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好日子 卷三》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徐昭带着砚哥儿在树下玩耍,手里拿着一只球佯装丢出去,来回几次,砚哥儿早就不上当了,无论她怎么哄骗,都转过头去不理她。 「好啦,姐姐错了好不好。」 徐昭忍着笑将蹲在地上的砚哥儿抱在怀中,才刚开口,就被小包子扑上前来,冲着她的脸颊啃了一口,口水蹭了她一脸。 见着徐昭狼狈的样子,砚哥儿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娘,娘亲抱抱。」 徐昭将他放在地上,捏了捏他的脸说:「欺负了姐姐就知道要找娘亲了,小没良心的,忘了谁给你糖吃的?」 「姐姐。」听着徐昭的话,砚哥儿凑上前来,伸出两只肉肉的小手,满脸讨好。 「姐姐,吃糖,一起吃。」 徐昭忍着笑将他抱回了正房,周氏正在看她的嫁妆单子,见着砚哥儿进来,忙叫人端了热水,亲手给他擦了手和脸。 「去哪儿玩了,怎么脏兮兮的?」 砚哥儿呵呵笑着,摇着脑袋就是不说话。 徐昭忍着笑道:「和他在院子里玩儿球,逗了他几次就不理我了,还咬了我一口蹭了一脸口水。」 「砚哥儿,姐姐要告诉爹爹去呀。」 砚哥儿虽怕徐秉臻这个父亲,可脑子却是最聪明不过,知道平日里徐昭这个姐姐是最疼他不过了,不信道:「姐姐才舍不得叫父亲罚我。」 他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笑了。 周氏点了点他的额头,亲手将他抱在了软榻上,叫人拿了几块儿糕点来。 然后才叫丫鬟伺候着徐昭洗了脸。 「往后叫丫鬟婆子陪他,别弄的你也脏兮兮的。」 砚哥儿正吃着糕点,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有些不满道:「才不是脏兮兮的。」 周氏瞪了他一眼,拉着徐昭坐在桌前。 徐昭才见着桌上放着的一本厚厚的单子。 「你看看,这些嫁妆,可有哪里漏下了?」 徐昭听了,莞尔一笑:「娘亲看着准备就行了,何必叫女儿看。」 这些事情,她都不怎么上心的,娘亲总不会亏待了她。 周氏无奈将那单子放到她手中:「好好看,嫁到王府去,你就是管家的,自己有什么好东西心里头要清楚,别到时候被下头的人糊弄了也不知道。」 听着这话,徐昭才打开了单子。 这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一张、大红五彩富贵长春妆缎被褥枕头、大红五彩莲花闪缎被褥枕头、各色堆花绫四十匹、各色绒线四十匣、坐褥靠背四件、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帘一架、硬木顶竖柜四分,随錾花铜锁钥全分,上挂堆绫百子绫人钥匙全分、朱漆描红漆龙凤箱五对、嵌玻璃硬木五屏峰镜台成对……衣架、座钟四座、各式盆景四对、各式桌灯四对、各式挂灯八对、文玩都盛盘二分,药材,书籍,银银首饰更是装了好几箱子。 看到后头,还有四处庄院,田产,丫鬟四人,家人四房。 徐昭看过后,一时间被惊得阵阵咋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娘亲。 娘亲这是打算将二房库里的东西全都给她当嫁妆吗? 见着徐昭震惊的样子,周氏笑了笑:「你是过去当王妃的,这嫁妆总要配得上你的身份,不能叫外头的人看低了去。」 「再说,娘只你一个闺女,只盼着你好好的,别被人给欺负了。」 徐昭心中一酸,就扑在了周氏怀中。 「好了,都快嫁人了,还跟娘亲撒娇,往后可不许。」 徐昭闷闷道:「女儿就是嫁了人,也一辈子是娘亲的闺女。」 听着自家闺女的话,周氏忍不住笑了。 等她坐起身来,才又问道:「这些日子,可开始绣嫁衣了?」 古人的规矩,嫁衣是要自己绣才吉利,不过大户人家有专门的绣娘,姑娘嫁人前只要在嫁衣上亲手绣一对鸳鸯就行了。 再有就是多做些绣品,帕子什么的,等日后用。 徐昭点了点头,她绣工本就比较好,再有几日就绣好了。 「除了嫁衣,红盖头上的那对鸳鸯,女儿也是打算自己绣的。」 听着徐昭的话,周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不是,虽说府里有绣娘,可到底是自己的婚事,这会儿就该用心了。你嫁到王府虽是锦衣玉食,可千万别想着什么事情都叫下头的人做,王爷贴身的衣裳,就该你自己动手,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往后,王爷才会看重你。」 徐昭知道自家娘亲是教她为妻之道,想了想说道:「娘亲不用担心,女儿都知道的,娘亲难道还怕女儿被人欺负了?」 周氏听着,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感慨道: 「你一辈子顺遂,平平安安,娘亲才能不担心。」 虽说昭儿嫁过去,府里没有正经婆婆,也没有什么长辈,日子自然是顺遂的。 可因着这,才更要将王爷伺候的好好的,讨得王爷的欢心。 女人这一辈子,若没有丈夫的疼宠,就如那没有水滋润的花朵一样,最终都会枯萎的。 徐昭陪着自家娘亲用了午饭,才回了自己屋里,看了会儿书,就继续做起绣活来。 以前的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情。 对于要嫁给韩子煜,徐昭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了。 就像他说的,这世上,她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她的人了。 若嫁于寻常人,也不过是庸庸碌碌一生,服侍公婆,照顾夫君,还要担心妯娌和大小姑子。 那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恐怕每一日,都是煎熬。 徐昭做了一会儿绣活,就听到外头有婆子进来,说是太太叫姑娘过去。 等徐昭过去,一进屋就见着自家娘亲拉着嫂嫂孟氏,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 孟氏脸上带着羞涩,分明有几分不好意思。 徐昭脑子转了转,下意识朝她肚子上看去,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子: 「嫂嫂可是有孕了?」 孟氏听着她这话,红着脸点了点头。 「恭喜嫂嫂。」 周氏拉着孟氏好生嘱咐了一番,又叫人去库房里拿了好些补品,叫人拿给孟氏。 「你这头一胎,可得小心些,往后也不必过来请安了。若有什么想吃的,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叫人给你做。」 周氏脸上的喜悦怎么掩都掩饰不住,徐昭站在一旁,忍不住想到,果然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当娘的最想做的就是抱孙子啊。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府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二奶奶有孕了。 对于二房来说,这绝对是件喜事,二少爷成亲还不到一年,二奶奶就有孕了,再加上自家姑娘等过年及笄后就要嫁到王府了。 这绝对是双喜临门,锦上添花。 消息传到荣欣堂,老太太当即就沉下了脸色。 「她倒是要福气,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这么快就要有孙儿了。」 崔菡看着老太太,心里哪里能不知道老太太的想法。 大少爷跟前,可只有明哥儿一个。 这些年,虽有通房姨娘,老太太还又指了个丫鬟过去伺候,可几个人肚子里愣是没动静。 第二章 明哥儿自打被大奶奶接回去,也不知大奶奶怎么教导的,这些年都和老太太不大亲近,见了老太太,就直往大奶奶怀里钻。 日子长了,老太太也不像之前那般稀罕明哥儿了,总想着叫大少爷跟前的通房和姨娘再生个重孙。 「老太太也别生气,兴许生下来是个女儿呢。」 再说,十月怀胎,什么也说不准。 听着崔菡的话,老太太面色缓和了些,想了想,却是开口道:「孟氏如今有孕,瑾哥儿屋里也不能没有人。世安院原先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 崔菡立时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连忙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叫思雪,那思雪是二太太准备给二少爷的通房丫头,如今在世安院当值,还只是个丫鬟。」 老太太听了,看了站在那里的崔菡一眼,吩咐道:「将我那赤金佛手提蓝的簪子拿出来,送过去赏给她。」 崔菡听了,忙应了一声,找了那簪子,转身走出了屋外。 这边,徐昭才将嫂嫂孟氏送出去,就听连翘进来回禀,说是老太太派崔菡姑娘去了世安院,赏了思雪一支赤金簪子。 徐昭愣了愣,老太太就这么等不及? 「方才我私下里问了母亲的意思,母亲说都依着嫂嫂。」 「姑娘的意思是……」连翘有些诧异。 徐昭点了点头,之前母亲原本是想让思雪当哥哥的通房丫头的,可这些年母亲的心思也回转过来,若是嫂嫂不愿意,她也不会专门给嫂嫂添堵。 不曾想第二天一大早,徐昭才刚起来,就听了消息。 说是二奶奶将房里的思雪姑娘开了脸,叫二少爷收了房,还单独安排了个丫鬟过去伺候。 徐昭听到消息,很是诧异,她这嫂嫂,也太「贤惠」了些。 徐昭轻轻摇了摇头,叫连翘伺候着梳洗更衣,收拾妥当之后,才去了正房请安。 刚坐下来和自家娘亲说了会儿话,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掀起帘子,禀报道:「太太,二奶奶来给太太请安了。」 话音刚落,就见着孟氏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媳妇见过母亲。」孟氏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快起来,你有身孕,该多睡会儿,哪里需要讲究这些规矩。」周氏说着,就示意了薛妈妈一眼,薛妈妈上前将孟氏扶了起来。 有丫鬟给她搬了绣墩,孟氏谢过,这才落座。 徐昭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嫂嫂,才又坐下。 说了一会儿话,周氏就自然而然问起了孟氏通房丫头的事情。 「听说,你将思雪开了脸,还派了个丫鬟服侍她。」 听着周氏的话,孟氏脸上有些微微的僵硬,片刻才露出一抹笑意来。 「媳妇身子不便,思雪姑娘原先又是在二爷跟前伺候的,有她服侍着,媳妇也能放心些。」 话虽这样说,可孟氏心里头到底是酸酸的,今早将那思雪叫到屋里,才安排下去,她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块儿石头,怪不是滋味儿的。 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夫君分给别人?只是祖宗规矩,向来如此。 她幼承庭训,熟读女则女戒,总不想叫别人嚼了舌根,说她是个善妒,容不得人的。 如今她有着身孕,无论如何都不能拦着不叫二爷纳妾的。 再说,那思雪原本就是太太给二爷准备的屋里人,倘若她装作不知,她和太太之前,可不有了嫌隙。 看着孟氏强撑着的笑意,周氏微微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那思雪原先我也是打算给谨哥儿的,可过了这些年,我这心思也淡了。你和谨哥儿能好好的,就最好不过了。我琢磨着,什么时候叫她过来,问问她的意思,也好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 周氏的话音刚落,孟氏就愣在了那里,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震惊。回过神来,才站起身来福下了身子。 「母亲,媳妇并不是……」 不等她说完,周氏就将她扶了起来。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主意你自己定,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没这回事儿。」 「等过些日子,我做主将思雪放出去,到底是个丫鬟,怎么都是给她体面。」 「你有着身孕,别为这事儿烦心,谨哥儿若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孟氏听着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些羞涩:「二爷待媳妇很好。」 自打孟氏嫁进来,二爷就日日宿在她房里。有时候,也会从外头给她带些点心或是些小玩意儿。 这半年相处下来,她心里头是极知足的。 女儿家,求的不就是这样的夫君。 这回将那思雪开了脸,虽是不想叫人觉着她善妒容不得人,可心里头也未免没有不想委屈二爷的意思。 总不能她有孕的这些日子,二爷就宿在书房。 听她这么说,周氏才放下心来。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头是清楚的,平日里最爱读书,在感情上难免就淡些。当初娶孟氏的时候,他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如今两人能和和美美、举案齐眉,她才能放心了。 周氏又拉着孟氏嘱咐了一些话,正说着,就有丫鬟进来,手里拿着刚炖好的血燕。 周氏叫人放到了孟氏跟前。 「这血燕是那回四丫头进宫的时候太后赏的,如今你有了身孕,也算是有了用处。」 血燕本就名贵,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孟氏虽是辅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也只吃过几回,还是家里老祖宗赏下来的。 孟氏有些受宠若惊,才想拒绝,就听坐在一旁的徐昭道:「母亲一早就叫人炖着了,说是嫂嫂今日还会来请安的,嫂嫂吃了母亲才能安心呢。」 听着徐昭的话,孟氏也不好再拒绝,谢过之后,才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见着她喝完,周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孟氏陪着说了会儿话,周氏怕她累了,就叫她先回去歇着了。 孟氏福了福身子,才转身退了下去。 临走的时候,周氏叫薛妈妈将那几包血燕拿来,说是给孟氏补补身子。 见着自家嫂嫂出去,徐昭微微偏了偏头,吃醋道:「母亲如今,是最疼嫂嫂了。」 周氏放下手里的茶盏,然后才笑着道:「你呀,不过几包血燕,就舍不得了。」 「女儿哪里有,不过是担心母亲这样,嫂嫂心里会不会觉着有压力。」 听她这样说,周氏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些。 「母亲如今待嫂嫂好,嫂嫂兴许以为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着给哥哥生个儿子。」 徐昭没有将话说完,可意思却是明白的,周氏哪里能听不出来。 片刻才笑着道:「无妨,我哪里会因着这事怪罪她。便是生个孙女儿,往后再生个儿子就好了。」 「等明日你嫂嫂过来,我好好和她说说。」 徐昭点了点头,知道自家娘亲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很难得了。 古人最重子嗣,总要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的。 说了一会儿话,徐昭才回了自己屋里。 等到中午的时候,就见着管家匆匆忙忙进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第三章 等到徐昭接了懿旨,才知是中秋佳节,皇后娘娘办了赏菊宴,请各家贵女到宫里赏花。 徐昭皱了皱眉,心里是不大愿意去的,不知道皇后会不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可她顶着准王妃的名分,总不能避开这些。 宫里头的宴会,怎么也是要参加的,不然就会叫人觉着她不敬皇后,不懂礼数。 很快就到了赏菊宴的日子。 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门口停了下来,有婆子扶着徐昭下来。 随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徐昭进了宫门,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刚到了岔口,见着那太监朝前走去,徐昭的脚步便顿了顿。 这条路,分明不是去御花园的。 徐昭虽然对宫里的地形不怎么清楚,可上回韩子煜带她在宫里走过,虽隔了好几个月,可大致的方位她还是记得些。 往这边走,只会绕了远路,便是能到御花园,只怕会去迟了,叫人怪罪。 这样想着,徐昭看着那太监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审视。 「公公,赏菊宴可是在御花园?」 听着徐昭的话,那太监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才解释道:「姑娘,是肃王殿下要见您,王爷吩咐,说姑娘进宫,就叫奴才带姑娘过去。」 「姑娘快些,别叫肃王殿下等急了。」 徐昭心中先是有些诧异,等听了他后来的话,就知道有些不对了。 韩子煜跟前的人,哪个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 怎么也不会说出怕他等急了的话,这太监,分明是在催促她呢。 不等她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本王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宫里有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奴才了?」 徐昭转过身去,就见着站在不远处的韩子煜。 那太监脸色一白,转身就想逃走,才刚迈开步子,就被跟在韩子煜身后的沈长生一脚给踢倒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叫声。 「王爷,王爷饶命,是奴才说错话了。」那太监不住磕头,很快地上就渗出了一滩血迹。 「细细审问,看是哪个指使的他。」韩子煜的话音刚落,沈长生就拖着那太监下去了。 「王爷。」 「往后进宫,更要小心些。」韩子煜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用审问也知道背后指使的人是凤銮宫的那位。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点了点头,才说道:「皇后也太急不可耐了些。」 韩子煜明显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 「可是出什么事了?」 「几日前皇后求封大皇子为裕王,被父皇训斥了。」 宫里头的人,都在说皇后失了恩宠,如今哪个都知道,最得皇上恩宠的,是新晋的穆嫔。 未有子嗣便封嫔位,可见皇上对其看重。 听了韩子煜的话,徐昭这才明白,为何皇后这么着急要办赏菊宴了。 一来是为了拉拢朝臣家眷,二来是为了彰显自己是一国之母。 越是这个时候,皇后越不能低调,叫人觉着她真的失宠了。 片刻的功夫,沈长生就走过来,见着韩子煜,朝他点了点头。 「你亲自送王妃到御花园去。」 沈长生听了,忙应了一声, 「本王去给太后请安。」韩子煜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温柔。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赏菊宴都是女眷,韩子煜自然不好出现。 看着韩子煜离开,徐昭才跟在沈长生的身后去了御花园。 到了御花园不远处,沈长生便告辞了。 徐昭独自一人走了进去,见着她出现,皇后俞氏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徐昭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俞氏看了她片刻,才将她叫起来。 「起来吧。」 整个赏菊宴,皇后跟前的嬷嬷进进出出好几次,皇后也有些心不在焉。 徐昭心里知道,皇后定是打听出来是沈长生领她过来的。 因为算计不成,反而担心事情败露,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早听徐府四姑娘极懂规矩,又得太后跟前的嬷嬷亲自教导,今个儿皇后设宴,怎么却是来迟了?难不成是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府的二姑娘方宜雪,她身着一身翠绿色的凤尾裙,头上戴着一只翡翠镂空雕花簪子,因着是皇后设宴,打扮的格外的娇艳。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就全都落在徐昭的身上。 自打太后赐婚,满京城的贵女就全都知道了徐府有个四姑娘,年纪虽小,却是得了太后青睐,赐婚给了二皇子。 若说开始存着几分同情和奚落,可如今皇上封了二皇子为肃王,众人心里头就只有羡慕嫉妒了。 听说,几日前皇后请封大皇子为裕王,却被皇上好生训斥了一番。 皇上这翻态度,可不是摆明了心思,比起大皇子来,更中意肃王吗? 指不定,这江山社稷最后会落在肃王手中。 到时候,这徐府四姑娘的地位水涨船高,旁人见了怕就得称一声皇后娘娘了。 这户部尚书府的二姑娘,真是个没眼色的,竟问出这话来?若被肃王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作践她。 当年她在公主府参加宴会,出言不逊,被肃王叫人掌嘴的事情京城里哪个不知道? 怎么得了一回教训,还学不了乖。 听着方宜雪的话,徐昭微微愣了愣,站起身来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子:「娘娘恕罪,方才臣女进宫,有个小太监领路,兴许是才进宫不久,竟然走错了路,臣女这才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来迟,而是俞氏来早了。 或许,俞氏是存了心思想要算计她,可徐昭话中故意提到了那小太监,俞氏知道她是被肃王跟前的侍卫护送到御花园的,本就心中有鬼,哪里会将此事张扬开来。 见着徐昭福下身子,便笑了笑,温声道:「也不算你来迟,说起来,倒是本宫来早了。」 「起来吧。」俞氏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徐昭应了声是,这才起身,重新坐了下来。 见着皇后这般轻易便饶过了徐昭,方宜雪眼中闪过些不甘和愤然,才想开口,便被跟前的长姐方宜君拉住了。 方宜君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别胡闹,她往后可是肃王妃。」 不等她开口,坐在一旁的穆芷薇便笑着道:「方妹妹没将事情弄明白,就冤枉了徐府四姑娘,实在是有失分寸,幸好娘娘宽厚,没有怪罪。不然,太后知道了,也是不高兴的。」 她这话没说完,可意思却是最明白不过。 太后派了跟前的嬷嬷到徐府教导徐昭礼仪规矩,若说徐昭不懂规矩,可不是说太后跟前的嬷嬷没教好,又或者是太后信错了人。 听着穆芷薇的话,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方宜雪的目光就带着几分不满。 方宜雪被她看的身子颤了颤,却是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不甘。 方宜君见着皇后动怒,忙拉着她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娘恕罪,臣女没有管教好幼妹,请娘娘责罚。」 方宜雪被自家长姐一拉,慌乱之下重重跪在地上,膝盖都磕破了。 很快,就渗出鲜血来。 第四章 俞氏看了跪在地上的二人一眼,微微笑了笑,视线朝坐在那里的徐昭看去。 「你是不懂规矩,不过这事事关徐府四姑娘,若她不计较你失了分寸,本宫也便饶过你一回。」 俞氏这话,分明是叫徐昭为难。 若是她计较,就是失了大度,若是她不计较,这满宫里的人就觉着她是个任人拿捏的。传出去,也是不大好听的。 便是太后知道了,也会觉着她这个准王妃绵软了些。 这宫里头,性子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俞氏的话,徐昭挑了挑眉梢,看着跪在地上的方宜雪,想了想,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开口道:「臣女有个主意,不知好是不好?」 俞氏目光变了变,笑着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听着俞氏的话,徐昭才笑盈盈道:「今个儿娘娘设宴,方府二姑娘失了分寸,扰了娘娘的雅兴,不如娘娘罚她抚琴助兴,若能博娘娘一笑,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众人眼中俱是露出惊讶来,看着徐昭的目光也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这徐府四姑娘年纪虽小,倒真是个聪慧的,也是个厉害的。 抚琴助兴,可不是将方家二姑娘当做那乐妓取乐了。 可偏偏,还说是因着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方家二姑娘抚琴,是为了博娘娘一笑,弥补自己的过错。 这下子,众人看着方宜雪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奚落,只等着看她的笑话。 察觉到四面传来的视线,方宜雪又是尴尬又是难堪,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带着几分怒意朝徐昭看去。 四目对视,徐昭淡淡一笑,开口道:「妹妹若是不愿意,只当是我强求了,想来娘娘也不会怪罪。」 到了这会儿,方宜君才见识到了徐府四姑娘的厉害,示意了自家妹妹一眼,叫她别得罪了皇后去。 很快,就有太监搬来了一把朱砂琴。 「姑娘请。」 方宜雪身子惨白着脸,站起身来坐了过去。 「既是秋日赏菊,妹妹不如以秋字为意,弹上一曲。」说话的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穆芷薇。 听着她的话,方宜雪气的身子颤了颤,恨不得上前撕碎她脸上的笑容。 俞氏瞥了方宜雪一眼,点了点头。 方宜雪心里头乱的很,手指放在琴弦上,缓缓抬起,轻轻一拨,空灵的声音随之飘出。 速度缓慢,细腻多变,一唱三叹,哀婉凄绝,叫人无尽遐思。 她才弹出来,御花园里的气氛顿时便凝固了。 「汉宫秋月。」竟是一曲汉宫秋月。 俞氏坐在主位上,待那琴声响起,脸色便阴沉下来,跟前的宫女和嬷嬷俱是凝神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出。 便是她贴身的阮嬷嬷,也一脸小心和不安。 御花园里除了琴音外没有一点儿的声音,可正因为这样,方宜雪那曲汉宫秋月才愈发的清晰起来。 方宜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满是慌乱。 见着长姐如此,方宜雪的琴音颤了颤,当即停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解。 徐昭坐在那里,嘴角抽了抽。若是没人在,她一定要忍不住笑了。 这方宜雪,方才是不是气糊涂了,弹什么不好,偏偏选了一首汉宫秋月。 虽说乐中所讲的是宫女面对秋夜明月,不得君恩,可这会儿弹给皇后娘娘听,分明是暗讽皇后娘娘不得皇上恩宠。 「娘娘恕罪。」方宜君重重磕了个头,肩膀颤抖着,不敢抬起头来。 俞氏脸色铁青,将手中的和田白玉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喝道: 「好个汉宫秋月,方氏,你是讽刺本宫当不得这后宫之主吗?」 听着皇后的话,方宜雪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心中惊惧到了极点,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她的脸色本来就有些惨白,这下更是没有了血色,眼中满是慌乱。 「娘娘恕罪,臣女是无心的。」 还不是那穆芷薇说是以秋为意,她脑子里乱的很,下意识就奏了这曲汉宫秋月。 方宜雪声音颤抖着,显然是惊惧到了极点。 「来人,拉下去杖责二十,方夫人教不好女儿,本宫替她来管教一回。」俞氏沉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太监搬了长凳来,手里拿着两个一米多长的红漆板子。 方宜雪见着,整个人都瘫软在那里,双腿哆嗦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不管她怎么求,最后还是被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二十板子。 她本就是养在闺阁,细皮嫩肉,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等打完后,差点儿就昏死过去。 两个太监拖着她过来,地上蹭了一路鲜血。 待她谢恩后,俞氏皱了皱眉,挥了挥手叫人将她拖了下去。 一场赏菊宴,就这样结束了。 「妹妹不必自责,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等皇后的凤驾离开,穆芷薇这才走过来,看着徐昭道,语气中满是安慰。 她这一开口,众人的视线就全都落在徐昭的身上。 徐昭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哪里会这样想,也是她自己糊涂,姐姐说了句以秋为意,她便奏了一曲汉宫秋月。」 「姐姐若是早知道,怕也不会提议如此,实在是凑巧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穆芷薇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那里。 徐昭笑了笑,不等她开口,就转身离开了。 徐昭才从御花园里出来,就有宫女上前,说是太后传召。 徐昭微微颔首,随着那宫女一路往慈安宫去了。 「太后对徐府四姑娘可真是看重。」说话的是建宁侯府的嫡长女萧思晴。 穆芷薇站在那里,听着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淡淡道:「姐姐这话错了,太后若不看重她,又何苦给她赐婚。」 听着她的话,萧思晴笑了笑,却是意味深长道:「太后给了那徐四姑娘一段好姻缘,实在是让人羡慕,妹妹往后啊无论嫁到哪家去,见着这徐府四姑娘都得行礼请安。」 「当年妹妹那些话,如今还在耳中,可时移世易,到底是当不得真。」 萧思晴的话音刚落,穆芷薇一下子就愣住了,强忍着不安道:「姐姐这话,妹妹怎么听不懂?」 萧思晴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屑看了她一眼:「当年妹妹心悦二皇子,想要嫁给二皇子,当那皇子妃。只是我好生奇怪,明明是妹妹你动了心思,最后被肃王殿下挂在城门上的怎么会成了芷惜。」 不等穆芷薇开口,萧思晴就上前一步,在她耳边意味深长道:「不知这事情若是叫伯母知晓了,到了伯母面前,妹妹会如何解释?」 萧思晴这话,叫穆芷薇心里咯噔一下,却是稳住了心神,开口道:「大姐姐自己不尊重,才落到那样的下场,姐姐便是和大姐姐要好,也不能随意诬陷,弄出些莫须有的罪名来。」 萧思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她离开后,穆芷薇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慌乱地攒紧了手。 这边,徐昭随着那宫女到了慈安宫,刚一进去,就见着坐在椅子上的韩子煜。 他手里拿着一盏茶,见着她进来,眼中微微浮起一丝笑意。 第五章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徐昭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太后坐在软榻上,见着她请安,微微笑了笑:「起来吧。」 说着,就叫人赐座。 徐昭站起身来,又对着韩子煜微微福了福身子,这才落座。 太后看着她的动作,满意的笑了笑。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极懂规矩的,往后煜儿便是多宠她几分,依着她的性子,也不会失了分寸。 「好好的赏菊宴,怎么就动了板子?」 御花园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只是太后想听听徐昭会怎么说。 听着太后问话,徐昭忙站起身来,将事情前前后后给讲明白了。 「臣女心中不安,若是不提议叫方家二姑娘抚琴,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引得皇后娘娘动怒。」 太后听完她的话,看了她一眼,说道:「也怪不得你,皇后当着众女眷的面大动干戈,哀家才觉着丢了皇家脸面。」 徐昭听了,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静静站在那里。 「坐吧。」 等徐昭坐下,太后又和她聊了几句,就对着坐在一旁的韩子煜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亲自将她送到府上吧,别再出了什么岔子。」 徐昭听了,视线朝韩子煜脸上看了看,只见他站起身来,恭敬地道:「孙儿告退。」 「臣女告退。」徐昭福了福身子,见着太后点头,才跟在韩子煜身后,退了出来。 「王爷今日怎么会进宫?」徐昭知道今日是休沐之日。 听着她这样问,韩子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轻声道:「自然是想着来见王妃一面。」 他的话音刚落,徐昭就不争气脸红了,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然后不知怎么的,自己却是忍不住笑了笑。 说起来,她和韩子煜好像每次见面,好像都是偷偷摸摸的。 最先的时候,他半夜到她屋里,叫长公主下了帖子,之后有了江府,江夫人,等到回京后,太后赐婚,可两人见面的方式依旧没有改变。 不是在长公主府,就是在太后宫里。 徐昭觉着,这满京城,怕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笑什么,说给本王听听。」韩子煜出声问道。 徐昭抬了抬眼,才低声和韩子煜说了。 听完她的话,韩子煜带着几分调笑看了过来:「如此种种,可见本王对昭儿用情至深,昭儿是该时刻念着本王的好。」 徐昭抽了抽嘴角,某人恐怕是想多了。 徐昭跟着韩子煜一路到了宫门口,沈长生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徐府的婆子和车夫见着肃王殿下和自家四姑娘一块儿出来,眼中有些诧异,却是不敢多嘴一句。 徐昭刚想过去,就被韩子煜拉住了,示意了跟前的太监一眼,那太监才朝车夫那走了过去。 「太后吩咐,叫王爷送徐府四姑娘回府。」 听着这话,那两人面露喜色,连连应了几声是,四姑娘往后要嫁到肃王府,王爷待四姑娘好,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心里头自然高兴。 只是这肃王殿下瞧着可是冷得很,方才姑娘想要过来说话,肃王硬是没叫姑娘过来。 韩子煜不知道,短短一瞬间,他在徐府下人的眼中就留下了欺负自家姑娘的印象。 马车缓缓行驶,穿过长长的街道,一路朝徐府驶去。 到傍晚的时候,才停在了徐府大门前。 看门的婆子见着四姑娘被肃王殿下扶着下了马车,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早了,王爷回去吧。」 徐昭福了福身子,还未转身,就听韩子煜道:「本王有些渴了。」 「……」徐昭抬起头来看着韩子煜,不等她开口,面前的男人又低声道:「本王可是又救了昭儿一回,昭儿难道不该以茶代酒,谢本王相救之恩。」 韩子煜离得她很近,见着他的动作,四周便传来好些好奇的目光。 徐昭只得应了下来,莞尔一笑,柔声道:「王爷,父亲今日在家,可要臣女叫人去叫父亲过来,陪王爷坐坐。王爷若是想喝酒,也是可行的。」 韩子煜笑了笑,跟在徐昭的身后走进了大门。 用只有徐昭能听到的声音道:「昭儿难道不知,本王只想喝昭儿敬的酒。」 徐昭心中腹诽,觉着一段日子没见,这男人脸皮愈发厚了起来。 虽然韩子煜那样说,可徐昭还是叫人禀报了自家父亲。 只一会儿,就有奴才带来一句话,说是老爷一会儿过来,叫姑娘先带王爷到前厅坐坐。 韩子煜听了这话,看着那奴才的目光有些不善。 那奴才身子瑟缩一下,忙告退了。 徐昭很不厚道偷笑了一下,却被韩子煜抓了个正着。 韩子煜却是不恼,来日方长,过不了多久,她就是他的王妃了。 如今,他总要顾及着她的名声,别被旁人随意议论。 其实,他今日来府里,是因着江浙总督袁成浩贪墨一事。 此事牵扯甚多,他叫人私下里查,袁成浩每年进献大皇子的,就有足足两百万两。 这两百万两,可都是江浙地区缴纳的税银。 徐昭不知道他其实是为了这个来,还怕她阻止了他到自己屋里去,有些不高兴呢。 所以到了前厅后,就亲自泡了茶,心里头是存了几分歉意的。 毕竟,他送她回府是真,之前救过她好多次也是真。 韩子煜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却并没有开口解释,从自家王妃手中接过茶来,打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 太平猴魁?韩子煜记得自己几个月前叫人给了徐家二公子徐谨的。 果然,自己的王妃还是要自己来疼,看看,这茶都叫别人享用了。 