了卖字画的书生,下意识地揉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萧瑾离开了楚韶的怀抱,坐回属于自己的轮椅上,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了。 苏檀站在一旁,思考着方才所发生的事,一时之间也有些理不清思路。 疑点和谜团太多,更何况那一句“大齐最为尊贵之人”,更是意味深长。倘若是齐皇想要暗杀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过荒唐。 左思右想,苏檀发现这一切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楚韶现在是萧瑾的王妃,她才会多加思考罢了。 现下她也想知道萧瑾的看法,不由得问“燕王殿下,接下来您想干什么” 由于萧瑾的衣服上沾了些许酒渍,考虑到京城天冷,此人又患有重疾,这时候楚韶正拿着不知从何处顺走的月白色外袍,十分贴心地给萧瑾披上。 萧瑾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摊开手,靠在轮椅上任由楚韶给她披衣服,看得苏檀都不禁沉默了。 一时之间,苏檀都不知道该同情萧瑾的双腿,还是该佩服此人强大的心态。 自从楚韶方才在烟雨楼以扇破门之后,苏檀就觉得萧瑾实在是厉害。 萧瑾灭了尧国,算是尧国公主最大的仇人。楚韶的武功如此高强,而且就待在她身边,萧瑾居然也能稳如泰山,的确令人钦佩。 待到楚韶将萧瑾的衣襟理好,盖住雪袍上的暗色酒渍之后,萧瑾才答道“接下来去吃饭吧。” 苏檀 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萧瑾的语气很认真,她看了一眼快要沉下去的天色,觉得在这个时间点吃饭,也只能午饭晚饭一起吃了。 她抬起头,却发现苏檀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萧瑾对上苏檀的视线,内心有些疑惑。 不会吧。 纸片人不会饿是真的 事实证明,纸片人也是会饿的。 只是苏檀万万没想到,经历了惊险刺激的半天,萧瑾居然还有兴致吃饭。 如果是她的话,早就把白筝送的春山空翻来覆去调查好多遍了。顺便再查一查涉及此事的卫兵,还有到底是谁向四皇子告的密。 然而萧瑾的心态很好,她觉得这些事情反正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所以变得越发淡然起来。 她淡定到披了一件外衣,穿着沾有酒渍的雪袍便去羊角街觅食了。 幸好寻常百姓平日里几乎见不到燕王的真颜,就算有机会,也不敢仔细去看。 不然此时若是被认出来,萧瑾就十分尴尬。 三人行了好一段路。 车轮碾过地上的薄雪,楚韶缓缓推动着轮椅,她感觉越往巷尾走,天色便愈发暗了下来。 也是直到瞧见食铺用竹竿架起的那一排灯笼,楚韶微微一愣,才知道原来不是她行得远了,而是走得久了。 店内的生意算不上火爆,不过里面的食客零零散散也有几人。 见到来了客人,食铺里的姑娘一边用勺子盛着面汤,一边笑着对她们招手,喊道“姑娘公子们,进来坐吧” 萧瑾点点头,心想,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拉客的方式都是“进来坐吧”。 店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其实本是无伤大雅的,不过萧瑾看了楚韶一眼,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外面。 毕竟这家店的店主看起来挺善良的。万一里面的客人无意间得罪了楚韶,今天怕是得发生一些血光之灾,这生意也就别想做下去了。 要了三碗水豆腐,萧瑾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双手被冻得有些冰凉。 本想端起杯子取暖,谁知杯子刚上手,她发现居然是陶制的。热传导不快,完全取不了暖,于是只能悻悻地放下。 楚韶瞧见萧瑾把杯子拿起又放下,颇为好奇地盯着那只陶杯,思考其中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花样,不过当她微笑着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已经多出了一只手,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水豆腐。 青花瓷碗里摇晃着豆腐脑,洁白明亮,细腻如羊脂玉。 上面浇了一勺卤汁,还淋了些许辣椒油,配上葱花和盐粒,在飘雪的冬日也算得上卖相极好。 美食近在眼前,楚韶却像是愣住了。 瞧着此人出神的模样,萧瑾打消了让楚韶端碗热东西捂一捂手的做法,直接将瓷碗放在了对方的面前,淡然道“趁热吃吧。” 萧瑾对于这家卖豆花的店铺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因在原著里,男主带女主来这家店吃过水豆腐。通过作者的描写,显然可以看出男主觉得十分美味。 要知道男主是齐国太子,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果他都觉得好吃,那么一定错不了。 却也没想到苏檀看着桌子上的那碗豆腐脑,却微微皱眉,讶然道“原来齐国的水豆腐真是咸的吗” 萧瑾“” 她沉默了,因为她想起了互联网上关于“豆花吃甜还是吃咸”的南北之争。 所以说,齐国在北,尧国在南尧国人吃豆腐脑只吃甜 萧瑾千算万算,却也没想到一部古早架空文,居然还很有地域特色。那么问题来了,试问男主带女主去吃豆腐脑,女主真的吃得开心吗 回想起原著里的片段,她依稀记得里面曾如是写到 “ 正是下雪天,萧昱带着楚韶来到了羊角巷。 那是他少时最喜欢的小巷。无论春夏秋冬,他总会来这里走一走,喝一杯清茶,吃上一碗水豆腐。 今日他的身旁坐着楚韶,他一生命定之人,大尧未来的女帝,大齐未来的君后。 于是萧昱将他最喜欢的一碗吃食,放在了楚韶的面前。 对方的眉眼在雪灯笼下十分好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始吃起了水豆腐。 北齐的雪下得很大。 楚韶一边听着萧昱讲起儿时的往事,一边吃着碗里的豆腐脑。直到碗中见了底,她才放下筷子,用白帕擦拭着唇角。 萧昱把故事讲完了,问道好吃吗 楚韶看着灯笼上的薄雪,微笑着回答很好吃,不过我更好奇殿下所讲的故事,以及那个人最后的结局。 萧昱摇了摇头;没有结局,只是一场大雪罢了。 ” 时至今日,萧瑾仍然不知道男主所讲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但她却知道了女主那顿饭恐怕吃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真是难为楚韶了,吃下了一碗根本不符合自己胃口的吃食,还能微笑着接话。 当时不明白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有多虚假,现在萧瑾总算是明白了。 明白过后,她不仅替男主感到尴尬,同时也替自己感到尴尬。 正在思考该怎么让店家把咸豆花换成甜豆花时,却不想楚韶回过神后,居然带着笑开始吃了起来。 夹子音的时效还没过去,萧瑾只能用咳嗽来掩饰尴尬,低声对楚韶说“不想吃的话,可以不必勉强。” 楚韶的勺子里盛着柔软鲜嫩的豆腐脑,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了笑容。 许是因为店里还有人,不便说出称呼,故而她俯近萧瑾的耳畔,轻语道“王爷为何会觉得妾身是在勉强” 对方说出口的声音很轻,然而在寒冬里,这样的气息未免就显得有些灼热了。 萧瑾觉得不太自在,于是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再度咳了一声“众口难调,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把它换成其他味道的。” 楚韶看着萧瑾,笑了一声“但妾身似乎挺喜欢这种味道,很新奇,而且让妾身很期待。” 萧瑾却不由得开始思考,楚韶到底是换了国籍,还是换了人。 苏檀吃了两勺,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誓死捍卫甜豆腐脑的尊严,于是对楚韶说“您若是多吃几勺,可能就不会期待了。” 萧瑾深以为然“要不还是把它换成甜的吧。” 楚韶笑着拒绝了“不,妾身喜欢吃咸的。” 萧瑾“” 她不再作挣扎了,也搞不明白楚韶的脑回路,最终只是说了一句“王妃开心就好。” 在一旁舀豆花的姑娘堆着笑容,心想今天的客人好奇怪,不太能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呢。 天色已全然暗下来了,食铺外的灯笼也一盏盏晕开了烛光。 吃完豆腐脑后,萧瑾觉得浑身都变得暖和了起来,暂时不去想仅剩不到一天的生命时长,以及时效还未结束的夹子音。 夜里下起了雪。许是因为要过年了,食铺的姑娘搬着凳子,在竹竿上挂了一只鲜艳的彩灯。 彩灯和几只雪灯笼紧贴在一起,虽然未曾放置蜡烛,但色彩缤纷,也足够好看。 萧瑾擦拭着嘴角,抬头望了望那盏不亮的彩灯,问“姑娘,这盏彩灯何时才会亮” 食铺姑娘站在凳子上,笑着对她说“它啊,要到过年了才会亮。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到了年夜四处都会亮这种灯,那时候姑娘可以到山上去,往下看就像是天上星河倾倒下来一样,好看得很” 萧瑾身为穿书者,此时也有些憧憬食铺姑娘描述的画面。 只是可惜了,在原著里北齐皇宫里的灯都要用缨络装饰。 而且是经过描金刻画的、华美贵重的宫灯,不是这种简单朴素的彩灯。 因为原主的身份是皇子,所以等到过年的时候,她肯定也是要去宫里过的。 想来那只彩灯亮起来是很漂亮的,不过她应该没有机会再看见了。 萧瑾觉得有些惋惜,移开视线时,却发现楚韶仍在凝望着那盏黯淡的彩灯。 夜色和灯笼里的烛光溶成一片,楚韶转过身,唇角依然弯着刻意的弧度,眉眼却美得有些虚幻。 在萧瑾愣神之际,楚韶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该回去了。” 萧瑾回过神后,颔首道“回去吧。” 只是当楚韶握住轮椅冰凉的竹节时,萧瑾却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话“还有机会,下次再来看吧。” 车轮停顿了一瞬。 片刻后,轮椅背后传来了一道带笑的声音“好,妾身相信您。” 楚韶知道这是一个谎言,所以她也微笑着说出了另一个谎言。 这很公平。 到了晚上,京城的雪下得越发大了。 宫女太监们哆嗦着站在皇宫外,双手被冻得僵硬,却也不能回房取暖。 因为昭华长公主尚且披着狐裘,站在前方,他们哪有胆量先行离开。 他们在等两个人回来。 应该说,全京城的人都在等其中一位回来。 直到飞雪快要堆满太监手中的伞面,宫门外才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数不清有多少匹疾驰的骏马,宫女太监们也不敢抬起头去看昭华长公主的笑颜。 他们知道,两辆马车的顶盖上皆缀有一颗银光烁烁的明珠,那是他们此生难以企及的权力和荣华。 所以宫女太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跪倒在铺满白雪的石砖上,对着那两顶轿子喊道 “恭迎昭阳殿下回宫、恭迎淑妃娘娘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s皇帝的女儿叫做公主,姐妹叫做长公主,姑母叫做大长公主,长公主只是皇帝姐妹的封号,跟次序没有关系 感谢在2022021423:59:352022021523: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萧墨倾安、48851763、回眸一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不爱你29瓶;硫酸铜溶液20瓶;4186875418瓶;54594083、千年、彼得潘、守夜第一名10瓶;45321、445131075瓶;576442523瓶;洛、行南上2瓶;魏筱霖、fsh、九幽凌梦、阿卡林xd、懒、57011057、秋怀、5087778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第 34 章 “恭喜宿主,本次自由活动时间您获得了隐藏道具春山空,解锁了新人物白筝。综合以上因素,系统将为您额外发放24小时生命时长作为奖励。” “明天将开启新任务,请宿主继续加油哦” 萧瑾“” 24小时的生命时长,根本抵消不了12小时夹子音对她的伤害。 幸好夜深,夹子音的时效已经过去了。 萧瑾不知道系统睡不睡得着,反正她是睡不着的。干脆来到书房,趁着晚上思维活跃,理一理思路。 萧瑾坐在书桌前,揭开盖子,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枚香丸。 而后她将香丸放进了香炉里,静静地看着袅袅烟雾从炉盖上升起,缭绕在纸墨笔砚之间。 香气虽然清淡好闻,但她想起白筝在烟雨楼所说的那番话,着实也有些头疼。 思及此处,萧瑾望向立在一旁的张管事,问道“老张,本王从前是不是救过白尚书的女儿” 夜半三更,张管事的困意已经上头了,上下眼皮也快要合拢。 此时听见萧瑾问话,他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声道“回王爷的话,确有此事,不过那已经是多年前的旧事了。” 很明显,原主贵人多忘事的人设深入人心,即使萧瑾此时问出这么个问题,老张也并不会觉得哪里奇怪。 萧瑾合上春山空的盖子,随口对老张说“说来听听。” 张管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懂自家王爷为何突然对白小姐上了心,但他还是遵从命令讲了起来。 这一讲便是许久,萧瑾耳边听着,手上还不忘找一找前几日看的那本书。 通过观察苏檀的反应,萧瑾感觉“绝愁”这一味毒似乎是不为人所知的蛊毒。 但她前几日看书时,却发现一本书里详细记载了有关“绝愁”的三重毒发。如今看来,这本书应该大有文章。 只是等到老张把故事讲完了,萧瑾也没找着那本不知被她放在何处去了的书。 听完故事后,萧瑾不由得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她既为白筝和原主的爱恨情仇而感到烦恼,同时也在想,这么大一本书,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只会在书中世界待一年而已,本来也无需忧虑过多。可是没想到,去了一趟烟雨楼之后,事情居然变得更复杂了。 萧瑾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眼下最需要去留意的,还是原主过于蹊跷的重病和幕后行刺之人,以及 楚韶人设崩塌的原因。 回想起楚韶望向那盏彩灯的眼神,萧瑾停下了揉眉的动作,问了张管事一个问题“老张,府上有没有会做灯的人” 张管事愣住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这,王爷说的是老奴所想的那种灯吗” 萧瑾“” 萧瑾“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灯” 张管事确实没想到,有朝一日王爷会问出这种问题。像灯这种东西,从前王爷不是没提过,而是压根儿就不在意。 果然,自从娶了王妃,王爷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正准备答话,却见萧瑾皱起了眉,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出些什么。 张管事很会察言观色,当即便闭了嘴,等待主子发话。 不料片刻之后,萧瑾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她侧过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淡淡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管事的错觉,他总觉得在烛光下,萧瑾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偏过头的姿势怎么看都很不自然。 不过将他打发走的动作倒是十分自然,只见对方摆了摆手,道“夜深了,退下吧。” “是。” 次日晨起时,萧瑾头疼不已。 只因她昨夜找了许久,始终也找不着那本书。心情烦躁的同时,又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老张府上有没有擅长做灯的。 她自顾自地想,燕王府上就算真有手艺人,跟她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得不说,萧瑾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为了平复心绪,她从书架里随意抽出一本书册,翻阅了另一本载有齐国历史的册子。 古文和繁体字本就晦涩,又没有译文,催眠效果直接拉满。 堪堪翻了十多页,萧瑾产生了一种梦回义务教育时期的错觉。一想到老师和善的面容,她的困意就上头了。 于是吹了灯,以手肘作枕,倒在书桌上入了梦。 起初,梦里的场景还是很正常的。 京城下着连绵不绝的春雨,飞絮飘扬如雪,落在羊角巷的瓦片上。 只是后来画面蓦地一转,琵琶声起,陡然变成了烟雨楼里的那间厢房。 厢房内昏暗无光,只能隐约听见从楼底下传来的一曲长相思。 萧瑾身在梦中,不觉是梦。 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她试探性地抬起手往旁侧抓去,然而什么也没抓到。 伸出手往脸上摸,却触及到了眼睛上蒙着的那层绸纱,是一片凉如鳞片的滑腻感。 这时萧瑾沉默了。 因为这场面似曾相识,她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也就在萧瑾如此作想之时,另一只手从黑暗里探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温润细腻,攥住手腕的力道也让她感到熟悉。 她几乎僵住了。 不会吧。 就算是做梦,这也太扯了。 萧瑾陷入了沉默,但面前人的动作却未曾停止。 黑暗中,依稀响起了一道裂帛之声。 对方撕下了芙蓉帐的纱幔,将萧瑾的两只手腕合在一起,缠绕了数圈。如同毒蛇猎食,直到她的双手不能动弹,才停止了缠绕。 身处黑暗之中,萧瑾咳嗽了几声。 虽然大概也能猜出对方是谁了,但她仍是沙哑着嗓音问“谁” 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厢房里缭绕着春山空的香气,萧瑾坐在轮椅上,能够清晰地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按理来说她应该感到恐惧,但她隐约能够察觉到这只是梦罢了,所以并没有过分在意事情将会怎样发展。 萧瑾放平了心态,试图睁眼,看看能不能从梦里醒来。 黑暗中的人却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颔,猝不及防地迫使她抬起了头。 也就在萧瑾皱眉之时,对方的指腹绕着她的嘴唇轻轻打转。 手指如同一把精致的钥匙,撬开紧闭的门锁,挤进齿间,往她的口腔里塞入了一枚香丸。 萧瑾本想挣扎,奈何双手被缚住,只能张开嘴唇,将那枚香丸含入嘴中。 却不想被那只手捏住下颔的同时,那人微微俯下身,吻住了她的脖颈。 宛如亲吻一只濒死的天鹅,对方的嘴唇十分柔软,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害。 萧瑾的下巴被捏得生疼,觉得如果亲吻的是喉管,她已经被扼死了。 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竹节,在双重压迫之下,萧瑾喘不过气,几欲窒息。 微苦的香丸顺着舌尖滑入口腔,因为对方的嘴唇始终流连在脖颈间,致使那枚香丸滑至她的咽喉,便不再移动,难以下咽。 最为痛苦的并不是窒息感,而是萧瑾知道,这枚香丸里应该包裹了一条细长的蛊虫。 如同那些湿润缠绵的亲吻,那只蛊虫正在她的喉管里扎根,而她无从回避,也无力抵抗。 空荡荡的厢房里,只余下了一道优雅的嗓音“所为绝愁,便是未入肠胃,已绝咽喉,断绝万古之愁。” 再度睁开眼时,萧瑾手肘酸痛,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喉咙里有些干涩,像是吞下了一枚包裹着蛊虫的香丸,让她觉得痒且渗人。 伴随着梦醒,这种感觉本来已经变淡了。 但当萧瑾瞧见炉里冷透了的香灰时,蓦地想起嘴唇被指腹摩挲的触感,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看着腕间那道淡淡的绯痕,沉默良久。 因为昨天在烟雨楼里,她的双手被楚韶捆住,还打了个死结。此时手腕上的勒痕虽然变淡了,但仍未消褪。 萧瑾无语凝噎,突然就不知道昨晚上的梦到底是个什么性质了。 难道变态也会人传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少,因为下一章写了一半不上不下,只能从中间断了 感谢在2022021523:58:062022021623:4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壹、萧墨倾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和馨34瓶;一本不正经17瓶;戬周14瓶;布摸鱼、颜二10瓶;518698418瓶;学习使我快乐7瓶;白翼6瓶;乐壹5瓶;秋怀3瓶;太簇、三鹿2瓶;57011057、昭、二只i、歆心、自古红蓝出c、子不语、又见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 35 章 昭阳长公主和淑妃昨夜返京。 恰巧今日亦是昭阳长公主的生辰,淑妃那边派人前来王府传话,让萧瑾早些去拜见。 萧瑾刚从梦魇里醒来,心神恍惚地听完了原主母妃的传话。 还没缓过神来,又接到了系统发布的新任务。 “检测到宿主即将解锁新人物,友情提醒一下宿主,您目前拥有物品冰菱花素帕,满足进行支线任务一的条件。” “所以您可以在拜见昭阳长公主的过程中,寻找支线任务的线索。” 被系统这么一提醒,萧瑾想起了新婚当夜楚韶给她擦拭血渍的帕子,于是去卧房将它找了出来。 看着素帕背面的银蓝色花瓣,萧瑾瞧了半晌,也有些想不明白,尧国为什么会觉得这花象征着祥瑞。 毕竟单看这道花纹,只会让人觉得妖异不详,和祥瑞之兆是绝对沾不上边的。 萧瑾随意找了个香囊,将冰菱花素帕放了进去,准备待会儿穿好衣服之后,再挂在腰带上。 正准备换衣服,又想起触发支线任务的条件是“和昭阳长公主对话三次及以上”。 虽然触发的概率只有60,可能要试上很多次才能得到线索,但还是得试试。 这般想着,萧瑾发现侍女已经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正跪在她的面前呈上衣物。 她看着托盘上的衣物,听完侍女的话,才知道面见长公主原来还要换一套更为得体的服装。 可能因为昭阳长公主身份尊贵,今日的衣饰都要繁琐许多。 萧瑾随手拈起一件外衣,便发现这是刚送到王府的锦缎,新裁出的花样。 金丝滚边的玄色长袍,衣袖上还纹了暗花,看着颇为精致。为了制成这件衣服,想来绣娘应该是下了大功夫的。 不得不说,这身装束复杂且骚包。 萧瑾屏退侍女之后,皱着眉理了许久,才勉强理出了个大概。 原主腿脚不灵便,穿衣服本身就比较困难。她硬是穿了许久,才将衣服给穿好,只是拿着手上的螭带,却怎么扣也扣不好。 扣了许久都扣不上,加之刚从梦魇中醒来,萧瑾的内心逐渐有些不耐烦了。 压下烦躁的心绪,她正准备进行一番自我安慰,谁知一只手突然搭上了腰间的螭带。 那只手比螭带边缘的玉石更为莹洁,动作也是极其温柔的。 只是接过螭带时,指节无意间擦过她的指尖,让萧瑾愣了一愣。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只见楚韶手持螭带,笑吟吟地对她说“让妾身来替王爷束带吧。” 萧瑾这才意识到,刚刚她沉浸于和腰带作斗争之中,竟未曾发现楚韶是何时进来的。 不过以楚韶的武功,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故意不让她察觉到,应该也很简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梦见了楚韶,此时萧瑾虽然已经不被夹子音所束缚,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将楚韶看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佯装淡然地颔首“有劳王妃。” 楚韶笑了笑,随后俯下身,专注地给萧瑾系腰带。 整个过程其实是很短暂的,而且这也不是楚韶第一次给萧瑾系腰带了。 只是因为昨夜的噩梦,萧瑾感受着楚韶系腰带的动作,不自觉想起了那双手温柔地扼住自己脖颈的触感。 连带着楚韶执起螭带,绕过她腰身的动作,此时都显得无比漫长。 更不用提迫近的呼吸,还有衣料相贴时若有若无的轻触。 不仅慢,而且折磨。 “可以了。” 萧瑾忍不住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拨开了楚韶的手指。 被萧瑾拨开手之后,楚韶微微皱眉,困惑地看着对方“王爷,只差最后一下了。” 萧瑾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是避开了楚韶的眼神,道“辛苦王妃了,最后一下便让本王自己来吧。” 听见这句话,楚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直身体,静静地看着萧瑾低下头,扣好了螭带。 事情本该就此告一段落,但楚韶看着萧瑾那张淡漠的脸,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她盯着萧瑾的动作,唇边不由得弯起了微笑“王爷,您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这话把萧瑾吓了一跳,然而表面上还是要故作镇定,皱起眉问“王妃何出此言” 楚韶笑道“因为从刚才开始,您的心脏好像就跳得有些快了。” “” 萧瑾面无表情地反驳道“错觉。” 话音刚落,还没等萧瑾装模作样地摸一摸自己的心跳,楚韶再度笑了笑,柔柔地说“是么现在好像更快了呢。” 萧瑾依旧板着脸。 毕竟她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其实是被梦给吓得心跳加快。 她只能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母妃让本王去拜见长公主,王妃也整理一下仪容,随本王早些进宫吧。” 听见“整理仪容”这句话,楚韶不由得蹙起了眉,随意在房中找了块铜镜,盯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瞧了半晌,她依然觉得自己穿戴整齐、仪容得体,应该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好在萧瑾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楚韶一心想找出自己到底还有何处不得体,所以将方才的疑问给抛在了脑后。 毕竟她进入角色很快,加上扮演燕王妃也有些趣味,她不想出太大的差错。 看了许久,直到萧瑾都有些心虚了,楚韶却放下铜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妾身这就回房整理仪容。” 当然,萧瑾是不可能知道楚韶到底明白了什么的。 她只是目送着楚韶离开了居室,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之后,萧瑾却再度皱起了眉。 不对,我为什么要长舒一口气 直到准备动身前往皇宫,萧瑾仍然没有想明白让她胆战心惊的原因。 但她坐在轮椅上,想起昨夜所做的那个梦,回忆着蛊虫卡在喉管里的窒息感,却陡然想明白了另一茬事。 任凭是个人,这么大一颗香丸噎在喉咙里总会有知觉的。 如果这枚香丸一开始就依附在刺客的咽喉上,那么他肯定能察觉到。 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幕后之人强制喂下蛊虫的可能性。 这说明刺客是自愿服毒的。 再结合那名刺客在烟雨楼说的话“为尊贵之人办事”、“知晓自己命不久矣”。 说明从一开始刺客就知道,完成刺杀她的任务,多半是要把命交代在这里的。 而齐国能够主宰生杀予夺的“贵人”说起来不少,但“最尊贵的人”这个定义却有待商榷。 或许刺客所说“最为尊贵之人”不是广义上的尊贵,也可以是一种唯心的尊贵。 即刺客自己认为最尊贵的人。 这样说来,幕后之人就多得要命了。皇帝、皇后、太子、四皇子,还有那两位长公主等等,都有可能是刺杀她的主使。 但问题在于,对方并不想要她的命。 萧瑾托着下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不想要她的命,却在刺向楚韶的匕首上淬了毒,这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张管事的声音打断了萧瑾的思绪“昨夜风雪大,老奴见王爷宿在书房,便将门窗都关了,不知您昨晚睡得可好” “” 萧瑾满脸黑线“可好,好极了。” 她总算知道梦里的那股窒息感是怎么来的了。 大冬天的关门关窗,把她闷在屋子里熏香,怕不是想烤腊肉吧 空气这么闭塞,不做噩梦才奇怪了。 张管事注意到了萧瑾并不愉快的脸色,但他以为这和他毫无关系,于是照常赔着笑“只要王爷睡得好,老奴便放心了。” 二人对话时,楚韶已经收拾好了仪容,带着笑从门外踏进来了。 萧瑾抬头一望,以她的直女视角看,乍一看,倒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对方今天稍微穿得不那么像是奔丧了,换下了那一身皎白素衣。 蓝衣银袖,额间依然贴了枚冰菱花形状的花钿,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意味。 只是不管穿成什么样子,终究也改变不了楚韶有大病的本质。 事不宜迟,萧瑾见楚韶收拾妥帖了,移开视线,准备动身出发。 谁知门外又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名侍女,跪地行礼道“王爷外头来了位公公,说是来传昭阳长公主口谕的。” “传长公主口谕” 萧瑾有些意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问道“本王即刻便要动身拜见昭阳姑姑,为何还要遣人来传口谕” 侍女并不知晓太多事情,只是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那位公公看着面善,确实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就在这节骨眼上,萧瑾虽然搞不明白昭阳长公主的想法,但也不能直接把对方的人给干晾着。于是颔首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那位公公便带着笑进来了。 手里拿着拂尘,穿的是圆领窄袖紫衫,看样子的确是品阶极高的太监。 太监先是对着萧瑾行了一礼,而后笑道“燕王殿下,奴才奉昭阳殿下的命令,来此传一道口谕。” 萧瑾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讲。 却不想她点头之后,王府上下的人纷纷跪下听旨了。 此时萧瑾倒是体会到了长公主的权势滔天,一道口谕比圣旨还让众人惶恐,也就架空网文敢这么写了。 只有她坐在轮椅上,才能勉强逃过一劫。不然以昭阳长公主的辈分,恐怕她也得乖乖跪下。 然而等了片刻,萧瑾发现宣旨的太监仍然笑眯眯地立在原地,眼睛盯着一处地方,却丝毫没有要开口宣旨的意思。 她顺着太监的视线望去,瞧见了面含微笑,站得笔直的楚韶。 “” 萧瑾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好家伙,居然比她还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1623:47:412022021823:5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萧墨倾安、27599176、寒意满满的冬、5459408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04524558瓶;cuot30瓶;连雨、57783970、嗯哼、黑羊羊羊10瓶;508777867瓶;你的胖次我穿过、大橘为重、抹茶曲奇、一般路过磕c人5瓶;李子栗子梨4瓶;乐壹、听海year、懒、顺、二只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太监笑眯眯地看着楚韶,一挥拂尘,道“燕王妃娘娘,请跪接长公主口谕。” 楚韶站在原地,亦报以微笑。 然后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公公,妾身是尧国人。” 太监皱起了眉,没听明白楚韶在说什么。 萧瑾坐在轮椅上看着一切,虽然还没发生任何事,但她的心中总有一中很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的预感成真了。 只见楚韶笑了笑,继续对太监说“公公,妾身是尧国之人,也是一国公主。依照大齐律法,各国公主只需跪拜齐天子,除此之外,无需跪拜任何人。” 此言一出,跪倒的众人皆静默无声。 就连萧瑾都微微皱眉。毕竟楚韶已经是亡了国的公主了,若以律法来论事,这样的说法似乎不太能站得住脚。 太监本就是昭阳长公主身边的红人,恭亲王和太子见了他,尚且都要客套寒暄两句。 如今楚韶不给他面子也就罢了,连长公主的面子也不给,居然还口口声声扯到了齐国律法。 她一个尧国女子,懂什么齐国律法 太监当即面色一沉,尖声道“王妃娘娘,您既然已经成了燕王妃,自然也算是我大齐子民。接长公主口谕而不跪,可谓不识礼数” 听到这话,楚韶摇了摇头,笑道“公公此言差矣,自古及今,所谓律法向来都是要大过礼数的。” “更何况妾身如今身在大齐境内,自然要先要遵从律法,再讲礼数。如若人人先讲礼,而后讲律法,只怕本末倒置,秩序将会趋于混乱。” 楚韶从容自若地讲完了这番话,太监却傻眼了。 萧瑾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着实有些想笑。 本来她还在思考要怎么替楚韶打圆场,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直接抬出大齐律法,愣是把太监给说得哑口无言。 不愧是将来要当女帝的人,瞎扯起来头头是道,几乎让人找不到什么逻辑上的错误。 太监确实也没想到,楚韶一个深居尧国的公主,居然还知晓大齐律法。 “各国公主无需跪拜除天子以外的任何人”,他都不知道律法里有这一条 他气得脸色发白,奈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楚韶。 但楚韶只是一个亡国公主,尧国都没了,此人还有什么本事在他面前叫嚣 虽然楚韶的背后站着萧瑾,但以楚韶亡国公主的身份,并不能为萧瑾带来什么好处。 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能得几时好 太监既然争不过楚韶,干脆就不争了,只待日后走着瞧。 现下他只需要抬出自家主子“王妃娘娘,您说了这么多,但在大齐境内接昭阳殿下的口谕而不跪,便是对殿下大不敬” 一旦扣上大不敬的帽子,事情就变得严重起来了。 萧瑾看着气急败坏的太监,再看看面色柔和的楚韶,总感觉对方此时像是在摆烂一样。 不管太监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跪。 她又想起系统发布的冰菱花素帕任务,好像和昭阳长公主也有些关联。 将两件事情串在一起之后,萧瑾觉得楚韶怕不是跟昭阳长公主有仇,所以才这么执着于钻法律的空子。 毕竟见到齐皇的时候都跪了,楚韶也不是无脑傻白甜,没必要这么刚。 此时她俩是一条船上的人,于是萧瑾只得出面维护,颔首道“王妃说得有理。” 话音刚落,太监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就连跪在地上的王府众人,都将颤抖着将身体伏得更低了。 燕王殿下是昭阳长公主最为宠爱的王侄,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如若不是这样,就凭燕王那无恶不作的臭脾气,如今他废了双腿,落井下石的人怕是不少。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死他了。 不过萧瑾根本不惧众人的骂声,因为真正的萧瑾已经凉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无情的做任务机器罢了。 任何妨碍她完成任务的人,都是需要排除的阻力。 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阻力,萧瑾明白对方是昭阳长公主的人,肯定还是要讲一讲理的。 于是她掀起眼皮盯着太监,接着说“昭阳姑姑身份尊贵,作为小辈自然要向她行礼。” 听到这话,太监的表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燕王还算识大体。 岂料话音刚落,萧瑾将话锋一转“然而我大齐乃万乘之国,礼仪之邦,向来先君后臣、先礼后兵。如此说来,王妃不行跪拜之礼,也并无过错。” 太监愣了愣,脸上青白交加,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 他身为长公主身边的人,何时受过这中冷遇。 奈何萧瑾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话虽没说全,但言外之意却很明显齐皇是君,昭阳长公主是臣,长公主的身份就算再如何尊贵,难道还能大过皇帝不成 昭阳长公主权倾朝野,是众人都知晓的事。但若要修改律法,肯定还差了一块玉玺。 太监一时吃瘪,本身咽不下这口恶气。 不过他想到长公主接下来要颁布的口谕,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变得灿烂起来“如此,那便请王爷和王妃听旨吧。” 萧瑾点点头,而后看了楚韶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她,唇角依然勾着柔和的微笑。 她也是很佩服楚韶,刚刚险些摊上掉脑袋的大事,现在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还敢在她面前卖乖。 只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卖起乖来,总归也是赏心悦目的。 萧瑾能够纵容楚韶卖乖,是因为此人是任务进行的必要条件,且武力值突破天际,没人能拦得住她。 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这并不代表楚韶不会受到别人的制裁。 比如现在,报应就来了。 太监清了清嗓子,将昭阳长公主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来见本殿,只燕王一人即可。” 萧瑾愣住了。 只一人即可 这就差直接把不见楚韶说出来了吧。 即使还没见过昭阳长公主本人,萧瑾也能通过这句话,想象到此人说出这句话的慵懒神态。 又看了一眼楚韶,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昭阳长公主为什么要特意针对楚韶。 毕竟按照原著剧情来说,这两人根本没碰过面,怎么突然就针锋相对了。 楚韶听了太监的话,似乎也有些惊讶。 不过让她惊讶的倒不是这道口谕,而是有些好奇萧瑾究竟会做出何中反应。 不止楚韶好奇,就连传口谕的太监,还有跪在地上的王府众人,其实都在关注着萧瑾的一举一动。 毕竟萧瑾接下来做出的反应,将代表整个燕王府的立场。 此时萧瑾有些犯难了。 她总觉得自己陷入了“老婆和姑姑同时落水,必须只能救一个”的千古难题里。 但现在是冬天,湖都结冰了,怎么还要她二选一 萧瑾沉默半晌,最终只是冷冷地问出了一句话“为何” 只两个字,很容易展现出她的立场。 此时太监看向楚韶的眼神都变味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尧国女人到底给萧瑾下了什么蛊,才能把向来杀伐决断的燕王殿下给诱惑成这样。 现在的萧瑾显然被楚韶给迷了心窍,简直称得上是非不分,理智全无 太监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愤懑,捏着嗓子尖声道“老奴只是来传昭阳殿下口谕的,其他事情还请殿下到了问月殿,再问昭阳殿下。” 萧瑾能够看出来,这太监算得上给她面子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还隐隐听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然而楚韶不给面子,她也没办法。 任务还是要做的,燕王她也得继续装。 萧瑾只能淡然开口,道“本王与王妃刚成婚,还未曾去拜见过姑姑和母妃,想来也有失礼数。” 太监“” 您现在知道有失礼数啦 萧瑾面不改色,继续说“所以” “王爷。” 出乎萧瑾的意料,楚韶打断了她的话。 萧瑾微微皱眉,抬眼望向楚韶。 却见对方的脸上端着微笑,轻轻地对她说“既然昭阳殿下想单独见王爷,那妾身就待在府里等王爷回来吧。” “” 萧瑾沉默了。 但凡你早点有这个觉悟,我也不至于跟大腿硬碰硬对着干。 然而楚韶此时有觉悟极了,只见她拿起榻上的大氅,温柔地替萧瑾披上,而后俯下身,在对方耳畔低语了几句话。 “毕竟妾身觉得与其和昭阳殿下晤面,还不如待在燕王府,等王爷回来。” 楚韶垂眸望向萧瑾,细密的眼睫轻轻扑闪。 声音也近在咫尺,隐约含着愉悦的笑意“这样似乎更有意义。” 即便萧瑾到了问月殿,也不知道楚韶说的“更有意义”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不过她也不在意罢了。毕竟楚韶出口成章,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由于昭阳长公主让萧瑾一人前来,故而此时她只是带了一名替自己推轮椅的小侍女。 搀着她下了马车之后,小侍女便跟在身后,徐徐地将她推入问月殿。 车轮碾过松软的白雪,压出一道车辙印。算不上深,但能够在问月殿留下辙印的人,来历也一定不浅。 来历不浅的萧瑾,此时前来拜见与她素昧平生、暂时还不知深浅的萧霜。 萧瑾看着问月台上那一尊精致的香炉,嗅到山涧新雨的气息,握住轮椅扶手的掌心都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京城依然下着雪。 天地苍茫,上下一白,将问月殿顶上的琉璃瓦衬得更为晶莹剔透。 入目皆冰雪,却有一人身着银线绣鹤纹的朱衣,独自立在荒芜冷寂的台上。 萧瑾知道站在台上的人是谁,站在台上的人也知道她是谁。 但却没有任何人说话。 因为萧瑾在等萧霜转身,而萧霜在等萧瑾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1823:54:092022021923:5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湖一姐、回眸一笑、万xvv、林挽秋、57609262、恸、萧墨倾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68010512瓶;多背单词多喝水、小雨、华、伯仲之间、一本不正经10瓶;驹、万xvv5瓶;公子扶苏丶4瓶;乐壹、欲、罗崽咪又抢我被子3瓶;三鹿2瓶;又见鱼、57011057、阿卡林xd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 37 章 天地之间,白得像是平铺了一层宣纸。生宣薄而轻透,将整个问月台笼罩在淡淡的雾霭之中。 空气寒冷干燥,台上的夕颜花皆呈凋零枯败之态,只余下了泛黄的枝叶。 萧瑾没心思揣摩昭阳长公主为何要栽种一台子的夕颜花,毕竟这花在网文里的寓意可不太好。 她嗅着从香炉里升腾而起的清润淡香,整个人如坠云雾,阴谋和真相好像已经浮上水面了。 意识到幕后之人可能是萧霜,现在萧瑾有些后悔没把楚韶给带上。 如果楚韶在此,凭借此人爆表的武力值,对上昭阳长公主勉强还有几成胜算。 但同时她也比较庆幸,幸好没把楚韶给带上。 如果真是昭阳长公主搞出的暗杀,凭借刺客对她的招招留情,那么对方第一个想杀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是楚韶。 更何况众人皆知她今日被萧霜召见,所以就算萧霜想要她的命,定然也不会在今天出手。 也就在她如此作想时,萧霜却率先转过了身,注视着萧瑾。 通过原著的叙述,其实萧瑾大概能够知道,权势滔天的昭阳长公主到底长什么样。 虽然原著是一本古早狗血网文,但对于萧霜这种关键人物,多多少少还是描写了几句的。 “朱衣似血,凤目秀眉。” 仅仅八个字,原著作者好像写得极其敷衍。不过此时看来,却恰到好处地道出了萧霜的关键特征。 按照原著的时间点来说,此时齐皇已年逾不惑,萧霜也是四十有三了。 不过许是岁月眷顾,竟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除了眼角略微勾出些许细纹之外,她的脸庞依然美得像是桃李年华的淑女。 只是看萧霜的皮相,却完全和“端”、“淑”二字沾不上边。 如果说萧瑾的气质好似一把精致的长剑,那么萧霜的美就如同一柄弯刀。 刀锋烁烁若银月,当她漠然地望向旁人时,天地之间仿佛只存在着那一抹带了肃杀之气的红,甚至比朱雀还要高贵。 朱雀是古书里的神鸟,而萧霜灼如朝阳,是齐国真正尊贵之人。 也只有萧霜,才配得上朱衣。也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阳长公主,可与金乌争辉,可堪万民跪拜。 此时萧霜立在冰天雪地里,静静地望着萧瑾,依然没有说话。 萧瑾也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能说话了。 因为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便压迫感十足,让人觉得脸上长了一张嘴都是多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装成哑巴。 将萧瑾看了半晌,北齐那只向来高傲的朱雀,此时却忽地笑了笑。 萧瑾瞧着萧霜唇边勾起的淡淡笑意,许是春山空缭绕的缘故,她看不太真切,也觉得不太真实。 所以她未曾松懈,放下对此人的警惕。 毕竟有些人就是那样,无论笑与不笑,都只会让人产生出一种感觉对方很危险,而且不是一般的危险。 最终还是萧霜先踏出一步,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萧霜的朱衣很长,样式华丽,颜色也极为浓重。 她拖着长长的尾袍,走到萧瑾跟前。银色的仙鹤栩栩如生,顺着衣袂飘扬的弧度,像在问月台上盘旋飞舞。 雪还是下个不停。 在萧瑾的注视下,萧霜微微抬起手,替对方拂去了落于肩头的乱琼碎玉。 然后极为平淡地对萧瑾说“瘦了。” 萧瑾“” 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毕竟她此时也不可能附和道,是的,我瘦了,姑姑真是好眼力。 或者顶嘴一句,其实我没瘦,是您眼神不好。 不知道回答什么,萧瑾索性就不答了。 她静静地望着萧霜,只是沉默。 既然说什么话都会出错,那么最好的回答就是不说话。只有这样,才不会出任何差错。 萧霜似乎很习惯萧瑾的沉默,片刻后,笑了一声。 她未曾责怪萧瑾,反倒行至萧瑾身后,握住了轮椅的把手,道“外面冷,进去说话。” 王府侍女瞧见萧霜握住了轮椅把手,连忙后退一步,替对方让出位置。 而后跪在台上,目送着二人入殿。 问月台到大殿的距离本来算不上长。 只是遍地跪倒的宫人,让这段路途显得极为漫长罢了。 更何况现在是坐拥七城的萧霜在给她推轮椅,萧瑾享受着这份殊荣,同时内心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可是昭阳长公主啊。 全书最粗的大腿,居然在给她推轮椅。 不得不说,萧瑾有点懵了,也有些飘了。 尤其是在她闻到问月台上的“春山空”之后,心情尤为复杂。 一边要背刺她,一边又要给她颗枣子吃,她搞不明白萧霜在干什么。 跪倒在地的宫人们也没有料到,按照祖制来说,燕王废了双腿,便再无登上那把椅子的可能。 但昭阳殿下依然十分宠爱萧瑾,甚至还亲自为萧瑾推轮椅。 燕王此人真是何德何能 萧瑾知道宫人们在想什么。 她也在想,原主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凭一己之力把大腿抱得这么紧。 若不是盒饭领得太早,恐怕就没男主什么事了。 也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揣度着萧霜的用意时,萧霜本人却对旁侧的眼光视若无睹。 她将萧瑾推入殿内之后,甚至还轻飘飘地吩咐宫女将银骨炭备好。 西山窑的银骨炭是上好的木炭。 此炭暖而耐烧、难燃不易熄,只待在铜丝罩里烧上片刻,满室便会温暖如春。 在大齐,银骨炭起初仅供皇帝与后妃使用。 只不过昭阳、昭华两位长公主地位非凡,当她们离开封地前往京城过节时,内务府便会将最好的木炭奉上。 萧瑾在木炭方面看出了内务府对萧霜的态度。 而整个京城,此时也在暗中观察着问月殿的动向,试图摸清楚萧霜对萧瑾的态度。 不过事实证明,萧霜的态度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地很难让人摸清。 眼下萧霜遣人取了萧瑾身上的大氅,捧了杯茶,和萧瑾聊了两句。 由于是在唠家常,故而她语气慵懒、态度随意,像极了家中长辈与晚辈闲聊。 虽然仅是只言片语,但萧瑾也能感受到,对方应该对她没什么恶意。 问就是直觉罢了。 一个人想杀另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同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有恶意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 萧瑾不是原主,她只是看过原著。 虽然不知道萧霜对原主的真实态度究竟是怎样的,但通过短暂的相处,她隐隐也能够感觉到,对方可能真是把原主当成小辈在爱护。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萧霜对原主没有敌意,问月台上的春山空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瑾正在思考刺杀一事,不料萧霜看着萧瑾,居然主动提起了此事。 只见她放下瓷杯,微笑着对萧瑾说“瑾儿,虽然你如今还小,但以后做事情记得把残局给收拾干净。” 萧瑾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萧霜到底在说什么。 却见萧霜面色淡然,继续说“世上之人无非只有两类,一类是帮你的,另一类是与你不相干或者阻碍你的。后者于你无益,反倒还会坏事,该扫除便要扫除,若是一时心软轻易放过说好听点算是仁慈,往坏里说,则是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所以在你抬走那具尸体之后,本殿便擅自做主,替你把在场的神机营士兵都弄到边关去了。想来边塞风霜重,会把人的嘴捂得严实一些。” 也是直到萧霜说完此话,萧瑾才知道原来那天之所以没有走漏风声,不全是因为她放出的狠话震慑住了那些士兵,而是萧霜在背后替她排除了异己。 只是原主双腿没废之前,神机营本是由原主在统帅。 萧瑾可以借原主之名处理掉那些人,但她终究还是现代人,脑子里没有装着古代人的连坐思想,所以仅仅只是稍作敲打罢了。 昭阳长公主此举,算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 萧瑾意识到了萧霜手段狠厉,但在古早狗血世界里,的确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到大结局。 而且这也能说明萧霜在原主的身边安插了眼线。 可能是被房内的暖意给热的,此时萧瑾的掌心里又冒出了汗,面上仍然得装出淡定的模样“多谢姑姑,瑾儿知道了。” 萧霜盯着萧瑾,尚且存有微笑。 下一刻,她却直言不讳道“知道是一回事,做出来的事又是另一回事,本殿向来清楚这一点。” “就像本殿一心想扶你往高处走,你却只想做忠君之臣,宁愿为太子铺路,也不愿顺着本殿的意。” 萧瑾又是一愣,不过未曾在萧霜面前表现出来。 “萧若瑜,有时候本殿都在想,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平日里乖张蛮横些也就罢了,不向着本殿和你母妃也就罢了,你说说,你为何要去抢老四的亲” 都直呼原主的字了,看来昭阳长公主真的很生气。 萧瑾作为背锅侠,此时也只能坐在轮椅上听训。 毕竟任务所迫罢了,她也不想抢亲。 萧霜瞧见萧瑾沉默不语,不怒反笑,竟是放缓语气问了一句“莫非你当真如此喜欢楚韶” 萧瑾觉得她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了,于是按照原主的人设,淡然地答了一句“姑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句话与原主的贴合程度高达百分之百,属于原萧瑾听了都会怀疑,这话是不是自己说出来的程度。 然而萧霜笑了一声,未曾立即回话。 直到屏退了周围宫女,她才面无表情地对萧瑾说“敌国将领兵临城下,却对亡国公主一见倾心此事传出去,岂止是可笑瑾儿,你以为你在写传奇话本吗” 萧瑾沉默了。 现在就是很尴尬。她能说,这真的是一本小说吗 萧霜看着萧瑾,漠然地说“而且你又不是男子,你怎么会喜欢她” 啊、这。 现在萧瑾是真的懵了。 彻彻底底地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恐同即深柜,大家懂得都懂 当然姑姑其实并不恐同 感谢在2022021923:56:212022022023: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5940832个;、恸、回眸一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白不白63瓶;4651283835瓶;56895393、许白酱、人偶20瓶;恸10瓶;云灿、何号叹5瓶;乐壹3瓶;阿洛、欲、又见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 38 章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萧瑾向来秉承着颜性恋和纸性恋的原则。 虽然她凭本事单身二十年,只是短暂地爱过几个纸片人,感情史可谓一片空白。 但她此时也很想对萧霜说一句姑姑,爱情不分性别。 不过很可惜,古代没有“性取向”这一说法,所以萧瑾也不能怎么跟萧霜解释。 想了一会儿,反正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 于是萧瑾干脆摆烂了,认真地对萧霜说“姑姑,我对人没有兴趣。” 萧霜“” 如若不是萧瑾的表情淡然,语气也很正经,她险些以为对方是在戏弄自己。 听完这话,萧霜面无表情地问“你对人没有兴趣,那你为何要抢老四的亲楚韶难道不是人” 萧瑾沉默了。 因为楚韶她是真的不当人。 然而萧瑾很难给萧霜解释清楚这一层。 她看着萧霜,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闭嘴了。因为只要不说话,就永远不会出任何差错。 萧霜看着萧瑾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觉得此女从尧国回来以后,虽然废了双腿,但心气还是这样高,德性也跟从前一样猖狂。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念及世上敢跟她顶嘴的也没有几人了,且萧瑾又染上了咳疾,萧霜便不再过多指责她。 萧霜揉上眉心,换了个话题“罢了,虽然这事情你做得愚蠢,但你想娶楚韶便娶吧,本殿也懒得再管,权当是给你冲喜了。如若楚韶真能让你的病症有所好转,那她也算是有些作用。” 萧瑾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萧霜猜得很对,楚韶的确是让她延续生命时长的关键。 然而萧霜接下来的话,又让萧瑾有些懵了。 “既然你执意要纳楚韶为正妃,那就只能让兵部尚书的女儿做你的侧妃了。” 萧瑾一怔,下意识问道“谁” 萧霜知道萧瑾向来记性差,除了成日围着太子转,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对方不记得沈尚书的女儿,也在她意料之中。只是萧瑾如此随性,难免让她微微蹙眉,声音都冷了下来“沈家长女,沈双双。” 这下萧瑾瞬间释然了。 名字这么路人,她不认识也很正常。 反正以原主的人设,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合理的,所以萧瑾的语气很淡然,试探性问了一句“京城第一才女” 她依稀记得,原著里有一个没多少戏份的女配姓沈。 据说此人才貌双绝、闻名京城,只是论及容貌稍次于白筝罢了。 谁知萧霜盯着萧瑾,面色更冷淡了“京城第一才女,是沈家二姑娘沈闺臣。” “” 萧瑾有点尴尬,同时也产生出了些许疑惑。 既然沈闺臣才是京城第一才女,那么萧霜为何要让她纳沈双双为侧妃,而不是沈闺臣呢 虽然萧瑾根本就不想纳什么侧妃,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那沈双双是谁” 萧霜瞥了萧瑾一眼“算来沈双双比沈家二姑娘的名气还大些。前些年武科比试时她扮成男子应举,连中解元、会元两元,如若不是殿试时被沈尚书发现了,气得她爹差点晕过去,只怕她就是那一年的武状元了。” 萧瑾“” 这位姑娘倒也是厉害。 所以,萧霜为什么要让她纳一名素不相识的武状元为侧妃 方便让她们一起交流女扮男装的经验吗 萧霜见萧瑾沉默不语,不由得解释道“如若换作是从前,本殿绝不会强迫你纳妃。但如今你腿上有疾,若是再度遇上刺客,你又无力自保,出了事该怎么办” “更何况沈家姑娘喜武,自小便仰慕你,不仅不会对你不利,而且还能贴身护着你。再者她又是兵部尚书之女,纳她为侧妃,也算得上是一举两得。” 听完这番话,萧瑾总算知道萧霜有多双标了。 方才对方质问她为何要娶楚韶时,口口声声说的是“你是女子,怎么会喜欢楚韶”。 如今牵扯到了相关利益,也不管她是男是女,反正先把人骗进来再说。 敢情萧霜其实不是钢铁直女,只是不待见自己娶楚韶这位亡国公主为妃罢了。 萧瑾很想告诉萧霜,第一,骗婚是可耻的。 而且如果真要找一位武功高强的豪杰保护她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整本书恐怕没人能跟楚韶对打,也没人能比她更具杀伤力了。 当然,沈双双若是真进了燕王府,大约每天都会上演一些高手过招的场面。 只是想一想以后鸡犬不宁的生活,再想想自己还得在这里待上一年。 萧瑾细思极恐,觉得穿书生涯变得更灰暗了。 综合以上因素,萧瑾动了动嘴唇,斩钉截铁地对萧霜说“姑姑,不必了。此生我只会娶楚韶一人。” 待在这个世界,她一次性只能招架得住一尊阎王,麻烦不要再来第二个了。 听完此话,萧霜罕见地未曾斥责萧瑾,只是抬头凝视着她。 直到把萧瑾都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萧霜才移开视线,端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 而后放下茶盏,缓缓道“罢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是无用,日后再从长计议吧。” 萧瑾松了一口气。 总算摆脱了被长辈逼婚的危机。 此时萧瑾依然没有忘记,她还肩负着完成支线任务的使命。于是解下腰间的香囊,从里面取出了冰菱花素帕。 随后她将帕子递给萧霜,问道“姑姑通识天下名花,可曾知晓此花的来历” 也是直到瞧见问月台上那一台子夕颜花,再结合进殿之前看到的各类花草,萧瑾蓦地想起了原著里关于萧霜的一个设定。 昭阳长公主爱花。 这样说来,冰菱花素帕之所以和萧霜有关,大概并不是因为萧霜和楚韶有什么关联。 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很了解花,所以才会知晓关于冰菱花的传说。 事实证明萧瑾想对了。 此时萧霜面色不变,从容地接过了那块经过洗涤之后,依然留下了些许血渍的素帕。 萧瑾看着萧霜捏住素帕的指节,突然发现对方的手指意外的秀窄纤细。 骨节修长,指腹上还覆有一层薄茧,丝毫不像是养尊处优之人该有的样子。 而且从第一眼看见萧霜开始,萧瑾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发髻上别着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 只是雕刻水平十分拙劣,上面的花纹也歪歪扭扭,看不出模样。 这支簪子若是出现在市井之地倒也就罢了,簪在昭阳长公主的发髻上,未免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就在萧瑾观察着面前人时,萧霜已经抬起了头,皱眉道“本殿没见过这种花。” 萧瑾微微皱眉,觉得系统所说的百分之六十的概率,此时怕是没触发到。 她又想,世上的花这么多,就算萧霜通识名花,难免也会有记不住的时候。 于是萧瑾直接说出了花的名字“这花乃是尧国的冰菱花,姑姑没有见过吗” 萧霜拿着那块素帕,淡然地说“本殿从未听说过尧国有这种花。” 这下萧瑾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萧霜垂眸看着素帕上的银蓝色花纹,随后若有所思道“但这上面的花纹,倒是很像一个人剑上的花纹。那个人的家乡似乎就是尧国,而且那把剑也是闻名江湖的好剑。” 听见“尧国剑客”这个关键词,萧瑾依稀知道萧霜说的是谁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能确定,于是问道“姑姑,那把剑叫什么名字” “无名。” 萧瑾“那把剑没有名字” “不,沈琅的剑通体雪白,剑身刻有银蓝色花纹,就唤作无名。” 这是萧瑾第三次听见沈琅的名字。 第一次是在那本册子上,第二次是从楚韶嘴里说出来的,第三次则是和萧霜对话的这一次。 然而在原著里,关于沈琅的描述仅有只言片语。除了沈琅剑法高超,拈花摘叶皆成剑招之外,萧瑾对他知之甚少。 说完此话,萧霜将素帕归还给了萧瑾。 萧瑾接过素帕,进行了一番头脑风暴。 她想起雨夜里楚韶手持的长剑,还有那把破开云梯的折扇。 楚韶曾对苏檀说过,沈琅便是取一根银线,都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现在萧霜对她说,尧国没有冰菱花,只有一把刻有银蓝色花纹的剑。 而那把剑是沈琅的。 沈琅是大尧第一剑客,去留无意,武功高强。楚韶是亡国公主,拥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趣味和逻辑,剑法强得离谱,像是练了几十年一样。 难道说楚韶就是沈琅 一想到楚韶可能就是剑客沈琅,萧瑾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也太过离谱,且她不能接受。 萧霜看着银蓝色的冰菱花,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尧国国师的那个预言。 她本来想和萧瑾说起这茬事,见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瞬间又不想说了。 只是蹙起眉,摆摆手道“罢了,莫要在本殿面前晃了,快去拜见你母妃吧。” 直到萧霜提起原主的母妃,这时萧瑾才想起,她来到问月殿本意是想祝寿的。 然而东扯西扯说了这么多,还没给萧霜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萧瑾本想补救一下,却见萧霜站起身,从宫人手里接过烘干的大氅,轻轻地给她披在了肩上。 被银骨炭烤过的大氅很暖,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罩在洒满阳光的被褥里。 熏香缭绕,萧霜的眉眼逐渐变得有些模糊,只能听见那道淡而慵懒的嗓音“瑾儿,那些违心的贺词便不必讲了,留到晚宴时,好让你有得说。” “到时候也把楚韶带过来,教本殿好好瞧一瞧,能让燕王一见倾心之人,究竟生得是何模样。” 被萧霜揶揄着送出了问月殿,对方还顺便给她找了个宫女撑伞。 走完了这边,萧瑾便要去淑妃那边。 虽然还没完全做好准备,但她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萧瑾看着给她撑伞的宫女,回忆起方才进殿之前,这位小宫女似乎在殿门口扫雪。 唇红齿白、眼珠黑亮,笑起来还含着几分稚气。 趁着还没走到淑妃的宫殿,萧瑾不动声色地问“问月殿内燃了一味香,嗅着倒是好闻。只是本殿从来不知,姑姑何时添了这样一味熏香” 宫女撑着伞,意识到萧瑾好像在跟她说话。 见萧瑾生得好看,感觉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吓人,于是她大着胆子笑道“王爷有所不知,那香名唤春山空,是白府白小姐今儿个一大早送来的,说是要将头一份先送给昭阳殿下。” “不过白小姐伶俐聪慧,人是极好的,顺带着也给宫中其他贵人都送了一份。” “” 萧瑾不由得沉默了。 敢情白筝给宫里每个人都送了一份 说到此处,宫女又笑了笑“王爷放心,白小姐肯定也会给您备一份的,指不定现在已经送往燕王府了。” “” 萧瑾无话了“多谢告知。” 她可真是谢谢白筝了。 这一波操作,直接把所有人都打成了怀疑对象。连带着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萧瑾觉得像白筝这么聪明的人,通过昨天那件事,肯定也发现了端倪。 估计白筝大概也能猜想到,自己遇刺和那枚香丸有关。所以为了掩盖某些关键信息,对方干脆给宫里每个人都送了一盒香丸。 这说明刺杀疑案的突破点,肯定就在最近购买春山空的人之中。 然而她并不知道,最近到底有谁购买了春山空,而且白筝好像也并不想让她知道。 被白筝这么一弄,事情就变得更为扑朔迷离了。 萧瑾发现她暂时也查不出真相,只能将重心转移到做任务上。 已经行至淑妃的殿门前,她嗅着从宫殿里传来的熟悉清香,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不过这并不是压垮萧瑾的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萧瑾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火急火燎赶来的张管事。 只见他抢在萧瑾抬手叩门之前,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了一串话。 “王爷王妃娘娘被四殿下的人给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2023:18:2020220221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湖一姐、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留影兮兮、回眸一笑、乐壹、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琪迹kiki20瓶;香菜爱芹菜15瓶;吃好喝好、明明如月10瓶;367810402瓶;、又见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 39 章 楚韶被四皇子的人给请走了 萧瑾的手悬在门前,终究是敲不下去了。 她转过头,望向跪在雪地的老张,尽量平和地问“几时的事” 张管事的身体几乎抖成了筛子“约莫有三、三盏茶的功夫了。” 三盏茶,差不多等于半小时。 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殿内的宫女缓缓拉开了朱门,想看看到底是何人在门外喧哗。 宫女揉着眼睛开了门,待到看见来者那张冷脸时,整个人顿时一激灵,连忙跪地行礼道“奴婢参见燕王殿下” 然而萧瑾根本没工夫再多作滞留。 她算了算时间,说出了一句让在场诸位都陷入沉思的话。 “快来不及了。” 知晓内情的张管事太明白这句话了。 他跪在地上,暗戳戳地想王妃才走了三盏茶的功夫,王爷便说来不及了,看来王爷果然对王妃十分上心。 另一边,萧瑾暗暗地想,再不去救四皇子就来不及了。 唯一懵逼的只有跪在殿门前的宫女。 虽然她没听懂燕王殿下的话,但她知道如今对方身体弱,肯定是要把人给迎进来的。 然而抬起头,却见殿下剧烈地咳了两声,揉上眉心,对张管事说“找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去四皇子府。” 由于咳嗽的缘故,萧瑾声音略显嘶哑。但语速很快,显然是碰上什么要紧事了。 宫女方才在门外也听到了些许动静。 但她却也没想到,燕王已经走到了淑妃娘娘的殿门口,居然会为了区区一位亡国公主调转方向,要抛下娘娘去往皇子府。 宫女和被遗忘的两人站在一起,看着萧瑾和张管事渐渐远去的背影。 “这事我能告诉淑妃娘娘吗” 问月殿宫女站在原地,小声道“我觉得这么大的事,过不了多久肯定会传遍整个皇宫,所以待会儿我必须要告诉昭阳殿下,不然就是办事不力。” 燕王府的侍女此时也很懵“那我呢王爷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我该去哪里” 两名宫女看着她“你你应该祈祷,晚上睡着了不会被燕王殿下灭口。” 萧瑾离开王府时,楚韶含笑目送她远去。 待对方走得没影儿了,她先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后再悄无声息地前往萧瑾的书房和卧房。 书房里摆了满架子的书籍。 楚韶随意取下一本,那些泛了旧被翻过的书册,几乎都是兵法。 而除开兵书以外的书籍,似乎只是萧瑾用来装点门面的,新得仿佛跟刚印出来一样。 信手翻开一本,楚韶随意看了几页,感觉有些无趣,于是又将书册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来到桌旁,她的视线被案上那几本各国的史册给吸引住了。拿起两本书,却发现萧瑾看的多是齐、尧二国的历史。 楚韶的面上浮起了微笑,一个从前只爱看兵书的人,怎的突然看起了历史 她回想着记忆里为数不多关于萧瑾的画面,却仍然想不明白这一点。 好在她最好奇的,还是萧瑾的卧房。 藏匿在拐角处,楚韶笑望着侍女们匆匆而过,然后推开那扇门,从容地步入其中。 若换作是以前,萧瑾的庭院常有卫兵驻守,且萧瑾本人也时常待在房内,楚韶自然不便潜入其中。 如今对方一走,府中的侍卫瞬间松懈了许多,楚韶才找着机会入内一探。 只是萧瑾的房间着实有些过于简朴了。 与对方暴戾乖张的性情不同,屋内陈设讲究雅致,入目便是一件山水插屏,屏风上还描绘着京城各处的楼阁。 然而最吸引楚韶的,却并不是那一件与燕王本人并不相衬的屏风,而是摆在屏风背后的红木衣柜。 许是萧瑾离开时走得匆忙,忘记关上柜门,此时虚掩的门边漏出了一截白色的布条。 看样子似乎是一条很长的绷带。 楚韶缓步走近了些,拿起那条白布。 白布宽度适中,并无异样,只是过于长了。就算缠在人的身上,恐怕也能缠上好几圈。 将绷带捏在手上看,楚韶倒也瞧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拿起来轻嗅时,她闻到了一丝极冷的暗香。 她想起了掉落在雪地里的琉璃片,也是一样的破碎又脆弱。 这时楚韶听见了沉重的钟声,也像是鼓点的节拍。她微微蹙眉,有些疑惑这样的声音为何会出现在燕王府 直到那道声音在楚韶的耳畔越发清晰,急促得像是舞女赤脚踩在地板上的步调。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楚韶缓缓抬起手,覆在她的心脏上。 她的每一根指节扣在衣料上,都能感受到胸腔里疯狂颤动到近乎绝望的心跳。 绝望 楚韶的唇边依然含着微笑。 她觉得自己大概得了什么病,才会一闻到这种冷香,心跳就快得不受控制。 不得不说,楚韶有些喜欢此时的感觉,混乱失序,是一种极为鲜活的体验。 但同时,她捏着那一条带着暗香的绷带,心中又生出了些许惆怅,觉得有些寂寞。 以及烦躁。 虽然这两种情绪本是截然相反的。 但是对于楚韶而言,寂寞和烦躁都是双腿悬在空中,无法脚踏实地行走的漂浮感。 这时候楚韶总算明白了,她需要做一些有趣的事情,用来打发萧瑾不在的时间。 譬如得到更愉悦的痛感,譬如杀人。 但楚韶有些为难,因为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制造出一场恰到好处的杀戮。 而且现在她比较珍惜变得很不一样的萧瑾,并不想贸然破坏这一切。 楚韶留恋着那条绷带上淡淡的暗香,不过最终还是将它放回了衣柜。 因为她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趁着那道脚步声还没有步入庭院,她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离开了萧瑾的卧房。 行至假山处,楚韶抬起头,瞧见了正在寻找她的张管事,还有站在老张身边的另一人。 张管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他先是对楚韶行了一礼,而后极为不情愿地向楚韶介绍道“王妃娘娘,这是四殿下府上的王管事。” 楚韶笑着颔首,唇边弯起了柔和的弧度。 她觉得这位王管事来得真巧,恰好能消解自己无端生出的烦躁。 王管事可不知道他来得这样“巧”,他只是奉主上的命令行事罢了。 饶是跟着萧逸见惯了不少红粉佳人,此时他瞧着楚韶恍若天人的姿容,眼神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惊艳。 不愧是尧国第一美人,生得这般容貌,也难怪燕王不惜和殿下撕破脸皮,也要争抢一番了。 只可惜燕王如今不过是个废人,这样的佳人跟了他,实乃明珠蒙尘,糟践风月。 王管事一边感慨着,一边弯腰对楚韶行礼“见过燕王妃娘娘。” 楚韶温和地点了点头。 王管事瞧见楚韶温顺如羔羊的姿态,又想到萧逸接下来想借此人达到的目的,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忍。 但终究也只是一瞬间的仁慈罢了。 下一刻,王管事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算来娘娘成婚多日,四殿下还未曾见过娘娘,也没有当面献上祝贺,心中着实有些惭愧。故而遣奴才递上请帖,请娘娘前往皇子府一叙。” 他的帖子还没呈上,楚韶也还没来得及表态,便被张管事一把打掉了。 幸好王管事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张请帖才不至于掉落在地。 抓住请帖后,他指着老张,怒道“张管事,这可是四殿下给王妃娘娘下的请帖,若是掉在地上弄脏了,你担待得起吗” 张管事一把挥开了王管事的手,骂道“王妃娘娘乃是王爷的正妃,你家殿下作为王爷的弟弟,哪里来的脸给王妃娘娘下请帖,让娘娘前去拜见今天也就是王爷没在府里,若换作以前王爷在时,就算四殿下亲自登门造访,绝对也进不了这个门” 王管事被张管事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火气也上来了“张管事,你也好意思抬出燕王殿下和我叫板谁不知道燕王妃是从我家殿下那里抢来的,夺人妻子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张管事明知此事萧瑾根本不占理,仍是对王管事叫嚣着“抢又怎样我家王爷至少抢到了不像你家殿下,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连带着喜轿和仪仗队都被人抢走了” 此时王管事气血上涌,也不管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张口就来“谁不知道现在全京城都在笑话燕王殿下不仅废了双腿,自己倒霉不说,而且连伦常都不顾了,还跑去夺兄弟之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管事乐了,呵呵地笑着“若说燕王殿下是京城的笑话,那你们家殿下呢被一个笑话给弄成了笑话,你说谁才是笑话” “你”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大有一较高下决战到天明的架势。 楚韶只是含着笑,站在一旁听着。 从刚开始的兴味盎然,到最后她听得也有些烦了,觉得还是实现她刚才的想法更有意思一些。 于是楚韶俯下身,捡起了二人在进行拳脚斗争时掉落的请帖,温柔地对他们说“二位不必打了。” 张管事和王管事皆是一愣,停下手脚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望向楚韶。 今日楚韶穿了宽松的白衣。 被长袍掩住的腰际,此时正别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母妃送给她的,刀刃上镌刻了精致的花纹。 最让她感到愉悦的并不是那些纹路,而是它的刀锋足够锐利。根本无需淬毒,便能划破肌肤割开皮肉,溅出温热的血花。 楚韶微笑着,觉得四皇子和老王的确是顶顶的好人。 她并非虚伪造作之人,也不擅长客套周旋,所以这份好意她当然会接受。 “这张请帖,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下一章终于能写到我所期待的情节了 感谢在2022022123:59:182022022223: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静湖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5940832个;余余、牛角面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歌放10瓶;199116565瓶;罗崽咪又抢我被子3瓶;乐壹2瓶;阿卡林xd、therjkhiu、又见鱼、怎知我万般皆隐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 40 章 皇子府。 四皇子站在桌案边,看着宣纸上的紫薇花。 这是他近来画的第三幅画。轮廓皆由工笔白描而成,却只是打了个草稿,未曾完成完整的画作。 他向来是喜欢紫薇花的。 不过每次看到这花,他就会想起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四皇子刚过了十二岁的生辰,正由太监陪伴着,在御花园里玩耍。 瞧见枝头的紫薇一簇簇拥着,开得甚美,便骑在太监的肩膀上想去摘。 谁知还没摘到花儿,一道极冷的声音就冲他呵斥道“滚下来。” 四皇子一听,就知道这个凶他的人是谁了。 从太监的肩膀上爬下来,他瞧着那张比紫薇花还要好看的脸,忍气吞声道“见过三哥。” 嘴上挂着问候,心里却恨对方恨得牙痒痒。 他少时不懂事,曾有一次无意间在言语上得罪过萧瑾。而此人睚眦必报,之后总是找他的麻烦,变着法子教训他。 三皇子萧瑾看着那一树紫薇,再看看四皇子“花开得好就要去摘,这是谁教你的” 四皇子顶嘴道“花开得好不去摘,难道要等它谢了才摘吗” 三皇子冷哼一声“开了谢了都跟你没关系。皇宫里所有东西都是父皇的,旁人若是摘了御花园里的花,便是大不敬的重罪。”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以为你是皇子就要高人一等到时候父皇照样罚你。” 四皇子想起儿时他在御花园玩耍时,分明瞧见太子也摘过御花园里的花。 于是犟道“太子殿下也摘过此地的花,三哥当时也在场你怎么不拿他说事” 三皇子一愣,眯起眼,居然笑了。 “莫说太子殿下当时折下的不过是一株薄荷花,本就是该被清理的杂草。