徐昭哪里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坐在椅子上也拿了一杯茶来喝。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徐昭回过头去,就见着自家父亲进来,穿着一身青色的直裰,风度儒雅。 徐昭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来。 「微臣见过王爷。」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韩子煜抬了抬手,很是自然道。 徐昭因着「岳父大人」四个字,有些脸红。 「女儿给父亲请安。」徐昭福了福身子,柔声道。 「嗯,去给你母亲请安吧。」对于肃王这个准女婿,徐秉臻也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闺女还没嫁过去,所以还是最听他的话。 「是。」徐昭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 韩子煜摸了摸下巴,咳嗽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徐昭回了锦竹院,就去了正屋给自家娘亲请安。 周氏见着她进来,便拉着她问起了宫宴的事情。 徐昭才将宫里头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周氏听,周氏听了,脸色就沉了下来。 「那方家二姑娘我也见过,瞧着还是个懂规矩的,怎么做出不知轻重的事情来。」 周氏自然不会议论皇后,只说是那方家的二姑娘不好。 说到最后,才对徐昭道:「宫里头规矩大,往后你进了宫更要小心谨慎些。」 徐昭知道,娘亲是在担心,因着这事她被皇后迁怒了。 听着这话,徐昭只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她只告诉了自家娘亲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提及那领路的太监,实在是怕她担心。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赏菊宴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开来,户部尚书府的二姑娘方宜雪被皇后杖责二十,真真是丢了方家的脸面。 听说,方大人生了好大的气,叫方宜雪带着伤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也是她自己不懂规矩,白白遭了罪。」 徐徽喝着茶,对着徐昭道。 「你的嫁衣可绣好了?你绣工好,也该给我瞧瞧。」徐徽笑了笑,出声问道。 听她这样说,徐昭便叫连翘将绣好的嫁衣拿了过来。 大红色的嫁衣,凤穿牡丹的绣样,徐徽一看就羡慕道:「可真是精致。」 徐昭抿嘴笑了笑,就见着徐徽眼圈一红,差点儿就落下泪来。 「姐姐怎么了?」徐昭有些诧异道。 其实她心里也奇怪,今个儿徐徽怎么回府了。 总不会,是因为听到宫宴上的事情,才回府问她。 听着徐昭的话,徐徽才缓过神来,拿帕子拭了拭眼泪。 徐昭朝连翘使了个眼色,连翘就带着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徐昭和徐徽两个人。 「姐姐既然专门回府,自然是有话要说的,你我姐妹,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听着徐昭的话,徐徽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突然,就站起身来,跪在了徐昭面前。 「求妹妹救宋家一回。」 见着她这样,徐昭大惊,伸手想要扶她。 徐徽摇了摇头,流着泪道:「求妹妹应了我。」 徐徽拉着徐昭的手, 听她这样说,徐昭微微皱了皱眉,却是说道:「姐姐先起来,便是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出来,才能想解决的法子。」 徐昭说着,就将她扶了起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值得姐姐这般?」 徐昭深知徐徽的性子,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必不会这般失态的,更别说,这样跪下来求她了。 她能猜到的,多半和宋家有关。 难不成,是那宋承君另有新欢,身边又有了得宠的妾室? 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若是因为一个妾室,哪里需要这样。 她可听说,大姐姐有孕之后,就将贴身的丫鬟紫书开了脸,给了那宋承君。 如今大姐姐又生了嫡子,便是哪个姨娘得宠,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去。 「是,是那茹氏。」徐徽说着,又气又怒,更有几分难堪。 徐昭听了,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茹氏?当年皇上下旨,宋家不是将那茹氏发卖出去了吗? 徐昭想着,面色微微一变,看着徐徽的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 「是宋家将那茹氏养在外头,当成了外室,犯了欺君之罪?」 徐徽身子僵了一下,才哭着道:「我哪里知道,宋家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将那茹氏养在了外头,还生了一子一女。此事若被人知道,宋家就完了。」 此事她不敢声张,也想着将那茹氏除掉,可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将那茹氏除掉,哪里是她一个妇人能做成的。 更何况,还有茹氏的一子一女。 「姐姐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徐昭淡淡道。 听着徐昭的话,徐徽才有些犹豫道:「妹妹若能求一求肃王,叫王爷将茹氏和那两个孩子除去,此事便再没有哪个会知道了。」 徐昭听了,视线落在徐徽的身上,半晌才开口道:「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叫王爷来做。再说,便是说了,王爷哪里会听我的。」 徐昭的目光紧紧盯着徐徽,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王爷宠着妹妹,妹妹的话王爷定会听的。」 听着徐徽的话,徐昭知道自己心底的那种不舒服是因何而来的,时移世易,两人的情分已经变了。 「姐姐不必再说,这事我是不会去求王爷的。」便是他会答应,她也不会去求的。 听徐昭这样说,徐徽有些诧异,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没料到徐昭会拒绝她。 而且,还这样不留情面的说出来。 「妹妹……」 徐昭不想和她多说,叫了外头的连翘进来,开口问道:「砚哥儿可醒来了?」 连翘一进来,就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当下便回道:「才刚醒来,吵着要叫姑娘陪他到后院玩儿呢。因着大姑娘在,太太没叫奴婢扰了姑娘。」 徐徽坐在椅子上,听着这话,只感觉到格外的难堪。 四妹妹,这是在赶她走呢。 可宋家的事情,若是徐昭不去求肃王,宋家日后怕就完了。 便是她告诉了公公,公公叫人除掉了茹氏和那两个孩子。倘若有一日被人揭发出来,便是罪加一等,皇上怎么会饶过宋家。 这事只有求肃王,往后看在肃王的面上,皇上才会网开一面,不会追究。 想到此处,徐徽鼓足了勇气站起身来,走到徐昭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好妹妹,求妹妹帮我这一回。」 她这样不管不顾跪下去,徐昭也没伸手扶她。 站在一旁的连翘,虽然震惊,却也没上前。 自家姑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姑娘不扶大姑娘,自有道理。 再说,大姑娘便是有什么事情想求姑娘,也不该当着下人的面跪在姑娘面前。 这分明,是存了算计,想逼着姑娘答应的。 这样想着,连翘看着徐徽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亏得自家姑娘念着平日里的姐妹情分,如今却来算计自家姑娘。 前些年,若不是老爷帮她,参了宋家一本,她如今哪里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徐昭看着跪在面前的徐徽,淡淡道:「大姐姐若想将那事张扬出去,就尽管跪着。」 徐昭示意了连翘一眼,连翘才将浑身瘫软的徐徽扶了起来。 「大姐姐身子不适,叫个婆子送大姐姐回去吧,别叫大伯母担心了。」 徐昭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子。 徐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苍白,感觉到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难堪。 从屋里出来,徐昭心里犹如堵着一块儿石头,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氏见着她脸色不好,面色变了变,出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脸色这样难看?」 周氏挥了挥手,就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薛妈妈一人。 徐昭想着方才徐徽说的那些话,还有她当时的神色,心里愈发不舒服了。 待她说完后,周氏的脸色飞快地沉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哪里能到你面前说,便是王爷,也得顾及着皇上的脸色。」 大姑娘这是在害她的昭儿呢。 若真有姐妹情分,她就不可能想着求到昭儿头上。 昭儿若和王爷说了这事儿,王爷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着昭儿失了分寸。 这人啊,一旦心里有什么嫌隙,只会越来越将它放大。 「你做的对,这可不是小事,你一个姑娘家,哪里能应下。」 便是日后成了肃王妃,这样的事情,也不该管,更是不能管的。 大姑娘嘴上说是求,可其实,是逼着昭儿答应。而且,还是想将肃王当棋子使呢。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全凭你跪一跪,求一求,旁人就都该应了你。 这天晚上,徐徽留在了府里,没有回宋家去。 第七章 第二天,徐昭就听人说徐徽着了风寒,生病了,王氏替她从外头请了大夫来诊脉。 徐昭听了,只愣了一下,就继续看起了手里的书。 经过昨天的事情,她和徐徽的情分算是没了。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若是真有姐妹情谊,徐徽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更不会跪着求她答应。 她气她的这点,更气她口口声声说叫韩子煜除掉茹氏和那两个孩子。 她将韩子煜当成什么人了?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 便是京城里所有人都说韩子煜生性狠戾,害死了镇国公府的大姑娘,还时常杖毙贴身宫女和太监,她也容不得徐徽这样看他。 这样,着实将那人给看低了。 这边,王氏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徐徽,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早就和你说,不该求到四丫头的头上去。你只将这事情告诉你公公,你公公自会处置。」 王氏不知道自己教导多年,徽姐儿怎么会这般不懂事。 她如今这样做,伤了她和四丫头的情分不说,更是留了个把柄给四丫头。 这样的事情,就该藏着掖着,一辈子也不叫人知道。 哪里还有往外说的道理。 更何况,她跪着求四丫头,生生就让大房的人矮了一截。 二房出了个肃王妃,二少爷还进了翰林院,大房的地位本就有些尴尬,如今她这么一跪,若传了出去,这府里上上下下该怎么想? 便是老爷知道了,也要生气的。 王氏不知道,徽姐儿怎么自打嫁到宋家,之前的聪慧就全都没了,办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年愚蠢。 若她真是个厉害的,当日就该盯着,叫宋家当着她的面将茹氏给杖毙了,若是如此,哪里还有今日的隐患。 只是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 只能想着叫那宋大人将人除掉,留着反而是夜长梦多。 听着王氏的话,徐徽面色变了变:「可日后若是……」 不等她说完,就被王氏打断了:「这京城里,凡事高门大户,哪家没有这样的肮脏事。私下里处置了,便也周全了。谁也不会日日盯着你,看你做什么。」 「你因着这事儿去求肃王殿下,别说四丫头生你的气,便是日后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也会震怒的。」 天子贵胄,哪里是轻易能利用的? 无论王氏怎么埋怨,自家女儿都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如今的法子,就只能想法子弥补了。 好在,四丫头这些年和徽姐儿交好,两人的情分也不是假的,徽姐儿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种事情,若诚心道歉,想来四丫头也不会执意要断了这姊妹情分。 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来。 王氏想着,就对着躺在床上的徐徽道:「这几日你就留在府里,等你病好些去给你四妹妹道个歉,和她好好说。就说,你是一时糊涂,六神无主了才说出那些没有分寸的话来,你好好给她解释。」 徐徽脸色苍白,听着王氏的话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一抹犹豫之色。 「这……」 「你要不听,这会儿就回宋家去,往后出了什么事也别回府里来。」见着她犹豫,王氏皱了皱眉,开口训斥道。 听着王氏的话,徐徽咬了咬嘴唇,这才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等徐徽病好了些,才去了锦竹院。 「那日是姐姐糊涂了,才说了那些话叫妹妹难做,今个儿我来就是想给妹妹赔罪,还望妹妹大人大量,不要怪我。」 徐徽脸上有些尴尬,之前她和徐昭如亲姐妹似的,如今却要伏低做小,过来赔罪。 虽说那一日她跪在徐昭面前,可这会儿来赔罪,愈发的叫她没了脸面。 这些,只因为她这个妹妹是未来的肃王妃。 若说之前她没有一丝的嫉妒,只盼着四妹妹好,这会儿心里却是有些酸酸的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想,不管她承不承认,她心底还是有些羡慕和嫉妒的。 明明,之前在徐府的时候,旁人眼中只夸她,说府里的大姑娘极懂规矩,又孝顺老太太,待下人也宽厚。而说起四妹妹,不过是夸她长得好。 那时候,父亲在朝中做官,而叔父却是外放在常州。 府中中馈,都是母亲来管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情况慢慢变了的? 是祖母生病,派人送信到常州去。 然后,四妹妹就跟着二太太回京了…… 谁能料到,当时在府中身份尴尬,被祖母厌恶的四妹妹,却是个有福之人,太后赐婚,一道懿旨,四妹妹就成了人上之人,旁人见了,都得巴结奉承着。 听着徐徽的话,徐昭只点了点头,转头叫连翘上了一盏茶。 「这茶是父亲叫人从南边儿买的,大姐姐尝尝味道可好?」徐昭带着几分笑意,随口道。 然后,就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京城里的一些趣事。 徐徽坐在那里,见她将话题岔开,也不好再说什么,闲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见着徐徽离开,徐昭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下,她二人的情分是彻底断了。 徐昭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是一点儿都不后悔。 方才她口口声声说是道歉,说是自己那日糊涂,才说了些不知分寸的话。 可她听着,却是感觉不到一点儿的真心。反而,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藏在深处的不满来。 既是如此,她也不必顾忌许多。 连翘见着自家姑娘不大高兴,也听了方才大姑娘对自家姑娘说的那些话,当下只劝道:「姑娘也不必太在意,到底不是同一房的,再说,大姑娘如今是宋家少夫人,往后也不大会回府的。」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到下午的时候,就听外头有丫鬟回禀,说是大姑娘回宋家去了。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叫她下去了。 这边,徐徽坐在马车上,脸色难看得很,一想起茹氏和那两个孩子,心中更是膈应起来。 其实,有些话她藏在心里,并没有告诉母亲。 她求徐昭帮忙,叫肃王殿下将那茹氏除去,未尝没有不想自己动手的缘由。 不管是她自己派人,还是将这事告诉了公公,宋承君都会觉着害死茹氏的罪魁祸首是她这个结发之妻。 这些年相处下来,她已经摸透了宋承君的性子,心中便是再有什么不满,也从来都不会发作出来。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贤惠大度,温柔体贴的。 也因着这,宋承君对她愈发的好,便是将紫书收了房,一个月里他也多半个月在正院歇着。 她不想,将这一切都毁掉,叫他觉着自己的妻子是个蛇蝎心肠的。 所以,她才费尽心思,想了这个法子,甚至不惜跪下来求徐昭。 可偏偏,事与愿违,徐昭不仅不帮她,而且还叫她丢尽了脸面。 果然,人的身份一变,就什么都变了。 若没有那道赐婚的懿旨,她相信徐昭一定不敢这样对她。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一个胡同里,在宋家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的婆子见着马车,就知道是少奶奶回来了,忙不迭拿了凳子,扶着徐徽走了下来。 第八章 徐徽才刚回了屋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丫鬟的请安声传了进来:「给太太请安。」 徐徽听着,知道是张氏来了,微微皱了皱眉。 摊上这么个婆婆,她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好在宋承君如今,还肯向着她些。 只是,每每面对张氏的时候,徐徽还是觉着有些不大自在。 张氏一进来,就叫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出去,然后才问徐徽道:「事情可办成了?」 见着徐徽的脸色,张氏就知道事情没成,当下就沉下了脸来。 「你应承的好好的,如今回徐府住了几日,却是连个小丫头都说服不了,你说,你还能做成什么事儿。」 张氏这话,一点儿情面都没给徐徽留。 她的话音刚落,徐徽的脸色就变了。 「母亲说的对,是媳妇没本事,连自家妹妹都说服不了。」徐徽看了张氏一眼,才又说道:「这事情,还是母亲想法子看如何解决吧,别哪一日被有心人知道了,宋家一家子怕是都得牵连进去。」 「你!」张氏气的脸色铁青,可听着她后头的话,心中到底是不安的,勉强压住了自己的怒意,温声道:「我这不是急糊涂了,这府里上上下下,还得靠你做主。这回不成,我看你再去求,你们虽是不是亲姊妹,可我瞧着,那四姑娘也不是个狠得下心肠的。」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是宋承君从外头进来。 张氏愣了愣,脸色有些不大自在。 如今,承儿还不知道茹氏的事情已经被徐徽知道了。她这当娘的,也是好说歹说才将徐徽劝住了。 要不,闹到老爷那里,依着老爷那性子,指不定就将她孙女和孙儿给害死了。 她倒不在乎一个茹氏,只是两个孩子到底是宋家的血脉,她不能不护着。 便是一辈子进不了族谱,也比送了性命要好。 「儿子给母亲请安。」宋承君进来,就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对着张氏请安道。 「外头天冷,你也不多穿些,紫书是怎么伺候的?」见着自家儿子穿的单薄,张氏心里就对紫书有些不大满意。 「是儿子自己嫌热,才不穿的。」 「你呀,怪会叫母亲担心。」 张氏嘱咐了他几句,就出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徐徽和宋承君两个人。 「母亲可有为难你?」宋承君看着张氏离开,才上前道。 听着他的话,徐徽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叫徐昭应了她。 她不能叫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就这样毁了。 只要肃王殿下动手,茹氏和那两个孩子的命就保不住,到时候,宋承君也怪不到她头上,不会觉着她心狠手辣,失了善心。 可是,到底能有什么法子,叫徐昭应了她,答应去求肃王殿下? 徐徽心里有着事儿,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宋承君见她这样,还以为她是累了,就叫她好生歇着,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徐徽坐在软榻上,敛目沉思,过了许久,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对啊,她怎么忘了,从始至终,她手里就握着四妹妹的把柄。 这京城里的人只知道四妹妹是因着太后赐婚,才成了日后的肃王妃的。 可又有谁知道,徐昭和那肃王殿下,一早就相识了。而且,还见过不止一次。 依着那肃王殿下的性子,说不定早就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便没有逼着四妹妹做了那男女之事,可她相信,徐昭和肃王一定是交往甚密的。 这事情若是传开来,定会毁了徐昭的名声,旁人只会觉着,她是个不检点的,小小年纪,就勾引上了肃王殿下,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叫太后赐婚。 原来,老天还是善待她的。一早,就给了她这样的把柄。 有这样的把柄在,徐昭若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该怎么做。 「大姑娘知道姑娘爱喝茶,正巧从南边儿得了些好的,叫老奴给姑娘送来。」 那婆子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看了坐在软榻上的徐昭一眼,才继续道:「大姑娘还说,之前听了姑娘一番话,才幡然醒悟,所以写了这信叫老奴给姑娘送来。」 听着那婆子的话,徐昭愣了一下,心中觉着有几分古怪。 她以为,她和徐徽之间已经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她怎么送了这茶叶,还专门写了信来。 徐昭并不觉着,徐徽还会拉下脸来求她和好。 徐昭接过信去,打了开来,细细看了起来。 那婆子见着她打开信封,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看她的脸色,心中却是有几分不安。 她虽不知这信中写了什么,可明显不是什么好的。 她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大姑娘脸上的笑容有些怪怪的,瞧着叫人瘆的慌。 见着徐昭看完信抬起头来,那婆子忙低下了头,小声道:「大姑娘还说了,明日请姑娘到府上坐坐,有好些话要和姑娘说呢。」 徐昭看了那婆子一眼,目光里微微带着些冷意,半晌才淡淡笑开,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且叫大姐姐等着吧。」 听到徐昭的话,那婆子愣了愣,觉着后背有些凉飕飕的,当她抬起头来,见着徐昭脸上的笑意,才觉着是自己想多了。 「姑娘若没什么吩咐,老奴就先回去了。」 见着徐昭点头,那婆子才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见她走出去,徐昭将手中的信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 「姑娘。」察觉到自家姑娘脸色不好,连翘带着几分担心道。 也不知那信中写了什么,姑娘看了信,面色就不对了。 正当连翘担心的时候,徐昭却是笑了笑,将那信装在信封里。 「你亲自将这信送到肃王府上,记着,要亲手交到王爷手中。」 连翘愣了愣,才伸出手去将那信接过来,心里却是不解的很。 明明是大姑娘给自家姑娘的信,姑娘怎么会叫她将信送到肃王府,还嘱咐她亲手交给王爷。 难不成,这信中的内容和王爷还有什么关系? 连翘心中猜测着,却是不敢耽搁,应了声是,就福了福身子拿着信出了屋子。 徐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才又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是她低估了徐徽,她既然不惜舍下自尊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又怎么会想不到拿这个来威胁她呢? 毕竟,当年她和韩子煜认识的种种,她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 若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总是不好的。 只是,徐徽千算万算却是算错了一点,就是她根本就不会去见她。 她还没有糊涂到送上门去叫她威胁,当然,也没那个兴致。 她既然是韩子煜未过门的王妃,那他这个准新郎也有义务帮她解决这些糟心的事情吧。 再说,当年的那些事情,「罪魁祸首」可是他这位王爷呢? 徐昭不是个心狠的,可徐徽如此相逼,那就怪不得她了。 肃王府 韩子煜正在书房看着折子,沈长生进来回禀道:「王爷,徐府丫鬟求见,说是王妃有信要带给王爷。」 韩子煜抬起头来,看了沈长生一眼,说道:「什么信,你带进来。」 第九章 「王妃交代,要亲手交到王爷手中。」沈长生说着,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他以为,王妃信中定然有什么亲密之语,所以才叫贴身的丫鬟送来,并且亲手交到王爷手中。 韩子煜瞪了他一眼,沈长生就收敛了笑意,将候在外头的连翘给领了进来。 连翘进来的时候,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一想到肃王殿下的那些个传言,她心里就愈发的紧张。 「奴婢给王爷请安。」 「我家姑娘吩咐奴婢将这封信交给王爷。」 连翘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双手举起。 沈长生上前一步,拿过那封信交到韩子煜手中。 韩子煜拿到手中,见着信封已经被打开过的样子,微微有些诧异。 待他拿出信,看完信中所写,眼中已经布满了阴云。 沈长生见着自家王爷这样,面色微微变了变,心里实在琢磨不上来,王妃到底是写了什么,叫王爷这般生气? 按理说,不该呀,王爷对那徐府四姑娘,可是好的很,哪里会…… 「这信,是怎么回事?」正当沈长生琢磨着,坐在案桌后的韩子煜突然开口道。 连翘一听,忙回禀道:「回王爷的话,这信是大姑娘叫贴身的嬷嬷送回府上给我家姑娘的,说是叫姑娘明日到宋府一聚,姑娘也应下了,却是吩咐奴婢将这信送到王府,亲手交给王爷。」 韩子煜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情?」 连翘虽然紧张,却也明白王爷问的是自家姑娘,想了想,才回道:「别的也没有什么,只是大姑娘回府,不知要求姑娘什么事,还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姑娘面前,然后大姑娘病了几日,前日才回了宋府。」 韩子煜将那信放在案桌上,对着连翘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此事本王会处理,叫她安心。」 「是。」连翘应了一声,就站起身来转身退下了。 等到了殿外,她才发现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打湿了,手心里也全都是冷汗。 沈长生见着自家王爷脸色阴沉的样子,就知道王爷是真的生气了。 韩子煜将信递到沈长生面前,沈长生愣了愣,不知该接还是不接。 「无妨。」 听着韩子煜的话,沈长生才将那信接过来,待看完手中的信,这才明白王爷为何会这般生气了。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而那徐府四姑娘就是自家王爷的逆鳞。 那宋家少夫人,胆敢拿这事儿来威胁王妃,不知是胆子太大,还是根本就不知死活呢。 沈长生已经预想见,那宋家少夫人的下场了。 「王爷。」 「请宋大人到本王府上来,本王要和他好好聊聊。」 韩子煜看了站在那里的沈长生一眼,才又吩咐道:「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去办。」 沈长生听了,点了点头,不等他离开,又听自家王爷道:「这等长舌之人,往后就别叫她开口说话了。」 从殿内退了出来,沈长生就派人去宋家传话了。 然后,才叫了孙诚和赵青过来,商量着事情该怎么办。 三个人都是韩子煜跟前的侍卫,可论整人的心思,还是沈长生最厉害。 宋府 徐徽跟前的大丫鬟紫香指挥者小丫头摆好了饭菜,然后对着徐徽道:「饭好了,奶奶过来用吧,看了一下午账本也累了。」 徐徽放下手里的账本,由丫鬟扶着到了桌前。 「少爷可还在书房?」徐徽随口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紫香的脸色就变了变,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全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好半天,紫香才支支吾吾道:「少爷,少爷下午就去了姨娘院里。」 见着徐徽脸色不好,紫香不敢再说下去。 其实,徐徽不知道她回去徐府一段时间,紫书已经渐渐得了宠,宋承君每日都要过去陪她用饭。 相信用不了多久,姨娘就有身孕了。 这些事情府里个个都知道,只是下头的丫鬟婆子不敢告诉她罢了。 听着紫香的话,徐徽就冷下脸来,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搁在桌上。 「奶奶也别生气,少爷不过是陪着姨娘用饭,等会儿还是要来奶奶这里的。」 徐徽听了,脸色才缓和了些。 可等到晚上掌灯的时候,也没见着宋承君过来。 徐徽强忍着心中的酸意,到底没派人再去打听。 她不想叫宋承君以为她是个善妒之人,看了会儿书,洗漱之后就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有丫鬟进来伺候,等到了屋里,却是瞧见徐徽躺在床上。 衣服散落一地,徐徽肌肤上青青紫紫,骇人得很,床沿上还留着一条男人的汗巾子。 瞧见这个情景,那丫鬟忍不住尖叫出来,拔腿就往外头跑。 「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那丫鬟语无伦次,不知该怎么说。 心里也不清楚少夫人到底是遇上了采花贼,还是…… 丫鬟婆子闻声跑进了屋里,见着屋里的情景,也都惊吓到不行。 刚好姨娘紫书过来请安,瞧见屋里的情景,低声和跟前的小丫鬟说了几句,只一会儿工夫,张氏就得了消息,带着宋承君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她进来的时候,见着屋里的情景,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到中午的时候,京城里就有流言传出,说是礼部尚书府的少夫人被人给玷污了。 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传来传去,又传出了另一个版本,说是根本就不是被玷污了,而是那徐家大姑娘偷汉子,被人给发现了,堵在了屋里头。 消息传到徐府,王氏深知自家女儿定是被人给害了,当即就想带着两个婆子去宋府。 还没动身,就见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那丫鬟竟是大姑娘陪嫁的丫鬟紫香,一进屋,紫香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太快去看看大姑娘,方才大姑娘喝了一碗药,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奴婢趁着没人注意才偷偷跑出来,太太快去救大姑娘。」 王氏听了,脸色一下子惨白,脚下一软,差点儿就跌到在地上,幸好大奶奶房氏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 「走,陪我去宋府,我的徽姐儿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姑娘,大姑娘出事了。」 徐昭看了她一眼,连翘才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如今京城里都传了开来,说是大姑娘被人给糟蹋了。有的还说,是大姑娘自己不尊重,做了些没有脸面的事情,叫人给堵在了房里。」 徐昭听着,就知道这事情是韩子煜弄出来的。 不等她开口,就见着瑞珠进来,匆匆忙忙走到徐昭之前回禀道:「姑娘,方才奴婢瞧见大太太和大奶奶出了府,叫了人来问,才知是大姑娘不知怎么,喝了一碗药给哑了。」 听着瑞珠的话,徐昭心里咯噔一下。 哑了? 听到这消息,她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诧异,可诧异之后却并没觉着愧疚。 兴许,她骨子里天生就是个凉薄的人。 虽然这样想着,可当连翘和瑞珠退下去后,徐昭拿起桌上的书来,却始终看不到心里去。 她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儿石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第十章 时移世易,谁也没有想到,她和徐徽会变成如今这样。 这边,王氏带着两个婆子和大奶奶房氏一路赶到了宋府,刚从马车上下来,王氏就忙不迭朝后院走去。 宋家的人见着王氏到来,也不觉着诧异,可因着是件丑事,到底没人敢上前,和王氏说话。 只一会儿工夫,一行人就到了正院。 院子门口守着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王氏一看,就知道自家徽姐儿是被人给禁足了。 「让开!」王氏厉声道。 「徐家太太不要生气,老奴也是听吩咐办事,我家太太吩咐了,若是您过来,就叫老奴领您到荣槐院去。少夫人这里,还是先不见了。」 那婆子的话音刚落,张氏的脸色就陡然铁青,身子都颤抖着,扬手就给了那婆子一个耳光。 那婆子不妨她会动手,脸上硬生生挨了一个耳光,片刻的功夫,脸颊就红肿起来。 那婆子在宋家也是有脸面的,如今挨了打,便一手捂着脸,开口奚落道:「徐家太太可别忘了,这是宋府,便是老奴有什么错处,也轮不到您动手。」 「还当少夫人怎么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原来是因着徐家太太您。」 王氏被她的话说的脸色铁青,示意了身后的两个婆子一眼。 那两个婆子也是身强力壮,平日里又是做惯了粗活,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几下就将门口的两个婆子推到了一旁,王氏带着人走了进去。 那两个婆子几见此情景,脸色变了变,忙不迭去了荣槐院,去禀告自家太太了。 王氏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一个丫鬟外,竟连一个伺候的都没。 徐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厉害。 见着她进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身子没了力气,倒了下去。 「我的儿,好好的怎么成了这样?」王氏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上前将徐徽搂在了怀中。 徐徽流着泪,嘴唇动了动,努力发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怎么会哑了?」王氏对着跟前的丫鬟沉声道。 那丫鬟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太明鉴,出了这样的事情,姑娘一下子就病倒了,府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想弄一副药都做不到。好歹求着,才叫厨房的人送来了一服药,哪曾想,姑娘喝了就成这样了。」 「太太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是大姑娘急怒攻心,才成了这样。」 王氏听着她的话,又看了站在那里的紫香一眼,见着紫香点了点头,才叫那丫鬟起来。 