更何况他摘了又如何,你也知道他是太子,贵为当朝储君,而你又算什么” 你算什么 这句话萧瑾对四皇子说了两次。 他明明是齐皇的儿子,穆贵妃之子。萧瑾的母妃出身低微,也远远不及穆氏一族尊贵。 然而仗着有昭阳长公主庇佑,从小到大总是压他一头,处处都要挑刺找茬。 虽然四皇子知晓昭阳长公主势大,齐皇绝无可能把帝位传给萧瑾。 但萧瑾仍然极为可恶,知晓自己与帝位无缘,便投靠了太子,变着法子来膈应阻碍他。 宣纸被风卷起一角。 四皇子看着那朵轻轻折叠的紫薇花,觉得萧瑾实在是可恶,可恶至极。 如今萧瑾双腿尽废,彻底与帝位无缘,他得想个法子报复一下此人。 四皇子还没想到该使个出什么法子,一旁的王管事向他汇报了今日的动向“殿下,今日昭阳长公主召燕王入宫,却传下口谕,宣称不见燕王妃。” “燕王妃”四皇子笑道,“什么燕王妃,不过是父皇用来安抚尧民的棋子罢了。” “太子不待见她、本殿也无意娶她,若不是萧瑾发疯似的搞了一出抢亲,把这块烫手山芋给接过去,本殿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处置楚韶。” 王管事有些疑惑“殿下,您既然觉得楚韶是烫手山芋,那之前为何还要告知陛下燕王抢亲一事” 四皇子“你懂什么本殿多谢萧瑾抢亲是一回事,捏住他的把柄去告状又是另一回事。此事极为不体面,父皇知晓之后必定震怒,到时候引来昭华长公主出面,便会让父皇更加不喜萧瑾,岂不是一举两得” 王管事恍然大悟“殿下英明” 四皇子笑了一声,想起燕王府那位王妃,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好玩的念头。 萧瑾的确帮他处理了一个大麻烦。但即便是被他认作麻烦的东西,也只能在他丢掉之后被人捡走。 当着众人的面抢走本该属于他的麻烦,就算萧瑾帮了他的忙,他也不会存有丝毫庆幸和感激。 想起那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四皇子觉得很难堪。 这份难堪,既然他暂时不能在萧瑾身上找回来,那便只能想法子让另一人难堪。 四皇子想起了那位与他素未谋面的亡国公主。 他提起笔,写下一纸请帖,微笑着交给王管事“拿着这个,去请燕王妃到本殿府上一叙。” 王管事领着楚韶走入了正厅。 他恭敬地招呼着对方坐下,然后进了另一间房,对四皇子行礼道“殿下,燕王妃已经在正殿坐着了,接下来” 四皇子正皱起眉,对着镜子理衣襟,见王管事来了,随意问道“老王,你之前不是说,库房里有一味寻来的好香吗” 王管事一愣,附在四皇子耳边低语道“殿下,那香倒是还在,只是燕王府知道是您将燕王妃请了进来,之后那边若要是怪罪下来” 四皇子轻笑一声“燕王妃就算出了什么岔子,也是走出皇子府之后才有的事,与本殿有何干系更何况你以为萧瑾真的会对楚韶一见倾心” 王管事再度愣了愣,没听懂四皇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讥讽道“楚韶不过是一个连昭阳姑姑都不待见的傀儡罢了。萧瑾又不是蠢货,现下只是图个新鲜,像萧瑾那中人能对什么人一见倾心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这”王管事有些迟疑,“但如果燕王殿下真的倾心于燕王妃,等下找上门来,就不太好办了。” “找上门来” 四皇子放下搁在衣襟边的手,笑道“萧瑾若是视楚韶为玩物,必定不会找上门来。若是觉得楚韶还有些意思,找上门来届时药效发作,本殿也正好顺水推舟送萧瑾一个人情,他难道不感谢本殿” 感谢王管事暗自咂舌,觉得殿下这招也可真够损的。 楚韶的存在让殿下不痛快,燃了那香之后,楚韶清白扫地,燕王也势必容不下她。 而燕王到时候若是来了,他拖着残废的身子也无法行风月之事,横竖都是找难堪。 更何况,昭阳殿下中中行径明显不待见楚韶,必然也不会为此人撑腰。 那一味香闻起来又是寻常味道,决计挑不出什么差错。燃尽后,只需要将香灰倒了,燕王就算想发难,也找不出任何证据。 王管事脸上笑开了花,恭维道“殿下真是聪明绝顶,老奴拜服” 四皇子哼了声,束好腰带“待会儿记得把解药也一并拿来,进大厅之前先服下。” “是。” 四皇子从房中走了出来。 行至正厅,饶是他已经见过楚韶一次了,但还是微微一愣。 上次瞧见楚韶,因为是在御书房,他未曾细看。 如今看来,此人身着白衣,端正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时,像是一株秀气的白山茶。 身姿挺拔,香味沁人心脾,倒是花中一绝。 只是当楚韶抬起头之后,四皇子对上她的视线,却微微皱了皱眉。 说来对方的眼神极为温和,笑起来的弧度也挑不出什么差错,但他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四皇子觉得自己没理由怕了一个亡国公主,于是勾起一抹笑,客气道“上次在御书房一见,臣弟便觉得三嫂实在惊为天人。如今真切地瞧见嫂嫂了,倒是明白那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所言不虚了。” 这话的确是在夸赞楚韶,然而将对方比作祸国妖妃,显然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奇怪的是,楚韶好像并不在意。 唇边依然含着浅笑,甚至还问道“四殿下也觉得妾身颇具倾城之姿吗” 四皇子没想到楚韶说话这么直白,不由得愣住了。 诚然,楚韶的确生得很好看,但他却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女子会问出这中问题。 片刻后,四皇子笑了,缓声道“三嫂貌比天仙,臣弟说的当然不是假话。” 楚韶也笑了笑。 现在她总算明白萧瑾为何会对她一见倾心了。 原来萧瑾是倾心于她的皮相,那么萧瑾也不算是在骗她,说的全是实话。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王管事已从库房取出了香料,往炉里添了几勺香粉。 浓郁香甜的气息弥漫开,宛如衣袖间透出的淡淡脂粉味。 焚香蔓延在空气里,轻轻扑在脸上,像是丝织品那般细腻顺滑的触感。 四皇子和老王先前已经服下了解药,此时并不会被这道勾人的馥郁给蛊惑住。 他微笑着与楚韶闲谈,内心却十分期待香料生效之后将会发生的事。 然而直到他聊得口干舌燥,感觉都没什么话可说了。 楚韶依然神情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品着那一盏快要凉透了的茶,浅笑道“洞庭碧螺春,倒是好茶。” 四皇子也喝了一口茶,讪笑道“三嫂有所不知,这茶是刚从洞庭山上运来的,色泽银绿,自然是好茶。” 紧接着四皇子又围绕着碧螺春说了很久的话。 楚韶时而走神地听着,除了唇边的笑意淡了些,此外没有任何异样。 不仅楚韶反复走神,其实四皇子说了这么久,心里都有些烦了。 这香到底何时才会发作老王买来的莫不是假货吧。 实际上楚韶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早就没听四皇子在说什么了。 进入正厅之前,她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让这把匕首发挥作用,同时也不会被他人察觉到这是自己下的手。 只是她也没想到,偌大的一间厅堂,居然连一个服侍的下人也没有。 楚韶笑着感慨,四皇子和老张真是思虑周全,替她考虑到了一切。 为了报答四皇子,她决定等对方说完所有废话之后,她再进行一些小小的消遣。 只是没想到,四皇子的话如此多,喋喋不休说了这么久也没说完。 说实话,楚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眼见着四皇子又将话题引到了信阳毛尖上,楚韶的笑容彻底消失,手指已经抚上了腰间的束带。 比起报答四皇子,她更不能容忍自己待在皇子府里浪费时间。 楚韶的手指已经快要摸上匕首的柄端,谁知门外蓦地传来了一道车轮滚动的声音。 她微微睁大了眼,注视着那一把紫竹轮椅碾过地板,缓缓驶进大厅,而后停在了正中央。 四皇子的声音静默在这一瞬。 来者的肩膀上压着一件厚重大氅,狐裘边缘还飘零了几片雪花。 她的眼睫上沾满细雪,皱起眉咳嗽两声。 咳完了,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大厅内“萧逸,你好大的胆子。” 这道声线极冷,站在一旁的王管事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四皇子看着坐在椅子上,安然无恙的楚韶。 见此情景,他就算理不直,气也挺壮的“三哥,你在说什么臣弟不太听得懂。” 萧瑾冷笑道“你说你胆子大不大敢把本王的王妃请到府上聊茶叶的,你也是愚蠢至极头一人。” 她用看傻逼的眼神望着四皇子,认真地问“你不要命了” “你不要命了”这句话,萧瑾问得十分真诚。 毕竟当她赶到门前,准备让老张推着她进去时,内心都怀着一丝犹疑。 她想,万一楚韶已经杀疯了敌我不分。此时让老张跟她一起进去,岂不是在送死 萧瑾觉得自己还有些许把握,能侥幸活下去。 然而老张就不一定了,所以她干脆选择了独自摇轮椅进去。 也是直到她进去后,说完了那一串话,系统的提示音才在耳边响起。 “现在为玩家发布新任务” 萧瑾微微一愣,这时候发什么任务。 系统怕不是疯了吧 系统的机械音并没有在意萧瑾的吐槽,十分和善地说“请宿主注意,本次任务将会奖励一个月生命时长。” 萧瑾听见奖励一个月生命时长,整个人都愣住了。 碍于周围还有人,她没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面上仍是一脸冷漠,嘴角却不禁微微上扬。 这次,系统总算是当人了。 然而系统接下来的话,却根本不做人。 “任务事件合欢散。任务难度无法预测。预计触发时间,五分钟内。” “请宿主做好应对准备” 萧瑾嘴角上扬的弧度瞬间僵硬了。 合欢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2223:59:0420220223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北溟渊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千、回眸一笑、江湖一姐、无名之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suto50瓶;回眸一笑、拔剑四顾心茫然10瓶;云光耀6瓶;去过一个地方5瓶;琪迹kiki3瓶;你也喜欢小狗吗、又见鱼、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第 41 章 合欢散,效果如其名,是古早小说里常见的道具。 它的出场方式五花八门,通常可以是药丸形态,也可以是香粉。合欢散它可能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听见这个名字,萧瑾嗅着大厅内甜到近乎黏腻的熏香,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身处古早世界,该来的迟早会来。 不得不说,合欢散的药效确实很好,跟网文里描述的一样好。 系统说五分钟内就会触发,恐怕这玩意儿不是香料,而是某种传染病。 只是,就算是病毒传播也不带这么快的。 四皇子听完萧瑾的一番话,还以为对方那一句“你不要命了”是在威胁他。 当即他笑了“三哥这话可说得让臣弟极为不解,臣弟不过只是请三嫂到府上一叙,三哥便要对臣弟喊打喊杀,臣弟心中也是十分委屈。” 委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孩子了 萧瑾看着从铜炉里升腾出的袅袅烟雾,血压瞬间飙升。 虽然三皇子本就是狗血网文里的傻逼男配,但无论是谁使出这种下作手段,都会让她气血上涌。 更何况她如今的气血上涌,多半是生理上的,而不是心理上的。 合欢散不愧为网文常驻道具,此时她就算屏息抑制,也感觉身体有些发烫,嘴唇也燥得慌。 按理来说,萧瑾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带着楚韶赶快离开皇子府。 然而她却忍着这股燥意,缓缓地对四皇子说“过来。” 楚韶笑望着萧瑾,如果她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此时萧瑾的心跳好像很快。 不过对方说出的话却依然平淡如水,掀不起丝毫波澜。 四皇子虽然不明白萧瑾为什么要让他过去,但他知晓合欢散的功效极强。就算楚韶运气好没中招,如今萧瑾重病缠身,绝无可能逃得过这一劫。 于是四皇子起身,笑着走到了萧瑾的面前“不知三哥唤臣弟前来,究竟有何指教” “跪下。” 即便中了合欢散,萧瑾的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 这时四皇子有些疑惑了,难道老王的香真是假的 但是不管合欢散是真还是假,他绝无可能在萧瑾面前跪下。 四皇子哼了声“三哥,你我都是皇子,臣弟要跪也该跪父皇和太子,为何要跪你” 萧瑾未曾动怒,平静地说“不跪可以,把头俯下来,本王跟你说句话。” 四皇子瞧见萧瑾面色淡然,心中虽有些狐疑,不过他还是微微俯身,想听听萧瑾到底要说什么话。 却不料他刚低下头,正在纳闷萧瑾的眼睫怎么比女子还要长,结果便见对方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摘下了手上的白玉扳指。 萧瑾平日里本来不喜欢戴扳指之类的东西,总觉得束手束脚,不太方便。 然而这枚扳指是萧霜送的,小侍女今天特意从库房里找出来,让她在面见昭阳长公主的时候戴着。 思及此处,萧瑾将玉扳指轻轻地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四皇子却更加疑惑了,萧瑾当着他的面取扳指干什么莫不是疯了。 他的面上依然含着笑“三哥,你这是何” 后头的“意”字还没说完,四皇子根本猝不及防,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扇倒在了地上。 待到他趴在地板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左脸火辣辣的痛楚时。他颤着手抚上脸侧,摸到一道肿胀的巴掌印,才明白自己刚刚挨了萧瑾的一巴掌。 四皇子慌乱地将手指移至嘴角,发现他的嘴唇都破了皮,渗出丝缕鲜血。 王管事看着被萧瑾扇倒在地的四皇子,吓得面色煞白,惊惶地大喊一声“殿下”。 而后半奔跑半踉跄地奔向四皇子,试图将他扶起来。 谁知还没碰到四皇子,便被对方一把甩开了手,后者怒道“滚别碰本殿” 见此情景,楚韶的唇边扬起了笑容。 如果不是真真切切地能用眼睛看出来,四皇子的确是个男人,她险些以为对方此举是在效仿贞节烈女。 站在一旁的王管事吓得腿脚直哆嗦。 方才奉承萧逸时的谄媚嘴脸尽数消失,他脑瓜子嗡嗡地看着四皇子脸上那道越肿越高的巴掌印。 完了,殿下被打成了这副模样,这该如何参加长公主殿下的生辰宴他又该怎么向贵妃娘娘交代啊。 四皇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发上的玉冠都还是歪斜的,指着萧瑾骂道“萧瑾,你不过是个残废,你凭什么打” 话还没说完,四皇子头顶歪斜的玉冠彻底掉落在地。 砸在地上,玉冠的玉螭虎纹裂出了一道缝隙。 四皇子之所以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是因为他再度倒在了地上。 只是这次他被扇的不是左脸,而是另一边完好的右脸。 萧瑾坐在轮椅上,缓缓放下了手。 因为室内逆光的缘故,没人能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四皇子的耳朵里。 “本王凭什么打你就凭你只是个皇子,而本王是陛下亲封的燕王。本王只是给了你两巴掌而已,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你还会要死要活去陛下面前哭诉” “而且本王作为你的兄长,打了你,你不应该骂本王,你应该跪下来谢恩,谢本王有心对你严加管教,不至于以后拿着炉子里那味下流的香去祸害别人。” 萧瑾没去看挣扎着想要爬起身的四皇子,而是皱起眉掏出锦帕,像是沾着了什么污秽似的,将手擦拭了一遍。 而后她拿起扶手上的那枚玉扳指,重新戴了回去。 四皇子捂着脸,眼中满是愤恨和杀意“你” 萧瑾面无表情道“你什么你你应该庆幸本王现在是个残废,不然本王刚刚不会赏你一巴掌,而会直接一脚把你踹出去。” 四皇子气得发抖,指着萧瑾破口大骂“萧瑾,你他” 萧瑾“本王警告你,不要再拿手指着本王。第一这很没有教养,会让本王怀疑刚才那两巴掌或许不足以教育你。第二这个动作相当于在提醒本王,你的手现在还很灵活,可能需要本王帮忙让它变得曲折一点。” “你不要以为本王成了残废就没有脾气,便是本王双腿尽废,本王终究是你的兄长。本王今天打了你,难道你还能打回来不成你敢吗” 王管事站在一旁,扶住了趴在地上气得快要晕厥的四皇子,颤巍巍地跪下,扯住了对方的衣袖“殿、殿下燕王殿下是您的兄长,您莫要冲动。” 也正是因为老王的动作,恰巧将四皇子指着萧瑾的手指给移开了,算是无声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萧瑾瞟了旁侧的楚韶一眼,发现对方面上含着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随后她移开视线,淡然地对趴在地上的四皇子说“既然四弟已经跪倒在地,对本王的教育感恩戴德了。本王待会儿还要去赴宴,便不再叨扰你了。” 在楚韶站起身,推上她的轮椅之前,萧瑾微笑着对半天爬不起来的四皇子说“四弟的心意本王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你就待在此处歇着吧,不必起身恭送本王离开了。” 楚韶推着那把紫竹轮椅,缓缓驶出了厅堂。 殿外白雪纷飞。 除了跪地向萧瑾行礼的婢女之外,再无旁人。 也是直到完全走出了皇子府,楚韶才弯起笑容,问道“王爷,怎么没见着张管事” 萧瑾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必然是由张管事告知的。 况且依着老张的性子,萧瑾前些日子才遇刺,此时又怎会放心地让对方孤身前往皇子府。 楚韶推着轮椅,行至一处僻静的街道。 此地栽种了一排松树,人烟倒是十分稀少。 只是萧瑾依旧默然不语,并没有回答楚韶的问题。 楚韶微微蹙眉,将轮椅停在了挂雪的松枝下。 而后她转身,唇角扬起笑容,绕过车轮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这一看,楚韶不由得愣住了。 因为萧瑾的脸,好像红得有点不太正常。 这张脸秀美得不像男子,面上也时常带着略显病弱的白,此时却像是白珠滚了一圈脂粉,透着淡而轻薄的绯红。 嘴唇微张,就连溢于唇齿之间的轻吟都缓而沉重,裹上了一丝隐忍的意味。 现下是冬天,松树上的积雪压弯了枝桠。然而萧瑾沿着轮椅靠背跌落的姿态,却莫名让整棵树萌发了满枝春意。 浅显地来说,楚韶心脏跳动的节拍,又让她自己感到有些疑惑了。 楚韶确信自己患上了奇怪的病症。 不过这样的病症其实是极度愉悦的,让她置身于冰雪之间,却能感受到周身血液的沸腾滚烫。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值得她仔细揣摩回味。 然而萧瑾此时的体验却不太好。 合欢散药效如神,说五分钟触发就五分钟触发,一点儿都不带含糊。 刚才若不是想暴打四皇子的信念支撑着萧瑾,恐怕还没等她走出皇子府,这神药就会发作了。 现在到了外面,萧瑾再也压抑不住汹涌如斯的药效,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 只能依稀感受到楚韶将她轻轻抱起,然后把她放在了松树底下。 往常原主的体温很冷,此时萧瑾却觉得浑身烫得发慌,很想找一块冰凉的东西蹭上去。 她抬起手,勉强扶住了树干,却又觉得太过粗糙。 待到她再度伸出手,胡乱地抓住一截衣料时,触手可及的感觉十分凉而柔滑。 萧瑾将那片衣袖拉近,还能嗅到如同霜白松树那般清冽的香。 她的嗓音轻而沙哑,无意识地说“过来。” 楚韶听着那道颇为虚弱的声音,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俯近了身体。 萧瑾扯住楚韶的衣袖“再过来靠近我一点。” 她的确有些神志不清,甚至忘了伪装成燕王,连“我”字都蹦出来了。 楚韶十分乖顺,依着萧瑾的话又俯近了些。 直到近得能够瞧见萧瑾浓密纤长的眼睫,像是鸦翎般轻轻垂下,极力掩盖住眸中的渴求和迷离。 脸颊上抹开的绯红和那张冷肃的面容并不相衬,仿佛某位不懂事的歌姬,抱着琴在萧瑾的脸上吻啄温存,才会留下数道胭脂色的唇印。 楚韶垂眸看着萧瑾扯住她衣袖的手指,觉得对方宛如初尝禁果的少女,不仅气息紊乱,而且整只手都在颤抖。 她的唇边依然含着从容自若的笑,不过胸腔里的心脏也随着萧瑾一点点靠近的嘴唇而剧烈跳动。 直到她们的呼吸近得交融在一起,倾吐出的热气盖过了霜雪的冷冽,嘴唇几乎也快要相贴。 这时候楚韶蓦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停顿在这一刹的萧瑾。 由于距离太近,她看不清萧瑾脸上的表情,但能够看清对方手上的动作。 “王妃,借你的匕首一用。” 楚韶垂下眸,发现因为她正半跪在萧瑾身前,所以腰间的匕首显露出了一截。 对上萧瑾明明已经迷蒙得彻底,却强自保持着清醒的眼神,她再度笑了笑。 不得不说,楚韶的确很好奇。 处于这种状态下的萧瑾,想拿她的匕首干什么。 羞耻到割喉自尽吗 楚韶的面上依然含着笑,正准备取下腰间的匕首递给萧瑾,不想对方居然伸出手绕过她的腰身,直接拿走了那把匕首。 “铮” 刀刃出鞘的声响极为清脆。 楚韶睁大了眼,愕然地望向执起匕首的萧瑾。 萧瑾轻轻喘着气,却用另一只手挽起衣袖,然后对准自己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划下了一刀。 一瞬间,她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利刃割入肌肤的撕裂感十分清晰,这样的痛楚完全盖过了合欢散的药效,让她清醒了过来。 之后萧瑾缓缓松开了手指。 匕首坠落,雪地上溅开了一片鲜血。 萧瑾将滚烫的身体贴在树干上,声音轻而微弱,对楚韶说了一句“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2323:58:462022022423: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个;江湖一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许7瓶;白板拼图、钟语诺、火山口的小爬虫、476593275瓶;禹之、许艺恩3瓶;琪迹kiki、57827135、乐壹2瓶;又见鱼、三鹿、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第 42 章 鲜血沿着肌肤流下。 从刀刃划伤的地方绽开,像是断裂的白壁。 长而笔直的缝隙是决堤的坝,鲜血蜿蜒流淌,顺着手腕垂落的弧度,漫过冷寂的雪地。 楚韶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说话。 实际上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快到她目所能及的全部,似乎都交织着鲜红和洁白。她几乎快要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到底充斥着愉悦,还是无端的怅然。 耳畔又响起了那段模糊不清的歌谣。 脚下像是踩着柔软的丝绸,无须费力便能被兴奋包裹。但双足陷入其中,却又被湿润的鲜血浸染,迷失了最初获得的快感。 楚韶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愉悦,又是因何而悲伤。 她只是任由身体坠落、沉沦,直到一道极为隐忍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不要过来。” 跌落的失重感骤然消失。 楚韶回过神来,神情还有些恍惚。 因为她正蹲在萧瑾的身前,紧握着对方的手腕。 掌心圈住的体温烫得有些不正常,甚至比萧瑾偏过头轻轻吐出的气息更为灼热。 着陆之后,一切再度变得十分清晰。 楚韶甚至能看见那片苍白肌肤漫起的一丝薄红,以及萧瑾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那些血管如同生长在海底的水草,在涨潮时肆意蔓延,但躯体却纤细脆弱。 被她握于手中之时,只需要稍稍一使力,便能轻易扼断生命。 很好看,也足以让她注视良久,并且由衷地感到愉悦。 楚韶一向喜欢脆弱又漂亮的东西,这不足为奇。 只是她没想到,当她握住萧瑾的手腕之时,心脏的震颤几乎快要淹没自己的呼吸声。 她知道自己渴望看到什么。她想看见坚固美丽的东西变得破碎,化为随风飘飞的齑粉。 同时她也想引诱负隅顽抗之人,让对方认输,放弃曾经所坚守的一切。 楚韶一直很相信自己。 因为她想去做什么,那么就一定会去做什么。 另一边,萧瑾给了自己一刀过后,她的神智的确暂时回了笼。 她砍胳膊的理由很简单。 虽然身处狗血世界,终究逃不过经典下药梗,但她也绝不轻易认输。 先前进入皇子府时,萧瑾考虑到万一楚韶真的把四皇子给弄残了,事情恐怕很难收场。 有这个前提条件存在,老张进去无异于送死。 双重因素叠加,最终她选择了孤身进入大厅。不过她其实也并非孤身一人,因为她另有布置,十分明智地留了一手。 那就是派老张去藏锦巷找苏檀。 萧瑾当时心想,如果她进去以后能够控制住楚韶、再加上苏檀赶到现场的话,应该还能续一续四皇子的命。 再不济,他也不至于嗝屁。 结果没想到全员活蹦乱跳,被误伤的终究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此时萧瑾想起自己所遭受的无妄之灾,觉得她真的很冤,冤得要死。 身体紧贴着树干,虽然她能感受到冷风正在往伤口里灌,神智已经清醒了许多。 但奈何合欢散的药效太猛,她仍然不自觉地想往楚韶那边靠。 如果不是萧瑾疯狂地对自己进行着心理暗示,恐怕早就压抑不住,贴上楚韶了。 只是真跟死神贴贴,萧瑾觉得还是算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明白普通人根本消受不住这样的福气。 然而事实证明,萧瑾一个人克制是没用的。 因为楚韶显然不懂什么叫做“克制”。 萧瑾知道自己体温烫得吓人,现在的状态肯定也很狼狈。所以她一边喘气,一边颤抖着和冰凉的树干贴贴。 好不容易通过物理降温稳定了心神,谁知死神再次向她伸出了魔爪。 往常在室内,楚韶的体温算不上冷。但搁在下雪天,对方的掌心却很凉。 只是被楚韶轻轻触碰了一下,萧瑾就如同着了火的兔子,开始炸毛了。 如果不是双腿尽废,估计会直接跳起来。 她头皮发麻,按捺住想要靠近楚韶的欲望,试图甩开对方的手。 奈何合欢散实乃神药。 这药不仅对萧瑾进行了精神打击,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削弱了她的战斗力。 她这一下没甩开就算了,而且力道极轻。 衬着那一张透出薄红的脸,反倒更像是在撒娇调情。 “” 萧瑾皱紧了眉头,觉得她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然而她确实难以抑制身体的发颤。 张开嘴唇,根本呼吸不到能让她平静的冷空气,脑子里全是空白。 最可怕的是,当楚韶像是瞎了一样对她的抗拒视而不见,反倒垂眸紧攥住她的手腕时萧瑾脑海里的空白瞬间被另一种荒谬的想法给占据了。 她大概是被药疯了,才会在脑子里幻想自己贴近楚韶的画面。 萧瑾甚至可以想象到那种柔软的触感。 如同枕在凉滑的寒床上,每一片领域都是她所迫切需求的。 她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捧住楚韶的脸颊,用干燥滚烫的嘴唇贴上对方的肌肤。如同沸水浇于冰雪之上,牢不可破的谎言将从最表层开始瓦解。 她们共同沉沦、一起融化,交换着嘴唇和拥吻,一寸一寸地消解血液里沸腾的渴求。 她可以装作一无所知地剥开楚韶沾满松香的衣袍,同时卸下全部防备和伪装,邀请对方揭开真相,享用这具身体最大的秘密。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她现在是燕王萧瑾,就算被药死了,也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 面对楚韶,萧瑾坚守着自己最后的防线,始终以“呵呵”二字应对一切。 药在身上,美人也就在眼前,她却能够违背本能的欲望,对楚韶说“不要过来。” 这是萧瑾最后的倔强。 等苏檀。 死等苏檀。 不要妥协,妥协就会败北。 不要轻易对合欢散认输,认输就会成为病娇的玩物。 饶是萧瑾的决心如此坚定,但她也实在没想到,楚韶居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如果她的腿还能动,此时被楚韶这样对待,恐怕会用尽全力挣扎。 然而她的双腿废了。现在她只能勉强睁开眼皮,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韶埋下头,吻上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脑子里的弦,“嘣”地一声就断了。 这是什么变态趣味。 楚韶的嘴唇湿润而冰凉,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待到她轻而温柔地触碰到萧瑾的伤口时,痛感和抚慰的快感一并而来。 萧瑾几乎下意识地喘了一声,若不是理智尚存,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想骂人的冲动。 此时萧瑾中了合欢散,根本喘不过气,只能厉声警告道“不要靠近本王” 她的尾音都有些发颤,毕竟再过来,就真的会变得不幸了。 奈何楚韶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和萧瑾的想法一样,为了达成所期望的目标,她会不择手段地去实现。 楚韶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警告。 她低下头,眼睫轻轻颤动,掩住了眸中的兴奋。 然后探出舌,涉足了那片潮湿的领域。血腥味绕在舌尖,迷乱而又虚浮的快感让她的心脏狂跳。 她能够感受到萧瑾近乎痉挛的颤抖,还有溢于唇齿之间苍白无力的顽抗。 一瞬间,汹涌的愉悦包围了她。 楚韶的唇边含着笑意,她知道自己快要得逞了。 再进一寸,她会吻过那片颤动的肌肤,滑入萧瑾紧紧掩盖着秘密的衣袖,用湿润带有血腥味的气息,刻上无数道灼热的印记。 然后,她会证实自己所探寻的一切。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楚韶其实并不享受获胜的快感,她享受的只有顽强之人屈膝求饶的那一瞬间。 那是能够让她无穷回味的愉悦。 也就在楚韶觉得自己离胜利只差一步时,她发现萧瑾居然陷入了沉默。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 因为如果对方停止了反抗,那她所做的这一切就失去了所有意义。 楚韶有些疑惑,抬起头望向萧瑾,却愣住了。 因为负隅顽抗之人明明面色绯红,却正用无比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她。 为了克制住合欢散的药效,萧瑾不仅用匕首扎了胳膊,而且还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尽是鲜红。 在楚韶眼里,她一直觉得萧瑾很不同。 但具体到底有哪里不同,却总是想不明白。 此时瞧见对方泛起薄红的眼尾,以及那一滴隐约快要掉下来的泪,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某种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下一刻,却突然消失了。 楚韶并不感到懊恼,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她觉得萧瑾特别,那么对方一定有什么地方很特别,只是她暂时还没想清楚罢了。 不过楚韶实在想不通,以萧瑾的性格,为什么会掉眼泪。 所以她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声问了出来“王爷,为什么呢” 实际上,那只是一滴痛出来的眼泪罢了。 萧瑾以前觉得人定胜天,直到她穿进这个世界,见识到了神药合欢散。 这时她才明白,来自古早狗血世界的力量,实在是自己区区一介凡人无法抵抗的。 内心的惆怅,加上新鲜刀伤被楚韶无情消毒的痛感。 这样的感觉,就好比受伤之后被强行喷了酒精。 说不痛是不可能的,就算极力忍住眼泪,她的泪水依然在眼眶里打转。 楚韶问为什么。 萧瑾根本不会回答她。 因为这个问题,是只有现代人才能共情的痛。 这辈子灭情绝性、从没被酒精喷的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不过即便没有这一重因素,萧瑾也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此时此刻,她忍着合欢散的药效,忍着胳膊上的痛楚,同时还要忍耐来自全书颜值天花板的调戏。 她这样的人才,不去剃度出家当尼姑,是佛寺住持看了都要叹一声可惜的程度。 一个人可以忍耐。 但她不能够同时忍耐这么多事。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萧瑾的眼泪并没有掉下来。 她感受着周身的热气,抬起另一只手,面无表情地捏住了楚韶的下巴。 萧瑾的手指很烫,也在颤抖。 但她只说了一句话。 “算你狠。” 然后俯下身,覆上了楚韶的嘴唇。 整个过程并没有特别漫长。 萧瑾只是贴上了那张柔软的嘴唇,然后不轻不重地撬开,以吻报吻、以牙还牙。 但是交换完之后,萧瑾意识到自己又亏了。 因为楚韶的嘴唇上有她的鲜血,所以口腔里满是血气和铁锈味。 算不上温柔地品尝着对方的唇舌,萧瑾的呼吸却变得沉重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压下合欢散的药效,进行一场具有针对性的报复。 然而她单身了这么多年,实在没有想到当她自己面对纸片人的时候,居然真的想把这个报复再延长一些。 因为楚韶的嘴唇太软了。 软到不需要合欢散的推波助澜,她也想轻轻撬开那片柔软。 松枝晃落白雪,恍惚间,萧瑾有那么一秒失去了理智。 连带着捏住楚韶下巴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松了些力道,变得很轻柔。 她看见碎雪从枝叶间飞出,像是翩翩的白鸽。 紧接着合欢散再度发作,情欲将她的身体烧得越来越烫。 像是把积雪都煮沸了,盘旋在头顶的鸽子也消失了,只剩下了干燥的唇舌。 萧瑾觉得她快被口腔里的血腥味给折磨疯了,头脑也变得昏沉起来。 她的内心可耻地引诱着她遵从颤抖的嘴唇。 她也以为自己要完了,居然败给了万恶的古早套路。 也就在萧瑾觉得自己快要玩完之时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一把推开楚韶,然后趴在雪地上剧烈地咳嗽。 被推开的楚韶脸上并没有表情。 应该说,她的笑容消失了。 刚刚萧瑾覆上她的嘴唇时,楚韶就在思考这个动作到底是什么。 此时她听着萧瑾混乱的心跳,微微蹙起眉,仍然不是很明白。 楚韶依稀能够猜到,这样的动作大概能够缓解萧瑾的痛苦。 可是对方却在最后推开了她。 她看着趴在雪地上咳得撕心裂肺的萧瑾,意识到自己应该输了。但她意外的没有感到失落,甚至还莫名有些愉悦。 这份愉悦到底来自于何处,楚韶尚未得知。 她只是舒展开了眉眼,唇边扬起微笑,很直白地问出了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推开妾身呢” 萧瑾还在咳嗽,完全无法回答楚韶的问题。 按照刚才那个状态,她也不是圣人,其实是绝无可能推开楚韶的。 她之所以打败了合欢散,并不是因为她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人类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是缘于另一个尴尬的原因 因为萧瑾单身了二十年,她并没有接吻的经验。 所以她刚刚忘记呼吸、忘了换气。 她呛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这一章写得战战兢兢、删删减减,十分害怕被锁,所以第二更还在继续写 凌晨的时候会发出来qaq我也不知道是几点,不要等,不好意思,大家明天再看吧么么 感谢在2022022423:58:5720220226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ugar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ugar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缺斤少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仁糯米糍55瓶;清蒸鱼38瓶;喻言老婆看看我30瓶;55403579、逸轩20瓶;に靑い18瓶;顾清墨16瓶;44428411、萧冷月、高杉偏头痛、陆枕秋是我老婆、40173335、伯仲之间10瓶;差1点笑了8瓶;风月无边7瓶;忒忒6瓶;阿昕鸽鸽5瓶;shang、乐壹、你也喜欢小狗吗、君家有木2瓶;evefay离、怎知我万般皆隐忍、又见鱼、玖橘、kgkuku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 43 章 咳完之后,萧瑾勉强站直身体,坐了起来。 由于京城很冷,胳膊上蜿蜒的血已经不再流淌,被呼啸而来的寒风和雪给冻住了。 只是原主的身体比较弱,萧瑾的嘴唇上虽然沾着血,脸也红得不正常,但全身已经开始发颤了。 在眼前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之前,她喘了口气,回答了楚韶的问题;“王妃,本王推开你,是因为这不对。” 楚韶看着靠在松树上喘息的萧瑾,她走近几步,伸出手摸了摸那张发烫的脸,语气十分轻柔“王爷,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在楚韶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只是为了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被强烈的欲望催逼着,还能极力克制、保持清醒的人很少。 应该说,根本就没有这种人。 在碰见萧瑾之前,楚韶也不相信世上居然还存在这种人。 毕竟她从未遇见过,萧瑾是头一个。 萧瑾被合欢散弄得浑身发烫,此时她终于共情了网文主角被下药的感受。 的确难受得要死。 不是想去侵占别人,就是想别人赶快来侵占自己。 她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然而却还是伸出手,勉强拍开了楚韶的手,放缓嗓音,哑声道“因为我不想成为连我自己都觉得不耻的人。” 楚韶看着萧瑾胳膊上的血,愣了愣,并没有答话。 其实萧瑾想的很简单。 虽然她在网文里看多了借下药滚床单的桥段,但当她亲身经历的时候,还是打心底里拒绝的。 她不想向一味香屈服,也不相信自己会压不住一味香。 更何况纸片人也是人,她应该尊重楚韶的意愿。 然而没想到楚韶居然主动搞事,她差点就没把持住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楚韶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在身体快要烧到炸掉之前,萧瑾还是控制住了身体的本能,低声讲出一句话。 “对不起。” 道歉的对象是楚韶。 原因是刚刚不由分说的一个吻。 楚韶愣住了,眉峰也微微蹙起。 因为她不理解萧瑾为什么要向她道歉,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一国的王侯向别人道歉。 实际上,萧瑾挺惭愧的。 她跟楚韶本来就是假结婚,这种事要是放在现代,如果她那时候没被呛到进而导致其它事件的发生,引发严重的后果,那性质就比较恶劣了。 当然萧瑾坚定地把自己放在了搞事者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考虑到,最后成为受害者的其实也有可能是她。 楚韶没有回答,不过萧瑾也并不在意对方会回答什么。 毕竟她只是单方面道歉,至于楚韶会不会接受,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远处似乎传来了马蹄声,萧瑾想睁眼去看,然而却睁不开。 考虑到天很冷,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中招加发烧,还是在冬天的雪地里,她这辈子就没经历过这么悲催的事。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萧瑾看着楚韶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不过她有些听不清,眼皮也很沉重。 伤口被冻得生疼,滋味不是很好受。 闭上眼之后,萧瑾忘记了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她到底又是谁。 她只知道自己跌进了一个很舒服的怀抱,这样温软,仿佛陷进了棉花里。 对方的嗓音很动人,隐约可以听出笑意。 尾调轻轻拖长,好像有些无奈“王爷,您对妾身这样毫无防备,会让妾身很为难。” 萧瑾觉得自己有些冷,还有些热,身上也疼。 她想抱着那个声音好听的美女蹭一蹭,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轻轻蹭过之后,对方笑了一声,可以听出来她好像很开心。 “王爷,既然这一次您赢了,那么妾身也应该放过您一次。所以在您醒来之前,妾身不会乘人不备,探寻您的秘密。” 王爷是谁 萧瑾不知道什么王爷,只觉得自己快要难受死了。 楚韶垂眸看着皱起眉,使劲往她怀里蹭的萧瑾,再度愉悦地笑了起来。 她的心脏依然跳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灭国仇人抱在怀里的缘故。 像萧瑾这样的人,生得如此淡漠的一张脸,却顶着这副面容做出这种事,实在让人有些无奈。 楚韶见萧瑾面色绯红,不安分地在她的怀里扭动,把刚刚凝固的伤口又蹭出了血,还在艰难地喘着气。 她想伸出手抚平对方的眉头,奈何却也没有多余的手了,只能笑着说“王爷,您真的很特别,也让妾身很好奇,您到底是谁呢” 萧瑾被合欢散折磨得够呛,自然不会回答她。 楚韶依然在笑“不过您现在生病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在您醒来之前,没有人会伤害您,所以您可以安心地睡了。” 她看着萧瑾紧皱的眉,还有怀中明显的颤抖,于是放轻声音,含着笑说“别怕,有妾身在呢,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楚韶知道萧瑾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不过她还是语气散漫地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她的确很想报答一下四皇子和王管事。 所以楚韶刚刚收回匕首时,未曾用手擦拭净刀刃上的鲜血。 她记性不好,总是担心自己会忘记报答四皇子。 萧瑾的脑袋很晕,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但她窝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总感觉像是回到了故乡。 只是姿势有点别扭。 失去意识之前她想不管什么姿势,总比靠在树上好吧。 马车一路疾驰。 车厢内,楚韶看着张管事宛如吊丧问疾的脸,唇角依然含着笑意“张管事,王爷还有气呢,您不必如此惊惶。” 她身旁之人正是萧瑾,此时对方的头正枕在她的大腿上。 像是玩偶一样,十分乖觉,也任由她摆布。 张管事坐在楚韶对面,不住地打着哆嗦。 他实在不敢看此时的萧瑾,也不敢听对方在晕厥中无意间溢出的轻吟。 即使他前不久看似成为了王爷的“心腹”,但见证了这一切之后,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会被满门抄斩。 而苏檀此时正坐在车外赶马,她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 若不是知道里面坐的是燕王,她还以为马车里正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当张管事火急火燎地过找到苏檀时,她正在满脸黑线地看着药铺外那几十盆薄荷花。 她正在思考,该怎么把这些薄荷花还回燕王府,岂料把花送过来的正主就来了。 苏檀有些意外,正准备说起关于薄荷花的归属一事。 岂料张管事脚跟都没站稳,就气喘吁吁地对她说“苏苏大夫,王爷有急事相求,请您带上起死回生的药去救人,尽量多带一点才好” 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请求,苏檀皱眉问;“为何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张管事本人也很懵。 他不明白萧瑾在说什么,也不懂萧瑾的布置,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不知。 待到苏檀拿着药箱,火急火燎地赶往灾难现场时,奄奄一息的人倒是一个也没看到,只瞧见了被楚韶抱在怀里的萧瑾。 萧瑾的皮相生得冷,此时的脸色却红得像是搽了胭脂。整个人神志不清,简直如同被下了药的黄花大闺女。 即使她被楚韶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身体还在难耐地往楚韶身上贴。 没人能相信,这是尧国的燕王。 苏檀目瞪口呆,药箱掉在了地上。 老张就更夸张了,他一个踉跄,直接一头扎进了雪地里。 “” 苏檀强自镇定下来,拾起药箱,问道“王妃娘娘,燕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楚韶抱得很稳,觉得怀里的人很轻,同时她的心情也比较愉悦。 虽然她有些不满,因为苏檀扰乱了她的愉悦,但考虑到萧瑾还在发烧昏迷。 而且她目前也不想让萧瑾死。 于是楚韶微笑着,如实答道“王爷中了合欢散,发烧了。” 苏檀;“” 还真是被人下药了。 听到这个症状,苏檀总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她转过身,认真地问身后的老张“张管事,这就是燕王殿下让民女带上起死回生之药的缘由吗” 张管事从雪地里爬起来,难以平复心情“苏大夫,这敝人的确也没想到。” 不只是老张意难平。 直到现在,苏檀赶着马车,也依然不能释怀。 此时苏檀驾的马车,还是她从前租来的一辆旧车。旧到连车主都不想收回去了,直接送给了她。 因为张管事说要快,她也没有其他可行的法子,只能找出这辆破车,顺便把老马也牵出来遛一遛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张管事不会骑马,所以要救人的是她,赶车的人还是她。 苏檀现在总算是知道,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就像萧瑾莫名其妙地认为她会验尸一样,张管事也十分迷惑地觉得她会驾车。 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对她的盲目信任从何而来。 然而最让苏檀不爽的,倒不是当苦力。 而是但凡萧瑾不说带上起死回生的药,她也不至于在药箱里装满了保命药,如今连普通的发烧和下药都治不了。 现在她还得把萧瑾拉回药铺医治。 医死了,她也别想跑。 简直是无妄之灾。 苏檀的表情本来极度不爽。 然而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刚才萧瑾微微张开嘴唇,面红喘息的样子。 一走神,挥鞭的力道没控制住,险些被路上的石子给绊到了车。 马车摇晃了一瞬。 紧接着车厢里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嗓音“苏大夫,请慢一点,王爷还在睡觉。” 苏檀听着不断从车厢里传来的奇怪声音,心想就以萧瑾这个嗑了药的状态,睡得着才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2623:58:072022022704:0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周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周4个;576092622个;5540357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佰ani15瓶;冥殇10瓶;风月无边、琪迹kiki5瓶;玖橘2瓶;yes莫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 44 章 萧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瓦从顶部一路铺到尾端。 再往下看,便是一台子由绛紫和纯白交织而成的夕颜。那样的景象很美,像是色彩瑰丽的瀑布。 眼前的一切由上往下,如同绘卷般徐徐展开。 隐约还能瞧见远处飘荡的浮云,以及被雾色笼罩的天际。 耳畔传来数道尖锐的惊呼声“三殿下,您这是您站在屋檐上头作甚这也太危险了” 然后萧瑾才意识到,她大概做了一个关于原主的梦。 而她此时所看到的视角,应该是原主本人的记忆。 少女的嗓音很好听,冷冽之中还带着些许稚气“本殿在看山。” 底下的人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我的好殿下您别站这么高待会儿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奴才们实在担待不起啊” 少女笑了一声,朗声道“你们不知道,站在这上头能看到很远的山脉,还有那些薄薄的白云喂,你们一定没爬上去看过那边的风景吧也是,你们觉得待在宫墙里就是最好的。” 宫人们急得要命。 即便费尽口舌,少女依然站在屋檐上,丝毫没有想下来的意思。 这时萧瑾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很散漫,但却透露出了威严。 “宫墙之外还有无数道宫墙,翻过山脉之后还有无数座高山。你站在屋檐上,所见的终究也只是京城,京城之外的东西你见过吗” 少女沉默片刻,而后轻快地笑了一声“姑姑,我没见过。但我知道等我下来之后,您会干什么。” 萧霜看着站在屋檐上的少女,微笑着问“噢你真的知道本殿想干什么吗” 少女点点头“您会罚我抄书,抄一百遍一千遍,抄不完永远不许我出宫。” “猜对了,瑾儿实在聪明。” 少女笑道“姑姑谬赞。” 萧霜的脸上依然带着笑,语气却变得漠然起来“所以,萧瑾赶快给本殿滚下来” 萧瑾是被骂醒的。 做个梦也要背锅被骂,她是真的很冤。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首先是确认她现在身在何方。 萧瑾的脑袋很昏沉。 她撑着手坐起身,发现底下的布料不算柔软,是极为普通的布料。 瞬间便明白过来,这地方应该是苏檀的药铺。 果不其然,萧瑾一抬头,就瞧见了正在喂鹦鹉的苏檀。 苏檀的手指抚摸着白鹦鹉的羽毛,拿起银匙舀饲料,丝毫没发现躺在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 待到听见萧瑾的声音,苏檀的动作才微微一顿,抬起了头。 瞧见对方紧皱的眉头,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言语里充满了极为罕见的和善“已经是酉时了。” 萧瑾刚醒,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酉时到底该换算成几点。 还没待她想明白,屋外的帘便被人轻轻掀开,于是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只手给吸引住了。 晕倒之前发生的种种事,瞬间涌现在了萧瑾的脑海里。 此时萧瑾身上的合欢散倒是解了,不过她的尴尬并没有消解。 尴尬让她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导致她只是瞟了一眼布帘,便垂下眸,佯装未曾看见的模样。 毕竟她也不知道,晕倒之后自己又做了什么事。 岂料进门的并不是楚韶,而是刚刚在屋外煎药的张管事。 见萧瑾醒了过来,他几乎喜极而泣,喊道“王爷,您昏迷了这么多时辰,如今总算是醒了您这一晕,着实是把老奴给吓坏了” 此时萧瑾才抬起头,瞟了老张一眼,轻咳道“怎么不见王妃” 张管事愣了愣,环顾四周,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王妃娘娘刚刚还在这儿守着王爷奴才只是去煎了个药,怎么人就不见了。” 此时萧瑾瞧着屋内燃的蜡烛,突然想起酉时的区间似乎刚好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于是问老张“既是酉时,莫非昭阳姑姑的生辰宴已经开始了” 张管事笑道“王爷真会说笑,宫里的宴会早就结束了。” 萧瑾“” 她沉默片刻,再问“所以本王错过了昭阳姑姑的生辰宴” 萧瑾实在没想到,她只是简单地去接了个人,结果没想到不仅中招了,而且连大腿的生日晚会也没来得及参加。 更别说调查春山空疑案,还有之前约好的带楚韶去拜见萧霜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张管事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解释道“不过王爷不必担心,奴才先前已遣人告知过昭阳殿下,说是王爷您身体抱恙,无法亲临生辰宴,也将王府备好的贺礼送过去了。” 听完对方的话,萧瑾不咸不淡地说“早上面见姑姑时,本王尚且生龙活虎。如今到了晚上突然身体抱恙,你觉得姑姑会信吗” 苏檀站在一旁,憋笑憋得艰难。 张管事愣了愣,而后一拍脑袋,笑道“王爷说的极是。不过王爷也无需担心,因为不止王爷一人没能到场,其实四殿下那边也未曾进宫赴宴。” 萧瑾并不觉得稀奇。 老四都被她打成这样了,如果还有脸面去赴宴,那她真是打心底里敬佩对方。 听完老张的话,萧瑾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等等,你刚刚说晚宴早就结束了” 张管事答道“回王爷的话,已经结束半个时辰了。” 萧瑾沉默了。 而后垂下眸,看着自己胳膊上所缠的那条绷带。 缠得极好,最后打的那个结也极为漂亮。和上次楚韶给她包扎时的手法一模一样。 晚宴结束,楚韶却恰好不见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萧瑾抬起手指,抚过绷带上的血迹,叹道“今晚的京城,恐怕不会太平了。” 今夜,京城无风无雪。 据说因为宫宴缺席了两个重要的人,故而这场宴会散得不太愉快。 此时皇子府的下人正坐在院子里,迎着天幕上微弱的星光,小声议论着贵人们的事。 “我听说啊,当时陛下正在麟德殿为昭阳长公主举办生辰宴,见着宫宴布置得极好,本来龙颜大悦。结果瞧见燕王空缺的位置,询问过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一人笑道“岂止是陛下不悦,听说那太监带着贺礼宣称燕王殿下身体抱恙时,淑妃娘娘的表情都变了。” “如今谁不知道燕王为了去找燕王妃,走到淑妃娘娘的殿门口都能掉头折返,六宫众人早已将此事传遍了若说只是燕王作怪倒也罢了,恰好我们殿下又被燕王那疯子给打了,也没能参加宴会,可想而知陛下的脸上有多挂不住。” “陛下的脸面挂不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长公主势大,太子又常常干涉政事,加上燕王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也就只有我们殿下时常在陛下面前尽孝,能为陛下分忧。” 另一人瞧着说出此话的人,笑骂道“四殿下又没在这里,你拍马屁给谁听呢要我说,若不是太子殿下赴了宴,只怕陛下和长公主殿下都得动怒。” 那人啧道“动怒又如何动怒才好,这样也正好让陛下知道燕王有多残暴我们殿下是何等尊贵的人,燕王那样的身份,若不是被昭阳殿下护着,岂能嚣张到今日” 院内的议论声始终没有停止。 楚韶坐于高墙之上,起初听得兴味盎然,唇边也含着微笑。 只是听到最后,发现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说辞,未免就有些厌倦了。 星光黯淡,楚韶穿着一身夜行衣,与京城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此时她隐匿在巨大的树影背后,无人在意墙头上那一抹纤瘦的背影。 就算发现了,估计也会不以为意。 毕竟那里只坐着楚韶,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楚韶也并没有准备太多东西。 她只是带上了母妃留给她的匕首,还有临时起意从药铺顺走的两条绷带。 东西很少,但也足够报答他们了。 此时楚韶坐在墙头,听着树叶沙沙声,还有巡夜人打梆子的震响。 晚风拂动青丝,她遥望着远处亮起的灯盏。 随意一数,足足有十二盏。 一群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为首那人面上留着须髯,边走边骂“你们吃饱了撑的外面都打更了,还待在院子里嚷嚷着干什么扰了殿下清梦,看你们怎么担待得起” 为首之人训斥着院里的仆从,骂声回荡在院内,比方才仆人们议论的声音都还要响亮。 即便如此,也无人敢出言反驳他。 因为面前的人是皇子府的管事,和他作对,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最重要的是,王管事还是穆贵妃娘娘的远房亲戚。纵使他们心里有一万个不服气,也没胆子得罪皇宫里的贵妃。 故而仆从们皆是低眉顺眼地听着训,无人吱声。 夜色撩人,泼在京城各处的宫殿上,柔软得像是价值千金的丝绸。 打梆子的声响越发急促。 一下又一下,连敲数次,想来已经快到戍时了。 楚韶的笑容依然柔和。 只是望着站在院子里唾沫横飞的王管事,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2704:00:512022022800: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ugar、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回眸一笑、乐壹、5459408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獭喵80瓶;风月无边、圣20瓶;淡定13瓶;多喝冷水壶、小小开花肠、硫毓若莹、姨妈赢了、硫酸铜溶液10瓶;485621816瓶;落尘羲、琪迹kiki、小王八还挺可爱、199116565瓶;柿子4瓶;乐壹、又见鱼、你也喜欢小狗吗2瓶;绿了柠檬、冬非我冬、三鹿、evefay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 45 章 王管事已经在皇子府待了十多年。 十多年来,他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也知晓贵人们的一些秘密。 不过也正因为他清楚一些秘事,也懂得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所以多年来,他仍是王府的管事,贵妃娘娘和四殿下也十分信任他。 王管事有很多升官发财的愿望。 譬如四殿下若有幸能坐上那个位子,到时候定会提携他,享尽荣华富贵。 从前他并不会想得怎么美,因为大齐还有一位贤明能干的太子。 但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只要有那位贵人相助,再加上穆家的势力,那位子到底由谁来坐,也说不定。 提着灯笼,王管事的内心怀揣着无限的希望,似乎已经能够瞧见风光大道正在他眼前铺开。 只是刚哼着曲儿进了门,他正准备点一盏灯,手上的灯笼便蓦地摔落在地。 灯笼坠地的声响很轻。 蜡烛倾斜,挨着灯笼罩,整个灯笼都开始熊熊燃烧。 看着燃烧的灯笼,王管事默不作声,也不敢去灭火。 因为一把匕首正抵在他的喉咙上。刀锋割破皮肤,流入衣襟的鲜血几乎还带着温热。 有人要杀他,可他甚至喊不出一句话。 绷带缠得死紧,完全封住了王管事的嘴。 此时他瞪大双眼,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敢往后退一步,只能维持这个僵硬的姿势。 站在他身后的来访者呼吸平稳,隐约笑了一声“倒是识趣。” 听见这道嗓音,王管事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嘴里也不由得喊出一连串声音。 由于他被绷带紧紧缠住了嘴,这些声音化作不可置信的呜咽,含糊到根本听不清。 楚韶手持匕首,抵着王管事的脖颈。 像是提笔绘就丹青,她的姿态十分优雅“妾身倒是想听清王管事您在说什么,奈何您的声音实在太小,言辞也含糊不清,着实让妾身有些苦恼。” 语气轻缓,仿佛正在提及一件略显愁闷的小事。 然而王管事此时已经知道了。 楚韶是来杀他的,而且是代表燕王府来杀他的。 “妾身”这个自称,本该极尽婉约温和。 不过衬着抵住喉咙的刀刃,还有地板上熊熊燃烧的灯笼,王管事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如果楚韶不想杀他,肯定不会出声暴露身份。既然暴露了身份,说明对方定有十足的把握杀死他。 刀架在脖子上,王管事不敢动弹,只能用牙齿撕咬绷带。 撕扯的动作毫无仪态可言,他像是困在铁笼里的兽,野蛮而又绝望地嚎叫着。 可惜这些嚎叫并不会激起楚韶的怜悯。 她之所以未曾立刻杀死王管事,只是顾念着还没对王管事讲出他的死因罢了。 用手握住匕首的柄端,楚韶很是自然地转了一圈,来到了王管事面前。 顺着刀锋划出的伤痕轻浅细长,当然不足以杀死王管事,只是让他心脏狂跳,内心对楚韶的恐惧攀升到了顶峰。 “噢您在害怕么。”楚韶的唇边含着微笑,柔声说,“原来心跳加快是因为害怕,那么如果不害怕,心跳又为什么会加快呢” 虽然这话是在问王管事,但楚韶并没有指望对方回答,只是笑着说“妾身想起来了。” 她拿起刀鞘,抵在王管事被绷带缠住的嘴巴上。 “当您站在燕王府,对张管事说出燕王双腿尽废,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笑话时,心脏似乎也跳得很快。” “如果说骂人真的会让人心跳加速,如今您并不能辱骂妾身。那么,看来现在您一定是因为惧怕妾身了。” “您觉得,妾身猜的对吗” 王管事根本不能回答楚韶的话,他只是拼命地呜咽,双手颤抖着在暗处动作,想趁对方不注意,夺下那把匕首。 等他夺下匕首,一定会让楚韶付出代价 只是可惜,还没等王管事真正开始动手,膝盖那处陡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像是膝盖骨被重物击碎,当场他便痛得跪倒在地,如若不是被绷带封住了嘴,惨叫声恐怕能够响彻整个皇子府。 楚韶把玩着手中匕首,望着王管事趴在地上满地打滚的样子,温和地说;“这是第一个报答。既然您很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妾身也想知道,当您废了双腿,成了妾身眼中的笑话,妾身会不会为此感到开心呢” “只是很可惜,看见您这副模样,妾身并不觉得开心,还觉得有些无趣。” “像折磨他人这种无趣的事情,妾身早已厌倦了。只是考虑到接下来还有两个报答,所以妾身会勉强提起兴致,继续送给您一些东西。” 说到此处,楚韶的嘴角弯起了笑容。 她缓缓蹲下身,看着面露惊恐之色,不停地往后退缩的王管事。对方正在拼命地扒拉着嘴唇上的绷带,妄图扯下带子喊叫出声,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楚韶缠的绷带,哪有这么容易解开。 “至于第二个报答妾身还得好好想想,您到底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添的那勺合欢散呢” 楚韶微微蹙起眉,语气也很认真,像是真的被这道题给难住了。 此时此刻,王管事宛如一条放在砧板上,被刮去鳞片的鱼。 自从膝盖骨被楚韶踢碎之后,他就知道对方已经彻底疯了。所以他绝望地用手撕扯着绷带,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做最后的挣扎。 他还没有享受到无尽的荣华富贵,他不想死。 楚韶看着王管事,笑了笑,恍然大悟道“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妾身就只好取下您的双手了。” 听完此话,王管事甚至来不及抵抗,便看见鲜红喷溅而出,湿润的血洒在了他的脸上。 他先是看见血,而后才感受到了手腕处传来的钻心痛楚。 那是一道极为沉闷的响声。 王管事低下头,发现血淋淋的双手正摆在他的面前。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只手,喉咙里的哀嚎声皆被隔绝在了绷带之内,和双手坠地的响声一样沉闷。 楚韶始终只是微笑,站在一旁观赏着全部。 “至于第三个报答妾身觉得,这或许是妾身对您最好的回报了。” 王管事信奉神佛,案上摆着一尊观音像,还有一瓶香油。 楚韶轻轻地拿起那瓶香油,揭开盖子,将油洒在了王管事的衣袍上。 她优雅地踱步,手中的香油瓶微微倾斜,倒在白墙挂着的名画上,也倒在平铺于床板的锦缎上。 洒向柔软的羊毛地毯,连带着名贵的瓷器、檀香木制的窗棂皆是经受泽被。 在楚韶端起桌案上的烛台之前,她笑望着缩成一团、浑身沾满鲜血的王管事,轻声对他说“听说合欢散发作时,犹如烈火焚身,痛苦至极。所以这是妾身的第三个报答,还请您” “尽情享受。” 语罢,楚韶含着笑俯下身,借灯笼上的火点燃了蜡烛。 烛火雀跃宛如初生婴孩,将楚韶的眉眼映照得越发温柔昳丽。 而后烛台脱手,坠地。 一片火光横流之中,房内所有的地契和银票、连带着王管事的美梦和野心,悉数付之一炬。 然后消失殆尽。 楚韶隐匿在暗处,静静地看着烈焰冲天,肆意着吞噬一切。 远处依稀传来喊叫声“大事不妙,那边着火了好像还是王管事的住处。” “跟我走,快去救火” “火烧得太旺了,只凭我们几个根本救不了快去禀报殿下” 眼见皇子府大半数的仆从都赶往了王管事的住处,提起水桶匆匆灭火。 此时,楚韶捏着绢帕,一下又一下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然后轻轻地笑了。 她抬起头,望向在夜色笼罩之下,那座高华气派的宫殿。 重新将匕首收入刀鞘。 楚韶闻着院外传来的浓浓焦臭味,闭上眼,眼前浮现出那张冷如薄雪的脸。 再度睁开眼睛,烈焰的温度似乎都消减了些。 楚韶想起萧瑾枕在她腿上的侧颜。 青丝凌乱,沾着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而后又紧抿成一条冷冽的线。 很薄,但用指尖轻轻触碰时,却格外柔软。 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 楚韶笑了笑。 所以,她现在得去报答下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22800:00:332022022823: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慕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ic40瓶;1821355928瓶;萝卜蹲、小香菇20瓶;风光霁月16瓶;守夜第一名、许如清10瓶;瑾、灵狐、落叶随风5瓶;欲、伍2瓶;杬剬、又见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第 46 章 大火一路蔓延,从院外一直烧到成片的树影。 树叶在夜风中摇晃。 燃烧的场景颇为好看,像是火蝶扇动翅膀,飘飞半边天。 越是靠近皇子府主院,楚韶的脚步就越发慢了下来。 行至主院前,她笑望着院子里那棵紫薇花树,然后拉上黑布,遮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皇子府大半数的仆从都被突如其来的火灾给吸引过去了。 其实王管事只不过是楚韶放出来的一个诱饵,她的真正目标是四皇子。 但 院子里有杀气。 楚韶垂眸望着遍地月光,依稀间还以为是落了霜。 从她抬起腿,踏进主院的第一步开始,她就知道院子里隐藏了数名高手的气息。 而且她可以肯定,其中一名正潜伏在暗处,以极其危险的眼神注视着她。 楚韶知道,今晚她可能无法杀死四皇子。 但她依然含着笑,走了进来。 因为她觉得那个潜伏在暗处、最危险的高手,应该并不是四皇子的人。 所以她很好奇,院子里的高手究竟因何人而戒备森严。 楚韶的脸上再度扬起了微笑。 她在皇子府数名高手的注视下,仿佛闲庭信步般走进了院内。 院内潜伏的高手注视着闯进主院的黑衣人,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隐约能够感受到,楚韶或许也知道他们的存在。 所以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房檐高处的那名女子,向她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那名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房檐上,眼眸里漏进了很淡的微光。 她抱着剑,抬起手,只是做了一个手势。 他们瞬间心领神会,决定按兵不动。 恍若踏入无人之境,楚韶很轻易地就走到了窗棂前。 她透过窗户上的纱纸,望进房内。 纱纸糊得很厚,只能依稀瞧见两道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听声音,对方的身份就极为明显了。 那道女声很漠然“今天这事,你做的愚蠢。”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响起“姑姑,您既然要侄儿装蠢,侄儿自然要听姑姑的话,一装到底了。” 内里那道朱影缓缓走动,似乎在凝视着另一人,然后冷笑一声“本殿看你不是听本殿的话装蠢,而是想趁机报复燕王吧。你不敢动她,所以挑楚韶下手你告诉本殿,这事难道干得不愚蠢” 四皇子不置可否,笑道“侄儿虽然知道三哥双腿尽废,对您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但看在三哥从小由您抚养长大的份儿上,即使三哥百般挑衅侄儿,侄儿也未曾对他下手。” “不过那日抢亲一事,三哥给了侄儿这么大的难堪,侄儿咽不下这口气,又不能往三哥身上撒气,所以就只能挑楚韶下手了。” “楚韶不过区区一名亡国公主,父皇赐婚只是为了安抚遗民。如今嫁给了三哥,也算是尽力安抚过了,至于楚韶此人以后存在与否,并不重要。” 萧霜漠然地说“楚韶的存在本就不重要,重点是你身为一国皇子,不该用出那种下作手段。本殿有心想扶你,你却净在背后给本殿添堵本殿很失望。” “姑姑,侄儿真的知错了。” 四皇子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此时牵扯出来的笑容并不怎么好看,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故作的恭敬“侄儿以后不会再给您添乱了,一切都听姑姑的。” 这时萧霜的表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看着四皇子脸上那两道鲜红的巴掌印,皱起了眉。 萧霜叫来贴身宫女紫苏,本想让对方找些冰块给四皇子敷一敷。 却不想紫苏附在她的耳畔低语了几句“殿下,唐副指挥使说有人闯了进来,此时那人正站在院内,故而前来请您的旨意。” 萧霜静静地听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窗户都未曾看一眼。 紫苏在暗地里为唐羽捏了把汗。 虽说唐副指挥使是殿下最信任的心腹,但外面那人估计也站了有些时辰了,只怕早已将殿下的话给听了个七七八八。 也就在紫苏以为唐副指挥使会遭殃时,不想萧霜蓦地笑了一声“唐羽既然将那个人放了进来,那她还请本殿的旨干什么” “她知道该怎么做。” 实际上,从楚韶踏入主院的那一刻开始,唐羽就没想过要让对方活下去。 毕竟她叫做唐羽。 她是从三品副指挥使,也是凤翎卫之首。大齐境内,打得过她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此时唐羽看着站在院内的那道身影,眼神凉薄得像是在看死人。 然后她无声地对凤翎卫作了一个手势。 意思是活捉。 凤翎卫得令,鞘中之剑展露锋芒,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黑衣人所站立的地方。 黑衣人听见了萧霜的话,站在原地,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呆住了一样。 而在凤翎卫的眼里,对方不过是个身量纤纤的小贼,只怕早已为撞破了贵人们的秘密而惊慌失措,吓得不敢动弹。 “噌” 其中一位凤翎卫拔剑出鞘,将剑刃轻松地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看轻对方的感觉便尤为强烈。 他心想,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贼子罢了,唐副指挥使还这般严阵以待,未免也太过胆小。 黑衣人没有动作,凤翎卫只能在夜色中依稀看清对方显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 优美纤长,估计是位女子。 “你是何人溜进皇子府究竟有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凤翎卫厉声呵斥道。 眯眼看着那截脖颈,觉得好像极为柔软洁白,突然间想到了江南的春雪,故而手上力道不自觉地消减了几分。 不过当凤翎卫说完这句话后,忽觉心口一痛。 低下头望向胸膛,只见一把匕首穿心而过。而那把匕首,正被那只纤长柔美的手给握着。 紧接着匕首抽离胸膛,鲜血喷溅而出。 他倒在了地上。 另外几名凤翎卫面露惊诧之色,根本不用思考,手中之剑已经毫不保留地刺了出去。 既然对方能够杀死他们其中一人,此时若不合力降伏,无异于自寻死路 诚然,他们的动作很快。 但楚韶拾起长剑的速度更快。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楚韶便从血泊里捡起了那把长剑。 “叮” 兵刃相接的声音十分刺耳。 楚韶虽然蒙着面,但在黑布之下,唇边的微笑依然优雅从容。 她一边格挡着凤翎卫的刀剑,一边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兵器碰撞出的震颤。 很好听,像是某种东西破碎的声响。 从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开始,楚韶就明白,她若是对上那几名高手,难度应该不大。 但如果加上坐在檐上的那人,她寡不敌众,极有可能落败。 不过,这并不妨碍楚韶依然踏进了内院。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必打赢这里的所有人。 她只需要看看被众多高手保护的那人到底是谁,然后再全身而退。 想到此处,鲜血正好溅在了楚韶的手背上。 虽然她因这样的温热感到有些愉悦,但此时的情形,并不适合恋战。 楚韶惋惜地看着手上的这柄剑。 这把剑的确是把好剑,只可惜短时间内她不会拥有这样好的剑了。 接招的同时,楚韶隐隐感觉到房檐上的那人动了。 于是她执起那柄让自己不舍的好剑,刻意压低声音,微笑着对凤翎卫们轻语“很抱歉,但你们看见了我的眼睛。” 凤翎卫还没领会到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涵义,便见一路后退格挡的黑衣人挑飞了他们的剑。 他们从不知道,竟有剑招能够快到如此地步。 然而下一刻,楚韶执起剑,割断了凤翎卫的喉管。鲜血喷洒的瞬间,他们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涵义。 很抱歉,因为你们看见了我的眼睛,所以你们只能去死了。 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唐羽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结了一层霜。 诚然,她的确想到了那名黑衣人很强,但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强。 当她发现了不对劲,准备下去和那名黑衣人交手时,黑衣人已经在顷刻之间取了凤翎卫的性命。 看着倒在地上的凤翎卫,唐羽拔出剑,刺向黑衣人。 岂料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便见对方一跃而起,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剑招,竟是点足掠向院外,踩着月华走了。 唐羽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几乎愣了一瞬,才暗骂一声,提步跟了上去。 只是楚韶实在跑得太快了。 唐羽简直追得怀疑人生。 因为每次当她快要抓住黑衣人的衣角时,却总是差了一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越来越远,对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待到唐羽跑得气喘吁吁,实在追不上了。却发现她根本连对方的正脸都没见过,更别提活捉此人,向昭阳长公主交差了。 于是她停下脚步,对着楚韶的背影冷声喊道“你最好一辈子都能跑这么快,一辈子都别让我抓到” 远处那道黑影顿了顿。 而后蓦地笑了一声,只是笑音嘶哑,像是经过了伪装之后的声音。 紧接着飞檐走壁,仅在京城留下一道翩翩身影,便如乘云驭风般不见踪迹。 直到彻底把唐羽甩开,楚韶才停下了脚步。 若是单独和唐羽交手的话,她有七成胜算。 但她没有必要为了无聊的七成胜算和对方交手,更何况引来更多的高手,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楚韶虽然没有杀死四皇子,但却得到了一些新奇的消息。 她的唇边弯起了温柔的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快点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萧瑾了。 只是现在 楚韶嗅着衣袍上浓浓的血腥味,微微蹙起了眉。 她不太想让萧瑾知道她做了什么。 于是楚韶笑了笑,随意走进一家早已歇业了的裁缝铺,挑了件素白的衣衫。 拿着新买的衣服,她把架在店主脖子上的匕首收了,颇为愉悦地放下几两银子,而后扬长离去。 徒留店主吓得双腿瘫软,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那几两银钱,思考到底要不要报官。 走出店铺,楚韶迎着月光褪下了身上的夜行衣。 雪白的肩膀莹洁如月,仅仅只是裸露了一瞬。下一刻,她便将素衣换上了。 楚韶整理着袖口上的褶皱,看着这样的素白,她突然想起萧瑾似乎比较爱干净。 每次咳血的时候,萧瑾总会随身带一张锦帕。 帕子上绣的图案精致美丽,像是小女儿家才会携带的绣帕。 思及此处,楚韶微微地笑了笑。 也不知为何,心情又变得愉悦了几分。 正准备打道回府,抬起头,却瞧见了一排朱砂色的冷梅。 绽放在月光下,是十分漂亮的颜色。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掩盖血腥味的好办法。 楚韶本来以为萧瑾还没有醒,所以她选择了回燕王府。 岂料当她抱着那一捧梅叩响王府大门时,没想到开门的人居然是老张。 张管事看着楚韶手里捧的红梅,先是愣了愣,而后堆起笑容“王妃娘娘可算回来了,王爷已在院子里等候您多时。” 楚韶有些意外“王爷在等妾身” “是啊,王妃娘娘,王爷一直在等您呢。” 楚韶不知道萧瑾等她做什么,但她有些好奇,所以并没有再问,而是含着笑走进了院内。 她想自己亲眼去看看,萧瑾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当她走入院内,瞧见坐在亭子里的萧瑾时,面上却显出了疑惑。 因为亭内除了萧瑾以外,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过楚韶看着轮椅上的萧瑾,仍是走近几步,微笑着问“王爷,听张管事说,您一直在等妾身” 萧瑾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楚韶笑问“既然王爷在此处等着妾身,那么您找妾身有什么要事吗” 萧瑾坐在轮椅上,半晌不答。 因为她此时的内心极度无语。 她绝对是没事找事,才会在楚韶杀完人之后找楚韶有事。 现在的她,完全是被系统绑架在亭子里的。 几个时辰前,萧瑾本来还在心里默默地为四皇子点蜡,欢送对方下线。 然而蜡烛还没点完,系统就发来了贺电“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三根据宿主本次任务的优异表现,系统决定为您发放15天生命时长。” 萧瑾皱了皱眉“之前不是说的一个月吗” 系统乐呵呵地说“是的呢,宿主。您凭借一己之力让奖励砍半,这也是系统没能预料到的。” “但很不幸的是,本月的大任务是以任务三结尾,除此之外本月就没有其他任务了。在系统的预期里,本来您是可以得到全额奖励的” “换句话说,是个人都可以得到全额奖励,但很不幸,您没有。” “啧。”萧瑾丝毫没有理会系统对她的冷嘲热讽,继续问,“所以呢” “所以接下来系统只能额外为您添加一些小任务,才能补足您未能获得的十五天生命时长。不然您缺少十五天生命时长,如果不补足新任务,将会提前死亡。” 萧瑾起初不以为然。 毕竟她都做了三个任务了,连夹子音都能挺过去,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然而当系统发布了任务四之后,萧瑾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了现在。 楚韶问,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是没什么事的。 但萧瑾还要做任务,只能没事找事了。 萧瑾想到了必须要做的额外任务,最终还是抬起了头,望向楚韶。 此时二人隔的距离不算太近,不过也并不远。 萧瑾能够看见对方身上那件崭新的素白衣衫,像是盛了满怀月光,眼角下的泪痣都在朦胧浅淡中熠熠生辉。 楚韶抱着一捧红梅,再衬着身上的白雪,萧瑾不由得一愣,总觉得有些心悸。 这份心悸,当她敏锐地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时,又加重了几分。 的确是美。 美得头皮发麻,美得要命。 但一想起睡梦中那个温暖怀抱,萧瑾的语气都不自觉地轻缓了几分“的确是在等王妃回来,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 楚韶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明白萧瑾在说什么。 萧瑾继续说了下去“回府时,本王想到王妃没有吃饭,所以让老张给王妃留了一桌饭菜。先前本来是摆在这里的” 说到此处,她抬起手,指了指那张空无一物的石桌“但之后菜凉了,本王就只能让人撤了。” 属实是废话文学。 说了一大段,简直跟没说一样。 然而楚韶听着这段废话,愣住之后,唇边居然扬起了温柔的微笑“是妾身的不对。” 萧瑾心想,哪里是你的不对,都怪系统才对吧。 只不过她的面色仍然冷淡,嘴上也还要继续掰扯“本王并没有想责怪王妃的意思,所以后来本王又给王妃留了一炉银骨炭,是母妃遣人从宫里送过来的。” “只是之后老张告诉本王,说王妃平日里并不喜欢燃炭,于是只能就此作罢。” 说起这些,萧瑾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因为她接下来要说出的话,属实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听完萧瑾前面的话,楚韶并不知道萧瑾要做什么,于是笑了笑,愉悦地问“所以,您最后给妾身留了什么东西吗” 萧瑾沉默了。 不得不说,楚韶的逻辑真的很强大。 这都能猜出来 她自己都猜不出来。 被楚韶猜到以后,萧瑾的心态反倒变得平和了起来,淡淡地说“是,本王给王妃留了一样东西。” 楚韶问“噢什么东西。” 萧瑾默了片刻,而后缓缓道“思来想去,本王觉得没什么能给王妃留的,毕竟王妃好像不需要很多东西,也不在乎很多东西,所以本王给你留了一盏灯。” 她指了指亭子顶端那盏宫灯。 起初宫灯本来很亮,只是燃得久了,现下已经有些黯淡。 不过边缘垂坠下的银色流苏极为好看,像是雪地上的月光。 萧瑾对楚韶说“有一种说法,据说征夫瞧见草原上的星星,心中会感到悲伤,因为会想到家中妻子为他留的灯,会想到远方还有人在等他回家。” “王妃摘了这么多梅花,回来的时候肯定也累了,所以本王为王妃留了一盏灯。当然留这一盏灯,是想” 萧瑾停顿片刻,继续说“是想告诉王妃,燕王府还在等你回来。” 楚韶没有说话。 萧瑾已经罕见地感受到了尴尬,最后她咳了一声,淡然道“时辰不早了,灯也快熄了。王妃也早些歇息吧,晚安。” 待到“晚安”两个字脱口而出,系统立马发来了贺电“恭喜玩家额外任务给女主说晚安已完成,系统将为您发放48小时生命时长。” 萧瑾一脸冷漠。 呵呵,铺垫了这么久,只为了说这一句话。 结果只奖励48小时罢了。 这时楚韶才轻声问“王爷,晚安是什么意思” 萧瑾本想说,就是祝你每晚都平安的意思。 不过看着楚韶被月光映照的侧脸,萧瑾想了想,最终换了一个更为委婉的说法。 “希望王妃每晚都有很多好梦的意思。” 楚韶忽地笑了一声。 还没等萧瑾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发笑,便见楚韶从手中抽出一枝红梅,走近几步,递给了萧瑾“听说梅香有安神的功效,那么妾身也祝您每晚都有很多好梦。” 萧瑾想起前几天做的那个梦,又有些头皮发麻。 不过她仍是接过那一枝梅,点了点头。 楚韶赠完梅花后,转身离去。 只是刚刚走了几步,却蓦地回过身,隔了三尺之外的距离,对萧瑾微微一笑。 “大尧和大齐向来都有礼尚往来的风俗,所以妾身也要对您说一句晚安。” “王爷,晚安。” 萧瑾“”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感觉像是在竞技一样。 楚韶却笑了笑,继续说“既然妾身今天给王爷说了晚安,那么您明天晚上是不是还要再对妾身说一句晚安呢毕竟要礼尚往来。” 萧瑾沉默了。 这不太好吧,怕不是成了死循环。 不过楚韶其实只是在逗萧瑾玩罢了。 毕竟萧瑾的确很好玩。 见对方好像真的上当了,楚韶轻笑一声,而后踏着地上的霜痕,转身离去。 只是连楚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月光下,她脸上的微笑近乎晃眼,像是初春融化的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本会比上一本长。 掉马安排在一个比较合适且能做些什么的节点,应该就在最近几章内大概少于十章吧了。 感谢在2022022823:57:252022030323: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ugar、回眸一笑、42341575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壹、江湖一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48602450瓶;张奚箬40瓶;5617413328瓶;和馨、50787934、3482458420瓶;17瓶;改个名、tirbker、陆枕秋是我老婆、香菜君10瓶;明明如月9瓶;你说什么6瓶;琪迹kiki、凉薇好、hitoi、啧5瓶;青、槿年4瓶;沐紫歆3瓶;你也喜欢小狗吗、偷马头2瓶;49872292、欲、therjkhiu、又见鱼、歆心、屿、fs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 47 章 皇子府。 唐羽跪在地上,低声对面前的萧霜说“属下无能,未曾抓到那名贼子,请殿下赐罚” 萧霜知道,对于没抓到黑衣人,恐怕唐羽比她都还要生气。 于是淡淡地对唐羽说“既然人没抓到,本殿罚你也没什么用,起来吧。” 然而唐羽抿住嘴唇,执意不起。 萧霜说“本殿无意罚你只是未曾想到,京城居然出了个连你都抓不到的人物。此前本殿从未听说过,京中何时出了这号人物,所以这算是情报部的失误,与你没有太大的干系。” “不过你近来的确有些浮躁,且太过自负,须得戒骄戒躁。” 唐羽想起那个消失在黑夜里的飘逸身影,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确实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了。 于是唐羽低声应道“是。” 萧霜看着唐羽,继续说“之后本殿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任务,再去好生磨练磨练吧。” 嘴上说的是磨练,其实八成是想磨一磨唐羽的锐气。 虽然没明说,但也算是惩罚了。 唐羽这才缓缓起身,抱拳谢恩。 只是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萧霜绝不会轻轻放下。就算将京城掘地三尺,恐怕也要找到那个人。 这时,站在一旁的四皇子瞧着地上的月光,却若有所思道“看着那名黑衣人的背影,侄儿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萧霜微微皱眉“何人” 四皇子的嘴角勾起笑容,答道“燕王妃,楚韶。” 次日清晨。 昨夜皇子府遇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 虽然四皇子本人安然无恙,但他的管事却死在了一场诡异的火灾里。 据说那火燃得蹊跷,像是有人蓄意为之。 且王管事双手被人斩断,膝盖骨碎裂,死状极为凄惨。 若是寻常人家的管事也就罢了,偏偏是四皇子府上的。死去的管事还是穆贵妃娘娘的远房亲戚。 加上前些日子燕王遇刺的案子也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故而圣上震怒,命刑部彻查此两案。 刑部尚书硬着头皮领了旨,却心知两件案子非同小可,里面不知道夹杂了多少贵人们的纷争暗斗。 然而天子下旨,刑部也只能顶着压力查。 就算注定查不出什么,也得在表面上忙碌起来。 此时忙碌的,也不只是无辜躺枪的刑部。 一大早,系统就对萧瑾发布了新一轮的额外任务“请宿主完成任务五陪女主吃早饭。” “” 听见这个任务,萧瑾在心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任务的画风还能再诡异一点吗” 系统对此给出了解释“宿主,这些任务都是系统从数据库里随机挑选的,难度和奖励成正比。而且所有的额外任务,本质上都是为了补足您的生命时长哦。” 萧瑾冷笑“可我穿成的是燕王,不是陪吃陪喝陪睡之类的角色。” 系统和善地说“附加任务的本质是数据库随机生成,系统只负责为您发布指令。所以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加油哦” 由于系统发布了这个奇葩任务,故而今天燕王府吃早饭的场面也颇为诡异。 往常萧瑾秉承着纸片人不用吃早饭的理念,从未干涉过楚韶的早饭自由权。 加上她也不想一大早起来就感受到来自病娇的压迫感。所以成婚以来,她并没有和楚韶一起吃过早饭。 当然,也有她起得晚,不想吃早饭的因素在作祟。 此时王府侍女端上了几道小菜,将玉盘搁在桌子上的同时,顺带留了个眼神偷瞄着楚韶。 毕竟对方生得实在是太过好看,普天之下,又有谁不喜欢看美人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们从未见王爷对谁如此上心过。 自从成了婚,王爷真是由内到外地变了。 不仅脾气变好了,而且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居然还要和王妃共进早餐。 侍女们不禁感慨,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萧瑾清楚原主是个直女。 但她不知道原主一向不喜热闹,平日里吃饭都要侍女们退出去,时常独自待在饭厅里吃饭。 眼下瞧见侍女们正有意无意地偷看着楚韶,萧瑾心想颜狗果然是人类的本性,就连纸片人都难以幸免。 楚韶坐在一旁,并没有觉得萧瑾的行为有多反常。 毕竟在她眼里,萧瑾所做的一切事情本就不同寻常,所以反常才是萧瑾的常态。 如若有一天萧瑾变得太过正常,反倒会让她感到疑惑,觉得不正常。 比如此时,楚韶看着萧瑾颇为自然地端起那盏冰糖燕窝羹,舀起一勺。 她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制止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王爷,且等一等。” 萧瑾的勺子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楚韶一边说着话,一边握住了她的手腕。 所以她的动作是被迫静止的。 楚韶的手指美而细长,似乎比桌子上的冬笋玉兰片还要晶莹柔软几分。 本来也没什么,但当萧瑾莫名其妙地将对方的手指和菜肴联系在一起时,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想法极不寻常。 看见别人的手指,居然想到了能吃的菜。 她怕不是也变态了吧。 萧瑾抬头望向楚韶,考虑到对方潜在的属性,她并没有立刻拨开那只手,而是缓缓地问“王妃,有何处不妥吗” 楚韶唇边依然含着笑,未曾回答萧瑾的问题。 片刻后,她从袖间拿出一根银针,用餐桌上的丝帕细细擦拭干净后,才将银针浸入燕窝之中。 直到银针在燕窝里待了半晌,也没有出现变色的迹象,楚韶满意地将针收了回去,对萧瑾说“王爷,现在您可以继续用早膳了。” 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看就是饭前验毒的老手了。 萧瑾沉默了。 怎么感觉她是假燕王,楚韶才是真的 陷入沉思的不止萧瑾,立在一旁侍奉的张管事见此情景,心中大惊,也不由得低声说“王妃娘娘,这些菜都是王府下人试过毒之后才呈上来的,大抵不会出什么差错。” 然而楚韶恍若未闻,给每道菜“施针”的动作并未停止。 待到试完了每一道菜,她才微笑着说“噢竟是如此么。不过王爷万金之躯,多试一试也总归是好的。” 萧瑾听着楚韶的语气,心中莫名产生出了一种错觉。 楚韶好像是在为自己试毒。 因为她直觉,楚韶本人应该不怕死,也不惧毒。 先前在皇子府时,那味合欢散的药效如此猛烈,楚韶居然也没有中招。 所以萧瑾暗自揣测,对方应该拥有某种特殊体质。只是在原著里,似乎从未提及过楚韶还有这个金手指。 如果不是重生,莫非真是夺舍 也就在萧瑾思绪纷涌之时,楚韶已经拿起另一双干净的筷子,颇为愉悦地开始给对方夹菜了。 这一筷子是红油肚丝,那一筷子又是姜汁白菜。 待到萧瑾回过神后,看着放在自己碗里的菜,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都是什么黑暗料理啊。 她觉得很有必要让老张换一批品味正常的厨子。 然而萧瑾的眉头皱得越紧,楚韶就越是夹那些让对方皱眉的菜。 一边夹着,唇畔还扬起了温柔的浅笑,轻声对萧瑾说“王爷大病初愈,得多吃一些,补补身体。” 萧瑾沉默了。 大病初愈 不就是中了合欢散吗这算哪门子的大病初愈。 萧瑾看着迷之愉悦的楚韶,觉得这人真的是有个什么大病。 然而病娇夹在碗里的菜,即便不对胃口,萧瑾看着面上含笑的楚韶,也不敢直接说一句“我不喜欢吃”。 在吃不喜欢的菜和保命之间,最终萧瑾还是选择了后者。 于是她皱起眉,忍着扑鼻的浓浓姜丝味,缓慢地咀嚼着那一片姜汁白菜。 每每吞咽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大挑战。 萧瑾忍耐着嚼完了一片,而后放下筷子,淡淡地对张管事说“这道菜做得不错。” 张管事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爷喜欢就好,这都是小厨房的功劳” 萧瑾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做得不错,下次让他们不准再做了。” “”张管事汗颜。 楚韶看着萧瑾面上流露出的嫌弃之意,唇边的笑容勾得更深了。 虽然这样的愉悦,完全不同于剑刃割入肌肤带来的快感。 但楚韶仍是托着下巴,兴味盎然地对萧瑾说“王爷赶紧吃吧,不然待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萧瑾抬眸望向楚韶。 这些菜凉不凉又有什么区别,凉的热的不都一样难吃吗 思及此处,萧瑾正想摆烂不吃了。 然而看着楚韶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期待之意,再看看那一粒灼灼的泪痣,最终她还是认命地拿起了碗筷。 也不知道原主府上的厨子口味到底有多重。 吃着那盘红油肚丝,萧瑾被辣得眉头紧锁,端起手边的茶连喝了好几口,口腔里仍是充斥着一股辛辣味。 从开始到现在,楚韶的面上一直含着笑,始终只是端坐在旁边静观萧瑾吃饭,未曾动过筷。 不过当她瞧见萧瑾因为吃了辣菜,嘴唇上的泛起嫣红时,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认真地欣赏了这幅场景。 楚韶觉得那张薄唇张开时很美,染上胭脂般艳丽的颜色更美。 只是不知道咬唇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情景。 待到楚韶回过神来,萧瑾已经摆烂放下碗筷,认真地说“本王吃不下了。” 楚韶看着萧瑾碗里只动了几筷子的菜,再想到对方过轻的体重,稍微有些遗憾。 她刚刚应该多夹几筷子正常的菜。 不过萧瑾一旦决定摆烂,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她喝着茶,自以为任务已经完成,正准备旁敲侧击问一问楚韶,昨晚到底在皇子府做了什么。 然而一抬头才发现,楚韶根本连筷子都没动过。 所以,萧瑾的任务没有完成,因为缺少了“一起吃饭”的条件。 楚韶完全不给面子。 自始至终,只是她单方面在吃饭。 沉默半晌。 然后,萧瑾决定将旁敲侧击和完成任务融合在一起。 于是意味深长地对楚韶说“王妃也动筷吃些菜吧,正好本王也想问你一些问题。” “一些关于昨夜之事的问题。” 这话说得极为高深莫测,让楚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也就在楚韶动了动嘴唇,正准备作答时,外头蓦地跑进来了一名小侍女。 她先是对二人行了礼,而后说道“王爷,王府外来了一名女子,说是奉昭阳长公主殿下的旨意来见您的。” 奉萧霜的旨 萧瑾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名女子可曾报上姓名” 侍女答道“那人自称是兵部尚书之女,沈双双。” “” 好的,预感成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0323:55:252022030423: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恸、周、回眸一笑、zyig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yig2个;xanna、kikiya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子25瓶;devi、阿昕鸽鸽、夜歌放、您的棺材我要了、弹指一挥间10瓶;裁天碎地怒炎启示录6瓶;昭5瓶;又见鱼、xanna、曦、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第 48 章 当侍女说出此话后,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固。 楚韶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听说沈双双是奉昭阳长公主之命而来,面上略显惊讶。 随后她微笑着问“沈双双是谁” 萧瑾咳了一声,未曾作答。 毕竟她总不可能说,沈双双是萧霜心中钦定的侧妃吧。 张管事站在一旁,都开始替萧瑾感到尴尬了。 兵部尚书之女沈双双,那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女中豪杰,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女凭借着一身武艺,还有极其慕强的心理,硬是待字闺中待到了今日,也未曾看上过京城哪位俊俏的世家子弟。 就是这样一位女子,少时却和王爷有过一段缘分。 当自家王爷旷国子监的课旷到极致,连国子监的师傅都拿他无可奈何。 于是王爷干脆也不读圣贤书了,直接跑去练兵场习武。 恰巧,沈大小姐正在练兵场里摆弄刀枪。 这位大小姐当时扮的是男装,目的则是为了打遍练兵场所有和她年龄相仿的卫兵。 而向来很拽的王爷,怎可能容许京城有人比自己更拽。 加上王爷以为沈双双是名男子,于是毫不留情地把对方痛打了一顿。 所以说,缘分实在是妙不可言。 昨天在王府里,萧瑾已经问过老张此事,故而这些事情她也都知道。 不过萧瑾实在想不明白,原主只是小时候把沈双双痛打了一顿,到了昭阳长公主嘴里,怎么就成了“仰慕已久”。 这种关系怎么看都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 只是原主造的孽,归根结底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考虑到这一点,萧瑾看着楚韶嘴角的微笑,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本王少时曾与此人友好切磋过,所以想来她大抵和本王有仇吧。” 张管事剧烈地咳嗽了一声。 紧接着引来萧瑾的一记冷眼,他根本收不住,咳得越发凶了。 楚韶笑了笑,若有所思道“竟是有仇原来如此,难怪昭阳殿下要派此人来见王爷。” 萧瑾微微皱眉。 虽然她知道昨晚楚韶解决掉了王管事,也听说了皇子府遇刺的传闻。 但她不明白,即便沈双双和自己“有仇”,又跟萧霜有什么关系 楚韶瞧见萧瑾皱起的眉,于是屏退闲杂人等,将昨夜所见之事说了出来。 只是省略了她杀人的部分,美其名曰妾身只是去皇子府上看看。 当然没人会信。 除了不知道关于昭阳长公主的部分之外,剩下的事情,萧瑾其实一清二楚。 毕竟预料到楚韶会对四皇子下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调了原主从前养的那一批守备军,让他们从暗中给楚韶善后、作些掩护。 故而昨夜楚韶撤回王府的行踪,萧瑾其实了然于心。 并且还吩咐守备军,顺带替对方引开了几名追查的高手。 老张说,王府守备军都是听命于她的心腹,背景绝对干净。 所以她才敢动用这股势力。 之后萧瑾旁敲侧击地询问了这些守备军一些琐事。 她发现当原主不在时,这些守备军尽数听从另一人的差遣。而那人正是原主最为信任的心腹。 不过那人如今正在随军打仗,并不在京城内。 意识到原主手里还捏了张王牌,于是萧瑾昨夜让守备军修书一封,传到了另一边去。 估摸着再过一两日,便能够收到回信。届时她动用原主的势力查案,想必疑团应该会明朗许多。 只是当务之急 萧瑾听完了所有的话,最终点点头,对楚韶说“王妃先用早膳吧。” 毕竟天大的事情也大不过任务。 不做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瞧见萧瑾面色平静,楚韶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笑望着对方,更不想动筷了。 寻常人听见这样的消息,再怎么总是会显露出些许情绪波动的。 更何况萧霜对萧瑾宠爱有加,却在背地里与四皇子合谋。 然而听了这些,萧瑾毫无反应,甚至还让她先吃饭。 “那么王爷现在是打算见沈姑娘呢,还是不见” 楚韶的唇边扬起了笑容“见的话,如果沈姑娘是昭阳长公主的眼线,情况恐怕就不太妙了。但若是不见,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显得王爷不将沈尚书放在眼里。” 其中的利害关系,萧瑾都知道。 她抿了一口茶,态度很坚定“等王妃吃完饭,再商议此事吧。” 楚韶虽然不知道萧瑾为什么执着于让她吃饭,但她看着对方,依然笑出了声,似乎颇为愉悦。 而后她拿起筷子,十分顺从地开始吃饭。 待到楚韶吃完了,系统才发来贺电“恭喜宿主任务五已完成,系统将会为您发放48小时的奖励。” 比起漫长的倒计时,这点儿奖励属实是杯水车薪。 萧瑾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 这样的形容落在楚韶眼里,未免就有些疑惑了。 她已经听萧瑾的话吃完了早饭,为什么对方还会叹气呢。 这时,楚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 难道是因为沈双双么 是了,萧瑾不是对她叹息,是因为沈双双。 毕竟沈双双是个麻烦,萧瑾不喜欢麻烦。 楚韶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唇边重新弯起了柔和的笑,颇为善解人意地说“如果王爷觉得难办,妾身可以出面替您解决这个麻烦。” 萧瑾正在喝茶,听到这话,直接呛住了。 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她才勉强顺过气,委婉地对楚韶说“来者即是客,本王还是亲自去见一见她吧。” 毕竟萧瑾相信,如果让楚韶“出面解决”,那位沈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楚韶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意味。 她的笑容十分温柔,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淡了几分。 萧瑾因为沈双双而心烦,但却不想让她出面解决。 楚韶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只知道萧瑾拒绝了她的好意。 而且拒绝了两次。 所以这是萧瑾的错吗 不,当然不是。 萧瑾的变化是在沈双双出现后才产生的,所以这都是沈双双的错。 萧瑾没有注意到楚韶的不对劲,仍然在认真地捋着关系线“沈双双是兵部尚书之女。而沈尚书又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唯一一次赴宴,还是因为太子加冠,必须得备礼庆贺。” “既然多方都试探不出他的态度,说明此人并没有站队的迹象,所以沈双双不可能是昭阳姑姑的眼线。” 当然萧瑾坚信沈双双和萧霜不熟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原著。 在原著里,即便沈尚书被各方势力拉拢,却始终没有站队。 直到尘埃落定,男主众望所归当上皇帝,他才道一声吾皇万岁。之后男主也颇为赞赏此人,加官进爵,更是不在话下。 沈尚书算是极有远见的,所以不会轻易成为萧霜的眼线。 更何况伴君如伴虎。 像萧霜这种神秘莫测的人,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沈尚书如今还在齐皇手底下做事,跟萧霜站一起,无异于自绝仕途。 综合以上因素,萧瑾基本上能够肯定,即便萧霜有所察觉昨夜之事可能是楚韶做的。 但沈双双的出现,应该也跟昨天晚上的事并无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那萧霜为什么还要让沈双双来找她呢 不得不说,萧瑾都有些好奇了。 楚韶静静地听完了萧瑾的话,微笑着问“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要去见她么” 不知为何,听着楚韶这句话,萧瑾莫名觉得有些悚然。 或许,是因为楚韶笑得太好看的缘故吧。 漂亮的人总是具有侵略性的。 萧瑾这样安慰自己,同时也安慰在外面等待的沈姑娘。 然后点点头“见吧。” 楚韶好像深以为然,眉眼一弯,笑道“也是,毕竟就像下雪一样,冬天一过雪就消失了,见一次少一次。” “” 这个比喻,好像用得不太对味吧。 萧瑾陷入了沉默。 楚韶却起身,轻轻握住了轮椅扶手,温声对萧瑾说“妾身与您同去。” 完全没带任何商量的意味。 萧瑾突然觉得,她好像无意间害了沈双双。 女子站在院子里,却有些苦恼。 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衫,整个人灿烂得像是一片梧桐叶。 甩动着手中的红缨枪时,女子又觉得这枪十分笨重,她应该带上一柄剑。 一柄锋利到足以和燕王对打的剑。 虽然京城所有人都说萧瑾双腿尽废,还染上了咳疾,如今已然是个废人了。 但沈大小姐不相信。 因为咳疾伤的是心肺,这种东西萧瑾根本就没有,又怎会有所损伤呢 双腿尽废,又跟舞枪弄剑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沈大小姐蹙着眉,思考着这两件让她想不通的事情。 思考了许久,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全京城的人都是傻瓜。 想清楚之后,沈双双终于长舒一口气。 也多亏了昭阳长公主让她教燕王枪法和剑法,她才有机会和萧瑾再度切磋一番。 毕竟当年切磋之时,萧瑾实在是不讲武德。 彼时萧瑾还是三皇子,沈双双也还是伪装成新兵的沈大小姐。 她以为三殿下腰间佩剑,肯定是要用剑的。没想到对方站在高台上,不由分说地抽出了三支羽箭。 然后拉开弓,对准了她。 即使她迅疾地闪身躲避,最终还是被一支羽箭给射中了发髻。 待到她扯下发髻上的羽箭,忍着怒气谴责萧瑾的无耻行径时,对方却站在高台上一笑“你这少年太过狂妄。你说本殿无耻,但你方才也没说非得用同样的武器切磋,如今怎么还怪上本殿了呢” 三殿下的容颜白皙秀气,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欠揍。 沈双双想揍三皇子想得紧,于是咬牙切齿道“那我现在说了,殿下有本事就下来,再和我比试一场” 三殿下却皱起了好看的眉,笑道“本殿已经赢了,为何还要再和你比一次呢” “虽然方才你赢了,但若再跟我比试一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三殿下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就更不能跟你比了。” “本殿不跟你比试,就是赢了你。再跟你比试,便会输给你所以,本殿为什么要继续跟你比呢” “是你傻还是本殿傻” 以至于后来,当昭阳长公主问及对于萧瑾的看法时,沈双双羞涩地笑了笑,答道“颇为仰慕。” 颇为仰慕萧瑾厚颜无耻的作风。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论及不要脸的程度,她的确甘拜下风。 沈双双回忆着少时往事。 可叹她明明能跟凤翎卫头领打得不相上下,却偏偏在萧瑾这里吃了瘪,所以才为此感到不爽。 不过,沈双双今天决定了。 趁着萧瑾重病缠身,在教对方枪法的同时,她定要一雪前耻。 只是当沈双双听见车辙碾过地板的声音,蓦地转过身时,却愣住了。 她第一眼瞧见的,并不是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而是楚韶。 沈双双看着楚韶的眉眼,掌心攥住红缨枪,天气并不算燥热,却莫名泛起了些许薄汗。 好漂亮的女子。 真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0423:58:302022030523: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5940832个;恸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袁一琦老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皮馅儿20瓶;肆佰ani、冥九蘅10瓶;随良、541524005瓶;xanna3瓶;她比剑难拥、又见鱼、欲、evefay离、57644252、雨瑾暄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第 49 章 生平第一次,沈双双看着一个女子,然后不争气地看呆了。 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 无论是额间的花钿,还是微微拂动的衣袖,一切都恰到好处。 眉梢的笑意,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偏偏得是眼前的女子,才能衬得起一袭白衣,还有嘴角那抹温柔清浅的笑。 沈双双目不转睛地看着楚韶,脸上的惊艳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起初,萧瑾还以为沈双双是在看自己。 后来她发现再怎么样也对不上沈双双的视线时,才意识到了不对。 顺着对方灼灼的视线望去,她瞧见了楚韶含笑的脸。 沈双双的神情很恍惚。 当然,楚韶的笑容看起来也并不善良。 综合以上因素,萧瑾觉得这误会恐怕是大了。 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她咳了一声,淡淡地问“今日沈姑娘来本王这燕王府,不知有何指教” 直到萧瑾开口说话,沈双双才从楚韶的美颜暴击里缓过神来。 她抿了抿唇,觉得这天气属实是燥热。 所以她把所有的烦闷都化作言语,指向了萧瑾“燕王殿下,您居然还问民女有何指教” 萧瑾皱了皱眉,还没弄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便见沈双双气到发笑,质问道“当年王爷做过的事,如今都忘了吗” 如今忘了吗 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强。 别说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了,就连枯树上立着的鸟雀,此时都缩成一团,不敢啼叫。 萧瑾完全不知道,原主到底对沈双双做过什么。 但她直觉应该没什么好事。 很绝。 穿书体验感极差。 萧瑾的沉默和楚韶的微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越来越沉默,另一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也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攀升到顶峰之时。 楚韶松开了握住轮椅的手,上前一步,和善地看着沈双双,轻轻地问“沈姑娘这话让妾身有些好奇,不知王爷当年到底对您做过什么事呢” 对萧瑾来说,这句话宛如催命之音。 然而沈双双听在耳中,就大不相同了。 她没有想到,这位女子竟然就是传闻中的燕王妃。 萧瑾他真是何德何能。 在沈双双眼里,楚韶言语轻柔,唇畔笑意浓得像是春日里的桐花。 如此绝代佳人,当然要配全天下最好的人。 就算不是最好的,反正也不能配像萧瑾这样的人。 萧瑾他懂什么 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懂女孩子的心思。 萧瑾他也配 一想到这里,沈双双脸上莫名漫出的红晕都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则是怒意。 无由的怒火涌上心头,她转过头,问萧瑾“当年当年燕王殿下做了这么多无耻的事,果然也是心虚,未曾告诉王妃娘娘吗” “” 萧瑾现在就是很懵。 虽然萧瑾不知道原主到底做了什么,但她的脑袋已经开始痛了。 她用手指按上眉心,缓缓吸进一口气,才能心平气和地问“本王当年做了什么无耻的事,沈姑娘你且说来听听” 萧瑾并非相信原主的人品,而是相信原主的属性。 一个直女能做出来什么。 所以还没待沈双双回答,萧瑾便冷下声继续追问“当着王妃的面,本王希望沈姑娘最好能说清楚,莫要使性子颠倒黑白,说出一些无人信服的话。” 当然言外之意,是想提醒沈双双注意措辞,别得罪了楚韶这尊大佛。 毕竟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到时候她俩都得倒霉。 被萧瑾这么一激,沈双双红缨枪点地,恼怒道“燕王殿下,您还问为什么”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楚韶嘴角的笑容已经愈发不对劲了。 “自从当年在练兵场输给了您,之后民女每每想找您切磋,您就会抬出当年之事做借口,还要对着民女好生讥讽一番,宣称民女已经是您的手下败将了,不必再战这么多年,您不觉得无耻吗” “男子汉大丈夫,明明胜之不武,却还要冷嘲热讽,这是什么道理” “堂堂七尺男儿,不敢应战一名女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一连串的质问落下,萧瑾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的内心充满了震撼。 就这 这么小的事情,被沈双双说的她还以为原主捅了什么惊天大篓子。 没想到就是小孩子打架,不懂事搞偷袭罢了。 结果就这 至于恨上这么多年吗。 楚韶也微微一愣,甚至还有些惋惜。 方才她在脑海里想出的办法,如今好像有些用不上了。 但她依然认为沈双双是个麻烦,故而温和地问“所以沈姑娘来燕王府,就是为了和王爷切磋吗” “不。”沈双双摇摇头。 面对楚韶,她的表情略显局促“民女是奉昭阳长公主的命令,来教授王爷剑法和枪法的。” “昭阳殿下说,王爷现下双腿行走不便,加之王爷平日里精于箭法,枪法和剑法稍次之,近来京城又不太安宁,所以才让民女教授一二。” 萧瑾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无厘头的理由。 而后她想起了萧霜先前说过的话。 萧霜表面上看似是想让她习剑,实际上,所图恐怕不止这些。 如果是想借沈双双拉拢兵部尚书,这样说来倒也合理。 只是楚韶昨晚刚刚撞见了萧霜和四皇子的密谈,后脚萧霜就遣沈双双来教授剑法,未免显得有些可疑。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沈双双如果真是萧霜的眼线,那么 沈双双岂不是故意来试探楚韶的 想到这一点,萧瑾眉头紧皱,正准备拒绝沈双双。 谁知楚韶居然先她一步开口,笑道“沈姑娘此番前来,目的若是为了授以王爷剑法,恐怕没什么必要。” 沈双双看着楚韶唇角的笑容,不知为何,她不太想在对方面前显得很弱。 只不过刚刚挺直了背,一瞧见楚韶的眉眼,声音又不自觉地变得低缓起来“王妃娘娘何出此言” 楚韶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双双的局促,只是笑着说“因为这里已经有妾身了。” 沈双双心想,她教萧瑾剑法,好像跟楚韶站在这里也没什么冲突啊 却见楚韶慢条斯理地说“有妾身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到王爷。” 这话说的很有霸总气息。 然而萧瑾并没有感到甜蜜,甚至还有些愕然。 楚韶知道沈双双是萧霜派来的。 那她还堂而皇之地在沈双双面前暴露自己会武的秘密 这样的发疯行为,属实是震撼到萧瑾了。 她有证据,且合理怀疑楚韶其实是对面派来的卧底。 实际上,楚韶本来并不想暴露这件事。 但当她听说沈双双要教萧瑾剑法,并且作出一副要保护萧瑾的架势时,心情莫名不那么愉悦了。 楚韶的唇边含着笑,心中却在思量,沈双双为何要教萧瑾剑法 既然萧瑾已经有了她,那么为什么还需要沈双双呢 楚韶看着一脸茫然的沈双双,知道对方并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于是微笑着望向萧瑾,问“王爷,您有妾身就够了,不是吗” “” 对上楚韶温柔的视线,萧瑾硬着头皮强答“是。” 诚然,沈双双也不想教萧瑾什么,但她还是不太明白楚韶在说什么。 她疑惑地说“可是,王妃娘娘您不会武功啊” 下一句话她没说出来,但懂的都懂。 不会武功,只是站在这里,又怎么保护萧瑾呢 楚韶此时背对着沈双双,面上的笑容已经尽数消失了。 只是转过身时,笑意浓得又像是庭院里灿灿的桐花“沈姑娘,要试试么” 如果说冲动是魔鬼。 那么冲动的魔鬼绝对比冲动本身更可怕。 此时萧瑾算是体会到了。 譬如楚韶这个魔鬼,明知沈双双可能是萧霜派来的,却还是微笑着向对方下了战书。 当然,沈双双根本没看出来楚韶眼底潜藏的杀意。 听见楚韶的话,她甚至还有些错愕,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待到沈双双意识到楚韶大抵不是在开玩笑时,看楚韶的眼神就越发羞涩了。 原来燕王妃也习武。 那真是太好了。 这下沈双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看到楚韶,手心就会不自觉地冒汗,内心也十分雀跃。 原来是对方是这样优秀的女子。 不仅性格温柔,像月光一样清浅漂亮,而且还和她有着相同的爱好。 尽管沈双双都不知道,楚韶和她有共同爱好,到底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但一瞧见楚韶弯弯的眉眼,她总觉得很开心。 以至于当她们来到一块僻静处时,沈双双看着楚韶举起那把不知从何处寻到的剑,心脏嘭嘭直跳。 她看着楚韶的手指轻轻抚过剑刃,衬上那段无双的眉眼,美得英姿飒爽,比先前的惊鸿一瞥更让她紧张。 只是一紧张,沈双双手心又冒出了汗。 枪法也就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加之她担心伤到楚韶,本就有意让着对方,故而没撑到三招,便以惨败告终。 虽然败了,但向来好胜的沈双双此时并未感到沮丧。 她的脑子里全是楚韶执起银剑,向她刺来的那一瞬间。 太绝美了,简直像一幅画卷。 沈双双甩了甩鹅黄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羞涩地盯着楚韶,正准备夸上一句“王妃娘娘好生厉害”。 她拿着红缨枪,忸怩地转过身。 羞涩的笑容还没抿出来,却见楚韶正弯起眉眼,站在萧瑾面前微笑着说“王爷,妾身赢了。” 沈双双呆愣良久,内心唯有一中植物。 草。 而被沈双双中了无数株植物的萧瑾,此时的心情也并不美妙。 好险。 萧瑾刚才看得清清楚楚。 楚韶刺向沈双双的那一剑,没留任何情面。剑柄轻颤,明显愉悦过头,完全没顾及刺下去的后果。 如果不是她在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王妃。” 楚韶的动作也随之微微一滞,和沈双双的脖颈擦肩而过。 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虽然楚韶没达到目的,但萧瑾莫名觉得此人的心情好像变得更愉悦了。 为了让这尊大佛继续保持好心情,她秉承着违心主义,表示赞扬“王妃很厉害。” 这样的夸奖其实算不上走心,基本上和“那你很棒棒哦”是同样的道理。 然而楚韶的嘴角却扬起了笑容,压低嗓音,附在萧瑾耳畔轻声说“既然妾身已经这样厉害了,所以王爷不需要沈姑娘的保护,对吗” 气息温热,倾吐在萧瑾的耳畔,还带着些微痒的酥麻感。 只是萧瑾这个人很煞风景。 感受到了楚韶的呼吸,她僵了僵,条件反射般偏过头,却在无意间撞到了楚韶的鼻尖。 力道不重,但也算不上很轻。 萧瑾当了二十多年现代人,“对不起”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一抬头,却瞧见了楚韶微愣的表情,以及嘴角还未褪去的微笑。 明知道对方是个病娇,但她居然觉得好像莫名有些可爱。 意识到楚韶的言语和表情分离了,萧瑾只能忍住不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王妃最厉害了。” “所以本王只需要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0523:59:492022030623: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793307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啾不会飞25瓶;闲得无聊15瓶;你也喜欢小狗吗、牛角面包、阿昕鸽鸽10瓶;奇猪异种7瓶;慕三不吃鱼、欢5瓶;入彀3瓶;、ibone、又见鱼、xann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第 50 章 切磋完之后,沈双双的神情变得很复杂。 恍惚中带着一丝怅然,她呆愣着动了动嘴唇,然而却说不出来话。 最终她提起红缨枪,落寞地走了。 萧瑾本以为沈双双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谁知道对方很有毅力,连着几天都锲而不舍地找上门来,执着地和楚韶打架。 每每交手之时,二人选的都是隐蔽僻静的地方,但却打得声势浩大,让人眼花缭乱。 萧瑾坐在轮椅上看着,一边默默学习着招式,一边紧盯着楚韶的动作。 她生怕此人一开心、一失手,就把沈双双杀了助兴。 显然,楚韶并没有和沈双双打斗的。 每次切磋都是速战速决,甚至吝惜于多出一招。 只是如此反复,似乎没完没了。 楚韶再度挑飞沈双双的枪,脸上的笑容已经平静到略显恐怖了。 偏偏沈双双还一脸崇拜地望着楚韶,眉眼间尽是羞涩和钦佩“王妃姐姐的剑法真是厉害,只是不知姐姐到底师从何门,双双好生好奇,改日定要去讨教一番。” 萧瑾沉默了。 好家伙,连“姐姐”都叫上了,真会套近乎。 在萧瑾看来,楚韶看似平静地站在庭院里,其实已经走神走到九霄云外去了,怕是根本就没听沈双双到底在说什么。 唇边的笑容都懒得弯一弯,俨然一副送客的架势。 许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楚韶才回过神来,对着沈双双一笑“如果我告诉了沈姑娘,明天你就会不来了吗” “王妃姐姐,您,这” 沈双双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楚韶会这么说。 实际上,楚韶很为难。 因为她每天不仅要克制住杀意,还要保证不能“失手”杀掉沈双双,确实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往常楚韶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让她不快的人,杀了便杀了,本也无伤大雅。 只是,如今出现了一个让她十分愉悦的人。 这意味着她不能轻易得罪沈尚书的女儿,因为沈双双活着是个麻烦,死了却会成为更大的麻烦。 换句话说,这个麻烦如果死了,可能会威胁到萧瑾的生存。 不过就算沈双双威胁到了萧瑾的生存,本来跟楚韶也没什么关系。 甚至楚韶以前觉得萧瑾死了,定会更为乖顺,任由自己摆布。 只是她现在发现,自己似乎更喜欢鲜活的、显然不那么乖顺的萧瑾。 换句话说,她更希望萧瑾活着。 在一切结束之前,楚韶希望萧瑾能够安然无恙地好好活着。 待到最后兑现誓言的时候,她会很温柔地带走萧瑾之前所承诺的全部东西。 那将会是一场虔诚的仪式,也是最令人心神振奋的馈赠。 一想到这里,楚韶的唇边弯起了愉悦的微笑,连带着收剑入鞘的动作,都有些颤抖。 因为这意味着,到时候萧瑾仍然是她的。 这是最重要的。 沈双双并不知晓楚韶的心理活动,但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明显想赶自己走。 她的内心十分受伤。 然而最为受伤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受伤。 她欲言又止。 看看楚韶,再看看坐在轮椅上的萧瑾,最后沈双双咬咬牙,提起枪落寞地走了。 只是在她离开之前,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给叫住了“沈姑娘,且慢。” 沈双双脚步一滞,转身望向萧瑾。 萧瑾看着沈双双,漫不经心地说“沈姑娘,近来和王妃切磋一事,本王希望沈姑娘你莫要大肆宣扬。” 沈双双愣了愣,本想回怼一句“本姑娘为何要大肆宣扬” 然而对上萧瑾幽深的眼眸,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哼了一声“民女知道了。” 恭喜玩家,沈双双好感度10 萧瑾“” 她刚刚即兴模仿了网文主角眯眼看人的行为。 目的则是为了通过如刀的眼神震慑住沈双双,增加一些气势,好让她不要到处乱说,轻易泄露楚韶习武的秘密。 谁知这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去,不仅没让沈双双感到恐惧,居然还迷之加了好感度。 属实是有些看不懂了。 沈双双提着红缨枪,却长舒一口气。 她边走边想,也不知道萧瑾的心肺究竟是何时开始长出来的,现在居然也会为别人考虑了。 这样看来,萧瑾好像也并非浑身都是缺点。 甚至沈双双还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难道楚韶真的能改变萧瑾 随后她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是夜。 楚韶正在房中练字。 虽然觉得大多数事情都很无趣,但楚韶每天仍然会练字,或者练练剑。 从前在大尧,她每天在屋子里安静地坐着,总觉得其他皇子公主们能够自由地练字狩猎,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想来,楚韶蹙着眉,几乎有些记不清当时的感受。 如今她待在燕王府享受着闲暇时光,垂眸瞧着宣纸上的墨字,却觉得有些多余。 因为她没有可写的诗,可作的画。 停下笔,楚韶思考了许久,最终展开眉,再度提起狼毫,写下了两个大字。 纸上字迹和她周身的气质大不相同。 笔画宛如刀裁。收笔时飘逸落拓、入木三分,像是要将纸上的名字凿进木桌里。 如果此时房中站着大尧的官员,一定会惊讶于楚韶的笔迹和字体。 因为字里行间,竟是像极了尧国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奸臣。 写了几张之后,楚韶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 她蹙起眉,疑惑地看着纸上的“萧瑾”二字。 虽然如今写出了和国师相仿的字迹,她的心中也不会生出半分波澜。 但是用国师教她的字,写出萧瑾的名字,楚韶还是觉得有些反感,以及厌恶。 像是亵渎了萧瑾的名字。 于是楚韶将几张宣纸揉成一团,拿起烛台,看着纸团一点点被火舌吞噬。 然后她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问“苏大夫,您还准备在门口站多久呢” 苏檀想到了楚韶能够发现她,但没想到对方的武功高到了如此地步。 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于是苏檀只得抬手叩门,默默地走了进去。 走入房中,她发现楚韶正在烧什么东西,也没有多问。 只是将手中的绷带和药包放下,恭敬地对楚韶说“王妃娘娘,这是最后一帖药,用完这些之后,燕王殿下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自从萧瑾中了合欢散,便寻了个由头将苏檀接进了燕王府。 萧瑾的本意,是想让对方帮忙看一看原主的腿疾,顺便招揽招揽这个行走的急救包。 谁知连苏檀看了萧瑾的腿疾,都摇摇头说治不好,那萧瑾也就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了。 只是仍然将对方留在了王府里,说的是伤口未曾愈合,需要再服几帖药。 不过无人知晓萧瑾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都觉得她别有深意。 故而全府上下对苏檀也极为客气,甚至连进入王妃的院子,也并未阻拦。 楚韶烧完了纸团,用丝帕轻轻裹好桌子上的灰烬,笑问“既然苏大夫手上拿着给王爷的药,那么为何要交给我,而不是王爷呢” 她指了指苏檀未曾放下的另一块药包“另外,我还有些好奇不知苏大夫的这一帖药,又是为谁准备的” 苏檀默了片刻,淡青色的衣袖颤了颤。 她将药包放在楚韶面前,行礼道“这一帖药,是给您的。” 楚韶的脸上依然挂着笑“给我的药” 苏檀点点头。 楚韶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由得笑出了声。 “可是,病入膏肓的是苏大夫您啊。” 瞬间,苏檀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楚韶笑望着苏檀,轻声说“您送了一帖药给我,但您却救不了您自己。” “说来有些好笑,大尧的神医尚且不能自医,又如何治得好别人呢” 王府内院。 萧瑾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表情十分复杂。 事情还要从她拿到信的那一刻说起。 方才守备军将一封信交给了萧瑾,宣称是那位头领亲笔所书。 她郑重地收好了信,拆开以后,却只见着了一行字。 绝歌这就回京。 看见这句话,萧瑾沉默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叫做绝歌的头领,此时不应该正在随军打仗吗 怎么还能说回来就回来的。 虽然萧瑾并不是很清楚,两地之间具体相距多远。 但既然这信寄了一两天,她才收到回信,想必这位头领就算迅速打完仗,也得几月之后才会归京了。 萧瑾心里是这么想的。 结果没想到,她正在书房里看书,一团黑影就蓦地破窗而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人重重地将额头抵上了地板,低声说“绝歌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 看着跪在地上的黑影,萧瑾勉强能够观察到女子略显消瘦的身躯,还有显然无法平复的呼吸。 刚见面就磕响头,这是什么奇怪的问候方式 萧瑾正准备让绝歌起身,却陡然听见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很轻,但好像有人在哭。 她垂眸望向地板上的湿润,再看看绝歌微微颤抖的身体,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萧瑾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如果说绝歌是在很久以前就被原主派去了前线打仗。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传得没这么快。那么绝歌应该也是刚刚得知原主双腿尽废,而且还患上了重病。 所以对方才会这么迅速地回京。 瞧着女子肩头微颤,跪在地上压低声音抽泣的模样,萧瑾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她的确没想到,像原主脾性这么古怪的人,居然还会拥有如此忠心的下属。 她也更没想到,取“绝歌”这种名字的人,不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而是一位性情中人。 原主的管事是个拥有道具的老司机,就已经够奇葩了。 结果守备军头领还是个哭包 燕王府真是群英荟萃,人才辈出。 萧瑾觉得难搞,非常难搞。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绝歌,很想说出些许劝慰的话。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无奈的低语“绝歌,你哭什么,本王还没死。” “你现在看见的是本王,不是本王的牌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0623:59:2220220307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北溟渊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厌10瓶;xanna2瓶;又见鱼、空灬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 51 章 绝歌猛地抬起了头。 出乎萧瑾的意料,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清秀惨白的脸。 看着面前这张犹带泪痕的面容,她的内心有些讶异。 因为绝歌的皮相太年轻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得小,还是本就年纪轻轻的缘故。 虽然对方穿着飒爽劲装,周身也笼罩了一层凛冽寒意,但她的身形却修长秀挺,与十七八岁的少女别无两样。 只是绝歌的脸上充斥着浓浓的悲戚之意,像是隔了一层棺材正在望着她似的,把萧瑾都看得头皮发麻。 如今人还在呢,倒也不必这样。 萧瑾不是原主,她本来没有这么强的代入感。但瞧着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容,总是有些不忍心说出什么狠话。 再看看绝歌漆黑湿润的眼睫,还有顺着下颔滴落的泪,心中不免也生出了几分动容。 于是她抬起手,低声对绝歌说“绝歌,你过来。” “属下遵命。” 绝歌好像很听萧瑾的话。 连眼泪都没顾得上擦,便乖顺地站起身,轻挪脚步走到了萧瑾的面前,然后再度跪下。 “” 眼见着绝歌又跪了,萧瑾的内心略有些无语。本想板着脸故作严肃,命令对方起身。 只是看着绝歌轻挪小碎步,缓缓走来的模样,又觉得好像有些呆萌可爱,让她完全拉不下脸。 堂堂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怎的走路走得这般柔弱斯文 待到绝歌走近之后,萧瑾才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也看清了黑色劲装上布满的尘埃。 她心中了然,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此番赶回京城,跑死了几匹马” 绝歌先是一愣,而后轻声答道“属下忘了。” “” 萧瑾心中本来已经有了大概的估计,只是没话找话,礼貌地寒暄一下。 然而千算万算,她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回答。 看着面前这个天然呆的小将军,心想绝歌连跑死了几匹马都可以忘记。 的确很难想象此人陷阵杀敌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和绝歌关系很好,萧瑾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切,绝对不是出于她本人的想法。 而是属于原主这具身体最直接的感受。 于是萧瑾暂时放下了戒备,觉得绝歌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这时候她才掏出锦帕,替绝歌擦拭着脸上的眼泪。一边擦拭,一边面色平静地说“也不知道是谁欺负了你,哭得这么凶。受了委屈便讲出来,冤有头债有主,本王也好替你出气。” 看着面前的绝歌,萧瑾自动代入的是隔壁家的小妹妹在幼儿园被欺负了,回到家哭得委屈的小女孩。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不过给绝歌擦眼泪的动作却很轻柔。 毕竟绝歌目前还是个孩子,和古早世界里的那些老东西有本质上的区别。 眼泪浸湿了锦帕,绝歌仅是垂着眼眸,轻声说“多谢王爷的关怀。只是无人欺负属下,而且他们也打不过属下。” “更何况本次属下和五皇子出征曲照国,也是王爷亲手制定的计划。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所以请您放心,无人敢欺辱属下,计划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原主亲手制定的计划 萧瑾给绝歌擦眼泪的动作微微一顿。 听着对方的话,她心中生出了一些疑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问“绝歌,你是在怪本王么” 绝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摇了摇头,恭敬地说“属下不敢。” 萧瑾注视着绝歌的眼睛。 看得出来对方的眼眸极为清澈,不含任何杂质,眉眼间浓重的悲伤也不似作假。 虽然她不能像看小说那样,看出“两分讥讽,三分凉薄,五分漫不经心”。 但起码可以通过微表情,检验对方是否真诚。 通过短短的相处,萧瑾暂时能够放下警惕,相信绝歌对原主应该是忠诚的。 这说明,她有了一个可以信任、且能力出众的心腹。 只是好不容易碰上个靠谱且可信的人,想要获得更多信息,当然得冒更大的风险。 比如此时,萧瑾结合着苏檀前段时间诊断出的结果,以及在烟雨楼里听闻的传言。 她思忖片刻,淡淡地对绝歌说“本王出征尧国遭遇敌军暗算,被毒箭射中,想必你也听说过了。” 一提及此事,绝歌的眼圈都红了,哑声道“是,属下三天前已经听说过了。” 然而萧瑾接下来的话,却让绝歌愣住了。 “但本王不记得了。” 萧瑾的声音很平静,像是说起了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不出她所料,绝歌一脸不可置信,紧盯着萧瑾淡然的眼眸。 她的睫毛上还坠着泪,愣愣地将萧瑾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王爷,什么叫做不记得了”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萧瑾神情淡漠,缓声道“伐尧途中,有人趁机给本王下了毒。之后本王中了暗算,从马背上摔下来,不仅废了双腿,而且还失去了记忆。” “简单地说,就是本王失忆了。只能依稀记得自己到底是谁。其他的事情便是极力回想,也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记不起来全部。” 此时萧瑾能够瞎扯出这样的话,还得多亏了苏檀给予的灵感。 前些日子苏檀为她诊疗之时,萧瑾仗着有系统的降智打击,毫不畏惧地让对方帮她把了脉,顺便还看了腿疾。 虽然男女的脉象在本质上有所不同。 但有系统的屏蔽效果加持,苏檀只是微微蹙眉,古怪地“咦”了一声,然后犹疑着把了第二次脉。 反复数次之后,苏檀始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最终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说“王爷,您的腿疾一时半会恐怕好不了。” 毕竟是原著给的设定,这也在萧瑾的意料之中,不过她还是皱起眉,问了句“为何” 因为她直觉像苏檀这种级别的医生,应该还有重要的话没说完。 果然,苏檀放下搭脉的手,继续说“因为不仅您的腿上有一味罕见的毒,而且您的体内也存在着一味隐毒。这两味毒,民女从未在医术上见过,恐怕只有下毒者才能解开。” “而且这两味毒的功效似乎并不相同,只不过都是剧毒一日不解,您的腿便一日也好不了。” 别人恐怕不知道,但萧瑾知道苏檀不仅是大尧的神医,而且还是用毒高手。 尧国一半的毒,都是她研制的。 连苏檀都没见过的毒,解开的机会实在渺茫。 更何况原主还是在尧国中的毒箭。 如果下毒之人是早已凉透的尧国国师,那么萧瑾的后半生,恐怕都得坐在轮椅上了。 不过,幸好她不用在这里待一辈子,只需要待一年。 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 思考着这些,萧瑾结合流言和事实,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版本,一本正经地说给了绝歌听。 看似很稳,其实萧瑾的心里也略有些没底。 因为失忆梗是一招险棋。 用的好就是神来之笔,失败了就是装疯卖傻,被什么邪物附了身。 不过萧瑾既然敢这么说,也是有所打算的。绝歌既然是原主的心腹,必定会知道和原主有关的很多事。 如果想让绝歌为她所用,就算只是隐于幕后,平日里也免不了沟通交流。 她并非原主本人,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露馅。 与其等到绝歌产生怀疑的那一天再匆匆伪造缘由,不如此时就装成失忆,反倒顺理成章得多。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燕王的“性情大变”,也提前为之后的很多事做好铺垫。 瞧着仍然处于怔愣中的绝歌,萧瑾不由得咳了几声。 她的眉间隐含着痛楚,心情似乎也随之变得有些低落“前些日子本王喝了御医的药,身体有所好转,记忆好像回来了一些。” “看着燕王府的房檐,便想起了小时候本王独自跑到房顶上去,众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最后还是昭阳姑姑出面,本王才不情不愿地下来了。” 回想起往事,萧瑾的声音依旧淡然,面上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微笑。 当然,是装的。 她看着绝歌,蹙眉低语“只是本王忘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姑姑后来到底有没有罚本王抄书。” 听见这段回忆,绝歌也不再掉泪。 她似乎很是信服萧瑾的说辞,勉强扯了个笑容,对萧瑾说“罚倒是罚了,只是王爷向来不喜欢写字,最后仍是张管事和下属们代抄的。” “” 虽然目的已经达成,但萧瑾还是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心想那可是一百遍啊,原主也忒不是人了。 只是表面上还是要点点头,淡笑一声“看来本王以前挺聪明。”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一直很聪明,所有守备军一直都相信王爷。” 绝歌的嗓音清冽,语气也十分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不过萧瑾却不敢苟同。 因为原主但凡聪明一点,也就不会双腿尽废,还被人暗算,落得早早领盒饭的下场。 然而绝歌看着萧瑾,却自带一层毒唯滤镜。 她的目光坚定,很轻很轻地说“即便属下当时未曾陪在王爷的身边,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属下可以确定,凭借您的聪明才智和燕王府的势力,是绝无可能被人暗算,却没有丝毫察觉的。” “除非” 说到此处,绝歌的声音变得低缓而悲伤“除非您其实知道一切,是心甘情愿被他人暗算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0723:59:3520220308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恸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月fx、山2个;江湖一姐、54594083、xanna、uic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11202554瓶;乃琳的to、硫酸钾20瓶;kuroko、53711925、观火、yuu10瓶;qa5瓶;三鹿、xanna、又见鱼、怎知我万般皆隐忍、她比剑难拥、空灬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第 52 章 萧瑾眯了眯眼。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居然还存在着这种可能。 不过仔细一思考,如果原主没死之前的势力真有绝歌说的这么大,加上原主本就不错的武功,的确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从前萧瑾以为是作者强行降智,故意将原主设定成早死炮灰。但如今看来,可能也并非如此简单。 只是如果真是原主自愿的话 根据原著的设定,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男主。 回想起穿书以来男主的种种行为,倒也挑不出什么太大的差错。 唯一的疑点,就是他出现的太巧了。 男主身为齐国太子,有自己的情报网也还算正常,但他总能有所预料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想到这里,萧瑾觉得仅是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恐怕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种种危机。 从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做完任务再待一年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如今的局面,很明显就是系统在坑她。 先前说的完成任务以后,便能够回到原世界。现在看来,就像是领导画的一个又一个大饼。 被画饼的萧瑾面无表情,觉得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于是她把手里的锦帕撂了,低声说“绝歌,讲讲吧。” “讲讲本王从前制定了什么计划。” 绝歌被萧瑾按在椅子上坐着,极为不自然地讲起了原主漫长而又复杂的计划。 萧瑾听得很认真。 听完之后,她发现原主的计划看似庞大复杂,实际上概括为三件事就足够了。 第一件事,出征伐尧。 第二件事,攻打曲照国。 第三件事,暗中扶持五皇子。 总共三件事,两件都和打仗沾边。 诚然,原主的性情暴戾好战,但也不至于吃饱了撑的到处去打仗。 毕竟两国交战,劳民伤财。 不仅会损耗大量的兵马和粮草,而且还会失了民心。 原主不是蠢货,当然明白这一点。 然而她还是去打了,而且一次打俩,俨然把煞神的名头给坐实了。 萧瑾皱眉,对绝歌说“本王已经想不起来当年为何要出征尧国了。” 实际上她真的不能理解原主的脑回路。 种种行为宛如演员故意送人头。 听见萧瑾的话,绝歌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见此情景,萧瑾知道绝歌肯定有话要说。 所以她信手拿起了放在桌案上的那盒春山空,手指抚过盖子上的暗色花纹,不作言语。 她并没有多加催促,而是选择了给对方反应思考的时间。 绝歌看着萧瑾苍白纤长的手指抚过紫檀木盒,觉得那样冰冷的颜色有些刺眼。 她略显不自在地低下头,恭敬地对萧瑾说“属下记起来了,王爷在出征之前,曾让属下秘密调查过一人。” 萧瑾的动作一顿“谁” 绝歌回答“尧国九公主,楚韶。” 气氛凝固了很久。 萧瑾默了半晌,才缓声问“本王为何要调查楚韶” 绝歌答“属下不知。” “” 萧瑾再度陷入了沉默。 她是真的看不懂原主的操作。 也不知道原主到底知道些什么,她一个只喜欢打仗的齐国王爷,为什么要去调查尧国公主 于是萧瑾换了个话题“绝歌,那你查到了什么” 虽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但绝歌的记性一向很好,流利地回答“楚韶,尧帝第九女,生母为梅妃。自从梅妃歿了之后,被尧后抚养了一年,待到国师班师回朝,又将其交予国师抚养长大。” 原著第一章是以女主嫁给男二为开篇,至于楚韶的身世,所占的篇幅倒是极少。 不过根据绝歌探查到的消息,楚韶人设崩塌或许与国师和尧后有关。 萧瑾正听得起劲,却见绝歌不再说话,似乎没有下文了。 她有些疑惑“就查到了这么点儿消息” 绝歌思忖片刻,略显为难地说“当时属下本来想向王爷汇报探查到的所有情报,然而王爷只是问楚韶是否真的是大尧第一美人,得到答复之后,您就没有再问了。” “因为没机会说出来,属下以为王爷并不在意,所以就没有刻意去记后半段消息。王府的情报组织主要分布在燕地,每天收集的信息和秘辛极多,像这种这种不痛不痒的陈年情报,恐怕现在也找不着了。” 萧瑾问“意思就是说,本王调查楚韶,只是为了确认她这第一美人是否名副其实” 绝歌没想到萧瑾会直接点破这一层,她咳了一声,打了个圆场“或许王爷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闲来无事,想查一查楚韶罢了” 这样的说辞,完全不能让萧瑾信服。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原主在燕地的势力给弄到京城来。这样的话,日后行事也方便许多。 萧瑾简单地问了绝歌一些问题。 然后她发现原主在出征之前,似乎有意将全部势力都转移到了燕地。 以至于像绝歌之类的高手,也悉数被遣去了其他地方,留在京城里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卫兵。 绝歌解释道“夙雨、明寻、白术应该是被王爷授以命令待在燕地,至于其余守备军恐怕也是如此,所以才未曾入京。王爷如今若想将他们召回,也只是一声令下的事。” 这话说的极具气势。 颇有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即视感。 然而萧瑾听着这些人名,属实没什么显著的记忆点。 也不能作出完全不认识的姿态,所以淡声吩咐道“明面上的人先抽调一半过来,不过隐于暗处的势力还是先待在燕地。莫要一次性把底牌都掀完了,留点儿后招和悬念才好玩。” 绝歌抱拳回答“是。” 虽然萧瑾暂时还不能估计原主手上到底有多少可供调遣的人,但听着绝歌的描述,觉得要收拾四皇子大约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瑾本来只想摆烂,做做任务、延续生命时长,一年之后就回家。 没想到古早世界居然有这么多人想搞死原主。 昭阳长公主和太子党羽颇多,暂时是动不了的,那么就只能挑最弱的那个下手。 既然四皇子不知死活,非要踩着她的警戒线反复横跳,那她也只能顺了对方的意,先拿他开刀了。 只是男二的背后站着穆贵妃和昭阳。 暂且不论萧霜是不是真想扶持萧逸,单是穆丞相背后的势力也并不小,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搞垮的。 思及此处,萧瑾揭开盒子,看着里面放着的香丸,淡淡地说“刺杀本王的黑衣人武功颇高,不像是萧逸的部下,想来应该是昭阳姑姑送给他的人。虽然本王知晓这一点,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这案子还是要查” 绝歌心想,收集情报向来是夙雨在负责。 如今夙雨不在京城,王爷若是想查案,她当然会全力以赴。 只是京城危险重重,王爷又被人下了毒。自己若是走了,谁来保护王爷呢 所以绝歌起身,对着萧瑾行了一礼“王爷,查案的事可暂且缓一缓,待到几日后夙雨回京再查也不迟,如今属下最担心的还是您的安危。” 发现萧瑾并没有答话,绝歌有些忐忑不安,担心自己的言语戳到了萧瑾的痛处。 她咬了咬唇,却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为了萧瑾的安全,即使知道这样会让对方生厌,她也只能如此做了。 萧瑾的确皱起了眉。 不过她之所以蹙眉,倒不是因为绝歌。 而是因为当她随手揭开装了春山空的盒子时,却发现其中一枚香丸,似乎比其它的要大一些。 这盒春山空是白筝前些日子遣人送来的,据说给皇宫里的贵人都送了一份。 算来就是王府里的第二盒了。 只是萧瑾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便不再燃春山空,所以一直未曾打开这个盒子。 此时萧瑾取出那枚明显大一些的香丸,静静地盯着,然后伸手将它捏开。 绝歌听见了动静,微微抬起头,发现萧瑾的手中多出了一张字条。 她惊奇地看着萧瑾展开字条,似乎不明白萧瑾是怎么知道里面藏有一张白纸的。 实不相瞒,萧瑾也很好奇。 白筝为何如此鬼才,居然能想到把纸条藏在香丸里。 如果不是她熟知网文各种藏东西的套路,换成另一个人拿着,恐怕纸条早就变成香灰了。 绝歌看着萧瑾眯起眼,颇为认真地将纸条上的字瞧了许久,眉眼间的冷淡像是廊前化不开的霜。 她知道,王爷一向谨慎敏锐,此时定是在思量内容的真假。 实际上萧瑾只是在辨认繁体字罢了。 将短短一行字读了很久,她才微笑着对绝歌说“缓不得了。” “藏在暗处的人已经将死士们的家属都杀了个干净,唯一存活的一家,就只剩那日出现在烟雨楼的剑客了。” 看完之后,萧瑾将字条放进香炉,任由它燃成灰烬。 “白筝的手段岂是那样简单那天她骗了本王,说她一无所获,实则却跟着剑客摸到了他的住所,还暗中派眼线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现在白筝告诉本王,幕后之人两日后就要对他们一家动手,你说,本王会不会信呢” 绝歌想了想,谨慎地说“王爷,可白小姐的父亲是白尚书。” 下一句话她没说出来,因为白尚书是太子党。 萧瑾却淡然地说“所以本王信她。本王相信白筝会跟白尚书对着干,毕竟她从来都不想听白尚书的话。” “更何况幕后之人既然想要死士的家属都意外暴毙,那么本王就更要让他们的家人活着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上,绝歌知道自己再如何相劝,终究也无济于事。 不过若是让她去救死士的家属,有部分守备军驻扎在燕王府,她也能不那么担心萧瑾的安危。 绝歌正准备领命,不料萧瑾看着香炉里的灰烬,居然若有所思地说“信阳看来明天得找个由头,和王妃一起去信阳了。” 她愣住了。 等等,王爷要去信阳救人 而且还是和王妃一起去 绝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知萧瑾揉了揉眉心,自顾自地说“这样的话,明天肯定就要早起。绝歌,本王先歇下了,你明日调察一下烟雨楼最近将春山空卖给了哪些人,顺便再查一查沈琅此人的来历。” 绝歌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句话。 她严重怀疑,自己幻听了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吃碧水的瓜吃得来不及码字了码到一半戛然而止,悲伤。 感谢在2022030823:59:2020220309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明如月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壹、灯灯等等、南极五月、5459408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明如月10瓶;xanna、又见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 53 章 昨夜萧瑾就通知了张管事,明天要出趟远门。 故而今儿个一大早,老张就备好了马车和舟舶,只待萧瑾选择走陆路还是水路。 绝歌提出了建议“信阳离京城并不远,不过两座城池之间隔着一条江流,名为月渡河。若是情况紧急,王爷可以选择水路。” 萧瑾点点头,觉得绝歌果然十分能干。 比那啥垃圾系统像系统多了。 被无声吐槽的系统默默地记下了这笔账。 而后萧瑾又想,太能干了似乎也不好。 比如此时,即便她已经说了无数次自己身边有高手照应着,绝歌仍是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就差把“我真的很担心你”写在脸上了。 主上的命令不能不遵循,绝歌只能将暗器和袖箭交给萧瑾,低语道“这是燕地最好的工匠打造出的武器,王爷将这些东西收着,可作防身用。” 萧瑾欣然收下了防身的暗器,现在她也拥有网文主角的标准配置了。 瞬间有一种逼格拉满的错觉。 不过她看着绝歌依依不舍的模样,纠正了对方的一个错误“绝歌,你的任务确实是去查案,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先跟着本王上船。” 绝歌一愣,霎时明白了萧瑾的意思。 此番她提前返京,虽然行动迅捷,但前线少了一名将领,消息恐怕早已传回京城了。 她作为王府守备军头领,这时若是不跟着萧瑾一同前去,难免引人怀疑她是不是奉了燕王的命令,在背地里做些什么。 只是这样的话,又牵扯到了另一个问题。 绝歌说“王爷若是行舟去信阳,肯定会惊动京城的眼线。届时幕后之人得到消息,恐怕会提前行动,或者暂缓暗杀的计划。” 