不等王氏继续问,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张氏带着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着王氏,张氏只出声道:「亲家母怎么过来了?」 王氏脸色铁青,恼怒道:「我好好的徽姐儿,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 张氏一听,脸色也不好道:「这就要问亲家母了,也不知亲家母是怎么教导的,竟然叫她做出这种事来。」 张氏朝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就从怀中拿出一条汗巾子。 「亲家母且瞧瞧,这个是什么?」 王氏一瞧,就愣在了那里,那汗巾子上,俨然绣着一个「徽」字。 可一看,就是男人用的汗巾子。 王氏的脸色变了变,却是强忍着不安道:「一条汗巾子,能当什么证据,怕是旁人拿出来陷害徽姐儿。」 王氏的话音刚落,张氏的眼中就掠过一抹嘲讽。 「如今可是说什么都没用了,只一点是明明白白的,那就是我这儿媳妇失了清白,我宋家也会跟着叫人嗤笑,坏了名声。」 话音刚落,王氏就愣在了那里。 「亲家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姐儿是在你宋家受了害,难不成宋家还要把她赶出去?」 王氏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没多少底气的。 这世道对女人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哪家的媳妇被人给糟蹋了,等着她的只能是一条死路。 光是那些流言蜚语,就会逼死她。 倘若宋家将徽姐儿给休了,徽姐儿这辈子可就完了。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禀告声:「太太,老爷来了。」 张氏听着这话,眼中有些诧异,显然是没想到自家老爷会这个时候过来。 平日里,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老爷都不插手。 怎么这回,却是亲自过来了。 这样想着,却是迎到了门口,见着宋安邦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子叫了声老爷。 王氏也站起身来,脸上却是有些紧张。 徽姐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这宋大人会如何处置。 「既然亲家公也过来了,我这当母亲的只想替徽姐儿辩解一句,徽姐儿是我亲生的,自幼教养在身边,怎么也不会做出那种不知脸面的事情来。」 「她这回,定是被人给害了。」 宋安邦听了,点了点头,半晌才开口道:「宋家会留她在府里。」 宋安邦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只是她到底失了清白,实在不好再做承君的正室。」 宋安邦这话一出口,王氏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意思,是要让她的徽姐儿委屈,当那妾室,好让宋承君再娶一房正室进来? 只一想着,王氏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冒上来。 她的徽姐儿,怎么能受这种委屈,怎么能为人妾室? 张氏听了,一时也愣住了,依着她的想法,是想将叫承君将徐徽给休了。 好好的,老爷怎么会…… 「老爷。」 张氏刚出手,就听宋安邦道:「好了,徽姐儿也给宋家生了个儿子,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宋家也不能赶她出去。」 宋安邦说着,才对着站在那里的王氏道:「亲家太太也好好想想,若是觉着此事可行,那就这么办。」 「若是不行,亲家太太也可将人接回徐府。」 宋安邦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开了。 「老爷!」张氏叫了一声,心里是不大愿意将徐徽留在府中,冷冷看了床上的徐徽一眼,才追了上去,一路到了书房。 才进了书房,宋安邦就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直将张氏打的跌倒在地上。 张氏被他这一耳光大愣了,自打她嫁到宋家,老爷就从没对她动过手。 她心里委屈着,刚想开口,就见着宋安邦带着几分阴狠的目光看着她。 「蠢货,你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宋家一家子!」 「老爷,妾身不知……」 「茹氏是怎么回事?」 宋安邦的话音刚落,张氏就满脸震惊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些慌乱。 「说!」 张氏哆嗦了一下,过了好半天,张氏才将事情解释明白。 原来,她原本是想叫人将茹氏发卖的,可偏偏宋承君跪下来求她,说是茹氏若是因为他死了,他就要出家当和尚去。 张氏拗不过儿子,心里也对徐徽这个儿媳妇不大满意,想着给她添堵,所以才背地里叫人将茹氏安排在了郊外的一个庄子上。 等到半年后,才偷偷将人接回了京城,寻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这些年,宋承君时常过去,茹氏有孕后,她也想过将那孩子打掉,可那是她的亲孙儿,她最后还是没狠下心动手。 只是孩子渐渐大了,才后怕起来。 第十一章 「老爷,是妾身一时糊涂了,可那孩子也是宋家的血脉。」 宋安邦恼羞成怒,一手就扼住了她的脖子。 「记着,没有茹氏,也没有那两个孩子,这事情,往后再不许提。」 看出宋安邦眼中的决然,张氏身子一软,就瘫软在地上。 只过了一日,就传来消息,说是宋家不打算休了儿媳妇,只是为了宋家的名声,往后徐家大姑娘只能降为妾室。 消息一出来,京城里好些人都诧异了,好些人说这宋家厚道,若是换了别家,指不定会将儿媳妇给逼死。 经此一事,宋家不仅没有被人嗤笑,竟然博了个厚道的好名声。 徐昭听到消息,只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对徐徽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她也不想见着徐徽被逼死。 事情就这样平息下来。 徐徽却是在她搬出正院后才慢慢想明白,她遭受的这一切噩梦,很可能都是徐昭害的。 不然,怎么会好好的,就遭受了这样的事情? 徐徽紧紧握着手,指甲都刺到了手心,渗出鲜血来。 她的四妹妹,亏她之前对她那么好,如今才知道,她不仅不肯帮她,反而还想着要将她置于死地。 原来,这些年,她根本就是看错了人。明明,只要她答应她,去求肃王殿下,她就不会写信威胁她。 那么简单的事情,她为何就是不愿意,她根本就是端着准王妃的架子,不愿意受一点儿委屈。 一切,都是她害的。 转眼就到了年底,府里的事情多了许多,虽说有嫂嫂孟氏在,可因着有孕在身,周氏怕她伤了腹中的孩子,并不叫她操心。 所以,这一年也和往年一样,徐昭跟着周氏忙了近一个月,才将送礼的清单给写好,叫下头的人去采买,又给底下的丫鬟婆子发了年节例钱。 很快就到了除夕。 爆竹声噼里啪啦响起来,年夜饭摆在荣欣堂,许是沾了节日的气氛,一顿饭倒是吃的和睦热闹,只是快散席的时候,老太太问起了徐茵,说是不知她过的好不好,要不要将她给接回来。 老太太这样说,三太太也跟着说是寺庙里日子清苦,五姑娘身子弱,便是有什么错处,在那里住了大半年,也算是惩戒了。 「叫母亲挂心了,等开春了,媳妇就派人将她接回来。」 徐昭听着自家娘亲这样说,心中有些诧异。 等散席后回了锦竹院,徐昭才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原来两个月前,忠意伯拖了官媒,上门求亲,说是要为府里的二公子求亲,求的便是徐茵。 徐昭听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忠意伯的二公子。 「是个庶出的,不过秉性不错,书读的也好。」 「娘亲可应下了?」 周氏点了点头:「你五妹妹也该是时候定亲了,这会儿定了亲,等明年及笄就能嫁过去。」 「她不懂事,等嫁人了,换个环境,兴许能好些。」 徐昭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想着,徐茵心气儿高,怕是不知瞧不瞧得上这忠意伯家的二公子。 关键,那二公子是庶出的,徐茵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这庶出的身份。 之后的几日,徐昭跟着周氏去了各家拜年。 等到正月初八的时候,宫里头的太后派人送来了赏赐,是一匣子内造的珠花。 「太后说了,正月里事多,姑娘就不必专门进宫谢恩了。」 徐昭点了点头:「劳烦公公跑这一趟。」 那公公得了赏银,欣然而去。 等回了屋里,徐昭才将那匣子打开,里头放着六个做工精致的珠花。她挑出两个珠花来,叫人给六姑娘送去。 三姑娘那里,她亲自拿了两个,送了过去。 这些年,三姐姐在府里过的很是辛苦,三姐姐比她大两岁,可到如今都没定了亲。 吃穿用度,也比不得原先婶子没去的时候。 徐昭知道她心中郁结,所以没事的时候也时常过去陪她说说话。 「姑娘,四姑娘来了。」门口的丫鬟见着她过来,福了福身子,掀起帘子朝里头回禀道。 徐佩正坐在软榻上绣着花,见着她进来,眼底露出一抹笑意来。 「外头天冷,四妹妹怎么过来了,也不怕冻着。」 徐昭走到软榻上,将那匣子打开,笑着道:「太后赏了一匣子珠花,六妹妹那里我派人去送了,想着左右闷在屋里也无事,就过来和三姐姐说说话。」 徐佩见着匣子里的珠花,拿出来看了看,笑着对徐昭道:「我可是沾了妹妹的光了,不然,哪里能见着这样的好东西。」 「姐姐惯会取笑我。」 徐佩看了她一眼,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如今这样,哪里还有资格取笑旁人。」 徐昭听了,愣了愣,不等她开口,就见着徐佩摇了摇头,说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反倒坏了妹妹的好心情。」 「伯母可当真要将五妹妹接回来?」徐佩将话题转移开来。 徐昭点了点头,又将那忠意伯二公子求亲的事情说给了徐佩听。 「五妹妹心气儿高,也不知满不满意这门亲事。」徐昭皱眉道。 徐佩听了,微微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那忠意伯庶出的二公子配五妹妹,也算是门当户对。五妹妹若是不愿意,哪里还能找见更好的。」 「到底,她是庶出的,性子又是那样,能有这样的亲事,已经算是造化了。 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走到徐佩跟前回禀道:「姑娘,大姑娘回府了。」 徐佩一听,就愣住了。 徐昭也诧异道:「谁陪着大姑娘回来的?」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回姑娘的话,是……是大姑爷。」 听着这话,不仅是徐昭,徐佩也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出了那样的事情,徐徽从宋家的少夫人降为妾室,搬到了偏院去住,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她就能叫宋家大少爷陪她回府。 徐佩挥了挥手,那丫鬟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这边,王氏见着宋承君送徽姐儿回来,愣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婿给岳母请安。」那宋承君拱手道。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诡异。 王氏将视线落在徐徽身上,只见徐徽对那宋承君笑了笑,那宋承君就对王氏说有事先回去,等会儿再过来接徐徽。 等到宋承君离开,王氏才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打发出去,拉着徐徽到了书桌前。 「我的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怨不得王氏诧异,实在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的女儿再厉害,也不可能得宠了。 如今的情形,只叫人觉着奇怪,难不成那宋家大公子,一点儿都不介意徽姐儿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徐徽拿起笔来,将事情给写了下来。 原来,是徐徽暗地里买通了人,叫他装作贼人作势去杀宋承君,情急之下,她替宋承君挡了一剑,鲜血流了一地,养了两个多月才能下地。 王氏一看,脸色就吓得惨白。 她将徐徽的衣裳解开,才见着她胸前一道清晰的伤疤,格外的骇人。 第十二章 当下,王氏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想到之前徐徽给她写的信,信中的那些内容,就愈发的觉着自家徽姐儿可怜了。 好好的宋家少夫人,如今却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争宠。 足以想见,这几个月她在宋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徐徽递了一张纸过来,上头写着:「母亲不必伤心,要达到目的,总要狠得下心。」 王氏一听,伸手就将她搂在了怀中。 「这样也好,得了恩宠,你又有儿子傍身,往后便是宋家娶进人来,你的地位也是稳固的。」 「听娘一句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想着和四丫头过不去了。她背后有肃王,肃王又深得皇上看重,你根本就斗不过她去。再说,你还有哥儿,你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要替孩子想想,别叫他小小年纪,就失了亲生母亲。」 徐徽身子颤了颤,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徐徽陪着王氏用了午饭,到傍晚的时候,才被宋承君接了回去。 「太太,大姑娘心里委屈,太太那些话,怕是伤了大姑娘的心。」方才,大姑娘走时,脸色可不怎么对。 王氏听了,重重叹了口气。 「我哪里不知道她委屈,只是,我再疼她,也不能为了她,得罪了肃王去。」 「如今,朝廷里早有传言说皇上有意立肃王为太子,继承大统。老爷说的对,总不能为了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害了观哥儿。她便是再苦,也总是女儿家的事情。这一房,往后总得靠大少爷的。」 「再说,她既能重新得了宋家大少爷的喜欢,又给宋家生了个儿子,往后的日子总不会太难。」 「太太说的是,当以大局为重。」 王氏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也是难受的很,说句实在话,她心里也是怨四丫头的,怪她这般不留情,不顾她和徽姐儿这些年的姐妹情分。 可那又能怎么样,等她及笄,往后就是肃王妃,若是肃王更进一步,她就是入主中宫的皇后娘娘。身份地位,更是旁人不可及。 若是得罪了她,往后观哥儿还有什么出路?她们这一房,原本就尴尬,如此,只能委屈了徽姐儿。 快到元宵节的时候,韩子煜写了信来约了徐昭去看灯。 周氏知道了,说是叫徐谨这个当哥哥的陪着她。 这样,外人见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徐昭想着,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徐昭才收拾妥当,徐谨就从外头进来,对着她低声说了几句。 徐昭听了,脸上有些发热。 她没想到,韩子煜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明明信上是说在醉仙楼见面的。 两人出了府,刚出去就见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徐谨扶着自家妹妹上了马车,犹豫了一下,自己才又上去。 「王爷。」 韩子煜嗯了一声,目光就落在了徐昭的身上,见着她一身打扮,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马车停在路边,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挂着各色的灯,犹如进入了灯海中。 徐昭眼中一亮,才想朝前走去,就被一只大掌拉住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韩子煜拉着进入了人群中。 徐谨无奈笑了笑,他这大舅子,也怪可怜的。 各色的花灯高悬街头,五彩缤纷,皓月当空,舞龙舞狮,小孩子手中提着花灯,四处奔跑,热闹非凡。 「真漂亮!」徐昭看着各色的花灯,忍不住赞叹道。 韩子煜听了,笑了笑,眼中都是宠溺。 「喜欢就买回去。」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就指了指挂在最高处的那个宫灯。 那摊贩老板一见着,忙笑着道:「您真是好眼光,这宫灯是玻璃做的,是个稀罕物。」 徐昭一听,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那花灯一眼,在古代玻璃是极为少见的,哪怕是勋贵之家,也很难找出一件来。 见着徐昭感兴趣,那摊贩忙踩在凳子上将那花灯拿了下来,动作很是小心,生怕给打碎了。 「姑娘您瞧,这花灯别处可是找都找不出来。」 徐昭拿在手中,才瞧见这是一盏锡制的圆柱形六角花灯,鎏金设计,上头有十二面玻璃,每块儿玻璃上都描绘了花鸟图案,六角悬着四穗坠,底部还有镂空的花纹,雕刻着麒麟,寓意福瑞吉祥,里头都设置了铁制的烛台,当真是格外的精致。 瞧着徐昭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她有多喜欢了。 韩子煜拿出一个银元宝,放在摊贩手中。 那摊贩愣了愣,笑的嘴角都快咧开了,一面将那银元宝揣入怀中,一面将一旁的一个木制的花灯拿了下来。 「这盏木质花灯是村里的老汉亲手刻的,几辈人的手艺了,今个儿全当谢您的赏了。」 这木质花灯最是普通,可难得的是上头雕刻了几个人在闹花灯的情景,格外的生动。 韩子煜点了点头,将那木质花灯拿给了徐昭。 徐昭朝那摊贩道了谢,欣喜的看着手中的两个花灯。 「这么高兴?」韩子煜见着徐昭这样高兴,心想还真是小孩子。 徐昭弯了弯嘴角,下一刻却是转头朝韩子煜看去。 「王爷刚才在想什么?」 她总觉着,他方才话中总有一种取笑她的意思。 韩子煜摸了摸鼻子,不禁失笑,道:「昭儿如今,这么了解本王了。」 韩子煜笑着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许得意,眼睛深处都是笑。 徐昭听出他话中的得意,却是开口道:「是啊,王爷怎么说都对。」 街上很是热闹,徐昭也不怕被人听到。 徐昭说完,就脚步轻快地朝前走去,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差点儿就撞了上去。幸好韩子煜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那女子一点儿抱歉的意思都没有,看了徐昭一眼,就瞧见了徐昭手中的那盏六角宫灯,眼中顿时一亮。 「将这花灯卖给我吧。」 听着那女子的话,徐昭皱了皱眉,就想朝前走去,却被那女子拦住了。 那女子从荷包里掏出几两银子,递到徐昭面前。 「给,买个花灯足够了吧。」 徐昭看了她一眼,对于这种刁蛮任性的人,她根本就不想多说。 那女子见她不接银子,顿时就恼怒了,迟疑了一下,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玉镯子。 「这个足够了吧,我瞧着这花灯好看,要不然也不会给你这个,你可不能不识好歹。」 徐昭差点儿被她的话气笑了,这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真够奇葩的。 「不卖,再有十个镯子都不卖,姑娘请让开。」 徐昭说完,就要朝前走去,那姑娘脸上露出怒意来,伸手就要拿徐昭手中的花灯。 哪曾想,却是在碰到的那一瞬间,手腕一痛,发出一声惨叫。 低头一看,就见着打中她手腕的是一块儿小小的碎银子。 她猛地朝韩子煜这边看了过来,猜出是他动的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不等她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两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裙的女子。 「表哥,他们欺负人,还把我打伤了。」 那女子抬起手腕,俨然一片通红。 第十三章 听着这话,身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皱了皱眉,就朝徐昭和韩子煜看去,见着二人衣着华丽,才变了变脸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低着头,不说话。 那男子的视线转移到身后的丫鬟身上,那丫鬟身子瑟缩一下,才开口道:「表姑娘瞧中了那盏六角花灯,要和这姑娘买,这姑娘不同意才起了争执,怨不得表姑娘的。」 听着这话,那身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瞪了自家表妹一眼,才上前一步,对着韩子煜拱了拱手。 「表妹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还请兄台不要怪罪。」 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六角宫灯在下可否买下,兄台出了多少银两,在下愿意五倍买下。」 这会儿,徐昭总算是知道这姑娘为何这么刁蛮任性了,这表兄妹二人,还真是叫人大开了眼界。 韩子煜冷笑一上,便冷冷开口:「如此不懂规矩,不知是哪家的。」 那男子一听,不由得恼怒起来,突然就变了脸:「哼,不识好歹,别人想要这银子本公子还不给,别是想狮子大开口,捞一笔吧?告诉你,这京城里还没人敢对本公子这样。宫里头那位皇后娘娘,可是本公子的姑姑。这天下,该有一半是我俞家的。」 韩子煜听了,眼中微微露出一抹深意。 那男子见着,还以为他是吓怕了,当即就得意的笑起来,上前就要拿走徐昭手中的花灯。 才刚迈出一步,不妨韩子煜一脚踢过去,将他踢倒在地,半天都没起来。那男子气急败坏,抬起头来朝着韩子煜瞪了过来。 不等他开口,就被韩子煜冷冽的目光吓的哆嗦了一下。 「本王倒想知道,这天下怎么就成你俞家的了,皇后娘娘可真是有个好侄儿。」 韩子煜冷冷一笑,不顾那男子的脸色,就拉着徐昭径直走开了。 那男子愣了好半天,身子一哆嗦,道:「肃……肃王。」 才刚说完,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了,不会的,不会的,肃王怎么会来这灯会。 那男子拼命的安慰自己,心里却是已经怕到不行。 他说了那不知死活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刁蛮跋扈的姑娘名叫齐臻,看着韩子煜离开的背影,脸色突然就红了。 肃王,原来他就是肃王殿下,和传言重一点儿都不一样。 一行人得罪了肃王,也不敢在此逗留,匆匆忙忙回府去了。 这边,徐昭却是偷偷看了好几遍韩子煜的脸色,却见他脸色如常,并没有生气。 「怎么总盯着本王看,可是心悦本王。」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辩解道:「才不是盯着你,王爷定然是看错了。」 「哦,那昭儿是在看别人?」韩子煜挑了挑眉,问道。 这句话刚出口,徐昭就能感觉到她若说是,一定会被韩子煜惩罚的。 于是,很不争气摇了摇头。 韩子煜见着她这样,忍不住笑了笑:「是本王多虑了,昭儿自然只想着看本王。」 徐昭没好气瞪了韩子煜一眼,这男人,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调戏她呢。 恼怒之下,徐昭便起了坏心思,将手中的两盏花灯递给了韩子煜。 「王爷可否帮忙拿着,我有些累了,拿不动了。」 这街上,可少有男子拿着花灯,都是姑娘家喜欢的,尤其,他这样的相貌,拿着两盏花灯在路上走,一定会引来注目。 还以为韩子煜会拒绝,没想到他只是勾了勾嘴角,笑道:「王妃吩咐,本王乐意之极。」 说着,就伸手将那两盏花灯拿了过来。 他一身锦衣华服,身材修长,周身散发着一股贵气,一看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虽然手里拿着两盏花灯,却依旧雍然自若,一路上,更是引来不少注目。 见着跟在韩子煜跟前的她,旁人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更有甚者,上前搭讪,几次之后,徐昭就将那花灯拿了回来。 这男人,实在是太招花引蝶了。 「昭儿不是累吗,本王拿着就好。」韩子煜轻笑一声,道。 徐昭看了他一眼:「王爷是觉着前来搭讪的小娘子还不够多?」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韩子煜轻笑出声,一动不动看着徐昭。 「哪家的小娘子都入不了本王的眼,昭儿用不着吃醋。」 听着他的话,徐昭一下子就脸红了,好在在夜色中,没让人看出来。 徐昭发誓,她绝对不是吃醋,只是在就事论事,可惜话说出来,很容易让人误会。 「才不是吃醋,王爷想多了。」 「哦,醋坛子翻了。」韩子煜想了想,笑道:「本王说的是真的,昭儿用不着这样吃醋。」 听到韩子煜抓着这事儿不放,徐昭气结,抬起脚来就想朝韩子煜踢过去,却是被韩子煜轻易躲开,一下子就跌倒在他怀中。 「昭儿这样投怀送抱,也不怕本王把持不住?」韩子煜目中带着些许深意,似笑非笑道。 徐昭听着这话,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将他给推开。 韩子煜勾了勾嘴角,不由分说拉住了徐昭的手,朝前走去。 直到回了府里,徐昭脑子里还不时回响起那句话,还有他那得意的样子。 徐昭摇了摇头,不禁在心里腹诽。 投怀送抱?她才没有呢,某人绝对绝对是想多了,徐昭气鼓鼓想着。 这时候,连翘从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姜汤,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太太吩咐叫小厨房给姑娘煮了姜汤,叫姑娘暖暖身子。」 如今外头还冷,姑娘虽穿的厚些,可也少不了受了寒气。 徐昭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姜汤喝了起来。 等喝完后,瑞珠才服侍着她沐浴。 「姑娘拿回来的那两盏花灯可真好看,尤其是那六角宫灯,奴婢听人说,可是拿玻璃做的呢,怪不得瞧着和别的不一样。」 徐昭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是真的玩累了,等沐浴过后,徐昭躺到床上后很容易就睡着了。 而这时,俞府上上下下却是心惊胆颤,只因为自家老爷不知为何竟然叫人杖责了少爷,直将少爷打的昏死过去。 这些年,老爷从没发过这样大的火。 齐氏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见着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的儿子,当下就白了脸,哭诉道。 「老爷,晟哥儿便是犯了什么错,老爷打几下也便罢了,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慈母多败儿,你教出来的混账东西,早知道这样,倒不如一生下来就将他掐死了,也省的连累我俞家。」俞柱铁青着脸,言语间满是恼怒。 齐氏身为当家太太,哪里听得了这话,身子晃了晃,就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老爷这话是想叫妾身一头撞死,晟哥儿自幼多病,这些年好些了才胡闹些,他也是老爷亲生的,老爷难道就不疼他。」 俞柱挥了挥手,见屋子里的下人全都退了下去,才抬高了声音道:「胡闹?你知道他这回闯了什么祸?他不仅冲撞了肃王,还敢口出狂言,当着肃王的面说这天下有一半是俞家的!」 第十四章 听着自家老爷的话,齐氏心中一惊,脸色一下子惨白,浑身颤动几乎都无法反应。 好半天才出声道:「怎么,怎么会……」 晟哥儿虽然胡闹些,可他怎么敢,齐氏身子哆嗦一下,急忙道:「老爷可要想想法子。」 这事情倘若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会怎么想,会不会一怒之下,就要了晟哥儿的性命。 俞柱叹了一口气,沉着脸道:「明日你递牌子进宫,将此事告知娘娘,好叫她保全了晟哥儿。」 「我俞家虽为外戚,可皇上如今,还不至于动俞家。」 齐氏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又叫了人进来将晟哥儿抬下去,叫了大夫来诊治。 等回到屋里,齐氏就叫丫鬟将表姑娘齐臻给叫了过来。 「给太太请安。」 齐臻一进来,见着齐氏铁青着脸坐在软榻上,面色微微一变。 不等齐氏开口,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太恕罪,今日都是我的错,害的表哥受了责罚。」 齐氏心中生气,却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只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说吧,今个儿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得罪了肃王?」 她的儿子她是知道的,虽然胡闹些,却也没那个胆子惹到肃王头上。 齐臻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才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谁曾想,会冲撞了肃王殿下,都是臻儿连累了表哥。」 听着她的话,齐氏脸色愈发的阴沉了,看了她好半天,才挥了挥手,叫她下去了。 「太太别生气,都是这表姑娘不懂规矩,这才害了少爷。」 齐氏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却是堵着一块儿,想到晟哥儿伤成那样,都是这贱蹄子给害的,愈发的不痛快起来。 这齐臻不过是齐家旁支的姑娘,要不是皇后娘娘看重她,她定叫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吩咐下去,告诉表姑娘明日叫她和我一起去宫里给娘娘请安。」 秦嬷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心里却是琢磨不透,像表姑娘这样性子的,皇后娘娘怎么偏偏看重她。 说的不好听些,表姑娘刁蛮任性,这规矩连府里的丫鬟都不如。论相貌,也着实有些一般。 秦嬷嬷心中想着,却是没有问出来,她伺候了太太多年,也知道对于这事儿,太太心里也是不大明白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齐氏就带着齐臻坐上马车,一路朝宫里驶去。 等递了牌子后,才由太监领着一路到了凤鸾宫。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进来,齐氏就跪在地上,请安道。 齐臻跟在她的身后,行礼请安。 「嫂嫂起来吧,私下里见面,不必在意这些规矩。」俞氏坐在软榻上,一身湖绿色的宫装,雍容端庄。说完这话就示意了跟前的宫女一眼,叫人将齐氏扶了起来。 很快就有宫女上了茶,齐氏犹豫了一下,才将昨晚晟哥儿冲撞了肃王殿下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俞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混账东西,他是想连累俞家满门抄斩!」 「娘娘息怒,都是臣妇没好好教他,将他给宠坏了。」 齐氏见着皇后震怒,急忙站起身来跪了下去,眼中露出一抹慌乱来。 俞氏看着嫂嫂齐氏这样,过来片刻,才出声道:「起来吧,你身为当家太太,也该管教着晟哥儿些,他也该长进些了。」 这些年,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俞府嫡出的大少爷是个纨绔子弟,书读的不好,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一件正经事。 听说是因为早些年这位少爷身子不好,时有病痛,这些年好了些,府里上上下下可不什么事情都由着他。 日子长了,便叫他养成了一副任意妄为的性子,仗着宫里头有皇后在,不知有多嚣张跋扈,失了分寸。 听着皇后的话,宋氏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她到底还是在意这个侄儿的,忙应道:「臣妇谨遵娘娘教诲,回去后定好生管教他。娘娘不知道,昨晚老爷也生气的很,叫人杖责了晟哥儿,大夫说得养好几个月才能好。」 俞氏心中知道宋氏这话是专门给她说的,为的就是叫她保全了这个侄子。 俞氏看了她一眼,才将视线落到站在那里的齐臻身上。 「这就是表姑娘吧,长这么大了,过来叫本宫瞧瞧。」 齐臻福了福身子,才缓步走上前去。 俞氏示意了阮嬷嬷一眼,道:「你带夫人到偏殿等着,本宫要和表姑娘私下里说些话。」 齐氏知道皇后对这表姑娘看重,倒也不以为意,福了福身子,就和阮嬷嬷去了偏殿。 俞氏看了齐臻一眼,若有深意道:「这些年,你倒是不曾叫本宫失望。」 俞府上上下下哪个都不曾想到,齐臻是她安排在俞府的一颗棋子,其目的,就是将晟哥儿教成这样纨绔的性子。 这些年,也多亏了她,还有那些药,才叫晟哥儿性子大变。 听到皇后的话,齐臻福了福身子,只说道:「娘娘吩咐,奴婢自当尽心而为,不敢有半分差池。」 说着,齐臻就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禀告了皇后。 「如娘娘所料,奴婢遇上了肃王和徐府四姑娘,大少爷因着在意奴婢,冲撞了肃王。只是奴婢没料到,大少爷竟然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奴婢只怕,这话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叫皇上生了娘娘的气。」 皇后透过窗户看着殿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半天才说道:「无妨。比起这个,皇上更满意俞家嫡出的子嗣这般不中用。」 这便是为何,她命齐臻进了俞府,将那药偷偷的下在晟哥儿的茶水中。 俞家身为外戚,若是嫡出的子嗣太出色了,定会影起皇上的猜忌之心。 当年,皇上株杀宁贵妃一族,除了有那九转龙佩的缘故,还有一点便是府里嫡出的几位公子太过出色,叫皇上生了忌惮。 所以,她才狠下心来舍了晟哥儿,左右,府里韦姨娘所出的四公子,还是极好的。若有心栽培,日后也未必不能成大器。 俞氏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对着站在那里的齐臻道:「等肃王大婚后,本宫会将你赏给肃王,到时候,你就将那九转龙配给本宫找回来。」 齐臻目光微微一动,应了声是,她知道皇后当年救她的目的,就是那九转龙配。 九转龙配,向来只有宁氏一族的女子才能打开。 皇后当年费心救她,又重新给了她齐家姑娘的身份,就是因着她身上流着的是宁氏一族的血。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一,这一日,徐昭才刚起来,老太太身边的崔菡就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说了,叫她过去一趟。 徐昭微微皱了皱眉,才点头应下了。 待那崔菡出去,连翘就担心道:「老太太怎么突然要叫姑娘过去?」 这些年自打老太太瘫痪后,就不大愿意见人,尤其是自家姑娘,向来不得老太太喜欢。 徐昭摇了摇头:「别担心,兴许就说几句话。」她如今是韩子煜为过门的王妃,老太太应该没那个胆子害她。 第十五章 只是徐昭实在不明白,老太太叫她过去,到底是为何,总不会是真想她这个孙女儿了吧。 徐昭用了一碗粥,才带着瑞珠去了荣欣堂。 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软榻上,捻着佛珠,慢慢翻着一本经书看,崔菡站在身旁给她垂着肩膀。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徐昭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见着徐昭进来,老太太抬起头来,朝她身上看了两眼,才说道:「过来坐吧。」 徐昭谢过,这才上前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可想要了怎么办?」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徐昭有些诧异她提起这事儿,想了想才回道:「孙女儿想着请府里的几位姑娘到锦竹院聚一聚,小小热闹一下。」 徐昭的话才刚说完,老太太就摇了摇头:「你如今是肃王未过门的王妃,这生日也该热闹些,免得叫人知道了笑话了去。」 「依我的意思,就下了帖子请京城各家的贵女到府上热闹热闹。若缺银子,就和祖母说,也叫祖母好好疼你一回。」 徐昭心里暗暗腹诽,老太太这哪是疼她,分明是想叫外头的人都知道,她仗着日后是肃王妃的身份,就拿起架子觉着高人一等了。 这般行事,绝对会叫人留下话柄,徒增笑话的。 「孙女儿谢祖母关心,只是父亲再三告诫过孙女儿,叫孙女儿切不可因着太后赐婚的缘故就清高傲气,失了分寸。祖母若是真疼孙女儿,就依了孙女儿的意思吧,别叫外头的人觉着孙女儿还未过门,就端起了王妃的架子。」 「父亲知道了,也会责罚我的。」 老太太的目光在徐昭的脸上划过,不由得笑了起来:「瞧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没有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通透,这事情就依你吧。」 徐昭听到这话,也跟着笑道:「祖母哪里是看不透,祖母是想着要疼孙女儿呢。」 听着徐昭的话,老太太的脸色有些僵硬,正待说话,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婆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老太太看着那婆子,脸上立即就有了笑意:「人可接回来了?」 那婆子堆着笑道:「回来了,老太太可这会儿要见。」 老太太点了点头:「快叫她进来。」说完,又转头看着坐在下头的徐昭道:「是你五妹妹,我叫人将她从寺庙里接了回来。」 「你母亲事情多,你嫂嫂又有了身孕,怕是记不起这事儿来。如今我将她接回来,在你出嫁前也能叫她陪陪你。」 徐昭愣了愣,老太太还真是会找借口。 母亲再忙,怎么忘了要接徐茵回来,原本母亲是想着等她快及笄时再接徐茵回来。 怎料,老太太心里惦记着,早早就将人给接回来了。 不等徐昭开口,就见着徐茵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粉色的夹袄,下身着一条浅碧色的裙子,薄施粉黛,气色格外的好,看上去倒不像是在寺庙中待过的样子。 徐昭心中明白,定是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收拾过了。这样说来,老太太倒是真挺疼她的。 徐茵见着她,微微愣了愣,复又露出一抹笑容来,才上前几步,跪在了地上。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孙女儿不孝,未能在祖母跟前侍奉,还叫祖母替孙女儿担心。」 听着徐茵的话,老太太忙叫人将她扶了起来:「好孩子,你有这个心就好,我都一把岁数了,有丫鬟婆子在,哪里用得着你伺候。」 徐茵笑了笑,才站起身来,对着徐昭微微福了福身子:「半年不见,姐姐可还好?」 徐昭点了点头,不等她说话,老太太就笑着道:「你们姐妹好些日子没见,怕是有很多话要说,回去慢慢说吧,顺便去给你母亲请安。」 徐茵应了一声,开口道:「孙女儿也想着一会儿给母亲请安去呢。」 「嗯,去吧。」 听到这话,二人才一前一后从荣欣堂退了出来,刚出了院子,就见着等在那里的瑞珠。 瑞珠见着徐茵,微微皱了皱眉。 方才她见着那婆子带着五姑娘进来,就急忙去给太太报信了,太太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也是,老太太问都不问自家太太就将五姑娘接回府里,太太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 只是碍着老太太是长辈,不好说什么罢了。 徐茵见着瑞珠,笑着道:「姐姐这丫头倒是机灵,见妹妹回府,怕母亲担心,一路就朝母亲院里去了。」 徐茵一边说,一边挽上了徐昭的胳膊:「好姐姐,原先都是妹妹错了,姐姐如今都要嫁人了,你我姐妹总也不好这样僵着,一辈子心里都有个疙瘩。」 徐昭下意识想要推开她的胳膊,却又听她接着说道:「这半年在寺庙里抄写佛经,妹妹也想了很多。之前不过是妹妹的执念,自己是庶出的却非要和姐姐一争高低。却不曾明白,这人各有各的命数,很多东西,争是争不来的。要紧的,还是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徐昭不曾想她会说出这些话来,倒比之前任何一次说的都要中听。 只是,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这五妹妹,心思极深,又最能放得下身段,只要她想,便是什么话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更别提说些好听的话了。 「妹妹能想明白,是最好不过的。」徐昭微微一笑,开口道。 两人一路回了锦竹院,一起到正房给周氏请了安,说了会儿话,周氏才叫徐茵回自己院子里歇着。 「这茵丫头倒真是改了性子。」想起方才徐茵的言语,周氏难免有些感慨。 「五姑娘那性子一阵儿一阵儿的,之前也不是没有讨好过太太,太太可别被她给糊弄了。」听着周氏的话,薛妈妈忙开口道。 她心里头,是不相信五姑娘能改好的。五姑娘作了这么些年,怎么能一下子就改了性子,知道分寸了。 周氏听了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倒也想她当真能改好,也省的她成日里闹腾,叫人操心。」 徐昭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吃了一口,才开口道:「反正祖母是怪疼她的,兴许是祖母说了什么,才叫她改了性子。」 听着徐昭的话,周氏微微挑了挑眉,对着薛妈妈道:「你叫人去打听一下,这些日子老太太都见了什么人。」 薛妈妈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才刚转身,又听周氏道:「五姑娘那里叫人给盯紧了,别叫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二奶奶那里,也注意着些。」 周氏这是担心,老太太将徐茵接回来,是想借着徐茵的手害了孟氏腹中的孩子。 薛妈妈脸色凝重了几分,应了声是,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周氏看了坐在桌前的闺女一眼,开口道:「老太太最擅长的便是利用府里的姑娘,这回这么着急把你五妹妹接回来,怕真是有什么算计。」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徐茵回了府里,还着实让人有些心累。 这边,孟氏才看着书,就听外头的婆子道:「二奶奶,五姑娘来了。」 孟氏很是诧异,这徐茵不是在寺庙里,太太怎么这么快就叫人将她接回来了。 第十六章 「叫她进来吧。」 徐茵进来,缓步上前,施礼道:「茵儿见过嫂嫂,听闻嫂嫂有孕,只是在寺庙中不能给嫂嫂道喜,还请嫂嫂不要怪罪。」 孟氏听了,微微笑了笑:「快起来,你是去给老太太念经祈福,我又岂会怪你?」 对于这庶出的小姑子,孟氏着实是有些看不上眼的,凭她之前使的那些手段,就叫她知道,这五姑娘是个眼皮子浅的。 不然,也不会将自己折腾到寺庙里去。 姑娘家金贵,哪里能受得了寺庙里的清苦,惯常人家一般不会舍得将女儿送到寺庙里常住。 而这五姑娘,却是一住住了大半年。 这边,韩子煜看着手中的信,眼中微微有些寒意。这俞氏,倒真是聪明了一回,养了一个好棋子。 齐臻? 「王爷。」沈长生看着自家王爷,开口道。 「下去吧,叫人盯紧了。」 「是。」 转眼就到了徐昭的生辰。 徐昭命人在锦竹院里设宴,请了徐佩、徐茵和徐淑过来。 嫂嫂孟氏身子重,只派人送来了礼物,并没有过来。 「这是我亲手叠的千纸鹤,每一个上头都写了个福字,祝妹妹日后能顺遂安康,平安喜乐。」徐佩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柔声道。 徐昭伸手接过,将那盒子打开,眼睛一下子就愣住了。 檀木盒子里头放了很多的千纸鹤,拿各种颜色的纸叠成的,小小的,格外的好看。 她过了这么多个生日,还是头一回收到这般用心的礼物。 「多谢姐姐。」 徐淑笑嘻嘻道:「怪不得府里的人说,如今三姐姐和四姐姐最要好了。」 徐淑说者无意,可听到这话的徐茵脸色微微变了变,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徐佩拉了拉徐淑的袖子,徐淑这才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由得咬了咬嘴唇,面上带了几分不安。 徐茵却是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了徐昭。 「妹妹绣工比不得姐姐,却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徐昭笑了笑,才伸手接过那荷包。 荷包做的很精致,上头绣着荷塘戏水的图案,色彩鲜艳,格外的好看。 「妹妹有心了。」 徐茵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之前她执念太深,如今便是醒悟了,旁人也不会信她。 就连她自己,不也觉着难以置信吗? 可是,那方丈所言不错,徐昭有徐昭的路要走,而她,也有她的路要走。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四姐姐的阴影里,那样,只会让自己更悲惨。 徐昭瞧见了徐茵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说什么,招呼丫鬟将桌上的礼物收了起来。 然后,有丫鬟陆续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鹌子水晶脍、白芨猪肺汤、百合酥、板栗烧野鸡、拌莴笋、鲍鱼燕窝、爆炒河鲜、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桂花鱼条、红烧黄鱼、火腿鲜笋汤。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气氛倒是格外的热闹。 等到散席后,徐佩、徐淑和徐茵从锦竹院里出来,徐昭一路从到了门口。 徐淑想起方才不小心所说的话,微微有些歉意:「方才是妹妹失言了,还请姐姐不要生气。」 徐茵摇了摇头:「是我之前做错了事,也怪不得人说。」 徐淑见她没生自己的气,心中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就告辞了。 「妹妹如今,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见着徐茵的种种表现,徐佩心中着实有几分诧异,想着她应该是装出来的,却又觉着不大是。 都说相由心生,徐茵如今给她的感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神情阴郁,事事都嫉妒四妹妹的人。 人的所思所想,都会表现在举止投足中,如今的五妹妹,就好像是幡然醒悟,一下子通透起来。 徐茵愣了愣,才轻声道:「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执念中。」 徐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走开。 看着徐佩离开的方向,徐茵微微勾了勾嘴唇,带着些许的苦涩。 她明白三姐姐那一眼的深意,有惊讶也有揣测。 有些时候,想要试着换一种活法,并没有想象中容易。 因为之前发生过的,她无法遮掩,也不可能叫人忘记。 所以,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别再招惹是非,继续惹人厌恶了。 锦竹院 徐昭送走了徐佩她们,就去了正屋。 进去的时候,周氏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和薛妈妈在商量着什么。 见着她进来,周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道:「正说着,你就来了。」 「母亲说什么呢?」徐昭有些不解道。 不等周氏开口,薛妈妈就抿了抿嘴唇,笑着道:「太太和老奴商量姑娘及笄的事宜。」 「等办了及笄礼,姑娘就成大人了。」薛妈妈眼中满满都是姑娘长大成人就可嫁人的意思。 徐昭装作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薛妈妈见着,抿嘴笑了笑,只当她脸皮薄,没有再说。 周氏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才开口道:「你的及笄礼就要到了,母亲叫人将房子好生粉刷一番,也好图个喜庆。」 徐昭有些诧异,距离上巳节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娘亲这会儿就大张旗鼓准备上了。 见着她吃惊的样子,周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眼我的昭儿就成大人了,在娘亲跟前的日子愈发的少了。」 周氏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却是转瞬就换做了一抹笑意。 她的昭儿,是个有福气的,比起这京城里大多的姑娘都要有福气。 这两年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肃王待她的昭儿是真好。有时候,就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比不上。 姑娘家最大的福气就是能叫日后的夫君疼着宠着,只这一点,昭儿就比旁人要强上许多。 徐昭微微笑了笑,赖在了周氏的怀中:「女儿便是嫁人了,也会时常回来看娘亲的。」 周氏愣了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对着站在那里的薛妈妈道:「你听,都说女生外向,可不是这样。原先哪一次不是说要留在府里陪着我这个当娘的,如今竟是一点儿都不害羞了,一口一个嫁字。」 薛妈妈奉承道:「姑娘能嫁给肃王为妃,太太才安心呢。再说,姑娘聪慧,太太也是瞧在眼里的,太太只等着享福就是了。」 周氏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可不是这话,这些年我教她如何管家,如何接人待客,昭儿聪慧,纵是嫁到肃王府,我也是放心的。」 只一点周氏没说出来,那就是肃王和大皇子的皇位之争。 胜了,昭儿便是入主中宫,贵为皇后。 拜了,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甚至会连累到谨哥儿和徐氏满门。 可人各有造化,她能做的只是盼着昭儿好,教会她如何做一个王妃。其余的,只能听天由命,看肃王和昭儿的造化了。 周氏的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凌厉,转眼又满面笑容的和徐昭商量起了赞者的人选。 「你在常州三年,京城里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这回的赞者你打算请哪个?」周氏出声问道。 常州三年,昭儿回京后又不大出现在各家的宴会上。 第十七章 说起来,都怪老太太不慈,当年四处说昭儿不孝,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敬祖母,才被罚跪在祠堂。 那事虽过了好些年,可对昭儿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自打那回昭儿病重,差点儿就死了,醒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少见的沉稳。 自然,就和同龄的姑娘不大能玩到一起去。 等到从常州回了京城,便是原先能玩到一起的,也都生疏起来了。 徐昭想了想,才开口道:「这事情柔安县主之前和女儿提过,说等到及笄,要做女儿的赞者。明日女儿就下了帖子去请,好全了礼数。」 当日只是随口一提,如今既是诚心请柔安县主做她的赞者,就不可失了礼数,叫人觉着怠慢了。 徐昭虽和柔安显主交好,二人情分已似姐妹,可正因为这样,才要愈发的注意,这道理,徐昭是明白的。 周氏一听,就笑着道:「这是好事,她贵为县主,你二人有此交情也是好的。」 昭儿及笄,正宾请的是威远侯夫人,德才兼备,性子又是极好的。 赞礼请的是二姑奶奶,徐昭的姑姑。 赞者能请柔安县主来当,对昭儿来说是极大的体面。 倘若正宾乃是长公主,那就成一段佳话了。 周氏想着,轻轻摇了摇头,长公主从未给京城的哪个姑娘当过正宾,她便是有那心思,也不好去请。 再说,人要知足。风头太过,对昭儿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所以,能请威远侯夫人来当昭儿的正宾,柔安县主当赞者,昭儿这及笄礼,已经是很圆满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就派人下了帖子,请柔安县主来当自己的赞者。 徐昭没有想到,柔安县主不仅答应了,而且亲自来了徐府,说是商量及笄的流程。实际上,是借着此事想找她玩儿。 「你及笄我定送你一份儿厚礼。」 「不如咱们一块儿到街上,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听到柔安县主的话,徐昭的嘴角抽了抽,她身为县主,长公主的女儿,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需要为着一份儿贺礼专门上街去买? 她分明是想叫她陪她逛街去呢,难不成,她在长公主府呆闷了? 迎着徐昭的目光,柔安县主毫不心虚道:「府里那些东西,怎么能有自己挑选的有诚意。」 听着柔安县主的话,徐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去和自家娘亲请示后,徐昭才和柔安县主出了徐府。 马车在凤玉阁门前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缓步走了进去。 这凤玉阁徐昭之前是来过的,掌柜的也格外的殷勤,将各式各样的簪子手镯递到她们面前。 两人挑来挑去,最后徐昭挑了一对垂珠蓝玉耳坠,而柔安县主,看中了一支点翠凤凰展翅步摇。 「这支碧玉簪子瞧着不错。」 柔安县主指了指摆在那里的一支碧玉簪,眼中微微闪过一抹亮光。 待那掌柜的拿出来,才又对着徐昭道:「往后咱们女扮男装出来玩儿,总是需要的。」 柔安县主说着,当真将这碧玉簪买了下来。 看到最后,也没挑到她所说的贵重之物,柔安县主笑着解释:「看来,你的及笄礼物这里是买不着了,你放心,等及笄那日,我定会准备好了,给你一个惊喜。」 徐昭也不在意,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买好了东西,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时候就不早了。 到了徐府门前,两人才下了马车,就见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丫鬟等在那里。 徐昭认得,这丫鬟是伺候柔安县主的。 柔安县主看了那丫鬟一眼,笑着对徐昭道:「定是母亲叫她来找我,我先回府了,等改日再来找你。」 徐昭点了点头,见着二人离开,才走进了大门。 见着守在门口的婆子,徐昭出声问道:「那丫鬟什么时候过来的?」 那婆子有些诧异,不知道四姑娘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却是不敢隐瞒,恭敬地回道:「回姑娘的话,姑娘和县主才出去一会儿她就来了,问县主是不是和姑娘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瞧着着急得很,老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她却一个字也不肯说,老奴也不好追问。」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是。」那婆子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等到回了屋里,徐昭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着一头雾水。 虽然理不清,可柔安县主今日总是怪怪的。 虽然两人交好,可及笄礼物长公主府哪里会没有,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贵重的。 柔安县主却是偏偏要自己去买,可去了凤玉阁,她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连翘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盏茶,缓步上前,放到徐昭跟前。 「姑娘想什么呢?」 徐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将心中的疑惑说给了连翘听。 「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 听着自家姑娘的话,连翘想了想,不由得出声问道:「姑娘是说,县主买了一支男子用的翠玉簪子?」 徐昭点了点头,看着站在面前得连翘,开口道:「说是以后出去逛街,女扮男装的时候可以用来束发。」 连翘眉间闪过一抹诧异,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奴婢觉着奇怪,长公主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县主便是要换男装,也无需专门去买。再说,县主身份尊贵,又是长公主的女儿,那翠玉簪子怕是配不上县主的身份。」 听连翘这么说,徐昭微微怔住,终于明白她心里的那种古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连翘说的没错,依着柔安县主的身份,怎么会将那翠玉簪子看在眼中。 可偏偏,方才在凤玉阁的时候,她表现的是那么的喜欢。 徐昭脸色微微一变,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种可能。 倘若她不自己留着,那一定是用来送人的,而这个人,定是她心仪之人,并且,身份普通。 「姑娘还是别细想了,这种事情,原本和姑娘也不相干。」见着自家姑娘脸色微变,连翘自然明白姑娘是想到了哪里。 可即便想到了,也不能说出来,此事事关柔安县主的名声,不是旁人能随意猜测的。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脑子里不禁想到方才那丫鬟脸上的不安和慌乱来,心中更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长公主府 柔安县主跪在地上,听着外头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脸色苍白,身子都在颤抖着。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 长公主坐在软榻上,铁青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眼中满是失望。 「女儿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长公主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示意了站在那里的郭嬷嬷一眼。 郭嬷嬷便从袖中拿出一块儿帕子来,递到了长公主手中。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长公主将那帕子打开,将帕子上写着的那句诗念了出来。 见着那帕子,柔安县主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听到母亲将那诗给念出来,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外头的惨叫声渐渐停了下来,有婆子从外头进来。 第十八章 「可交代了?」 那婆子摇了摇头:「回公主的话,茯苓姑娘没挨过去,断气儿了,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听着那婆子的话,长公主冷哼一声:「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给我一个一个打,本宫就不信,什么都问不出来。」 很快,闷实的板子声又从外头响了起来,伴随着惨叫声落在柔安县主的耳朵里。 「她们都是打小伺候你的,你若肯告诉母亲那人是谁,母亲就饶了她们。」 柔安县主惨白着脸,跪爬到长公主跟前,苦苦哀求道:「求母亲别难为她们了,一切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自己……」 她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长公主一个耳光,整个人都跌倒在那里。 「公主息怒,县主只是一时迷了心。」郭嬷嬷见着长公主竟动手打了县主,忙上前劝道。 「好一个迷了心,她做出这种事来,若是传出去,不仅丢了本宫的脸,连皇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会让人说闲话,坏了名声。 「说,到底是谁?」 柔安县主紧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肯说。 长公主怒极反笑:「你不说是吧,郭嬷嬷,去查,看看县主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 郭嬷嬷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这种事情,哪里能查得出来。县主身份尊贵,结交些世家公子也是有的。 总不成,大张旗鼓将事情给张扬出去,坏了县主的名声。 长公主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深吸了一口气,才叫人将柔安县主给禁足在了房间里。 过了六七日,长公主下了帖子,亲自派了跟前的郭嬷嬷过来,说是请徐昭到府里赏花。 徐昭听了,想到几日前的事情,心中难免有些不安:「县主近日可好?」 郭嬷嬷听了,面色微微一变,忙回道:「一切都好,劳姑娘挂心了。」 等到了长公主府,见着柔安县主的时候,徐昭才知道原来柔安县主一点儿都不好,更明白了长公主为何要叫她过来。 短短几日的功夫,柔安县主就消瘦了整整一圈,她的脸色苍白,手腕上还裹着一圈厚厚的白布,隐隐有血迹。 见着她这样,徐昭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要和徐府四姑娘说话,嬷嬷先出去吧。」 郭嬷嬷迟疑了一下,见着柔安县主冷下了脸,这才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徐昭和柔安县主两个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徐昭忍不住问道。 柔安县主拉着徐昭的手,含泪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徐昭猜测的没错,柔安县主当真是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府里的西席谢先生。 这谢先生是半年前长公主请进府里的,生得儒雅俊逸,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这样一个人,叫柔安县主不知不觉就动了心。 那日在凤玉阁买的碧玉簪,就是她想送给谢先生当生辰礼物的。 「母亲已经查出了端倪,将他抓了起来,我以死相逼,母亲才没叫人杀了他。」才刚说完,柔安县主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知道,依着母亲的性子,往后定不会放过他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救他?」 徐昭听着,心中不免有些难受,自打她和柔安县主相识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她这样。 可是,长公主的性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放人的。 「我想过了,若是这辈子不能嫁他,今生我便孤身一人,谁也不嫁。」 柔安县主目光透着坚定和决然,徐昭一时被震住了。 不等她开口,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郭嬷嬷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徐姑娘,长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郭嬷嬷的话音刚落,柔安县主的面色微微一变,正想说什么,就被徐昭拦住了。 徐昭看了她一眼,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笑着道:「县主好生歇着。」 随即站起身来,跟在郭嬷嬷的身后,一路朝正院去了。 徐昭进去的时候,长公主正坐在软榻上,一脸凝重。徐昭知道,她定是因着柔安县主的事情生气。 「臣女给长公主请安。」徐昭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长公主这才抬起头来,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微微抬了抬手。 「起来吧。」 「谢公主。」 长公主拿起手中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看着徐昭道:「你可知本宫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听着长公主的话,徐昭愣了愣,才回道:「臣女方才去见了柔安县主,长公主必是为了县主生病的事情担忧。」 听徐昭这么说,长公主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徐昭察觉到长公主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善,却是琢磨不出来,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长公主。 难不成,是因着柔安县主的事情怪罪到了她的身上? 徐昭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干脆就站在那里,看着地下的砖块儿,什么都没说。 见着她沉默的样子,长公主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半晌才对着徐昭道:「本宫问你一句,之前县主可将那事和你说过?」 听着长公主这话,徐昭哪里还能不明白,长公主这是觉着她早就知情,却是欺瞒不报,心里对她不满了。 徐昭摇了摇头,回道:「臣女不知,还请长公主明察。」 长公主听了,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最后只说道:「佳敏被本宫给宠坏了,性子难免有些执拗,你在身边也多劝着她些,有什么事情,回来告诉本宫,免得叫本宫担心。」 徐昭心里咯噔一下,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见着她不说话,长公主不由得沉下脸色来:「怎么,可是不想答应本宫?」 徐昭咬了咬嘴唇,回道:「请公主恕罪。」说着,就跪在了地上。 长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昭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本宫想岔了,你退下吧。」 徐昭应了一声是,才站起身来,转身朝外头走去。 不等她出门,又听长公主道:「若是可能,你多过来陪陪佳敏,太医说她郁结于心,长此下去身子怕是不好。若你能开导她,本宫也能安心。」 徐昭转过身去,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才出声道:「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县主郁结于心,长公主何不留那谢先生的性命,免得县主情急之下再伤了自己。」 见着长公主沉了脸,徐昭敛下眉来,福了福身子,道:「臣女逾矩了。」 长公主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下去吧。」 等到徐昭离开,长公主才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 「公主。」郭嬷嬷才刚开口,就被长公主打断了。 「佳敏那里,你派人看着些。」 「是,老奴知道。」郭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公主,那徐四姑娘也是……」 「不必说了,本宫又何尝不知,她若不是真心为佳敏好,依她平日里规矩的性子,也不会说那些话。」 「本宫叫她过来,便是想看看,佳敏待她好,到底值是不值。她若是怕得罪本宫,一句话都不提,本宫才是看错了她。」 第十九章 听了自家公主的话,郭嬷嬷跟着点了点头:「那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这些日子,她也是日日提着心,生怕公主盛怒之下取了那谢先生的性命,再叫县主做出傻事来。 「辅国公府的大公子相貌出众,才学渊博,太后原先也和本宫提过。」 听着长公主的话,郭嬷嬷一怔:「公主是想,叫太后赐婚,可是县主那里……」 长公主心中有了主意,见着郭嬷嬷眼中的担心,只说道:「本宫也是为她好,她日后就知道了。再说,此事可由不得她。」 郭嬷嬷没有吱声,知道自家公主是打定了主意。 「走吧,陪我去看看佳敏。」 郭嬷嬷点了点头,扶着长公主的手走了出去。 徐昭从长公主府回来,只过了两日,就听到了太后给柔安县主和辅国公府大公子赐婚的消息。 她诧异了一会儿,想着那日柔安县主对她说的那句话,若是不能嫁给心慕之人,便此生不嫁。 言犹在耳,太后一道懿旨,却只能领旨谢恩。 徐昭知道,柔安县主必会领了那懿旨,为的,就是救那人的性命。 「姑娘,这会儿府里的人都到世安院给二奶奶道喜去了。」 孟氏出自辅国公府,辅国公府和长公主攀了亲,也是极为体面的。 徐昭点了点头,吩咐连翘道:「你去将那百年人参拿了出来。」 听到徐昭的话,连翘犹豫道:「那人参可是肃王殿下给姑娘的,姑娘怎么能随便……」 不等她说完,徐昭就看了她一眼,道:「嫂嫂身子重,再过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将这人参送过去,也能派上用场。」 听自家姑娘这么说,连翘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觉着这百年人参难得一见,一时用不着留着也是好的。 等连翘将那人参拿了出来,才陪着自家姑娘一路去了世安院。 见着二人过来,门口的婆子忙朝里头回禀:「二奶奶,四姑娘来了。」 说着,就帮着掀起了帘子。 徐昭进去的时候,就见着徐茵和徐佩和大奶奶房氏都来了。 徐昭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嫂嫂。」 「你来了。」孟氏坐在软榻上,刚动了动身子,就被房氏拦住了:「你身子重,注意些才好。」 见着徐昭拿过来的盒子,孟氏好奇打了开来,见着里头的一根人参,看个头,有上百年了。 「这样好的东西,我怎么好收着。」 百年人参难得一见,贵重的很。 「嫂嫂如今有孕,过些日子就要生产了,留在嫂嫂这里,我才能安心。嫂嫂不收可是不拿昭儿当自家人?」 徐昭这样说,孟氏也不好再推辞,便笑了笑,叫人收了起来。 「下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听母亲说赞者是请了柔安县主?」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就听孟氏道:「可见人和人之间真是讲缘分的。」 她嫁进了徐府,小姑子和柔安县主交好,这一转眼,柔安县主就要嫁到辅国公府去了。 一来二去,都沾了亲了。 正说着,就见外头有婆子回禀,说是雪姨娘过来给奶奶请安了。 这雪姨娘,便是当初的丫鬟思雪。 周氏虽说了那些话,可孟氏却依旧将思雪抬为了通房,并安排住进了偏院。 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都说二奶奶贤惠大度,不愧是从辅国公府出来的。 徐昭知道这事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听说思雪虽成了通房,却还是清白的身子,自家哥哥一步都没踏进过思雪的屋子。 私下里也不是没有丫鬟议论,说是思雪是个可怜人,明明太太发了话将思雪给放出去嫁人,如今二奶奶拦着给了她这体面,叫人成了二爷的通房。可这些日子,硬是一丝恩宠都没有。 想来,也是二奶奶手段厉害,既博了这贤良大度的名声,又能叫二爷和那思雪疏远了。 可见,二奶奶手段是极厉害的。 听着婆子的回禀,孟氏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叫她进来吧。」 很快,思雪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身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头上插着翠玉簪子,薄施粉黛,倒是好看的紧。 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幽怨,想来是不得宠的缘故。 思雪福了福身子,柔声道:「给奶奶请安,妾身听说奶奶胃口不好,便亲手做了这牛乳菱粉香糕,拿来给奶奶尝尝。」 孟氏听着,就看着她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提着个食盒:「放着吧,你有心了。」 思雪这才站起身来,从那丫鬟手中接过食盒,打开将一碟子牛乳菱粉香糕放在桌上。 