萧瑾不置可否,道“谁说本王今儿个要去信阳了” 绝歌不明所以。 却见萧瑾微微一笑,解释道“本王今天只是兴致来了,携王妃去庆州游玩,自然不会阻碍到任何人的行动。” 听完对方的话,绝歌突然明白了什么。 王爷这一招很妙。 如果大张旗鼓地去信阳,肯定会被他人的眼线察觉到。 反正都会被察觉到,不如顺势迂回一下,先去离信阳较近的庆州,而后再暗渡信阳。 见萧瑾思虑周全,绝歌意识到对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依然和从前一样谨慎机敏,便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是绝歌自小便跟着萧瑾,当然知道对方是假扮成男子的。如今萧瑾患上了腿疾,行动极为不便。 却也不能让仆从或者侍女侍奉穿衣,否则便会暴露身份。 总的来说,一切都得亲力亲为。 绝歌心有不忍,觉得自家主子本该是受尽万千宠爱的齐国公主,为何要遭这种罪 她看了一眼放在托盘上的衣物,恭敬地对萧瑾说“王爷您腿脚不便,让属下来为您更衣吧。” 而后她压低嗓音,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王爷不必担心,属下知道您是女儿身。” 萧瑾微微一愣,对上绝歌漆黑的眼睛,看出了对方的忸怩和局促。 心想明明是你要帮我换衣服,怎么感觉好像你才是被强迫的那一个 不过萧瑾向来不习惯别人帮她穿衣,觉得就算她废了双腿,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 多花点儿时间无所谓,反正巨婴她是不可能当的。 她正准备婉拒对方的好意,不料门外却响起了一道温和清亮的声音“让妾身来吧。” 诚然,嗓音很好听,但效果却极为致命。 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听见楚韶的声音,萧瑾都会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死神的声音。 绝歌也开始警惕起来了。 有人站在门外这么久,她居然没有发现,说明对方的武功必定在自己之上。 刀刃从袖间滑出。 她正欲将薄刃捏在手中,却在听见“妾身”一词后,微微皱眉,又将暗器收回了袖中。 恰是此时,一只手轻轻推开了红木门。 绝歌看人向来先看身形,再看体格,以便判断对方是否存在着威胁。 然而她抬起头,瞧见来者的那一刹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居然是女子的容颜。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竟有人会好看到让自己心神一震。 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 另一边,萧瑾早就对楚韶的脸免疫了。 就算是再好看的皮相,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也会让她头皮发麻。 此时楚韶唇边含着笑,看看绝歌,再看看萧瑾,温声问“这位姑娘是” 绝歌回过神来,对着楚韶抱拳行礼,道“见过王妃娘娘。在下姓叶,名绝歌。” 萧瑾也是这时才知晓,绝歌原来姓叶。 只是姓叶的话若是原著里的那个叶家,恐怕来头还不小。 楚韶似乎也有些讶然,笑道“好冷的名字。” 萧瑾 竟然和她想的一样。 楚韶看着绝歌,眉眼间尽是温柔,把绝歌都看得略显不自然。 但接下来她说出的话,却不那么让人猜得透。 “名字的确很好听,但叶姑娘似乎靠得有些近了。” 绝歌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楚韶说的究竟是离谁太近。 毕竟此时她和萧瑾、楚韶都间隔了三尺的距离。 而且名字冷和靠得近 两者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楚韶温和地看着绝歌,实际上她的想法很简单。 当她抬起手准备叩门,却在门外听见绝歌要替萧瑾更衣时,嘴角的微笑就渐渐淡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被一种不快的情绪给占据了。 但她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往常的痛楚和鲜血都很清晰,楚韶完全知晓她因何而愉悦,又是因何而鲜血淋漓。 一切在她的意料之中,没有多余的狂喜和悲痛,那些都是无聊的东西,她并不需要。 然而,当楚韶感受着不适的情绪蔓延到她的心脏时,面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散了。 轻轻按住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她知道自己此时很不开心,很想杀人。 只是如果她真的制造了一场杀戮,却又证明她已经彻底被别人掌控了,而不是掌控他人。 楚韶明白,自己不适的根源是萧瑾。 所以她应该杀了跟萧瑾说话的那个人。 于是楚韶微笑着推开了门。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如果杀了萧瑾,就证明她被萧瑾掌控了,所以她不能杀萧瑾。 萧瑾是无辜的,她应该去杀另一个人。 但此时此刻,楚韶觉得绝歌的名字很冷,而且还有些好听。 身手不错,反应速度也快。留下绝歌的话,萧瑾应该会感到开心。 如果绝歌能够听懂她的话,那么或许 想到这里,楚韶微微蹙起了眉。 不对,萧瑾开不开心,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待到楚韶回过神时,绝歌已经被萧瑾遣走了。 萧瑾瞧见绝歌低着头对楚韶说话,对方却一直毫无反应,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趁机咳了一声,示意绝歌先行退下。 待到绝歌退下之后,楚韶这才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面前消失的身影。 萧瑾不知道楚韶又在想什么,但她明白绝对没什么好事。 看着楚韶微蹙的眉头,萧瑾决定在对方缓过神之前先发制人。 于是放低声音,对楚韶说“像更衣之类的事,本王自己来就好了。王妃且在外面等一等,本王换好了衣服就出来,好不好” 最后那一句“好不好”,说的萧瑾自己都有点不可置信。 虽然没那个意思,换成商量的语气之后,但总感觉像是在哄人一样。 楚韶垂眸注视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瑾,然后对上了那双寡情的眼睛。 萧瑾未曾束发时,垂落下的青丝如同绸缎般披在肩头,柔顺又光滑。 此时微微抬起眸望着她,语气平静,眼神却极为专注。 就好像正在跟重要的人,商量重要的事一样。 楚韶和萧瑾对视良久,最终微笑着应声“好。” 萧瑾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如释重负。 离开卧房之前,楚韶趁萧瑾不注意,伸出手,轻轻勾了一缕发。 萧瑾皱了皱眉,下意识拨开了她的手。 然而楚韶并没有觉得不高兴,反倒弯了弯眉眼,俯近萧瑾的耳畔轻语“王爷,您的头发很香。” 直到萧瑾已经坐在了船上,仍然无法接受自己莫名其妙被楚韶调戏了的事实。 连带着绝歌离开船舶时,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叮嘱了几句。 因为楚韶当时靠得太近了。 身上那股清冽松香萦绕在她的身侧,转过头,便能瞧见那张带笑的绝世容颜。 如果这是美人计的话,恐怕没有人能招架得住吧。 幸好萧瑾早就不打算做人了。 如此,她才能淡然地拿起放在托盘里的衣服,对楚韶说“王妃请回避吧。” 待到房内的松香彻底消散以后,萧瑾才能清晰地听见胸腔里失了分寸的跳动。 此时,萧瑾坐在船舱里。 她一边翻书,一边烦躁地思量好像中计了。 快到春天了,江上的薄冰已经尽数消融。 船夫立在船头划桨,月渡河的水流绕着木棍,像是发丝拂过梳齿,轻柔地排开一层碧色浪花。 依稀有飞鸟掠过,应和着渔者的歌声,在江面上留下一道水痕。 萧瑾听着清脆嘹亮的歌声,放下书卷,转过头问身旁的楚韶“王妃,他们唱的是什么” 好听是好听,只不过唱的是方言,她完全听不懂。 楚韶倒是听出了渔者唱的是什么,轻轻地笑了一声“王爷恐怕不想知道他们在唱什么。” 萧瑾更好奇了,蹙眉问“哦为何” 楚韶回答“他们在唱越人歌。” 还没等萧瑾反应过来,只见楚韶笑望着船外的水波,唱了起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歌声悠扬婉转,十分动听。 眼看楚韶就快要唱出最后一句,这时萧瑾蓦地出声,打断了她“好了。王妃,不必再唱了。” 楚韶看着萧瑾僵硬地别过头,许是春光明媚,对方的侧脸都在薄雾缭绕中漫开了一层淡绯色。 而后又随着渐趋平缓的流水消散。 片刻后,楚韶唇边笑意渐浓,轻声问“是妾身唱得不好听吗” 萧瑾仍然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迟迟不答。 待到被盯得尴尬到了极点,萧瑾一边在心里暗骂,怎么连古早世界的渔人都这么有文化。 一边转过头望向楚韶,佯装淡然地点点头。 “很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渔歌是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嘿嘿,大家懂得都懂,解锁了唱情歌 感谢在2022030923:59:182022031021: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回眸一笑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恸、dbc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混过关30瓶;唯染墨香17瓶;临渊谷、许如清、你过来啊、你的蚊香嘎嘎嘎10瓶;淡默8瓶;沐千5瓶;她比剑难拥3瓶;冥2瓶;xanna、又见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第 54 章 燕王离京的消息传得很快。 虽然寻常百姓并不会多加在意此事,不过贵人们倒是格外在意。 譬如皇宫里的那几位,都在纷纷揣测萧瑾去庆州的目的。 不过眼下最在意的,还是庆州郡守。 徐郡守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些年,前些年本来极有希望晋升为正三品太常寺卿。 只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贵人,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这一来二来,硬是被贬为了从四品郡守。 徐郡守以为他的官场生涯多半要止步于此了,没想到京城那位尊贵无比的燕王居然来到了庆州。 无人知晓燕王殿下在想什么,包括徐郡守本人都不知道。 虽然徐郡守并不知道燕王携王妃来庆州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既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得小心侍奉着。 他是个聪明人,故而一大早就站在城门外等着,做足了恭敬谨慎的姿态。 饶是如此,等了一早上,徐郡守的腿都要站麻了,也迟迟见不着燕王殿下的身影。 只是听着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传来,脸上的假笑越发绷不住了。 “燕王殿下乘舟离京,途经惠业、湖丘、南嘉三城。护城河边站了许多百姓,看着船舶远去” 徐郡守眯了眯眼,燕王名声素来不好,百姓们向来唯恐避之不及,怎会目送此人远去 通报消息的食客似是看出了徐郡守的表情不对,于是凑近了,低声说“大人有所不知,自从燕王殿下当街抢亲之后,他的名声反倒渐渐有所好转。百姓们都说燕王抢亲虽然抢的霸道,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传闻加以润色几分,倒还显得有情有义起来。” 徐郡守有些惊讶,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 食客笑了笑,继续说“加之宫里面最近多了些流言,说是长公主设宴那日,四皇子殿下未曾赴宴,是因为他把燕王妃请去府上刁难,然后被燕王殿下给打了” “真打了”徐郡守吃惊地问。 “是啊,不仅真打了,而且就是在四殿下府上打的。据说那日之后,四殿下几天都没有出门,想来是被打的太狠,不敢出门见人。” 徐郡守心中十分畅快,毕竟前些年他就是得罪了穆丞相,才沦落到如此境地。 只不过碍于他还站在城门口,不能笑出声。 虽然很想为萧瑾拍手叫好,但表面上还是得沉声问“燕王殿下把四殿下给打了,难道不是更让百姓们畏惧吗”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不过食客的解释显然更有说服力“四殿下行事素来张扬,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程度仅次于燕王殿下。燕王打尧国打了这么多年,这些年百姓们的记忆都淡了,但四殿下却是时时刻刻都在” 食客顿了顿,绕开了这个话题“咳咳,所以燕王殿下打了他们不敢打的人,而且还是为燕王妃而打的,这理由倒是让百姓们颇为佩服。” “故而他们就更好奇,燕王到底生得是何模样燕王妃又是何等倾国倾城了。” 听完食客的话,别说齐国百姓,就连徐郡守本人都对燕王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只是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怀疑人生。 “燕王殿下途径湖丘,于醉月楼饮太白银毫一壶、食清炖金钩翅一对” “燕王殿下途径南嘉,给了途中乞人银票一张,据说那乞人看到银票的面额之后,当场昏了过去。” 接下来食客又报了好些菜名、好些地名,徐郡守听得眉头紧锁。 敢情燕王真是来庆州游玩的 反正他不信。 堂堂一国王爷,怎会无故出游 背后肯定有目的。 “萧瑾去了庆州游玩” 四皇子用冰块敷着嘴角的伤痕,啧了一声“他觉得有人会信吗” 新上任的吴管事比王管事要聪明得多。 他不仅是皇子府的管事,而且是谋士出身,眼光自然要长远一些。 于是他恭敬地对四皇子说“殿下,不管有没有人相信,反正燕王殿下自己信了,而且百姓们也信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四皇子看着院外的紫薇花,叹道“原先昭阳姑姑让本殿在死士身上放一块伪造的令牌,说是以萧瑾的性格定会生疑,从而联系到太子,算是一招离间计。” “只是后来失算了,楚韶不仅没死,死士反倒全死了。不过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萧瑾一改之前的作风,似乎并不信任太子,不然也不会一直追着案子不放。” “但本殿还是很疑惑,楚韶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么多高手,难道杀不死她一个人除非那日潜入皇子府的人真是她。” 吴管事看着四皇子,诚恳地说“殿下,当务之急恐怕不是怀疑燕王妃,而是那边的人应该要加快动作了。” 四皇子顿了顿,而后笑道“那就提前一天吧。本殿相信萧瑾的动作就算再怎么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间从庆州跑到信阳去。” “更何况萧瑾如今正装作游山玩水呢,不会走得太快。” 也就在众人疯狂揣测着萧瑾的用意时,萧瑾本人正掀起帘子,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 她不禁感慨,庆州这地方真是太好了。 比起前几天还在下雪的京城,这地方简直宜居又适合养老。 不过一想到只需待一年,她就打消了在此地置办房产的念头。 萧瑾带领着楚韶和守备军下了船,慢悠悠地摇进了庆州。 只是当她坐在轮椅上,闭着眼享受着舒适的阳光时,推轮椅的楚韶却出声了“王爷,庆州郡守还在城门口候着,您还是先把眼睛睁开吧。” 庆州郡守 萧瑾略一思索,她记得原著里有这个人。 在原著里,徐郡守博闻强识,倒是有些才能。 只不过得罪了穆丞相,故而仕途不顺,一直未曾得到重用。 直到男主偶有一日去庆州赈灾,将此人纳入党派,收为己用,他才大放异彩。 萧瑾睁开眼,看着站在城门口宛如一块望夫石的徐郡守。 怎么感觉,对方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徐郡守不知道萧瑾对他的初印象是这样。 此时他看着一人身穿玄色绸袍,虽然面上泛着不健康的白,但那段眉眼却漂亮得像是女子。 若不是对方坐在轮椅上,又有着这样标志性的特征,他的确不能把当街抢亲、暴打四皇子的燕王和此人联系起来。 由于萧瑾此时坐在轮椅上,徐郡守第一眼看见的肯定是她。 不过当他瞧见推轮椅的那位女子时,只看了一眼,便不该再看了,连忙作揖行礼道“下官恭迎燕王殿下、王妃娘娘” 只是埋下头时,徐郡守依然无法挥去脑海里那粒灼灼的泪痣。 他冷汗直流,明白自己刚才虽然只是一晃神的瞬间,但肯定也被燕王给捕捉到了。 若要论罪,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萧瑾内心倒是没什么波动。 因为徐郡守跟古早世界所有人一样,见到楚韶都会傻一秒。 她猜,肯定是因为原著作者那几句话的设定尧国九公主姿容绝世,秀如明月,见之皆会心神一颤,不敢与其对视。 这段话描述得看似极有逼格,实际上就是给楚韶叠加了一层“不管谁见到我都得愣一秒”的增益。 当然原著里到了后期,楚韶在复国的过程中,常常利用这一秒杀人夺位,那也是后话了。 萧瑾很理解徐郡守被迫愣一秒的无奈,毕竟楚韶的美颜暴击是设定使然。 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地讲出了一句“免礼。” 当然萧瑾就算略有不爽,也不会说什么。 一是因为她勉强能理解这个设定,二是因为她还存了些把徐郡守拉到自己阵营里的心思。 诚然,萧瑾绝对没有想当皇帝的欲望。 而且她深知最后不管谁当皇帝,都逃不了被楚韶统一的命运。更何况到时候她如果要回家,肯定就得走。 萧瑾并不想让齐国陷入没有国君的状态,她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任务。 有机会的话,顺便再搞垮男主男二罢了。 想到这一层,一路上徐郡守给她介绍庆州的风土人情时,萧瑾也耐心地听了下去。 偶尔她还会根据原著的内容回应几句。 看得出来徐郡守的态度很好,似乎也有意在恭维萧瑾。 只是二人之间的尬聊,着实也令人窒息。 徐郡守聊完了庆州,又开始聊京城了。 只见他笑道“下官虽然身在庆州,但也听说了京城的一些轶事。听闻那日王爷当街抢亲,百姓们津津乐道,说王爷竟为了王妃不惜和四殿下抢亲,似乎颇为佩服王爷对王妃的绵绵情义。” “” 萧瑾沉默不语。 徐郡守又笑着低声说“而且下官还听说,王爷有意管教了四殿下,百姓们也很是赞扬您的做法。” 这一顿尬吹让萧瑾只能淡然点头,一笑而过。 实际上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人逻辑都很强大,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回路去衡量。 用她的思维去跟古早世界对抗,显然只会两败俱伤。 徐郡守客气地提出,想让萧瑾和楚韶来郡守府中做客。其实他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也以为对方不会答应。 谁知萧瑾思忖片刻,竟然同意了。 他顿时对萧瑾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很显然,燕王殿下贵为王侯,定是差人安排好了住所的。此时接受自己的招待,算得上很给他面子了。 故而美酒佳肴自然都是招待好了的,至于备好下榻的厢房,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日暮西山,眼看就要入夜了。 此时正是秉烛夜谈、共商大计的好时机。 徐郡守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反复思考到底是他先去找燕王,还是再等一等,等燕王来找他合作。 等到腿都走痛了,徐郡守终于忍无可忍,他遣食客委婉地询问萧瑾,能否得空共赏一帖名画。 也就在他万分紧张之时,食客带着笑踏入房门,对他行了一礼。 徐郡守拉开椅子坐下,故作沉稳地问“如何,燕王殿下可对字画有些兴趣” 食客憋着笑“燕王殿下随行带来的宫女说燕王殿下此时正在房中和王妃共商大事,怕是无暇奉陪大人了。” “” 徐郡守看了一眼天色,总觉得这个时辰就在房中共商大事,怕是为时过早。 随后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怕燕王殿下好风月是假,觉得本官诚意不够才是真的,看来本官只能明日亲自去见燕王殿下了。” 不得不说,徐郡守真的想多了。 萧瑾并非故意想吊他的胃口,因为她此时是真的在跟楚韶共商大事。 刚吃完饭,她们就匆匆上了马车,商讨此行的真正目的。 楚韶听完了萧瑾的一席话,浅笑道“所以王爷想让妾身去信阳帮您杀人吗” 她的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似乎很是乐意。 萧瑾摇摇头“不。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救人”楚韶的眉间浮起了一丝疑惑。 实际上,萧瑾如果想保住剑客的家属,顺便解决掉暗杀的刺客,完全可以让绝歌出手。 她带上楚韶一起去信阳,是因为觉得 应该还能再感化一下楚韶。 萧瑾总觉得,楚韶做出的种种不正常行为,极有可能是从前的成长环境所导致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以前经历了什么,但她认为楚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变态。 适当地进行一些引导治愈,应该还有康复的机会。 所以萧瑾想让楚韶明白,世上不是只有杀戮才会让人感到愉悦。 有时候,救人也会令人心情舒畅。 这些话萧瑾自然不会直接说出来。 此时她看着楚韶漂亮的眉眼,解释道“王妃待会儿莫要杀了那些刺客,留下活口,本王改日再审只需要保住那一家人的性命即可。” 听完了这番话,楚韶笑望着萧瑾,唇畔的微笑在夜色中若有若无。 楚韶没有扫兴到拆穿萧瑾言语中的漏洞。 因为她相信对方比她还要清楚,此次前来暗杀的人,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所以审问一事,实在显得有些多余。 不过萧瑾既然愿意做多余的事,她也并不会阻挠。 烈马疾驰,马车在路途上颠簸摇晃。 楚韶看着萧瑾的脸,轻柔地问“所以,这是您的请求吗” 萧瑾没有多想,随意答道“是。” 楚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妾身知道了。” 既然是萧瑾的请求,那么她就有了些许兴趣去做这件多余的事。 毕竟萧瑾求人的时候不多。 只是楚韶还有一点不太理解“既然白小姐告诉王爷,幕后之人选定的时间是明日,那您为何还要连夜赶往信阳呢” 萧瑾说“因为本王在赌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本王赌幕后之人会提前行动。” 萧瑾不方便说出网文的常见定律,只能故弄玄虚道“毕竟本王来了,不是么” 楚韶微微一怔,而后似有所悟,笑道“竟是如此,原来王爷是在逼幕后之人提前动手。” “” 这,倒也不是。 不过楚韶既然愿意保持这个美丽的误会,萧瑾也懒得多做解释。 她借着月光望向楚韶,本想趁着这个氛围一颔首,达到装逼的效果。 谁知抬眼望过去时,月色皎洁,勾勒出了那张含笑的容颜,竟让萧瑾短暂地陷入了心神恍惚的魔咒。 颔首的动作还没做出来,她愣了愣,又迅速地将头转了回去。 萧瑾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态。 心想古早设定诚不欺我,还真是美色之下,无人幸免。 信阳,春潭街。 此时夜已深了,夏三娘将婆婆扶上床榻,又给家里的两个女儿讲了些坊间听来的故事,总算是把她们给哄睡着了。 只是小女儿秦雪衣不懂事,睡前还在嘟囔着“娘,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雪衣想他了。” 夏三娘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拍着女儿的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雪衣好好听夫子的话。等雪衣长大了,什么字都认识了,爹爹自然就回来了。” 可惜家中的大女儿早早地就知了事,正窝在被褥里冷冷地笑,只差没说出一句“爹早就死了,我都知道”。 夏三娘骗得过年幼的小女儿,但骗不过十四岁的大女儿秦雪庭。 自从秦雪庭看见她爹将一箱银子埋在了院中的那棵树下,她就知道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她爹不过只是一名落魄剑客,虽然口口声声对她们说,这是他闯荡江湖赚来的银子。 但如今世道险恶,江湖纷争只多不少。她爹闯荡江湖仅是几年时间,哪里来的能耐带回这么多钱财 直到那夜,秦雪庭倚在树上温书,听见有人低声对剑客说“好了没殿下那边还在等着呢。” 剑客的声音吞吞吐吐“知道了,这就去。” 那日过后,秦雪庭再也没见过她爹。 之后夏三娘穿着丧服,一边在后院里烧纸钱,一边嚎啕大哭,也都被她看在眼里。 不过秦雪庭也知道,她爹偷偷地把另一半钱财送给了他曾经爱慕过的一位女子。 所以看着眼前这幕,甚至还觉得有些讽刺罢了。 秦雪庭想着这些,久久难以入眠。 故而当她听见夏三娘的惊叫声时,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忙拍醒小妹,让她去床底下躲着。 然而还没等秦雪庭也钻进床底躲藏,就陡然看见有人破门而入,剑刃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那柄长剑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带着淡淡的寒意,秦雪庭只能瞧见对方如同看待蝼蚁一样的眼神,还有劈斩而下的长剑。 速度太快,秦雪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受到了剑刃逼近咽喉的压迫感。 床底下小妹的哭声尖锐刺耳,但掩盖不住兵器相撞的清脆响声。 紧接着长剑坠落,鲜血泼洒了一地。 但不是她的。 秦雪庭浑身都在发颤,却蓦地听见了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本来答应王爷不杀人的,可惜你进来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只能杀了你。” 那道嗓音好听得像是碎玉落入幽泉,似乎还带着些许惋惜之意。 处于恐惧之中的秦雪庭听见这道嗓音,剧烈的心跳竟然神奇般渐渐平息了。 只是当月儿从云间钻出,夏三娘也提着灯笼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时,朦胧的光芒映出了持剑女子的脸。 秦雪庭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而后变得越发猛烈,如同骤雨倾盆,整夜不歇。 直到坐上了那条游船,秦雪庭仍然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跟着那名解救自己的女子上了游船,夏三娘和小妹跪倒在地,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人行礼。 这时她才如梦初醒,跟着二人一起跪地。 楚韶的脸上含着微笑,她将那几名身上缚有绳索的刺客牵到了萧瑾的面前。 然后轻柔地说“王爷,因为妾身要救那名女孩,所以就只能杀掉那一人了。” 萧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群人,似乎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置他们。 秦雪庭听着两人的对话,后背却冷汗直流。 她自小便比寻常孩童懂事许多,此时又怎会不知,自己眼前的这两人到底是谁。 不过秦雪庭始终只是低着头,用余光瞟着垂在轮椅上的那双长靴。 绣了鹊羽的黑靴深重如漆,可以想见这双靴子的主人应当是个极其尊贵内敛的人。 不出秦雪庭所料,那人的嗓音确实很冷,像是冬日里的霜雪。 “王妃,且上前来。” 秦雪庭微微抬起头,瞧见楚韶缓步上前,带着笑意望向那人。 而轮椅上的人面色淡然,抬起手。 然后轻轻牵住楚韶的左手,用锦帕替楚韶擦拭着手腕上未曾拭净的鲜血。 动作缓慢,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轻柔。 也不知是不是秦雪庭的错觉,她好像看见楚韶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地颤了颤。 待到她大着胆子去看时,发现那张好看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仍是月下惊鸿一瞥的模样。 只是手中握着的并不是沾满鲜血的剑,而是另一只白皙纤长的手。 萧瑾正在盘算着要把这些人先藏起来,等到手上底牌多得足以扳倒老四时,到时候再把证人给抬出来。 她向来不做没有胜算的事,要做就得彻底掐断对方的命脉,不留任何翻身的余地。 正当萧瑾擦完了楚韶的手,准备等到绝歌回来再做安排时,发现场内众人竟有一人是抬起头的。 她皱眉看着那名少女的脸,突然觉得好像有些熟悉。 然而少女却匆匆地低下了头,垂落的发丝遮掩住了她的面容。 秦雪庭的内心十分惊惶。 她知道坐在轮椅上的就是当朝燕王,十有八九就是她爹奉命刺杀的对象。 “抬起头来。”秦雪庭听见这道淡漠的嗓音,不敢不从,只能僵硬地抬起头。 她并没有发现萧瑾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只是听见对方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雪庭如实答了,萧瑾却沉默不语。 正当她以为自己快要遭殃时,对方却缓缓地讲出了一句话“原来如此。” 萧瑾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今天晚上让楚韶救的人,居然就是原著里那位辅佐楚韶登上帝位的大将军秦雪庭。 只是看着此人目前的模样,哪里能瞧出来一点儿大将军的样子。 如果不是她猜中了幕后之人恐怕要提前动手,这位大将军岂不是就得提前领盒饭了 果然是连锁反应。 因为原萧瑾在书中第三章就下线了,所以四皇子也没机会安排一场针对原主的刺杀。 这样秦雪庭的爹可能不会死,自然也牵扯不到他们一家人。 只是如今她没死,而且还活到了现在。 所以剧情产生了改变,魔幻地变成了楚韶杀了秦雪庭的爹,而她和楚韶又救了秦雪庭一家人。 此时萧瑾有些头疼,思考良久,最后平静地问秦雪庭“你知道本王是谁吗” 秦雪庭恭敬地回答“您是当朝的燕王殿下。” 发现对方很聪明,萧瑾却更加头疼了这要留着,怕不是养虎为患。 她淡淡地问“秦姑娘,你知道本王是燕王,那你恨本王吗” 秦雪庭表情不变,略一思索,叩首答道“家父刺杀您在先,按理来说您应该恨家父。然而王爷如今却救了民女一家,所以民女不但不恨王爷,反倒应该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民女知道自己应该恨谁,民女应该恨被钱财迷了心窍的父亲,应该恨视人命为草芥的买凶人不过民女千恨万恨,也恨不到王爷和王妃娘娘的头上去。” 这番话说得极为动听。 秦雪庭既表明了不会恨萧瑾和楚韶,而且还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了自己的聪慧。 不得不说,萧瑾差点儿就信了。 她看着低下头的秦雪庭,觉得对方虽然在原著里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过对于楚韶称帝来说,有野心也是件好事。 更何况此人在原著里对楚韶极为忠诚,其实也就够了。 于是萧瑾没有再多问,给母女三人在游船里安排了住处,便就此作罢。 只是傍晚她睡不着,推着轮椅行至船板上,却看见了一个坐在船头,小小的、哭泣的身影。 对方好像是夏三娘的小女儿秦雪衣,此时正看着湖面上的月亮低低地抽泣。 萧瑾瞧着秦雪衣满是泪水的脸,不由得想起了燕王府那位哭包将军,于是微微叹了口气。 秦雪衣听见叹息声,转过头,脸上的悲伤立马就变成了惊惧。 她惶然跪倒在地,对萧瑾行礼“拜、拜见燕王殿下。” 女孩才十岁,尚且不知事。 只是见到姐姐喊别人什么,也跟着喊罢了。 见此情景,萧瑾不禁微笑着问“这么怕本王吗” 秦雪衣睁大了眼,抬起衣袖揩了一把眼泪,软声说“大姐姐很好看我不怕。” “” 萧瑾震惊了,这是她从穿进这本书开始,第一个长了眼睛看出来自己真实性别的人。 也是,系统的屏蔽只针对有智商的人进行降智打击。 秦雪衣还是个小孩,尚且不具备太多分辨是非的能力。估计只是看原主的脸长得好看,下意识觉得长得好看的一定是大姐姐。 想到这里,萧瑾摸了摸秦雪衣的头“你倒是第一个敢这么叫本王的人。” 游船缓缓地往庆州那边荡。 明月清朗,天上下着小雨,喝醉了的公子正晃悠悠地在路边吟诗。 除了偶有更鼓声响起,春潭街安宁寂静,全然不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充满了鲜血的暗杀。 萧瑾待在船头,给秦雪衣讲了许多童话故事。 从白雪公主到灰姑娘,稍稍加以润色就变成了古代背景。讲起来倒也唬得住年幼的小孩子,十分动听。 小女孩听得双眼发亮,内心的怯意渐渐少了些。 她听着故事,拿出一片竹叶吹了几声,竟吹出了几道颇为悦耳的声音。 许是瞧见萧瑾好奇的眼神,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片竹叶,轻轻递给萧瑾“大姐姐也想吹吗” 萧瑾皱着眉,本来正想说我才不想。 只是对上秦雪衣的大眼睛,突然想到了某位以美色杀人的尧国公主。 也不知道某人小时候是不是这样。 于是萧瑾接过手中的竹叶,随意吹了几声。 岂料吹出来的声音喑哑干涩,把女孩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皱起眉,不信邪似的又吹了几下,谁知更难听了。 秦雪衣呆呆地看着萧瑾,似乎想笑。 片刻后却又伤心地哭了起来“大姐姐和爹爹吹得一样难听” “” 萧瑾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敢情她这曲子居然让别人联想到了死去的爹,难道真有这么难听吗 她最怕小孩子哭了,当下便有些头疼。 正在思考该怎么哄秦雪衣,岂料一道柔润悠远的笛音蓦地传入了萧瑾的耳畔。 像是柳枝拂过月下的水,将池中碎影都搅成了醉醺醺的星光。 萧瑾微微一愣,仰头望向游船上的楼阁。 楼上的女子正执起笛子,倚在游船的栏杆边,飘飞的白袖上浮动着湖光。 笛声悠扬,她将玉笛横至唇畔,就在月光下望着萧瑾,温柔清浅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用猜了嘿嘿掉马就在这两章 感谢在2022031021:36:442022031223: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明如月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北溟渊、江湖一姐、明明如月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5940833个;阿月fx2个;hhhh呀、江湖一姐、zer0kgsey、天津四、恸、明明如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16瓶;5484839611瓶;小玖、随良、檸檬塔、57783970、皮皮馅儿10瓶;高杉偏头痛、47747114、云光耀、树下的猫、傻不拉叽5瓶;李子栗子梨3瓶;550031362瓶;又见鱼、x0126、xanna、欲、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 55 章 第二日,徐郡守邀请萧瑾和楚韶前往紫竹林同游时,那时萧瑾已经将昨夜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秦家两位姑娘跟着夏三娘去了庆州的一处府邸暂住。 那宅子在萧瑾出游之前就安排好了,老张办事一向稳妥,她也能放心。 同时也有守备军负责看守,戒备森严,出不了什么差错。 只不过夏三娘的婆婆年事已高,不方便乘坐游船。 所以萧瑾将对方转移到了信阳的另一处私宅,亦设守备军照顾看守。 将几人转移之前,萧瑾盘问过刺客和秦家三人,得出的答案与她之前所猜测的别无他样。 刺客虽然是四皇子派来的,但他们之前所效忠的主人是萧霜。 此事的关键只在于萧霜知与不知。 通过楚韶之前的描述,萧瑾基本上可以断定,萧霜应该是知情的。 但那日她所遭遇的刺杀,淬毒之刃对准的并不是她,而是楚韶, 这说明萧霜要杀的人是楚韶。 此时,萧瑾漫不经心地听着徐郡守介绍这片竹林的由来,心想萧霜为什么要杀楚韶呢 楚韶陪同二人游玩,饶有兴味地看着那片翠绿的竹林。 竹林繁茂,偶有微风轻拂,惊动枝叶上的飞鸟,掀起一阵碧浪。 瞧着细长的竹叶,楚韶蓦地想起了昨晚立在游船上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彼时她正倚在朱漆的栏杆边,静静地听着萧瑾给秦雪衣讲起那些奇异的故事。 她的唇畔浮起微笑,像是天边如钩的银月。 萧瑾的声音低缓而又飘渺,比拂过湖面的微风更为轻柔。 那道单薄的背影倒映在湖水里,在月光下晕染开极浅极朦胧的颜色。 楚韶站在楼阁上专注地凝视着萧瑾,好像在看一幅画。 一张卷轴从楚韶眼前徐徐展开,她知道这幅画可遇不可求,始终只属于游船上的清风,还有天边明月。 她只是看画的人,这一点她非常明白。 只是当萧瑾将竹叶抵在唇间,吹奏出喑哑的乐曲时。 楚韶看着对方微微蹙起的眉,还有身侧那一排随着夜风拂动的杨柳。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不太甘心只当一位看画人。 这时,楚韶想起她的腰间佩了一支玉笛。 那是她刚刚在游船上发现的,她也许久不曾用笛子吹奏过乐曲了。 望着待在船板上的萧瑾和秦雪衣,楚韶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想法这样的人衬着这样的景,若是染上鲜血,反倒玷污了夜色。 可见萧瑾说的话或许是对的,鲜血也并不会时时刻刻都让人感到愉悦。 于是楚韶抽出了腰间的笛子,在月色湖光交相辉映之时,将玉笛横至唇畔,吹奏出了一首乐曲。 这首曲子到底叫什么,楚韶其实已经快忘了。 但夜色很美,竹椅上散落的青丝也美。 她觉得自己应该吹奏出一首好听的曲子,来衬这些动人心魄的东西。 直到萧瑾仰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楚韶这才想起,自己吹奏出的曲子叫做长相思。 上元节将至。 按理来说,此时萧瑾是时候该启程回京了。毕竟像元宵这样重大的节日,宫里面肯定是要设宴团聚的。 只是她前脚刚救了剑客的家属,后脚便返回京城,未免显得有些蹊跷。 为了将“游玩”的名头彻底坐实,也为了趁机笼络一下徐郡守。 萧瑾干脆就不回宫了,准备在庆州过元宵节。 只是待在徐郡守的府邸里,和绝歌通信未免不便。 于是萧瑾决定,还是借着游玩的名头出府一两日,待到绝歌将一切调查清楚后,再回郡守府商议合作之事。 徐郡守觉得萧瑾是在试探他,所以也不会挽留对方,只是携着家眷恭敬地将萧瑾送出了府邸。 然而他在背地里却有些着急,时不时地问食客“你说燕王殿下此番前往庆州,不会真是来游山玩水的为何不管本官在明处示好,还是在背地里暗示,燕王殿下始终都没有给出一句准信儿。” 实际上,萧瑾确实是在试探徐郡守。 如若对方示好一次,她便忙不迭地与其结盟,这结盟未免来得太过轻易,也会自掉身价。 萧瑾知道,徐郡守迫切需要一个足以和穆家对抗的人,这个人可以是太子,也可以是她。 换言之,徐郡守的结盟对象有很多,其实并不是非她不可。 如果此时徐郡守能够轻易和她结盟,那么想来以后也可以轻易地反水背叛她。 食客摇摇头,对徐郡守说“大人,敝人觉得燕王殿下大概是在等。” 徐郡守“燕王殿下在等什么” 食客笑了笑,回答“燕王殿下或许在等大人您提出条件一个足以将您绑上一条船、也只有他才能帮您解决的难题。” 萧瑾等了几日,见徐郡守迟迟不来提条件,心中也并不慌张。 她相信,对方迟早会来的。 所以眼下她十分自在,甚至还有闲心去置办有关元宵的事宜。 这几天萧瑾做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额外任务,基本上把本月的生命时长都给拿到手了。 只是这些任务太过简单,让她开始怀疑系统是不是在攒大招,先布置几个简单任务起到迷惑作用,而后再好好整一整她。 不过系统的想法与她无关,此时的萧瑾接收了前几日从燕王府运来的一批货物,准备在元宵节的时候派上用场。 与此同时,绝歌也寄来了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她罗列了这几月购买春山空的客人。 萧瑾把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地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有些疑惑。 因为信纸上的人员并没有出现萧霜和四皇子的势力,甚至连太子的势力都没有一个。 萧瑾相信以绝歌的调查能力,基本上不可能出错。 既然不是三人里的其一购买的,那么说明给刺客下绝愁蛊的并不是四皇子,也不是萧霜和太子。 所以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人。 不过绝歌在信的末尾补充了一句话。 她说,这是她的能力范围内所能调查到的全部势力。但她发现还有一个江湖组织,似乎也在前些日子购买了春山空。 然而不管她用出何种手段,都查不到关于那个组织的线索。 萧瑾将信纸放进火炉里烧了。 她基本上可以猜到,这个神秘的江湖组织到底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来头了。 在原著里,江湖里最大的组织名为“血雨楼”。 没有人知道血雨楼效忠的究竟是谁,众人只知道血雨楼手段狠辣,眼线遍布九州四海。 所有重大事件的背后,基本上都有血雨楼的参与。 但血雨楼来无影去无踪,除了死尸脖颈上留存的血红印记,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 而血雨楼楼主的身份更是成谜,虽然其人从未在江湖中现身,但据说此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掌握着天下所有的情报和秘辛。 外面下起了小雨。 萧瑾坐在轮椅上烤火,心想如果连血雨楼都要对原主下手,看来原主还真是个人物。 片刻后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血雨楼或许不是想要原主的命。 而是想要楚韶的命。 今日是元宵节。 庆州百姓欢庆上元佳节,热闹非凡。 徐郡守邀请萧瑾和楚韶前往郡守府一聚,这次萧瑾倒是欣然答应了。 饮了些许佳酿,也站在桥头看了河中漂流的花灯。 千门灯火颠倒了黑夜白昼,烟花在庆州上空绽放,炸得全城百姓只能听见炮仗响彻云霄的声音。 这样的氛围并不适合商议政事,所以徐郡守和萧瑾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提及结盟一事。 待到烟火燃尽,人群也都散了。 二人在桥头作别,各自回了各自的府邸。 上元节本是个极为喜庆的节日。 萧瑾在桥上看烟花的时候,留了个余光瞟向楚韶。 却发现对方的面上虽然含着微笑,但弯起来的弧度极为刻意,并非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原来楚韶不喜欢热闹。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萧瑾想起她吩咐老张送来的那船货物,突然觉得这个决定是否显得不太明智。 不过既然已经布置好了,也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眼看就快来到她们暂住庆州的府邸,萧瑾面上端着淡然,内心却有些紧张。 许是今天在庆州城见了太多热闹,此时楚韶略显疲倦,故而面上的笑容也懒得维持了。 萧瑾猜得不错,楚韶确实不喜欢热闹。 因为热闹只是一时的。 很吵闹,也并不长久,总是会散的。 今日见了这么些热闹,楚韶仍然觉得无趣。 即使看了遍布在庆州城的绚丽烟花,她也只能想到火药燃尽后,从上空坠落、掉在地上冷却的黑色固体。 一切好像又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了。 怀揣着这份厌倦,楚韶缓缓推开了府邸的大门。 然后她停留在了原地。 因为她的眼睛里扑进了很多色彩。 几百只彩灯正悬挂在院中的木架子上,紧紧簇拥着,漂亮得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几百只斑斓的蝴蝶,正在楚韶的眼中燃烧。 楚韶想起了那个雪夜,卖豆花的姑娘踩在凳子上,踮起脚,将那一盏小彩灯悬挂在很多只雪灯笼之间。 那时的彩灯是黯淡的,此时却明亮炫丽,像是从天边倾泻的银河。 萧瑾在那盏彩灯下,对她说了一句极为动人的谎言“还有机会,下次再来看吧。” 只是,如今已不再是戏言。 瞧见楚韶面上毫无表情,萧瑾觉得自己怕是搞砸了。 但既然她从前答应过这件事,那么无论尴尬与否,自然都是要做到的。 萧瑾咳了一声,正准备说几句话缓解此刻的尴尬,却不想耳畔突然响起了系统的电子音。 嘀恭喜宿主成功解锁楚韶好感度一栏 需要提醒宿主的是,楚韶目前的好感度仅对您一人开放,所以系统无法检测到,这项内容到底是好是坏 请宿主自行衡量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一口气写到掉马的,不过今天时间确实不够,只能明天再写了,宝贝们见谅 感谢在2022031223:58:162022031323: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求更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又來晚了、求更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696075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e88877888、檸檬塔、悅越、5459408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更46瓶;风月无边40瓶;又來晚了30瓶;24瓶;iii23瓶;小陆y、再也不敢顶着常用id了、皮皮馅儿10瓶;风花雪月乃世间真绝色、青绯6瓶;偷马头、一只有理想的蓝胖子3瓶;乐壹、xyou、xanna2瓶;又见鱼、怎知我万般皆隐忍、55003136、言午、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20991930、therjkhiu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第 56 章 对于楚韶的好感度解锁,萧瑾猝不及防。 萧瑾还没反应过来她到底做了什么,转过头,却发现楚韶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平视前方,瞧见五色的纸灯笼底下,正站着那抹洁白的影。 此时的楚韶很像是绢帕上的那朵冰菱花,虚幻地绣在锦缎上。 瓣瓣洁净,宛如水中飘扬的白绸。 片刻后,楚韶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那些纸折的彩灯。 斑斓的颜色依次映在她的衣袖和脸庞上,时而是青绿、时而是血一般的猩红。 交叠重合,悉数收进眼中。 将木架子上的纸灯凝视了良久,楚韶才回过身,微笑着问萧瑾“王爷,今日是上元节吗” 答案显而易见。 萧瑾点点头“是。” 烛光朦胧,楚韶唇畔的笑容在灯火中晕出一丝温柔。 她弯起眉眼,轻声对萧瑾说“多谢。” 萧瑾注意到了。 这次楚韶的感谢并没有加上“王爷”这个前缀,也没有“您”之类的敬语。 说明这句话不是说给原主,也不是说给齐国燕王的。 楚韶是在谢她。 所以萧瑾微微颔首,说道“不用谢。” 回到房中,萧瑾思考着徐郡守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 不过徐郡守其实也别无选择。 皇室斗争看似复杂,实际上也简单。徐郡守得罪了穆丞相,算是得罪了四皇子一派。 此番徐郡守若是想重新调回京城,必定得依附除开四皇子党派之外的势力。 而除了萧瑾,足以和四皇子抗衡的,就只有长公主和太子了。 先不提长公主暗中支持四皇子的事,单论此人不过一位小小的庆州郡守,只是在地方任官。 想要见到齐国太子和昭阳长公主,便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萧瑾相信,在男主没有对徐郡守抛出橄榄枝之前,对方所能选择的最佳盟友就是她。 而她之所以想将徐郡守收为己用,不仅因为对方跟穆丞相有过私人恩怨。 更因为在原著剧情里,徐郡守手中捏着有关穆丞相的一个秘密。 前宛州郡守获罪被流放岭南时,因为他向来与徐郡守交好,所以曾托人将一册账本交给了徐郡守。 那册账本上记载了穆丞相前往宛州赈灾所支出的明细。 穆丞相并不是清官,相反他酷爱敛财。所以对于赈灾一事,能捞一笔银钱自然是要捞的。 只是不知为何,穆丞相赈完水灾之后,血雨楼竟将此人贪赃的消息给放了出去。 眼见京城流言四起,穆丞相大惊,最终将宛州郡守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在流放途中,宛州郡守也因“突发恶疾”而身亡,所以这把火始终未曾烧到穆丞相的身上。 虽然徐郡守手中握有穆丞相赈灾贪赃的证据,但仅凭他一人之力终究还是过于渺小。 要知道穆家出了个丞相,宫中还有一位得宠的贵妃。 若想以赈灾贪赃一事撼动穆家的地位,彻底扳倒穆丞相,未免也太过天真。 故而即使被一贬再贬,徐郡守始终未曾将此事抖出去。 他隐忍未发,一直在等待良机。 萧瑾看着房中的那帖字画,心想在原著里你等到的良机是太子。 不过可惜这次先遇到的是我,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想完了这些正事,奈何萧瑾的脑海里还存了些并非正事,但也同样十分重要的事情。 彩灯底下的那抹白影,的确让她久久挥之不去。 很难形容楚韶那一瞬仰头的姿态。 对方脸上的表情极其平静,微微睁着双眼,里面盛满了清淡淡的月光。 萧瑾看着楚韶的神情,她觉得楚韶好像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楚韶是介于天真和残忍之间的人。 她看世间人情百态皆是无趣。过于喧嚣,她未免觉得吵闹;过于安静,又只能作些无聊消遣,落得满身寂寥。 楚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并不被萧瑾所看透。 但当萧瑾抬起头,看着百盏明灯交相辉映在楚韶的眼中时 突然间她很想知道,对方曾置身于怎样的盛景,又见过怎样的衰败萧索。 才会转过身,用那样的微笑,那样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此时夜已深了。 萧瑾在郡守府饮了些酒。 起初萧瑾并不觉得这酒如何醉人,只是等到独自待在房中时,觉得后劲还是有点儿大。 虽然没醉到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地步,但头昏脑胀倒是真的。 幸亏绝歌前些日子送来了两名侍女,叫做银朱和子苓。二人自小皆是在燕地长大的,知晓萧瑾是女儿身,也好在一旁仔细侍奉着。 此时见萧瑾有些喝醉了,银朱便替她脱下了身上的外衣。 只是萧瑾出入郡守府,身上难免沾了些酒气,晚上肯定是要沐浴的。 故而子苓找来了一件干净的雪色中衣,替萧瑾换好衣服后,便将对方放入了后院那处浴池里。 浴池很大,地板也是用玉石铺就而成的。 萧瑾虽然腿上有疾,但待在池中浸泡了一会儿,总觉得脚趾触及到池底的温泉水时,似乎也能感受到薄纱般柔滑的触感。 池水呈现出浅碧色,萧瑾半闭着眼,问银朱“池子里泡的是什么” 银朱答道“回王爷的话,里面泡的是叶大人派人送来的灵药。据说这药液极为名贵,对您的腿疾大有益处呢。” 酒劲儿还没过,萧瑾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银朱口中的那位“叶大人”就是绝歌。 表面上她点头赞同,心中却在想,连原著里的苏神医都治不好原主的腿疾。 恐怕这药液治标不治本,起到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不过能好一会儿是一会儿。 虽然知道药液能起到的功效应该比较短暂,不过当萧瑾发现双腿能够稍微进行活动时,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的。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使用双腿,着实值得纪念。 子苓看着萧瑾的双腿在池底隐隐若现,瞧见那一抹冷玉般的颜色,不知为何还有些羞涩。 随后她定了定心神,将信函递给萧瑾,恭敬地说“王爷,叶大人已将沈琅的来历基本调查清楚了,还请您过目。” 萧瑾微微皱眉,接过了那封密函。 半睁着眼将信上的内容扫了个大概,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看见那一句。 永宁二十二年,沈琅于蒹葭楼遇容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容怜好像是楚韶的生母吧 就在此时,机械音蓦地在萧瑾的脑海里响起。 “恭喜宿主您已集齐有关支线任务一的第三个条件。” 此时,萧瑾有些疑惑。 除开和昭阳长公主说了几句话之外,她好像也没有刻意收集什么线索。 系统像是知晓萧瑾的想法似的,解释道“触发支线任务一的条件共有四个一是拥有关键物品冰菱花素帕,二是获得昭阳长公主的谈话,三是解锁有关沈琅的来历,第四个条件则是” “开启女主楚韶的好感度。” 萧瑾沉默了。 敢情系统从一开始就知道,完成支线任务需要开启楚韶的好感度,然而却一直藏着掖着没告诉她 系统说“女主楚韶的好感度是隐性附加条件,系统无法检测到宿主是否能够达成,所以没有告诉您这项条件。” “简单地说,如果宿主没有开启女主楚韶的好感度,但您完成支线任务一之后,依然会获得奖励,只是奖励会暗中减半而已。” 萧瑾明白系统的意思。 这意味着,她没有达成这项条件也无伤大雅,反正也有奖励。 不过达成肯定是更好的。 此时萧瑾还没看完信上剩余的内容,便迫不及待地问“所以,奖励到底是什么” 系统回答“奖励包含一个月的生命时长,以及关于祥瑞之花的回忆片段。” “回忆片段” “是的。” 萧瑾直觉这段回忆怕是跟楚韶有关,不由得皱起眉问“回忆片段什么时候才会触发” 系统和善地回答“现在。” “就是现在”萧瑾震惊了。 “是的,宿主。” “系统是很高效的哦。” 萧瑾还没来得及骂出声,用尽全力去抗拒回忆片段的触发。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楚韶回房后,一直在思考她不太能想明白的一件事。 或者说,很多件事情。 借着庭院里的月光,楚韶抬起手,看着腕部淡青色的血管。 她知道里面的血液正在流动。 但这样的流动,并不会让她体会到存活的愉悦感。 诚然,腕间的脉搏真实存在。 即便用匕首的尖端轻轻抵住血管,里面的血液依然会流动。 不管是以沉默涌动的姿态,还是以喷溅而出的状态存在。对于楚韶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但在今晚,当楚韶瞧见悬在木架上的百盏彩灯时,她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陷入了极其宁静的状态。 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驯服了,变得很安静。 安静得根本不像她。 楚韶在燃烧的灯火中踱步徘徊。 她一反常态,认真地做着这样无趣而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待到她转过身,对着萧瑾微笑时,又觉得周身的血液正在跟蝶群般的火焰一起燃烧。 她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是她很想明白、很想去探寻的一件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 楚韶并不知道。 但她清楚她一定得知道。不管用出什么手段,她也要知晓那一瞬的感受究竟源自于什么。 她很想知道,所以她走了出去。 往夜色里走,往黑暗里走。 穿过扑满灯火的木架,穿过冷寂的繁花。 然后楚韶来到了后院的浴池前。 她知道此地驻守着王府的守备军,不过他们并没有出手阻拦她。 拦住她的,只是两名面露警惕的侍女。 “王妃娘娘,王爷正在里面沐浴,还请您止步。” 听完对方的话,楚韶温柔地笑了笑,表示理解。 然后她分别在两人的颈间劈下了一记手刀,放倒了她们。 看着两名侍女软软地倒下,楚韶贴心地扶住了她们,将二人的身体放置在了柱子边。 她的唇畔含着微笑,继续向前走。 楚韶的脚步很轻。 她轻轻推开门,轻轻踏过微润的玉砖,就连脱下鞋履、潜入池水的动作都极尽温柔。 浴池氤氲着湿热的雾气。 楚韶置身其中,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温泉浸湿了她的衣袍和发丝。 但她并不在乎。 楚韶只是行走,缓缓涉水而过。 她像是一尾纯白的鲤,拖着湿透的衣摆游至那人面前。 直到瞧见靠在浴池边的萧瑾,楚韶才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散落在水面上的三千青丝,看着对方安静的睡颜,心中仍然充满了疑惑。 再近一步,楚韶能够看见萧瑾漆黑湿润的睫毛,眼前的迷雾似乎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微闭的双眼,纤细柔软的脖颈,这些都是她所熟悉的。 所以当楚韶伸出手,扼住萧瑾的脖颈时,一系列的动作显得轻松又自然。 楚韶并没有使力去掐。 她的唇边依然弯着微笑,温柔得像是春夜里吹拂的熏风。 仅仅只是感受着脖颈间血液的流动,就已经足够让她兴奋了。 但此时楚韶并不满足于足够。 她还想要探寻更多。 楚韶看着陷入沉睡的萧瑾,觉得对方睡着的模样虽然冷淡依旧,但脸侧的轮廓似乎都在白雾中变得柔和许多。 安静得像是一具失去生机的玩偶,一件漂亮易碎的瓷制品。 于是楚韶放下了扼住萧瑾脖颈的手。 她面含微笑,缓缓俯近那片白皙的肌肤。正准备张开嘴唇咬上去时,手肘处却蓦地触碰到了一片柔软。 一片很意外的柔软。 楚韶动作一顿。 她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323:59:252022031423: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そら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地、sue88877888、乐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晨曦我30瓶;边角料回收站27瓶;苔生、一只有理想的蓝胖子、奇猪异种20瓶;肆佰ani、娴、上官官官官10瓶;oo、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7瓶;therjkhiu6瓶;57783970、溟司、子瑜5瓶;歆心3瓶;xanna、一元、又见鱼、redaancy:d、日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第 57 章 此时,萧瑾正置身于大尧皇宫内。 她沉默地伸出手,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为透明体了。 对于能够伪装成隐形人,萧瑾并不感到欣喜。 因为她记得自己进入回忆片段之前,好像正在浴池里洗澡来着。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很想出去。 不过很明显,出是肯定出不去的。 按照一般的网文套路来说,她必须得等到回忆片段结束之后,才能回到原先的书中世界。 这些道理萧瑾懂的都懂。 然而她确实也没想到,回忆片段的活动范围实在是小得可怜。 她本想出去看看皇宫外面的景致,结果刚走出这个房间,就感受到了一道不容抗拒的阻力。 所以萧瑾干脆就待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在房间里待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一个活人。 定睛一看,那个人的眉眼和楚韶极其相似。 蓝衣银袖,耳垂上坠有纯白翎羽。 只是楚韶的五官更为温柔,而此人的面容尽是孤傲清冷之态。 她的衣饰极为华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隆重的典礼,不过身边却没有跟着太多侍从。 仅有一名侍女扶住她的手,轻语道“容妃娘娘,您且仔细着些。” 萧瑾顿时明白了此人是谁。 是楚韶的母妃,容怜。 容怜并没有说话,只是瞟了侍女一眼。 之后容怜住进了这座宫殿。 随着对方渐渐开始在皇宫里走动,萧瑾的活动范围也在慢慢扩大。 她发现容妃所居住的宫殿皆由琉璃筑成。在春光的照耀下,整座宫殿显得通透而明净。 观察了这么些日子,萧瑾知晓了容怜从前是蒹葭楼里的舞女。 偶尔容怜会穿上舞衣,在琉璃殿中翩翩起舞。后背裸露、仪态万千,肩膀上的银蓝色花纹若隐若现。 萧瑾待在宫殿里看着,难免有些匪夷所思。 以容怜的身份,就算舞跳得再动人,应该也不至于被尧帝册封为容妃吧。 直到那一日。 容怜怀上身孕以后,便紧闭宫门,拒不见客。 尧帝忙于政事,很少来看她,只是遣宫人送来了许多赏赐和安胎药。 而有一人却能轻描淡写地命令宫人打开朱门,信步踏入宫殿。 那女子身着绛紫袍服,外罩刻丝鹤氅,形容神态贵不可言,俨然是尧国的某位尊贵人物。 绛袍女子眉间缀有一粒朱砂痣,她的手中提着食盒,似是含着笑,但又好像没有。 这样刻意的微笑,萧瑾总觉得很眼熟。 而后她明白了,对方脸上的笑容简直和楚韶如出一辙。 也就在萧瑾思考之际,绛袍女子已经走到了容怜的面前。 彼时容怜正倚在桃花树下吹笛。 笛声悠扬,似乎想穿过这座宫殿,将乐曲送往另一端遥不可及的地方。 绛袍女子站在远处听着。 等到容怜吹完一曲,她才缓步上前,笑着对容怜说“臣,见过容妃娘娘。” 容怜收回玉笛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她抬起头,平静地对绛袍女子说“免礼。” “不知国师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萧瑾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的女子就是尧国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那个致使尧国灭亡的大奸臣 国师站在院中,好像并不在意容怜的冷言冷语。 她很喜欢笑,笑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只不过容怜将目光移到了其它地方,并没有看她。 萧瑾看着那位以残暴和无情著称的大奸臣,此时正从食盒里拿出琉璃盏,捧起晶莹的一杯递给容怜。 琉璃盏里漂浮着鲜艳的桃花瓣。 国师笑着对容怜说“臣听闻娘娘素来爱吃桃花羹,故而特意为娘娘寻来了,还望您笑纳。” 容怜没有接那一碗羹,只是冷声对国师说“大人,本宫不吃。” 国师笑问“为何” 容怜答“因为本宫不敢吃国师大人送的东西,本宫觉得您会在里面下毒。” 国师愣了一愣。 她笑了几声,十分惋惜地看着手中的桃花羹。 随后琉璃盏脱手,碎了一地。 国师笑着对容怜说“娘娘既然不喜,那么留着这东西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还请您安心养胎,微臣先行告退。” 她拂袖离去,而容怜倚在桃花树下,又吹了很久的笛子。 那之后,萧瑾通过宫人们的议论,知晓了容怜进宫的缘由。 原来尧国近年来天灾不断,国师夜观天象,观测到唯有祥瑞之星,方能消解灾难。 国师说,祥瑞之星是一个人。 那人是一位女子,她的肩膀上纹有银蓝色花纹,和带有菱边的雪花一样漂亮。 她说,尧天子只有将此女迎进琉璃制成的宫殿,册封为妃,才能消除萦绕在尧国多年的天灾。 几月后,容怜诞下一名女婴,尧帝赐名为韶。 公主韶和容怜长得一样好看。 不过容怜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所以常是侍女在看管楚韶。 萧瑾看着坐在庭院里看花的楚韶,望着对方漆黑的大眼睛,心中有些唏嘘。 因为楚韶此时已经五岁了,性格很是安静温柔,完全看不出具有长成变态的潜质。 楚韶坐在庭院里,躲在院子里看着桃花和杨柳,撑着下颔听容怜吹笛子。 听着听着,她睡着了。 容怜把楚韶抱回房中。楚韶窝在对方的怀中,极为乖巧地问“母妃,您吹的是什么曲子” 容怜收起紫笛,看了楚韶一眼,波澜不惊地回答“长相思。” 晚上的时候,楚韶偷偷地打开了容怜的箱子。 里面装了很多支笛子,她随意取走一支,轻轻地在院子里吹起了乐曲。 笛音滞涩,技巧也不足。 萧瑾倚在杨柳树上,垂眸看着底下的楚韶,勉强能听出对方吹的是长相思。 也是楚韶那晚在游船上吹的曲子。 凉风习习,楚韶吹了许久,总算奏出了连贯的曲调。 片刻后,她的唇边扬起了笑容,对着空旷的院子问“你觉得好听吗” “” 萧瑾一惊,差点从柳树上掉下来。 楚韶收起笛子,笑得很甜“从小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所以你肯定知道我长什么模样。但这样好像有些不公平,因为我还没有见过你呢。” 萧瑾反复确认了自己确实还是个透明人的事实。 然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楚韶要么会通灵,要么就是开透视了。 院子里只有楚韶一个人。 她天真地笑着,轻声说“可惜我吹得不好,让你见笑了。” “等我长大了,再把好听的曲子吹给你听,好不好” “” 萧瑾从杨柳树上跳了下来。 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幼年版楚韶,不由得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当然,她是透明的,所以摸了个寂寞罢了。 萧瑾看着含笑的楚韶,认真地说了一句“傻逼。” 楚韶没有反应。 萧瑾点点头,现在她可以确定了。 楚韶没有超能力。 却见楚韶温柔地笑了笑“好奇怪。你站在我面前,却不说话,那么我就当你答应了。” 萧瑾“” 还没来得及惊叹楚韶恐怖如斯的洞察力和直觉,之后她就再度失去了意识。 浴池内。 楚韶抬起头,眉峰紧皱。 她看着半个身子潜入浴池中的萧瑾,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似的,看得十分仔细。 从额前湿润的发丝,一直到紧抿的薄唇。 浴池里蒸腾出的雾气晕染出了药草味,一滴碧色的露水从萧瑾的眉尾一路流至下颔。 然后滑落在对方纤细修长的脖颈上,沿着那道秀美的弧度浸入衣襟。 雪色中衣在池水里摇曳,很像一朵开在碧玉潭里的芍药。 那样白净的颜色,衬着池底若隐若现的双腿,难免显得有些娇弱了。 然而在那具娇弱的身躯之上,却顶着一张淡漠到近乎不带任何感情的脸。 也只有在热气蒸腾的浴池中,萧瑾的眉眼才会显得柔弱几分。 连带着平日里略显苍白的嘴唇,都在水雾中变得嫣红湿润起来。 萧瑾的脸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是被中衣包裹的细窄腰身,还有那一处明显过于柔软的领域。 楚韶望着萧瑾,始终未曾展眉。 她垂下眸,看着那滴露水顺着萧瑾的脖颈滑入衣襟,在绸制的雪衣上留下了一道颜色较深的痕迹。 然后楚韶试探着伸出了手。 如同掀开一层掩映着倩影的帷幕,她缓缓挑开了萧瑾的衣襟。 那一刻,萦绕在浴池里的浓雾消散了。 楚韶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看着对方藏在衣襟之下的那寸肌肤,静默地注视了良久。 半晌过后,楚韶才收回了眼神,轻轻替萧瑾拉好衣襟。 像是想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难题,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萧瑾好像陷入了沉睡。 漆黑的发丝散落在水面和玉砖上,她的眉眼间依然满是冷淡,几颗水珠却沿着墨发缓缓坠落。 滴入池水中,那道声响比珠玉落盘更为清脆。 楚韶看着那颗水珠砸在水面上,泛开一圈涟漪,唇畔不自觉地弯起了微笑。 她伸出手,将指腹轻轻抵在了萧瑾的嘴唇上。 “原来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不够,又写不完了悲伤。 感谢在2022031423:59:332022031523:3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子瑜、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e88877888、41453448、回眸一笑、檸檬塔、愿为好看的文一掷千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不知157瓶;夜歌放40瓶;殇裳33瓶;亩田、人偶20瓶;酒米醪糟、淡默、、五花肉、沐紫歆、27599176、零凛灵、洛神的主命线、5844075010瓶;498722929瓶;sun8瓶;464258057瓶;悅越、子清5瓶;琪迹kiki、22222、414534483瓶;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子非鱼、doctor2瓶;阅阳、therjkhiu、xann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第 58 章 楚韶支使着指尖,轻抚过萧瑾的嘴唇。 除了偶然坠落的水滴声之外,浴池里再没有其他声响。 但楚韶却能听见一阵极为沉重的振动,来源于她的胸腔和肋骨。 那是数道混乱失序的震颤。 宛如飘荡于春潭湖之上的游船,摇摇晃晃,搅碎了一池的星辰。 楚韶看着萧瑾,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按住心脏那处。 心间的压迫感几乎无从回避。 指尖触及到的领域温润柔软,致使楚韶的手指都略微发颤。 不过这样的压迫感,却让她生出了些许疑惑。 起初,楚韶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很纯粹,完全只是因为好奇。 如今谜底已然解开,按理来说她应该会觉得索然无味,失去兴趣。 但此时此刻,她却十分享受来自于心脏的压迫感。 这样的压迫感沉重如更鼓,久而久之蔓延至周身的血液,逐渐演变为心脏间歇的抽痛。 此时此刻,楚韶唇畔的笑容却越来越深,心中的愉悦几乎泛滥过头了。 这样的痛楚,比她体味过的任何一种感觉更加具有快感。 虽然楚韶仍然不太明白,这种愉悦究竟源自于什么道理,但她隐隐能感受到,此时她的兴奋是毫无缘由的。 就像孩童看见生人会哭,看见亲近的人会笑一样。 她望着萧瑾,心间的震颤和痛楚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 是长久而绵延的折磨。 经过了短暂的思考,最终楚韶还是决定遵循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意愿。 所以她移开了放在萧瑾嘴唇上的手指,倾身俯近对方。 楚韶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并不是因为羞怯或者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这样的兴奋宛如海边高涨的潮水,掀起雪浪,漫过一切和理智沾边的念头。 虽然她知道萧瑾总会醒来。 但当她微微张开嘴唇,用自己的嘴唇去贴近萧瑾的脖颈时,她情愿对方没有苏醒的那一天。 直到二人的距离近到几乎能够肌肤相贴。 楚韶聆听着胸腔内剧烈的震颤。 终于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果然,她向来都不需要任何道理。 所以想要靠近眼前的人,也不需要多余的理由。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楚韶笑了笑,将手指扣入了萧瑾湿漉漉的发丝。 她将嘴唇缓缓凑近。 携着一丝轻颤,如同品尝郡守府里的甜酒,温柔地咬上了对方的脖颈。 颈间的肌肤凉滑细腻,是人体最为脆弱的部位。 用嘴唇去吻啄时,那样的触感像是抚过光洁的玉璧。 楚韶的身体微微颤栗着,她的呼吸悉数交付于对方的颈间。 虽然气息温热滞缓,但心脏的剧烈跳动却无比折磨。 一时之间,她几乎有些分不清自己渴望的到底是侵蚀那片如玉的肌肤,还是渴望沉溺在隐忍绵延的痛感之中。 手指从萧瑾的发丝间抽离。 楚韶轻轻抬起手,微笑着扼住了对方的脖颈。 她知道只要杀死萧瑾,自己一定会获得至高无上的快感。 因为她的手指越是使力一分,心脏的压迫感就更盛一分。 楚韶很享受这样的痛感。 不过待到她回到现实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只是虚握着萧瑾的脖颈。 没有用出一丝一毫的力道。 这让楚韶很意外。 因为这说明,方才蔓延在心脏的痛感,只是一场虚幻的假象。 她在心中臆想,她掐住了萧瑾的脖颈。 实际上,楚韶确实也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只不过力道很轻。 她轻轻地抚过萧瑾的肌肤,轻轻地用嘴唇去吻啄,轻轻地在发间来回穿插。 就连扼住脖颈的力度,都是老旧而廉价的温柔。 这让楚韶想起了大尧皇宫那一排布满灰尘的编钟,想起老太监举起木槌,在阳光下敲击出浑厚宏大的乐音。 那是究竟是怎样清脆的玉振之声,如今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老太监放下木槌,俯身牵过小皇子的手时,姿态十分恭敬、十分温柔。 楚韶从萧瑾的颈间抬起头,凝视着对方锁骨处的那抹绯痕。 虽然那里并没有任何血迹,但她竟然也会感到分外愉悦。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楚韶看着萧瑾。 她仔细地注视着对方细长的秀眉、被雾气沾湿的眼睫。 看了许久,依然不太能想得明白。 从前萧瑾是萧瑾,是齐国的燕王。 如今萧瑾依然是萧瑾,只不过该改一改封号了。 齐国三公主。 听起来的确有些拗口。 楚韶觉得这个称呼拗口的同时,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唇边弯起的弧度却越发温柔。 只是还没来得及收敛笑容,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因为靠在浴池边的齐国三公主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瑾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不过当她察觉到浴池里的水依然冒着热气时,就知道回忆片段的时间流速大约和外界不一样了。 也是。如果真一样的话,以她所剩无几的生命时长,恐怕早就该躺进棺材了。 所幸一切都还好。 如果除开浴池里多出来的楚韶之外。 萧瑾看着楚韶,第一反应是将身体往下潜了潜,然后就是沉默。 沉默,长久的沉默。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活在回忆片段里。 而且是出不去的那种。 楚韶本想收一收唇畔的笑容,奈何此时若是收敛下来,未免有些奇怪。 当然如果不收的话,也挺奇怪的。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一时之间,偌大的浴池静得让人发慌。 最终还是萧瑾率先打破了沉寂。 因为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作为浴池的主人,很有必要问出一句 “王妃,你在这里干什么” 许是因为刚刚苏醒的缘故,萧瑾的嗓音很沙哑,还沾染了些许潮湿。 明明是极为冷淡的声线,也是有理有据的质问,此时却显得气势不太足。 听见萧瑾的话,楚韶抿嘴一笑,反问道“王爷难道看不出来吗” “” 萧瑾皱了皱眉。 说实话,她真的看不明白。 楚韶温柔地看着萧瑾,轻声说“方才府邸里闯进了刺客,妾身很是担心您的安危,所以这才贸然闯了进来。” 萧瑾的眉皱得更紧了。 有大批守备军驻守在这里,她很难相信楚韶的说辞。 所以萧瑾问了句“刺客呢” 楚韶笑着回答“他们啊,都被妾身给赶走了。” 见刺客而不杀,反倒极为友善地劝退了对方。 这显然不是楚韶的风格。 萧瑾根本不信,她合理怀疑楚韶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刺客。 不过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如果楚韶是刚刚进来的话,凭借系统的降智打击,只是近距离看着的话应该不至于被发现吧 只要还没走到绝路,萧瑾向来不惮以最美好的愿望,去替换最险恶的现实。 像是知晓萧瑾的想法似的,楚韶微微一笑,轻声对她说“既然此处没有刺客,那么妾身也就不打扰王爷沐浴了。” 萧瑾看着楚韶眉间泛起的笑意,更加不相信对方说的话了。 只是楚韶离开水面时,带起了一阵水花。 仰头望去,白袍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玲珑秀美的弧度。 也就在萧瑾下意识低头的一瞬,楚韶早已轻笑着踏出了浴池。 在玉石上踩出一串水痕后,她微微俯下身,含着笑对萧瑾说“妾身先行告退。” 随后并没有再看萧瑾的表情,十分愉悦地扬长离去。 萧瑾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那段弧度,以及楚韶湿透的衣衫。 好不容易把这幅画面赶出了大脑。 萧瑾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抬起头,却蓦地瞧见泛起涟漪的水面上,自己的脖颈处好像多了几道红印。 眯着眼睛仔细去看,才发现是吻痕。 萧瑾愣了愣,再看衣襟,似乎略有些发皱。 “” 她心中瞬间万念俱灰。 完了。 上手了。 楚韶绝对上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523:35:322022031623: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明明如月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明如月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恸、子瑜、萧墨倾安、檸檬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17135217瓶;16瓶;布摸鱼、余余、伯仲之间、筱、肆佰ani、化十10瓶;418517996瓶;偷懒的我的猫、娜娜赛赛高5瓶;xanna、听海year、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46425805、孤星、evefay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 59 章 次日,问月殿。 萧霜倚在榻上,和坐在对面的淑妃下着棋。 下了半晌,她随意落下一子,封死了白棋最后的退路。 淑妃凝神看着案上的棋局,而后撂下棋子,柔和地笑了笑“殿下步步皆有算计,是嫔妾输了。” 萧霜抬眼看着淑妃,淡淡地说“卿安输了,倒不是由于本殿的算计,而是因为路数乱了,心思已不在棋局。” 淑妃微微一愣,似是觉得萧霜此言意有所指。 