「好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且退下吧。」 思雪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下,却是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下了。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自是各有心思。 不能说是孟氏不给思雪脸面,实在是这思雪来的太不是时候。 几位姑娘和房氏都在,思雪偏偏选这个时候过来,想来也是存着心思的。 所以,孟氏叫她进屋,已经是顾及着她的体面了。 总不会,叫她留在屋里,和府里的几位姑娘聊天说笑。 闲聊了一会儿,徐昭就告辞了,从世安院出来,就见着等在那里的瑞珠。 「怎么回事,可是出什么事了?」见着瑞珠面色慌张,徐昭出声问道。 「姑娘,不好了,肃王殿下狩猎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太后派了人来,叫姑娘去西苑侍疾呢。」 徐昭听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稳了稳心神,才问道:「王爷伤的可重?」 才问出口,就觉着根本就是白问,西苑乃是皇上行宫,若是伤得不重,早该挪回肃王府了。 徐昭提着心,匆匆忙忙回了锦竹院,传话的太监还在,见着她过来,将事情讲给了她听。 「太后说了,王爷伤重不宜挪动,叫姑娘过去侍疾。如今几位皇子都跟着皇上回京了,姑娘也不必有什么忌讳,好生照顾王爷便好。」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王爷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回姑娘的话,王爷是昨日陪皇上行猎时不慎摔下马,太后说了,王爷伤重,身边得有个近身的人伺候着,姑娘既是王爷未过门的王妃,如今更该尽心照顾王爷,叫王爷早日痊愈。」 「随行的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姑娘赶紧收拾收拾,随奴才出去吧。」 徐昭点了点头,连翘和瑞珠听到这话,忙进屋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礼。 「这回王爷受伤,你要好生照顾,也要顾及自个儿的身子,别反倒累病了,给王爷添乱。」周氏在一旁叮嘱道。 「女儿明白,不会叫王爷操心的。」徐昭低声道。 等收拾好了行李,徐昭就随着那太监出了徐府。 门口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青木马车,赶车的是个年老面白无须的内侍。 「姑娘请。」 徐昭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 周氏立在门口见着马车远远走了,才回了屋里,眉头紧皱,心中担心不已。 「去看看,老爷可在书房,叫老爷过来一趟。」 西苑乃是皇家行猎之地,在京城的郊外百里处,直到夜深之后,马车才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第二十章 一个身着侍卫服侍的男子等在那里,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姑娘可是到了。」 徐昭坐在马车里,听到外头熟悉的说话声,就掀起了帘子。 那人,是韩子煜跟前的侍卫孙诚,她之前见过一面的。 有太监搬来了凳子,扶着徐昭从马车上下来。 夜深人静,行宫在昏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威严肃穆。 孙诚上前一步,行礼道:「奴才给姑娘请安。」 他的脸在夜色中看的不甚清楚,徐昭点了点头,低声问道:「王爷可醒过来了?」 「姑娘安心。」 四个字,叫徐昭提着的心终于是放松下来。 「姑娘请随奴才来。」 徐昭跟在孙诚的身后进了行宫。 一阵凉风吹来,徐昭瑟瑟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一座宫门前,顺着晕黄的灯光,依稀能看得清门上有一幅扇形的牌匾,刻着三个鎏金大字:「宜澜宫」 门前守着两个带刀的侍卫,见着孙诚,拱手行礼。 「姑娘请。」 徐昭点了点头,跟在孙诚的身后走了进去,穿过青石小径,又左拐进了后院,行至偏殿。 徐昭有几分诧异,却是什么都没问。 有太监从里头出来,见着徐昭,躬了躬身子行礼道:「给姑娘请安。」 「王爷才刚醒了,姑娘快些进去吧。」 徐昭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进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刺鼻得很。 迈进内室,药味儿更重,韩子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在看。 徐昭见着,微微皱了皱眉,伤得这样重,还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真是…… 「有再多公务,王爷也该等身子好些再看。」徐昭不禁说道。 听到说话声,韩子煜才抬起头来,见着站在那里的徐昭,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你来了?」才刚说完,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徐昭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韩子煜却是不接,只似笑非笑看着她。 相处这么久,徐昭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得上前喂着他喝下去,然后拿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 刚想起身,手腕就被某人给抓住了。 「还有这里。」韩子煜微低了低头,开口道。 徐昭脸红了红,才挣开了手拿帕子朝他脖颈处轻轻擦拭。 擦着擦着,突然就想到这会儿天气不是很热,行宫又比别处冷上几分,韩子煜怎么会出了一身的汗? 徐昭放下手中的帕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有些发烫。 「王爷发热了,怎么不请太医来看?」徐昭心中有些恼怒,一想到方才她进来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在看折子,就愈发觉着他不爱惜自个儿。 「来人!」徐昭刚出声,就被韩子煜打断了。 「无妨,别折腾了。」 徐昭严肃的看着韩子煜,明明受伤了,却是不请太医过来。 难不成,皇上是想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在西苑自生自灭。 徐昭刚想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不敢置信看着韩子煜,半天才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子煜收敛了笑意,平静地道:「有刺客行刺皇上,身上纹着宁氏一族的族徽。」 徐昭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本王心中虽有芥蒂,却自问不曾想谋权篡位,弑父杀君。」 徐昭看着韩子煜,喃喃道:「那王爷的伤……」是故意为之。 短短一瞬间,徐昭就全都想明白了。 他故意为之,在这当口上坠马摔伤,旁人只会以为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不仅想诬陷他弑父杀君,还要取了他的性命。 韩子煜坠马受伤,便将这一池水给搅乱了,还能引起皇上的恻隐之心。 要知道,皇上向来是最疼爱他这个儿子的。 徐昭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才叫人端了一盆冷水拿帕子浸湿了,敷在他的额头上。 原本是该拿酒精擦拭的,可他既想着叫人知道他病重,就不能太快退烧了。 整整一个晚上,徐昭就守在他床前,等到第二天天亮,才听外头的人禀告,说是皇上派了太医院的院判刘大人过来,给王爷诊脉。 徐昭听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皇上回宫时,将随驾的太医留在了西苑,给韩子煜诊治,可这些人,怎么能比得上太医院的院判。 皇上此举,说明心里头还是惦记这个儿子的。 「叫人进来吧。」 沈长生应了一声,就叫人将那太医请了进来。 那太医想来是匆匆赶来,满头大汗,见着徐昭坐在床前,微微有些诧异,转眼就恭敬地请安:「微臣给王爷请安。」 徐昭站起身来,侧身避过,才开口道:「王爷昨晚发热,这会儿还没醒来。」 说着,就叫人将一盆盆的冷水端了出去,还有好些块儿降温用的帕子。 那太医看在眼中,心中有些了然,才开口道:「昨日本要奉旨前来,奈何太后抱恙,微臣才耽搁了一日,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徐昭温和道:「有劳太医了。」 那太医拱了拱手,就上前几步,跪在地上给韩子煜诊起脉来。 良久,才收回了手,擦了擦汗。 然后,就挽起韩子煜的裤腿,那剪刀剪开白布。 昨晚徐昭就见过韩子煜腿上的伤口了,足足有两寸长,伤口周围都肿胀起来,骇人得很。 那太医查看之后,才说道:「王爷腿伤严重,需仔细用药,不然怕会落下病根。微臣临行前皇上叫人拿了一瓶清逍散,可给王爷内服。」 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小药瓶,沈长生伸手接过,呈到了徐昭手中。 「皇上圣恩,王爷铭记于心。」 那太医站起身来开了几服药,又留下了几瓶药膏,用来外敷。 「微臣奉命给王爷治伤,这几日每日都会来给王爷诊脉,好叫王爷尽快痊愈,圣上安心。」 「有劳大人了。」徐昭点了点头,亲自将那太医送了出去,又叫人安排了院子,叫那太医住下。 等她回了内室,见着韩子煜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喜怒不辨。 「王爷,属下派人打听过了,昨日太后并未有恙。」 韩子煜点了点头,对着沈长生道:「下去吧。」 「是。」沈长生应了声是,对着站在那里的徐昭点了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殿内,只留下徐昭和韩子煜两个人。 徐昭知道他心中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距离昨日他受伤已经整整一日,皇上却是这会儿才派了太医过来,可想而知,皇上心里,对他这个儿子还是有猜疑的。 再有,就是太后抱恙,太后向来疼着韩子煜,这一回却是…… 果然,再怎么疼孙子,都比不过疼自己的儿子。 这一刻,徐昭突然有些心疼起韩子煜来,却是勾了勾嘴角,笑着道:「臣女服侍王爷梳洗吧。」 说着,就叫人端来了温水,伺候着他梳洗更衣。 才有小太监上前,就被韩子煜拦住了。 「昭儿来为本王束发。」 徐昭微微笑了笑,伸手接过梳子,一下下梳了起来,梳了足足一百下,才拿金冠束发。 第二十一章 她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动作有些笨拙,也有些紧张。 好半天,才完成了。 韩子煜转过身来,一把捉住了徐昭的手,微微用力,就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王爷。」 徐昭才刚开口,就见他低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动作强势,亦有些粗鲁,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怒意,徐昭被他吻的嘴唇都有些痛了。 本想推开他,可一想到他腿上的伤,还有他如今的心情,便不忍再推开。 某人却是上了瘾,不知过了多久才放开了她。 徐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已经有些肿了,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好像想要把她吞下去似的。 屋子里只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韩子煜摸了摸徐昭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去,传膳吧,本王有些饿了。」 听着这话,徐昭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还真把她当丫鬟使唤了。 虽然这样想,徐昭脸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来。某人太厉害了,便是在受伤的时候都能随时随地「欺负」她。 徐昭应了声是,才转身出了内室。 韩子煜见着她如此听话,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来。 片刻的功夫,就有太监鱼贯而入,手中提着食盒,将食盒里的饭菜全都摆了上来。 三荤四素,外加一道野菌野鸽汤,清淡可口,都是膳房的人专门为韩子煜这个病人做的。 没等韩子煜拿起筷子,就见着徐昭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苦涩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药熬好了,王爷还是先喝药吧。」 韩子煜皱了皱眉,少见的露出几分不愿的神色。 见着韩子煜的神色,徐昭忍不住偷笑一下,低声道:「王爷伤重,良药苦口才能好的快些。」 说着,笑着将手中的药碗递到韩子煜面前。 「昭儿喂本王喝。」 察觉到四周传来的视线,徐昭难免有几分尴尬,尤其在听到沈长生接下来的话后。 「王爷有事,都退下吧。」 「是。」 「还请姑娘照顾好王爷。」 沈长生的话音刚落,徐昭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药凉了。」韩子煜在旁边提醒道。 徐昭抬起头来,四目对视,就见韩子煜一双眸子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她,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又因着在病中,竟让人有一种羸弱书生的感觉。 明明知道是假象,徐昭偏偏就不自觉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将那药喂到了韩子煜口中。 韩子煜看着徐昭,眸子里噙着一丝坏笑。 「昭儿竟这般贪恋本王的美色。」 这样的话叫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徐昭愣了愣,立刻就脸红如血,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才没有,王爷不要……」 没等徐昭说完,韩子煜飞快的朝徐昭手中的空碗瞟了一眼:「哦,其实本王只是想叫昭儿替本王看看药能喝了没有,没想到,昭儿竟这么尽心,非要……」 「昭儿一番好意,本王怎好意思拒绝?」 徐昭愕然,动了动嘴唇,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吧,无论是脸皮还是口齿,她都比不过某人。 可天地良心,她才没有觊觎他的美色呢。 病怏怏的,又哪里好看了,最多就是有些书生气,一点儿也算不得是美色。 「放下碗吧,本王都替你手酸了。」韩子煜瞧了她一眼,开口道。 徐昭听了这话大为窘迫,她到底是为什么要一直端着这空碗啊,就不能早点儿说,绝对是故意想要看她笑话的。 徐昭很是尴尬,好在她在韩子煜面前已经习惯了,最多是被他笑一笑而已。 她再狼狈的样子,他也看过的。 这样想着,徐昭就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了,将手中的碗放在了小方桌上,对着韩子煜道:「王爷想吃什么?」 韩子煜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了筷子:「不必,本王是伤了腿,还是知道怎么吃饭的。」说完这话,就自顾自吃了起来,心情看起来格外的好。 徐昭正想说什么,肚子里突然就咕咕叫了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喝了一碗粥,哪里能不饿。 于是乎,她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拿起摆在面前的筷子吃了起来。 韩子煜轻轻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徐昭的碗里。 「多吃些。」 徐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样子一下子就泄了下来。随即才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这么好哄,某人一筷子菜就哄好了,太没有骨气了是不是?至少也要一碟子菜才能哄好啊。 徐昭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好好反省自己,发誓以后一定不能这么轻易就被他哄到了。 这一幕落在韩子煜眼中,微微摇了摇头:「好好吃,别掉了,这么大了还不会吃饭,难不成要本王喂你?」 徐昭张了张嘴,恶狠狠朝韩子煜瞪了过来,在对上韩子煜的目光时,立刻就蔫儿了下来。 好吧,她承认他还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的。 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翻身做主人的。只是,前路坎坷,有些艰难而已。 等用了早饭,就有小太监进来将桌子给收拾干净,又上了两盏茶来。 徐昭笑嘻嘻将韩子煜手中的茶拿了过来,换做了一盏白水。 「王爷病着,还是少喝茶为好。」说着,自顾自喝起茶来。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味道格外的好。 韩子煜迟疑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拿起那盏白水,喝了起来。 徐昭早就发现了韩子煜是最不爱喝白水的,若是可以,是一口也不喝的。 见着韩子煜面不改色将茶盏中的水给喝了,徐昭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不管怎么说,某人总算是个听话的病人。 接下来的几日,徐昭日日就陪在韩子煜的身边,虽然免不了时不时被他欺负几下,可徐昭竟是觉出几分甜蜜来。 每天一大早,她早早起来,就会过来叫醒还在睡觉的他。 徐昭头一回知道,某人竟然还有起床气,刚醒来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好,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被徐昭发现了。 她服侍着他洗漱更衣,束好头发,然后喂着他喝药,两人再一起用膳。 上午他会靠在软榻上看折子,而她,会拿着一本书,认真看着。 偶尔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更显默契。 到了中午,她陪他用膳,然后会在殿内的贵妃椅上小睡一会儿。原本徐昭是想回自己屋里的,可偏偏韩子煜说,她在殿内会更好,免得叫人觉着她侍疾不尽心。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煜一本正经,认真的很,可徐昭还是不止一次怀疑,根本就不是怕人觉着她不尽心,而是某人想将她留在屋里的借口吧。 皇宫 俞氏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桌子的饭菜,等到夜色深沉,都没见皇上过来。 「去,看看皇上可还在御书房?」 有宫女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很快就退了出去。 只一会儿工夫,就从外头进来,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开口道:「娘娘,奴婢打听了,皇上去陪穆嫔了。」 俞氏听了,顿时就恼怒了。 穆嫔,还是穆嫔,她哪里就比不得穆嫔了? 第二十二章 一个卑贱的浣衣局的宫女,如今竟能将皇上迷惑成这样,差不多日日都宿在她的宫里。 阮嬷嬷见着自家娘娘生气,挥了挥手叫那宫女退了下去。 「穆嫔身份低微,虽承了恩宠至今也没怀孕的迹象,娘娘大可不必担心。」 阮嬷嬷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再说,穆嫔能得宠,不过是因她和当初的宁贵妃相似。这世上哪里能有处处相似的人,皇上越和她亲近,才越能认清了事实,知道穆嫔并非当年的宁贵妃。到那时,从高处摔下来,还不是娘娘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全由娘娘说了算。」 听着阮嬷嬷的话,俞氏脸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这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见不得皇上如此宠着穆嫔。 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出身地位比她低贱百倍的人,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狐媚惑主,竟然未有子嗣就能叫皇上封她为嫔。 她更气的,是这么多年了,皇上心里还有那贱人的存在,甚至因着她的离去而愈发的迷恋起她来。 这些年,皇上宠着的,无一不是和宁贵妃有些相似的,尤其是这穆嫔。 「娘娘,西苑有人来报信,说是肃王的腿伤的不轻,至今都出不了屋子呢。」 俞氏听了,便讥笑道:「伤的不轻?最好能落下病根儿,再也站不起来才好。」 正说着,就有太监从外头进来,走到俞氏跟前小声低语了几句。 「此事当真?」 「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刘大人奉了皇上的旨意,今早就去了西苑。」 「那你怎么这会儿才来禀告本宫?」 「娘娘息怒,御前的人个个都嘴紧的很,也是方才小顺子和奴才喝了几口酒,奴才才问出来的。」 俞氏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叫那太监退下了。 她铁青着脸,目光中带着一抹尖锐的寒意:「本宫没想到,皇上竟如此信他。」 才一晚上,就等不及叫太医过去了。 过了良久,俞氏才对着站在那里的阮嬷嬷道:「你去库房里拿些治伤的药,还有些补品,派人送到西苑去。」 「还有,传信给灏儿,叫他沉住气,别叫皇上觉着不念兄弟之情,陷害自己的亲弟弟。」 皇上派了刘太医去西苑,可想而知心里还是疼着肃王的。 这会儿,更是什么都不能说。说错了,只会引来皇上的猜忌。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朝堂之争愈演愈烈,先是皇上被刺,说是和肃王有关。 之后大皇子又被揭发出收取江浙总督袁成浩百万两税银,拿以私用。 皇上震怒,当庭斥责大皇子,并命其在府中闭门思过,并将袁成浩擒拿上京。 而弹劾肃王的折子,皇上却是留中不发。几日来,时有赏赐送到西苑去。 一时间,朝堂上下全都看了个明白,皇上这,分明是没有疑心肃王。 凤銮宫 俞氏听到朝堂上传来的消息,气的伸手就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打翻在地。 「娘娘息怒。」 阮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地下跪着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不等皇后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太监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启禀娘娘,穆嫔来给娘娘请安了。」 俞氏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她还敢来见本宫?」 「穆嫔说,事关皇上,有事要和娘娘相商。」那太监偷偷看了俞氏一眼,才开口道。 见着她点头,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就领着穆嫔走了进来。 穆嫔身着一袭紫色的宫装,梳着流云髻,薄施粉黛,面带轻笑,一双眸子像极了一汪春水,里面的温柔叫人一眼就看到了深处。 还有她的脸,是那么的娇美。 皇上定是爱极了她这张和当年的宁贵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嫔妾给娘娘请安。」穆嫔微微福了福身子,柔声道。 皇后坐在软榻上,视线朝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娘娘。」 穆嫔站起身来,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茶盏,不由得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是哪个惹了娘娘了,竟让娘娘生这么大的气?」 朝堂上皇上下旨将大皇子禁足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穆嫔这话,显然是在明知故问,看俞氏的笑话。 俞氏的目光一冷,带着几分不屑看了穆嫔一眼,开口道:「几日不见,妹妹连规矩都忘了,怎么,还需本宫叫人教你一遍?」 穆嫔听了,面色一点儿都没变,淡淡笑了笑:「娘娘说笑了。」 「瞧嫔妾,明知皇上将大皇子禁足,娘娘心情定不会好,却是选了这个时候过来,倒叫娘娘心烦了。」 不等皇后开口,穆嫔又说道:「嫔妾过来,是有件东西想拿给娘娘看,嫔妾见识浅薄,比不得娘娘。娘娘若是识得,还请提点嫔妾一二,解了嫔妾心中的疑惑。」 穆嫔说完,就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掐丝珐琅盒子出来。 俞氏的目光落在那珐琅盒子上,朝阮嬷嬷示意一眼。 阮嬷嬷这才上前将那盒子拿了过来,递到了俞氏手中。 「娘娘。」 俞氏看了穆嫔一眼,才将那盒子打了开来,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俞氏拿着盒子的手微微颤了颤。 盒子里放着两块儿墨石的碎屑,周边还沾了些泥土。 穆嫔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淡淡笑了笑:「这块儿徽墨,娘娘想来不陌生吧?」 俞氏平静如常地看着穆嫔,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将这肮脏的东西拿到本宫这儿来。」 「本宫记得提醒过你,你如今是皇上亲封的穆嫔,不是当年浣衣局卑贱的宫女了。怎么,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 俞氏说完,就对着阮嬷嬷吩咐道:「去打盆水来,本宫要净净手。」 「还有,把这垃圾拿出去倒了。」阮嬷嬷还未有动作,又听皇后道:「罢了,既是穆嫔的东西,就叫她拿回去吧。」 穆嫔站在那里,看着俞氏这样,倒也不恼,只微微勾起了嘴角,福了福身子道:「娘娘有事,妾身就先告退了。」 说完这话,不等俞氏开口就转身退了出去。 待穆嫔离开,俞氏才变了脸色:「当年那东西可处理干净了?」 当年,皇上株连宁氏满门,宁贵妃遭受打击便病了。可当时她的病并不是很重,是她从中在那徽墨中动了手脚,掺了返魂香进去。 此香本就清淡,难以识别,再加上本身徽墨原有的香气,将其掩盖了。 宁贵妃身中此毒,没多久就病逝了。 宁贵妃病逝后,皇上下旨封了其所住的宫殿,并不准任何人碰殿内的东西。 她贵为皇后,暗地里派人将那墨拿了出来,毁了。 原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今日却是在穆嫔的手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听着自家娘娘的话,阮嬷嬷也变得凝重起来:「娘娘,当年奴婢亲手将那东西埋在御花园的桂树下,除了奴婢,没有一个人知道。」 「穆嫔便是有了疑心,也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情,娘娘别乱了阵脚。」 俞氏看着阮嬷嬷,吩咐道:「今晚你去看一看,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第二十三章 「是,奴婢知道。」阮嬷嬷应了一声,走到桌前倒了盏茶递到俞氏手中。 「娘娘安心,穆嫔如今得宠,若手中真有把柄,怎么会不告诉皇上,却是想着来见娘娘。」 「若是奴婢猜的没错,穆嫔是想着诈娘娘,叫娘娘乱了阵脚。」 听着阮嬷嬷的话,俞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想了想,吩咐道:「那东西,先别去看,过些日子再说。」 「是,奴婢知道了。」 西苑 徐昭看着房间内摆着的一盒一盒的补品,偷偷看了坐在软榻上的韩子煜一眼。 不知道这会儿他是什么心情,皇上,太后和皇后都派人送来了赏赐,并嘱咐太医好生诊治。 虽然得了赏赐,可徐昭偏偏对韩子煜生出几分同情来。 太后和皇上原本是这世上和他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却是…… 都说天家无父子,果真如此。 太后平日里最疼韩子煜这个孙儿,如今也是看着皇上的举动,才行事。 「看着那些东西做什么,想要的话本王叫人拿到你屋里去。」韩子煜漫不经心道。 徐昭原本还在同情他,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却是忍不住腹诽起来。 这男人依旧这么毒舌,哪里需要她来同情。 「过来。」见着她不说话,韩子煜抬起头来,朝她招了招手。 徐昭看了他一眼,很是没骨气走了过去。 「本王渴了,去倒杯茶来。」才说完这话,韩子煜大约也知道这会儿被徐昭管着,只能喝水,不禁皱了皱眉。 见着他脸上的神色,徐昭忍不住笑了笑,对着韩子煜福了福身子:「王爷等一会儿,臣女去去就来。」 说完这话,不等韩子煜开口,就转身跑出了殿外。 只一会儿工夫,就提着个小茶壶走了进来。 韩子煜的目光闪了闪,看着她倒了盏茶,缓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许是那茶盏有些烫,所以她拿的很是小心。 「王爷。」 韩子煜伸手接了过来,也不客气,掀开茶盖,顿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是花香,也不是茶香,而是一种水果的香气。 韩子煜笑了笑,慢慢道:「原来昭儿是琢磨这个去了。」 怪不得今个儿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叫人准备了好些新鲜的水果。 韩子煜拿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徐昭站在一旁,眼睛亮亮的,满满都是快来夸我啊。 韩子煜含笑看了她一眼:「还行。」 徐昭满以为他会说很好,这会儿听到这两个字,立马就瞪了他一眼。 「王爷若是不爱喝,还是喝原先的吧。」说着,就要上前将韩子煜手中的茶盏拿走。 才刚上前,韩子煜的胳膊一动,稳稳将那茶盏移开了。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霸道,连本王的茶都敢抢?」韩子煜调笑道。 他的声音很大,不知道站在外头的沈长生听到没有。 徐昭才朝外头看了看,就听韩子煜道:「放心,昭儿是本王的王妃,旁人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的。」 「最多,是觉着本王惧内,夫纲不振。」 徐昭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又有些恼怒,这男人,都让她丢人丢到自己侍卫身边了。 还有,什么惧内、夫纲不振?这男人说话都不脸红的吗? 怪不得这几日沈长生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每每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原来,他这样逗她,她早就形象全无了。 「乖,再给本王倒杯茶来。」 见着徐昭不动,韩子煜笑了笑,道:「不然,本王叫沈长生进来。」 徐昭撇了撇嘴,恨恨瞪了他一眼,倒茶的时候,还是拿勺子将里头的水果挑了出来。 看看,侍疾这些日子,她都有奴性了。他爱不爱吃,关她什么事。 徐昭将茶递到韩子煜手中,就回了自己屋里。 见着徐昭离开,沈长生才从外头进来,将折子拿到韩子煜跟前:「王爷,袁成浩在回京途中咬舌自尽了。」 十几日之后,韩子煜的腿伤终于是痊愈了。 太后下了懿旨,叫韩子煜和徐昭一块儿进宫。 从西苑出来,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去了皇宫。 到了慈安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见着二人进来,门口的嬷嬷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子:「王爷可回来了,太后这些日子心里头惦记着,生怕王爷出事,王爷快些进去吧。」说着,就掀起了帘子。 韩子煜对那嬷嬷点了点头,才迈开脚步,朝里头走去。 徐昭跟在他的身后,缓步走了进去。她感觉到那嬷嬷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 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儿。太后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经书,一边看着,一边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见着二人进来,才放下手里的书,面上露出笑意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看着韩子煜的目光微微有些动容:「快起来,你腿伤才刚好,就不必在意这些规矩了。」 说着,就叫一旁的宫女给他搬来了椅子。 然后才对着福在那里的徐昭道:「起来吧,这些日子,照顾煜儿真是难为你了。煜儿性子冷,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可和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好好说他。」 徐昭听着这话,脸上露出了尴尬而羞涩的表情,自然也不会将太后的话当真,只恭敬地道:「臣女不敢,能服侍王爷是臣女的福分,臣女只盼着王爷伤能早些好。」 听着徐昭的话,太后笑容满意的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你是个好的,哀家心里头知道。」 这些日子有她在煜儿跟前尽心尽力服侍着,煜儿才能好的这么快。 太后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到哀家这儿来。」 徐昭犹豫了一下,视线不自觉朝韩子煜那边看去。 这一幕落在太后眼中,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他做什么,难不成和哀家说句话都要他答应。」 徐昭忙收回视线,缓步走到太后跟前。 太后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头上的一根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拿了下来。 「这步摇是当年哀家封妃的时候先帝赏给哀家的,陪伴了哀家这些年,今个儿哀家将它赏给你。」 徐昭听着,扑通一声跪在跪了下来:「太后心爱之物,臣女不敢领受。」 见着徐昭这样,太后笑了起来:「哀家既赏给你,你就拿着,难不成是嫌弃哀家的东西不好?」 「臣女不敢。」徐昭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臣女谢太后赏赐。」 太后笑了笑,亲手将那步摇插在徐昭的头上。 「这样就好看多了,姑娘家就该好好打扮,瞧着才叫人欢喜。」 徐昭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正陪着太后说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太监进来回禀:「启禀太后,大皇子妃来给太后请安了。」 听到那太监的话,太后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大皇子妃不怎么待见。 这宫里头,人人都知道,太后不待见皇后,连带着对皇后嫡出的大皇子也不怎么看重,更别说是大皇子妃了。 「这不年不节的,她到哀家这儿来做什么。」 「罢了,叫她进来吧。」 第二十四章 那太监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退了出去。 很快就见着一个身着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的女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姿态端庄,神貌静雅,神态气度,怕是京城里哪个都比不上。 