于是她收捡好棋子,轻语道“嫔妾本该全心全意与殿下对弈,只是近来散言碎语越发多了,扰得嫔妾有些心烦。” “卿安若觉得心烦,杀了便是。” 萧霜一边收着棋子,一边懒散随意地说着话。 她的语气很平淡,把杀人说得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她是齐国的昭阳长公主,谁若是惹恼了她,的确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昭华长公主正坐在另一张榻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团扇。 听见萧霜讲出这话,她看着对方,无奈地说“皇姐,您莫要动辄便将杀人挂在嘴边,小心隔墙有耳更何况淑妃娘娘方才所说的散言碎语,恐怕与瑾儿有关。” 萧霜淡淡一笑,明知故问道“噢和瑾儿有什么关系” 昭华心想,这不是宫里面人尽皆知的事吗 但她明白萧霜这是要她把话讲出来,再让淑妃听一听。 “瑾儿若是想给自家王妃找场子,把萧逸打了也就罢了。如今跟着楚韶去了庆州,竟然过上元节都不回宫,实在是” 说到此处,昭华停顿片刻。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冷声道“莫说让淑妃寒心了,我都觉得瑾儿实在太过胡闹,被宠得无法无天了” 淑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毕竟萧瑾征战归来这么久了,却从未拜见过她,更遑论时不时地入宫请安。 虽然她并非萧瑾的生母,但总归也尽心尽力把对方给拉扯大了。 就算是养狼崽子,恐怕都快养熟了,然而萧瑾对她的态度却一直不咸不淡。 说不上热切,也不算冷漠。表面上的礼数倒是做全了,但全然不是对待母亲的态度。 思及此处,淑妃叹了口气“若是洛妹妹还在,瑾儿的性子恐怕会好上许多。说到底,终究也怪不得瑾儿,原是当年那件事,不然” 萧霜蓦地出声,打断了淑妃的话“当年之事不必再提,能杀的人本殿都杀了,至于不能杀的,以后他们也都会死。” “人总会死,不急于这一时。”萧霜将最后一颗棋子撂进棋盒,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她的语气轻巧,却让淑妃听出了些许寒意。 紧接着萧霜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至于瑾儿,她终究还是太天真了。当然,年轻人心浮气躁一点也正常,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去庆州转一圈也没有什么坏处,更何况庆州还有一位徐郡守,不是么” 昭华倒是听过徐郡守的名字,对方似乎颇有几分才能。 但她仍是蹙起眉,不解地问“皇姐,可是瑾儿孤身一人待在庆州,万一突生变数,遇到了刺客” 萧霜淡然道“若是瑾儿这么轻易地就死了,那本殿这些年对她的教导也就白费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淑妃想到了雨夜行刺的那桩案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讶然问“殿下,难道您是指那一位吗” 昭华还没反应过来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却见萧霜点点头,说道“本殿虽不喜欢那孩子,也觉得她恐怕是个祸害,但留着她或许还有些用处。” 此时殿内只有她们三人。 但淑妃明白,萧霜所说的留着,自然就是不会对那人出手。 既然萧霜说了不出手,那么齐国上下便没有人敢再对楚韶动手。 萧瑾这几天过得很梦幻。 除了时不时地审问关在暗室里的刺客之外,便是忙着遣人调查徐郡守的生平履历。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还是需要更加充分了解未来盟友,方便更好地拿捏对方。 奈何徐郡守是真的沉得住气。 直到上元节过后,他才递上一纸请帖,相约萧瑾前往玉华楼一叙。 萧瑾拿着那张写了徐郡守大半辈子事迹的纸,突然生出一种上司面试员工,正在看简历的错觉。 而且这份简历真的很详细。 如果这都不能将对方吃得死死的,那她实在浪费了侦查能力超群的绝歌。 只不过目前令萧瑾最为头疼的,倒不是该如何笼络徐郡守,而是另一个潜伏在她身边的定时炸弹。 自从那一日的浴池事件过后,楚韶这颗定时炸弹就变得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其实被楚韶发现了原主的女儿身,倒也无伤大雅。 毕竟楚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估计对于性别诈骗之类的事,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更不用提宣之于众了。 基于对楚韶的了解,萧瑾相信对于自己究竟是男是女,楚韶根本就不感兴趣。 然而事实证明,她只猜对了一半。 楚韶的态度看起来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时而把玩着在游船上发现的玉笛,吹奏一首清曲,时而温温柔柔地一笑。 就连银朱和子苓对她显出了警惕之意,楚韶本人也毫不在意。 反倒唇畔扬起微笑,认真地问“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要事吗” 银朱和子苓本是想质问楚韶的,只是当对方轻轻柔柔地讲话时,她们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明白楚韶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看着楚韶那张好看的脸,以及嘴角那抹清浅的笑。 她们的心中无缘由地生出一种错觉,总觉得这般绝色之人,应该也干不出什么坏事。 萧瑾若是知晓两人的想法,肯定会感叹一句天真。 所谓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内心,用来形容楚韶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如果轻易地被美色所迷惑,那你就输了。 然而这些日子,萧瑾却输得有些彻底。 自从知道楚韶那晚大概是“上手”了,此后她每次见到楚韶,总会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眼神。 倒也不是心虚,就是觉得尴尬罢了。 当然,这只是萧瑾的自我安慰而已。毕竟她以前很少感到尴尬,也从未像此时一样尴尬。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但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今夜徐郡守于玉华楼设下筵席。 不管于情还是于理,萧瑾肯定都是要赴宴的。 只是如果要赴宴,必然得带上楚韶。 此时萧瑾正坐在房内,思考该如何把话说出口,却不想再度抬起头时,发现对方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萧瑾一愣,随后发现楚韶的一只手拿着衣物,另一只手提着紫檀木箱。 让萧瑾愣住的,并不是楚韶手上拿的东西。 而是对方身上所着的浅赭色外衣。 赭色本就是极具质感的颜色。 此时楚韶摘了额间的银蓝色花钿,着一身红梅似的赭衣,将眼角下的泪痣衬得更为惊心动魄。 萧瑾不清楚这朵梅花是如何飘进卧房的,只觉得有些无奈。 因为她的衣物向来是由银朱和子苓在负责,如今却出现在了楚韶的手里。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古人诚不我欺,美色误人亦误国。 楚韶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笑望着萧瑾,然后打开了手中的紫檀木盒。 她从里面拿出绷带和药膏,温柔地对萧瑾说“赴宴之前,王爷也应该仔细着身体,先换一换药。” 声线悦耳,是极有耐性、极为柔和的一道嗓音。 莫名其妙很像哄小孩。 然而萧瑾早就不是小孩了。 她看着手腕处那道尚未愈合的刀伤,心头涌上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本想直接说不必,但看着楚韶含笑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她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 反正也不是没被楚韶上过药。 萧瑾无端地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尽管根本不具备任何说服力,但她也能进行自我催眠。 面上端着淡定,实则内心沉痛如壮士扼腕,破罐子破摔般点点头“有心了,多谢王妃。” 刚说完这句话,萧瑾就有些后悔。 她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美色给诱惑了呢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话音刚落,楚韶就蹲下身,执起萧瑾的手腕开始上药包扎。 许是夜间气温低,楚韶的指腹也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反倒透出些许凉意。 指尖微凉,药膏也清凉。 涂抹在萧瑾的伤口上,携着些酥酥麻麻的痒。 不像是被指尖拂过,而像是被嘴唇吻过似的。 柔软,却宛如被火灼烧,几乎有些发烫。 楚韶的指尖在她的手腕处来回打转,将药膏悉数抹开后,又缠上了一圈白纱。 待到对方做完一切之后,萧瑾的心中才蓦地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这药上的跟上刑一样。 不仅让她压力山大,而且倍感煎熬。 萧瑾本以为总算结束了。 然而楚韶站起身,注视着萧瑾手腕处的绷带,却突然柔声问“王爷,妾身给您上药时,您会觉得疼吗” 她愣住了。 其实楚韶不问的话,萧瑾都快忘记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 毕竟这伤也不严重,而且是她亲手砍的,所以很有分寸,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偶然被提及,被人问一句疼不疼,总是免不得要唏嘘感慨一番的。 萧瑾身处书中世界,不可能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告诉别他人。 她不会唏嘘喟叹,只能静静地看着楚韶,然后极为扫兴地缓声说一句“王妃,本王不是男子,你应该都清楚。” 楚韶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萧瑾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萧瑾本想继续说,其实你我都知道真相的话,就没必要在相处时还装出夫妻情深了。 岂料楚韶看着萧瑾,点了点头。 然后蹙起眉,疑惑地问“妾身知道但,那又如何呢” “王爷并不是男子,而是女子,这不是更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623:59:472022031723: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子瑜、二三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年的传奇、阿索萨、樱莲、恸、檸檬塔、48430353、回眸一笑、温酒、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72949732瓶;人偶20瓶;therjkhiu15瓶;长生烛、tirbker、極南犬终、fufu10瓶;48430353、甜掉牙6瓶;千年、yue5瓶;星空、歆心、xanna2瓶;偷懒的我的猫、裁天碎地怒炎启示录、凘、小白爱通宵、46425805、桑桑、evefay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第 60 章 楚韶完全没有在意萧瑾脸上的错愕之意,唇畔扬起微笑,轻声说“而且王爷就是王爷,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其实都是您。更何况妾身一直觉得,您本来就该是女子。” “所以知道了您其实是女子时,妾身感到很开心,因为这说明妾身是对的。” 听完了楚韶的话,萧瑾沉默片刻,缓缓声“说明什么是对的” “说明妾身的判断是对的。” “判断”萧瑾微微皱眉,她实在想不明白,楚韶到底又在暗中进行了什么判断。 楚韶望着萧瑾,笑道“因为妾身总觉得,您的眉眼生得太好看了。” “” 萧瑾“眉眼好看这跟本王是男是女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萧瑾顿了顿,一本正经地作着辩解“世上也不是没有眉眼好看的男人,王妃为何单单觉得本王有问题” 楚韶的唇畔弯起了柔和的弧度,而后她轻轻执起萧瑾的手指,低笑道“男人的手指才不会像王爷这么纤细。” 萧瑾看着自己的手指,突然觉得好像也是。 但系统不是叠加了降智打击吗 然而系统大概是出问题了,因为楚韶的智商依然在线。 她放下手指,轻抚过萧瑾的嘴唇,弯了弯眉眼“而且男人的嘴唇也不会像您的嘴唇这样柔软。” 提及“柔软”一词,楚韶嘴角的笑意未免过于晃眼,让萧瑾瘆得慌。 她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但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 萧瑾本想拨开楚韶的手指,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柔弱,丝毫不显气势。 于是她反握住对方的指,注视着楚韶的眼睛“可话说回来,就算本王是女子对于王妃来说,到底又更好在何处呢” 楚韶被萧瑾反握住了手指,本来有些愣。 不过听完对方说的话,转瞬间又变成了诧异“如果王爷是男子,您的眼睛可能不会这样好看。” “您是男子,指节也不会这般纤细,嘴唇也不会如此柔软。您若是男子,若是跟天下所有薄幸的男子一样,那么您也就不是现在的您了。” 楚韶说“世人皆认为,男子三心二意原是寻常、三妻四妾亦是寻常。如若有朝一日,王爷也成了寻常之人,事情未免就会变得无趣许多。” 实际上,萧瑾如果一开始就是无趣之人,可能也活不到今天。 楚韶所言虽然有几分道理,但萧瑾想了想,又觉得话中之意未免过于绝对。 琢磨片刻,她觉得楚韶想表达出的意思大概是自己是女子,事情应该会变得有意思一些。 所以楚韶才会觉得,她是女子更好。 萧瑾勉强相信了楚韶的说辞。 而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前面倒是说的过去,只是后面她的手指和嘴唇更柔软,又对楚韶有什么好处 想不明白。 然而当萧瑾抬起头时,面前已经没有那张弯起浅笑的容颜了。 衣物也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楚韶的学习能力很强,已经学会识趣地回避了。 不过对方学到了这个技能,反倒让萧瑾稍稍有些不适应。 这又是为什么呢 直到坐在玉华楼的雅阁里,萧瑾垂眸饮着杯中之酒,仍然没想明白自己的不适应究竟源自于什么。 瞧见徐郡守举杯,她也举杯啜饮一口,随意寒暄着“这里的酒倒是极好,醇而不烈,口齿留香。” 当然,萧瑾本人并不擅长品酒。 所给出的评价基本上照搬网文常用语句,反正怎么好就怎么夸,总不会错。 徐郡守误以为萧瑾喜爱此酒,于是笑了笑,客气道“王爷谬赞。恕下官招待不周,此酒乃是屠苏酒,并不是什么名贵佳酿,仅是民间酿造出的药酒罢了。” “不过因为这酒有益气温阳、祛风散寒的功效,百姓们常常会在正月初一时喝上几杯。下官知晓王爷居于皇宫之中,料想未曾品尝过民间药酒,所以便擅作主张献上了此酒。” 萧瑾对酒知之甚少,只是听见屠苏酒的名字,顺便赞了一句“屠苏酒春风送暖入屠苏,倒是好名字。” 她本是随口一说,只是没想到楚韶和徐郡守听见这句话之后,皆是一愣。 对于萧瑾做出让人意外的事,楚韶已经并不怎么感到意外了。 她很快就回了神,放下酒杯,笑望着对方。 然而徐郡守细细品味了这一句诗,却是双眼发亮,作揖感慨道“此句妙极,王爷果真大才下官都十分好奇,下一句又该如何续了。” 萧瑾心想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别说下一句了,全诗我都能背出来。 虽然萧瑾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但如果要背一背王安石的元日,倒也还是绰绰有余。 毕竟小学课本就有学。 如果连这都背不出来,那她真的无颜面对小学语文老师。 于是萧瑾从容淡定地把原诗背了一遍。 她心里很有逼数,自知以原主的文化水平,肯定是作不出这种千古绝句的。 所以背完之后,萧瑾认真地解释道“这首诗是一位叫做王安石的诗人写的,本王也只是偶然听闻,此时念一念罢了。” 岂料徐郡守听完了王文公的诗,琢磨着“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一句,内心大受震撼。 他不由得肃然起敬“也不知这位居士如今身在何方,下官改日定要去拜会一番。” “” 王文公都作古这么多年了,想啥呢。 不过瞧见徐郡守求知若渴的模样,萧瑾想起王安石又被称为临川先生,于是随意敷衍道“此人身在临川,山高路远,只怕是不太好拜会。” 楚韶微微蹙眉,她倒是从未听说过九州有哪处地方叫做临川的。 徐郡守也是一怔。 随后他望向萧瑾的眼神中,都多出了几分深意。 列国并没有临川这个地名,而且他也从未听说过王安石这个人。 燕王殿下果真深藏不露,就连作出这样绝妙的诗都无意外传,反倒假托于他人。 颇有几分淡泊名利、大巧若拙的意味。 其人心思缜密深沉至此,如若不是腿上有疾,加之生母又是异国人,否则这帝位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萧瑾完全不知道,她在徐郡守心中已经立起了高深莫测的人设。 她甚至略有些汗颜,觉得自己刚才就不该背那首诗。于是岔开话题,随意聊了几句庆州城内的事。 饮美酒享佳肴,伴着耳畔琴音,倒也有几分意趣。 只不过身侧坐了一个不熟的人,外加一位病娇,萧瑾终究有些放不开。 酒菜下肚,堪堪半饱,她便不再动筷了。 瞧见萧瑾放下筷子,徐郡守知晓时机到了,于是屏退旁人,举杯叹道“庆州虽是块好地方,只是下官终究志不在此。” “大丈夫活一世,本该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奈何下官武艺不精,不能像王爷那般征战四方,为大齐开疆拓土。就算心中怀有济民之策,也无处施展,徒增一腔惆怅罢了。” 这话说得直接明了。 萧瑾看着徐郡守愁苦的模样,觉得对方就差把“怀才不遇”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心知这是徐郡守投诚示好的手段,却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微笑道“郡守大人心怀羡鱼之情,只可惜本王如今行动不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动不便 虽然徐郡守不知道萧瑾说的是真正的行动不便,还是在隐喻自己受制于人,暗示着结盟之意。 但他如今别无选择,就算冒着会错意的风险,也只能硬着头皮表诚心了。 于是徐郡守从怀中拿出一册账本,恭敬地递给萧瑾,宣称这是他的一点儿心意。 其中门道只需稍作解释,懂的人自然都懂。 萧瑾心下一喜,然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淡定地接过了那册载有穆丞相贪污证据的账本。 为了表示对徐郡守的信赖,她未曾翻看,只是微微颔首,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韶旁观着这一切,其实她看得透彻,也知晓二人暗中周旋了数次。 萧瑾看似已经收服了徐郡守,不过其中还差一环。 如果萧瑾最后不能拿出切实的方案,将徐郡守调回京城,只怕这步棋也是废棋,没有什么用处。 萧瑾也明白这一点。 这些日子,她将徐郡守的底细查了个清楚。 只是摸清了对方的背景之后,她才觉得在穆家的打压下让徐郡守重新得到齐皇的重用,着实比登天还难。 此时萧瑾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街市喧嚷、人头攒动,俨然是一片其乐融融之态。 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明确的方案,并且迷之感觉很有可行性。 萧瑾用指节轻轻敲击着册子的封皮,缓声对徐郡守说“郡守大人,有时不是只有拳头才能改变局面。虽然如今你和本王各有各的不如意,看似已经别无他法了,但实际上还是有的。” 徐郡守心中一动,恭敬地说“下官愿闻其详。” 话已至此,萧瑾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穆丞相在朝中地位很高,诸多大臣追随其后,他若是想让谁不痛快,仅靠权势便能一手遮天。若要在朝堂上比拳头大小,恐怕他只会畏惧三个人。” 自然是昭阳长公主、太子,还有坐在龙椅上的齐皇。 “既然无法在庙堂之上胜过他,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了。所以郡守大人可以用言语来战胜对方。” 徐郡守有些疑惑“言语” “对,就是言语。”萧瑾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并不是像御史大夫那样站在宣政殿上吵架,而是借百姓之口,将舆论引往京城,让圣上听见。” 徐郡守听得云里雾里。 萧瑾却似笑非笑,根据某个经典案例解释道“倘若郡守大人修建一座高楼,刻大齐今人诗赋于其上,再请一名士作赋。如若对方的文章作得够好,将你的名声和功绩传遍各州郡,便是有人刻意阻挠,只怕也奈不住民心所向。” “更何况如今穆丞相在朝堂上如日中天,父皇正需要有人来制衡他。此计若是成功,到时候郡守大人名声正盛,遣派回京加以重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楚韶顿时明白了萧瑾的想法。 不过她还是笑着提出了一个疑问“也不知究竟王爷要请怎样的名士,才能作出传遍大齐的文章呢” 这是个好问题。 徐郡守也有些好奇,毕竟如果真有这样的名士,恐怕也是不肯轻易出山的。 萧瑾心中已经在打岳阳楼记的主意了。 有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只需要稍作改编,她还不信徐郡守的名声传不到京城去 于是萧瑾微微一笑,说道“本王倒是认识一位高士,可为郡守作赋。” 徐郡守按捺住了内心的激动,试探性问“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那位高士目前是否身在庆州” 言外之意,自然是希望萧瑾能够引荐一二了。 萧瑾摇了摇头。 范文正公他不在庆州,他在必背古诗文里,在次元壁的另一边,在广大学子的心中。 换言之,你有权利不相信燕王萧瑾。 但你可以永远相信范仲淹。 此时,早有侍女将纸墨笔砚呈上。 萧瑾淡然抬眼,而后举起狼毫,将年号和地名换了,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篇岳阳楼记的翻版。 而后撂下笔,无视了徐郡守震撼的目光,任由楚韶将自己推出了玉华楼,潇洒离去。 对于穿越抄诗这一可耻行径,萧瑾的心中其实未曾怀有多少愧疚。 毕竟作为一个穿书者,不背诗,那还穿什么书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 弘扬优秀传统文化,那是大大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723:59:2420220318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瑜、拔丝地瓜、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阅阳59瓶;4953527855瓶;阿昕鸽鸽34瓶;爪巴爪巴人21瓶;日行、五花肉、冥九蘅20瓶;玫湾13瓶;檸檬塔10瓶;小白爱通宵9瓶;差一秒就饿死了6瓶;追瑜、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5瓶;xanna、evefay离、裁天碎地怒炎启示录、孫公子的書僮、你也想看向日葵吗、fufu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第 61 章 徐郡守拿着萧瑾所抄写的文章,痴痴地看了许久,而后大笑三声,招来民夫修缮庆州楼。 此番修缮庆州楼,原本并不是一件大事。 只是听闻此楼修缮完毕当日,有一位名士登上高楼,凭栏远眺。 他吹着初春微凉的风,看着月渡河的水悠悠穿过桥底,忽而诗兴大发,临楼作赋。 赋成,朗笑数声,拂袖而去。 那位无名高士本来只是即兴写下了一篇游记。 然而在场的一位私塾先生听得如痴如醉,拾起了高士遗落下的宣纸,将其大作读给学生、讲给妻儿。 一传十、十传百。 那位高士随意挥就的游记,终于轰动了整个庆州城。 百姓们慕名而来,纷纷登上庆州楼,远眺月渡河之水。 他们瞧见河边杨柳青,城中灯笼高挂,俨然是一派清明之态,于是开始赞颂起徐郡守的功绩。 一时之间,无论老少皆称徐郡守清正廉洁,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 待到庆州楼记传到京城时,又引发了一场巨大的争议。 虽然有人说,这篇游记恐怕是徐郡守为了博得美名,故意遣人作出来的文章。 但即便是有意为之,此人将骈体和散文结合得如此巧妙,且语言清丽、立意高远,简直力压大齐百年间无数篇名赋。 翰林院那些老学士表面上不喜这篇游记,下朝之后,也忍不住将临摹的文帖拿出来细细品读。 “大才,的确是世之奇才啊” 这件事情传到皇宫时,萧霜正站在问月台上和昭华赏花。 唐羽拿着一张宣纸,恭敬地将游记呈上。 萧霜随意看着花,也随意看了看纸上的内容。 然后屏退宫人,皱起眉,重复着上面的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是徐方海找人写出来的东西” 唐羽看了一眼萧霜的表情,低声汇报道“属下调查过了,徐郡守身边应该没有能写出这种句子的人。” 看完之后,萧霜折起宣纸,微笑着说“你向来不爱赏赋读文,如今却为何这般笃定,这文章非是世之奇士不能作” 唐羽苦笑道“回昭阳殿下的话,这篇文章早已在京城里传遍了,便是属下再如何不学无术,也知道作此游记之人的确很有文采。” “就连大齐文坛泰斗公孙先生都大为称赞、自叹不如,属下自然也明白其中内容到底有多精妙了。” 闻言,昭华亦是笑了一声,附和道“方才皇姐念出来的那几段话,的确文采斐然,且通俗易懂,比公孙老先生那些晦涩拗口的文章好记多了。” 萧霜点点头“本殿也知道此人有才不过据密探来报,徐郡守重修庆州楼的念头,似乎是在和燕王谈完话之后才偶然生出的。” 唐羽看着萧霜皱起的眉,思忖片刻,补充了一个情报。 语速极为平缓,不过当她说到萧瑾在筵席上提及的那首诗时,却仍有些磕绊。 毕竟唐羽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不喜读书。 平日里见了太学生都要皱着眉绕道而行,每次执行任务见到文人就头疼。 为了在萧霜面前完整地背出这首诗,她昨晚反复练习了许多遍,才勉强能够念得通畅。 不过幸好,此时萧霜并没有多余工夫指责唐羽的不学无术。 因为她听见唐羽说,这首诗竟然是从萧瑾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萧霜眉头紧皱“萧瑾说这诗是一个叫做王安石的人写的而且此人的家乡在临川” “王安石是谁临川又是什么地方,你们听说过吗” 昭华和唐羽一脸茫然。 萧霜突然就没了看花的兴致,心中有些恼怒“本殿是看着燕王长大的,当然知道她认识的字不比唐羽多几个,怎会莫名其妙背起了那个姓王的诗。” “” 唐羽无辜中枪,奈何面前之人是大齐的昭阳长公主。 于是她只得默不作声,垂首听训。 质疑完之后,萧霜平复了心情,淡声道“唐羽,去查一查临川的那个王安石,本殿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人物,又是何时与燕王结识的。” 唐羽咳了一声“可是殿下,大齐境内并没有临川这个地方啊。” 萧霜瞟了唐羽一眼“本殿当然知道没有。” “试问唐副指挥使,如果本殿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也知道那个姓王的人到底是谁,那还需要你掘地三尺去找吗” 萧瑾丝毫不知道因为她随口背出的一句诗,竟然让昭阳长公主震怒如斯。 也不知道唐羽接下来要进行的任务,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此时,萧瑾坐在庆州的宅子里晒着太阳,而唐羽站在齐国边境拔剑四顾心茫然。 是的,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其实萧瑾早就该回去了。 毕竟事情已经办成,此时不回京,未免有些过于凉心。 凉淑妃的心,凉齐皇的心,也凉老张的心。 然而萧瑾眯眼感受着春光,已经不在意京城那边是不是正在飘雪。 也不在意老张是否正守着燕王府独自美丽,独自望眼欲穿、萧瑟凄凉。 这些因素并不能影响她享受生活。 好不容易逮着空闲时间无需做任务,她的确要好好晒一晒太阳,理一理思路。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待到萧瑾睁开眼时,银朱已经站到了她的跟前。 银朱的面色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太坏,但微微透出几分无措。 萧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楚韶,毕竟潜伏在她身边最大的灾难就是此人。 不过她仍是面色不改,浅问一句“是王妃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其实她更想问是王妃又发疯杀人了吗 出乎意料,银朱摇了摇头,还有些意外萧瑾为何第一反应就是楚韶出事了。 王妃连劈手刀都劈得如此干脆利落,能出什么事。 银朱略一思索,答道“王爷,不是王妃出事了而是门外有两名女子找您。” 萧瑾整个人顿时就警惕起来了。 她看了眼另一边摆着的木架,此时楚韶正站在花架子底下教秦雪衣和秦雪庭吹笛子。 楚韶的面上挂着微笑,似乎很有兴致。 萧瑾莫名有些害怕有人来找她。 尤其是不知名姓的陌生女子。 万一又是原主从前欠下的哪一桩风流债,那她岂不是还得替原主收拾烂摊子 一想起楚韶这几天说出口的虎狼之词,萧瑾总觉得以对方的病态心理,怕不是已经把她划分成了个人私有物。 她不敢轻易触碰楚韶哪一根搭错的神经,于是只能压低声音问“那两位长什么样子” 银朱愣了半晌,才答道“一位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另一位穿着红裙。” 萧瑾瞬间释然了。 没事了,都是已经出现过的熟人。 银朱听着萧瑾刻意压低的声音,再看看站在紫藤萝花下的楚韶,心里生出了些许不可置信。 王爷这是在惧内吗 可王爷也是女子,为什么要畏惧王妃呢。 银朱注定是不可能得知萧瑾“惧内”的真实原因了。 她只能依照对方的吩咐,将二人恭敬地迎进来。 只是当二人踏足小小一方庭院之时,银朱敏锐地发现,院内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且属于肉眼可见,站在原地都能感受到的变化。 因为楚韶的笛声戛然而止。 恰巧断在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地方,让陶醉于其中的秦雪衣和秦雪庭都愣住了。 秦雪衣看着楚韶唇边的微笑,觉得对方笑得很好看,比院子里所有的花还要好看。 她很想问一句,漂亮姐姐为什么不继续吹笛子了。但之后却莫名感到一阵凉意,甚至不敢说话。 不过秦雪衣其实更喜欢面冷心不冷的萧瑾,对于楚韶,她的内心总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所以她只是好奇地看着走进院子的两位大姐姐,很明智地没有发问。 然而秦雪庭很喜欢楚韶身上的神秘和美丽,于是佯装天真地仰起头,问道“韶姐姐,你为什么不吹了呢” 从“王妃娘娘”到“韶姐姐”,秦雪庭转变称呼的速度极快。 因为她知道如何审时度势。 比起真正单纯的秦雪衣,她更明白该怎样迅速拉近和他人的距离。 楚韶似乎并没有在意秦雪庭对她的称呼,只是微微地笑着,轻声说“因为院子里好像来客人了,所以只能下次再吹了。” “以及或许你不应该叫我韶姐姐,而应该叫我王妃。” 秦雪庭惊讶地看着楚韶,却被对方语气里似有似无的寒意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楚韶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唇畔甚至扬起了更为温柔的浅笑。 她耐心地向秦雪庭解释着“因为我更喜欢这个称呼。” 如今已是三月。 庆州位于大齐南部,气候较为温暖,故而木架子上的紫藤萝花此时也竞相盛放了。 白筝和沈双双坐在紫藤萝花底下,喝着徐郡守差人送来的花茶,惊奇地看着一脸闲适平静的萧瑾。 她们合理怀疑,庆州这块地方大抵盛行巫蛊之术。 否则也无法解释,向来暴戾好战的燕王殿下,何以被这一方水土养育成了养尊处优的闲散人。 不过养尊处优也都是假象罢了。 但凡埋了些眼线的人,结合萧瑾在筵席上所吟出的那首诗,都知道对方此行大有所图。 即使白筝知晓萧瑾的目的并不简单,并且清楚其中还有她的几分功劳。 毕竟若不是她将纸条放进了装有春山空的盒子里,恐怕也就不会出现如此多的波折了。 然而白筝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着轮椅上的萧瑾,以及坐在对方身旁的楚韶,寒暄道“庆州果真是好天气好春光,也难怪燕王殿下乐在其中,不思京城了。” 萧瑾听着白筝这句闲聊,莫名听出了一丝乐不思蜀的意味。 当下便有些不爽,心想还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现在搁这儿装什么天真无辜呢。 不过考虑到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白筝也算是顺水推舟卖了自己一个人情。 所以她只是淡然应道“庆州自然不及京城繁华,好就好在少纷扰。也谈不上乐在其中,只是偶得闲一日,倒也舒适自在。” 她说出的这句话并非作伪。 庆州好就好在任务少,可以疯狂摸鱼放飞自我。 但此言落在沈双双耳朵里,就实在是虚伪至极了。 萧瑾这么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居然有一天会摆摆手说自己热爱清闲生活 笑话,天大的笑话。 沈双双觉得萧瑾实在是无耻,连带着看楚韶的眼神,都不自觉地有些悲戚。 王妃姐姐这样好的女子,怎么就看上了萧瑾这样的人。 三人各怀鬼胎,只有楚韶的想法十分简单。 她笑望着白筝和沈双双,觉得天气实在很好,风儿也略有些喧嚣。 如果这两个人能够不存在 从她的眼前、或者是从这世间消失,那就更好了。 楚韶根本不想去思考,她为什么想让这两个人消失。 她只是有些讨厌。 讨厌她们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讨厌她们坐在萧瑾的旁边,以这么近的距离跟萧瑾说着话。 以至于当白筝解释她们的来意时,楚韶正沉浸在自我世界里。 面上保持着柔和的微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待到楚韶回过神后,却发现萧瑾正转过头,问道“王妃意下如何” 因为这一句话,此时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楚韶。 楚韶唇畔的笑意极温润、极真切,浓得仿佛和紫藤萝花融成了同一种颜色。 她望着萧瑾,只是微笑着答了一个字“噢” “” 在其他人都以为楚韶是在装逼时,萧瑾却明白楚韶是真没听见刚才的谈话。 无关礼貌,只因走神是此人的常态。 萧瑾看着乖顺地坐在花架子底下的楚韶,心中有些无奈。 这种无奈大部分源于对她自己。 她大概是患上了神经接触方面的传染病,才会觉得这样的楚韶有些天然呆。 而且好像还有些可爱。 萧瑾内心很无语。 无语到简直想现场表演以头抢地耳。 可爱这个词能用来形容楚韶吗萧瑾你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吧。 最可怕的是,萧瑾明知自己脑子有坑,此时却仍然不自觉地放缓了语速,耐心地解释着“庆州近日发水灾,白小姐身为户部尚书之女,此番来庆州,是准备跟白尚书一起赈灾。” 楚韶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她颔首表示理解,笑问“那么沈姑娘呢” 沈双双受宠若惊,惊喜地看向楚韶,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一直是黏在萧瑾脸上的。 虽然她的内心很受伤,但楚韶既然发问了,她还是忍着悲痛答道“王妃娘娘,民女是跟着家父一同来押运赈灾银钱和粮草的。” 两人来庆州的原因都能够让人信服。 然而楚韶却微微蹙眉,提出了一个疑问“这些妾身都明白,不过二位姑娘你们又是为什么来这里呢” 此言一出,紫藤花下霎时变得安静异常。 就连向来自诩不怕尴尬的萧瑾,都觉得楚韶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点尴尬。 哪有人都来了,还问为什么会来的道理。 楚韶的唇边依然弯着微笑,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很失礼、很冒犯。 因为她的确有些好奇。 一个押运粮草,一个赈灾。 可为什么非要来这间宅子呢 白筝陷入了沉默。 要是没有那件事,那她的确没有什么能说给楚韶的理由。 毕竟她来此只是想看看萧瑾,至于沈双双她和沈双双是闺中密友,能够感觉到对方好像很想和楚韶说话。 不过这些理由,都没有另一个必要的理由来得正当充分。 白筝笑了笑,轻声回答“因为太子殿下托民女前来传话,说想见见王爷和王妃。” 这是她们先前就在谈论的事,只不过因为楚韶一时走神,没听见罢了。 所以才会有萧瑾微微皱起眉,问楚韶的那句话。 白筝笑望着一旁的楚韶。 只要看着对方,她就想起了那天出现在烟雨楼的蓝衣公子。 还有前段日子流淌着鲜血的雨夜。 会是你吗 出乎她的意料,楚韶仅是愣了一瞬,而后笑答“原来是这样。” 此时白筝才明白过来。 或许楚韶并不是在精心伪装,而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才没听见。 这样的解释,合理之中又带着一丝荒谬。 萧瑾见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段话“太子殿下被父皇任命为钦差大臣,前往庆州来赈济灾民,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听二位先前所说的意思,太子殿下此番前来,是想让本王协助赈灾。既然只是因公事找上本王,那么为何要见本王的王妃呢” 白筝听见“本王的王妃”一词,神色稍稍黯淡了几分。 但略一思索,未免觉得萧瑾这话说的也着实过于较真了。 太子若是只见萧瑾,不见楚韶,便会生出轻视对方的意味。 若是见楚韶的话,好像也寻不出什么差错。 她暗自思忖着,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也不知萧瑾究竟是从何处对太子生出了这么大的敌意。 白筝并非皇室中人,这种事情她不会管,当然也没有权利干涉。 她只是笑一笑“王爷若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可能只有待到太子殿下亲自登门拜访时,才能问清楚了。” 萧瑾心中有些讶然。 男主这是发什么疯,怎么还要亲自来 这时她就很难受了。 一国储君上门拜访,即便她身为齐国燕王,也没有将对方拒之门外的可能性。 她直觉太子不是什么好货,也没安什么好心,但却不得不见。 萧瑾一想到自己又要被迫营业,整个人心情都变得不太好,不由得冷声问“敢问太子殿下究竟何时驾临” 白筝看着萧瑾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大抵是今夜戍时。” 正是日暮西山之时。 烈日隐于浓云间,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离戍时只剩下一个时辰。 萧瑾内心很不欢迎太子,然而还是要收拾着装,戴好冠冕,像面见上级领导那样做足姿态。 银朱和子苓正在给萧瑾束发。 她们的动作很快,不像楚韶,总是喜欢执起木梳一点点刮蹭,仿佛在享受某种漫长而又愉悦的过程。 不过这次楚韶倒没有闯进房门,干涉她的穿衣自由权。 萧瑾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觉得怎么看怎么凉薄,面相之中尽是冷淡。 即便有铜镜的滤镜和天然磨皮,映出的轮廓依然不显柔和。反倒像是长剑泛光的锋芒,冷而寡情。 她想,也是,面对这样一张臭脸,但凡是个人都不会想时刻看见吧。 包括楚韶,应该也不想看见。 想到这里,萧瑾皱着眉弯了弯唇角。 镜中的冰雪似乎都融化了几分。 瞧见嘴角虚伪的笑容,这下萧瑾是真的笑了,笑得眉眼都微微弯起。 似有飞絮拂过,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像是在确认自己不是个假人。 只是乐极难免生悲。 笑完过后,萧瑾脸色微变,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数声。 待到萧瑾松开手,缓缓摊开掌心时,却发现自己握了一手的鲜血。 血液沿着苍白的指节,滴落在刚换的衣袍上。 衣服是玄色的,就像乌汁滴入墨池里,并不会浸染出任何颜色。 萧瑾看着掌中刺目的鲜血,盯了半晌,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银珠和子苓慌忙地寻来了锦帕,仔细地为萧瑾拭净手指。 一边擦着,一边劝慰道“王爷不必担心,太子还有些时辰才会到,待会儿您再换一身衣服就好了。” 然而萧瑾烦躁的根源,倒不是因为弄脏了衣服。 而是一种无法言说、无以言喻的烦躁。 她好像有些过于在意楚韶了。 但掌中的鲜血却在提醒她,自己始终只是一个寄居在躯壳里的外来者。 萧瑾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延续生命,暂缓倒计时。 而她最终的目的是 完成所有任务,再让楚韶亲手杀了自己。 最后离开这个世界。 换句话说,萧瑾来到这里、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本质上都只是为了离开。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烦躁,甚至感到沮丧。 沮丧的尽头是什么,萧瑾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抬起头时,银珠和子苓已经去找新衣服了。 蹲在她身前的人,变成了楚韶。 楚韶正捏着手中的锦帕,温柔地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力道和动作都很耐人寻味。 不过如果是楚韶的话,就显得极为理所当然了。 她像是正在擦拭一件易碎品。 这件易碎品很有风骨,即使已经沾满鲜血、散落一地,变成了难以拼凑的样子,但依然坚韧而美丽。 所以楚韶看着萧瑾唇畔鲜红的血渍,还有苍白到略显病态的肌肤,周身的血液都不禁开始沸腾了。 她脸上的笑容很优雅,动作也轻柔冷静。 只是待到楚韶对上萧瑾的眼神,察觉到其中尖锐的碎裂时,却顿住了动作。 好像看见蝉翼被残忍地撕裂,宝石碎成粉末。 唇边的弧度渐渐消减了。 楚韶并不感到愉悦,她的心中生出了微微的怒意和 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因为此时萧瑾的悲伤,好像并非源自于自己。 对于萧瑾眼睛里罕见的脆弱,楚韶觉得她本应该感到愉悦,由衷地享受这份快感。 只是这样的脆弱如果不是由她带来的,一切便显得毫无意义。 反而让她烦躁,甚至嫉妒。 思及此处,楚韶收敛了唇边的微笑,低声对萧瑾说“王爷,妾身现在心情不太好。” 萧瑾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楚韶在说什么。 片刻后,楚韶的声音带着一丝歉然,传入她的耳畔“所以妾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失礼。” 还没待萧瑾回话,楚韶就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张沾血的嘴唇。 而后微微一笑,仰起头,吻住了对方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1823:59:342022032023: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北溟渊2个;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个;uic、54380496、回眸一笑、凘、希儿、恸、子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486024102瓶;诱受yyds58瓶;ee000030瓶;4036292726瓶;fufu25瓶;牧落、人偶、晚江、40173335、5698403120瓶;丷莳七18瓶;不说不代表不、愿为好看的文一掷千金17瓶;秋水揽星河16瓶;凘13瓶;路人、容与、硫酸铜溶液、差1点笑了、58261895、kikiyan10瓶;20078411、言祠8瓶;默6瓶;沐千、李子栗子梨、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50877786、心如止水、尔5瓶;偷懒的我的猫3瓶;54152400、xanna、琪迹kiki、陆安2瓶;今天天气不好、evefay离、慕由卿、jz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第 62 章 楚韶将嘴唇落下的瞬间,萧瑾的身体下意识僵住了。 其实萧瑾完全可以推开埋在自己脖颈间的人,但她最终却什么都没做。 因为贴上肌肤的那张嘴唇,实在太过柔软。 所以她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索性搁置了无处安放的双手,随意放在哪处,便停顿在哪处。 横竖在美色面前,任何挣扎充其量都只是负隅顽抗罢了。 很壮烈,同时也很蠢。 萧瑾不想当蠢货,毕竟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颜狗。 所以她干脆放弃了抵抗,选择束手就擒。 脖颈上的触感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浸湿的绸缎。 覆在脖颈间的力道算不上有多重。 似乎只是被翎羽轻轻挠过,留下了一道浅淡的划痕。 这样的吻很温柔,却意外的有些痒。 痒到萧瑾不禁喘了口气,五指覆上轮椅扶手,紧攥的力道也加重了。 气息紧贴,呼吸温热。 手指解开衣襟的第一颗扣子,嘴唇流连徘徊,侵蚀着萧瑾仅存不多的理智。 待到衣襟上的扣子解至第二颗时,楚韶轻轻张开嘴唇,伸出舌卷过对方颈间的肌肤,带起一阵微不可查的颤动。 萧瑾呼吸紊乱,覆在竹节上的手指也白得近乎透明,依稀可以瞧见淡青色的血管。 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 想起马匹疾驰,藏锦巷的雪溅满在车轮上。想起楚韶掀开帷帘,凝望天边明月的那个眼神。 那时落在对方眼睛里的是月光,还有晚间的霜。 而后游船摇晃,泼洒遍地的银辉消散了。 只余了楼阁上飘飞的衣袖,比春雪还要洁白,比杨柳更为温柔。 任何修饰性的词藻用在她的身上,都会显得太落俗、太普通。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就在萧瑾眼前。 正将玉笛横至唇畔,正斜倚在栏杆边,清浅柔和地对她笑。 很难不叹一口气。 也很难保持理智,控制住那一瞬的心悸。 待到萧瑾回过神时,楚韶已经离开了她的脖颈。 而对方正抬起修长的指,温柔地替她擦拭着肌肤上的湿润。 如果不是脖颈上还残留着一片微凉的水渍,还有那串引人浮想联翩的红痕,萧瑾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抱歉,是妾身失礼了。” 楚韶言语温柔,话里看似带着歉疚之意,唇畔的微笑却十分晃眼。 萧瑾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楚韶,脑海里的念头转了又转,最终只是化作了淡淡的一句话“无妨。” 这一切都在楚韶的意料之中。 楚韶笑了笑,正准备站起身。 下一刻,她却愣住了。 因为萧瑾松开了攥住轮椅的指,转而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颔。 萧瑾的语气很平静“无妨当然是不可能无妨的。既然王妃失礼了,那么本王理应一报还一报。” 楚韶怔了片刻,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萧瑾就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她的下颔,贴唇吻了上去。 嘴唇相接的那一瞬,楚韶依稀品尝到了带着淡淡腥气、微涩的血味。 鲜血在唇齿间化开,她知道那是属于萧瑾的血液,也是对方身体里的一部分。 想到这一点,楚韶的心跳陡然加快了。 快到扑闪着眼睫,双腿颤栗,几乎有些站不稳脚跟。 内心的愉悦汹涌澎湃,伴随着深深的窒息感,压迫着楚韶本就艰难缓慢的呼吸。 虽然知道萧瑾并不想、也并不会杀死自己,但她仍然极为渴望能在这一刻被对方扼死在怀中。 尽管萧瑾并没有拥她入怀。 尽管那张容颜淡漠依旧,尽管捏住她下颔的力道略微有些痛。 因为感受到了萧瑾带给她的痛楚,楚韶心中雀跃万分,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如同濒死的溺水者,她抚摸着萧瑾散落下的墨发,像是触碰到了延续生命的浮木。 任由发丝在指间来回穿插,却舍不得放走任何一缕。 甚至当对方撬开她的唇齿时,楚韶也只是顺从地张开了嘴唇,自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由于整个过程太过顺利,萧瑾都不禁皱起了眉。 而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把楚韶的下巴捏得有些痛了。 于是萧瑾放轻力道,压抑住了内心涌出的那些奇怪念头,轻而柔缓地引导着对方和她交换嘴唇。 楚韶感受着陡然变轻的力道,并没有因为萧瑾的温柔感到欣喜,反倒有些不满意,甚至蹙起了眉。 这是萧瑾完全没想到的。 趁着对方停顿的间隙,楚韶似乎笑了一声,含糊地低语着“太轻了。” 萧瑾本来正在沉浸式亲吻着楚韶的嘴唇,听见这话,动作都顿住了。 她顿了半晌,之后又极为不情愿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当然,略显生硬。 毕竟萧瑾真的不擅长暴力接吻。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吟。 这道声音沉闷而撩拨,如同手指按住琴弦的震响,本该让人心神一荡。 然而萧瑾看着面前人唇畔的微笑,以及眼底明晃晃的清醒和理智,瞬间明白了。 楚韶这是在逗她玩儿呢。 接个吻而已,不至于。 不至于发出如此刻意作伪的声音。 萧瑾有些恼怒,顿时兴致全无,缓缓抽离了楚韶的嘴唇。 偏生楚韶拭净唇边的那一缕鲜血时,抬袖之间自有风情万种。 只不过说出口的言语,却极具挑衅的意味“王爷,您为何不继续了” 这句话纯属明知故问。 于是萧瑾松开楚韶的下颔,淡淡地说“太虚伪了。” 楚韶愣了愣,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太虚伪”。 片刻后,却见萧瑾面无表情地说“王妃,你的声音太虚伪了。” 楚韶恍然大悟,明白了萧瑾的意思。 随后她轻笑着问“您是觉得妾身发出的声音太虚伪吗” 萧瑾正准备点头。 没想到楚韶居然笑了笑,问“确切地来讲,您是觉得妾身的叫声太过虚伪吗” 话音刚落,萧瑾再度沉默了。 她的脸色本是不太健康的白,听完楚韶的虎狼之词之后,却微微别过头,试图掩盖住脸侧蔓延开的那一层薄红。 现在萧瑾就是很想问一句。 你们古早世界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都这么言简意赅一步到位吗 然而楚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唇边依然含着温柔天真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句充满颜色的话语,并不是从她嘴里说出的。 楚韶并不觉得羞涩,毕竟她只是试探着问出了萧瑾想问的话。 不过看着萧瑾脸侧漫起的浅绯色,她的嘴角不由得弯起了微笑。 她觉得很有趣,分外有趣。 于是楚韶笑问“王爷,您是在害羞么” 此时楚韶的嘴唇被萧瑾咬得有些肿,唇齿微张的弧度极其旖旎。 奈何问出来的话却很直白、很不识趣。 萧瑾并不觉得害羞,她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壳痛。 世界上怎么会有楚韶这种人 看着楚韶嫣红的嘴唇,萧瑾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太子殿下快来了,王妃先去收拾一下仪容,准备接驾吧。” 诚然,楚韶的笑容很好看。 追问的言语却不太好听“王爷,您现在是在岔开话题吗” “” 萧瑾深吸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美女,怎么就执着于不做人呢。 楚韶站起身,笑得眉眼微微弯起,然后轻声对萧瑾说“如果您是为了岔开话题,妾身也觉得很正常。” “只是下一次,希望王爷无需如此顾及妾身的感受。” 就在萧瑾万分疑惑之时,楚韶执起了面前人的手,轻轻抚摸着对方手背上冰凉的肌肤,微笑着说“因为妾身其实很喜欢” “很喜欢您给予妾身的痛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023:59:252022032123: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弹指一挥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瑜、萧墨倾安、檸檬塔、大胃王阔阔、乐壹、花q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祁90瓶;蓬菲44瓶;人偶、轩沫20瓶;ッ15瓶;元元的老婆、日行、2货劣人10瓶;31263947、琪迹kiki、催化剂、r、翔阳小天翔5瓶;慕由卿、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追瑜2瓶;寰兮、怂兔、萧风镜、q、132、xanna、扶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第 63 章 戍时已至,城池上空将黑未黑。 庆州百姓向来有逛夜市的习惯。 虽然打更人已经敲了几声梆子,但街市外面依然灯火通明,与白昼时的情形并无什么两样。 城郊一处府邸。 这间宅子很大,只是住的人似乎不多,所以显得格外空旷安静。 今夜因为一辆马车驶过幽僻小巷,颇为低调地拐进了宅院,所以府邸变得更加安静了。 静得甚至能够听见鸟叫虫鸣,就连树叶沙沙声都极为清晰。 其实车内之人的作派并不张扬。 只是无论此人行至大齐的哪一寸国土,所过之处必会安静如鸡,跪倒一片。 太子萧昱看着向自己行礼的侍女,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于是颔首说道“免礼。” 这是他和四皇子最为不同的一点。 若是萧逸,就算心情好到不能再好了,也只会自持着身份对下人说一句平身。 而萧昱贵为大齐太子,却能温和地对下人道一声免礼,并且不似作伪,也难怪会受到百姓爱戴。 萧瑾仗着自己双腿有疾,行走不便,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不去府邸门口相迎。 所以此时她正待在楼阁上观察着一切。 一边观察,一边想男主的人设的确比老四好太多了。 也难怪楚韶最后选择的是太子,而不是蠢得上不了台面的男二。 如果最后当上皇帝的是太子萧昱,其实也不算坏事。毕竟男主要是真当了皇帝,肯定也是一位明君。 萧瑾仅仅只是一个外来者,本来也没有必要去干涉齐国内政,也并不在意那把椅子归属于谁。 但现在有人想杀她,而且还不止一个。 她不会容许想杀自己的人坐上那个位子。 虽然萧瑾只需要在这里待一年,但她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就算自己走了,这个世界的秩序依然会继续运转。 这就意味着整个燕王府的命运都系在了她的身上。此时她所做出的决定,会影响到很多人将来的结局。 若是孑然一身,萧瑾当然可以任意妄为。但如今萧瑾已经认识了许多人,所以她也有了一些私心。 她不想让这些人死,她想让她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 考虑到这一点,萧瑾有些苦恼。 如果说太子想杀她,四皇子想杀她,昭阳长公主也想杀她 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楚韶看着萧瑾微微皱起的眉。 面前人的眉眼很好看,蹙起时尤为惊艳。她不由得柔声一问“王爷,您想杀了太子么” 萧瑾猛地回过神,俨然是被吓到了。 如果不是她正坐在轮椅上,怕是会直接捂住楚韶的嘴。 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萧瑾这才缓声道“王妃,这话可不兴说。” 毕竟如果被旁人听见了,妥妥的喜提死罪。 楚韶唇角被咬破的地方已经不再渗血,只是瞧着萧瑾越发皱紧的眉峰,脸上的笑意却更浓。 她一笑,轻声答道“妾身本无意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刚刚看着王爷,觉得您的表情里或许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多此一问。” “” 萧瑾完全失语了。 良久,她听着楼梯处逐渐响起的脚步声,才低声对楚韶说“此话莫要再提,小心隔墙有耳。” 楚韶微微一怔,笑道“好,妾身都听您的。” 萧瑾估摸着太子快要上来了。 于是她正襟危坐,摆出了面见上级领导的严肃神情。 她的态度十分端正,却防不住身旁的楚韶轻声一问“既然王爷让妾身小心隔墙有耳,那么妾身现在是和您站在一起的吗” 萧瑾愣了愣。 因为这句话的含义有两种。 一是方位上的站在一起,二是心理上的统一战线。 为了显示说出口的盟约牢不可破,萧瑾点点头“我们站在一起。” 顺便提醒楚韶,她们之间立下了誓约“所以本王和王妃生死同担,命运相连。” 太子拾阶而上,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他看着萧瑾嘴角淡淡的笑意,脚步一顿,好像觉得有些意外。 实际上,他的确也应该感到意外。 因为就连萧瑾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脸上居然挂着微笑。 当然太子第二眼瞧见的,便是着一身浅赭色衣衫的楚韶了。 虽然已经和此人打过两次照面,他也并非没有见过美人,但他的目光依然会不自觉地停滞一瞬。 或许因为楚韶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太过艳丽,太子总觉得对方的嘴唇好像都比平时要红上许多。 只是一直盯着燕王妃看,终究也不太礼貌。 所以太子移开了眼神,转而和萧瑾寒暄“一月不见,三弟脸上的气色似乎好上许多,想来咳疾应该也有所好转。” 说到此处,太子温和地笑了笑。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孤前些日子差人送来了些药,也不知三弟用过没有” 萧瑾公事公办地回答着用过了、身体大好了。 实际上,她早就把太子送来的药材转手扔给了苏檀。 毕竟她不敢用男主送的药。 然而太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萧瑾颇为冷淡的态度,仍是微笑着和对方聊了许多。 直到聊到最后没什么可聊的了,他突然说了一句“想来孤许久未曾和三弟一起饮酒了。上次喝酒时,还是在你出征伐尧前日,当时也是三月,只不过京城在下雪,没有庆州这样好的天气。” 萧瑾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心想你和原主喝酒,关我什么事 不过表面上依然不能显露出来,颔首道“庆州的气候着实是极好的。” 完美地装作听不懂太子邀请她喝酒的暗示。 谁知男主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此时居然也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三弟,如今横竖无事,便陪孤喝一杯吧。” 言外之意就是有话要对萧瑾说了。 而且用的还是陈述句,完全没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萧瑾看着太子脸上温和的笑意,总觉得对方的笑容跟楚韶一样假。 唯一不同的是,楚韶的笑是万事不在意的敷衍,而男主更像是在借着笑隐藏什么。 虽然萧瑾很不想承认,但在这些方面,太子和楚韶看起来的确比较般配。 只不过想到这一点,她突然有些不服气。 萧瑾坚信,两个白切黑之间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而且原著本来就是大女主爽文,楚韶独美就够了,要什么背景板男主 想到这里,她本来毫无喝酒的想法,如今也被激出了某种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于是萧瑾淡声答道“太子殿下相邀,臣弟岂有不作陪之理” 太子微微一笑,正准备吩咐身后的随从摆上酒菜,不料楚韶却轻声问“太子殿下,不知您今晚布置的筵席,其中是否也有妾身的一杯酒” 萧瑾和太子皆是一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只是邀请了萧瑾,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讲。 所以楚韶此时的这一问,未免就有些不识趣了。 楚韶的唇畔含着浅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问出的话有多么失礼。 因为她的心中也生出了奇怪的胜负欲。 她不想让萧瑾和太子一起喝酒。 太子看着楚韶的眼睛,片刻后才朗笑一声“本是一家人,自然备有皇弟妹的酒。” “” 萧瑾被太子的这句“一家人”给弄沉默了。 然而楚韶并不觉得这句话说得别扭,反倒笑了笑“那便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也笑“皇弟妹客气。” 互相假笑过后,三人移步到了后院。 坐在石桌边,有侍女端上了几碟小菜,紧接着又呈上一壶清酒。 淡月杨柳,倒也颇有些意境。 只是听着楚韶和太子之间你来我往的尬聊,萧瑾坐在一旁,莫名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多余。 这场筵席看似和她有关,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太子喝着屠苏酒,心情似乎很好,又随意和楚韶聊了几句庆州楼的事“不知皇弟妹可曾随三弟一起登过庆州楼如今那楼在京城也颇为有名,就连父皇都有所耳闻。” 楚韶笑道“妾身登过那座楼,的确风景独好,只是不及那篇文章描绘动人罢了。” 这话说得极为有理。 毕竟楼还没修缮好,文章就已经跃然纸上了。 可以说徐郡守为了贴合那篇游记,所以是参考萧瑾的描述修的,自然不可能超越文章里的词句。 萧瑾坐在一旁,却觉得聊这些属实没意思。 因为文章是她抄的,那位登楼挥就文章的“高士”也是她找人假扮的。 就连散布全城的传言,也都是她动用暗处的眼线一手促成。 此时她站在上帝视角俯瞰着一切。 无趣,实在是无趣。 也就在萧瑾觉得索然无味时,院外蓦地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哨声。 这道声音极为诡异。 划过天际,划过酒香沉沉的夜风。 犹如一帖醒酒药,让围坐在石桌旁的三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在场三人都没有喝醉。 所以他们能够清晰地看见一支暗箭。 一支射向萧瑾面门的箭。 原主的武功并不弱,相反还挺强。 故而在萧瑾眼里,那支箭的速度其实算不上快,如果不是因为双腿不便,她完全能够躲开。 但是此时萧瑾正坐在轮椅上。 所以在暗箭窜向面门的那个瞬间,她飞速从靴中拔出了一柄短刃。 短刃尖端泛着寒芒,映出了萧瑾平静到几乎有些冷酷的面容。 那把短刃削铁如泥,显然足以斩断暗箭。 只是有人比萧瑾更快。 在萧瑾的预想里,那支箭本来会被她的短刃砍断。 然而她的短刃还没斩下,面前便多了一道浅赭色的身影。 墨发飘飞,轻轻拂过泛着寒芒的刀尖。 刀锋斩断了几缕青丝。 萧瑾微微睁大了双眼,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楚韶。 她之所以震惊,并不是因为楚韶的动作比自己更快,而是因为 此时楚韶的唇边依然含着微笑。 她看着飞速拔出长剑想去帮萧瑾,却依然慢自己一步的太子,内心的愉悦全然洋溢在了脸上。 太子脸上的愕然让她很满意。 这说明她赢了。 楚韶笑了笑,缓缓松开手,紧攥的翎羽箭从掌中坠落。 她的指缝间满是鲜血。 滴落在地面的石板上,晕染开一道浓重如夜色的伤痕。 她转过身,十分温柔地抬起腿,用靴底碾断了那只沾染鲜血的箭。 又一道凄厉的哨音响起。 楚韶垂眸望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瑾,轻轻覆上了对方的手指。 虽然萧瑾的手指是冰凉的,但楚韶掌中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之意。 对于用自己的鲜血弄脏那双苍白的手,楚韶本应该感到很兴奋。 不过此时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细体会。 楚韶看着萧瑾并不如何平静的眼眸,然后不着痕迹地掰开了对方的手指。 她接过短刃,浅笑着稍作解释“这次来的人似乎有些厉害,所以妾身得专心一点了。” “不过您不用担心。” 楚韶的声音很温柔,轻声对萧瑾说“来的人越厉害,妾身越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123:58:5420220322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瑜、57851596、阿月fx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90瓶;鲸跃50瓶;何无、小香菇40瓶;小船轻轻翻25瓶;管中窥豹、49505675、fffffffkkkkk20瓶;不说不代表不19瓶;redaancy:d18瓶;冥九蘅14瓶;鱷魚山先生13瓶;德克萨斯、我好饿嗷我好饿嗷、yuu、学习使我快乐、相交线10瓶;风花雪月乃世间真绝色、追瑜、翔阳小天翔、46425805、雷电芽衣的夫人、清视5瓶;chardor4瓶;星空、君安安安安2瓶;樱莲、裁天碎地怒炎启示录、浅井朝觐、米格、怂兔、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xanna、你也想看向日葵吗、43047139、xia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第 64 章 电光火石之间,从墙外蓦地飞窜出数十道人影,向后院袭来。 由于今夜太子驾临府邸,宅院内的守备军比平日只多不少。 选择这样一个时机来刺杀萧瑾,要么就是愚蠢至极,要么就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哨音越发尖锐刺耳,吹得断断续续,仿佛快要断气一般。 萧瑾有武功护体,尚且都觉得头痛难忍,更遑论守在院外的士兵了。 不过那些卫兵是她的亲信,此时仍是顶着凄厉的哨音步入院内,拔出兵器,将石桌旁的三人团团护住。 听着这道哨音,萧瑾一边捂住耳朵,一边低头望向掉在地上的翎羽箭。 瞧见箭身尾端鲜艳夺目的赤翎,她想起了原著设定,脱口而出“是血雨楼的箭。” 按照通常的网文套路,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定会出现一位血雨楼的黑衣高手,站在屋檐上狞笑着说“哈哈哈,燕王殿下真是好眼力,今日便是我血雨楼要取你的命” 然而出乎萧瑾的意料,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随之而来的,只是一场冷漠肃杀的箭雨。 看得出来,箭雨只是第一轮攻势。 虽说有哨音乱耳,定会让众人无法集中注意力,但以守备军的实力,也足以抵挡那些赤色箭矢。 所以这样的举措实在算不上明智。 不仅无法杀死她,而且还会暴露弓箭手所隐藏的具体位置。 萧瑾皱眉盯着一切,总觉得以原著里血雨楼的手段,应该不至于连这点儿道理都想不清楚。 趁着守备军提剑斩断箭矢的间隙,她的目光扫过院外,迅速锁定了几名弓箭手所在的位置。 而后她抬起袖,一启钢片。 “嗖” 箭矢迅捷如雷电,没入了院外的树丛里。 黑暗中,一道人影轰然坠地。 紧接着从喉间流出的鲜血浸湿了地板。 这是萧瑾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 只是天色昏沉、灯烛微弱,她看不清尸体的死状和弓箭手脸上的表情。 但她其实不必去看,也知道对方定是鲜血喷溅,因为箭支入喉而死。 夜风轻拂,萧瑾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绝歌给她的梅花袖箭,匣内装有六支暗箭。 她再度抬起手,一连数发箭矢从袖间齐齐射出。 萧瑾的内心却未曾怀有丝毫犹疑,手腕也没有生出半分颤意。 既然有人要杀她,要伤害她身边的人。 那么就去死。 太子脸上却浮现出了讶异的神色。 他似乎没有想到,萧瑾就算双腿尽废坐在了轮椅上,却依然毫不留情,出手便是狠厉杀招。 银朱和子苓却根本不意外萧瑾的果决,在她们眼里,自家主子向来杀伐果断。 与此同时,她们也拔出软剑,飞身去寻其他弓箭手的位置。不过脚尖刚点上高墙,便瞧见一道赭色的影已经在月下徘徊穿梭了。 楚韶唇边的笑容温柔而优雅,身姿也极为翩翩。 衣袖翻飞之间,她的脚步从容闲适,像是在月下游曳着舞步。 只是下一刻,手中短刃寒光一现。 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搭箭上弦,脖颈间便多出了一块窟窿。 鲜血喷溅而出,楚韶这次却留了个心眼,微微侧身避开了。 她看着极速隐匿身形的第二个目标,无奈地笑了笑“躲躲藏藏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刚温的酒,妾身还没来得及喝呢。” 弓箭手藏匿在树影后,脸上戴着血红面具。 虽然楚韶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他却莫名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个人之所以想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都找出来,竟然只是因为她想喝刚温好的酒,而不是冷酒。 在江湖最为神秘狠辣的组织面前,讲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过于自负,也十分狂妄。 然而当弓箭手低下头,瞧见刺入自己喉咙的那一柄短刃时,他觉得对方或许有这样的资本。 好快的速度,好快的剑。 随后血红面具摔落在地,他也变成了一具死尸,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见证这幅场景的不止是楚韶。 此时正有一人立在紫藤萝花架上。 他的神情极为漠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小院内外发生的一切。 很奇怪,他站得这样高,身形也甚为颀长。 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那人隐匿在浅紫色的瀑布间,未曾佩剑,也没有持刀。 他看着院外的楚韶,眉峰微皱,只是随手摘下一片花叶,轻飘飘地对着她掷了过去。 虽然楚韶已经找到了比杀人更好的消遣,但短刃的柄端碰擦着她掌心的伤口,唇畔也不禁扬起了愉悦的笑意。 此时她过于兴奋,以至于有些忘记了周围的环境,似乎不知道自己正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 待到楚韶回过身时,才瞧见了那片裹挟着强大剑意的花叶。 她微微一愣。 因为她感觉为时已晚,自己应该躲不开这一击。 站在花架子上的人也愣住了。 他这一生从不搞背后偷袭,更何况这道杀意如此明显,他本以为对方肯定能够察觉到。 谁知此人竟然走神了。 他有些懊恼,同时也有些惋惜。 不过当他瞧见楚韶的面容时,内心的惋惜又陡然转变成了另外一种心情。 整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就连嘴唇都在颤抖“不,怎么会是她” 同时,瞧见这一切的还有萧瑾。 原主的感知能力很强,所以其实早在那人摘下花叶之时,她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但一切都太快了。 那人摘下花叶的瞬间,萧瑾突然想到了她曾在书册里看见的几句话。 大尧第一剑客沈琅,以其自创的飞流剑法独步天下。 拈花摘叶皆可融剑式于其中,取人性命。 看着那片袭向楚韶的花叶,萧瑾的呼吸蓦地停滞了一瞬。 箭匣已经空了,而且她也不可能比沈琅的招式更快。 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那片叶子还没有靠近楚韶的身体,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入骨的痛楚。 那种疼痛是身体提前做出的反应,萧瑾根本避无可避,唇齿间也无可抑制地溢出了鲜血。 同时她动了动嘴唇,颤声喊出了一道尖锐的嗓音“楚韶” 这是萧瑾第一次叫楚韶的名字。 随后这道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楚韶时,对方却笑着伸出手。 手腕一转,轻轻接住了那片花叶。 接住了 众人呆住了。 就连站在花架子上的剑客,此时也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韶似乎并不知晓众人方才的提心吊胆,她温柔地捻着那片翠色的花叶,仍在轻轻地笑。 依照上一刻的情形,当时她的确来不及避开那枚飞叶。 所以她根本就没打算避开。 她抬起手,如同对待任何一片普通的花叶,温和包容地接住了它。 指尖捻住柔软的花叶,那道汹涌的杀意在她的手中渐渐平息,变得乖顺异常。 一道惊天杀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了。 楚韶面上含着浅笑,内心也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可惜那片被剑客攀折下来的花叶。 毕竟它还没来得及开花,便断送了生命。 虽然她并非爱花之人,但想到此处,再看看萧瑾苍白的脸色,心中的愉悦莫名消减了几分。 她的内心有些不悦,所以说出口的语气也略显惆怅“其实这些花,妾身已经照料很久了。” 瞧见楚韶安然无恙,萧瑾好不容易把快要蹦跶出去的心给塞了回去。 塞到一半,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意自身的死活,好像更关心一朵花的存亡。 她突然有些懊恼。 楚韶并没有发现萧瑾的异样。 她的唇边含着微笑,对花架上的人轻声说“阁下并非惜花之人,自然不知道照顾一朵小小的花也不是一件易事。” “晴时不能晒太多阳光,阴天又唯恐降下的雨露会压弯它的腰。毕竟这院子里的小花实在易折又骄傲,明明那么脆弱,却开得这样好。” 那人始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韶,沉默良久,才问出一句“然后呢” 楚韶柔声答道“然后阁下靠近了我的花,并且折下了它。” 她举起手中的花叶,对那人说“既然阁下折下了我的花,并且还把它当做见面礼送给了我,那么我也理应奉还给您一样东西。”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人站在花架子上,似乎已经猜出了楚韶的身份。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被人骗了,接下了一个棘手的任务,但仍是平静地问“您想奉还给在下什么” “我知道阁下并非沈琅,也没有参悟透飞流剑法的精髓,故而您的招式不足以伤到我。” 楚韶随意摘下一片榆树叶,在把那枚叶子掷出去之前,她微笑着对剑客说“所以我的礼物就是奉还给阁下真正的飞流剑法。” “还望您笑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223:59:342022032323: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又來晚了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桑凡2个;米格、恸、鱷魚山先生、回眸一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硫酸铜溶液、人偶20瓶;樱莲19瓶;这人很懒没有填写姓名、不可结缘、杬剬、赤脚仙、来瓶脉动吗、清风屿10瓶;她比剑难拥9瓶;风花雪月乃世间真绝色、尔5瓶;歆心、扶苏3瓶;萧风镜、xanna、怂兔、木雕、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孤星、感官失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第 65 章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片叶子是如何飞旋出去的。 楚韶看上去只是轻轻拂动了一下衣袖。 随后翠绿的叶片如银针般射出,裹挟着强大而恐怖的剑意,刺向那人的面门。 飞叶的速度实在太快。 上一刻堪堪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转瞬间便来到了剑客身前。 见此情景,剑客面色煞白。 也不知道究竟是惊异于楚韶的身份,还是由于那片飞叶裹挟的剑意太过强烈,他的双手都在发颤。 随后剑客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血色锋刃光芒大盛,犹如残阳烈日。 顷刻间,他便在空中飞速挥斩出了数道剑影。 然而院内的萧瑾却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对方的剑招再快再精湛,依然也没能斩碎那片薄薄的飞叶。 一息之间,剑客的额上冒出了汗。 待到他挥斩完整套飞流剑法,才勉强改变了那片绿叶所指的方向。 飞叶擦着剑客的脖颈而过,留下一道细线般的血痕。 而后叶片宛如一柄锋锐长矛,往更远的地方掠去。 也是直到碰到障碍物之后,才狠狠钉入支撑花架的竹竿里。 “咚” 一声巨响,满架子紫藤萝轰然倒塌。 剑客飞身而起,堪堪避开了倾泻下的紫色瀑布,颇显狼狈。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随后他使出轻功,极速往后方掠去。 竟是见势头不对,转身欲逃。 只是萧瑾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萧瑾方才已经在匣中装上了六支箭。 此时她瞧见对方欲遁走,于是掏出另一柄短刃,快而狠厉地捅入了与守备军纠缠之人的胸膛。 解决完了近身刺客,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一启钢片。 原主的箭法虽然很准,但如果要留住像剑客这样的高手,终究还是欠缺些经验。 不过这些天楚韶和沈双双打架时,萧瑾也时常在一旁静静观战。 她仔细地观察了楚韶的每一招剑式,以及轻功的落脚点。 如果有地方没看清,萧瑾便会在脑海里琢磨回味,将对方的招式拆分为无数个细微的动作。 直到能将那些动作一一串联、构成画面,最终记住一套完整的招式,她才肯罢休。 此时萧瑾看着剑客脚下的轻功,回想起此人先前所用出的招式,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想。 这名剑客的招式,似乎与楚韶同源。 依着这样的猜想,萧瑾面上依然端着冷淡,却悄悄抬起手,对准了那片黑暗的无人之地。 另一边,太子提起剑,格挡住了刺客的招式。 他注视着对方在血红面罩外显露出的那双眼睛,然后微微皱眉,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些刺客是血雨楼的人。 考虑到萧瑾行动不便,此时太子仍然留了个眼神,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萧瑾那边的动向。 只是一眼瞟过去,却发现对方在解决近身刺客的同时,竟然还有闲工夫去对付那名武功高强的剑客。 只不过袖箭所对准的方向,却是一处让人颇为意外的位置。 并非太远,而是太近了。 依照剑客方才所展现出的内力,可以看出他剑法和轻功皆是上乘,所以轻功的落脚点决计不可能这么近。 太子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萧瑾应该无法留下这名剑客了。 然而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因为院中响起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抬眼望去,只见那名剑客如折翼飞鸟般轰然坠地。 他蜷缩在地上不断痛呼着,小腿处被一支翎羽箭贯穿,腹部也狠狠扎进了一片榆树叶。 此时他正颤抖着抬起手,用指捂住渗出大股鲜血的腹部,脸色也白得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瞧见这幅情景,萧瑾不禁微微挑眉,剑客会被她射中,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看着那枚榆树叶,她的心中略有些惊讶。 先前萧瑾察觉到了,这名剑客的招式和楚韶似乎有些渊源。 本以为多了这重因素,楚韶大抵不会尽全力去留剑客,所以她才会先发制人。 结果没想到楚韶还是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 属实是大义灭亲了。 不知何时,楚韶已经回到了萧瑾的身边。 她随意甩出几道剑招,解决完了剩下的刺客,随后再轻轻抬起手,替萧瑾拭去嘴角的血渍。 此时楚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神情,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狠绝之态。 她的唇边弯起一丝浅笑,轻声问“妾身有些好奇,王爷方才为何能够判断出那人的落脚方位” 萧瑾淡声道“不过是看王妃练剑练得多了,觉得以王妃方才所掷出的飞叶,估计那人恐怕要耗费七成内力,才能勉强做到毫发无伤。” “既然他损耗了内力,轻功必然也不会和平日里一样快,所以本王才将位置定在了较为靠前的位置。” 楚韶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明了。 萧瑾曾经偷看过她练剑,这是最重要的。 其实这一点,的确也是猜想中最关键的一环。 如若不是萧瑾偷偷观察过楚韶练剑的招式,并且合理怀疑对方和剑客的招式本是同源,否则也不会如此熟悉剑客下一步的落脚点。 只是如此关键的一环,萧瑾却也不方便对楚韶讲出来,只能含糊地敷衍过去。 此时此刻,按理来说危机已经解除,然而萧瑾却依然皱着眉,内心始终难以平静。 她执起面前人被赤羽箭割伤的手,一边吩咐着银朱找来清水和药膏,一边低声对楚韶说“本王不太相信,血雨楼的眼线遍布天下,会蠢到不知道太子今晚要来。” “既然血雨楼知道太子要来,府邸里的守备也定会加强,那么为何还要选在今日行刺本王呢” 楚韶唇边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蹙起眉说“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血雨楼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您,而是另有其人。” 不愧是本书女主,自己思考了这么久才得出的结论,楚韶居然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萧瑾内心感慨着主角光环的强大,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但是住在这间宅院里的人不多,除了本王便是王妃,还有前来庆州赈灾的太子” 随后她的声音一顿,又道“不对。” 萧瑾脸色微变,唇齿间再度咳出一口血,缓声说“血雨楼的目标不是本王,而是夏三娘和秦家两姐妹。” 秦雪衣今晚有些睡不着。 她趴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春潭街飘拂的杨柳,还有爹爹笑着将她举过头顶,让她能够抓住垂落的丝绦。 那时娘亲和阿姐都穿着翠绿的衣裳,和湖水里的碧色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那是很漂亮的颜色。 只是以后去了京城,估计就见不到了。 秦雪衣有些伤感,因为她听说大姐姐要带她们三人一起回京城。 京城好像是一个很冷很冷、而且经常下雪的地方。 想到此处,秦雪衣落寞地望向院外的晚霜,想象那就是白雪飘洒的景象。 然后她突然发现,雪色之中似乎多出了一双黑靴。 虽然秦雪衣并不知道这双黑靴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她看见了黑衣人手中所提的那把长剑。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剑。 通体雪白,剑身镌刻着银蓝色花纹。 若是萧瑾出现在此处,定会认出黑衣人手中所持的剑,完全符合萧霜对于另一把剑的描述。 天下有很多名剑,但那把剑只有可能是沈琅的剑。 因为剑身上镌刻了它的名字无名。 沈琅的剑并非没有名字。 而是名为无名。 然而秦雪衣不是萧瑾。 她不知道黑衣人手里的剑是无名剑,也不知道对方极有可能就是尧国第一剑客沈琅。 但她看着黑衣人未曾蒙面的脸,总觉得对方的眉眼和楚韶依稀有几分相似。 说实话,秦雪衣有些害怕楚韶脸上的微笑。 所以此时此刻,她也本能地对出现在院子里的黑衣人产生了畏惧之情。 虽然秦雪衣知道,院子里有大姐姐派来保护她们的卫兵,但不知为何,这些卫兵现在好像都去了别的地方。 意识到这间宅院无人保护后,秦雪衣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喷溅在春潭街的鲜血。 她年纪很小,尚且不识得几个字。 但她如今却能想明白,因为这个人手上提着剑,所以有可能是来杀她的,也是来杀娘亲和阿姐的。 秦雪衣内心惊恐万分。 但是黑衣人不会因为她的惊恐而停下脚步。他的脚步很快,越来越快,离她也越来越近。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快要破开胸膛窜出来。 此时秦雪衣已经来不及叫醒处于沉睡中的娘亲和阿姐了。 她有些绝望,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推开门吗 不对。 秦雪衣突然想起她可以偷偷翻出窗户,找到通往地下的密道。 那是大姐姐告诉她的。 如果遇到危险,可以从那里出去。 但是秦雪衣现在不能溜进那条暗道,向萧瑾报信。 因为阿姐和娘亲还在里面。 她要保护她们。 于是秦雪衣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在黑衣人推开门之前,她抢先推开了房门。 秦雪衣看着黑衣人的脸,挤出了甜甜的笑容。 黑衣人垂眸望着秦雪衣,手中长剑泛出了银色的冷光。 他并没有说话。 秦雪衣看着黑衣人手中所持的长剑,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明明已经害怕到快要哭出来,她却依然保持着天真烂漫的笑容,轻声问“叔叔,这里是我的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呀” 黑衣人沉默。 片刻后,他回答“我没有走错,而且这里也不是你的家。” 秦雪衣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我已经没有家了,所以这里就是我的家叔叔你晚上出现在这里,会让我和娘亲很害怕。” 黑衣人看着秦雪衣。 半晌,他忽然笑了“你很聪明。” “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所以故意和我说话拖延时间。你也知道我杀了你之后,还会去杀你的姐姐和娘亲,所以你只说娘亲,故意不谈姐姐。” “你在等人来救你。但很抱歉,现在没有人会来救你,也没人救得了你们。” 秦雪衣睁大了眼睛。 在因为恐惧而忘记呼吸之前,一柄银蓝长剑穿胸而过,贯穿了她的心脏。 随后黑衣人看着秦雪衣的眼睛,缓缓抽出了剑。 他的力道很轻,所以并没有太多鲜血从秦雪衣的身体流出。 “很抱歉,我不想杀你,但有人出手买你们的命。你救不了她们,正如同我也救不了你们。” 黑衣人认真地做着解释,面容平静到几乎有些冷酷。 而后他提起剑,准备踏入房门。 似乎感受到了施加在腿边的压力,黑衣人微微皱起了眉。 他垂眸望向自己的腿。 那里多出了一双雪白的手,很柔软、也很小巧,只是手背上沾满了鲜血。 临死前,秦雪衣伸出手,如同攥住一截柳枝,她紧紧地抓住了黑衣人的腿。 黑衣人沉默片刻。 他没有一脚将死去的秦雪衣踹开,而是蹲下身,轻轻掰开了她的手。 然后他才发现,秦雪衣的手里正握着一枚竹叶。 他并不知道对方的手里为什么会藏着竹叶,但他也不在意。 因为秦雪衣还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有独属于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他不必去探寻。 月光下,黑衣人看着那片竹叶掉入血泊,逐渐被鲜红覆盖浸润,不见踪影。 他看完了。 于是漠然地抬起头,提步踏入房门。 就在此时,院外却蓦地响起了一道声音“夜已深了,阁下请止步。” 黑衣人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这道嗓音温柔动听,让他觉得很熟悉。 同时也有些陌生。 毕竟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人和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323:59:2820220324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bc、檸檬塔、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呱呱30瓶;、阿狗喵喵喵20瓶;56211187、临渊谷、zyz、哟10瓶;琪迹kiki、驹、huntk、翔阳小天翔、风起间5瓶;鹤闻野3瓶;寰兮、你也想看向日葵吗、xann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第 66 章 黑衣人转过身,面上无惊无喜。 他看见笼罩在浅淡月光中的楚韶,似乎失神了片刻。 而后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你今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和楚韶只见过一面。 奈何对方的眉眼和容怜实在太像,所以他如今才能根据十分久远的回忆,判断出她就是尧国公主楚韶。 楚韶只是抬起眼,望着倒在血泊里的秦雪衣。 她的目光温和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鲜血淋漓的人儿看了半晌,楚韶握住染血的短刃,笑问“为什么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黑衣人“情报如此。” 听完黑衣人的话,楚韶了然一笑“所以您的情报大概出了些问题。” 黑衣人的确也考虑过这一点。 他皱紧眉,似乎在回忆血雨楼的情报部究竟是被什么人渗透了,才导致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不过就算判断错了,黑衣人也不会太过惊讶。 因为就算楚韶出现了,也无法改变任何局面。 而且他只是负责替雇主杀人,不会蠢到自找麻烦和齐国朝廷作对,愚蠢到杀掉燕王或是燕王妃。 楚韶的目光本来很平和。 不过当她瞧见浮于鲜血中的竹叶时,她愣了愣,蓦地想起了湖上的那条游船。 秦雪衣曾经用竹叶吹过一首曲子。 那些调子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乐曲悠扬时,萧瑾给秦雪衣讲了个故事。 故事里有一个封号为白雪的公主,还有七个小矮人。 如今瞧着遍地的血,还有浸在鲜红里的手腕,着实有些刺眼。 楚韶的心情算不上愉悦。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她轻声对黑衣人说“你杀了她,所以我应该杀了你。” 黑衣人皱眉“你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要杀我” 他的脸色十分平静,语气里却透出了冷意。 楚韶笑答“对于我来说,比起秦雪衣,您或许更陌生。” 黑衣人并不在意楚韶的话。 他手持无名剑,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楚韶的手上也握着一把剑。 一把沾了鲜血的短刃。 短刃尖端烁烁如冷月,正坠下一两滴殷红的血珠。 她的唇边扬起微笑,柔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下一刻,短刃应声而至,逼近了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面色淡然,他执起刻有银蓝色花纹的长剑,撞上楚韶的短刃,将剑招挡在了自己的脖颈前。 “叮” 剑锋相交间,银芒大盛。 不过一息之间,二人已经交手数十余招,挽出的剑花皆是凛然有形。 几次都对着彼此的命脉刺去,俨然丝毫不留情面。 瞧着楚韶行云流水般的招式,黑衣人察觉到了不对。 他挡住一记攻势,厉声质问“你又是从何处学来的剑法” 楚韶握着短刃,姿态十分优雅,不过落下的剑影却招招致命。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笑得更开心了“我用的是什么剑法,您难道还不清楚么” 黑衣人当然清楚。 放眼天下能用出飞流剑法的,除了沈家庄的嫡系弟子外,便再无他人了。 在他看来,其中之人显然不包括楚韶。 楚韶虽然是容怜的孩子,但她并不是学剑的料。 就算她突然打通了周身经脉,一跃成为武学奇才,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数年间,练就如此高强的剑法。 黑衣人有些惊讶,不过仅仅也只是惊讶罢了。 就算楚韶今日在此,他和沈澜依然会执行任务,只是念及到容怜的情面,不会对楚韶下杀手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将屋中二人杀了,不然拖到燕王和太子的增援到来之时,恐怕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虽然黑衣人并不想杀楚韶,先前几次他都有机会狠下杀手,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因为容怜,也因为楚韶手上有伤,而且她使用的兵器并不称手。 不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速战速决。 黑衣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下一瞬,手中长剑游曳如练,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白鱼。 十多道剑影扑向了楚韶的面门。 楚韶手持短刃,因为吃了兵器的亏,一时之间只来得及躲开大半剑光。 同时她提起短刃,提步飞身掠起。 斩出数道流华般的残影,对抗着那条跃水而出的白鱼。 “铮” 剑锋再度相交,黑衣人飞快斩下数剑,却仅仅只是割破了楚韶的衣袖。 楚韶的剑势如白虹贯日,若将对手换作旁人,恐怕早已被戳出了一千个窟窿。 但此时她的对手是黑衣人,所以也只是斩断了对方的几缕发丝。 烟尘四起,而后又散去。 二人对过剑后,同时收剑,立于院中两侧。 看这情况,竟是打成了平手。 黑衣人沉默了。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但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他是血雨楼数一数二的高手,然而在不能对楚韶使出杀招的情况下,要想击败对方,似乎还有些困难。 楚韶如此年轻,所以这完全不合理。 黑衣人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时变得这么厉害的。 他想一切或许和容怜有关,也或许与那个疯子国师有关。 沉默良久,黑衣人看着楚韶,缓声道“楚韶,你果然是容怜的女儿。” “容怜要帮自己的仇人,你也要帮大尧的仇人,你们真是好得很。” 听闻此言,楚韶摇了摇头“就算没有齐国,也没有萧瑾,也会有其他国家来伐尧,大尧迟早会灭亡。” 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唇畔扬起浅笑“更何况,沈大侠如今不也正在为敌国卖命么血雨楼到底是哪国的组织,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黑衣人脸色微变,似乎有些怒了。 片刻后,他冷冷道“若是不投靠血雨楼,沈家庄早就没了。无论怎么算,你和你娘都是祸害,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选择” 对于“祸害”一词,楚韶并不陌生,故而只是微微一笑,未曾回答对方的话。 衣袖拂动,她在黑衣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近。 黑衣人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左手却是握紧了无名剑。 出乎黑衣人的意料。 楚韶并没有走向自己,而是和他擦肩而过,兀自行至了秦雪衣的面前。 而后楚韶伸出了手。 她取下披在身上的素色斗篷,轻轻地盖在了女孩小小的身体上。 楚韶脸上的表情依然柔和,是一种无缘由的、几乎有些淡漠的温柔。 瞧见素色斗篷盖住了那片血色,她才转过身,笑着对黑衣人说“如今是三月,天还很凉,她这样的小姑娘在庭院里睡着了,会染上风寒。” 黑衣人沉默不语。 楚韶看着黑衣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指责你的选择,也不在意你究竟要做出什么选择。你要杀谁,本来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为什么要杀秦雪衣呢” “你杀了她,王爷会很难过的。如果王爷难过了,我会觉得很为难。” 楚韶面上含笑,认真地对黑衣人说“我会想杀了你。” 黑衣人听完了楚韶一连串的话,才意识到此人之所以要跟他交手,而且扬言要杀了他 居然只是因为燕王萧瑾。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黑衣人信服,所以他漠然地问“如若只是为了齐国的燕王,你为何要给那位姑娘的尸身盖上斗篷” 黑衣人宁愿相信楚韶是动了恻隐之心,也不愿相信对方是真的心悦燕王,才会做到如此地步。 楚韶蹙起了眉“我先前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您难道还不明白么” “如果萧瑾知道这个小姑娘死了,她会难过。如果看到了小姑娘的尸体,萧瑾也会难过,所以我才会用斗篷盖住她。” 饶是说出了这样的言语,楚韶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从容的微笑。 因为楚韶的思维有意无意停留在了这一层。 她并不会觉得自己的种种行为,究其本源其实就是不想让萧瑾难过。 楚韶认为自己的行为很正常,没有丝毫错处。 然而黑衣人已经怒了。 他本应该恨容怜,但他又实在恨不起来。 但他对楚韶很失望。 因为楚韶,容怜选择留在了皇宫里,所以没有跟他一起逃走,最终才死在了宫中。 楚韶是容怜拼死护下来的孩子。 如今她怎能如此愚蠢,一心向着灭国的仇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对楚韶说“既然你心系仇敌,那我今日再无理由留你。” 语罢,他飞身而起,执起手中的剑刺向楚韶。 不得不说,黑衣人已经完全被楚韶给带跑了。 他几乎快忘了此行的任务是暗杀那三人。 此时他只想除掉楚韶,做不做任务都无所谓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楚韶很满意。 满意到心情极为愉悦,连带着挥斩出的剑招都比平日里更为迅疾。 更何况,掌中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涂药。 劈下招式的同时,剑柄不断碰擦着伤痕,还未凝固的伤口再度撕裂,渗出浓稠温热的鲜血。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开心到明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绝对打不过用尽全部实力的黑衣人。 但楚韶的剑仍然越来越快,她用剑刃割破对方手肘的同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脖颈上也留下了划痕。 奈何手中短刃确着实有些不称手。 交手百招之后,黑衣人虽然也有些吃力,但还是比处于强弩之末的楚韶要好上许多。 剑影来往之间,黑衣人找到了楚韶的破绽,用剑挑飞了那柄短刃。 察觉到手中短刃被黑衣人给挑飞了,楚韶面带微笑,似乎并不意外。 她也并不害怕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死亡。 看着对方向她刺来的那一剑。 楚韶的心脏甚至在剧烈地跳动,她站在原地,无比期待地等候着痛楚的降临。 只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 因为一柄翎羽箭划破了夜色。 那支箭速度极快,骇人到如同一道雷电,携着恐怖的力量射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微微皱眉。 此时已经来不及躲了,他只能强行收剑,调转方向和这强悍的一箭进行对抗。 如若换作是全盛时期,对上这一箭,黑衣人倒不会担心什么。 只是和楚韶打了如此之久,他的内力也被对方消耗得差不多了。 若想接下这飞来一箭,终究还是有些吃力。 剑尖凝聚着飞流剑法的真意,黑衣人挑开了那支裹挟着杀意的翎羽箭。 正当他缓了一口气,准备再度出招时,又一柄翎羽箭向他飞来了。 居然还有第二箭 黑衣人有些惊讶,因为他一看这两发飞箭,便知是五石左右的弓才能发挥出的威力。 就算是正值壮年的将军,能拉开五石弓就很不错了,更何况连发两箭。 他如此作想着,堪堪避开了第二箭,结果第三箭转瞬而至。 这一箭黑衣人避无可避,只能侧身护住关键命脉。 他闷哼一声,任由箭镞狠狠刺进胳膊。 黑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听见又一道拉弓声时,面色近乎煞白。 再中一箭,就算不死,他也得成残废。 然而那一箭却迟迟没有到来。 萧瑾已经将弓拉到了一半。 眼看就要射出时,却蓦地被身侧的太子给按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望向太子,眸中尽是森然冷意。 太子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态度却意外的强硬“三弟,你手上拿的可是五石弓,再发一箭你的手就得废了。” 他说的是实话。 萧瑾手中所持的弓箭,是太子的近身护卫近来训练时用的。 其人的箭法十分精准,然而平日里也不敢拉成满月,更遑论射三发连珠了。 毕竟如果将手臂上的肌肉给拉伤了,着实得不偿失。 用五石弓射一连四发箭,对于身上有疾的萧瑾来说,肯定是要废手臂的。 奈何萧瑾方才对黑衣人的杀意太过强烈。 以至于和太子对视片刻,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时,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双臂经脉撕裂的痛楚。 她的手臂顿时僵住了。 双臂的肌肉如同被蛊虫啃噬一样,又酸又痛,从深处传来的麻痹感险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为了在敌人面前维持形象,萧瑾依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半分痛楚。 只是她的脸色有些白,并且随之掉落在地的长弓,砸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咚” 萧瑾本以为,这样的小意外不足以让她颜面尽失。 然而当她抬起头,望向楚韶所处的位置时,发现对方正愣愣地看着她。 朦胧的月光下,楚韶手上身上都是血,唯有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情绪很是纯粹。 也极为耐人寻味。 对上那道怔愣的视线,萧瑾本就疼痛的手臂瞬间更痛了。 萧瑾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早知道太子的护卫用的居然是五石弓,她也就不会脑抽到一把夺过弓,弯弓搭箭开始作死了。 强行装逼的后果很严重。 这意味着,萧瑾的格局会迅速打开。 以后她就不只是双腿有疾的残废了,还能够顺便叠加双臂残疾的增益。 太绝了。 楚韶并不知晓萧瑾内心的想法。 只是当她听见翎羽箭划破夜空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转过身了。 回过头,她望见轮椅上的那张冷淡面容。 一手拉弓,一手搭箭。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翎羽箭拉至满月,而后干脆利落地射出了一连三发羽箭。 冷酷如斯,凌厉如斯。 虽然生得一副神仙般寡情的容颜,但却并不像神仙。 因为对方不是悲悯世人的仙人。 而是战场上的修罗。 那一瞬,楚韶觉得鲜血和痛楚带给她的快感,突然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对于死亡的期盼,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如果说活着就能看见这样的人,那她真心实意地想活下去。 死亡的魅力消减了。 存活于世,变成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楚韶的心跳很快,却是第一次因为被他人拯救而加快。 以至于当黑衣人捂住伤口,紧皱着眉遁走时,她都并没有注意到。 另一边,萧瑾倒是注意到了。 然而黑衣人的轻功十分了得,只是弹指挥间便不见踪影,消失在了夜色深深中。 瞧见对方已经离开,她不由得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因为萧瑾看见了黑衣人手上拿的剑。 通体雪白,剑身刻有冰菱花的纹路这说明对方很有可能是沈琅。 之所以只是有可能,而并非一定是,主要是因为这次来的刺客是血雨楼的人。 如果黑衣人真的是沈琅,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毕竟沈琅是尧国第一剑客,怎会为血雨楼效力呢原著里虽然没有挑明血雨楼的幕后之主究竟是谁,但血雨楼之主似乎是齐国人。 想到这里,萧瑾依然有些后怕。 让手掌受伤的楚韶独自去面对沈琅,而且她的武器只有一把短刃,这项决定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不过人命关天,为了救夏三娘和秦家姐妹,最好的人选就只有轻功上乘的楚韶。 唯有楚韶赶往那间别院,她们才有一线生机。 片刻后,萧瑾才回过神来。 她先是歉然地对身侧的太子说了几句话,向太子告过罪后,再让守备军护送对方离开宅院。 而后萧瑾吩咐银朱推着轮椅上前,去瞧瞧楚韶的伤势,也正好问一问夏三娘和秦家姐妹的情况。 所以她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太子垂眸望着掉落在地的弓箭,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远望着黑衣人消失的身影。 临行前,他嘱咐萧瑾好好保重身体,才含着笑离去。 此时萧瑾瞧见楚韶身上的伤,不由得皱起了眉。 虽然对方的衣服本就是赭色的,不太能看得出鲜血的颜色,但她依然能够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萧瑾眉峰紧皱,让子苓去找民间大夫。 又执起楚韶的手,将对方掌中的血污给擦拭干净了,才缓声问“夏三娘和秦家两姐妹还好么旁的也就罢了,只是秦雪衣年纪尚小,还是个小姑娘,经此一劫怕是被吓坏了” 说着说着,萧瑾蓦地止住了声。 因为她敏锐地察觉到,楚韶唇畔的微笑似乎消减了几分。 一些很可怕的念头,缓缓从她心底升起。 萧瑾的手臂很痛,脸色也很白,此时此刻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 她很想问楚韶一些话。 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她才笑了笑。 只是笑意很淡、也很假。 萧瑾还没来得及装出几分真实,就被一道尖叫声给打消了念头。 虽然声音很响亮,但她知道这就是夏三娘的嗓音。 夏三娘是个羞怯的人,与人讲话时向来细如蚊呐,唯恐高声说话惊扰到了他人。 那些个调皮的侍女常常打趣她,她也只是羞涩地笑一笑“奴家原不过是习惯了,就算现在想改,想把话说得大声些,只怕也不像姑娘们的声音那么好听。” 院中回荡着夏三娘的尖叫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紧接着又响起了秦雪庭的啜泣声。 听着耳畔的哭喊声,萧瑾根本不必去看,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指很凉,连带着全身似乎都变得好冷。 萧瑾靠在轮椅上,闭上眼。 片刻后她又睁开了眼,对楚韶说“王妃,推本王去看看。” 楚韶凝视着萧瑾,而后点点头,如实照做了。 轮椅缓缓行进。 最终停在了在声音最喧哗的那一处。 萧瑾坐在轮椅上,她没有去看蹲在一旁哭喊的夏三娘和秦雪庭。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片流淌开的血泊,注视着那件染上鲜血的素色斗篷。 心里觉得斗篷披在秦雪衣的身上,好像有些大。 干净的斗篷覆盖在那具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上,其间点缀的艳红,像是梅花落满了山涧。 萧瑾的神情有些恍惚,怎么看都是血,都是刺目的鲜红。 直到她看见了那片翠绿的竹叶。 薄如纸片的叶子,正漂浮在鲜血里。 冰凉的尸体上,小小的姑娘将眼睛睁得眼睛很大。 萧瑾想起了一只游船。 还有一些飘荡在游船上的话。 女孩说,这种叶子可以吹曲子,是爹爹教她用竹叶吹曲子的。 她问,大姐姐,你也想吹吗 但是大姐姐吹得好难听啊。但是没关系,因为大姐姐和爹爹吹得一样难听。 小小的姑娘会伤心地抹眼泪,也会咯咯地笑。 小小的姑娘有时候很难过,她说她想听爹爹吹曲子,想让娘亲和阿姐抱她去摘柳树上垂落的枝桠。 小小的姑娘,小小的姑娘还没长大。 然后十岁那年。 小小的姑娘死了。 萧瑾取下香囊。 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竹叶。 那是秦雪衣送给她的。 萧瑾静静地看着小姑娘,为她吹奏了一首曲子。 吹完后,放下了竹叶。 俯身摸了摸秦雪衣的头发,然后伸出手,缓缓替她阖上了双眼。 末了,萧瑾温柔地对秦雪衣笑了笑。 她似乎想说出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转过头时,萧瑾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她轻声对楚韶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423:59:3120220327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4303532个;tanghu、阿昕鸽鸽、ay、呱呱、檸檬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失在烟雨中99瓶;光跑跑25瓶;不笑、小可爱的狗腿、橘氧化20瓶;河不河理15瓶;小心直女13瓶;我好饿嗷我好饿嗷、蓝山10瓶;琪迹kiki、31263947、乒乓、sientfuture5瓶;星空、催化剂、xanna、禹之、厌生2瓶;怂兔、中微子、汤不圆、点一根蚊香、桑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第 67 章 血雨楼行刺一事过后。 因为萧瑾的手臂肌肉和经脉被严重拉伤,所以便暂且搁置了归京的计划,选择了待在庆州府邸养伤。 期间徐郡守来府中探望了好几次,也带了许多药和补品。 萧瑾虽然因秦雪衣之死有些精神恹恹,但表面上还是应付得周全。 太子也遣人送来了不少补药,只是萧瑾仅是谢过收下,并没有服用罢了。 阳春三月,本该是莺飞草长的时节。 萧瑾坐在床榻上,看着楚韶用瓷勺搅拌着褐色的汤药,心神着实也有些恍惚。 这几天她看东西时常走神,极度怀疑自己可能不是穿了书,而是在梦游。 只是这个梦太过漫长,好像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待到煎好的药不那么烫了,楚韶才执起勺子,放在唇畔轻轻吹上一口,送至萧瑾的嘴边。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轻声说“王爷,该喝药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强。 萧瑾瞬间回了神。 毕竟这句话简直就是“大郎,该吃药了”的翻版。 只是待到萧瑾抬起头,瞧见楚韶唇边弯起的浅笑时,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频道。 她不是可怜的大郎。 楚韶手里端着的也不是毒药,而是治手臂的中药。 看着送至唇畔的汤药,萧瑾很想苦笑。 她万万没想到,双腿不能走路就算了,如今居然还沦落到了需要人喂药的境地。 由于那晚情急之下,萧瑾拉开了超出自己实力的五石弓,还连射了三箭。 故而她的手臂不幸拉伤,近几日都无法动弹。 此时萧瑾的手臂上缠满了白色绷带,里面裹了许多气味呛人的草药。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要敷多少个疗程才能痊愈,但她明白自己这段时间怕是要重回巨婴时期了。 手臂僵硬不能动,双腿也不能行走。 也就眼珠子还能转一转,证明她尚且算是个大活人罢了。 楚韶瞧着萧瑾皱紧的眉,知晓对方心情不好,于是柔声劝慰道“王爷还是尽快喝吧。喝了药,病也就好得快些,以后也就不需要妾身喂药了。” “” 听着楚韶明显跟哄小孩如出一辙的语气,萧瑾沉默良久。 她动了动嘴唇,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奈何楚韶没把哄骗的招数摆在明面上,奈何对方笑得实在太过好看。 于是萧瑾只得忍气吞声,淡然道“多谢王妃。” 而后垂下眸,看着托起瓷碗的纤长手指,就着楚韶的手喝下了汤药。 楚韶瞧见了萧瑾眉眼低垂的模样,唇边的弧度弯得越发明显。 只是待到对方微微张开嘴唇,碰上冰凉的瓷勺时,她的手有一瞬不太能拿得稳勺子。 因为太近了。 近到萧瑾用嘴唇咬住的似乎并不是勺子,而是她的手指。 察觉到了对方手指的轻轻一颤,萧瑾有些疑惑。 不过好在楚韶很快便缓过神来,三两勺就把碗里的汤药给舀见底了。 一切好像没什么不对。 楚韶脸上的笑容也极为从容自然。 除了那一声不合时宜响起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楚韶好感度5 萧瑾愣了愣,对于莫名其妙增加的好感度,觉得有些意外。 她看着楚韶唇边弯起的微笑,试探性一问“王妃今天心情很好吗” 楚韶将勺子放回碗中,语调轻松“是啊,今天天气是很好。” “” 萧瑾抬起头,看了看外头飘洒的淅沥小雨,再度陷入了沉默。 她委婉地揣测,楚韶今天出门时怕是忘记带智商了。 往深里说,约等于失了智。 按理说此时楚韶失去了理智,萧瑾本该趁机狂刷好感度。 只是因为秦雪衣的死,她不太能提得起精神,连笑一笑都极为勉强,更不用说刷好感度了。 此时萧瑾看着碗底的药汁,突然想起了那天抓到的另一名黑衣剑客。 于是她移开视线,对楚韶说“既然喝完药了,王妃便推本王审讯室吧。” 楚韶看着萧瑾裹成木乃伊一样的手臂,笑问“王爷,您确定么” “确定。” 萧瑾面无表情地说“血雨楼还欠了本王一条命,所以他们必须得还。” 听完萧瑾的话,楚韶此时却有些较真了。 她玩味地浅浅一笑“可那天血雨楼也死了不少高手,这样算来或许他们的损失还要大些。” “血雨楼折损了人员,那是他们的事。” 萧瑾淡然道“他们若要为属下报仇,当然可以找上本王,本王也等着他们来。” “虽说人命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对于本王而言,身边的人折损了一个,就算死一千个一百个人血雨楼的人也无用。” “一千个高手的死,完全抵不过那一个小姑娘,因为本王只认识那个小姑娘,不认识他们。” 萧瑾认真地对楚韶说“本王跟他们不熟。” 楚韶似乎明白了萧瑾想说什么。 于是忽地笑了,轻声说“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王爷您找到了幕后主使,那个小姑娘也不会回来了。” “的确,人死不能复生。” 萧瑾冷冷地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因此付出代价。” “本王要杀他们,并不是想告慰秦雪衣的在天之灵。只是觉得他们活着很碍眼,让本王很不爽。” “他们不该活着,所以他们该去死。” “说实话,你真的让我很不爽。” 从燕地赶回庆州的叶夙雨很生气。 此时此刻,作为守备军情报部的总负责人,叶夙雨看着被铁链缠在木架子上的剑客,内心极度不爽。 她觉得,自己职业生涯的瓶颈或许就是此人了。 绝歌站在一旁,缓缓地对叶夙雨说“夙雨,根据得来的情报,他是血雨楼第九院的沈澜。” “简单的来说,他不仅是血雨楼里排行前十的高手,而且还是沈家庄赫赫有名的剑客,哪有这么容易就招供。” “可是我已经上了好几次大刑了。” 叶夙雨看着浑身是血的沈澜,手中钢鞭早已将对方打得皮开肉绽,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 即便如此,对方也只是将血沫吐在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叫,并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再上刑时,沈澜干脆连叫也不叫了,对着叶夙雨歇斯底里地大笑。 叶夙雨“笑,笑你大爷的笑。” 她彻底无语了。 干脆也对着沈澜冷笑,威胁道“再敢笑一声,本姑娘就把你的舌头给拔下来。” 绝歌有些无奈。 她向来清楚自家小妹的脾气,如果此人真的恼羞成怒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她也拦不住。 不过她其实也并不会阻拦。 毕竟血雨楼的人不仅害得王爷双臂受伤,而且还杀掉了秦家那位姑娘,让王爷如此伤心。 绝歌只是负责审问沈澜,并不代表她会饶恕他。 听见沈澜还在不断大笑,绝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平静地对叶夙雨说“夙雨,你想拔就拔吧。反正就算没了舌头,他也能用手写字招供。” 沈澜全身痛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依稀听见二人的对话。 心中涌上一丝悲凉“想不到沈某最后竟是沦落到如此境地,败在两名女子的手中” 听见这话,叶夙雨将秀眉一挑“女子怎么了本姑娘虽然人美心善,待会儿也照样能拔了你的舌头。” 她手持小刀微笑着逼近,使力捏住沈澜的下巴。分开他的嘴后,就把刀子往对方的口腔里送。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蓦地制止了叶夙雨的动作“别割他的舌头,本王留着他还有用。” 叶夙雨动作一顿,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收回小刀,转过身,施施然对着轮椅上的萧瑾行礼“见过王爷。” 身后的绝歌也对着萧瑾行礼。 只是当她看见站在萧瑾身侧的楚韶时,微微有些疑惑。 这样严肃血腥的场面,王爷怎的把王妃也带来了。 虽然绝歌听说了楚韶身怀绝世武功,且屡次帮了王爷的忙。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换句话说,楚韶终究只是个外人。 这样机密的事,其实她不掺合才是最好、最安全的。 然而此时绝歌口中的“外人”正好奇地打量着暗室里的刑具和铁链。 伸出指尖,触碰到上面的血污时,甚至还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萧瑾如今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沈澜的身上,自然没有留意到楚韶在干什么。 她抬起眼,不咸不淡盯着沈澜。 将对方瞧了许久,觉得此人的眉眼确实和楚韶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情报上说,沈澜是沈家庄的人,也是沈琅的弟弟。 这样说来 那么,沈琅极有可能就是楚韶的爹 萧瑾默默地想,如果真是这样,容怜岂不是给尧皇戴了一顶带颜色的帽子。 结合之前调查出的关于沈琅的情报。 沈琅的生平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是沈家庄大公子,天涯门首徒。 一生虽然极具传奇色彩,但却是网文里一代高手的常用模板,故而不足为奇。 除了那一句 永宁二十二年,沈琅于蒹葭楼遇容怜。 回忆起这段话,萧瑾心想,看来沈琅和容怜还真有些关系。 意识到沈澜和楚韶极有可能是亲戚以后,萧瑾依然不打算看在楚韶的面子上,轻易放过对方。 毕竟沈澜和那晚的黑衣人,是真真实实地想置楚韶于死地。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思及此处,萧瑾看着沈澜,淡声道“沈大侠高风亮节,即便受此酷刑,依然不肯说出买凶的雇主究竟是何人,果真心性坚韧,让本王颇为佩服。” 沈澜低垂着头。 他吐出一口鲜血,嘲弄道“燕王殿下,无论你使出什么招数,沈某也不会吐出半个字。要杀要剐就尽管来吧,血雨楼之人宁愿身死,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倒是很有原则。 然而原则这种东西,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萧瑾甚至还笑了笑“沈大侠,话可别说得太满。现在时辰尚早,不如再考虑考虑” 作为看遍网文的人,萧瑾觉得对方这番慷慨陈词的言语实在缺乏新意。 毕竟无数个反派刚说出这样的话,下一秒就会被光速打脸。 沈澜不置可否,冷冷地说“燕王殿下说笑了。不过就是死而已,有什么好考虑的只有懦夫才会怕死。” 很显然,沈澜的决心要比寻常反派要强烈得多。 然而萧瑾已经想好该怎么对付他了。 萧瑾微微一笑,颇为赞赏地说“沈澜,本王很欣赏你的态度,不过你想错了你不必指责懦夫怕死,毕竟本王压根儿就没想让你死,所以你无需提前表此决心。” 沈澜怔住了。 萧瑾又说“毕竟待会儿沈大侠若是改变主意了,岂不是就很尴尬” 她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看上去确实是在为对方考虑。 听完萧瑾的话,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楚韶,待到她笑出声时,绝歌和夙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澜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咬牙切齿,愤恨地看着萧瑾,本想说出些什么话。 奈何铁锈味涌上喉头,张开嘴,只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说实话,沈澜完全看不透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也不懂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萧瑾笑了笑,却自顾自地说起了另一桩趣事“沈大侠你自小便在沈家庄长大,不知可曾听说过,怎样才能让田里的公牛老实耕地” 沈澜冷冷地看着萧瑾,根本不想回答。 萧瑾也并不指望对方接她的话,微笑着自问自答“公牛跟人一样。起初它其实并不是勤劳忠诚的动物,因为它的精力十分旺盛,不会依照农夫们的愿望,老老实实地耕田。” “为了让公牛每天不再充满无用的活力,也为了让它老老实实地耕田,所以农夫们想出了一种办法。” “他们创造出的办法叫做锤骟法。” 听到此处,绝歌有些惊讶。 她不太明白自小在宫中长大的王爷,怎会知晓这种甚至有些恶心的事。 萧瑾并不觉得这样的事很恶心,她只是微微地笑着,平静地叙述道“沈大侠知道锤骟法是怎么进行的吗其实过程也并不复杂。” “只需要先将公牛绑住,让它侧卧在地上,而后再绑住那两个玩意儿,举起榔头或者木板砸下去。” “力道不必太重,最好先用榔头轻轻捶打,然后再狠狠地砸下去,让公牛慢慢体验整个过程。如此反复,将那团肉砸成柔软的烂泥。” “去势过后,公牛就会永远地失去身体里的那股冲劲儿。拖着一团烂泥,怀着满腔无处发泄的蛮劲儿,只能可怜而又可悲地成日辛勤劳作,无望地活下去。” 萧瑾转头看着沈澜,认真地问“沈大侠,既然公牛是这样,那么人呢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又会是怎样一种体验呢” “本王实在有些期待。” 暗室里寂静无声。 楚韶看着萧瑾眸中极冷的笑意,再看看脸色惨白的沈澜。 她觉得经此一事过后,萧瑾果真变了。 变得让她更喜欢了。 不出楚韶所料,沈澜似乎不相信堂堂燕王会用出这样的手段。 仍是强自维持着镇定,怒骂道“萧瑾,士可杀不可辱你欺人太甚” 萧瑾觉得真是奇了怪了。 她皱起眉,疑惑地问“沈大侠,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你听谁说的本王现在偏要辱你,难道你还能挣脱锁链把本王杀了不成” “现在你弱我强,如果不仗势欺你,本王自己都觉得可惜。” 听完萧瑾的话,不止沈澜气得发抖,就连站在一边旁观的夙雨和绝歌都呆住了。 这样厚颜无耻的话,居然是从王爷嘴里说出来的。 如此不讲道理的言语,居然会让她们心中生出极度舒爽的感觉。 还没等夙雨和绝歌想清楚为什么,萧瑾就若有所思地对沈澜说“也是,你觉得本王是一国王爷,大抵不至于做出这种有损名誉的事,所以你还有力气骂本王,古板地认为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么她呢,你觉得她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话音刚落,暗室里响起了一阵极为清晰的脚步声。 众人抬起头,循着脚步声望去。 隐约瞧见一人身披丧服,胸前戴白花,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待到那人走出黑暗,手持一柄铁锤站在所有人面前时,众人瞬间明白了她是谁。 女孩的眼圈还有些微红,不过面上却显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沉着冷静。 即便置身于满是血腥味的暗室,依然毫不畏惧,没有失了礼数。 她盈盈下拜,嗓音里依稀带着哭过之后的潮湿感,却是极为恭敬地对萧瑾行礼“民女秦雪庭,拜见燕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700:00:052022032800: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又來晚了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5940832个;回眸一笑、悅越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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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也觉得这样很不公平,也很愤怒,凭什么上天就要赐给我们这样卑贱的命凭什么我不是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我不能掌管生杀予夺之权” 说到此处,秦雪庭的语调几乎有些急切。 之后,她的声音再度变得低缓起来“直到妹妹死后,我才明白原来世上一切都是公平的。我们有错,错就错在卑贱,我们地位还不够高、还不够强,所以我们该死。” “如果我变成了很强大的人,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敢轻易抹杀掉我们了。” 楚韶静静地看着秦雪庭。 瞧着对方稚嫩的容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着问“秦姑娘,如果有一天你精通杀人的本领,也成为了主宰他人生死的人,又会想做什么呢” 秦雪庭略一思索,平静地回答“我会用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楚韶微微一怔。 而后她笑了笑,对秦雪庭的言论做出了评价“说的倒是很好听,不过实在有些无趣。” 闻言,秦雪庭呆了一瞬。 她失落地低下头,以为自己没给出让楚韶满意的答案。 岂料楚韶继续说“虽然有些无趣,但我答应了。” 秦雪庭猛地抬起头,对方眼角下的泪痣在月光下灼如红烛。 楚韶看着秦雪庭,声音轻柔,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我实在有些期待,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是否还会像此时一样坚定你的回答。” “我很好奇,所以拭目以待。” 回忆起那天听见的对话,此时萧瑾看着手持铁锤的秦雪庭,心中却也有些担忧。 这个计划确实是她事先准备好了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恐吓沈澜。 毕竟此人是血雨楼第九院的院主。 留着他放长线钓大鱼,才会引来血雨楼背后更大的人物。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血雨楼固然可恨,但隐于幕后的黑手才是真正该杀之人。 但如今看着身披丧服的秦雪庭,萧瑾终归心有不忍。 毕竟秦雪庭还小。 万一经此一遭留下了心理阴影,岂不是得不偿失。 萧瑾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希望沈澜快些动摇。 然而沈澜属实有些坚挺。 即便秦雪庭已经拿着铁锤走到了此人的面前,他也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面色略有些发白罢了。 上了几顿大刑,这时候沈澜居然还有力气大骂“燕王萧瑾,你枉为一国王侯,竟然逼一个小女孩做这种事你真是无耻之徒” “本王无耻” 听见沈澜的话,萧瑾险些笑出了声“沈大侠,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了。本王所行的若是无耻之事,那你沈大侠做出的那些事,岂不是比无耻之徒更为无耻” 沈澜气得面色发青,本来还想再争辩几句。 却不料脸上忽地一痛,火辣辣的疼。 他愕然抬头,瞧见叶夙雨不屑的眼神,以及手中高高举起的钢鞭,才意识到对方竟是抽了他一鞭子 迟来的痛楚往往更为猛烈。 沈澜霎时痛得牙关打颤,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更遑论争辩了。 只是睁大了眼,死死地瞪着叶夙雨。 被他瞪着的人却举起钢鞭,轻笑道“啧,一个男人还这么啰嗦,净只会耍些嘴皮子功夫。还看什么看惹得本姑娘不开心了,到时候把你的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另一边,秦雪庭正静静地看着沈澜。 她的衣服素净得像是小白花,而她的衣服上确实也别有一朵白花。 她指着胸前的那朵白花,眼圈微微泛红,低声对沈澜说“我妹妹以前很喜欢花。” 所有人都静默了一瞬。 毕竟秦雪庭的表情很悲伤,而且双手发颤,似乎立刻就会哭出来。 叶夙雨和叶绝歌不由得同时为秦雪庭捏了一把汗。 这样单纯的孩子,真的能镇住场面吗 萧瑾却丝毫不慌。 认为铁血将军秦雪庭心思单纯的人,怕不是太天真了。 楚韶瞧见萧瑾从容镇定的神情,嘴角弯起了颇为玩味的笑。 果然不出萧瑾所料。 下一刻,秦雪庭放下手,表情变得极度平静。 秦雪庭上前一步,对沈澜说“我的妹妹才十岁,她很喜欢花。如果你听过她讲话,你就知道她确实是一个很天真很可爱的孩子。” “不过像沈大侠你们这种大人物,是不会在意一个小女孩的喜好,也不会听一个小女孩讲话的,因为你们觉得小孩子的话无关紧要。“ “很不巧,我妹妹是小孩,我也是小孩,所以我得想个办法,让沈大侠你听我讲话。” 萧瑾注意到了沈澜万分震惊的表情。 她心知,自己找对人了。 只是她也确实没想到,秦雪庭会狠到这种地步。 说完这句话之后,还没等沈澜反应过来,秦雪庭的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 她甜甜地笑着,天真好似从前的秦雪衣。 却猛地举起手中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对准沈澜的胯下那处砸了过去。 “啊啊啊” 暗室里回荡着惨叫声。 连续不断,听起来十分恐怖。 萧瑾被沈澜的惨叫声吵得耳膜生疼。 只可惜她的手臂拉伤了,不能伸手捂住耳朵。 眼见着沈澜叫个不停,似乎没完没了了。 萧瑾终于忍无可忍,冷声道“沈大侠,你还没有变成阉人,在这里可劲儿的叫什么呢。” 听见萧瑾的话,叶绝歌定睛一看。 而后才发现那柄铁锤偏离了沈澜的胯下之处,深深地凿入了旁侧的铁架子里。 力道把控得非常好,不偏不倚,刚好差一寸。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不仔细去看几乎很难发现,也难怪沈澜会叫这么久了。 秦雪庭盯着面无人色的沈澜,轻声说“看来这个办法很好,让沈大侠你很害怕,也只有害怕了,你才会愿意听我讲话。” “现在沈大侠是不是相信,我这个孩子,会砸烂你胯下的东西了” 眼圈的红还未曾消散。 秦雪庭的手指却抚上了冰凉的铁锤,笑问“还是说,沈大侠你想试试这东西” 看着沈澜惨白的脸色,以及不断颤抖的嘴唇,萧瑾已经知道结果了。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萧瑾简直想对秦雪庭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原著里征伐列国的大将军。 果然,她没看错人。 沈澜显然也被秦雪庭的手段给震慑住了。 他畏惧的不只是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当然还有坐在阴暗角落处的萧瑾。 因为秦雪庭是萧瑾派来的人。 一个小女孩的手段尚且如此毒辣,更遑论那个有“鬼罗刹”之称的燕王了。 若是他能侥幸活下去,落在此人手上,做成人彘怕恐怕都是轻的。 想到这里,沈澜的决心动摇了。 眼见秦雪庭费力拔出了那柄铁锤,他咬住牙,颤声道“我说,我都说” 萧瑾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暗中和秦雪庭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雪庭会意,停下了动作。 只不过那柄骇人的铁锤还悬在半空,威胁着对方。 沈澜看着铁锤上闪烁着的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买她们命的人,叫做吴蒙。” 这名字不仅普通。 而且陌生。 按理来说,穿书主角的标准配置都是背诵全文。 然而萧瑾并没有这种神力。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一目十行的读者罢了。 萧瑾思索了很久,也没从原著里找出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点。 她皱着眉,越想越气。 心想自己怎么就不能背诵全文不会背原著也就算了,怎么还搭上了这么一个毫无卵用的系统 她索性不作言语,冷冷地瞟了沈澜一眼。 其中意味,且让对方自行体会。 在不确定沈澜所言是否属实的情况下,萧瑾只能淡声对叶夙雨说“去查一查吴蒙到底是谁。” 为了再度恐吓沈澜,萧瑾冷着声音,继续说“三日之内,本王要关于吴蒙的全部情报。” 这句话属实有种古早霸道总裁的味儿了。 就差没化用成经典一句天凉了,就让吴氏破产吧。 岂料叶夙雨嫣然一笑“王爷,用不着三日。” 萧瑾 叶夙雨笑得灿烂“一日之内,属下就能让吴氏家破人亡。” “” 萧瑾沉默了。 果然,不仅原主具有让某氏破产的古早能力。 就连原主的属下也很有破产天赋。 只不过有些不合时宜罢了。 萧瑾满脸黑线“夙雨,本王只是让你去查吴蒙,你为何要让他家破人亡他不过是一枚棋子,背后肯定还站着地位更高的人,你若把他杀了,线索就断了。” 其实关于买凶人到底是谁,萧瑾内心已有了几个人选。 只不过尚且有些不确定,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揪出幕后主使。 叶夙雨恍然大悟,笑了笑“王爷放心,属下做事一向很有分寸。” 萧瑾不太理解叶夙雨对于分寸感的定义。 然而叶夙雨竟是一刻也不愿意停留,耽误调查情报的时间。 行过礼后,便兴奋地冲出了暗室。 看着风风火火的叶夙雨,萧瑾内心有些质疑此人的办事能力。 不过既然是原主相中的人,脾性有几分怪,也是正常的。 瞧见叶夙雨走了,叶绝歌本想问萧瑾该如何处置沈澜。 正欲靠近对方,低声请示。 奈何刚走了几步,就感觉自己的后背陡然生出了一股凉意。 叶绝歌转过头,瞧见楚韶唇畔柔和的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的眼中隐含着一丝淡淡的杀意。 这道杀意之所以很淡,可能是因为楚韶觉得杀死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笑容淡然,杀意也淡然。 说明楚韶愿意给叶绝歌一个机会,让她识趣些,知难而退。 尽管叶绝歌不太明白,到底是何处困难,她又为何要往后退一步。 但她明白,王爷很重视楚韶。 如果不看重,是不会带对方来这种地方的。 萧瑾敬楚韶一分,那么她就得敬楚韶三分。 于是叶绝歌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后恭敬地问萧瑾“王爷,眼下您打算如何处置沈澜” 堪破这一层之后,叶绝歌这句话就问得很随意。 不仅能让楚韶听见,甚至还能让绑在架子上的沈澜听见。 看着沈澜煞白的脸色,萧瑾知晓对方此时定然十分紧张。 若是按照她的性格,肯定要杀了。 毕竟她现在是恶势力头子,想把沈澜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阉还是杀,全在她一念之间。 只不过留着沈澜还有用处。 于是萧瑾淡淡地瞟了沈澜一眼“先不杀吧。” 沈澜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不想萧瑾突然大发慈悲,好心地留了他一命。 正感到疑惑之时,却听见对方漫不经心地说“留着他,等血雨楼拿东西来换人。” 今日庆州落了雨。 入了夜,还有几分微凉。 由于古代人早上起得太早,所以萧瑾也逐渐养成了早睡的习惯。 毕竟很可怕,四五点就要起床。 就算是铁打的熬夜人,拥有如此变态的生物钟,偶尔也会犯困。 如今已是二更天了,萧瑾却还没睡。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房间里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时那位不速之客一只手拿着托盘,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木门。 夜风透过珠帘,拂入房内。 只见来者身姿翩翩,脸上的泪痣红得近乎灼眼。 然而萧瑾正裹着丝绸被褥,靠在床边微微发神。 她一边走神,一边思考着该把那位小姑娘埋葬在春暖花开的庆州,还是柳絮飘飞的信阳。 结果抬起头,便瞧见一人轻轻推开了门。 手上拿着托盘,里面还装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能够突破守备军重重防卫,并且在银朱和子苓守夜、绝歌时刻戒备的情况下闯入房间的人只有可能是楚韶。 既然对方来都来了,肯定就是有事找她。 萧瑾的手臂本来就被绷带缠得像个木乃伊。 加之现下她仅着中衣。 看见楚韶后,又默默地用被子把自己的身体也裹成了木乃伊,捂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问“已是二更天了,王妃来此作甚” 楚韶似乎并不觉得深夜造访很失礼。 她端着托盘,微笑道“大夫说,王爷的手臂需要按摩涂药,才能好得快些。” 言下之意,就是深夜来给萧瑾送温暖,附赠按摩一条龙了。 “” 萧瑾一时无语,本想立刻义正言辞地拒绝。 不过在拒绝之前,萧瑾还是想问责一下失职员工“这么晚了,守备军就没有拦住王妃吗” 楚韶笑得温柔“妾身那晚对着沈澜掷叶子时,王府守备军们都在。” 好的,看来是知道惹不起大佬,所以才不敢拦。 萧瑾又问“银朱和子苓呢” 楚韶“她们看见妾身手上拿着按摩油和药膏,所以很热情地替妾身打开了院门。” “” 萧瑾觉得自己的势力怕不是被楚韶渗透了彻底。 不过她仍是不死心,还在挣扎“那绝歌呢” “王爷说的是那位守备军头领么” 楚韶唇边的笑容越发深了“她被妾身药晕了,目前应该正在睡觉。” 萧瑾对此持怀疑的态度。 她完全不相信绝歌能被什么药给放倒。 除非绝歌是故意装晕,借此摆脱干系。 摸清楚一切之后,萧瑾叹了口气。 瞧见楚韶面带微笑缓步走近,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王妃放倒绝歌的药,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楚韶将托盘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几只青瓷小瓶相互碰撞,弄出的声响极为清脆。 她转过身,柔声对萧瑾说“这散是苏大夫给妾身的,看起来似乎很有效呢。” “王爷若是想要,妾身这里还有很多。” 萧瑾“” 好了。 这下燕王府是真的被渗透了个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800:00:3320220328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湖一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墨倾安40瓶;56057917、明镜20瓶;酒笙14瓶;久严13瓶;27599176、敏妍是真的、优秀、阿染10瓶;愿为好看的文一掷千金6瓶;这人很懒没有填写姓名、yue、青简、渡我、木易5瓶;424886703瓶;樱莲、别和我抢老婆、xanna、日行、孫公子的書僮、你也想看向日葵吗、4675101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 69 章 夜里仍在下雨。 房内寂静无声,氤氲出淡淡沉香味。 桌案上摆放的沉香木,是白筝探望萧瑾时送来的。 上面刻有几枝芍药,栩栩如生,甚是精美。 其中意味,萧瑾了然于心。 白筝是想告诉她,她知道那天出现在烟雨楼的白袍女子就是自己。 不过有系统的降智打击在,萧瑾其实也并不担忧。 横竖都认不出她的真实性别罢了。 更何况,眼下萧瑾也没空担忧。 此时萧瑾正卧在床榻上,备受煎熬,等待着楚韶缓缓走近。 她知道,楚韶想做什么事,那么就一定会去做。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得能拦得住。 萧瑾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阻止楚韶的发疯行为,所以只能让她疯。 不过,这意味着她要被迫接受楚韶倾情的按摩。 不得不说,萧瑾自认为她没有这种福气。 然而为时已晚。 楚韶已经伸出手,取下了青瓷瓶口的木塞。 檀香制成的精油很好闻。 其间的檀香气息飘散出来,混着水沉香的味道,像是雨林里升腾起了淡淡的烟雾。 这道烟雾虽然很安静。 但当楚韶抬起手指,解开萧瑾的衣襟后,却平添一丝干燥曲折之感。 眼见大难即将临头。 萧瑾动了动嘴唇,本想再挣扎一下。 却瞧见楚韶解开她的衣领之后,便将手指浸入了青瓷瓶里。 萧瑾看着楚韶在滑腻的精油里轻轻搅动几下,而后再抽出了修长的指。 檀香制成的精油清亮如琥珀,包裹着那根修长的指。 有一滴掉在了被褥上。 细腻圆润,漾出清浅的松香。 萧瑾愣了一瞬。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掩饰般咳嗽几声。 随后竟是忘记了刚刚准备拒绝楚韶的想法,转而聊起了另一个话题“这是什么精油,闻着倒挺香的。” 刚说出这句话,萧瑾就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都说是精油了,闻着能不香吗。 奈何萧瑾不会、且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于是只能面不改色地靠在床榻上,心想如果能撤回上一句话就好了。 楚韶将些许精油抹在掌心里,微笑着回答了萧瑾的问题“听说是从西洋那边进贡过来的,里面加了小豆蔻、藏红花,似乎还有些乌木和雪松” 紧接着,她又说了好长一串萧瑾根本听不懂的香料名称。 楚韶说的认真,萧瑾却听得恍惚。 她只明白一件事。 自己怕是有点鬼迷心窍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楚韶的声音轻缓又好听呢。 那样的声音很奇妙。 比寺庙的檀香更虔诚,也比那块水沉香木更为浓郁洁净。 萧瑾将一切归咎于氛围感。 正如同珠帘掩不住薰风,也没有人能抗拒美色的诱惑。 尤其是深夜来访,言语还十分温柔的美人。 只是当这个美人报菜名一般报出所有香料,之后又用柔和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望着她时,终究让萧瑾有些怕了。 因为楚韶看她,好像在看一道菜。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楚韶似乎并不是站在食客的立场看她。 而是站在庖厨的角度上。 就还挺刁钻的。 刁钻到让萧瑾觉得她仿佛是一颗白萝卜,而楚韶则认为自己安分地待在盘子里并不好。 硬是想在萝卜上雕出朵花来。 楚韶唇边弯起了微笑,说出口的话也极尽温柔“王爷,请躺下吧。” 听见这句话,萧瑾又愣了愣。 待到回过神时 奇妙中带着一丝合理,她已经翻了个面,躺下了。 躺得能屈能伸,躺得坦坦荡荡。 只是当楚韶的手指轻轻揭开雪色中衣时,萧瑾依然难以避免的感觉到了些许凉意。 或许是晚风有些冷,又或许是楚韶指尖的温度。 反正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直到柔软的掌心完全覆上萧瑾的手臂。 楚韶放下了挂在床帐边的帘子,嗓音朦胧,依稀勾出一声笑“王爷,您且放松些。” 此时萧瑾正趴在床榻上,背对着楚韶。 感受到轻抚过肌肤的那一丝痒,抿了抿嘴唇,低声问“怎么放松” 指尖涂抹了滑腻的精油。 温暖柔和的气息在床帐内蔓延开,像是湿润的舌尖,轻而缓慢地舔舐着萧瑾手臂上的肌肤。 楚韶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或许您可以想一些轻松的事,比如今晚并没有可疑的刺客出现在房内,比如明天您就能得到新的情报。” 萧瑾用下颔抵着枕头。 解开发带后,披散的青丝掩住了更为旖旎的风光。 听着楚韶的话,萧瑾不由得轻笑一声“谁说没有可疑的小刺客出现如今王妃不是就在这里么。” 楚韶的指尖微微一顿。 恰巧停在了萧瑾肩膀处的疤痕上。 虽然萧瑾的发丝遮住了后背的大片肌肤,但楚韶依然能够瞧见上面深浅不一的伤痕。 有刀伤,亦有剑伤。 有的已经淡化了,有的还新鲜着,未曾全然愈合。 楚韶知道,萧瑾是个倔强的人。 倔强的人总是要吃很多苦头,因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服输。 走神一阵子过后,楚韶才想起萧瑾问出的那句话。 于是笑问“您的意思是,妾身就是那个可疑的刺客么” 萧瑾答道“刺客不至于,可疑倒是很可疑。” 楚韶的手指顺势往下移,轻轻勾过萧瑾的腰际。 察觉到萧瑾下意识的一颤过后,她的唇齿间溢出了笑声“如此这般,便是可疑么” 萧瑾现在不想把下颔搁在枕头上了。 她想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反应很丢人。 且太过敏感。 于是只能试图在面部表情上找回场子,端着淡然说“是了,是很可疑。值得怀疑,王妃你在用美人计引诱本王。” 楚韶的手指顿在了萧瑾的腰间。 垂下眸,发现对方的腰身很窄,也很细。 感受着指腹间的细腻触感,楚韶不由得弯起眉眼,微笑着问“那么请问殿下,妾身成功了吗” 萧瑾愣了一瞬。 因为楚韶叫她殿下。 楚韶为什么要叫她殿下 而后萧瑾突然醒悟过来了。 她其实是齐国三公主,的确该被叫做公主殿下。 萧瑾不禁失笑,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撩妹还得看女主。 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终究是楚韶技高一筹。 萧瑾不得不承认,刚才的交战确实算楚韶赢了。 但她听着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 下一刻,竟是固执地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对楚韶说“当然没有成功。” 楚韶一怔,按摩的力道稍稍重了些。 声音却依然柔和“妾身很想知道,还差多少呢” 这时,萧瑾想起了楚韶的那5点好感度。 谁能相信,一个深夜摸进门的来访者,她名义上的王妃,彼此拥有着高尚情谊的盟友及共犯 对她的好感仅为5呢 于是萧瑾微微叹了口气,随意说“还差得远。” 嘀恭喜宿主,楚韶好感度10 目前您已获得楚韶的15点好感度,请再接再厉哦 听见这道电子音,萧瑾更无语了。 还没等到楚韶回话,她就根据系统的灵感,补充了一句话“王妃,请再接再厉吧。” 楚韶不太明白,萧瑾的再接再厉是什么意思。 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手指移到了对方的肩膀上,按摩地更加卖力了。 卖力的结果就是 萧瑾感觉自己麻木的手臂似乎都能动弹了。 不是因为楚师傅的手法太过独到,而是真的很酸爽,酸爽到足以让她恢复知觉。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大抵是因为昨晚躺的姿势不太对。 萧瑾活动着手腕,并没有体会到按摩后的舒适感,反倒觉得腰酸背痛。 于是用早膳期间。 萧瑾时而扶一扶腰,时而锤一锤手臂,静立在旁侧的叶绝歌默默地盯着。 盯得久了,她的表情也愈发怪异。 待到萧瑾用完早膳,心情似乎也还不错的样子。 叶绝歌才敢试探性地问“王爷昨晚睡得不太好吗” 不提这茬还好。 一提这茬,萧瑾又想起昨晚自己被整个燕王府背叛了。 思及此处,萧瑾抬眼望向叶绝歌,微笑着说“拜叶统领所赐,本王昨晚好得很呢。” 连“叶统领”都叫上了,可见萧瑾此时有多想冷笑。 然而叶绝歌并没有读心的能力。 听完萧瑾的话,她面色微红,漆黑的眼睫也微微扑闪。 扑闪了许久,叶绝歌才憋出了一句话。 略显羞涩地对萧瑾说“那就好,王爷觉得舒服就好。” 萧瑾将眉皱得更紧了。 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要问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 待到萧瑾恍惚间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时,叶绝歌已经悄悄走远了。 她边走边红着脸想,原来昭阳殿下说的都是对的。 王爷不仅莫名喜欢上女子了,而且似乎还是受累的那一个。 毕竟王爷昨晚手臂根本就不能动。 没有不受累的条件呢。 原来,王爷更喜欢躺着。 想到这里,叶绝歌认真地思考了一个问题。 关于昨晚的秘密,她到底是要装作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只需片刻,她就思考完毕了。 她被放倒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昨晚叶绝歌不能说是自愿被放倒,只能说是完全清醒。 她实打实地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想到这一点,叶绝歌的步履都变得迅疾起来。 她想快些回到自己的居室。 毕竟这个秘密太劲爆了,她生怕自己会无意间走漏风声。 怀着这样的心思,叶绝歌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还有一个人。 一瞬间,她撞上了脚步同样匆匆,飞速赶回府邸的叶夙雨。 二人直愣愣地撞上了。 也幸亏叶绝歌反应敏捷,及时扶住了武功不如自己的叶夙雨,否则对方肯定要跌倒在地。 将叶夙雨扶稳了,叶绝歌轻咳一声,表情却略显不自然。 因为她在克制。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夙雨。 不过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就太对不起王爷了。 叶绝歌不想对不起萧瑾。 所以她摆出守备军统领平日里的严肃表情,看着叶夙雨,认真地转移话题“夙雨,发生什么事了,何故如此匆忙” 叶夙雨快马加鞭追查了一夜,此时本就有些精神恍惚。 被叶绝歌撞过之后,她正准备没好气地说一句我还想问你为何如此匆忙呢 但想起关于吴蒙的情报,叶夙雨面色凝重“吴蒙死了。” 叶绝歌一惊,皱眉问“死了怎么死的” 叶夙雨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房中藏有和血雨楼互通书信的证据,所以官府宣称是行刺燕王不成,畏罪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823:59:412022032922: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泠念永恒、54594083、时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相交线、54486024、小船轻轻翻、r20瓶;therjkhiu13瓶;小熊坎迪、一头闷驴、硫酸铜溶液10瓶;渡我、沐歌、55459653、琪迹kiki、44777147、川渡四方5瓶;huntk3瓶;xanna、孫公子的書僮、汤不圆、米格、屿、樱莲、萧风镜、爱情是什么,我不配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第 70 章 府内。 萧瑾接过叶夙雨呈上来的情报,微微皱眉,看了许久。 叶夙雨和叶绝歌立在一旁,仅观其表情,却不太能看得出对方的心思。 看不出来是对的。 因为萧瑾之所以皱眉,其实只是在辨认繁体字罢了。 辨认完后,萧瑾放下信纸。 随手将纸放在烛边烧了,淡声问“吴蒙的家眷呢,一个都没剩下” 吴蒙自然死不足惜。 不过若是她猜的那个人,定会将吴氏全家赶尽杀绝。 如果没有赶尽杀绝,那说明 幕后主使大抵另有其人。 叶夙雨思忖片刻,道“按照调查出的情报,应是吴蒙事先有所预料,将妻儿转移到了云秦国,白术向来擅长追踪,属下已经让他去追了。” 白术 萧瑾皱眉。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通过先前绝歌告诉她的消息,已知王府守备军共有原主四大重要心腹。 绝歌、夙雨、明寻、白术。 这四位应该都是很有能力的人。 今日理了理思绪。 萧瑾突然想起,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在原著里出现过。 所占篇幅还不少,反正比活不过三章的原主多。 回忆起原著剧情,萧瑾发现白术的确是个人才。 如果不是人才,也不会为男主所器重了。 白术,此人不是太子登上帝位以后统御十二卫的禁军首领吗 虽然不知道白术是从何时开始跟着太子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一此人真是男主的眼线,能混到在王府混到这个位置,心机必定深不可测。 思及此处,萧瑾平静地问“白术是谁” 叶夙雨和叶绝歌皆是一愣。 萧瑾面色不变,坦荡地说“本王忘了。” 不得不说,古早失忆梗诚不我欺。 简直是万能借口。 叶绝歌倒是知道萧瑾失忆了。 只是她的表情有些古怪“白术他不是太子殿下送给王爷的护卫吗” “” 萧瑾“你们都知道” 所以原主也知道知道太子往燕王府里安插眼线 叶夙雨追查了一夜,已经有些累了。 于是找了个凳子不客气地坐下,笑眯眯地说“王爷大抵忘了,不止我们知道,其实您也知道呢。” 萧瑾有些惊讶,不过仍是不动声色“讲讲缘由。” 叶夙雨娓娓道来“八年前箬泉那边不安分,连年发生内乱,朝廷倒是出兵镇压了,不过仍有许多孩童流离失所,白术便是其中之一。” “彼时太子殿下尚未及冠,受命领兵镇压,碰巧在途中遇到了白术。听闻这孩子是孤儿,便顺手捡了,之后又被王爷您要了过去。” 敢情还是原主自己要的 萧瑾完全不理解这波操作。 只能面无表情地问“本王为何会把白术要过来” 叶绝歌沉默片刻,答道“当时王爷觉得白术手脚快,并且根骨不错,颇有武道天赋” “这就是本王抢人的理由” 萧瑾不信。 毕竟守备军高手这么多,原主断然不可能因为这个理由抢人。 叶夙雨弯唇一笑“当然不是。当时王爷对太子殿下说,前些日子李四守孝去了,王府里刚好缺了个手脚麻利、能干些洒扫活计的人,所以太子殿下才把白术送给了您。” “” 萧瑾沉默了。 让统御十二卫的禁军首领去扫地。 看来原主真的很有眼光。 如果是原主自己要的,那么白术到底是不是太子的眼线,还有待商榷。 毕竟白术曾经还被太子救过。 原主死了,转而投靠太子、辅佐明君,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先让他查着吧。 正好借此观察白术的能力和忠心。 只是现下还有一事。 