徐昭早就听说过这位大皇子妃薛氏,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只是她很奇怪,这样的美人儿怎么不得大皇子看重,偏偏爱宠幸后院的那些个妾室。 要知道,这薛氏的容貌气质,是数一数二的,又是已故忠毅公嫡亲的孙女,当年忠毅公助今上荣登大宝,皇上对这忠毅公格外敬重。 皇后便是看上了这点,才替大皇子作了这门亲事,只可惜,前些年忠毅公不幸病逝,叫人惋惜。 「孙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薛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太后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起来吧。」 平心而论,她是很喜欢这个薛氏的,当年她也想过将她赐婚给煜儿,只是这薛氏却是瞧中了灏儿,她才就此作罢。 这些年,她瞧着她在大皇子府中的处境,只觉着这真是造化弄人。 当初,她若是嫁给煜儿,煜儿便是给不了她宠爱,也会给她正室应有的体面。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担着个皇子妃的身份,却是连得宠些的侍妾都不如。 「谢太后。」 「今个儿你进宫可是有事?」 「回太后的话,孙媳抄了几卷经书,想着拿给太后,若能得太后喜欢,便是孙媳的福气了。」 太后知道,这是薛氏的一片孝心。 她伸手接过薛氏递过来的经书,劲秀工整的小楷,雅致整洁,显然是用了心的。 「你有心了。」 听着太后的话,薛氏微微笑了笑,略坐了坐,才对着太后道:「太后若没什么吩咐,孙媳就退下了。」 太后听了,难得赏了她一支簪子还有些补品。 她知道,薛氏知道她不待见她,所以才急着走,怕扰了她的好心情。 她这样,叫人觉着怪可怜的。好好的孩子,嫁进了皇家,不得恩宠,就像那盛开了几日的花,没有雨水滋润,很快就凋落了。 薛氏谢过,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太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徐昭,随口问道:「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了,你及笄的事情可准备好了。」 徐昭小声回道:「回太后的话,臣女的母亲一个月前就准备了,正宾请的是威远侯夫人,赞者臣女请了柔安县主。」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温声道:「威远侯夫人德才兼备,性情温和,请她来做正宾是不错的。」 「只是柔安,这些日子甚少进宫,哀家听说,她似乎是病了?」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心里咯噔一下,才开口道:「县主不慎落水,才染了风寒,前几日县主写信来,说是好些了。」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徐昭道:「姑娘家就该多爱惜自个儿,佳敏性子活泼,做事情没个轻重,去游湖也不多叫几个婆子守着,幸好没出了大事。」 听到这话,徐昭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聊了一会儿,太后便有些乏了,两人才从慈安宫退了出来。 「柔安县主当真是病了?」 徐昭正低着头想着柔安县主的事情,突然听韩子煜问道。 徐昭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没等她开口,就见韩子煜上前一步,两人离的很近,她能感觉到他温和的呼吸声喷在她的脸上。 「往后,别和佳敏太过亲近,也少去长公主府上。」 「知道了吗?」 「王爷怎么突然这样说?」徐昭试探地问了一下。 她一直都以为,韩子煜很是敬重长公主这个长辈,连带着对柔安县主也看重几分。 「你忘了,上回长公主对你说了什么?」 徐昭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难不成,韩子煜在长公主身边安插了眼线,不然,他怎么会知道,长公主和她说了什么。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又说道:「你虽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可姑母未必看重你。至于佳敏,兴许你在她眼中,就是个身份高些的丫鬟而已。」 徐昭闷闷地点了点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她知道,韩子煜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不然,柔安县主和人私相授受,爱慕谢先生,长公主不会头一句就问她,她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柔安县主也不会毫无顾忌的在她面前说那些话。 每一次柔安县主来找她,开口的话总是叫徐昭不好拒绝。 她知道,这是因着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有着县主的身份。 细细想来,在她面前,柔安县主总是高高在上的,举止投足,言语间就能表现出来。 她不是不介意,只是从来都没有往深里想过。 「她是县主,若是下了帖子叫我到府上去,我怎么好拒绝。」 「这有何难?」韩子煜勾了勾嘴角,眸子里尽是笑意:「等过些日子你嫁给本王,贵为王妃,又何必看旁人的脸色。」 「所以,便是为了自己,昭儿也要好好讨好本王才对。」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扑哧一声就笑了。 「好啊,等臣女及笄,王爷就快些将臣女娶进王府吧。」好叫她狐假虎威,再也不看别人脸色。 韩子煜勾了勾嘴角,这话说的不错,是该到父皇面前请钦天监选选日子了。 转眼就到了上巳节。 这一日,天才刚刚亮,连翘早早就将徐昭给叫了起来,伺候着自家姑娘沐浴更衣。 徐昭才刚从屏风后出来,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传来丫鬟的请安声:「给太太请安。」 周氏从外头进来,身着一件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头上插着赤金镶碧玺石簪子,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 徐昭叫了声娘亲,就笑着跑了过来。 「这么早,娘亲怎么就过来了?」 周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想着你也该起来了,娘亲过来看看。」 说着,就拉着徐昭坐在了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象牙梳子亲手给她梳起头来。 徐昭的头发又黑又亮,发质极好,周氏一下一下梳着,看着镜子里的闺女,眼中满满都是笑意。 「昭儿总算是长大了。」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莞尔,笑道:「这话娘亲可说过好多次了。」 自打她从西苑回来后,娘亲看着她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欣喜和不舍。 喜的是她就要及笄了,不舍的是等及笄后,她就要嫁为人妇了,而且还是嫁到皇家,不同别个。 徐昭的话音刚落,周氏就忍不住笑了:「你呀,惯会逗娘开心。」 周氏给徐昭梳好了头发,又叫连翘将准备好的一身大红黑边的裙服拿了过来。 裙服是上好的杭绸做成的,原本韩子煜派人送来了一匹蜀锦,可周氏觉着太过显眼,说是留着等她嫁过去再用。 周氏亲手给徐昭穿好了衣裳,薛妈妈在一旁,俯下身子给她理了理裙摆。 看着镜子里眉目娇艳,浅笑盈盈的女子,徐昭不禁愣住了。 「姑娘可真是好看,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听着薛妈妈的话,徐昭不好意思笑了笑。 第二十五章 用了小半碗银耳莲子粥,就有丫鬟过来,说是宾客都到齐了,只等着姑娘过去呢。 徐昭就跟在自家娘亲的身后去了正厅。 一进去,就见到了一屋子的人,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还有嫂嫂孟氏。 父亲站在最前头,周氏对着徐昭笑了笑,才缓步走上前去。 一时间,徐昭心里就有些紧张起来。 有丫鬟服侍着徐昭走到了香案前,跪在了蒲团上。 二姑奶奶身为赞礼,读完了祝词。 紧接着威远侯夫人过来给徐昭重新梳头,然后从有司捧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支簪子来。 这时,下头的人才看清这是一支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簪子。 一时间,台下有些静谧,有入宫见过太后的人,知道这簪子是太后心爱之物,是当年太后封妃的时候先帝亲赏的。 如今,太后却是将这簪子赏给了徐家四姑娘。 一时间,众人看着徐昭的目光就有些变了,或是羡慕,或是嫉妒。 柔安县主站在徐昭跟前,见着那簪子,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了僵。 等威远侯夫人将那簪子插在徐昭头上,然后才有丫鬟扶着徐昭到了徐秉臻和周氏面前,行跪拜之礼。 周氏看着徐昭,眼角湿润,又是高兴又是酸涩。 孟氏笑着上前,开口道:「妹妹如今成人,母亲该高兴呢。」 周氏点了点头,亲手将徐昭扶了起来。 又有丫鬟扶着徐昭进里屋换了一件衣裳,才又出来和在座的宾客拜谢。 整个及笄之礼,才算是结束了。 紧接着,有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摆上了酒宴,照顾众宾客入席。 等宴席结束,已经到了下午了。 徐昭才回了屋里喝了一盏茶,就听连翘进来,说是肃王殿下来府上了。这会儿,正在前厅,老爷叫姑娘过去呢。 徐昭听了,心中有些诧异,依着父亲的性子,怎么会派人过来叫她。 「好,我知道了。」徐昭放下手中的茶盏,就带着连翘去了前院。 等到了大厅的时候,却只见着韩子煜一人。 徐昭朝四周看了看,也没见着自家父亲的人影。 「昭儿何必这么奇怪,岳父大人虽严谨些,却也知人之常情,不好太难为了本王。」韩子煜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看着徐昭道:「昭儿难道不想和本王单独呆着?若是如此,本王可要伤心了。」 徐昭被他说的忍不住笑出声来,才问道:「王爷今日怎么会过来?」 听徐昭这样问,韩子煜反问道:「本王怎么就不能来?」 「若不是依着规矩,本王倒想亲自替昭儿插上那簪子。」 韩子煜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来,对着徐昭招了招手。 「到本王这儿来。」 徐昭深知他的性子,闻言便缓步走了过去。 韩子煜笑了笑,将那檀木盒子打了开来,里头放着一支赤金衔南珠金簪,华丽贵重,更难得的是最顶端那颗紫色南珠,闪烁着光泽。 韩子煜伸手将徐昭头上的那支簪子拿了下来,然后站起身来,凑到徐昭跟前,亲手将这簪子插了上去。 「太后虽叫你及笄用这簪子,不过是给你撑撑脸面,往后还是戴本王送的,更好看些。」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男人,实在是太自大了。 她承认这簪子的确是不错,可也不至于那么说吧。 见着徐昭不说话,韩子煜勾了勾嘴角,毫不在意道:「倒是本王说错了,昭儿天生丽质,戴不戴都好看。」说完这话,若有所思看了徐昭一眼,低下头在徐昭耳边轻轻落下一句话。 「昭儿这身衣裳也同样如此。」 徐昭怔了一下,见着韩子煜眼中的调笑,才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然后,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狠狠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轻嗔薄怒,尽是风情,昭儿是笑是怒,本王都喜欢,只要都是因着本王就好。」韩子煜说着,就伸出手来掐了掐她的脸。 他眸子里满满都是宠溺,徐昭一时陷在其中,愣住了。 直到脸上传来一阵痛意,才回过神来,看着韩子煜似笑非笑的目光,又是尴尬又是害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才不是迷恋他的美色,只是一时看愣了而已。 这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这样引诱她了。 徐昭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朝外头走去,才刚迈开步子,就被某人给拉住了。 韩子煜微微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 徐昭一个踉跄,头撞在他的胸膛上,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是徐昭最为熟悉的。 徐昭抬起头来,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又立马低下头去。 「岳父大人。」韩子煜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 徐昭吓了一跳,慌忙从他怀中出来,转头一看,并未见着自家爹爹。 韩子煜轻笑一声,解释道:「本王是想说,岳父大人得了那王羲之的孤本,大概是没功夫过来了。」 「所以,昭儿大可不必这样,乱了阵脚。」 徐昭觉着,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韩子煜给气死。 这男人,她真的是愈发应付不过来了。 这还没嫁给他呢就这样,这要是嫁过去,还不整日里都被他欺负? 见着徐昭的神色,韩子煜自然也知道不好欺负太过,免得以后要费力哄回来,于是就转入了正题,说起今日的来意来。 「钦天监已经定下了日子,婚礼定在五月十三,昭儿觉着可好?」 徐昭不曾想他突然说这个,一下子就愣住了。 五月十三,那就是还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徐昭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一时间有些紧张。 见着徐昭不说话,韩子煜勾了勾嘴角,开口道:「昭儿若是不满意,本王再叫钦天监去挑日子。」 不等徐昭开口,他又接着说道:「就说王妃想早些嫁给本王,将成亲的日子定的再近些。」 「昭儿可是这个意思?」 被韩子煜这么一打趣,徐昭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想着韩子煜方才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等徐昭开口,就听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有婆子从外头进来。 见着韩子煜和徐昭,那婆子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老奴给王爷请安。」 「可有什么事情?」 那婆子迟疑了一下,看了徐昭一眼,才说道:「回王爷的话,是我家老爷有事,想叫姑娘过去一趟。」 那婆子说完,就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韩子煜。 徐昭听着,忍不住笑了笑,偷偷看了韩子煜一眼。 只见韩子煜颇有几分无奈,然后才开口道:「本王知道了。」 他这岳父大人,真是……亏了他送他一本王羲之的孤本。 罢了,等他两月之后将昭儿娶到府中,他这岳父大人也该靠边儿站了。 距离徐昭和韩子煜的婚期越来越近了,这些日子,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就连素来和二房不大熟络的三太太都过来帮忙。 「这些日子,劳烦弟妹了。」周氏满脸笑意道。 三太太摇了摇头:「我是四姑娘的婶子,嫂嫂说这些可就见外了。再说了,能和皇家结亲,少不得也沾些光,我也正好见见世面。」 第二十六章 听着三太太的话,周氏微微皱了皱眉。 徐昭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家娘亲坐在桌前,和三太太说着话。 三太太不知说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昭缓步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子:「昭儿给婶子请安,给母亲请安。」 见着徐昭进来,三太太笑着道:「昭丫头来了?正巧说着你呢,可就过来了。」 徐昭抬起头来,视线朝自家娘亲那里看了看,才笑着问道:「三姐姐怎么没过来,难道是病又厉害了?」 半个月前,三姑娘着了风寒,一病不起,三太太请了大夫进来,吃了好些药,如今也该好了。 听着徐昭的话,三太太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微微有些尴尬道:「如今这府里,也就你记着你三姐姐了。」 「你三姐姐并不是不想见你,只是病的重,怕过了病气给你,到时候耽误了你的婚事可就不好了。」 「好孩子,你可别见怪,等病好了,我叫她过来给你赔罪。」 三太太自顾自说着,丝毫没觉着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 徐佩是她的姐姐,又在病中,便是不见她,哪里称得上什么赔罪。 这话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该怎么议论,还不说她在府中作威作福,坏了名声。 「三婶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三姐姐病着才不好见我,我只知三姐姐待我好,哪里就谈得上什么怪罪。便是赔罪,也该是我去给三姐姐赔罪,这些日子事情多,也没顾得上陪三姐姐去。」 三太太愣了愣,片刻才笑了起来:「瞧四姑娘这嘴,伶牙俐齿,全都学了嫂嫂去。」 「我那里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等改日再过来。」 三太太说着,就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她脸色有些不好,径直朝徐昭跟前走了出去。 周氏也站起身来,瞪了自家闺女一眼,亲自将三太太送了出去。 等回到屋里,才对着徐昭道:「方才你说那些话做什么,没见你三婶脸色都变了,你这及笄了,倒是愈发没规矩了。」 周氏甚少这样责备她,徐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闷闷低着头,看着大理石的地面。 薛妈妈见着她这样,忙插嘴道:「太太也别生气,姑娘和三姑娘素来要好,见着三姑娘被人作践,才忍不住说出那些话来。」 听着薛妈妈的话,周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些,看了站在那里的徐昭一眼,开口道:「她是三房的当家太太,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身为晚辈你人前然后都该敬着她些,别叫她抓住个不敬长辈的把柄,到外头说道去。」 「可知道错了?」周氏问道。 徐昭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心中犹自有几分不甘。 周氏见着她脸上的神色,哪里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微微叹了口气,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你三婶责罚了你三姐姐,可对外头却是说你三姐姐受了风寒,病了不能见人。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可有哪个会说你三婶不慈,专门寻借口责罚你三姐姐?」 「你大伯母执掌府中中馈,这事情她会不知道?」 「无论你三姐姐如何,也轮不到你去说你三婶的过错。娘跟你说的那些道理,你可都忘了?只顾一时痛快了,别忘了日后就有人在你背后嚼舌根。正所谓人言可畏,你便是嫁到肃王府去,也不能不顾忌着。」 徐昭抬起头来,慢慢道:「娘亲说的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只是一时气不过,心里又担心三姐姐。」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去过三房,只是每一回都被挡在了门外,看守的婆子说是三姐姐病了,不好过了病气去。 可瞧瞧院子里那些个婆子,还有懒散的丫鬟,三姐姐根本是被这些个奴才给作践了。 不等周氏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太太,三老爷从南边儿回来了。」 徐昭一听,眼中就闪过一抹欣喜。 周氏见着她这样,只说道:「快去吧,你三叔好不容易回来,你身为晚辈,也该过去请个安了。」 徐昭听了,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周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笑了。 「太太心里头没怪姑娘,怎么方才还……」见着自家太太这样,薛妈妈忍不住问道。 明明,太太见着姑娘着急,也担心三姑娘那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写了信叫人送到南边儿去,说是府中有事,叫三老爷早些回来。 怎么偏偏不告诉姑娘,叫姑娘安心。 周氏听了,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昭儿性子瞧着虽软和,可骨子里却最是个执拗的,这样的性子,若是嫁到寻常人家还好,可她是嫁到皇家。就算王爷肯宠着她,旁人也不见得会纵着她。」 「我借着三姑娘的事情提点她,也是想她往后能走的顺一些。」 听着周氏的话,薛妈妈点了点头:「难为了太太,想来姑娘能明白太太的苦心。」 「只是,奴婢还有一处不明白,太太既然想叫姑娘软和些,怎么这会儿就叫姑娘去给三老爷请安了。若是叫三太太知道,定会以为是姑娘在三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记恨上了姑娘。」 周氏抬起头来看了薛妈妈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我便是要警告她,她即便是府里的三太太,也不过是个继室。前些年三弟还敬着她,如今三弟常年在外,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她这三太太,无子又无宠的。倒还妄想着叫她那侄女给瑾哥儿做妾,也不看她那侄女配不配得上我的瑾哥儿。」 薛妈妈听着,才知道太太是因着这事儿生气了。 也是,如今姑娘要嫁到肃王府,过些日子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了。 三太太若只是想沾沾喜气,过来帮帮忙还好,太太心里头自然记着她的好。 可三太太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还耍心思,想着叫自家侄女给二少爷当妾。 别说是那身份不够,就算她那侄女配得上二少爷,也不想想二奶奶如今身子重,眼看着就要临盆了,若这事情传出去,叫二奶奶听见了,出了个好歹,祸害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天大的罪过。 「太太全当她没说过这话,因着这事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周氏笑了笑:「这是自然,你派人去看看,三房有没有什么动静?」 薛妈妈听了,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只过了一会儿,就掀起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太太,那边闹开了,没等姑娘见着三老爷,三姑娘贴身的丫鬟原本是在柴房关着,看守的婆子一个没注意,人就跑了出来,好巧不巧就被三老爷撞见了。」 周氏一听,眼中不禁闪过一抹诧异。 不等她开口,又听薛妈妈道:「奴婢去打听了,说是三老爷回府的时候,被老太太跟前儿的崔函姑娘看见了,一路就跑到了荣欣堂报信去了。」 「老太太?」周氏皱了皱眉,不知道老太太这又是打着什么主意。 这边,徐昭还在去三房的路上,就见着三叔铁青着脸大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头发凌乱,脸上沾着灰,狼狈极了。 第二十七章 虽然这样,徐昭还是一眼就瞧了出来,是三姐姐贴身伺候的丫鬟冬青,被三太太关在了柴房多日了。 见着徐昭,三老爷的脸色缓和了些。 「侄女给三叔请安。」 三老爷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过来做什么?」 徐昭被他看的心里有些紧张,原本想好的告状的话此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听说三姐姐病了,侄女过来看看三姐姐。」 三老爷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回去吧,此事我会处理。」 听三叔这么说,徐昭也不好再说什么,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才刚走出长廊,就见着老太太跟前的崔函朝她走过来,福了福身子道:「姑娘,老太太叫姑娘过去一趟呢,可巧姑娘在这里。」 听着崔函的话,徐昭愣了一下,心中微微的有些不舒服。 老实说,她实在不想应付那个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太太。 「姑娘快些过去吧,别叫老太太等急了。」见着徐昭站在那里,崔函上千一步,出声提醒道。 徐昭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随后才迈开步子,朝荣欣堂那边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崔函却是莫名的感到有些紧张,方才她提起老太太,四姑娘那一瞬间露出来的目光,着实叫她心中发寒。 崔函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想到老太太平日里收拾人的手段,又立马咽了下去。 她如今能在府里算得上半个主子,全凭老太太恩典,所以是万不能有背叛之心的。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去了荣欣堂。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说笑声,听那声音,竟是大姑娘徐徽。 徐昭挑了挑眉,朝崔函问道:「大姑娘什么时候回府的?」 听着徐昭的话,崔函忙回道:「回姑娘的话,半个时辰前才回来,大姑娘又有了身子,姑爷亲自将大姑娘送回来的。」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就掀起帘子朝里头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见着徐徽坐在下头,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脸上的笑意怎么掩都掩不住。 听到脚步声,老太太抬起头来,见着是徐昭,笑了笑,目光朝坐在那里的徐徽看了看。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徐昭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老太太笑了笑,道:「起来吧,叫你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你大姐姐回府了,你们姊妹也许久没见了,正巧在一起说说话。」 不等徐昭开口,徐徽就放下手中的茶盏,莞尔一笑道:「四妹妹快些坐吧,别叫人见了,说是祖母只疼我,不疼四妹妹了。」 「你这丫头,你和四丫头都是我的孙女儿,我哪里有不疼的。」 有丫鬟给徐昭搬来了绣墩,徐昭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才刚坐下来,就听老太太问道:「外头吵闹的很,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的话音刚落,站在身后的崔函就回禀道:「是三老爷回府了,可巧见着三姑娘跟前的丫鬟,说是三姑娘受了委屈,三老爷在气头上,带着那丫鬟到三太太院里去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看了坐在那里的徐昭一眼:「三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原先被你婶子千般宠着护着,如今竟是要受这些委屈。」 老太太说到此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徐徽道:「你去小厨房看看,炖着的乌鸡汤好了没,别过了时辰。」 「是。」徐徽应了一声,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徐昭哪里看不出老太太这是故意将徐徽给支使出去了,微微笑了笑,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也不说话。 见她这样沉得住气,老太太面上顿时有些不快,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这几年,你和你三姐姐最要好,如今落到这个境地,想来你心里也不好受。」 「我听下头的丫鬟说,你几次到三房去见你三姐姐,都被人拦在了门外。」 徐昭听着,抬起眼来看了老太太一眼,一言不发。 老太太见着她这样,突然就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样子,你三姐姐只有订门好亲事,嫁到别家去,日子才会好过。」 「只是她和你三婶素来闹得僵,这亲事……」老太太看了徐昭一眼,才又开口道:「虽说你三姐姐的亲事是你三婶做主,可说到底,我这个当祖母的还是说的上话的。」 听到此处,徐昭突然就笑了笑,开口道:「祖母的话,孙女儿有些不明白呢。只是三姐姐若能有个好亲事,真是极好的。」 听徐昭这样说,老太太脸上便堆起笑意来:「可不是这话,你真心替三丫头着想,三丫头知道了,心里头也是受用的。」 徐昭笑了笑,恍然大悟道:「孙女儿明白了,祖母的意思是想替三姐姐做主,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我这就去告诉三姐姐去,叫三姐姐过来谢祖母恩典。」 徐昭说着,就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想要朝外头走去。 「站住!」老太太不曾想她竟会这样误解她的意思,连开口的余地都没给她,一时间就有些恼怒起来。 「祖母怎么了,孙女儿可是说错什么了?」徐昭带着几分无辜道。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将话给挑明白了。 「我也不说别的,如今你大姐姐又有孕了,可在宋家还是个妾室,你若肯叫王爷在宋家替你大姐姐说说话,我就做主给三丫头定门好亲事,往后你也不用担心她过的好不好。」 老太太说完这话,就将视线落在徐昭的身上,一动不动看着她。 徐昭算是明白了,原来老太太把她叫过来,琢磨的是这事儿。 拿三姐姐的亲事相逼,叫她替徐徽谋得那正室的身份。 徐昭觉着,她是不是平日里太好性子了,叫她们觉着能拿这事儿来拿捏她。 她就算在乎三姐姐,也不会因着这就同意了老太太的提议。 见着她不说话,老太太的脸色瞬时便沉了下来。 「怎么,你们是堂姐妹,徽丫头成了正室你脸上也好看,便是为了你自个儿,也该帮你大姐姐一把。」 「祖母恕罪,这事儿是宋家的家事,哪里是孙女儿能插上手的。」 「至于三姐姐,三叔回了府里,想来也心疼三姐姐,会替三姐姐做主的。」 徐昭的话音才刚落下,门突然一下子被推开了,徐徽一步步从外头进来,看着徐昭,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原来,你对三妹妹也不过如此。口口声声说是担心她,可竟连一点点小事都不肯替她做。可想而知,当年你对我,也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狠,派人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叫我丢了脸面,从正室沦为了宋家的妾室,受尽了旁人的耻笑!」 「祖母说是我有求于你,其实,你心里最明白,这些都是你欠我的。要不是你,我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若不是承君四处寻大夫给我看,我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呢,难不成你见着我能说话了,就将自己做的那些狠毒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老太太坐在那里,对于徐徽的话一点儿也不吃惊,显然是早就听徐徽说过了。 第二十八章 「祖母若没什么别的吩咐,孙女儿就先告退了。」徐昭福了福身子,说完这话就要朝外头走去。 「四丫头!」老太太突然扬声道。 「你今日若是应下了,我叫徽丫头承你的情,之前的事情全当没发生过,你们姊妹情分还和当初一样。若是不应下,我就将这事儿说出去,叫外头的人听听,你到底配不配的上王妃的身份!」 徐昭看了坐在那里的老太太一眼,淡淡道:「老太太尽管去说,孙女儿只提醒老太太一句,凡事都讲究证据。老太太若是没有证据,最好还是不要乱说,免得落得个诬陷王爷,败坏朝廷声誉的罪名。」 徐昭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了出去,刚出了院子,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王氏。 徐昭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大伯母,就朝前走去。 「昭丫头。」王氏出声将她叫住了。 徐昭回过头来,开口道:「大伯母还有什么吩咐?」 王氏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徽姐儿都是被我这个当娘的给惯坏了,不知轻重,若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说完这话,王氏迟疑了一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才又说道:「她因着那件事受了打击,脑子就有些糊涂了,说出口的话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信,更何况旁人。」 徐昭听着,眼中微微有些诧异,不曾想王氏会对她说出这些话来。 徐昭点了点头,才朝锦竹院走去。 其实,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也觉着这手段着实有几分过了。可后来却是想明白了,她根本就不必为之愧疚,觉着对不住她。 当年,是徐徽自己想着要利用她,利用不成,拿过往的事情来威胁她。 若她背后没有韩子煜,说不定坏了名声,下场不见得比她好到哪里去。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能绝对的说是谁对谁错,只是胜的是她,才叫人觉着徐徽是个受害者。 其实,她这大姐姐,又哪里简单了。当年她若是心软或是受了她的威胁,依着徐徽的性子,她这一辈子,怕就要拿捏在她的手中了,事事听她差遣了。 这样的日子,她不想过,所以从来也不后悔写了那封信,叫徐徽落到如今的境地。 徐昭看了会儿书,又去了正房陪着自家娘亲用了饭,还未喝完手里的茶,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 「太太,三老爷夺了三太太的管家之权,还将三太太关到佛堂去了。」 周氏听了,点了点头,问道:「那三姑娘呢?」 「回太太的话,三姑娘挪到莲姨娘的秋雨院去了,三老爷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莲姨娘。三太太跟前的丫鬟婆子,全都发卖出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丫鬟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 周氏才对着徐昭道:「往后这府里也能清净清净了,莲姨娘虽身份有些低,到底是个知轻重的,不然你三叔也不会这么多年都看重她。」 徐昭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将方才在荣欣堂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了自家娘亲听。 周氏听了,就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自己存了算计你的心,如今却来怪你,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周氏想了想,才又说道:「至于你大伯母那话,倒也不是场面话。」 