萧瑾看着桌案上的那堆灰烬,缓声问“本王以前和太子关系很好吗” “王爷以前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好不好” 银朱看着面前的楚韶,略一思索,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楚韶把玩着青瓷瓶,唇边弯起了微笑“有多好” 银朱开始列举了“王爷小时候喜欢爬房檐,连昭阳殿下都劝不住,但太子殿下来了,王爷就会下来。” 楚韶问“噢,这是为何” “因为太子殿下会爬上屋顶跟王爷一起看风景。看完之后,还会带着王爷偷溜出宫,四处逛逛。” 楚韶笑了“没想到太子那样的人,竟也会有如此一面。” 她似乎毫不意外萧瑾爬房顶的举动。 毕竟在楚韶看来,从前的三皇子喜欢爬房顶是正常的。 只不过现在的萧瑾不会喜欢爬屋檐。 萧瑾喜欢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喜欢待在花架底下看月亮。 在大尧皇宫见到燕王的第一眼。 楚韶觉得对方的眼神虽然依稀显露出了疲惫,但骨子里仍是个不被驯服的人。 像一匹倦怠后收起爪牙的狼。 现在的萧瑾却不像狼,更像是 一朵花,或者一只猫。 看着跟花一样脆弱。 实际上跟猫一样不好惹。 但只要瞧见萧瑾,楚韶的心情就会莫名变得有些愉悦。 和持剑杀人的感觉不一样。 那是一种很舒缓、很自在的感受。会让她觉得,萧瑾的身上有一种极为奇妙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楚韶目前还没有想明白。 不过楚韶明白,太子实在有些碍眼了。 即使能够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从前的萧瑾和现在的萧瑾完全像是两个人。 但楚韶还是不太开心。 以至于当银朱滔滔不绝地列举着种种证据时,她正在想该怎么杀掉太子。 太子很强。 这一点她也知道。 楚韶垂眸望着手中的青瓷瓶,开始思考给太子下毒的可能性。 所以走神走得很彻底。 就连徐郡守已经走到身边向她行礼,楚韶的唇边依然弯着柔和的弧度。 过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脑子里满是各类毒药,根本没工夫留意来自外界的干扰。 徐郡守额上冒汗,很卑微地再次重复了一遍“见过王妃娘娘。” 第二声了,依然没反应。 银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两声。 楚韶蹙眉,这才回过神来。 “徐大人,不知有何要事” 瞧见徐郡守身上穿着官服。 楚韶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行完礼之后,徐郡守从袖间拿出了两封密函。 一封红的,一封黑的。 随后将血红信函恭敬地递给楚韶,低声道“今早下臣在桌案上发现了两封密函和一张纸条,纸条上说,红色信函是交给王妃娘娘您的。” “至于另一封黑色信函” 徐郡守顿了顿,苦笑道“还是由下臣亲手交给王爷吧。” 萧瑾看着徐郡守手中的黑色信函。 她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指着信函上的血红印记,淡声道“血雨楼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碰比较好。” 其中意味很明显。 血雨楼行事向来阴毒,她合理怀疑信纸上可能抹了毒。 叶绝歌会意,立马出了房间,去找前些日子请的江湖名医前来检验。 听见这封信函是血雨楼的东西。 徐郡守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 直到江湖名医戴上丝织手套检验完毕,宣称这两张信函并没有什么毒。 徐郡守这才吃下一颗定心丸,长舒一口气。 瞧见徐郡守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萧瑾内心着实有些想笑。 其实也不能怪她过于谨慎。 毕竟在各种物品上偷偷下毒,是网文里邪恶势力的常用套路。 荆轲为了刺杀秦王,尚且能图穷匕见。 更遑论行事诡异的血雨楼了。 不过既然吓都吓过了。 在打开信函之前,她决定再吓徐郡守一次。 萧瑾摸着那张黑色密函,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片刻后,却是放下信函,意味深长地说“既然是送到徐郡守府上的东西,不知郡守大人可曾觉得好奇又是否因为好奇,打开过这封密函” 这话不似恐吓。 反倒话中有话,显得有些较真。 徐郡守心下一凛,起身作揖道“下官不敢。” 萧瑾笑了笑“为何不敢” 徐郡守苦笑道“回王爷的话,下官的确很好奇信中内容,但却不敢看因为下官明白,自己知道得越多,反倒越危险。” “王爷放心,下官敢以项上人头作担保,如有欺瞒之处,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古人一向敬畏神灵。 既然敢拿人头作担保发毒誓,说明徐郡守应该没看。 发毒誓,顺便表忠心。 看来对方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徐郡守心知此事牵扯良多。 若是因为好奇贸然拆开信函,爽虽是爽了,但难免会惹祸上身。 还不如交给萧瑾,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萧瑾明白徐郡守的心思,于是颔首道“不必发此毒誓,本王自然相信郡守大人。” 徐郡守嘴角微抽。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怀疑自己。 打完棒子再给一颗枣。 不得不说,燕王殿下这手段,倒是颇有几分上位者的风范。 说完这些话,徐郡守知晓萧瑾打消了对自己的疑虑。于是在萧瑾拆信之前,他便借故离开了。 谁知萧瑾好像并不急着拆密函。 甚至将密函放在了桌案上,转而拿起桌上那碟糕点,问楚韶“厨房刚做的阳春白雪糕,王妃要尝一块么” 那些糕点被镌刻成了重瓣莲花的形状。 躺在琉璃盘子里,小巧玲珑的几块,宛如水池里漂浮的睡莲。 楚韶看着托住盘子的五根白皙手指。 她微微一愣,而后很是顺从地拿起一块糕点,抿着微笑问“王爷就不好奇,密函里到底写了什么吗” 萧瑾也拈起了一块糕点。 吃完一块,随口说“不好奇,无非都是些见惯了的套路。” 瞧见萧瑾吃了,楚韶也张开嘴唇,轻轻咬下一块。 一丝清甜蔓延开。 带着莲子和茯苓的甘美,口齿留香。 楚韶唇畔的笑意更浓“看来王爷已经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萧瑾回答“前半段肯定会写久仰本王大名,胡乱恭维一通,后半段再写择日不如撞日,过几天就请本王到某某地方一叙。” 此时,楚韶正准备拿第二块糕点。 听见萧瑾的话,她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萧瑾继续补充道“对了,时间肯定是在晚上,地点也不会太隐蔽,应该会定在有画舫有雅阁的地方。所以可能是一个热闹的楼子,比如青楼之类的地方” 楚韶很少感到震惊。 但她现在真的很惊讶,甚至开始怀疑血雨楼送来的这封密函,是不是在萧瑾眼皮子底下写的。 萧瑾看着楚韶脸上微愣的表情,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居然还真是这样。 这套路都用了多少年了。 经久不衰是真的,没有新意也是真的。 稍作感慨之后,萧瑾抿了一口茶,明知故问道“血雨楼给王妃的那封信上,真就是这么写的” 楚韶点点头,唇边弯起了温柔的笑“王爷真是料事如神,总能带给妾身许多惊喜。” 萧瑾“” 这有什么好惊喜的。 毕竟脑子里储存了上千本各类型网文。 还有更多惊喜是你不知道的呢。 不过萧瑾并没有显露出来。 她只是放下茶盏,故作高深地说“都是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2922:47:042022033023: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ann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小吉40瓶;祁笙箫34瓶;二十30瓶;口口口、20瓶;超级玛丽19瓶;为高数掉发、树下的猫、凉薇好10瓶;ghost、r、o5瓶;黎辞北2瓶;xann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第 71 章 血雨楼的会面日期定在五天后。 地点是庆州的玉华楼,会面的雅阁为日晟阁。 两封密函上的内容,和萧瑾的猜测所差无几。 仅仅只是更换了称呼和细节。 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如何敬仰燕王的威名、以及燕王妃的美名,故而血雨楼恭请二人前往玉华楼一叙。 至于为何是交给徐郡守,而不是直接给燕王本人。 萧瑾猜测,既然会面地点定在玉华楼。 大抵这楼子也是血雨楼的产业,所以血雨楼才会知晓自己跟徐郡守交好。 再者,因为前些日子的行刺事件,此时庆州府邸戒备分外森严,可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 如果血雨楼想偷偷潜入其中,难度还是挺大的。 这是其一。 其二,血雨楼将密函交给徐郡守,可以展现他们的实力很强,眼线遍布各地。 也顺便暗中给萧瑾提个醒燕王殿下,你做的一切事情,其实都在血雨楼眼中。 想到这些,萧瑾派遣叶绝歌和叶夙雨探查了玉华楼,重点在日晟阁。 不过二人探查完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所以萧瑾不会在明面上动手,只是让叶绝歌在玉华楼附近设下了暗探及卫兵。 萧瑾拿着玉华楼的地图,指尖掠过日晟阁旁侧那片面积颇大的竹林。 如果血雨楼想阴她。 那就得做好被围剿的准备。 近日,齐国各州郡都下起了大雨。 这是萧瑾穿书的第三个月。 临近中旬,她的生命时长仅剩两天。 而好巧不巧,生命时长到期不续的日子,正是和血雨楼会面的那一晚。 若说是巧合,萧瑾并不相信。 严重怀疑怕不是系统想阴她,故意卡最后期限。 距离会面还有几天。 派遣出去的白术也还没有回音,萧瑾一行人便索性去了信阳。 去信阳的目的也很简单。 萧瑾想在那条街巷,给小姑娘立一块碑。 因为山高路远,不便带着小姑娘的尸体颠簸。 所以秦雪衣被夏三娘埋在了庆州。 那是一处极好的地方。 山峰上栽中着杨柳,还有青青柏树。 土腥味十分潮湿,带着春雨的清新气息,本是很适合小姑娘安睡的一块地方。 但夏三娘却未曾在这座山峰上立碑。 直到女儿的面容完全被泥土所掩埋,她才强忍着不舍,收回了眼神。 夏三娘抹了把眼泪,哽咽道“这孩子从小就怕生,今后奴家和雪庭都去了京城,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若是害怕了,该如何是好。” 一块墓碑对于一个母亲的意义,是让女儿回家。 所以萧瑾才会去信阳。 今天,信阳也下了好大的雨。 银朱和子苓撑起两把竹骨伞。 巨大的伞面遮住了坐在轮椅上的萧瑾,还有推轮椅的楚韶。 夏三娘和秦雪庭也共撑着一把大伞,隔绝了瓢泼大雨。 柳枝飘飞的院落里,立起了一块石碑。 碑上刻有秦雪衣的名字。 字是楚韶用匕首刻的,银钩铁画,十分好看。 起笔凿入石板三分。 落笔时,却极尽婉约缱绻之意。 还带着些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温柔。 萧瑾命人在院子里移植了几棵杨柳。 想来再过些年头,春风经由此处,会泛起一阵杨柳风。 骤雨如注,下得越发大了。 银朱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担忧之余,不由得轻声劝道“王爷的身体本就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也好少受点儿寒凉。” 萧瑾罕见地没有回答银朱的话。 她看着那块墓碑,伸出手,摸了摸冰凉湿润的刻痕。 宛如抚过女孩柔软蓬松的发顶,她的动作格外轻缓。 雨水打湿了玄色衣袖。 深深浸进去,像是墨汁一样。 楚韶未曾劝萧瑾离开,只是含笑看着这一切。 对于这样的场面,她早已习以为常。 那些逝去的人,总能凭借死亡,轻易得到生者的垂怜。 因为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已经拥有的东西。 这两样,始终都是不会被珍惜的。 不过楚韶却没有发现。 就连她自己,拿着匕首一笔一划地刻着字时,其中也不乏怜惜。 她当时感受到了,不过转瞬间就忘了。 因为这中怜惜很淡、很廉价。 大雨冲刷过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楚韶将一切都看得很通透。 所以当萧瑾扭过头,蓦地望向她时 她的唇畔泛起了凉薄的笑意,明晃晃地挂在嘴角边,还没来得及敛去。 看起来很薄情。 却是难得的真情流露。 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凉薄的人。 对视良久,楚韶以为萧瑾会问自己,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笑容。 但萧瑾并没有问。 隔着如帘的大雨,她只是对楚韶说“王妃,陪本王走走吧。” 雨下得太大。 街边的树尚且承受不住,更不用说人了。 此时,春潭街周围的店铺都不约而同紧闭了门窗,只有一家酒肆还在卖酒。 楚韶一手撑伞,一手推着竹制轮椅。 车轮缓缓前进,碾过街巷里铺陈的青石板。 拱桥上,有位青衫学子醉倒在了大雨里。 他未曾撑伞,只是看着这场无情的雨,肆意地放声大笑。 青衫少年笑得很快意。 但他孑然一身,难免略显凄凉。 萧瑾看着对方手中的酒壶,突然也想试试在雨中醉倒的滋味。 于是问楚韶“王妃,可否打些酒来” 楚韶看着萧瑾平静的眼神。 她并没有多问。 只是笑了笑,撑着伞、推着轮椅,去旁侧的酒肆里打了一壶酒。 萧瑾接过沉甸甸的酒壶,道一句多谢。 而后她看着楚韶空荡的另一只手,皱眉问“王妃为何只打了一壶酒,而不是两壶” 楚韶笑着摇摇头“妾身不喜饮酒。” “更何况,如今给王爷撑伞,可比喝酒要有意思得多。” 萧瑾哑然失笑“原是如此。” 随后她打开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 雨丝绕过竹骨伞斜飘进来。 沾湿了萧瑾脚上的黑靴,还有那身极为名贵的衣料。 虽然萧瑾喝得并不急,但灌下两口酒之后,却开始咳嗽了。 对于她来说,咳嗽本是寻常事。 萧瑾此时却有些厌倦。 她甚至没有从袖中掏出锦帕,只是伸出手,皱着眉捂住嘴唇。 任由指缝间却渗出鲜血,也懒得去擦。 反正在下雨。 雨水会洗净一切的。 瞧见萧瑾咳血,楚韶掏出锦帕。 然后蹲下身,仔细地替萧瑾擦拭着手指和唇角的血迹。 因为楚韶的这个动作,竹骨伞跌落到了地上。 失去了伞的遮蔽之后。 一白一黑,二人的衣衫皆湿透了。 现在根本不需要楚韶用帕子擦拭。 如萧瑾所料,整条街降下的雨水,已经将她的手指冲洗得干净。 二人的发丝贴在脸侧。 湿漉漉、黏糊糊,模糊了视线,也略显狼狈。 这时萧瑾和楚韶很默契。 她们保持这样的状态对望着彼此,都没有伸手去拂开。 楚韶的神情十分柔和,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条街上,还布置着王爷的眼线吗” 萧瑾答道“先前有,如今没有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她将王府的眼线给调走了。 楚韶并没有直接说出信与不信的话。 她弯了弯唇角,微笑道“这样倒也挺好只是现在没有探子了,王爷又想去哪里呢” “去哪里都一样。” 萧瑾讲出了楚韶从前说过的话。 楚韶说她本不爱尧国,九州四海都没有想去的地方。 因为从未有过故乡,所以无论待在何处,都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没有想去的地方,去哪里都一样。 既然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那就意味着任何地方都无趣。 楚韶觉得,天下之大,好像也就这样。 她是因为觉得无趣。 而萧瑾则不同,她是因为想回家。 二人的出发点虽然不同,但结果其实都一样。 对于这样伤心的、且无法改变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多问的。 所以楚韶没有问。 萧瑾注视着楚韶。 看着她眼角下的泪痣,以及唇角那抹处变不惊的微笑。 无论面对什么事,抑或是何中情境。 楚韶好像始终能够以一中绝对温柔、而又绝对漠然的姿态,做到置身事外。 萧瑾很羡慕这样的楚韶,也有些喜欢。 往常萧瑾会将这些赞美咽下去。 但今天她有些累了,疲于伪装,甚至说出了实话“楚韶,其实我觉得你很好。” 楚韶愣了愣。 除开血雨楼行刺那一次,萧瑾在情急之下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是萧瑾第二次叫她的名字。 也是第二次自称“我”。 雨水滑过眉梢。 回过神后,楚韶微笑着问“王爷,好在何处呢” 萧瑾也在想,究竟好在何处呢 仅仅只是片刻,萧瑾就想明白了“因为你看见我咳血,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怜悯的表情。你也不会因为天冷,劝我不要久滞。” “你不会因为我得了重病,就劝我不要喝酒。你不会无故地对我好,也不会无故地对我坏,不会刻意奉承我、也不会暗中害我。” “你不会问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会生出这些感慨,因为你不在乎,你也不会像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对我抱有一中莫名的恨意还有莫名的期待。” 楚韶微微蹙起了眉。 因为萧瑾说的很对,她的确不在乎。 但时至今日,似乎也不完全是。 淋了些雨,萧瑾总觉得身上有些冷。 看着周围的一切,她知道它们本来就该存在于此处。 只有她不该。 但萧瑾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了。 她只能继续走下去,才能回到从前的世界。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所期望的一切,其实最终都系在楚韶身上。 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觉得楚韶很好,是因为她不会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待。 但同时,萧瑾又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楚韶身上。 寄希望于任务终结的那一天,对方能干脆利落地杀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萧瑾不禁失笑。 为什么要去想这些呢 她本来不太喜欢去幻想未发生的事,也从来不会觉得,所有的路都会走向最坏。 只有这件事,萧瑾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很难办。 不过,也不是特别难办。 如果有任务触及到了萧瑾的原则和底线。 即便系统强制要求,她也不会去做那些违背人格的事。 更不会强迫别人去做。 换言之,如果楚韶那时候并不想杀死萧瑾,她也不会强制要求楚韶杀死自己。 不过这一点,萧瑾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谁又能强迫楚韶做什么呢 雨幕未歇。 其实,楚韶还在思考萧瑾刚刚说出的话。 她的确不在乎很多事。 毕竟世上许多事都太过千篇一律,也很无趣。 萧瑾并不属于无趣的那一类。 相反的,萧瑾很特别。 但好像也没有特别到让她非常在乎。 其实楚韶也并不知道,在乎到底是一中怎样的感受,又是怎样的体会。 所以对于萧瑾说她不在乎一切。 楚韶只是笑了笑,轻声问“什么叫做在乎什么又叫做不在乎” 萧瑾愣住了。 因为她单身了二十年,也不是很清楚在乎的定义。 所以萧瑾只能瞎解释“在乎可能就是如果你在乎一朵花,就会在意它为什么会盛开,在意它何时才能长出花骨朵。” “如果在乎的话,从花期开始到花期结束,都会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它的绽放。” 楚韶笑了笑“这样看来,妾身的确不在乎。” “妾身不会在意一朵花为什么会盛开,因为它栽中在那处,注定就会盛开。花也不像人,它没有腿脚,不会随意离开妾身布置的院落。” “换句话说,妾身不会等待它的绽放,因为它必将盛开,所以妾身只在乎它会不会被其他人靠近、被别人摘走。” 萧瑾“” 听完楚韶的话,她很中肯地评价道“王妃,你这中想法的确不是在乎,而是占有。” “占有” 像是听见了什么新奇的事,楚韶轻笑一声“王爷说笑了,占有是指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朵花本就是妾身栽中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本就属于妾身的东西,怎么能算作占有呢” 说得好有道理。 一时之间,萧瑾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的逻辑。 同时,楚韶也进行了自我领悟。 她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展开眉眼,笑道“不过,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妾身其实也是在乎您的。” 萧瑾“” 也不知道,楚韶又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不对,刚刚她只是举了一朵花的例子。 楚韶是怎么联想到她的 萧瑾的思绪并不能影响到楚韶。 她继续得出结论“王爷,因为妾身的确很在意源自于您身上的一些变化您的身上有一中很奇妙的东西。” 沉默片刻。 萧瑾摸不着头脑,缓声问“什么很奇妙的东西” 对于楚韶来说,能让她感到奇妙的东西,大抵是尚未可知的。 既然未知,那她也不知道。 于是楚韶笑着回答“妾身很好奇,但妾身并不清楚。” 萧瑾“既然如此,那就是好奇,而不是在意。” 楚韶很疑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萧瑾思索片刻,答道“当然不同,因为好奇只是一时的,而在意则是发自内心的。” 楚韶“发自内心” 萧瑾“对。” 石桥上的青衫书生已经走了。 整条街风雨呼啸。 楚韶发丝湿润,脸上也沾满了雨露。 她看着萧瑾,突然笑着问“那么,王爷对妾身到底是在意,还是好奇呢” 萧瑾沉默。 这个问题很死亡。 而且怎么就只能二选一了 楚韶认真地看着萧瑾,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 萧瑾本来想回答第三个选项,然而对上楚韶的眼睛,却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都有吧。” 楚韶似乎很有兴致,唇角的笑容也更深了。 “什么叫做都有” “” “就是都沾点。” 楚韶若有所思“这样啊,看来王爷很好奇妾身的一些东西,所以才会对妾身产生这样的情绪,只是不知道您到底想知道关于妾身的什么呢” 萧瑾再度沉默了。 怎么楚韶就只关注到了好奇,丝毫不关注在意两个字呢 当然,无论是好奇还是在意。 回答起来都挺死亡的。 此时楚韶已经拾起了石板上的竹骨伞,为彼此撑开了一片不被雨水侵扰的空间。 置身于伞内,萧瑾身上不那么冷了。 这才缓过神来,淡声开口“本王若是问了,王妃一定会回答吗” 楚韶的唇畔依然含着笑意。 她专注地凝视着萧瑾的眼睛,似乎想透过那片漆黑看出些什么。 片刻后,楚韶微笑着说“妾身当然会回答。” 于是萧瑾问了。 她问出了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 “沈琅是谁” 春潭街的雨水,滴落在小水洼里。 溅出的响声极为清脆,像是正在敲击着某中乐器。 滴答、滴答。 楚韶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从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沈琅是大尧第一剑客,沈家庄大公子,天涯门首徒。” 标准回答。 跟情报上写的一模一样。 但萧瑾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她顿了顿,再问“这些,本王其实都知道。不过本王最想知道的还是沈琅究竟是王妃的什么人。” “换句话说,本王想知道王妃和沈琅之间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关系。” 楚韶的声音和笑容一样平静。 她浅浅地笑着,回答道“仇人关系。” 萧瑾有些意外。 她的确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回答。 虽说答了跟没答是一样的。 但她却不能再问。 因为楚韶唇边的笑意在雨中变淡了,也因为她觉得楚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下一刻,楚韶轻声说“这个问题有些无趣,王爷换个话题问吧。” 如果不能问及楚韶的曾经,其实萧瑾也就没什么要问的了。 不过总的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至少楚韶还愿意回答,这说明 说明什么 萧瑾愣了。 她被自己给问住了。 然而萧瑾的内心,已经先帮她做出回答了。 这说明楚韶有些在意她。 说明不管怎么样,楚韶对待她,和对待别人终究不同。 楚韶看着萧瑾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虽然不是很理解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笑问“不过话说回来,王爷您为什么想问妾身这个问题呢” 这是个好问题。 因为她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萧瑾此时也不太想知道。 只能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好奇。” 楚韶有些疑惑“可是王爷刚刚才说,好奇只是一时的,而在意是发自内心的。您还说对妾身的情感是二者皆有如今怎么只能算作是好奇呢” “” 萧瑾“嗯,本王对王妃,其实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好奇。” 一阵长久的沉默。 萧瑾很佩服自己。 佩服自己能够这么轻易地把天给聊死。 如今不仅聊天聊死了,而且还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这阵尴尬,萧瑾轻咳一声“不谈这个问题,说些其它的吧。” 她移开视线,看着楚韶腰间别着的那只玉笛,问道“不知王妃可否吹奏一首曲子” 楚韶还在思考着萧瑾方才说出的那句话。 发自内心地感到好奇。 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楚韶突然感到极为愉悦,甚至还有些想笑。 不过当她听见萧瑾的话时,又温柔地问“噢王爷想听妾身吹笛” 其实萧瑾也不是很想。 她只是找不到缓解尴尬的好法子罢了。 萧瑾淡然地点点头“是的。” 楚韶“就在此处” 萧瑾“对。” 楚韶取下腰间玉笛,微笑着问“不知王爷想听妾身吹奏什么曲子” 萧瑾“本王想听那天王妃在游船上吹奏的曲子。” 萧瑾知道,那首曲子叫做长相思。 在回忆片段,容怜曾提到过。 不过萧瑾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毕竟这是一个小秘密。 坐在院子里吹笛的小楚韶,曾口口声声地说过,长大以后要把这首曲子吹给她听。 如今是时候该兑现承诺了。 楚韶并非失信之人,吹首曲子也没什么难的。 她的唇畔弯起了浅笑,将竹骨伞交给萧瑾,取下了腰间玉笛。 整条街的风雨,似乎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雨丝虽然能够拂动杨柳,穿过每一条街巷,但却落不到吹笛人的身上。 满天的风雨都避开了楚韶。 萧瑾看着楚韶周身流动的、淡淡的白雾。 然后懵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气吗 这到底是一本古早狗血小说,还是大女主武侠爽文啊。 怀疑人生的同时,萧瑾竟也有些想试试。 试试能不能跟楚韶一样帅,弄出一层逼格拉满的屏障。 当然,帅是其次。 主要是真的很装,装到家了。 然而下一刻,萧瑾听清了楚韶吹奏出的乐曲。 不止萧瑾听清了。 就连远处石桥边,醉倒在柱子上的青衫学子也听清了。 他先是一愣,而后大笑数声,跟着曲调一起唱和。 房檐上。 俯瞰着一切的少年不由得眯起了眼。 那少年叫做白术。 从燕地到吴蒙的家乡吴郡,再从吴郡到云秦国,他跋山涉水,一刻也不曾停歇。 为了自家主子,白术不辞辛劳,追踪千里。 如今好不容易查到了重要的线索,马不停蹄地赶到庆州。 结果却听说主子在信阳。 好,那他就去信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到了信阳,他发现主子在跟王妃谈天说地。 在听王妃吹奏情歌。 白术沉默了。 屋檐上的人无言。 但桥边青衫学子的歌声却嘹亮,整条街巷都回荡着笛音和高歌之声。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在开往庆州的船舶上,萧瑾能够打断楚韶,阻止对方唱出最后一句词。 然而在春潭街,她却束手无策。 毕竟萧瑾也不可能把那烂醉如泥的学子一脚给踹下石桥。 更何况,如今她正坐在轮椅上,也伸不出腿脚。 一曲毕。 楚韶放下横在唇边的玉笛,看着萧瑾,笑问“王爷,好听吗” 萧瑾“好听极了。” 好听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瞧见萧瑾面上不适到了极点的表情,楚韶不由得笑了一声“王爷在想什么” 萧瑾“在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楚韶微微蹙眉。 萧瑾继续说“在想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小时候好。” 楚韶又听不懂了。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萧瑾好像挺开心的。 实际上,萧瑾的心情确实好上了许多。 她本以为淋一场大雨,喝一壶酒,就能消解很多孤独和愁闷。 但最终让她拾起信心继续走下去的,并不是那些东西,而是眼前的人。 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撑一把伞,唱些好听的曲子,似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就好像所有的风雨,都在那一刻避开了她们。 两天后,玉华楼。 临近酉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一辆马车在楼前停下,却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楼里的伙计瞧见这辆华贵气派的马车,连忙挤出笑脸相迎“客官,是第一次来咱们这玉华楼吗” 帷帘里传出一道淡然的嗓音“第二次。” 第二次 回答完全出乎伙计的意料。 好在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是愣了片刻,便笑道“客官既是熟客,想必应该订了雅阁,小的这就领您前去。” 这次回应伙计的并不是那道淡然的声音。 而是一只手。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地掀开了帷帘。 在伙计怔愣的眼神下,楚韶微微笑着“说来有些抱歉,我们未曾订下位子。不过邀请我们的人,似乎订下了一间雅阁。” 瞧见楚韶的面容,伙计看呆了。 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 他后知后觉地才想起了职业素养,连忙低下头,小声问“这位客官,不知是哪间阁子” 楚韶正准备说出雅阁的名字。 就在这时,玉华楼的大掌柜突然从里面走出来,呵斥道“小六,你进去,我来招呼这几位贵客。” 小六有些懵,不过看着大掌柜火冒三丈的模样,还是讪讪地进了楼子。 待到伙计走后,大掌柜才恭敬地走到马车边。 行了一礼,低声对车内之人说“燕王殿下,副楼主已在日晟阁恭候多时。” 车内传出一道声音“本王既然来了,你们楼主为何不来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 虽然萧瑾的声音很平静,但大掌柜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压迫。 他有些汗颜“其中之事,草民也并不知晓,只待王爷进了日晟阁,想必副楼主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日晟阁。 红衣女子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举起瓷杯,抿了一口茶。 茶水入喉,她赞道“好茶。” 举手投足,极尽妩媚优雅。 只不过她的手边还放置着半块血红面具罢了。 其余人瞧见红衣女子喝茶,也跟着她一起喝。 边喝边想,副楼主真是喜欢喝茶,就连这么浓这么苦的茶,都能面不改色地夸上一句。 红衣女子看着下属们跟随她一起喝茶,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传信的人说,燕王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一个人站了起来。 他先向所有人拱了拱手,再微笑道“副楼主,属下觉得定要给燕王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们血雨楼的厉害,才会把我们的院主给还回来” 红衣女子点点头“说得不错,简直跟放屁一样。” 那人“” 红衣女子“本座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其它组织派来的卧底了。” “楼主都说了不能对燕王动手,你还要让本座给燕王一个下马威,一看就是集会的时候没认真听吧” 众人哄堂大笑。 提议的那个人却面色发白。 看见下属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红衣女子十分欣慰“集会的时候不认真听,本来是要自断经脉的。” “不过既然你把大家都逗笑了,本座今天就放过你那就回去以后,自己割一只耳朵吧。” 提议者看着红衣女子的笑容,浑身都在发颤。 他心知因为上一回行刺燕王的事,楼主怀疑血雨楼里混进了不干净的人。 于是大为震怒,整个楼子都遭遇了一次大清洗。 虽然他方才的那番言论,全是由另一位沈院主提点授意的。 但既然被副楼主看了出来,自然也免不了受罚。 各院院主有自己的势力,本也是寻常之事。 不过楼主和副楼主最近很不喜欢,那就不该存在。 “多谢副楼主教诲。”提议者咬牙应是。 接下来,便顺理成章地没有人敢说话了。 除了坐在红衣女子下首处的男子把玩着折扇,微笑道“我倒是有些想法。听闻燕王的诗篇作得不错,在玉华楼里作的那首诗朗朗上口尤其是最后一句那什么新桃、旧符,我很喜欢。” 听完这话,坐在红衣女子身侧的黑衣人突然说话了。 他漠然开口道“总把新桃换旧符。” 持折扇的男子一笑,对黑衣人拱手道“就是这一句看来沈兄也颇具慧眼,很欣赏燕王这首诗了。” 黑衣人只是冷着脸,根本不想和他多言。 一个连诗句都记不住的人,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在此附庸风雅,真是可笑。 红衣女子却将目光投向了黑衣人,柔婉地笑了笑“对了,还没问过沈院主呢,你和沈澜本就是亲兄弟,此次会面也应该听听你的想法。” 黑衣人摇摇头“沈某没有任何想法。” “无非是没有领会到楼主的意思,做错了事,我们兄弟俩甘愿领罚。” 红衣女子宽宏大量地摆摆手“无事,先前楼子被齐国皇室的势力给渗透了,也不怪你们接了有关燕王的悬赏令。” 她笑眯眯地说“更何况,前段时间楼主不仅在烟雨楼那边订购了一大批春山空,而且还让那些死士服下了藏有蛊毒的香丸。别说你们了,就连本座都以为,楼主要对燕王下手了呢。”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结果楼主没有,所以我们都会错了楼主的意思。” 红衣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楼主的意思,恐怕是想扶燕王登上帝位。” “但众所周知,燕王的双腿已经废了。残疾之人,按照齐国宗法是绝无可能登基的,所以楼主到底在想什么呢” 持折扇的男子笑了笑“我们这些人若是能看透楼主的想法,那楼主便不是楼主了。副楼主与其有功夫猜测,不如想想待会儿要送给燕王和燕王妃的大礼吧。” 想起那份隆重的大礼,红衣女子柔媚地笑了笑“可要仔细准备着,人可以是疯的,但绝不能死了,这可是楼主和我送给尧国第一美人的见面礼呢。” 黑衣人点点头“放心吧,人还是活的。依照您的安排,戏唱完之后,就可以让那个疯女人登场了。” 红衣女子的心情有些激动。 合上茶杯盖,她笑了笑“准备了这么久,本座真希望燕王妃能喜欢。” 出乎萧瑾的意料,血雨楼所选定的日晟阁,此时并不热闹。 相反,人员都被清空了。 不过萧瑾也不是很意外。 因为血雨楼的作风本就十分诡异。 按理来说,萧瑾明明和血雨楼有仇。 然而对方居然明目张胆地把自家据点透露给了她。 也不知道是肆无忌惮,还是别有打算。 大掌柜领着二人穿过一片繁茂竹林。 又走过曲折回廊,这才到了日晟阁的门口。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方便萧瑾上楼,血雨楼特意制作了“云梯”。 样式和那日在烟雨楼所见的差别不大。 只不过空间更大,玉华楼的楼层也更高罢了。 云梯缓缓上升。 萧瑾内心却生出了一些猜想。 前段时间,她先前让绝歌调查了购买春山空的客人。 罗列出的名单并没有萧霜和四皇子的势力,甚至连太子的势力都没有一个。 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势力,绝歌查不出来。 当时萧瑾猜测,血雨楼应该就是那个神秘势力。 如果说玉华楼是血雨楼的据点,里面还装有云梯 萧瑾想起了白筝那天送遍整个皇宫的春山空,说明对方是想借此掩盖什么。 可是以白筝的身份和立场,显然不可能刺杀自己。 可以推测出,白筝其实是不知情的。 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既然不可能被牵连,却依然要帮藏在背后的血雨楼掩盖。 说明白筝也是血雨楼里的人。 这样一想,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烟雨楼从默默无闻到名声大显,背后如果有血雨楼的支持,就显得合理许多。 白筝莫名知晓有人要刺杀剑客的家属,而且给她送来了纸条这样的行为,如今看来也就合理了。 萧瑾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因为她分不清敌人和朋友,这个世界的敌友并不分明。 这就意味着,敌人还是敌人。 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 这时,云梯停下了。 楚韶的手指秀美纤长,正轻轻地推着她前行。 看着对方拂动的衣袖,还有腰间那支莹润的玉笛,萧瑾蓦地感受到了一丝心安。 就好像,能够从那些死物里汲取温度似的。 楚韶一边推动着轮椅,一边微笑着对萧瑾说“王爷,就快到了。” 萧瑾点点头。 的确,毕竟日晟阁就在前方。 突然间,她觉得不那么冷了。 因为日晟阁附近的那片竹林里,潜伏着最为精良的守备军。 绝歌和夙雨正站在玉华楼的某一处屋檐上,借着月光擦拭剑刃。 那条飘洒春雨的街巷,夏三娘正在房中安睡。 秦雪庭正举起剑,一遍又一遍练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招式。 再近些,还能看见那块小小的墓碑。 上面刻着小小姑娘的名字。 萧瑾忽地笑了。 一时不察,竟笑出了声。 楚韶放下了正准备叩门的手,温柔地看着萧瑾,等待着对方向自己解释。 这一笑,过了好久才能收住。 萧瑾抬眼看着楚韶。 她知道楚韶在等自己解释,解释为什么要发笑。 其实萧瑾发笑,只是觉得开心。 因为前一刻,她感觉大家都在自己身边,觉得很温暖。 也因为此刻,有人陪在她身边,同样带来温暖。 不过萧瑾并没有说出这些想法。 她只是微微地笑着,轻声对楚韶说“也不知道京城有没有下雪。”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修改完,应该有错误,但我今天好像改不完了 明天起床再继续改,宝贝们晚安。 感谢在2022033023:01:372022040123:3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明如月2个;56074797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又來晚了、54594083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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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苍白着脸色坐在轮椅上,也总让血雨楼众人莫名有些心虚,甚至还生出了些许紧张。 当然,其中之人并不包括红衣女子,还有那位手持折扇的男子。 直到萧瑾收回视线,摸上了手边的瓷杯,众人才轻咳着移开眼神。 萧瑾和楚韶坐在上座右侧。 前者淡定地喝着茶,并没有多言。后者只是笑,甚至连桌上的人都懒得去看。 一时之间,日晟阁内静得出奇。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场合抢先讲出只言片语。 过了许久,直到红衣女子将萧楚二人给看够了。 她才有些突兀地笑了几声,款款起身。 举起手边的那只空杯,对萧瑾说“久闻齐国燕王大名,如今终于见着您本人了,真是幸会。” 萧瑾没有举杯,也未曾应答。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红衣女子脸上的血红面具。 眼神像是在说 既然久仰大名,为何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半晌,红衣女子的手依旧悬在空中。 萧瑾没有应答的意思,她也没有收手放下的意思。 座中有人看不下去了。 不由得冷哼一声“燕王殿下,您既然来到此地赴约,也算是我们副楼主请来的客人。” “东道主都已经举杯了,客人却无动于衷,齐国皇室的架子也可真是大得很” 有人觉得他说得在理。 便也一拍桌案,也大着胆子应和道“就是就是,这地方可是我们血雨楼的地盘管你是皇帝还是亲王,进了我们的地方,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矩。” 他们的言语颇为不善。 然而红衣女子的整张脸隐匿在面具后,仍是从容地举着茶杯,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萧瑾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始终无动于衷。 直到杯中茶水见了底。 解过渴后,她才缓缓地放下瓷杯“其实你们都想多了。” 听见这句话,楚韶觉得萧瑾大概又要说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言语了,不由得笑了笑。 血雨楼众人并不了解萧瑾。 只是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做他们想多了 下一刻,萧瑾替他们解答了这个疑惑“本王说你们想多了,其实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虽然本王深知诸位时间宝贵,且这些原因听起来也有些啰嗦,但还是不得不说。” 而后她微微地笑了笑,补充道“毕竟这很重要。” 血雨楼众人瞧着那张年轻的面容。 萧瑾的神情很平静。 但不知为何,他们总有一种被对方装到了的感觉。 萧瑾的五官轮廓本就生得冷淡。 平日里穿的又是墨色或者玄色衣袍,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压迫感。 此时看似弯了个微笑,但还不如不笑。 因为她嘴角的笑很凉薄,总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如果细细观察,隐约还掩藏着一股杀意。 当然,血雨楼众人之所以会生出这种错觉,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系统在发布任务前,曾对萧瑾说过“检测到宿主本次任务难度过大,系统将免费为您叠加一层逼格增益。” 简言之,就是单靠她自己可能打不过,所以还需要叠一层额外的buff。 萧瑾“” “什么叫做逼格增益” 系统贴心地解释着“就是在此期间,您的一举一动都会显得很深沉、很有内涵。” 萧瑾有被无语到“什么叫做显得很有内涵” 系统“因为这种增益能让您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逼格满满的气息,从而达到震撼对手心灵的效果。” 以装逼来震慑心灵。 这可能是史上最没用的增益了。 萧瑾亲身体验着这个增益,觉得起到的作用很简单。 这意味着,虽然她不能从实力上压倒对方,但可以从气势方面压倒对方。 很好,很有精神。 此时萧瑾仗着自己的逼格已经由内而外地拉满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首先需要说明一点,你们大概误会了,本王不是来这里做客的。” 桌上的众人都带着半块面具。 萧瑾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他们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但面具外显露出的嘴角,却是连半分笑容都没有。 萧瑾并不在意血雨楼众人怎么想。 关于这场谈判,她其实只想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 所以她需要找席上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于是萧瑾转过头,看向了坐在最上位的红衣女子。 她知道,那个人就是大掌柜口中的副楼主。 看着席间地位最高的人,萧瑾也并没有生出畏惧,只是平静地叙述了一段事实“前段时间,血雨楼的人深夜闯进了本王暂住的府邸本王相信,这应该是贵组织的人有意为之,而并非贵组织的人一时大意迷了路吧” 萧瑾的问题问得十分尖锐。 而且属于明知故问。 只要血雨楼的人不是傻子,就不会找错地方。 血雨楼众人明白,此言一出,如果他们再作什么解释,宣称一切都是误会。 就会坐实了傻子的名头。 在血雨楼的地盘坐着,身边也没有带一兵一卒,还敢如此嚣张。 席间众人皆有些坐不住了。 然而红衣女子很坐得住。 她甚至放下了那只空杯,自顾自地添了一杯茶,莞尔一笑“燕王殿下,那些误入您宅院的人,的确是我们血雨楼的杀手。” “只是此言差矣,像干我们这一行的,做何事倒也谈不上有意为之,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更何况,血雨楼也无意于和燕王殿下您结下梁子。只不过像接悬赏令这样的小事,楼主和本座平日里都不会过问,全是由三院的人在负责。” 怕不是在强势甩锅。 意识到这一点后,萧瑾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解释,再问“所以三院的人如今究竟在何处” 红衣女子但笑不语。 片刻后,她轻轻伸出手,指向地下“三院院主他已经死了。” 萧瑾微微皱眉。 红衣女子说“楼主查出三院院主的身份不干净,觉得他应该是其他势力混进血雨楼里的眼线,所以便当场处决了他。” 萧瑾敏锐地发现,一提到血雨楼楼主,血雨楼众人的形容举止多少有些不自然。 似乎很是畏惧那位自始至终未曾现身的人。 虽然血雨楼楼主从未现过真身。 但从她穿书以来,事情的背后,却总有那个人的影子。 萧瑾皱眉“所以副楼主的意思是,想对本王不利的并非血雨楼。” “你们只是选错了院主,接错了悬赏令,听信了错误的情报,然后顺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一连串话,倒是完美地剖析了副楼主的言外之意。 她想让萧瑾见好就收,息事宁人。 红衣女子有些惊讶。 她先前只是说血雨楼被其他势力渗透了,并没有提及太多的信息。 但萧瑾的猜测极为准确。 因为血雨楼的确得到了错误的情报。 也正是因为这份错误的情报,他们才会接下错误的悬赏令。 情报上显示,那晚燕王和燕王妃并不在府内,二人将和太子前去庆州郡守府邸,共同商议赈灾一事。 所以两位沈院主才接下悬赏令,带着杀手前去解决悬赏令上的三人。 当他们瞧见了院中的太子和燕王时,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但血雨楼一向信守承诺。 只要接下了悬赏令,便要替人消灾,再无反悔的可能性。 于是两位沈院主决定分头行动、声东击西。 这样的决策本也可以完成任务。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绝世高手,阻碍了他们的行动。 回忆起这些,红衣女子想到了萧瑾方才说的那番话。 选错院主,接错悬赏令。 听信了错误的情报,顺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前三件事虽然听起来很像甩锅,但的确也是事实。 而第四件事,是血雨楼向来的作风。 所以红衣女子点点头,坦诚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不错。” 出乎红衣女子的意料。 萧瑾竟是微笑道“原来是这样。” 瞧见对方真诚地笑了,红衣女子觉得,这大概是燕王府和解的信号。 看来萧瑾是个难得识大局的人。 红衣女子很满意。 然而坐在一旁喝茶的楚韶,却认为一切并没这么简单。 楚韶端起茶杯,浅浅地笑了笑。 而且,恐怕才刚刚开始。 果然,下一刻 萧瑾敛了嘴角的笑。 瞬间将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是这样那么看来,本王今晚的确不是来做客的。” 红衣女子一愣。 萧瑾缓声说“副楼主方才已经亲口承认过,你们楼里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缘由,终究杀了本王要保护的人。” “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本王和血雨楼有仇,而且是有很大的仇。” 一语毕。 席间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一位白袍男子笑着以扇击掌,起身对萧瑾说“好一个很大的仇” 萧瑾皱眉看着对方。 她不太明白,这人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白袍男子瞧出了萧瑾表情不对,于是笑呵呵地自报家门“燕王殿下,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逊字,是血雨楼第四院的院主。” 上官逊。 名字听起来很中二,人也很中二。 好像是挺逊的。 萧瑾淡然颔首。 作为敢以真名示人的血雨楼人士,上官逊并非齐国人士,也不怕被萧瑾威胁。 所以现下说话便颇为随性。 他甚至自顾自地讲起了另一件事“说实话,在下其实很喜欢燕王殿下您作的诗,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多有意境,多好的词句啊” 萧瑾“” “这诗不是本王写的。” 上官逊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啊呀,在下知道,王爷您深藏不露,一向低调。” 眼见着上官逊露出了一副“我懂”的表情。 萧瑾意识到,对方好像听不懂人话。 所以她干脆放弃解释,把面前这人当做了王安石的粉丝。 上官逊丝毫不在意萧瑾的无语。 他笑了笑,继续说“在下本以为,像燕王殿下这样腹中有锦绣,却深藏不露的人,定有一番不可宣之于口的宏图大志,只是如今” “如今血雨楼不过失手解决掉了一个小丫头,您也还剩下其他两名证人可用,为何却声称与血雨楼结下了深仇大恨呢” 红衣女子弯唇一笑。 喝了茶,她漫不经心地教训着上官逊“上官院主,你说错了,燕王殿下不过只是想要一个交代,觉得三院院主死了还不够,还需要另一个院主也付出代价。” 上官逊叹了口气,惆怅地说“副楼主,这些在下都明白。” “只是三院院主已经死了,两位沈院主也倒了大霉,一位被楼主削了好大的权力,另一位如今还在燕王殿下手里呢。” 红衣女子也叹道“是了,虽然那两位院主极为可怜,但他们的确也做错了事。” “燕王殿下若是想要沈院主的命,本座倒是可以请示楼主,不过沈院主终究也是被人当枪使了,错也只错在愚蠢,而不是残忍。” 二人一唱一和。 一个唱红,一个唱白,配合得很是默契。 萧瑾极为佩服。 演的如此流畅自然,也不知道事先有没有对过剧本。 然而萧瑾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们说的都很对,但本王姓萧,本王不用也不想听你们的解释,也不想让那两位沈院主付出代价。” “因为本王要保护的人已经死了,就算他们断手断脚、被凌迟处死,秦雪衣也不会回来,所以本王不需要他们付出任何东西。” 血雨楼众人沉默了。 不需要付出代价,那需要什么 “本王到这里来,并不是想用秦雪衣的死换取什么,她只是个小姑娘,你们这些人别把这么肮脏的事情强加在她身上。” 萧瑾微笑着说“所以麻烦诸位搞清楚一点,现在是本王抓了你们的院主,想用这个一文不值的人,让幕后的买凶者付出一些同等的代价。” 说到此处,萧瑾加重了语调。 “换句话说,是你们邀请本王来这里谈判,如今也是本王在提条件,你们可以想尽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但是不能教本王做事。当然,就算你们教本王做事,本王也不会听你们的。” 似乎觉得有些滑稽。 萧瑾笑出了声“说来好笑,本王是齐国燕王,需要听谁的话吗” 一阵沉默。 片刻后,席间有人拍案而起,骂道“萧瑾,你莫要欺人太甚你就算是一国皇子,惹怒了血雨楼,我们便是在这里把你给杀了,也无人知晓” 萧瑾明白,就算是再恐怖再血腥的组织,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太聪明的人。 她不怒反笑“这间小楼外正潜伏着燕王府最精锐的守备军,诸位若是不惧,大可一试。” 听完此话,红衣女子藏在面具下的神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燕王府的守备军,她是知道的。 虽然守备军只是萧瑾的私兵,在人数上,自然无法和齐国的神机营相提并论。 但伐尧前一年。 燕王帐下的统领叶绝歌,却带领着这支队伍,暗杀了尧国最有名的大将冯子衿。 平心而论,她一点儿都不想和这支队伍交手。 拍案而起的那人,此时脸色也不太好。 然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振振有词道“那又如何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只需要抓住你,难道你的护卫还敢对我们动手不成” 桌上另一人也似乎反应过来了,跟着应和“对啊,少在这里嚣张了。你现在坐在轮椅上,不过是一介废人,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萧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不出萧瑾所料。 下一刻,一把匕首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不知何时,席间那道翩翩的白影已经来到了那人的跟前。 姿态十分优雅,唇边扬起了温柔的笑“不妨再说一句话吧。” “说说看,谁是废人” 被匕首架着脖颈的滋味并不好受。 那人哆嗦着嘴唇,吓得面色惨白。 方才的气势早已消散了大半,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血雨楼诸位都看着楚韶。 由于方才萧瑾过于瞩目,他们都快忘了这里还坐着一位燕王妃。 不过当众人想起来时,已经晚了。 他们所有人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忽略了沈院主的另一个情报燕王府里藏着一个高手 一个全盛状态下,足以和他匹敌的高手。 虽然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沈院主隐瞒了那位高手的身份,但如今看来,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此时那人消减了气焰,终究为时已晚。 只见楚韶柔声说“既然你不愿意再说一句话,那么实在有些可惜。” “这样的话,你的上一句话,就是你的最后一句话了。” 话音刚落。 那人的脖颈溅出了一大片血花。 连保命的武器都还没使出来,那把细长的匕首银光一闪,瞬间贯穿了他的喉咙。 旁人是一剑封喉。 而楚韶懒得为这种人出剑。 她只需要一刀。 一刀过后,鲜血洒在了桌案的菜肴上。 这是楚韶送给血雨楼的见面礼。 死寂。 长久的死寂。 方才拍案而起的那人,早已吓得后退连连。 他面露惊恐之色,往红衣女子那里奔去,声音都在发颤“副副楼主,她是个疯子救、救我” 然而还没等到靠近红衣女子,一柄飞刀就精准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低下头,看着刀柄上的血红印记。 然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站在远处,出手的那个人。 红衣女子手捏飞刀,面具上的血蝶好像正在飞舞。 她柔媚地笑了笑。 一弹指过后,再甩手,将第二枚飞刀掷向了那人的咽喉。 又一道艳丽的鲜血喷溅而出。 只是这次,是副楼主亲自出手,杀死了自己的部下。 这时,不管是了解红衣女子的人,还是不了解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了解红衣女子的人很清楚。 在楚韶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后,那两人就已经死了。 血雨楼一院院主沈琅,是血雨楼排行第二的高手。 他说,全盛时期的楚韶甚至能和他对打。 这份实力太恐怖了。 虽然沈琅此时在日晟阁中。 但他中箭负了伤,正沉默地隐匿在屏风背后。 而外面,却有守备军潜伏在暗处。 如果他们不死,血雨楼其他人就会遭殃。 他们不死,如何平息燕王和燕王妃的怒火 不了解红衣女子的人,如今也很清楚。 楼主和副楼主本想请君入瓮,谁知血雨楼反倒成了被威胁的人。 再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瞧见那张秀气好看的脸,如今已经没有人敢把她当成一个病入膏肓的废人了。 毕竟这个连站都站不来的人,在布置一切的同时,可能也算计到了所有。 这种人很可怕。 因为她不仅会隐藏,而且还很能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0123:35:2820220403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了2个;萧墨倾安、这人很懒没有填写姓名、江湖一姐、乐壹、agr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95912426瓶;沙棠、阿昕鸽鸽、二十、粉红豹大长腿、凉薇好、花盆有蘑菇20瓶;etrichor14瓶;无牵、ang亡魍忘、zzh想睡觉、玫湾10瓶;shan8瓶;黑色稻草人、袁一琦老婆、568953936瓶;fsh、evefay离、催化剂5瓶;日行、浅井朝觐、米格、xanna、你也想看向日葵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第 73 章 为了招待齐国燕王,日晟阁的一切皆按最高规格布置。 故而此时那张昂贵的羊毛地毯上,浸染了大片鲜血。 红衣女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她并没有感到愤怒或是惋惜,纤长的手指捏着飞刀,柔声对楚韶说“王妃娘娘,血雨楼共有十一院,各院也藏着数不尽的暗探和杀手。这人一多嘛,难免总会生出一两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望您和燕王殿下多多担待。” 血雨楼众人又惊又怒。 他们实在不明白,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副楼主,如今怎的会说出如此软和的话。 然而纵然愤怒不已,他们只肖看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两人,也便噤了声。 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副楼主不想得罪的人。 而且,下场就摆在眼前。 楚韶未曾回答红衣女子的话。 手中依然攥着那把沾了鲜血的匕首,她转过身,微笑着问萧瑾“王爷,您想担待么” 只一句话,众人又将目光移回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位年轻王爷。 此时他们更加确信。 燕王妃不简单,燕王更不简单。 就连武功如此高强的燕王妃,都对萧瑾唯命是从。 可见楼主想扶燕王登上帝位,也并非没有一丝道理。 然而萧瑾却很不识趣。 在众人都紧张地盯着她时,她皱眉咳了几声“担待本王从不担待任何事。” 红衣女子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着萧瑾,又抿了一口茶“燕王殿下,您不如再考虑考虑” “我们血雨楼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江湖组织,但在四海之中,也还是颇有些影响的。” 这话虽然说的轻巧。 但语气却变得认真起来了。 因为血雨楼的背后,还站着血雨楼楼主。 所以众人并不会畏惧萧瑾的报复。 他们都知道,只要楼主还在一日,血雨楼就不会垮台。 相反,红衣女子觉得萧瑾应该对血雨楼多几分尊重。 因为血雨楼如果想对付什么人,就算是天潢贵胄,也会颇为忌惮,夜夜睡不着觉。 萧瑾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也知道对方的话里暗含着警告,隐隐在威胁自己。 不过萧瑾并不在意。 反倒微笑着说“副楼主,本王不会担待你们血雨楼部下的任何过失,因为本王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担待任何事,本王只是来谈条件的,而你们也只是来赎人的。” 红衣女子眯了眯眼。 托举茶盏的动作,也微微一滞,紧接着笑问“燕王殿下,此话怎讲” 萧瑾说“本王知道,多带些人手、在桌子上多吹嘘吹嘘自己所拥有的眼线和势力,有利于降低损失。” “但今天怕是不行,因为本王不吃这一套,而且要是真打起来,恐怕本王和副楼主谁也奈何不了谁,顶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副楼主,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 红衣女子静静地听着。 忽地莞尔一笑,柔声道“燕王殿下倒是性情中人,说起话来直截了当,一点儿也不愿避让呢。” 萧瑾本以为对方是在损她,批评她一点儿也不委婉。 毕竟电视剧里的反派或者大佬,讲话总是高深莫测。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确实。 只要说起便于理解的人话,逼格都会拉低很多。 谁知红衣女子抿了抿好看的唇线。 竟是一笑“这样的性情,倒让本座很欣赏,也很喜欢。” 萧瑾沉默了。 这 这是可以说的吗 红衣女子察觉到了萧瑾的沉默。 故而她笑得更开心了。 谁知道处处都要占尽上风的燕王,终究还是个面皮薄的年轻人。 只是下一刻,红衣女子的笑容又收敛了几分。 因为她看见了楚韶唇边扬起的微笑。 对上楚韶的视线。 红衣女子总觉得,要是她再说两句不正经的话,对方那把锋利的匕首,马上就会抵在她的咽喉上。 虽然楚韶笑得很温和,但给她的感觉却很窒息。 于是红衣女子打消了戏弄萧瑾的念头。 转而认真地说“既然燕王殿下也是真性情,本座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楼主的意思是,沈院主一定是要回来的。” 萧瑾意味深长地说“沈院主能不能回来,那还要看副楼主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了。” 闻言,红衣女子侃道“燕王殿下先前不是说,沈院主的性命一文不值吗” 萧瑾淡声回答“现在本王也是怎么想的,不过是想用他的命,换一条更不值钱的命罢了。” 说到此处,红衣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摸着瓷杯上的青花纹,笑问“不知道燕王殿下想要谁的命” “穆丞相之子,穆远。” 萧瑾认真地看着红衣女子“本王目前只想让他死。” 一阵沉默。 这话说的。 说的好像暗杀国之重臣,跟摘一颗大白菜似的。 半晌后,红衣女子忍住想嘲讽的冲动。 笑着问“燕王殿下您觉得户部侍郎的命很不值钱” 萧瑾点点头“是很不值钱。” 楚韶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萧瑾,唇畔笑意不自觉地深了几分。 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掌管着齐国的财政收支。 换句话说,大齐百姓每年所要缴纳的赋税、大齐将士定期所需的粮饷,以及大齐官员所得的俸禄,都会经由这两人之手。 放眼整个大齐,敢说户部侍郎穆远的命不值钱的人,怕是寥寥无几。 红衣女子有些气愤。 这种气愤来自于无言以对。 因为萧瑾的确有这个资本。 一国重臣的命固然很值钱,但始终不及皇子尊贵。 红衣女子隐约已经猜到了,萧瑾为什么突然要杀穆远。 但她还是想确定一下。 于是笑眯眯地问“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人的命可值钱得很,所以本座很好奇燕王殿下,您为什么要杀他呢” 谁知萧瑾居然皱起了眉。 她看着红衣女子,反问道“你不知道本王为什么要杀他” 红衣女子“” 她为什么要知道 一时之间,红衣女子竟然被问住了。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本座一定要知道么” 萧瑾知道,红衣女子想要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双方都很清楚,但彼此都在互相试探虚实。 既然已经挑明了楼外潜伏着守备军,此时萧瑾倒也不惧于再掀开一张牌。 于是直接说“一个叫做吴蒙的人,花费重金买下了夏三娘和秦家姐妹的命,想必就算血雨楼被渗透了,副楼主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萧瑾嗯了一声“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 红衣女子似乎兴味盎然“噢,不知燕王殿下觉得有何处不妥” 萧瑾答道“本王派人调查过吴蒙,此人不过是云河县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是赔上全部身家,又如何能让血雨楼院主亲自出手他何德何能,砸得动吗” 红衣女子想了想,笑道“您说得有理。” “所以他背后肯定还有人,而且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人。”萧瑾面无表情地说。 背后有人,是肯定有人的。 只是这不太聪明 红衣女子扑哧一笑“燕王殿下为何觉得这幕后之人不太聪明” 萧瑾答道“因为如果是常年混迹官场的聪明人,事情败露以后,定会杀掉吴蒙的全家,不留一个活口。” “但奇怪的是,幕后之人似乎并不急着杀人灭口,反倒任由吴蒙将他的家眷转移到了云秦国,说明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听到此处,红衣女子奇道“为何燕王殿下便如此笃定,此人是不太聪明、且有所隐情,而并非他心慈手软呢” 心慈手软 萧瑾冷笑一声“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的人,还心慈手软呢” “这种人也配” 血雨楼众人惊讶地望着萧瑾。 先前听萧瑾说起那个被杀死的小女孩,他们还以为这只是对方随口说出的一句托词。 如今看来,燕王好像真的 真的很把寻常百姓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红衣女子也沉默了一瞬。 而后她轻笑着问;“就算这样,您又是为何要杀死户部侍郎穆远呢” 萧瑾解释道“因为吴蒙的亲眷在云秦国居住的宅院,其实就是穆相当年的门生几年前所买下的院子。” 这下红衣女子真的有点惊讶。 因为萧瑾的手实在太长,眼线也太多了。 甚至已经伸到了云秦国。 红衣女子不知道,她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系统给萧瑾叠加了一层逼格增益。 也丝毫不知道 其实萧瑾并非手长到无法无天,而是白术的腿脚实在太快。 不过还有一个疑点。 红衣女子问“既然如此,燕王殿下想杀的为何不是穆相,反倒是其子穆远呢” 萧瑾淡声道“因为本王的部下去云秦国探查时,发现吴蒙的家眷已经死了,只有他新纳的一位妾室还活着,而且被一辆马车秘密送往了京城。” 红衣女子微微蹙眉“所以燕王殿下知晓,那位妾室被送到了京城何处” 萧瑾摇摇头“既然都是秘密送往京城了,守备肯定极为森严、行踪也捉摸不定,本王的部下自然不会蠢到跟过去。” 红衣女子“” 这燕王,怎么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的。 此时就连楚韶都有些疑惑了。 她温柔地看着萧瑾,轻声问“既然不知晓那位妾室被送去了何处,那么王爷又是如何知晓,杀死吴蒙家眷的人就是穆远呢” 萧瑾看了看楚韶,然后缓声说“因为那个人既然杀死了吴蒙一家,只留下了他的妾室,说明那位妾室应该很美。” “而且他应该见过吴蒙的妾室,所以才会生出觊觎之意,杀其全家,独留那位美妾。” 楚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大概已经知晓了萧瑾调查的全过程。 红衣女子却蹙起眉“所以您着手调查了那位妾室” 萧瑾点点头“吴蒙纳妾不过三月有余,故而在此期间跟他来往过的人,本王皆一一调查过了,所以手中持有一份名单。” “再者,寻常男子得到了美人,总是会为了虚荣心,想拿出来显摆一下的。只需要着手调查一下京城贵人们近日以来举办的筵席和聚会,再打听打听有谁新添了一名美人,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本王对比过吴蒙的妾室,以及穆远所纳美妾的画像,二者不能说是神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萧瑾淡然地说“所以本王不算冤枉穆远。” “所以他活够了,该去死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宝贝们 因为疫情原因,学校最近在补课,本周只能隔日更了。 这一章还没修改完明天再继续改,大家晚安啦。 感谢在2022040323:59:342022040523: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自有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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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许久,叹道“此事的确也是事实,只是无论燕王殿下信或不信与否,血雨楼都没有想刺杀您的意思。” 萧瑾不动声色地问“噢既然不想刺杀本王,那么你们想刺杀的究竟是谁” 顺带瞟了一眼身旁的楚韶,正巧对上那道含笑的视线。 很明显,对于血雨楼的刺杀对象可能不是萧瑾,而是她自己。 楚韶并不在乎。 只是萧瑾其实有些在乎,所以才会问出这句话。 不过红衣女子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萧瑾知道的应该没有那么多。 于是莞尔道“血雨楼没有想刺杀任何人,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奉命行事 萧瑾微微皱起眉了。 这句话的含义看似有些模糊,实际上却很清晰。 能让副楼主奉命行事的,除了血雨楼楼主,还能有谁 先前萧瑾通过盘问那些刺客,已经知晓了第一次刺杀秦家姐妹的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 虽然在明面上,他们是四皇子的人,但之前所效忠的主人却是萧霜。 再结合萧霜曾有想让自己娶沈双双的意思,这样说来 血雨楼楼主想杀的人有可能楚韶。 所以,萧霜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楼主。 只是有一点,萧瑾始终想不通。 萧霜既然拉拢了四皇子,那么一定对那把椅子存有某些心思。 可按理来说,原主双腿尽废,此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然而萧霜并没有杀楚韶的理由。 最大的动机,就是想让自己娶沈双双。 娶沈双双肯定是为了拉拢兵部尚书,换言之就是为萧瑾铺路。 但萧霜完全没理由给她铺路。 想到这些矛盾点,萧瑾再看看面前的红衣女子。 恍惚间,忆起了问月台上那一袭朱衣。 银线绣出的仙鹤振翅欲飞。 她猜不透萧霜到底想做什么。 红衣女子瞧见萧瑾的表情变幻莫测,于是笑着说“燕王殿下,这茬事已经过去好久了,早就是旧事了,现下还是来说说您方才提及的事吧。” 萧瑾回过神。 她知道就算自己此时问了,红衣女子八成也不会回答。 还不如先放下这件事,解决当前的问题。 于是萧瑾淡淡地看了红衣女子一眼“血雨楼想要不冒险,就换回沈院主的一条命,这想法着实有些天真,也把本王想得太过善良了。” 血雨楼众人皆是一愣。 随后怒意滔天。 他们都是在刀尖上舔刃饮血的人。 一个常年居于皇宫养尊处优的王爷,不过带了几年兵而已,就敢说他们天真 然而一想到方才死去的那两人。 此时众人也只能干瞪着萧瑾,怀怒未发,试图用眼神攻击她。 一时之间,席间有些沉默。 持折扇的男子看着红衣女子彻底失去笑容的嘴角,本想说几句话舒缓一下气氛。 然而下一刻,萧瑾却轻笑着说“不过你们运气实在很好,因为本王的确很善良。” 萧瑾面带微笑讲出了这句话,本该足以表现出几分和善。 奈何呈现出来的效果却完全相反。 在座诸位,面具下的表情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就跟见了鬼一样。 齐国那位杀人无数的鬼罗刹,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善良 谁信你的邪。 只有站着的楚韶,唇边依然弯着温柔的笑。 王爷是个很善良的人,但是的确也没有善良到这种地步罢了。 也只有楚韶明白,萧瑾大概想出了一些“善良”的法子,足以“善良”地解决这件事。 对于血雨楼众人的呆滞,萧瑾感到很满意。 于是缓声说“本王有一个办法,一个能让诸位不那么冒险,也能为血雨楼博得好名声,同时还能让穆侍郎安心上路的法子。” 血雨楼众人并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好的事情。 但看着萧瑾脸上淡然的微笑,总觉得对方好像真有办法。 信,还是不信 红衣女子静静地看着萧瑾。 而后莞尔一笑,率先表明了态度“本座洗耳恭听。” 萧瑾也并不会拐弯抹角,从袖间拿出一册账薄“这是穆相昔年贪赃枉法的铁证,具体要如何用它,相信诸位比本王更清楚。” 她的表情很淡然“杀人是最低级的手段,要摧毁一个人,应该先从舆论层面把他杀死。” “诚然,一国的重臣如果死了,难免让本国的君主,还有底下的百姓恐慌但如果死的是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呢只怕到时候人人都会拍手叫好吧。” 红衣女子看着萧瑾手上的账簿,突然笑了笑“其实百姓们不仅会拍手叫好,而且还会觉得他死得其所呢。” 她继续说“但是燕王殿下,您忽略了一个问题。” 萧瑾问“什么问题” 红衣女子微微地笑着“如若杀死穆远后,将这册子放在穆府,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肯定会来调查。但穆家的背后站着四皇子,谁能保证刑部和大理寺里面,又没有四皇子的亲信呢” 萧瑾点点头“不错,刑部和大理寺肯定有四皇子的亲信,而且应该还有其他势力的眼线比如本王的,比如昭阳长公主的。” 在说到萧霜时,萧瑾刻意留了个眼神,暗中观察红衣女子和折扇男子的表情。 结果,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些人的确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基本上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萧瑾顿了顿,继续说“当然,本王要借助的其实并不是燕王府的眼线,或是昭阳姑姑的亲信,而是太子。” “太子”红衣女子好像有些困惑。 萧瑾点点头“大理寺卿是太子手底下的人,这本账簿若是落到他的手里,必然会捅到圣上那里去。” 红衣女子却是神秘一笑“可是据本座所知,齐国的皇帝可是出了名的昏庸无能,想来也是做不了什么主的。” 萧瑾不置可否,微笑道“可是,本王本来也没有想让圣上做主的意思。” “本王只是想把这件事情捅到朝堂上去,然后再让齐国百姓知晓,穆氏一族的荣华皆是用灾区百姓们的鲜血所换来的。” “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本王做什么,民怨一起,穆家平日里得罪过的人,还有朝中拥立太子的大臣,都会赶忙着落井下石。” 听完这番话之后,再愚钝的人都能明白。 燕王这一招,是想借刀杀人了。 白袍男子微微颔首,抚扇而笑“燕王殿下实在是高啊这步棋下得也真是妙,只是不知您事先也未曾知会太子,太子会不会甘愿当您手上的刀呢” 萧瑾心想,男主又不是傻子。 虽然她现在的确表现出了不想跟太子绑在同一条船上的意思,但原主的双腿毕竟已经废了。 对于太子而言,最大的敌人依然是四皇子,而不是自己这个早已出局的燕王。 就算不再是同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男主并不傻,这一点怎么可能不懂。 萧瑾懒得解释,缓声道“这不是你们血雨楼该考虑的事情,这只是本王要考虑的事,你们只需要杀死本王想杀死的人即可。 “事成之后,本王会放了沈院主。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这话说的霸气,也很有霸总那味儿了。 血雨楼众人看着萧瑾,总觉得对方虽然面色苍白,也正坐在轮椅上。 但莫名给他们可以信任、一切尽在掌控中的错觉。 实际上,的确也是错觉。 因为萧瑾只是懒得把理由说清楚,想随意敷衍一下他们罢了。 伪装成霸总,同时点亮普通霸总“惜字如金”的天赋技能。 嗯,有利于缩短谈判时间。 谈判进行到此处,按理来说血雨楼捡了天大的便宜,本就该结束了。 然而红衣女子笑着应下后,又柔声开口道“本座前些日子抓到了一个人,也听闻了一桩有趣的传闻。” “故而今日还为燕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准备了一台子好戏,还望王爷和王妃娘娘能移驾去看看。” 楚韶觉得这场谈判本身就很无趣。 所以她并不在意,红衣女子到底准备了什么好戏。 萧瑾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戏” 红衣女子掩唇一笑“待到燕王殿下见着这戏,便知晓了。” 语罢,她拍了拍手掌“送燕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去楼下大厅。” 日晟阁大厅。 此时,场内并没有太多人,闲杂人等都已经被清空了。 只有四把座椅,还有椅子上的四个人。 那四人自然分别是萧、楚、红衣女子,还有持扇的白袍男子。 婢女从旁侧鱼贯而出,奉上瓜果和美酒。 待到看戏的瓜子和饮料都备齐了。 萧瑾举杯抿了一口,本以为红衣女子紧接着会讲起方才所说的那一桩“有趣传闻”。 然而红衣女子只是笑着,并没有说话。 此时,萧瑾尚且不太清楚。 红衣女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不过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随着一道婉转戏腔响起,正旦缓步登台。 萧瑾有些惊讶。 失算了。 居然真是字面上的唱戏,而不是大佬常用的隐喻。 惊讶之余,萧瑾抬头望向登场的那位正旦。 站在台上的女子生得好看。 蓝衣银袖,耳垂上还缀有纯白翎羽,举手投足间尽显清冷孤傲。 萧瑾微微一愣,险些以为对方怕不是容怜转世。 只是当那女子转过身后,发现并不似容怜那般绝色,才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否则真就闹鬼了。 台上的正旦轻轻俯身,做着简单介绍 “小女子容怜,蒹葭楼头牌,今年不过桃李年华。” 容怜具体多少岁,萧瑾是不知道的。 当然,她也不是很在意。 萧瑾只是转过头,瞧了楚韶一眼。 却发现楚韶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正微笑着望向台上那人。 仿佛有所察觉。 楚韶侧过头,也对上了萧瑾的视线。 台上的正旦扮相清冷,唱腔婉转,自顾自地跳着舞。 而台下的楚韶额间贴有银蓝色花钿。 正温和地看着萧瑾,轻声问“王爷,有何要紧事么” 萧瑾一愣。 随后收回眼神,答道“无事。” 红衣女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笑而不语。 直到戏台上的生角出场,红衣女子才指着台上那名白衣侠客,津津有味地介绍道“这位也算是这台戏的主角之一了,燕王殿下可得好生留意着他。” “而且这戏啊,五分真五分假,真真假假,才称得上是一出好戏。” 闻言,萧瑾眯起眼,望向台上那名白衣侠客。 此人背负长剑,剑身上镌刻了银蓝色花纹,身份俨然已经呼之欲出。 是沈琅。 那剑客唇红齿白,拱手道一句“在下沈家庄沈琅,天涯门首徒,见过容姑娘。” 台上正旦半是好奇,半是羞涩地注视着沈琅。 良久,她扬起银蓝水袖,在对方面前跳了一支舞。 而沈琅含笑看着容怜,将玉笛横至唇畔,吹奏出了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长相思,摧心肝。 看着台上的轻歌曼舞,萧瑾的心态发生了某些变化。 此时她已经没工夫思考,血雨楼副楼主为什么要准备这一台戏了。 因为萧瑾想起了楚韶和沈澜相似的容貌。 还有她在记忆片段里听见的那一曲长相思,以及容怜房中的那一箱笛子。 不会吧。 容怜难道真的给大尧皇帝戴了一顶有颜色的帽子 萧瑾没有去看楚韶的表情,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问出些什么事。 然而实际上,萧瑾还记得上一次在雨中,楚韶说她和沈琅之间没什么关系。 一定要有所关系的话,也只是仇人关系。 所以萧瑾只能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定住心神看下去。 回过神后,她发现了一些疑点。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觉得以容怜的性格,大概做不出这么娇羞的表情。 台上的正旦言语轻柔,神情娇羞。 和萧瑾在记忆片段中所看见的那位容妃大相径庭。 不过当那位绛袍女子登场时,处在娇羞中的正旦瞬间又变得正常了起来。 出场的女子身着绛紫袍服,外罩刻丝鹤氅,眉间缀有一粒朱砂痣。 形容举止,皆是贵不可言。 这让萧瑾想起了记忆片段里那位皮笑肉不笑的国师。 对方的脸上的笑容很刻意,总是若有若无。 简直跟楚韶如出一辙。 一旦想起这一茬事,再看看站在台上的国师。 萧瑾进行着头脑风暴,总会生出些不怀好意的揣测。 不得不说,台上那位国师没有演出尧国第一奸臣的精髓。 至少眼神不太对味。 因为国师只是虚伪地笑着,盯着蒹葭楼那位有名的头牌。 她看着容怜拂动的舞衣,以及对方裸露的后背。 帷幔层层叠叠,舞女肩膀上的银蓝色花纹在薄衫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一舞毕,满座皆惊,久久无言。 国师起身,柔和地笑着,赞叹道“容怜姑娘倾城之姿,实在称得上大尧第一绝色。” 容怜还礼,并不作言语,眉眼间尽是淡漠。 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天生的厌恶。 萧瑾心想,演得好啊。 果然这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容怜。 而楚韶坐在台下看着,似乎轻笑了一声。 红衣女子听见了楚韶的笑声。 不由得轻抿一口茶,笑问“不知王妃娘娘何故发笑” 楚韶看着台上清冷孤傲的容怜,唇边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我在笑她故作姿态。” 也不知说的究竟是台上的正旦,还是真正的容怜。 台上的角儿们唱得起劲,实际上乏善可陈。 左不过就是沈琅日日来蒹葭楼找容怜,除了在月下幽会之外,便是在桃花林里舞剑。 听闻容怜爱吃桃花羹。 沈琅便摘取新鲜的桃花,不远千里奉上。 而宫中的那位奸臣,也含着笑,斩尽了大尧最为好看的桃花林。 御厨和国师府上的私厨,用琉璃碗呈着那一杯桃花羹,战战兢兢地送往蒹葭楼。 却被那位不近人情的美人挥手打落在地。 容怜的神情依然冷傲,将对方的赞美悉数奉还“小女子不吃大尧第一奸臣送来的东西。” 很显然。 尧国第一美人,丝毫不想跟尧国第一奸臣扯上任何干系。 对于国师这种破坏植被的行为,其实萧瑾也有些汗颜。 她心想幸好容怜喜欢的东西不多,不然以国师这么极端的性格,怕不是得全部砍了奉上。 实际上,国师的确很极端。 在容怜和沈琅私定终身,准备逃离蒹葭楼时,她宣称大尧近年来天灾不断,唯有祥瑞之星,方能消解灾难。 祥瑞之星不是一种征兆,而是一个人。 国师说,那个人是一位女子。 她的肩膀上纹有银蓝色花纹,和带有菱边的雪花一样漂亮。 她说,只有尧天子将此女迎入琉璃制成的宫殿,册封为妃,才能消解尧国的天灾。 红衣女子看着台上的国师,柔声补充道“其实尧国国师也没那么疯魔,左不过因为她先前所扶持的宁妃诞下皇子,登上了后位,如今已经不听她的话了。” 萧瑾微微一愣。 红衣女子继续说“蒹葭楼本就听命于国师,而国师为了制衡皇后,才挑中了容怜,演起了这样一场戏。想出让容怜进宫这一招,和她新扶持的梅妃一同抗衡中宫。” 听完红衣女子的解释,萧瑾皱了皱眉。 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有些疑惑“可为什么非得是容怜呢” 红衣女子颇为神秘地笑了笑“那本座就不得而知了。” 容怜身份低微,仅是蒹葭楼里的一名舞女。 如若此时拒不进宫,便是抗旨不尊,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进宫以后,若是不愿依附于梅妃和国师,也只有被其他妃嫔磨死的份儿。 不得不说,国师的算盘打得很好。 只是国师和梅妃都没想到,容怜这么快就会怀上身孕。 对于她们来说,如果容怜有了身孕,便不太好掌控了。 梅妃很是担忧,然而国师却微笑着劝慰她“容怜就算诞下了龙子,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不必过于忧虑。” 依然是那种刻意的假笑。 而在假笑之后,国师回到府邸,又漫不经心地把褐色药汁混入了桃花羹里。 虽然萧瑾知道既然红衣女子说了,这场戏真真假假,所以这段情节可能有血雨楼胡乱臆想的成分在。 但是看着国师手里的那碗桃花羹,此时她也能合理猜测,这大概是打胎药之类的东西。 毕竟,宫廷狗血剧总爱这么演。 只不过国师的反应很奇怪。 她的脸上维持着刻意的笑,望向那杯掺了药汁的桃花羹。 而后又敛了笑,面无表情地任由掌中的琉璃碗脱手。 砰 琉璃碗碎裂在了戏台子上。 这道声音极为清脆,国师脸上的表情也很真实。 几乎让萧瑾产生出一种错觉这一切不是戏,而是真实存在的。 桃花羹蜿蜒流淌了一地。 国师静静地看着琉璃碎片的残骸。 她没有伸出手去捡,而是微笑着让宫人新做了一碗桃花羹,提着食盒送进了容怜的宫里。 之后发生的事情,萧瑾提前看过记忆片段的那一幕剧情。 所以已经知道了这二人会说些什么话,做出什么事。 听见台上的容怜说出那一句话 “本宫不敢吃国师大人送的东西,因为本宫觉得您会在里面下毒。” 萧瑾总算知道,剧透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同时也不禁感慨,血雨楼的眼线遍布四海,绝非夸张其词。 甚至连尧国的陈年往事都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如果谁拥有这样的势力,多少有些恐怖了。 只是红衣女子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台子戏呢 又是谁告诉了血雨楼这么多细节 之后萧瑾知道了。 因为那位白袍侠客再次出现在了戏台子上。 他的手中持有长剑,对容怜说“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皇宫。” 然而容怜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睡在床帐里的那个女孩。 此时,尧国公主楚韶已经五岁了。 容怜的神情有些恍惚,随后答道“不,我不能跟你走,我的女儿还在这里。” 如同背台词一般僵硬的演技。 萧瑾能够谅解,因为就算血雨楼的眼线遍布四海,也总会有不太清楚的事。 所以,这段剧情大概是红衣女子自己编的吧。 果然,不止萧瑾一个人这么觉得。 当事人楚韶看着台上的一切,无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她的唇齿间溢出了清脆的笑音,待到站起身时,面上却并没有任何笑意。 楚韶只是看着红衣女子,轻声对红衣女子说“副楼主,这一台子戏,实在有些胡闹。” 红衣女子瞧见了楚韶唇畔的微笑。 旋即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以及杀意。 然而红衣女子是血雨楼副楼主。 多少风雨,她都见过了。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畏惧或者怯场,只是柔媚地笑了笑“王妃娘娘且先坐下,不妨看完这一台子戏再作评价,毕竟本座还有大礼要送给您呢。” 听见“大礼”一词。 楚韶却饶有兴味地抿起了微笑“噢既然是大礼,必定得是一些让妾身惊奇的意外之喜。那么,倘若我瞧见了副楼主的大礼,却无惊无喜,您又当如何呢” 红衣女子抿了一口茶,轻飘飘地说“不会的,到时候王妃娘娘一定会感谢本座。” 楚韶微笑着问“感谢” 红衣女子“是的,毕竟这是一份很隆重的大礼呢。” 这些话很吊胃口。 寻常人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奈何楚韶并不是寻常人。 她等得起。 于是楚韶重新坐了下来,笑吟吟地说“对于副楼主要送给我的大礼,我可真是太好奇了。只是希望,到时候您不要让我失望。” 红衣女子也笑“一定。” 萧瑾坐在一旁。 她本想说出些什么,末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二人究竟进行了怎样一番较量,但透过刚才那一幕,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 楚韶是真的动了杀心。 直觉告诉萧瑾,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想知道,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因为戏台上正在上演的是 楚韶绝对不会告诉她的过往。 对于他人的过往,作为阅遍网文的穿越者,萧瑾其实并没有强烈的窥探欲。 但那个人是楚韶。 会在月夜下杀人,也会在瓢泼大雨里吹笛的楚韶。 她真的想知道,楚韶到底经历了什么。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天真而又如此残忍。 思及此处,萧瑾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然后收回视线,再度抬起了头。 台上的容怜并没有跟着沈琅离开。 她选择了留在大尧皇宫。 尧国的晴日很多。 容怜时常独自待在琉璃殿中,透过很多扇窗户,抬眼望向遥不可及的天际。 然后执起玉笛,吹奏起一曲长相思。 无人知晓,容怜究竟在怀念些什么。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吹奏起长相思,又是为何将自己囚禁在这座琉璃殿里。 在萧瑾看来,容怜为了楚韶留在皇宫的这个理由,显然是有些站不住脚的。 因为在记忆片段里,对于自己的女儿楚韶,容怜展现出的态度,几乎可以用冷淡来形容。 萧瑾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容怜为什么会选择留在皇宫里,而不是跟着沈琅一起远走高飞。 戏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让她觉得很熟悉的人物。 待到那个人身着御医服制,对着坐在凤位上的皇后行礼时,萧瑾总算知道了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尧国太医院之首,是奉城侯最小的女儿。 那位女子虽然年轻,但见到尧国君后,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忸怩惶恐之态。 她微微俯身,对着高位上的人行礼“臣苏檀,见过皇后娘娘。” 不得不说,血雨楼的人的确很会选演员。 此时站在台上的那位旦角身姿秀挺,扮相清丽,和藏锦巷的那位苏大夫简直如出一辙。 萧瑾确实也没想到。 这段故事居然还有苏檀的戏份。 果然苏大夫是块砖,哪里缺往哪里搬。 彻头彻尾的工具人罢了。 皇后身着凤袍,坐在高位上。 先是客气地让苏檀起身,而后微笑着说“本宫听闻,苏御医似乎很擅长用毒。” 苏檀的神医之名早已传遍了大尧。 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同样热衷于研究毒术。 在皇后面前,苏檀纵然是天才,也只能愣愣地否认“娘娘这,微臣身为大尧御医,怎会去研究那些毒物。” 皇后好像很明白苏檀的心思。 她一抬眼,似笑非笑道“苏御医不必在本宫面前如此拘束,要知道本宫是惜才之人。本宫很欣赏你的才华,也希望你能为本宫所用。” “毕竟那些毒物实在美丽又诱人,别说苏大夫你了,就连本宫看了,都十分感兴趣呢。” 待到苏檀再度抬起头时,眼中已经多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娘娘也对毒术感兴趣” 皇后知道,苏檀已经上钩了。 于是她将屏风后的白胡子老头召了出来,莞尔道“这是齐国的御医百里丹,也是醉心毒术之人。趁此机会,你可以和百里前辈多多交流。” 对于御医苏檀来说,醉心医术本是最快乐的事。 此生她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为愉悦的事。 但是,一件事就算能够让人获得至高无上的快乐,终究也会遇到瓶颈,感到厌倦。 为了缓解这种心绪,苏檀找到了另一种快乐。 于是苏檀开始研究毒物了。 因为她发现再精妙的医术,也不一定能解开世间所有的毒。 苏檀笃定,只有将毒术也研究透彻,解开世间百毒,才能更好地行医救人。 此时此刻,萧瑾从台上苏御医的眸中看见了狂热。 她不由得有些心惊。 百里丹既然是齐国的御医,为何会出现在尧国的皇宫里 难道说 尧国皇后勾结了齐国皇室 不出萧瑾所料,接下来,就出现了皇后和齐国皇室互通书信的桥段。 皇后暗中将尧部的情报泄露给了通信之人。 目的则是为了研制出世间最酷烈的毒,杀死尧国最大的奸臣国师。 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是蠢到家了。 就连萧瑾都有些看不下去。 国师固然是奸臣。 然而为了杀死一个奸臣,不惜里通外国、泄露军方情报 终究得不偿失。 然而皇后是个疯子。 不知为何,她对国师的杀心如此强烈。 皇后知道要用毒杀死多疑的国师,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所以她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指使她去杀死国师。 戏台上。 皇后看着容怜,温和地说“容妃,本宫知道你是被迫入宫,心里肯定恨极了国师。” 容怜跪地。 她抬头看着皇后,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回答“是。” 皇后似乎并不在意容怜的冷淡,她笑着说;“本宫居于深宫,却也听说了齐国来犯的消息今日朝堂上,皇上封国师为镇国将军,明天即是国师的出征之日。” 她从暗格里拿出一块锦盒,轻声说“这是本宫遣人研制出来的蛊,名为绝愁。” “你若是想报复国师,就在出征之前,将这蛊种在她的身上。待到国师服下此蛊,大尧便能断绝万古之愁。” 皇后看着容怜,温柔地笑着“容妃妹妹,本宫认识沈家庄的弟子,也很清楚你的真实身份。你应该是最想杀死国师的人,所以你会照做的吧” 半晌后,容怜点了点头。 她缓步上前,从皇后手中接过了那个锦盒。 出征前夕。 容怜并没有按照皇后的吩咐,将绝愁蛊种在国师的身上。 她只是坐在庭院前,看着院子里那棵开败了的桃花树。 容怜静静听着院外的笛音,还有雨声。 她听了一夜。 次日,国师出征。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容怜,不解地问“容妃,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国师” 容怜淡声说“国师是为大尧出征,而娘娘您身为国母,却为了一己私欲,弃万民于不顾之地。” “给国师下蛊,等同于将整个大尧覆灭,臣妾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皇后一愣。 旋即大笑三声,眼角都笑出了泪。 她指着容怜,轻声说“沈容怜,你这一生,真的很可笑。” “昔年天涯门只收男不收女,沈家大公子为了让你去习武,把名字都让给了你,” “结果呢你学成归来,自诩尧国第一剑客,也自以为武功高强,能够匹敌无数庸人。听那些贫苦百姓和义士随便诉些苦、掉几滴眼泪,便心头一热,想凭一己之力去刺杀国师” “结果你不仅失败了,而且还遭到了国师的报复,连累沈家庄上下惨遭屠戮,只有沈大和沈二侥幸逃脱。” 皇后将话说到此处,台上容怜的脸色已经惨白如雪。 萧瑾也怔住了。 什么叫做沈家大公子为了让容怜习武,把名字让给了她 下一刻,萧瑾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难道,容妃就是传闻中的沈琅 那么楚韶所说的仇人关系,其实也并不是那天出现的黑衣人沈琅,而是 她的生母,沈容怜 在萧瑾缓缓转过头,望向楚韶时,台上的皇后依然没有停下言语。 皇后笑着说“沈三小姐,本宫在入宁氏族谱之前,也曾是沈家旁支的弟子。按照族里的规矩,见着了嫡系的公子和小姐,还得尊称你一声三小姐。” “只是本宫不明白,就算你重伤失忆,阴差阳错地被国师暗中经营的蒹葭楼所救,之后恢复记忆,进了宫有这么多机会,为何不去杀死国师” “本宫不过仅是沈家的旁支,尚且想杀了国师为家族报仇,而你呢你优柔寡断,万事不成,真是个废物。” 皇后每说一句话,楚韶唇边的笑意就更浓一分。 末了,皇后看着容怜,微笑着说“让本宫猜一猜,你以爱慕沈琅为由,屡次无视国师的示好,难不成并不是因为憎恨国师,而是” “够了。” 直到这时,容怜才打断了皇后,冷冷地说“我杀国师,是为了尧国百姓。不杀国师,也是为了尧国百姓。” “沈家庄满门惨遭国师屠戮,是我天真可笑,也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到他人头上去,只能以万死向沈家列祖列宗谢罪。” 容怜看着皇后;“而您呢您究竟是因为一己私仇,还是为了沈家庄的人想去杀国师,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此时,皇后沉默了一瞬。 而后她的脸上现出了十分温婉的笑容“容妃妹妹,既然你想以万死谢罪,那么本宫就只能遵从你的意愿,让你代替国师,服下绝愁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0523:58:372022040923: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594083、杰尼斯凯、江湖一姐、十一点半、皮皮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透明人62瓶;板蓝根泡面60瓶;54486024、agra50瓶;我好饿嗷我好饿嗷46瓶;与舟30瓶;oyyh21瓶;画画的dd、yuen20瓶;一只桃19瓶;一瓢粥13瓶;uic、sugar、憨、ex7、teanggu、沐千、宫羽、寰兮、愿为好看的文一掷千金10瓶;9瓶;哎、檸檬塔、忘人、安于鱼、kikiyan、青枫、琪迹kiki5瓶;0819、倪甫清、歆心3瓶;咸鱼的翻身2瓶;怂兔、门牌鹿苑、钟言逆耳、十一点半、q、becae、不说不代表不、ghost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第 75 章 楚韶的脸上依然带着笑。 她温和地注视着台上的一切。 看着容怜拔剑出鞘,与皇后殿前的高手厮杀。 一刀、两刀、三刀。 钝重的刀砍在容怜身上,刀刃上的铜环碰撞作响。 鲜血在地上流淌。 像是一条漂浮着桃花瓣的小河。 恍惚间,萧瑾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的鲜血,还是演绎的道具了。 没有人叫停。 所以这台子戏会继续唱下去。 皇后坐在高位上。 她看着被重重兵器架住的容怜,颦眉叹道“真可惜,若不是那日沈琅来寻你,你怎会想起自己是谁,如今又怎会恢复这三成功力。” “只是你经脉已经断了大半,就算拥有三成功力,也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容怜“沈容怜,其实你心里应该也很恨沈琅吧,若不是他来寻你,你又怎会记起自己的身份又怎会想起,你和国师之间还有着深仇大恨” 刀刃割入容怜肩膀上的银蓝色纹路,交织出一朵艳丽的血花。 此时,没有人知道正旦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当时的容怜到底想了些什么。 戏台上。 那道纤细秀挺的身影,如今已经被兵器给压弯了。 容怜的脸庞上尽是血污,唇畔也溢出鲜血。 片刻后,她缓缓吐出一口血,平静地对皇后说“我不恨任何人。” 皇后穿着华丽的凤袍,居高临下地俯视容怜“是么你不恨任何人,但沈家庄上下都恨极了你。” “包括你屡次下不了手的国师,整个蒹葭楼都是她的爪牙,你觉得她会不知道你是谁吗” 听见这句话,容怜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颤。 皇后笑道“国师她都知道,知道你是谁呢。” 她俯近容怜的耳畔,低声说“可她最后还不是亲手把你送进了琉璃宫。” 一阵长久的静默。 片刻后,容怜缓声说“她理应如此。” 皇后莞尔道“是啊,满朝文武皆知,国师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容妃妹妹,你说她理应如此,那么你呢你恢复记忆和三成武功之后于情于理,难道不应该杀死她” 容怜没有应答。 话至此处,想来两人的词已经说尽了。 皇后温柔地抬起手,捏住了容怜沾满鲜血的下颔。 然后打开锦盒,轻轻拿起那枚藏了蛊虫的香丸,塞进了对方的齿间。 屏风背后,站着面色惨白的苏檀。 年轻的苏御医看着容怜。 她看着那位绝色美人被迫服下蛊毒,趴在地上干呕,吐出一滩又一滩鲜血。 苏御医呆呆地摊开手,看着自己干净白皙的掌心。 上面好像也沾满了鲜血。 萧瑾知道,她应该让这场戏停下。 但她的内心其实还不想。 她看着鲜血从容怜的衣袍间滴落。 大尧放晴时,春日的花都开得很好。 那道身影踉跄着,穿过疏疏落落的花影,一步步走回了琉璃殿。 从戏台这头,到戏台那头的距离并不长。 一切已经快要呼之欲出了。 萧瑾并没有打断台上的演绎。 因为她不想让这场戏断在此处。 她还想继续看下去。 不得不承认,萧瑾在做一些无望的期待。 她的心中甚至抱有一丝侥幸,希望那颗香丸里未曾藏有绝愁。 也希望远在千里之外的国师,能够得知都城发生的事情,快些回来。 但其实,萧瑾已经知道结局了。 她曾翻看过那本书册,里面记载着绝愁蛊的毒性。 所谓绝愁,蛊虫往往藏于咽喉。 毒性分为三重。 第一重,旨在控人心智,使中蛊者性情大变,成为用蛊者的傀儡。 第二重,蛊虫噬人血肉,令其枯槁如柴,夜夜承受万蛊噬心之痛。 第三重,可使红颜化作白骨,青丝变为白发。 至此,永销万古之愁。 是谓绝愁。 萧瑾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暗室里验尸的情景。 当她说出绝愁蛊之后,楚韶的脸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 然而苏檀的反应很奇怪。 那张本就冰凉如雪的脸庞,恍惚间好像更白了。 此时此刻,萧瑾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绝愁蛊虽然是苏檀和百里丹共同研制的蛊毒。 但苏檀可能并没有研制出解药。 所以无论如何,容怜都会受尽折磨而死。 戏台上的容怜并不知道这一点。 她拖着沾满鲜血的衣袍,走入琉璃殿,软软地滑倒了在朱漆的柱子上。 她知道,她的女儿正在院子里吹奏着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长相思,摧心肝。 恍惚间,容怜轻轻地笑了笑。 她看着公主韶放下玉笛,走到自己的身边。 公主韶睁着黑亮的眼睛。 她伸出手,抚过容怜肩膀上的血污。 看着银蓝色花纹沾染的鲜血,楚韶疑惑地问“母妃,这些花瓣为什么破了” 容怜知道,她的女儿是个有些奇怪的孩子。 但此时,她有些累了。 她并没有回答楚韶的话,反倒微笑着说起了另一件事。 容怜轻声说“其实我很讨厌这首曲子。” 公主韶有些惊讶“母妃为什么会讨厌这首曲子呢长相思明明这么好听,而且您吹奏了很多遍韶儿都知道该怎么吹了。” 此时,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完全开败了。 容怜看着那截凋零的枝桠,微笑着说“从前三月桃花红时,我曾受众人之托,去刺杀尧国那位最可恨的奸臣。” “那时我很不知天高地厚,拿着无名剑,孤身一人闯进了大奸臣的府邸。” “我本以为,这场刺杀很快就会结束,但当我踏入后院时,却听见了很悠扬很好听的笛声。” 公主韶问“母妃,那是谁在吹笛” 容怜轻笑着说“是尧国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啊。” 公主韶似乎明白了什么“噢,那就是母妃要杀的人,她正在院子里吹很好听的长相思所以之后呢母妃可曾杀了那位最可恶的奸臣” 容怜“听完一曲过后,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于是提起剑,继续去刺杀倚在桃花树下的大奸臣。” “然后我犯了一个错。” 公主韶看见容怜清冷的脸庞上,头一回现出了淡淡的悔意。 她好奇地问“母妃,你犯了什么错” 容怜回答“我错就错在偏了一寸。” 公主韶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没有听懂。 恍惚间,容怜似乎想起了十分遥远的事。 她弯起眉眼,很淡地笑了笑“看见那位大奸臣的面容时,或许因为桃花飘落,熏风轻拂,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很美。” “或许因为我很惊讶,大尧最该死的奸臣竟然是个女子,竟然生得这般好看。” “所以我的剑偏了一寸。” 片刻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啪嗒。 公主韶垂下眸,凝视着地砖上的那颗水珠。 晶莹之中,隐约透出猩红。 公主韶突然意识到,或许她应该安慰一下容怜。 她想了想,嘴角浅浅地弯起弧度;“没事的,母妃。没事的,只是一寸而已。” 沈家三小姐,沈容怜。 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剑术天才,此时正蜷缩在琉璃宫的角落处,微笑着掉下一滴泪。 夜风有些凉。 石阶上的桃花瓣已经被风吹走了。 沈容怜轻声重复着“是啊,只是一寸而已。“ 谁又知道呢。 一瞬间的失神,竟换来一生的万劫不复。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 容妃疯了。 婢女低声说“容妃娘娘真是疯了,如今成天在院子里疯疯癫癫,还让九公主陪她一起练剑。” 另一名婢女叹道“是啊,那些剑影看起来就吓人,偏偏九公主竟也不怕,被砍伤了也不哭,只是对着容妃娘娘笑。” 一位老嬷嬷尖酸刻薄地说“要我说,那位九公主也是个怪胎,容妃让她吃什么奇怪的药,她也一声不吭地就吃下去了。” 婢女小声议论着“嬷嬷,您说这会不会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呢毕竟九公主服下的药,好像都是苏御医研制出来的。” 老嬷嬷大惊,骂道“你这不懂事的小妮子,话可别乱说,当心丢了脑袋” 将闲言碎语说尽了,几名无关紧要的婢女便退了场。 此时此刻。 戏台上,正站着容怜和九公主韶。 公主韶身量纤纤,穿着洁白的袍服。 衣袖飘飞,华美如银。 一阵微风拂过。 飘摇的残花落在了琉璃地砖上。 也不知道公主韶想到了什么,唇畔弯起了柔和的微笑。 暮春时节,光线照入琉璃殿。 连带着白袖上零落的暗色血渍,似乎都变得妍丽起来。 公主韶挽起衣袖,凝视着手腕处淡青色的血管。 她的手臂上划拉着很多伤口。 有的伤口短而深。 有的则是浅浅的、经由剑刃割开的细小伤痕。 起初,公主韶还会觉得疼。 但后来,她逐渐学会了享受这个漫长的过程。 公主韶看着容怜拿起匕首,将薄薄的刀刃割进自己的肌肤。 尽管她已经学会了享受整个过程。 但光洁的额间,依然会不自觉地冒出冷汗。 生理上的疼痛,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总是让人有些无奈。 猩红的血,一滴一滴掉在琉璃铺就的地砖上。 像是断了线的珊瑚珠串。 滴答、滴答。 那是很好听的声音。 随着琉璃砖上的鲜血越聚越多。 容怜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也显露出了极为美丽的笑容。 公主韶觉得很美。 她欣赏着这幅场景,试图抬起另外一只手,去揩额间的冷汗。 奈何她的手指一直在发颤。 艰难地尝试了许久,竟然不太能抬得起来。 公主韶索性放弃了这种无聊的行为。 她浅浅地微笑着,心想,原来母妃也能笑得这样好看。 原来用刀刃切割他人的肌肤,会由衷地感到愉悦和幸福。 原来看见她流血,母妃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呢 公主韶看着裙裾上泼洒的鲜血。 看够了,她仰起头,唇畔弯起温和的弧度“母妃,为什么” “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绝望呢” 台上,容怜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颤抖着抬起手,抚过公主韶腕间的淡青色血管。 柔软的肌肤,温热的血液。 容怜痴痴地看着掌心上的鲜红。 她几乎有些沉醉了。 然后,容怜从袖间取出了一个小瓶。 里面满是正在蠕动爬行的蛊虫。 容怜手捧琉璃瓶,轻声哄着楚韶“韶儿,等到母妃把这些虫子放进刚才割开的口子里,你再给母妃吹首曲子就吹那一首长相思,好不好” 公主韶看着容怜眼中的希冀。 再看看瓶子里那些色彩斑斓,扭动着软滑躯体的蛊虫。 那些虫子应该会汲取她的血液,啃噬她的血肉。 寄生在身体里的某一处。 但是,母妃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她还想再看一次。 公主韶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些恶心蠕动的蛊虫。 像是一具听话的提线木偶。 她点了点头。 容怜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真乖,我的韶儿真乖比沈容怜那个贱人听话多了。” 洁白的衣袍间,血渍斑驳。 公主韶抬起了鲜血淋漓的手腕。 她看着从伤口处滴落的血珠,始终只是浅浅地笑着,似乎并不明白容怜究竟想做什么。 容怜伸出苍凉纤长的指,揭开塞满蛊虫的瓶子。 她一点点靠近。 然后停在半空中,捏住了公主韶的手腕。 “砰” 杯盏骤然碎裂。 溅在戏台子上的茶水,依稀还冒着热气。 看着碎成无数瓣的茶杯。 台子上的两位旦角儿这才如梦初醒。 她们呆愣惊惧地看着彼此,转过身,望向掷出杯盏的那人。 日晟阁内。 尽是一片灯烛辉煌。 萧瑾坐在轮椅上,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但周身的血液却有些冰凉。 她看着台上的两位旦角儿。 却发现仅是吐出只言片语,竟也显得如此艰难。 半晌,萧瑾动了动嘴唇,说出了简单的两个字。 “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0923:49:002022041023: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再也不敢顶着常用id了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ani、人偶、十一点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也不敢顶着常用id了30瓶;4719455825瓶;山间四时、、明镜20瓶;redaancy:d14瓶;47397854、陌上人如魚、阿呆沙发、随良、河不河理、人偶、林深、你也想看向日葵吗10瓶;漫烂6瓶;ghost、5瓶;xyou3瓶;正人君子2瓶;尬住、空灬擘、xanna、becae、憨、冬非我冬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第 76 章 瓷杯碎裂在戏台上。 因为这道声响,整个日晟阁显得愈发安静。 说完这句话,萧瑾转过头,本想带楚韶一起走。 但她愕然地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对方已经站起了身。 身姿笔直,面上含着微笑。 好像台上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似的。 楚韶的唇齿间溢出了笑声,甚至抬起手,击掌三声。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 红衣女子依然戴着血蝶面具。 她看着楚韶,笑问“王妃娘娘看得可还满意” 楚韶微微颔首“刚开始是有些无趣的,不过好在渐入佳境、引人入胜,算得上是一出不错的戏。” 渐入佳境、引人入胜 听见楚韶做出的评价,萧瑾愣住了。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这两个词究竟算是天真,还是残忍。 连带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笼上了一层烟雾。 她们在说什么 红衣女子笑道“王妃娘娘看的开心就好,想必您也该知晓,这份大礼究竟是什么了。” 楚韶点了点头。 对于这一切,红衣女子似乎很满意,于是柔声说“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接下来,就让她登场吧” 还没等到楚韶作出回应。 大厅内陡然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哨声。 顷刻间,朱门倒塌,窗棂碎裂。 仿佛一场围剿。 几十支漆黑的箭弩,冰冷肃杀地对准血雨楼众人的面门。 红衣女子的半张脸都隐于面具之下。 无人知晓,此时她的眼底泛起了深深的笑意。 她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萧瑾。 看着年轻病弱的燕王放下竹哨,整张面容秀而冷然。 此时,红衣女子能够确定。 那位殿下生气了。 而且好像还气得不轻。 茶水溅在戏台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暗痕。 渐趋冰凉,不再冒出热气。 萧瑾平静地看着红衣女子“副楼主,本王说够了。” “所以到此为止,这戏不必继续唱下去了,礼也不必送了。” 马车疾驰。 回府的路程有些漫长。 楚韶掀开车帘。 春夜,杨柳随晚风拂动。 庆州百姓正在燃放爆竹,炸出一声声震响。 看着这幅无聊的情景。 片刻后,楚韶竟缓缓地笑出了声。 车内之人问她“王妃,你在笑什么” 放下帷帘,楚韶柔声说“妾身在笑您。” 萧瑾“” 她揉上眉心,尽量平和地问“笑本王什么” 楚韶的唇畔含着微笑“笑您揭开最后一张底牌,竟然不是为了促成这场谈判,而是为了破坏谈判。” 驾车的叶绝歌和叶夙雨也有些无语。 她们本以为王爷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不惜吹响哨笛。 结果居然只是摔碎了个杯子。 实在是太胡来了。 萧瑾不说话了。 此时她的心情还没平复,怒气也还未曾消散。 望进楚韶带笑的眼眸,她很想说一句 还不是因为你 然而萧瑾忍住了。 她想起戏台上的一幕幕,基本上也可以猜到,血雨楼副楼主给楚韶准备的大礼是什么了。 但她不想让红衣女子把这份大礼送出去。 有很多原因。 很多说不出的原因。 到了最后,坐在马车上。 就连萧瑾自己都觉得,当谈判接近尾声时,她却把兵器架在了血雨楼众人的脖子上,然后轻飘飘地离开了日晟阁。 怎么看,都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一想起这些。 过了半晌,萧瑾才缓声说“贸然破坏一场谈判,听起来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但在当时,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件事算不算得上愚蠢,手里的杯子就已经掷出去了。” 楚韶微微一愣。 然后轻声问“为什么呢” 她的嗓音十分轻柔。 溶入春夜的微风中,像是很多年前身穿白袍的公主韶,问出的那句天真话语。 “不知道啊。” 萧瑾看着帷帘上的花纹,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大概是因为,我觉得那样的情景真的很坏吧。” 楚韶的唇畔含着微笑。 其实她没怎么听懂萧瑾的话,因为她并不觉得很坏。 就算皇后真的出现在戏台上。 那也是很无聊的事。 就像寻常的一阵微风,一场必然会降临的倾盆大雨。 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 然而当楚韶含着笑,抬头望见萧瑾的面容时,却有一瞬的错愕。 因为就在夜色之中,那双漆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潮湿。 很像是晚间的霜,抑或是清晨的雾。 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楚韶惊讶地看着萧瑾,看着一些莫名的水珠从对方的眼睫上滑落。 啪嗒。 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也是第一次。 楚韶如此认真,凭借着这么近的距离,观察着另一个人流泪。 萧瑾的面相生得薄情。 即使掉下眼泪,也只是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极为冷漠地任由那颗水珠滑落。 这时楚韶才发现。 原来一个人真诚地落泪时,脸上真的会显露出悲伤的表情。 原来泪水是先凝聚起来,然后再从眼角缓缓滑落。 只是萧瑾的眼泪很少。 不仅少,而且也不太听话。 那几滴泪水并没有流入鬓发,而是顺着下颔滑落,砸出了清晰的声音。 听见这道声响。 萧瑾伸出手,揩了揩眼角。 触及到脸上的泪水时,萧瑾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低声解释着“抱歉,其实我并没有想哭,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楚韶温柔地看着萧瑾,问道“王爷,您是在同情妾身吗” 楚韶见过很多人哭。 琉璃宫里,也曾有位小宫女为她掉过眼泪。 那位小宫女看着御医给她缝针,呜呜地哭泣着。 她问为什么。 小宫女一边抹眼泪,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抽噎着说小殿下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遭了这样大的罪,却连哭也不会了。 从那时开始,楚韶意识到哭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同时也是一件让她感到厌恶的事。 楚韶很讨厌。 她厌恶被他人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 此时此刻,萧瑾的眼中并没有同情。 或许是因为任务已经完成了,但系统还没有发放生命时长的缘故。 心脏那处的压迫感无从回避。 浅显地来说,她有些难受。 还有些喘不过气。 萧瑾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却还不忘做着解释“不是同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所以心里有些难受。” 楚韶问“王爷心里有些难受” 萧瑾点点头“很难受。” 难受到想骂系统。 楚韶微微蹙眉。 察觉到萧瑾的身形不太稳,她觉得对方大概是得了什么病。 于是俯近了,轻声问“王爷除了心里难受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症状吗” 萧瑾没有回答。 因为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甚至依稀生出了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但她的心中还有太多不平。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什么尧国君后还没死 为什么楚韶是虐文女主 为什么这个山寨系统,还不给自己发放任务奖励。 这一刻。 萧瑾由于喘不过气,整个身体被迫倒向楚韶时,是很想活的。 但下一刻,她又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因为突然伏倒在楚韶的膝上,张开嘴唇狼狈喘息的模样,真的很社死。 楚韶也很惊讶。 她惊讶的是萧瑾的状态。 像是突发陈年旧疾。 此时萧瑾整个身体都在不断发颤,指节也白得吓人,紧紧攥住了她的衣摆。 宛如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情急之下,楚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但她不想让萧瑾死。 萧瑾让她明白,尸体终究是尸体。 就算尚且留存着体温,可不会哭,也不会笑。 一想到萧瑾会死的这种可能性。 楚韶的嘴角渐渐失去了笑容。 于是她伸出手。 轻轻捧住了伏在自己膝间,那张冰凉的脸庞。 感受着那样冷的触感。 楚韶眼中的墨色更深,盛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悸 以及略显茫然的悲伤。 就像那位宫女说她实在很可怜,连哭都不会哭一样。 此时楚韶也有些茫然。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悲伤。 楚韶只明白一件事。 她现在不想让萧瑾死。 所以萧瑾不会死,也不能死。 于是楚韶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轻轻贴住萧瑾的嘴唇,往对方的唇齿间渡气。 双唇相接的一瞬间。 楚韶并没有多余的感受,因为她只是想救萧瑾而已。 这个吻算不上缠绵悱恻。 但足够虔诚。 正所谓心诚则灵。 渡气过后,楚韶再次听见了属于另一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 缓慢而又沉重。 像是老太监执起木槌,敲击着皇宫里那一排落了灰的编钟。 楚韶的唇畔弯起了笑容。 她第一次觉得。 心脏跳动的声音也会如此悦耳。 大雨从天而降,冲刷着飞扬在世间的尘埃。 听着这道声响,楚韶缓缓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襟沾上了湿润。 起初,她还以为这是从帘外飘进来的雨。 直到垂眸望向萧瑾。 楚韶这才察觉到,有些雨珠也滴在了萧瑾的嘴唇上。 很多颗晶莹透亮。 实在好看。 楚韶轻轻抬起手,抚过脸颊,却触及到了湿润的眼泪。 她微微一愣。 然后无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因为她很清楚。 这滴眼泪并非喜极而泣。 楚韶不会因为拯救了他人,兴奋到流下眼泪。 她只是觉得很庆幸。 幸好,萧瑾还活着。 幸好,这世间不至于变得过于无趣。 听着萧瑾渐趋平稳的呼吸。 虽然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但楚韶替对方擦拭着嘴唇上的泪水,神情显得极为愉悦。 半晌,楚韶抬起手,抚上脸侧的泪痕。 她的声音很轻,微笑着问“燕王殿下,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吗” 此时,萧瑾并没有听见楚韶在说什么。 因为她正在接受系统的馈赠。 系统“恭喜宿主本次任务的完成度很高,系统将会为您增加一个月的生命时长。” 萧瑾不太理解系统的奖励制度。 “这次的任务内容不是和血雨楼会面吗虽然勉强算是完成了,但谈判失败,怎么完成度反倒还很高” 系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随后略显抱歉地说“噢,这是系统的失误。先前只是提醒了宿主,本次任务的难度很大,结果忘了告诉您最关键的一点” 萧瑾“” “什么关键点” “本次的任务内容,其实并不是完成和血雨楼的会面,而是您至少要获得女主楚韶的十五点好感度。” 萧瑾 难怪她刚刚总有一种要死的感觉。 原来是好感度还没刷够,真的快死了。 这下萧瑾总算明白了。 虽然此时已经摆脱了生命威胁,但窒息感为何依然伴随着她。 因为这个山寨系统,是真的窒息。 系统十分和善“目前楚韶对宿主的好感度为40点,已经远远超出了任务所规定的数值呢。” 萧瑾沉默了。 就比任务规定的数值多了10点。 她自己都没骄傲。 系统有什么好骄傲的 奈何系统真的骄傲极了。 毕竟女主楚韶对谁的好感度都是负数。 这是第一次正了。 不仅正了,而且还正这么多。 就连面对萧瑾这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宿主。 此时,系统都充满了善意。 “鉴于宿主的优异表现,将额外为您奖励一个回忆片段。” 回忆片段 这种东西好像没什么用处。 不过,如果是楚韶的回忆片段 萧瑾没有再想下去。 只是皱起眉,问“谁的” 系统“两个回忆片段,其实都跟女主楚韶有关。” “所以是” “国师和容怜二选一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41023:59:332022041123: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萧墨倾安、捡到一只大橘、agra、江湖一姐、我丢、檸檬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早睡战士小z59瓶;x20瓶;沈梦瑶14瓶;244j、tiao、萧墨倾安、萧风镜10瓶;54486024、irror6瓶;想睡死、江南烟雨行舟、一瓢粥5瓶;九帝3瓶;沐紫歆、正人君子2瓶;浅井朝觐、米格、钟言逆耳、不说不代表不、xann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第 77 章 萧瑾微微一愣。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原主曾让叶绝歌调查的情报。 楚韶,尧帝第九女,生母为容妃。 容妃歿了以后,被皇后抚养了一年。 待到国师班师回朝,又将其交予国师抚养长大。 算来和楚韶的过往有密切关联的。 只此三人而已。 容怜和皇后的生平,通过台上的那一出戏,萧瑾倒也算是知晓了几分。 唯独那个神秘的国师,始终让人有些看不透。 不过若想知晓更多有关楚韶的往事,还是选容怜的回忆片段比较好。 萧瑾正准备选容怜,却蓦地顿住了。 因为她回忆起了从前在书房里看过的那本书册。 上面记载着一段尧国的历史。 国师乱政。 当时萧瑾很想不明白,此人种种行为的内在逻辑。 毕竟到了最后,那位国师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什么都有了。 结果后期却一顿瞎操作,大兴土木修什么“琉璃城”,还大量征兵攻打边陲小国。 以至于便宜了齐国燕王。 当原主领兵攻入尧国主城时,城内精兵竟然只剩两万余名。 无异于以卵击石,胜负已然明了。 想起那座征召数万民夫修建出的琉璃城,萧瑾答道“看国师的吧。” 长街。 一道银光闪过。 萧瑾看着刀刃泛出的森寒冷光。 她一愣,下意识想拔出靴中的匕首去挡。 奈何对方的刀法实在太快。 快到让萧瑾措手不及。 甚至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目前置身于何处,到底是不是正处于透明人的形态。 下一刻,刀尖逼近面门。 黑衣人手起刀落。 刹那间,长街的墙面上溅满了鲜血。 萧瑾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刀刃。 刀刃和身体相接的地方,正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好的,是透明人。 萧瑾点点头。 看来系统果然很高效。 高效到上一秒还在对话,下一秒睁开眼就变成国师的回忆片段了。 暂且不去考虑,有这样高效的系统究竟是福是祸。 萧瑾转过身。 看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还有倒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哪一个才是国师 在萧瑾看来,从那一堆蒙面的黑衣人里去找,一定能找到那位国师的身影。 仗着自己是透明人,她正准备从多个角度进行观察。 这时,持刀的黑衣人动作突然顿住了。 因为在满是鲜血的刀刃下,站正着一个年纪不过三四岁的女孩。 女孩背对着黑衣人。 绛色的裙摆边,溅开了一片鲜红的血迹。 宛如坠在枝桠上的桃花。 黑衣人皱起眉,似乎有些疑惑。 父母都已经被杀了,这女孩怎么连哭都不哭一声。 不过这样的疑惑,并不足以改变女孩的命运。 短暂的困惑过后,黑衣人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刀。 在他的眼中,女孩一家都是那位贵人登上皇位的绊脚石。 不过是必要的牺牲品罢了。 然而站在黑衣人身边的华服男子,却突然“咦”了一声“且慢。” 刀刃依然泛着冷光。 堪堪停住,悬在了女孩的头顶上。 华服男子笑望着面前的女孩。 这一看,便是许久。 不止他在看。 就连外来者萧瑾,都在用惊讶的眼光看着那个不过三四岁的女孩。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孩子转过了身。 也因为她超出年龄的镇定。 女孩的面容还很稚嫩。 与周围弥漫的恐怖和血腥格格不入。 在她的身后,躺着恭亲王和恭亲王妃的尸体。 江湖人士皆知。 蒹葭楼的刀一向很快。 所以此时,恭亲王、恭亲王妃的脑袋和身体早已分了家。 头颅紧靠在一起,堆在女孩的鞋履边。 但最让所有人惊讶的,还是女孩接下来的反应。 鲜血滴嗒。 女孩仰起那张稚嫩的面容,好奇地盯着那群沉默异常的黑衣人。 片刻后,她弯了弯眉眼。 脸颊上绽出天真的浅笑“父王和母妃都已经睡着了,所以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此时此刻,萧瑾的震惊无以言表。 因为女孩脸上露出的那种笑,简直和楚韶一模一样。 华服男子没有应答。 许久,他放声大笑“本座还以为恭亲王妃生了个神童,原来竟不是神童,只是个不知事的傻孩子。” 笑够了之后,华服男子对身旁的黑衣人说“这个孩子有趣,留她一命。” 黑衣人有些为难“主上可这孩子是恭亲王世女,若是不斩草除根,二皇子那边若是知道了,我们也不太好交代” 华服男子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小世女的发顶“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又懂什么。” “更何况,待到二皇子成了大尧的皇帝,今日之事便是他最大的污点。” 抚摸着女孩的发顶,华服男子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新帝过河拆桥,我们蒹葭楼替他卖命,说不定反倒还成了杀害恭亲王满门的替罪羊。” 黑衣人“主上的意思是” 华服男子牵过女孩的手,笑道“这个孩子很好,她是新帝眼里的沙子,也是最大的把柄。” 通过观察,萧瑾大概知晓了。 尧国皇帝病重,皇子们尚未及冠,皆十分年幼。 故而太子之位悬而未决。 恭亲王是尧帝的兄长,按照尧国律法,极有可能代替年幼的侄儿们登上皇位。 不过在内乱发生之前,有人已经先出手了。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恭亲王府满门无故被屠杀,二皇子楚玄顺理成章地登基继位。 只是中途出现了一个变数。 那位被华服男子牵走的小世女,在登上马车之前,转过头。 面上洋溢着天真,凝视着恭亲王妃掉在地上的美丽头颅。 萧瑾看清楚了。 背对着华服男子,女孩的整张脸满是僵硬。 就连牵扯出来的笑容,都比哭更为虚伪难看。 萧瑾默然不语。 她本想尝试着读一读女孩的内心。 谁知画面陡然一转。 熏香缭绕,雕花铜炉升腾起袅袅轻烟。 一只清瘦纤长的手拨开珠帘。 丝线串起颗颗饱满的玉珠,把五指上沾染的鲜血映衬得愈发秾艳。 女子的眉间缀有一粒朱砂痣。 绛色袍服包裹着身段,无一处不显妥帖,形容举止皆是贵不可言。 可那些宛如玉雕的手指上,此时却满是鲜血。 一旁的青衣女子跪地,抱拳复命“主上,蒹葭楼一共十三院,皆已被我们的人掌控了。” 女子的神色很平和。 红唇边弯起微笑,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抚过方桌上镌刻的那枝桃花。 血是天然的染料。 很快 蒹葭楼楼主最喜欢的梨花木桌,盛开了一瓣栩栩如生的桃花。 看着那朵血红的桃花,女子笑得更开心了,对青衣女子说“你看,桃花开了。” 青衣女子沉默片刻,提醒道“主上,如今已经入秋了。” 秋光打在女子的脸侧,衬得那张面容愈发莹白如玉。 她笑了笑,惋惜地说“原来已经入秋了啊。” 紧接着,女子轻声叹息“既然如此,那便都杀了吧。” 青衣女子似乎有些犹豫“那前楼主呢主上打算如何处置他” 女子笑着说“你说师父啊,他当年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应该报答他。” “我记得前段时间,西域那边似乎往楼子里送了几条烈犬现在把它们都放出来吧,能咬几天是几天,别让他死得太快。” 十三院遭此血洗。 自此,整个蒹葭楼都落入了第十三院院主的手里。 那位院主名为南锦。 但在后来,鲜少有人知晓她的名字。 因为她的另一个身份,甚至盖过了她原本的名字。 尧国百姓皆知。 皇帝楚玄在位不过十七年,便退位让贤,传位给了端王楚裕。 次日清晨,新帝楚裕登基,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宁。 同时,赐南锦国师之位。 萧瑾实在没想到,那位臭名昭著的大奸臣,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 三年后,天涯门第十七代弟子就下了山。 阳春三月,桃柳烂漫。 大尧的晴日总是很多。 多到国师府里的南锦烦不胜烦,倚在桃花树下躲太阳。 春光甚暖,也甚美。 青衣女子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做着冗长的汇报。 南锦更烦了。 因为她根本不想听,御史台那些老东西又参了自己几本奏折。 也不想听国子监的太学生又说她如何贪赃、如何枉法。 听了个七七八八。 南锦一挥手。 像是扇走一阵风似的,一气呵成地将青衣女子赶了出去。 院子再度变得安静。 静下来之后,南锦很想杀几个无知的太学生出出气。 毕竟那些太学生实在愚蠢,只会被人当枪使。 然而想起自己如今已是国师。 再也不是当年江湖上那位蒹葭楼楼主了。 蒹葭楼的势力也被南锦悉数转移。 昔日的据点,变成了她名下的一处青楼,表面上做些不触犯律法的生意。 这时,南锦意识到她应该做些其他事,以便舒缓情绪。 奈何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 她都已经做过了。 先帝退位让贤当夜。 南锦站在一旁,笑望着自己血脉上的堂兄双手发颤,打着哆嗦盖下玉玺印。 盖完后,她利落地拔出剑,削掉了他的头颅。 次日,新帝继位。 就连宠冠六宫的宁妃,也都是南锦从宁家要来的人。 不过宁妃虽美,看久了也会腻。 在南锦看来,当国师就跟看宁妃一样。 久而久之,甚觉无趣。 无聊之时,南锦取下了腰间那管玉笛,凑至唇畔轻轻吹奏。 吹出的乐曲缓慢悠长。 像是很清澈的流水,很高远的山川。 萧瑾呈透明体,正飘在桃花树上。 她能够看见持剑的沈容怜,也能够轻易读懂南锦的想法。 昔年,恭亲王妃还在。 待在王府时,便常常给自己的夫君吹奏这首曲子。 此曲之所以悠远,在于相思。 所谓相思,便是隔着千万重山水。 透过玉笛倾泻而下,也如桃花流水一般温柔。 萧瑾明白了容怜为何驻足停顿。 因为她在思考,这么残忍的人,怎么会吹出如此温柔的曲子呢 只不过,就连南锦自己都没察觉到罢了。 她并不知晓曲中深藏的温柔。 毕竟她只是在无聊的春日,无聊地吹奏起了这首无聊的曲子而已。 待到放下玉笛时。 一道银蓝色的光扑进了南锦的眸中。 虽然蒹葭楼的剑很快,但并不比这道光更快。 一瞬间,南锦下意识提起玉笛去挡。 不过很徒劳,那把剑依然刺进了她的心窝。 如同长街的那场暗杀。 南锦先是看到了喷溅出的鲜血,再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 虽然她并没有看清,刺杀她的人到底是谁。 但她知道,对方手持着一把银蓝色的剑,是仅凭她一人无法招架的高手。 只是可惜。 这样厉害的高手,居然也会出现一寸的偏差。 两月后。 暮春已至。 南锦卧在床榻上。 她端着药汤,笑望着给自己缠绷带的青衣女子,问“事情可办妥了” 青衣女子点点头“沈家满门,除了沈琅和沈澜武功高强,得以侥幸逃脱之外,其余的没留一个活口。” 南锦微微皱眉,又问“沈大和沈二逃了那么沈家的三小姐呢” 青衣女子说“沈三的武功似乎极为高强,她拿着沈琅的剑,一个人挡住了楼里的许多高手。” 南锦笑了笑“亏得沈琅自诩正义,跑来行刺我这个奸臣,最后居然连剑都弃了,留下他妹妹独守沈家庄。” “我看这第一剑客也不过如此,倒还不如其妹沈三对了,那沈三如今身在何处” 青衣女子“沈三受了重伤,遁走西边,最后被宁妃娘娘的人捡回去了。” “宁妃”南锦的眼中含着笑意,轻声问,“她来掺合什么” 青衣女子想了想,解释道“可能因为沈家当年遗弃了宁妃娘娘,把她送往了宁家,宁妃娘娘至今仍对沈家怀恨在心吧。” 南锦问“宁妃想怎么做” 青衣女子说“宁妃娘娘想将沈三送往蒹葭楼。” 南锦知道宁妃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好在她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听完此话,南锦只是微笑着说“可是依着那位沈三小姐的性格,恐怕不会甘心受制于人,到时候香消玉殒,也未可知。” 青衣女子“主上不必忧虑,宁妃娘娘给沈三服下了昆仑醉,如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南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仅仅流露出一丝惋惜“她竟也舍得,给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用这么名贵的药。” 她并不在意仇人妹妹的死活。 甚至还觉得有些趣味。 南锦喝下一勺药,眼也不抬地说“罢了,由她去吧。” 只是在此之后。 南锦时常会想起桃花树下,那道银蓝色的剑光。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将沈家满门挫骨扬灰,实在是太过仁慈。 想起沈琅的剑,难免就会想起沈琅的妹妹。 南锦随口一问“沈三在蒹葭楼里过得如何” 青衣女子答“今日刚挂上了牌,大抵晚上就要开始接客了。” 略一思忖,南锦说“去看看。” 渡过潇湘河,便能看见一处灯火辉煌的高楼。 萧瑾跟着南锦穿过层层珠帘,来到了蒹葭楼大厅。 南锦还没落座,便瞧见了台上衣袖翻飞的那人。 她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琴师抚着一曲长相思。 也因为那道银蓝色的身影,正在台上翩翩起舞。 长相思,在长安。 长相思,摧心肝。 南锦的面容隐于珠帘之后,看不清表情。 跳完舞后,便到了拍下红牌姑娘初夜的时刻。 容怜的舞无可挑剔。 那张脸更是令人心折,说是朝拥佳人夕可死矣,也毫不过分。 客人们竞相抬价。 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 到了最后,平城侯淡淡抬手。 似乎想一锤定音,喊道“三千两。” 座上宾客听见银两的数目,再看看叫价的人。 牙关紧咬,顿时没了想争的心思。 萧瑾看着平城侯脸上神采飞扬,总觉得此人也开心不了多久了。 虽然感觉南锦并非爱装逼的人。 但她也预料到了结局。 老鸨的嘴角扬得比天高,珠帘后却蓦地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一千金。” 当众人听见“一千”时,本来还有些不屑。 只是待到抬价之人说出一千两黄金之后,他们瞬间傻掉了。 一千金 这可是黄金啊。 一两黄金,能换十两银子啊。 为了一个舞妓。 一开口,就出价白银万两 而且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出价的人,好像还是个女子。 众宾客不禁开始猜测。 此人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萧瑾却满意地点点头。 很不错。 拥有这样的权势,如果还不去装逼,她真的看不下去。 平城侯一愣,旋即有些愠怒。 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跟他抬价抢人。 于是打肿脸充胖子,强行叫价“本侯出两千金” 南锦也极为惊讶。 小小一个平城侯,居然还敢跟她抬价 遇到这种新鲜事,南锦很开心。 开心到继续加价“三千金。” 疯子。 平城侯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然而他不想落了脸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喊道“本侯出五千金” 说出这个数目时,平城侯心中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不管是为了一个女人。 还是为了面子。 虚掷五千金,总是不值得的。 不过一想到那个疯子应该会继续加价,平城候就放心了。 这次之后,他才不会跟着加价。 说不定对方就是蒹葭楼请来的托儿,专程来抬价砸场子的。 谁知刚叫完价。 珠帘后,也跟着歇了声。 平城侯有些慌了。 却也没想到,更让他慌张的还在后头。 片刻后,大厅内响起了几道清脆的击掌声。 绛袍女子拨开珠帘,缓缓走出。 她抚掌,眉眼勾出一段笑意“侯爷一掷千金,如此风流豪阔,微臣自叹不如。” 之后发生的事,就很顺理成章。 在众人愣得不能再愣的时候,平城侯面色惨白,强笑着让下人去各处凑了五千金。 一箱箱白银和黄金摆在大厅中央。 华光灿烂,闪得宾客们根本睁不开眼。 平城侯却只能假笑着,对南锦说“既然国师大人喜欢这女子,本侯自当买下一夜赠予您。” 实际上,众人都知道。 这蒹葭楼的幕后之主,不就是国师吗 平城侯这冤大头当的。 简直冤到家了。 南锦笑了笑,毫不客气地说“微臣却之不恭,便只能多谢侯爷的美意了。” 那天,平城侯咬碎了一口银牙。 也是在那一天。 南锦步入容怜的帐中,将对方看了半晌,轻笑着问“你会侍奉人么” 容怜神情平静,摇摇头。 正如同南锦不喜欢行侠仗义的好人。 容怜也不喜欢南锦。 即使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 容怜的眉间依然笼着一层淡淡的厌恶。 谁知南锦抬眼看着挂在墙上的无名剑,竟是一笑。 转过头,对容怜说“那本座来侍奉你。” 至于到底是怎么个侍奉法。 萧瑾没多看。 她只知道,当南锦褪下容怜的衣衫时,随意从桌案上拈了一支狼毫。 笔尖流转,轻轻扫过对方的肩膀。 捏着细笔来回勾勒,画满了大片的银蓝色花纹。 之后种种迷乱,萧瑾自觉回避。 看着天上的星星。 萧瑾撑着下颔,数啊数。 数了个三四五六七八,场景又变了。 转瞬间,南锦出现在了蒹葭楼。 虽然这次她也含着笑容,但萧瑾却能够看出,此人是在假笑。 许是由于儿时的那场刺杀。 之后南锦就很喜欢笑。 开心时笑,悲伤时笑,愤怒时也笑。 因为南锦明白。 她能够活到今日,全凭看见父王母妃的头颅时,忍住浑身的颤栗和厌恶,极力挤出的那个笑。 如今的南锦已经不需要挤出笑了,但她依然在笑。 容怜气息奄奄地靠在床边,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挣扎。 昔日白皙的肩膀上,此时满是淋漓的鲜血。 其间隐约现出银蓝色的粉末。 整个刺青,看起来像是南锦那晚用笔描绘出的花纹。 南锦看着容怜。 然后微微笑了笑,问身旁的青衣女子“谁做的” 青衣女子默了一瞬。 而后答道“宫里那位。” 宫中的宁妃娘娘,正在用豆蔻涂着指甲。 她的衣袖上绣了桃花。 只可惜桃花薄情,喜欢桃花的人更薄情。 宁妃一向觉得自己很凉薄。 但当南锦踏入玉屏殿,温柔平和地对着她笑时,她总是自愧不如的。 “三个月。” 宁妃柔声说“算来国师大人已有三个月未曾踏足过本宫的玉屏殿了。” 南锦笑着回答“娘娘倒记得清楚。” 宁妃叹了一声“国师大人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时常记挂着本宫,只是不知蒹葭楼那位到底有哪处好值得国师大人流连忘返、念念不忘” 啪。 南锦含着笑。 抬起手,又放下手。 宁妃来不及躲,也并不会去躲。 因为这一巴掌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南锦看着宁妃脸上的红痕。 抬起手轻轻抚过,温声说“娘娘,您知道的,臣很讨厌被别人监视跟踪。” “更何况臣是蒹葭楼的东家,近来出入几次,本也没有什么大碍当然,也没有人敢指摘臣什么。” “至于沈容怜” 话语一顿,南锦眼底笑意更浓“沈容怜的确让臣有些感兴趣。” “毕竟对于那些品行高洁、心地纯良之人,臣总是喜欢加以折辱,很想看看这种人有一天会不会绝望到跪地求饶,哀声求臣放过他们。” 宁妃抬眼看着南锦。 她太了解这个人了,眸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讥讽。 表面上却佯装怯弱地说“可本宫本宫此举不也是在帮国师吗” 南锦笑了笑“娘娘,您哪里是在帮臣” “臣就算想折辱沈容怜,那也是臣自己的事,而您在沈容怜的肩膀上刺青,未免掺合得有些多了” “您的手伸得太长,臣会很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一章写完然而最近在补课,时间不够。 qaq双休全无,甚至忙到变形忘了申榜。 我真傻,真的。 感谢在2022041123:59:5220220413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楼上是我身下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镜的一瓢粥2个;萧墨倾安、回眸一笑、檸檬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皇珈骑士、啵啵糖50瓶;20078411、爬爬40瓶;花落30瓶;来生我要断情绝爱19瓶;cuot16瓶;zn、子清、吃好喝好、chardor、丷莳七、你也想看向日葵吗、石灰水、檸檬塔、伯仲之间、茗九10瓶;诀悦卿8瓶;kikiyan、35033783、锦瑟、风镜的一瓢粥、林深5瓶;244j3瓶;顾易、叶令2瓶;xanna、ghost、感官失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第 78 章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 萧瑾发现,南锦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能够为了容怜肩膀上的刺青,跑去玉屏殿里给宁妃一巴掌。 同时也能因为宁妃说出的一句话,几月不见容怜。 有一日,南锦在府邸里作画。 递过拜帖的客人都知道,国师府的布置,每一处都极尽风雅。 坐于小筑内。 南锦看山、看水,看满庭的花。 然而看遍了堆叠的假山、看遍了群芳争艳,她却皱起眉,迟迟难以落笔。 半晌后,南锦索性撂了笔。 青衣女子垂眸立在一旁,问“主子,您摊开纸,为何却不作画” 南锦摇摇头“我心有旁骛,看山不是山,看花也不是花。如此,不如不画。” 语罢,南锦抬起手指,抚过狼毫笔边缘镌刻的花纹。 唇角边逐渐浮现出一丝极浅的笑。 半晌过后,像是池塘里的水暖了又凉,南锦眼中的笑意也一点点沉没。 末了,什么都没剩下。 南锦敛了笑,对青衣女子说“或许我应该杀了沈容怜。” 青衣女子习惯了南锦的喜怒无常,只是说“主上,沈容怜本是无关紧要之人。您想杀便可以杀了,本也无需过多思虑。” 这时,南锦才意识到了到底何处不对劲,微笑道“你说得对。” “我若是杀了沈容怜,反倒证明我有些在意她,所以我不会杀她,毕竟她只是无关紧要之人。” 看着南锦脸上的表情,萧瑾总觉得对方怕不是也有什么逻辑牛逼症。 转眼间,她又想通了。 原来南锦是在搁这儿自己骗自己呢。 南锦是个很奇怪的人。 想通这一点过后,她便日日去找沈容怜。 尧帝刚赏了一块盆景,南锦转头就往蒹葭楼送。 看着那位清清冷冷的头牌姑娘,她含着笑喊道“容怜。” 容怜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她的眼神很凉,表情很淡“国师大人,我在。” 南锦指着那盆玉石制成的竹子,笑问“你觉得这些翠竹翠笋如何听说这东西都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到了冬天,日光透过玉石,便会莹亮如烛,生出暖意。” 容怜无言。 片刻后,她答道“国师大人,现在是夏天。” 隔几日,南锦又听闻容怜用膳时,多吃了几口桃花羹。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话。 西郊山上还在盛开的那十里桃花,瞬间被砍成了光秃秃的木桩。 夏日炎热。 仆从满头大汗,捧着琉璃盏,战战兢兢地将那一杯桃花羹送至容怜面前。 却只瞧见蓝衣银袖的美人伸出手,拂了杯盏,冷冷地说“无趣。” 然而南锦却觉得十分有趣。 她将流水似的赠礼往蒹葭楼里送,又看着那些东西一件件被退回。 南锦愉悦地笑了起来,看着身边的青衣女子,问“你说说看,沈容怜到底想要什么” 青衣女子想了想,如实回答“属下觉得,沈三姑娘大抵想离开蒹葭楼,回到沈家庄。” 南锦摇摇头“可是沈家庄早没了。更何况,囚在笼子里的鸟已经失去了双翼,又如何能飞得回去” 但在萧瑾看来,南锦其实 好像有些上头了。 那些美玉华裳,金银珠宝,对于南锦来说,不过是极俗极无关紧要的东西。 无论是将锦缎撕了,还是烧了。 或是一时兴起送往蒹葭楼,博得哪位美人一怒还是一笑,南锦都不在乎。 萧瑾看出来了。 虽然南锦已经位极人臣,享尽世间的安逸荣华,但在权势钱财方面,她仍然一个不落、样样攀附。 因为南锦并没有变。 她在害怕。 月光照耀在大尧的土地上。 千家万户皆安然入眠,唯独那个被天下人谩骂的大奸臣,还在清醒地睁着双眼。 南锦看着床帐边拂动的纱幔。 她在低低地笑。 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充满了刻意和虚伪。 很多年前,一辆黑顶马车碾过遍地尸首,停在了小巷里。 之后南锦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怎样才能自然地笑出来,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沉沉入梦。 从此以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不再重复当年之事。 南锦知道,她不相信任何东西,也不能相信任何东西。 她也一直知道,当年蒹葭楼楼主之所以救了她,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为自己是要挟楚裕的把柄。 更何况,她是个孩子。 一个自小在恭亲王府长大,天真无害的小世女。 以至于当南锦杀出一条血路,踩着蒹葭楼十二院院主的尸体上位时 没有人能想到。 最终刺穿他们心脏的,居然是当年那个含着笑的小女孩。 但时至今日,南锦已经累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变过。 从开始到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一个很卑微,也很简单的理由。 这是支撑着南锦始终看轻一切,残忍地对待任何人任何事的理由。 可是如今,南锦有些茫然了。 从前她害怕,害怕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现在她依然害怕 害怕灯烛尽灭,瞧见堆叠成山的尸身,手上沾染的血。 更害怕午夜梦回时。 最美丽的那两颗头颅,正滚落在她的脚边。 那是南锦一步步登上高位,试图用杀戮和遗忘掩埋的往昔。 但在梦境里,记忆趋于混乱。 当她一步步爬上去。 却又从尸山血海的最高处跌落时。 南锦低下头,看见那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仍会感到浑身颤栗。 她只能含着笑,告诉自己,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提起剑。 将整个梦境摧毁得支离破碎。 再度醒来时。 南锦的手里没有握剑,也没有握着破碎的梦境。 她机关算尽,狡猾地活了下去。 最终却只能茫茫然伸出手,去抓那一片虚无,颤声说“娘亲,你看,桃花开了。” 黑夜漫无边际。 如南锦所料,无人应答。 一切的尽头。 只有她自己,也只能有她自己。 但在那一天。 南锦梦醒之后,意识朦胧间,茫然地伸出了手。 却也没想到,下一刻。 她的手指还没抓住些什么,便被薄刃给割出了血。 当南锦看见那张清冷淡然的容颜时,才反应过来。 原来她此时正宿在蒹葭楼。 正和仇人的妹妹经历了一番巫山。 南锦愣住了。 不是因为容怜趁她入睡之时,居然准备提起剑刺杀她。 而是因为 她刚刚真的睡着了。 她在一个陌生人的身边安然入睡。 醒来后,还说了一句梦话。 过了半晌,南锦看着指间渗出的鲜血。 再看看持剑的容怜,微笑着问“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还想杀我” 容怜摇摇头,答道“不知道,但我的确很想杀你。” 南锦再问“那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容怜顿了顿,缓声说“因为你刚才说出的话,还有显露出的表情,给我一种” 南锦看着容怜微微蹙起的眉。 她嘴角含着笑,似乎已经知道对方想说出什么了。 同时她也做好了打算。 如果沈容怜敢流露出半分怜悯之意,她绝对会当场杀死对方。 谁知容怜收回剑,抿了抿嘴唇。 她的表情略显怪异。 片刻后,才淡然地说“给我一种有些心痛的感觉。” 南锦一愣。 而后她靠在床柱边大笑。 笑到腹部作痛,眼角都隐隐现出了泪花。 一个全家都被她屠杀了的人。 居然说心疼她 可笑。 南锦觉得宁妃可笑,容怜更可笑。 世间好多事,都可以供她笑一笑,唯独只有她自己乏善可陈,难以充当笑料。 南锦十分自负。 而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萧瑾,却觉得南锦这个人,实在很孤独。 翻了年,桃花再度盛开的某一日。 那天,南锦的心情很好。 坐在高楼的雅阁里,她支起窗,看着披春衫的学子们骑在马上念诗。 南锦垂眸瞧着,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的场景看起来也不错。 转而不再仇视那些太学生,去了郊外远游踏青。 郊外日头不大,阳光很暖。 薄薄一层洒在脸上,像是湖绸一样。 南锦喝了些酒,随手折下一截沾满露水的花枝。 看着那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骑着马儿,提起食盒去了蒹葭楼。 阳光照在南锦的脸上。 她喝醉了,总觉得蒹葭楼的画舫还在很遥远的地方。 以至于登上楼阁,瞧见一脸愕然的容怜时,心中竟会莫名充斥着几分惊,几分喜。 就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样。 明明挂得那么高,总是悬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但有朝一日摊开手。 却突然发现,原来这些珍贵的东西,居然一直被她握在掌心里。 听完了容怜弹奏的长相思。 南锦将手中的桃花枝递给容怜,笑着问“喜欢桃花吗” 容怜点了点头。 南锦又把食盒里的桃花羹拿出来“喜欢桃花羹吗” 容怜还是点点头。 楼阁里的姑娘躲在门外偷听着,早已惊掉了下巴。 南锦喝醉了,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轻轻抬起手,指着窗外碧蓝的晴空,山川之间辽阔无比的大地。 她的手指清瘦纤长,掠过万事万物。 容怜看着南锦的眼睛,神情淡然,一一颔首。 末了,南锦放下手,含着笑说“容怜,既然你喜欢这片蓝得让人生厌的天空,喜欢这些被人践踏的花草,你喜欢的东西那么多,又那么泛滥” “那么,我呢” “你的喜欢兜兜转转,有一天会送到我这里来吗” 容怜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摇了摇头,坦诚地说“不会。” “国师大人,我不会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宝贝们,本来写了七千字,但是觉得不对味,所以又删了四千字。 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写出来的东西总有种词不达意、力不从心的感觉。 因为担心课太多,影响更新质量,也不想强写不满意的文字,所以在这里先请几天假,去学习调整一下,大家可以养肥再看。鞠躬 感谢在2022041323:59:232022041523:0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4594083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回眸一笑、54621343、风镜的一瓢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557425100瓶;硫酸铜溶液40瓶;周24瓶;滴滴答22瓶;重生左唯20瓶;从人从青19瓶;ghost11瓶;差一秒就饿死了、萧墨倾安、iii、茗九10瓶;今天你学习了多久8瓶;故野7瓶;阿索萨、xyou、檸檬塔、一头闷驴5瓶;顾易2瓶;0819、浅井朝觐、不说不代表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