见着徐昭不解,周氏才解释道:「这次的春闱,大少爷好不容易中了同进士,她怎么会叫徽丫头得罪了你,甚至得罪了王爷,她得替你大哥哥的前程着想呢。」 听着自家娘亲这话,徐昭才有些明白过来。 同进士出身的人,一般来说做官最多只能做到四五品,可若是朝中有人,能得到皇上的赏识,也不是没有前程可言的。 先帝时,就有同进士出身的宋贤官至集贤殿大学士。 王氏虽然宠着徐徽,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大房唯一的嫡子相提并论。 到傍晚的时候,又传来消息,说是大姑娘回了宋家,临走前还和大太太起了争执,险些将大太太气晕过去。 又过了两日,王氏过来,言语间提及了徐徽,谁是她如今有孕,在府里安胎呢,有丫鬟婆子看着,身子总是不碍的。 徐昭听着这话,知道大伯母这是专门过来和她说的,为的就是告诉她,徐徽生不出什么事情来。 转眼就到了五月,这一日,徐昭才和自家娘亲在屋里清点着自己的嫁妆,就见着有丫鬟急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满脸喜色道:「太太,内务府派人送来了王爷的聘礼,这会儿正在门口呢。」 周氏一听,立马就站起身来:「走,快随我出去看看。」 而徐昭,作为快要出嫁的姑娘,自然是不好抛头露面的,见外男的。 「太太慢些,奴婢扶着您。」薛妈妈扶着周氏走了出去。 刚到了外院,就见着下人搬着一件件东西从外头走了进来。 金册一副、籍册锦一片、联贯册叶、垫册锦褥一个、裹册红罗销金小夹袱一条、浑金沥粉云凤册盝一个、覆盝红罗销金大夹袱一条、九翬四凤冠一顶、冠上大花九树、翠云博鬓描金珠皂罗额、翟衣三套、描金云凤沉香色木匣一个、白绢卧单四条、朱红戗金皮箱十五对、朱红漆柳箱二对、臙脂二合二两重、红罗销金夹袱大小五条、玉云龙霞帔坠头一个、金鈒花钏一双、金素钏一双、金连珠镯一双。 礼官模样的男子一边念着单子,一边指挥着人将东西朝里头搬。 一直念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东西全都拿了进来。 最后抬进来的是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还有一整盘闪闪发亮的南珠。 饶是周氏心里有准备,也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王爷迎妃,婚事向来是由内务府和礼部操办,只是今上只封了肃王一个王爷,所以根本就无从比较罢了。 便是厚重些,只能说是皇上看重肃王这个儿子,旁人便是心中有想法,也不敢说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昭儿的嫁妆单子,还得添上一些,免得叫外头的人看了笑话。 为了徐家,也是为了肃王的脸面。 徐昭看着拿到手里的五十张聘礼单子,则是咋舌不已,她头一次见识到皇家到底有多有钱。 好吧,看在往后都是她的份儿上,实在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距离内务府送聘礼已经过去了几日,还有三日就是成亲的日子了。 这一日上午,宫里又来了人,送来了象征着王妃身份的金册和冠服,仰承太后慈谕,正式册封徐昭为肃王妃。 等到宣读完册封的旨意,徐昭才知太后派了嬷嬷过来,说是在出嫁前专门伺候她这个王妃的。 待徐昭接了金册站起身来,那两位嬷嬷便福身道:「奴婢参见王妃。」 见着二人的动作,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连同王氏和自家娘亲全都跪了下来。 「参见王妃娘娘。」 徐昭见着自家娘亲跪了下来,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刚想上前,就被站在一旁的嬷嬷阻止了,低声道:「姑娘打今个儿起就是肃王妃,所谓君臣有别,该是如此。」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徐府开始往肃王府送嫁妆。 整个京城里又热闹开来,全都站在街道两旁看着徐府四姑娘的嫁妆,又议论着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那些聘礼,说这徐家可真得老天眷顾,竟然出了个王妃。 这日后,还不定有什么大的造化呢。 嫁妆送了整整一日,而这个时候的徐昭正听着嬷嬷讲着关于婚礼的流程。 何时梳妆,何时迎亲,何时拜堂,何时入新房。 祖宗规矩,一点儿岔子都不能有,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两位嬷嬷说了整整一个上午,见着徐昭眉宇间有些疲惫,才出声叫她歇着,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见着二人离开,徐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灌了几口。 「姑娘这两天,怎么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学规矩的时候还累呢。「连翘见着自家姑娘这样,忍不住道。 徐昭听了,微微愣了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心里比较紧张吧。 活了两世这还是头一次成亲,哪里能不紧张,尤其太后派来的两位嬷嬷时时刻刻在耳边念叨婚礼的流程,她心里就愈发的紧张了。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周氏从外头走了进来。 徐昭站起身来,就迎了上去。 「这一上午你也累了,娘亲自给你做了银耳莲子粥,你吃吃看。」 周氏说着,就拉着徐昭坐在了软塌上。 薛妈妈将手中的莲子粥放在了徐昭面前。 「姑娘快趁热吃吧。」 徐昭这会儿也觉着有些饿了,拿起来很快就吃完了,放下手中的碗,就见着自家娘亲眼中带着几分湿意看着她。 徐昭叫了声娘亲,才又说道:「女儿便是出嫁了,也会时常回来看娘亲的。」 听着她的话,周氏忍不住笑了笑:「你这孩子,尽是胡说,往后肃王府才是你的家,你能过年回来看看娘,娘就知足了。」 「记着,王爷虽宠着你,你也别肆意妄为恃宠而骄。这夫妻之间,都是要磨合的,偶尔耍些性子是情趣,若一味地不知分寸,只会叫王爷寒了心,失了他对你该有的尊重。「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不会让娘亲担心的。」 周氏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就回了自己屋里。 因着有太后派来的两个嬷嬷在,她也不好时时刻刻都呆在昭儿屋里。 太后的意思,她是明白的,这嫁入皇家,成为王妃,身份地位就不是常人所能及了,太后这是叫府里的人都知道,昭儿如今高高在上,不再是往日徐府的四姑娘了。 到晚上徐昭快要歇下的时候,周氏才又过来,将一本书放在她的手里,又告知了她好些男女之事,直把徐昭说的面红耳赤,才回了自己屋里。 徐昭拿起手中的书,随便翻了几页,就塞在了枕头底下。 她在后世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所以不至于那么害羞。只是方才自家娘亲说这个的时候,营造出来的气氛真的很让人尴尬。 好吧,古人对于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支支吾吾,羞于启齿的,更别说,是要教她该如何行那周公之礼了。 徐昭便是不害羞,也被自家娘亲弄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兴许这几日提着心,太累了,所以一挨着枕头,徐昭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连翘叫了起来,沐浴更衣,又由全幅嬷嬷给她梳好了头,戴上了象征着王妃身份的凤冠。 周氏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笑意,上前替徐昭理了理嫁衣。 这个时候,大太太和四太太才领着各家的女眷走了进来。 见着徐昭,自是一番夸赞和讨好,周氏在一旁应付着,徐昭坐在梳妆台前,只微微笑着,保持着最好的仪态。 两位嬷嬷见着,心中暗暗点头。 等到中午的时候,连翘才端了一碗粥进来。 徐昭从早上忙到现在,早就饿的不行了,只是记着两位嬷嬷的叮嘱,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 整整几个时辰,徐昭带着重重的凤冠,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脖子都酸痛到不行,想到去了肃王府还有一大堆的流程要行,更是觉着有些心累。 直到申时,迎亲的队伍才到。 韩子煜身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坐在马上,仪仗在前头引路,奏乐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京城的百姓都围在道路两旁,议论着这皇家的亲事,不时对骑在马上相貌俊美的韩子煜指点起来。 外头传言肃王性子狠辣,如今瞧着,竟是个相貌如此俊美的贵公子,面上虽瞧着清冷,倒也不和传言一样一看就叫人觉着心中发寒。 「太太,迎亲的队伍来了。」有嬷嬷从外头进来,满脸喜色道。 周氏这才将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帕盖在徐昭头上。 徐昭被嬷嬷扶着走了出去,隔着大红的喜帕,她能感觉到韩子煜朝她一步步走来。 「王爷先容王妃去正厅拜别父母。「 韩子煜点了点头,才有嬷嬷扶着徐昭去了正厅,跪在大红的蒲团上。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大人。「 「好孩子。「周氏亲手扶着她起来,哽咽着叮嘱了几句,就叫人扶着她离开了。 徐昭满心酸涩,想到要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多年的家,心里就愈发的难过起来。 一股熟悉的香气传入鼻中,韩子煜在她耳边低语一句:」不必伤心,往后有本王照顾你。」 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徐昭觉着自己出现了错觉。 「奏乐!」礼官的声音刚落,乐声便响了起来。 徐昭被韩子煜拉着一步步走出了院子,出了徐府,耳边都是鞭炮声和祝福声。 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徐昭能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力量。 等到出了徐府,有嬷嬷扶着她上了花轿,韩子煜则是骑在了马上,一路朝肃王府行去。 到傍晚的时候,花轿才抵达了肃王府,有嬷嬷搀扶着徐昭从花轿上下来,一路领着她进了王府,到了正厅。 隔着大红的喜帕,徐昭所看到的都是一片红色,前来的宾客很多,周围都是一片恭贺声。 「拜!」 「再拜!」 「三拜!」 「起!」 等到拜堂之后,才有嬷嬷扶着徐昭去了新房。 徐昭一动不动坐在床前,头上的凤冠很重,脖子都有些酸了。好在是五月,天气还没有那么热,她身上还戴着韩子煜送她的寒冰珠,所以一路折腾下来,并没有出汗,身上也不觉着腻腻的难受。 只有两点不好,就是肚子有些饿,身上也有些累了,想要躺下来靠一靠。 只可惜,这是万万不能的。 徐昭便这样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丫鬟的请安声。 「给王爷请安。」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徐昭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就紧张起来,她咽了咽口水,透过大红的喜帕看着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因着太过紧张,徐昭坐的端端正正,后背挺的笔直,双手不自觉抓紧了衣裙。 这一幕落在韩子煜眼中,不由得轻笑一声。 「请王爷掀起喜帕,从此白头偕老。」 韩子煜听着,拿起放在托盘里的秤杆,轻轻一挑,就将徐昭头上的喜帕挑了起来,然后放在了托盘上。 第三十章 徐昭只来得及看到他修长而好看的手,然后眼前的一切瞬间就明亮起来,下一刻就见着了站在那里身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韩子煜。 四目对视,徐昭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韩子煜上前一步,徐昭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还有那种她最熟悉的味道。 「王爷,该喝合卺酒了。」一旁的嬷嬷见着王爷和王妃一对璧人,更觉着太后这婚事赐的好。 方才她瞧着清楚,王爷定是中意这位徐府四姑娘的。 那嬷嬷才想递过酒来,就听韩子煜道:「下去吧,这合卺酒本王亲自服侍王妃喝。」 韩子煜说着,就将两杯酒全都接在手中。 那嬷嬷伺候太后,深知王爷的性子,当下也不敢多嘴,只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见着韩子煜递过来的酒杯,徐昭莞尔一笑,伸手接了过来。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接着他的手便绕过了她的手腕。 徐昭的脖子有些僵硬,微低了低头,才被他带着喝完了杯中的酒。 合卺酒,从此白头偕老。 一夜红烛帐暖,恩爱缠绵。 许是昨晚被某人折腾的太惨,第二天,徐昭醒过来的时候几乎有些恍惚,才刚动了动身子,身下就一阵酸痛,叫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等她起身,耳边就传来韩子煜满是磁性的声音:「醒了?」 韩子煜睁开眼睛,微微用力,就将人搂在了自己怀中。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徐昭脑子里不禁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幕,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昭儿可是觉着热?」韩子煜故意打趣道。 四目对视,徐昭咬了咬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眸子里的笑意,她的心不知怎么扑通扑通跳的愈发快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王爷,该起身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听到外头的动静,韩子煜皱了皱眉,明显是觉着被人坏了好事。 徐昭却是松了一口气,推开他的胳膊,就掀开帐幔下了床。 昨晚折腾到半夜,可韩子煜还是细心的替她清理了身子,所以这会儿身上清清爽爽,并不觉着难受。 除了…… 韩子煜看着徐昭刚迈开步子,身子就有些僵硬起来,嘴角不由得勾出一丝笑意来,扬声朝外头吩咐道:「来人,准备汤浴!」 外头的人听着,应了一声,很快就有几个婆子提着装着热水的木桶走了进来。 屏风后是一扇门,推门进去便是汉白玉砌成的浴池,待水加满后,空气中都是氤氲的水珠,水面上撒着各色的花瓣,好看极了。 「奴婢伺候王妃沐浴。」连翘恭敬地开口道。 因着韩子煜在,说话的时候也不由得存了几分小心。 徐昭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韩子煜一眼,不等他开口,就点了点头朝里头走了出去。 韩子煜无奈笑了笑,罢了,昭儿如今防他防的厉害,鸳鸯浴什么的,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他这王妃,可是害羞得很。 徐昭躺在浴池中,泡了一会儿,身上就觉着没那么酸痛了,想着还要去宫里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也不敢太过耽搁,就叫连翘伺候着起身了。 等擦干身子,就见着瑞珠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边放着一个白瓷药瓶。 「这是什么?」 徐昭才问出来,就见着瑞珠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然后才低声道:「王爷吩咐,叫奴婢将这药膏给王妃涂在身上,说是……」 瑞珠没说话,就被徐昭打断了:「好了,拿给我看看。」 瑞珠深知徐昭的性子,哪里不知道自家姑娘正在害羞呢,所以也没说什么,忙将那药膏拿了过来,递到了徐昭手中。 药膏闻起来有股薄荷的清香,涂在身上清清凉凉,也不厚重,均匀的抹开后,很快就渗进了肌肤里。 连翘和瑞珠伺候着徐昭换了一身镶金边的大红宫装,梳好了头发,然后才扶着自家姑娘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韩子煜早就换了一身暗红的锦衣,束着玉冠,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眼中也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徐昭见着他这一身打扮,暗道一声,某人不愧是天之贵胄,这相貌真是无可挑剔。 让徐昭心中有些不平的是,明明昨晚他也折腾了很久,怎么如今却是一点儿都看不出疲惫,甚至比之前还要轻快几分。 反倒是她,虽然沐浴之后清醒了些,可总觉着脑子里昏昏沉沉,清醒又不怎么清醒的样子。 「传膳吧。」韩子煜朝外头吩咐道。 很快,就有丫鬟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四荤五素,一屉蟹黄小笼包,还有一道鲜笋九珍汤。 韩子煜上前一步,拉着徐昭坐在了桌前,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徐昭看着他的动作,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韩子煜碗中,就低下头去吃了起来。 两人不是头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可徐昭却没有哪一次觉着像现在这么尴尬。 尤其是在昨晚经历了那么亲密的事情之后,徐昭见着韩子煜,总觉着有些怪怪的不习惯,叫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徐昭低着头,小口小口咬着碟子里的小笼包,才刚吃完,碟子里很快就多了一个。 徐昭抬起头来,就见着韩子煜正带着几分无奈看着她,挥了挥手叫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才对着徐昭道:「怎么,成了本王的人,却是连话都不肯和本王说了?」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勾了勾嘴角,低声道:「虽然昨晚是本王不守信用,可昭儿不也享受到了吗?」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徐昭的脸刷的一下子就变得通红,瞪着韩子煜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才……才没有……」 才刚吐出这话,徐昭就见着面前的男人一脸坏笑,顿时就觉着自己是落到了他的圈套中。 果然,下一刻,韩子煜就似笑非笑道:「哦,昭儿对本王不满意啊,那本王日后肯定好好努力,叫昭儿……」 不等韩子煜说完,徐昭一下子就站起身来,跑到他跟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韩子煜却是不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徐昭觉着手心一痒,立马就缩回手来,瞪着眼睛朝韩子煜看去,却见着韩子煜一脸无辜的神色:「不是,其实本王嘴唇有些干了,谁叫昭儿一上来就……」 韩子煜佯作无奈叹了一口气,才又说道:「本王也没想到不是?」 徐昭听着这话,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还没开口就被韩子煜拉着坐在了怀中。 徐昭吓了一跳,反射性朝殿外看去,却见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面不改色,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韩子煜笑了笑,也不逗她了,将她放开来。 「快吃吧,一会儿还要去宫里请安,别耽搁了,叫太后怪罪。」 「……」徐昭心中腹诽道,原来你也知道啊。 看着面前的韩子煜,徐昭心中还是有些暖暖的,这男人有时候虽然叫人生气,可却是最能发现她的情绪。 经他这么一闹,她心里的紧张和尴尬突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第三十一章 很快用完了早膳,徐昭才跟在韩子煜的身后出了肃王府。 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韩子煜亲手扶着徐昭上了马车,下头的奴才见着王爷待王妃这样亲近,心中自是有了计较。 马车一路去了皇宫,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正是辰时。 肃王府的马车,自然是引人注目。京城里哪个不知道,昨个儿肃王大婚,今个儿携新王妃进宫请安。 徐昭和韩子煜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自然引来好些宫女太监的注目。 尤其是韩子煜,他平日里甚少穿红色的衣裳,如今穿成这样进宫,只叫人多了几分新奇。只是碍着他清冷狠戾的性子,不敢太过表露罢了。 两人才刚进了皇宫,就有宫女将二人的情形禀告给了皇后。 「可看清了?」 「回娘娘话,奴婢瞧的清清楚楚,肃王妃跟在王爷身后,看起来王爷和这位新王妃并不亲近。」 俞氏听了,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她就说,这婚事是太后赐的,肃王领旨成婚,这新王妃也不过是占着王妃的名分罢了。 俞氏笑了笑,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肃王的性子她还是琢磨出几分的,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对人动情,更不会是那个徐家四姑娘了。 徐昭和韩子煜进了慈安宫,才刚踏进院子,就有嬷嬷过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给王爷王妃请安。」 徐昭知道她是太后跟前的嬷嬷,微微避了避身子。 那嬷嬷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笑着道:「王爷和王妃快些进去吧,太后一早就惦记着了。」 说着,就掀起了帘子领着二人进去了。 见着韩子煜和徐昭进来,太后顿时就露出笑意来。 韩子煜和徐昭上前几步,跪在摆好的蒲团上给太后磕头请安。 「孙儿携徐氏给祖母请安了。」 「孙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听着,笑了笑,塞了个大大的红封给徐昭。 「谢太后娘娘赏赐。」徐昭谢过,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昭,一副乖顺可人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 「往后你和煜儿一样,叫哀家一声祖母便是了。」 太后这样说,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全都露出些诧异之色,看着徐昭的眼中也多了几分不同。 徐昭刚应了声是,又听太后道:「哀家就盼着你早些给哀家添个重孙,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太后说着,拿目光看着站在那里的徐昭和韩子煜,徐昭微微低了低头,一脸羞涩的样子。 见着她这样,太后也笑了笑,又和徐昭闲聊了一会儿,才吩咐道:「哀家也有些乏了,煜儿你带着徐氏去凤鸾宫给皇后请安吧。」 韩子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孙儿告退。」 徐昭福了福身子,才随着韩子煜出了慈安宫。 才刚出去,就见着一个小太监在不远处张望着,见着二人,却是一脸紧张,一溜烟就转头跑了。 徐昭愣了愣,视线不自觉朝韩子煜看去。 只见韩子煜脸色微微一冷,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来。 徐昭便肯定了,那太监定是皇后俞氏派来的。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便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 说着,就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徐昭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去了凤鸾宫。刚踏进院子,站在门口的宫女就进去回禀了,只一会儿功夫就走了出来。 「王爷,娘娘一早就等着了,您和王妃快些进去吧。」 韩子煜听了,淡淡看了那宫女一眼,才朝殿内走了进去。 徐昭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见着坐在软榻上的皇后俞氏,只见她身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头上插着九尾凤簪,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雍容贵气。 「儿臣给母后请安。」韩子煜拱了拱手,全然无视放在那里的两块儿蒲团。 俞氏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眼中露出一抹恼意。可韩子煜并非是她亲生的,他这样子,倒也不失规矩。 阮嬷嬷在一旁看着,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娘娘这番举动着实有些不妥。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大皇子被禁足,娘娘给气糊涂了,尽做些小家子气的事情。 俞氏嗯了一声,才将视线转到站在韩子煜身后的徐昭身上。 俞氏对徐昭这个肃王妃,自然是不待见的。不仅因为她的身份,更因为因着她,俞氏被皇上厉声训斥,丢尽了脸面,还白白便宜了韩子煜,得了个肃王的身份。 徐昭被她看的心里咯噔一下,却是面色自若的上前几步,跪在了摆好的蒲团上。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有宫女给她端来了茶,那宫女的动作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大自在。 徐昭听自家娘亲说过这后宅折腾人的手段,心中也有几分了然。 徐昭微微一笑,伸手就想接那茶,才刚挨着,没等那宫女反应过来,就「啊」的一声缩回了手。 「徐氏,你这是怎么了,连杯茶都接不好?」俞氏脸一沉,训斥道。 「娘娘恕罪,这杯子也太烫了些,里头的茶定然也是滚烫的,臣女怎么好这会儿拿给娘娘喝。烫着臣女是小,若是娘娘被烫伤了,可就是臣女的罪过了。」 徐昭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方才在慈安宫还听太后夸娘娘宫里的宫女服侍人最是妥帖,如今怎么……」 徐昭带着几分不解看了那宫女一眼,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委屈道:「难道,这宫女是存了心思想叫臣女在娘娘面前出丑,以此来挑拨臣女和娘娘的关系?」 徐昭说着,不敢置信看了那宫女一眼,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着叫了声娘娘。 俞氏坐在软榻上,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徐氏会这样做。 这后宫折腾人的手段数都数不清,这敬茶便是其中一项。 今个儿是徐氏嫁到王府后头一回进宫请安,敬这媳妇茶更是该恭恭敬敬叫人挑不出错来。她便是深知这一点才想着叫人备了滚烫的茶水,想叫这徐氏有苦说不出,给她个厉害瞧瞧。 谁曾想,徐氏竟然…… 俞氏胸膛一阵起伏,没等她开口,便见着韩子煜上前,伸手拿了那茶杯,下一刻就朝那宫女身上拨去。 那滚烫上的茶水好巧不巧都洒在那宫女的脖子里,那宫女尖叫一声,脖子都被烫的蜕皮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瑟缩的厉害。 「母后若没什么别的吩咐,儿臣就带徐氏先告退了。」韩子煜冷冷道。 见着韩子煜的动作,俞氏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放肆!本宫可是你的嫡母,你竟敢如此放肆,你的孝道学哪里去了?」 听着俞氏的话,跪在那里的徐昭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俞氏的脸皮可真是够厚的,竟能说出这些话来。 不等韩子煜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听到这声音,俞氏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紧张,却是在片刻恢复了平静,从软榻上下来,到门口迎驾。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臣女见过皇上。」 第三十二章 几人依次请安。 皇上点了点头,视线扫了一眼碎了一地的茶盏还有跪在那里脸色苍白,不住发抖的宫女,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朕在外头就听到吵闹声?」 「皇上,臣妾……」俞氏心中一急,忙回道。 不等俞氏说完,那宫女突然抬起头来,重重磕了个头:「皇上恕罪,是奴婢心急之下才忘了将茶水晾一会儿,差点儿就叫王妃烫着了,都是奴婢的错。」 皇上看了那宫女一眼,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脖子被烫伤了大片。 「皇上,都是臣妾管束不力,才叫煜儿误会了臣妾。」 皇后说着,狠狠瞪了那宫女一眼,沉声道:「来人,将这没用的奴才拉出去杖责二十,打发到浣衣局去。」 「是。」阮嬷嬷应了一声,就有两个太监进来,架起那宫女的胳膊,想要将她拖出去。 那宫女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眼中都是惶恐不安。 浣衣局是这后宫里最辛苦的地方,进了那里的宫女,日日都要做那粗活,没有几个能熬得过,真真是一辈子看不到希望。 突然,听得一声轻笑,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皇上的身上。 「你这宫女倒是个有胆色的,叫什么名字?」 俞氏一听,面色微微一变,不等她开口,就见皇上已然将目光转到那宫女的身上。 两个太监在宫里多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转折,可毕竟也是有脑子的,忙将那宫女放了下来。 「奴婢,奴婢青苑。」那宫女嘴唇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开口道。 「青苑?」皇上看了那宫女一眼,想了想却是说道:「这个青字不好,不如改作妩字,才有意境。」 「你可识字?」 妩苑不知皇上为何这样问,却是老老实实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看过几本书,略识得几个字。」 皇上嗯了一声,开口道:「朕跟前少个侍墨的宫女,你既识字,往后就在乾玺宫当值吧。」 跟在皇上身后的李公公哪里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忙对着那早已愣住的宫女说道:「妩苑姑娘,还不快谢皇上的恩典?」 那宫女一时没反应过来,眼中又惊又喜,满满都是不敢置信,听到李公公的话,才忙磕头道:「奴婢妩苑谢皇上恩典。」 谁都没有料到,原本要被发落到浣衣局的青苑会有这样的造化。众人除了诧异,还有几分了然。 皇上这样做,分明是替肃王妃撑腰,而且不留脸面打了皇后的脸。 皇上心里,必定是对皇后的这些小动作清清楚楚的。 俞氏跪在那里,手紧紧捏着,指甲都刺进了肉里,却是一点儿都不觉着痛。 徐昭见着俞氏这样,心里只觉着解气的很,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俞氏。 这妩苑到了御前,这后宫里的人只知道,皇上是瞧上了这个宫女,所以才将她调到自己身边。听到这消息,自然是好奇,好好的皇上怎么会瞧上皇后身边的宫女。 这样一来,今天的事情怕就瞒不住了。这后宫里的人,怕都看着皇后的笑话。 早就听说皇上对韩子煜这个儿子很是疼爱,徐昭心里不信,总觉着天家无父子。可如今见着皇上这举动,显然还是护着韩子煜的。 只是徐昭有些想不通,既然皇上这般宠着韩子煜,为何当初韩子煜在西苑坠马,皇上又要表现出对他的猜忌来。 到底是帝王心思,不是谁都能琢磨出来的。 「都起来吧。」 「谢皇上。」 徐昭站起身来,见着阮嬷嬷扶着俞氏起身。 俞氏脸色阴沉,却是不敢在皇上面前露出半分不满来。 很快就有宫女将地上给收拾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诡异,皇上不说话,旁人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久,皇上才吩咐叫韩子煜和徐昭退下。 「是,儿臣(臣女)告退。」 殿内 皇上看着俞氏,冷冷道:「过了这些年,你可是忘了当年朕对你说过的话。」 「朕能立你为后,同样也能废了你,你若不安分,朕不介意这皇后换个人来做。」 「皇上!」俞氏身子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皇帝留下这句话,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俞氏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俞氏的脸色惨白,见着皇帝这样无情,终于是忍不住痛哭出来。 「皇上,皇上您为何这样待臣妾?」臣妾等了您这么些年,您为何就看不到臣妾的心。 阮嬷嬷站起身来,使了个眼色,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殿内只留下俞氏和阮嬷嬷二人。 阮嬷嬷上前,伸手将俞氏扶起来,叹了口气道:「老奴早就劝过娘娘,娘娘为何非要……」 娘娘身为皇后,便是拿捏徐氏,也不该以那样的法子。 便是作践了她,传到外头去,还不是坏了娘娘的名声。 「本宫……」俞氏的眼中满是悔意,她哪里能想到,那徐氏竟然会那般行事,竟是一丝委屈都不肯受。 她更没有想到,皇上今个儿竟然会来她的凤鸾宫。 俞氏想着,吃吃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讽刺:「这凤鸾宫如同冷宫,若不是替那徐氏撑腰,皇上今个儿也不会来本宫这里。」 「嬷嬷,你叫本宫如何能甘心?」 灏儿是皇上嫡出的长子,如今却是被皇上禁足在府中。而宁贵妃的儿子,却是成了肃王,她不甘心,这一切都是因为皇上偏心,心里头还惦记着那贱人。 「本宫好后悔,当年本宫若是不动手,留宁贵妃一条性命,兴许……」宁贵妃若是不死,兴许皇上也不会这般在意她。 她再怎么,也争不过一个死人。 俞氏的话还未说完,阮嬷嬷的脸色便大变,神色慌张的朝外头看了看,才对着俞氏道:「娘娘,事已至此,娘娘万不可提当年之事。后宫尽人皆知,宁贵妃是受了打击,病死的。」 「娘娘如今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态,别再惹皇上生气了。」 「娘娘便是不为了自个儿,也该想想大皇子的前程。」 阮嬷嬷一句话就说到了俞氏的心坎儿里,俞氏的面色变了变,开口道:「是啊,本宫还要替灏儿谋算。」 阮嬷嬷听着这话,才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她看着自家娘娘乱了分寸,劝也劝不住。 她知道,娘娘嘴上说着是嫌皇上偏心,只封了二皇子为肃王。可实际上,除了这个缘故,娘娘最伤心的怕是因为皇上成日里宠着穆嫔,简直快要把穆嫔捧到手心去了。 这些年,娘娘心系皇上,可宁贵妃去了这么久,皇上却是从未正眼瞧过娘娘一面。如今,偏宠着一个和宁贵妃相貌相似的穆嫔。 娘娘心里头的怨,怕只有她这个奴才能明白。 从凤鸾宫里出来,徐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方才在殿内,皇上虽然面带笑意,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内里藏着雷霆之怒。 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见着徐昭这样,韩子煜勾了勾嘴角,笑道:「胆子这么小,也敢在皇后面前放肆。」 徐昭知道,韩子煜所指的是方才她的殿内所说的那些话。说实话,她心里也是紧张的,可她的性子又不是随意让人欺负的。 第三十三章 再说了,这一回若是忍下了,日后俞氏还不定要怎么作践她。 既然注定是敌人,又何必伏低做小,委屈了自己。 徐昭不说话,韩子煜看她脸上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罢了,便是闯出祸来,也有本王替昭儿担着。」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脸色微微一变,突然就有些不安起来。 是不是她方才那般行事,给韩子煜惹祸了。 「王爷是说,妾身……」 见着她不安的样子,韩子煜笑了笑,满是宠溺道:「别多想,本王只是随口说一句,只是俞氏心肠歹毒,往后你少进宫便是。」 韩子煜说完,就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徐昭跟在他身后半步,出了宫上了马车,一路朝肃王府驶去。 马车里,徐昭想着方才在凤鸾宫发生的事情,又琢磨着方才韩子煜说的那句话。 一路上,偷偷看了韩子煜好几眼。 韩子煜被她看的哭笑不得,睁开了眼睛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一直盯着本王看。」 四目对视,徐昭有些心虚,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妾身是想,是不是今日在凤鸾宫给王爷惹祸了?会不会皇上心里觉着……」 徐昭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等她开口,韩子煜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徐昭的心随着他严肃的样子沉了下去,却听他毫不在意道:「自然不会。」 韩子煜伸手将徐昭搂在怀中,带着几分肆意道:「便是父皇心中有想法,那又如何?」 「本王既娶你为妃,自然不会因着任何事叫你伏低做小,任人欺负。」不然,他哪里算是男人。 徐昭靠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竟是格外的安心。 「累了?」 徐昭摇了摇头,不等她开口就听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徐昭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将头埋在了韩子煜怀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老是在韩子煜面前出丑。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吃了好些的。 韩子煜勾了勾嘴角,伸手将左边檀木柜子上的抽屉拉开,从里头拿出一盒子点心来。 「吃吧,酥信斋的点心,你最爱吃的。」 徐昭满是诧异看了韩子煜一眼,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体贴。 见着徐昭诧异,韩子煜很是得意,低头在徐昭耳边轻语一句:「本王喂饱了昭儿,昭儿可也要负责喂饱本王。」 徐昭愣了愣,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举起拳头就在韩子煜肩膀上锤了几下。 流氓! 韩子煜抓住了她的手:「疼。」 徐昭没好气瞪了过去,她那点儿力道,他也好意思说疼。 韩子煜笑了笑,认真道:「本王皮糙肉厚,本王是怕昭儿手疼。」 韩子煜说完,就有些不解道:「本王不过想叫昭儿喂本王吃点心,昭儿这般生气做什么?」 听着他的话,徐昭一时噎住了,咬了咬嘴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子煜的眼中带着几分调笑之意:「难不成,昭儿想到别处去了。」 「昭儿想多了,这青天白日,本王还不至于……」 韩子煜的话没说完,就被徐昭伸手捂住了嘴。 韩子煜笑了笑,顺势就将徐昭压在了坐榻上。 「不过昭儿这般想念,本王也要成全了昭儿才好。」 韩子煜说完这话,便低头吻了上去。 徐昭不妨被他压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吻了上来。 徐昭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不知过了多久,某人才停了下来。 「王爷,到了。」外头就传来沈长生熟悉的声音。 徐昭捂着自己的嘴,坐起身来恨恨瞪了某人一眼。 她的嘴巴麻麻的,一定是肿了,而且头发也有些乱了,叫她怎么下去见人。 徐昭觉着,他一定是故意的。 韩子煜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定会觉着委屈。 天可怜见,昨晚他生平头一回经这男女之事,虽折腾到大半夜,可哪里能够。 如今她软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若不想亲近,除非他不是男人。 见着韩子煜笑着看她,徐昭更是生气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然后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镜子,看了看。 嘴巴是有些肿,只要稍微注意,就能看出来。 韩子煜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才伸出手来,就见着徐昭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韩子煜无奈笑了笑:「别多想,本王只是替昭儿理理头发。」韩子煜说着,就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 当然,还不忘捏了捏她的脸。 然后才掀起帘子,起身下了马车。 沈长生在下头等了好半天,才见着自家王爷下来。 这段时间里,心里头自是多有猜测。 于是乎,韩子煜一下来,沈长生的目光就不停朝自家王爷身上看去,眼睛亮亮的,带着满满八卦的味道。 等见着自家王爷将王妃扶下马车,看着王妃微微有些肿的嘴唇,沈长生忍不住在心里笑翻了。 好吧,王爷才尝这男女之事,是不怎么容易控制。 尤其,这新进门的王妃还是自家王爷等了好些年,用尽了手段才娶回来的。 韩子煜冷冷一记眼神看过去,沈长生忙将视线从王妃身上移开。 「本王过几日想去骑马,你去给流云好好洗个澡。」 不等沈长生回应,韩子煜就拉着徐昭的手走了进去。 沈长生张了张嘴,一脸的后悔。 那流云可只认王爷一人,他不过就多看了王妃一眼,王爷怎么就这么狠心,想叫流云踢死他。 沈长生摇了摇头,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罢了,王爷这是有了王妃就不要兄弟,不,是属下了。 徐昭在肃王府适应的极好,府里除了韩子煜这个王爷之外,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是她这个新进门的王妃了。 上无婆婆公公要伺候,下无刁奴为难,每日吃吃喝喝逛逛园子。 日子别提有多舒坦了。 当然,若是某人能够发发慈悲偶尔放过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任凭徐昭怎么求他,每晚她还是被欺负的很惨很惨。 所以早上起来的时候,徐昭真的很不想见着某人。 韩子煜从屏风后出来,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锦衣,神清气爽,比起徐昭来,简直要好到不行。 徐昭瞪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不去看他了。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见着自家王妃这样,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韩子煜挥了挥手,就叫众人退下了。 「昭儿为本王束发吧。」 徐昭见着某人一点儿都没有欺负人之后的心虚,心里暗暗腹诽起他来。 可是又怕他对她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只能听话的给他束起发来。 见着自家王妃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韩子煜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昭儿还是快些,今日是回门的日子,若是去迟了,岳父岳母怕是会多想。」 徐昭愣了愣,见着韩子煜眼中的调笑,哪里能猜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顿时,就加快了速度,过了片刻,就替他束好了发。 然后就命人传膳。 等到用完早膳,韩子煜才陪着徐昭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一路朝徐府驶去。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徐府门口。 第三十四章 知道今个儿四姑娘回门,徐府上下自是早早就准备着了,有婆子在门口等着,见着马车到了,忙派了小丫鬟前去回禀了。 二房的姑娘成了肃王妃,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今个儿姑娘头一次以王妃的身份回府,更是格外的不同。昨个儿几位嫁出去的姑娘,还有两位姑奶奶都回府了。 大太太还叫人采买了好些新鲜的食材,厨房的人一早就忙活起来了。 韩子煜身着一身深蓝色的锦衣,周身上下无处不透着一股贵气。 见着王爷亲手将王妃扶下马车,等在那里的嬷嬷脸上的喜色愈发的掩饰不住了。 瞧王爷这在乎的样子,显然四姑娘是颇为得宠的。 这女儿家,一辈子所求的不过是夫君的宠爱。 这四姑娘,是个有福的。 「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那嬷嬷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 「起来吧。」 那嬷嬷起来,就领着韩子煜和徐昭走了进去,很快就到了大厅里。 周氏和徐秉臻坐在大厅里。 见着自家闺女和王爷进来,视线就不自觉全朝自家闺女脸上瞅去。 瞧着闺女气色极好,才放下心来,知道王爷对自家闺女当真是呵护有加。 「微臣拜见王爷、王妃娘娘!」所谓君臣有别,徐秉臻拱手行礼。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该是本王拜见岳父岳母大人。」韩子煜自然不会生受了这一礼,徐秉臻才刚有动作,就被他扶住了。 徐秉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对着韩子煜和蔼道:「王爷……」 「岳父大人称呼本王一声子瞻便是。」 徐秉臻听了,哈哈大笑,看着韩子煜这个女婿更是顺眼了。 二人落座后,就聊了起来。 徐昭坐在那里,看着韩子煜陪着自家爹爹聊天,屡屡将自家爹爹哄的开心,心里暗暗怀疑,这男人不会是被人给调包了吧? 不然,怎么这么会讨好长辈? 那日在太后宫里,也没见他这么会说话。 徐昭的视线朝韩子煜那边看了好几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来。 哼,收买人心,然后回了府里再欺负她。 不等徐昭收回视线,韩子煜就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对视,正巧见着徐昭满满「怨念」看着他。 韩子煜轻笑一声,对着坐在那里的周氏道:「岳母和昭儿若是有话,就回屋说吧,不必顾忌本王。」 周氏正有这个意思,只是碍着韩子煜在场,很多话不好开口问,听着这话,脸上的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心里头更是觉着肃王这个女婿善解人意。 贵为王爷,还能这般敬着她这个长辈,当真是个不错的。 而王爷敬着她这个岳母,还不是因着昭儿的缘故。 这样想着,心里就越发的舒坦了。 徐昭见着韩子煜在自家娘亲面前又刷了一次好感,深觉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恐怕日后被某人欺负了,也没有人替她欺负回去,为她做主。 想着这些,徐昭整个人恹恹的,顿时就觉着不好了。 「那臣妇就带王妃下去了。」周氏说着,就拉着徐昭离开了,回了徐昭的屋子。 屋子里还是原先的摆设,什么都没有动,干干净净显然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 一进了屋里,周氏就拉着徐昭的手坐了下来。 薛妈妈端了两盏茶过来,见着自家姑娘,脸上也是高兴得很。 虽然才嫁出去三日,可这心里老觉着空落落的,不知道姑娘在肃王府过的好不好。 「王爷待你可好?」周氏直接问道,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徐昭看。 当娘的就是这样,便是瞧着自家闺女气色好,可只有听她亲口说个「好」字,心里头才能放心。 徐昭点了点头:「娘亲放心,王爷待女儿很好。」 除了,每晚欺负她之外。 「那就好。」周氏放下心来,又开口问道:「那后院的事情,可都交给你了?」 徐昭愣了愣,才明白自家娘亲的意思。 见着自家闺女这样,周氏忍不住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徐昭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道:「不是,后院的事情,王爷自然是交给我这个王妃了。」 事实上,从宫里请安回来那天,管家就将账本和钥匙全都送了过来。 内院伺候的下人也过来给她这个王妃请了安。 只是,府里有江妈妈和宜澜、翡翠、留香、竹墨四个丫鬟,各各都是厉害的,徐昭这个当王妃的几乎没有发挥的余地,简直是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操心的节奏。 于是乎,这几日,徐昭真的是过了一把睡觉睡到自然醒,陪着韩子煜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做的瘾。 周氏深知自家闺女的性子,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有所隐瞒。 「都说女生外向,这才嫁出去几日,就和为娘生分了。」 「哪里有。」听着周氏的话,徐昭忙安抚自家娘亲,将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周氏听了,沉思了一下,倒是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有江嬷嬷在,她倒是可以帮你不少。」 周氏也知道那江嬷嬷就是原先教昭儿刺绣的,心里也放心下来。 「不过,有人帮你归帮你,你身为王妃,府里的事情心里得有数,才不至于被人糊弄。」 这道理徐昭也是知道的,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等过了这几日,她就会将账本都仔仔细细看上一遍,府里下人的名册也都会看过。 「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娘亲不必担心。」徐昭开口道。 周氏知道徐昭听进去了,才将话题转移开来。 「这几日,王爷可日日歇在你屋里?」 这话一出,徐昭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下就脸色通红。 见着她这样,周氏却是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们才成婚,自然是亲密些。只是凡事不可太过,免得伤了身子。这点,你心中要有数。」 徐昭听了,愈发觉着尴尬了。 自家娘亲告诉她,不要滚床单太多了,不然会伤了身子。 徐昭怎么觉着有种告诉小姑娘不要做坏事的即视感? 周氏说着,又叫薛妈妈拿了张单子过来,问清了徐昭的小日子,又告诉了徐昭哪日受孕比较好。 等到周氏说完,就见着自家闺女正傻傻的看着她。 「可明白了?」 徐昭点了点头,不等她开口周氏又说道:「王爷如今虽待你好,可你嫁的是皇家,皇家是最重子嗣的。你若能早些有孕,生下嫡长子,娘亲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徐昭的嘴角抽了抽,她才嫁人,现在提嫡长子什么太早了吧? 徐昭觉着,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再说,她和韩子煜还需要互相了解了解,加深加深感情。 只是她这些想法大概只是她想想而已,依着韩子煜这几日的折腾劲儿,徐昭觉着嫡长子什么的一点儿都没有压力。 说不定,几个月之后就有了也是有可能的。 徐昭想着,不知怎么就觉着怪怪的。 正说着,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婆子进来回禀:「太太,老太太派人来,说是请王妃过去一趟。」 第三十五章 听到外头婆子的禀告声,徐昭不自觉朝自家娘亲看去。 「两位姑奶奶还有府里几位姑娘都回来了,你且过去请个安,一会儿再过来。」周氏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 徐昭知道她再讨厌老太太,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做,不然,就会叫人说是不孝。所以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女儿去去就来。」 周氏嗯了一声,看着徐昭出了屋子。 前来传话的是老太太跟前的崔函姑娘,她见着徐昭的时候,福下身子请安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老太太早就盼着王妃回门了,特意叫两位姑奶奶还有大姑娘、二姑娘回府了,说是热闹些,好让王妃高兴高兴。」 听着崔函的话,徐昭眼底有几分不解,这老太太又打着什么主意? 上一回因着徐徽的事情不欢而散,老太太早就恨她入骨,如今却是使出这般手段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昭看了崔函一眼,后者身子瑟缩一下,低下了头。 徐昭收回了视线,迈开脚步一路朝荣欣堂走去。 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门口的婆子见着她进来,忙欢喜地朝里头道:「老太太,王妃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徐昭进去的时候,就见着满满一屋子的人。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正和下头的大姑奶奶说着话,见着她进来,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四丫头,你可是来了,叫祖母等了你好些时候。」 老太太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前些日子还说她不孝,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孙女儿,如今倒是乖觉的很。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除了老太太以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所谓君臣有别,徐昭既然成了肃王妃,她们这些人见了,合该行礼的。 只是身为长辈,有些不好拉下脸面罢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昭儿请安,别坏了规矩。」 老太太皱了皱眉,突然开口道。 不等众人福下身子,徐昭便阻止了。 「一家子人,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倒是孙女儿该给祖母您请安。」 徐昭说着,就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祖母。 老太太见了,笑着叫跟前的丫鬟将她扶了起来,嘴里只说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顺。」 徐昭起身后,大姑奶奶崔玉华便上前几步,扶着徐昭坐了下来,眉宇间皆是讨好道:「早就说四姑娘有福,如今一看可不是,徐家有了四姑娘,可真是祖上的福气。」 崔玉华是存了讨好之心,徐昭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崔玉华看在眼中,哪里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她得罪了她的缘故。 「这几日在王府,可还适应的好?」大太太王氏开口问道。 听着王氏的话,徐昭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劳大伯母挂心了。」 众人瞧着徐昭的气色极好,自然也知道徐昭说的是实话。 也是,她这个王妃,可是太后赐婚的,哪里会不好。 徐徽坐在那里,见着徐昭一身华服,头上插着点翠蓝宝石簪子,周身的气度是她怎么比都比不上的,眼中多了几分嫉恨之意。 当她看着徐昭的时候,老太太也在看她,二人不着痕迹对视了一眼,徐徽愣了愣,对老太太露出几分祈求之意。 老太太微微点头,对着徐昭道:「只要王爷待你好,祖母便放心了。」 「这府里头,也总算是有一个好的了。」 老太太说着,突然就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老太太!」老太太突然这样,叫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她是太高兴了。 可老太太素来不待见二房,更不喜欢四姑娘,怎么会激动成这样。 不等众人明白过来,老太太就对着坐在那里的徐徽招了招手。 「徽姐儿你到祖母这儿来。」 大姑娘应了一声,就站起身来缓步走了过去。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看了半天,眼中带着怜惜和不忍。 这会儿,谁都明白过来,老太太这是心疼大姑娘呢。 如今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大姑娘从正妻变为了姨娘,在宋家的地位尴尬,倘若不是那宋承君还念着昔日的情分,日子怕是连那下等的丫鬟都不如。 堂堂徐家长房嫡出的姑娘,混成这个样子,着实是有些难看。 徐昭见着老太太这样,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讽刺。 她倒要看看,老太太这样开始,怎么将这出戏给唱下去。 这些年两人彼此厌烦,徐昭也深知老太太的脾性,知道这事情其实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徐昭不觉着老太太敢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就威胁她这个王妃。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才将视线转到徐昭的身上,带着几分哽咽道: 「前些年你随你母亲回府,我怕你一个人闷在屋里憋出病来,就时不时叫你大姐姐过去陪着你,府里个个都知道你们姐妹二人情分最好。」 「如今你大姐姐落了难,你若还记着你大姐姐的好,何不帮她一把,也全了徐府的体面。」 老太太说着,几度哽咽,呼吸也有几分不畅了。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大太太王氏的脸色就变了,她张了张嘴,道:「老太太,徽姐儿的事情,哪里是四姑娘能插手的。那宋家……」 不等王氏说完,老太太就怒喝道:「你闭嘴!亏你还是徽姐儿的母亲,不替她周全,只会说这些没用的话。」 「她们姐妹情分好,昭儿如今又得王爷恩宠,倘若能叫王爷在宋家说句好话,徽姐儿哪里就不能成为正室?」 「你不疼徽姐儿,我这当祖母的疼,便是今个儿给四丫头跪下了,也不能叫徽姐儿一直委屈着。」 「祖母!」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徐徽就泪流不止,跪在了地上:「都是孙女儿不好,叫祖母担心了。」 两人痛哭流涕,一时间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亲。」 「四丫头,常言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你大姐姐往日待你不薄,求你帮你大姐姐这一回,全当是祖母求你了。」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徐昭的身上,看她如何接话。 徐昭的嘴角抽了抽,老太太这是撒泼,拿孝道相逼,逼着她应下呢。 今个儿是她回门的日子,亏的老太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还将两位姑奶奶,还有嫁出去的徐瑶都给接了回来。 见着徐昭不说话,老太太咳嗽了几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可老太太本就瘫痪在床,勉强坐在软榻上还成,哪里又能够站起来。 一个不留神,老太太就从软榻上跌倒下来。 众人一时间都慌了。 「老太太。」 「四丫头,祖母求你了,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老太太不顾身上的疼痛,作势要跪下来给她磕头了。 徐昭虽知这是算计,可哪里又能坦然受了老太太这一跪。 这若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于是乎,徐昭猛地站起身来,连连朝后退去,紧咬着嘴唇哽咽道:「祖母,祖母您何必难为孙女儿。」 徐昭像是受了惊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奶奶见老太太撒泼逼着徐昭,自然是看不惯。 第三十六章 忙上前道:「母亲便是心疼大姑娘,也不好这样逼迫四姑娘。知道的说是老太太关心则乱,不知道的还说是老太太不将四姑娘这个当王妃的放在眼中呢。」 「四姑娘这才嫁过去,今个儿可是回门的日子,老太太这样做,也不怕事情传出去,丢了徐家的脸面?」 二奶奶和徐秉臻一母同胞,都是妾室所出,在徐府的时候也受了崔老太太这个嫡母不少折腾,如今嫁出去,日子过好了,才敢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说起来,她才是徐昭嫡亲的姑姑,所以自然是要帮着徐昭的。 听着二奶奶的话,老太太愣了愣,却是不管不顾道:「我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大姑娘之前待四丫头好,如今四丫头成了肃王妃,就该帮她大姐姐一把。」 「她若没那个能耐我这老婆子也不说什么,如今既然有王爷撑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就不能为了徽姐儿求一求王爷。」 说着,不管不顾就要对着徐昭磕头。 王氏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瞪了徽姐儿一眼,眼中满满都是怒意。 她这样折腾,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还能有好?没的连累了观哥儿,她这当妹子的根本就是个祸害。 老太太重重磕了个头,不等她开口,突然就听到门外一声清冷的声音。 「老太太知道本王来了,也大可不必行这样的大礼,昭儿也知道,本王向来是不爱端架子的。」 徐昭转过头去,就见着韩子煜掀起帘子从外头进来,脸上挂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肃王会突然出现。 虽说老太太是长辈,可肃王贵为王爷,哪里需要给老太太过来请安。 所以,当韩子煜出现的时候,众人除了诧异还是诧异。 跪在地上的老太太更是愣在了那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最后还是徐昭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王爷怎么过来了?」 徐昭强忍着想要笑出声来,开口道。 她正对着韩子煜,眼睛亮亮的,看的韩子煜想要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好一亲芳泽。 「本王听说王妃过来,想着既是府里的长辈,本王也该过来给老太太请个安。」 韩子煜挑了挑眉,笑道:「不曾想,竟将老太太吓成这样,非要给本王行这样的大礼。」 韩子煜看了跪在地上的老太太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冷意。 老太太自然听说过肃王的传言,如今再看着他眼底的寒意,不禁有些瑟缩起来。 「地上凉,还不快扶老太太起来。」韩子煜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众人,开口道。 他的话音刚落,王氏便上前将老太太扶了起来,又和几个婆子一起将老太太抬在了软榻上。 韩子煜突然进来,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众人此时才行礼道:「臣妇(臣女)给王爷请安。」 韩子煜笑了笑,微微抬了抬手:「都起来吧,今个儿本王陪王妃回门,不必多礼。」 韩子煜说着,就走在前头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旁人自然不敢坐下来。 韩子煜这样的人,即便什么都不说,也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更别说,方才老太太那样逼着四姑娘,分明是欺负了四姑娘。 王爷好巧不巧在老太太给四姑娘磕头的时候进来,也不知方才在外头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这样想着,众人一时就有些不安起来,眼睛时不时朝韩子煜那里看去,可碍着他的身份,又不敢直接盯着他看,心里头也有些怨怪起老太太这个长辈来。 老太太便是偏疼大姑娘,也不该招呼都没打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们便是想拦着,也迟了。 若是王爷怪罪,记在了心里,那她们往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便是大姑奶奶崔玉华,心里也怪不是滋味儿的。 她这趟回来其实是为了好好的讨好她这侄女的,谁曾想,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也不知这徽丫头给母亲喂了什么药,母亲竟这般拎不清。 很快就有丫鬟端了茶进来,缓步走到韩子煜跟前,上茶的时候双手都在哆嗦,差点儿就将茶水给洒出来。 韩子煜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伸手接过茶盏,拿起盖子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徐昭,开口道:「到本王这儿来。」 他这一开口,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徐昭的身上。 徐昭硬着头皮上前,见韩子煜指了指放在右侧的那张椅子:「坐吧。」 听到韩子煜这么说,徐昭只迟疑了一下,就挨着韩子煜坐了下来。 「王妃过来这么久,想来也是口渴了。」韩子煜说着,就将手中的茶盏递到徐昭面前。 徐昭谢过,这才接了过来。 这一番动作落在众人眼中,自然是十分清楚,王爷这分明是在给四姑娘撑腰。方才屋里发生的事情,王爷想来是听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肃王对徐昭这般亲近,心里只骂道,果然和她那娘一样,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才嫁过去几日,就让王爷待她这般看重了。 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儿,可也不敢当着韩子煜的面像刚才那样撒泼了,想了想只开口道:「老身听昭儿说,王爷待昭儿极好。」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道:「老身有一事想求王爷,只是不知该不该开口。」 老太太颇有几分为难之意,视线一动不动看着坐在那里的韩子煜,心里却在捉摸着该如何叫王爷答应,帮徽姐儿一回。 正捉摸着,就见韩子煜勾了勾嘴角,老太太见着觉着王爷怕是心情不错,此事兴许就成了。 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王爷既然心疼昭儿,对徽姐儿也该有几分恻隐之心的。 「不知该不该开口,那就不必开口了。」韩子煜漫不经心抛出一句话。 徐昭坐在那里,嘴里的茶差点儿就呛在了喉咙里,还好她及时咽了下去。 韩子煜短短一句话就将老太太噎在了那里,过了好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本是假意客气,没想到遇上韩子煜偏偏是个最不客气的。 二奶奶站在那里,见着老太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是大为快意。 老太太仗着自己是府里辈分最高的,折腾了这些年,也该有个人能制住老太太了。 老太太被当众抹了脸面,羞愤至极,看着韩子煜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突然两眼一番,就装晕过去。 她实在不能叫小辈们看了笑话,王爷那话是活生生的打她这老婆子的脸呢。 老太太这一晕,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徐昭深知老太太的手段,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她这是装晕的。 毕竟,她知道老太太的战斗力很强,是不会这样一气就气晕过去的。 「老太太,快,快请大夫进来。」见着老太太晕过去,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乱了起来。 不等婆子去外头请大夫,就听韩子煜道:「本王恰好会些医术,不如叫本王给老太太看看。」 第三十七章 韩子煜说的随意,在场的人尤其是大姑奶奶崔玉华却听得胆战心惊。 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肃王是个生性狠戾又最是由着自己性子的,王爷这样,莫不是心里有气,还要继续折腾老太太。 「怎么,都信不过本王?」韩子煜说着,眼睛里带着几分寒意,叫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韩子煜的视线落在崔玉华的身上,崔玉华被他看的后背生出几分寒意,哆嗦了一下,才开口道:「王爷能出手相救,乃是母亲的福气。」 崔玉华是个心思通透的,这个时候若说个不字,那就彻底得罪了肃王殿下。 她可不能讨好四丫头不成,连王爷都给得罪了。 听崔玉华这么一说,韩子煜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拿根银针来,老夫人不过是晕倒过去,拿针扎过便可。」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人拿了银针过来。 这些年老太太病着,胃口也不太好,便有丫鬟寻了个偏方,给老太太指头上扎一下,等出了血,胃口就好多了。 如今这针被韩子煜拿着,却是有几分要人性命的味道。 徐昭听着韩子煜的话,忍不住笑了笑,上前道:「妾身倒是不知,王爷什么时候学了这医术,妾身好生担心祖母,王爷快些为祖母诊治吧。」 韩子煜点了点头,才拿起针来,朝老太太身上扎去,还未扎到实处,就见着老太太原本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了开来。 她的脸色惨白,见着银针上的暗光,面色一惧,嘴唇哆嗦一下,这一回却是当真晕了过去。 在场的人见着老太太这样,又是尴尬又是不安,视线不自觉朝韩子煜看去。 方才老太太装晕,若是追究起来,便是对王爷、王妃不敬。 依着王爷的性子,哪里能轻易饶过。 尤其,此时王爷的脸色可是不怎么好看。 不等韩子煜开口,徐昭就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柔声道:「王爷息怒,祖母整日待在后宅之中,身子也不大好,如今见着王爷,自是被王爷身上的威严所慑,才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众人听了徐昭的话,心里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想着四姑娘果真是个心善的,老太太都那样逼迫她了,如今她这当孙女儿的还替着老太太说话,这份儿孝心也真是难得。 见着众人看着徐昭的目光,徐徽心中暗恨,真真是好人都让徐昭一个人给做了,所有人看见的都是她的好。 明明,她才是心狠手辣不顾姐妹情分的那个。 偏偏,所有人都觉着不懂规矩的是她,而她这四妹妹,却最是善解人意,生怕王爷迁怒,降罪徐家,替老太太求情了。 「无妨,老太太年事已高,本王岂会见怪。」韩子煜亲手将徐昭扶了起来。 然后又说道:「岳母大人叫人准备了饭菜,本王也饿了,王妃就随本王过去吧。」 徐昭应了声是,又嘱咐了丫鬟婆子,叫她们好生照顾老太太,然后才跟在韩子煜的身后走了出去。 才出了荣欣堂,徐昭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爷怎么会来?」 方才她见着老太太给她磕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谁曾想,韩子煜就从外头进来了。还强将这事情说成是老太太见了他这个王爷,要给她行个大礼。 一想到老太太那会儿的表情,徐昭就觉着大为解气。 更别说,韩子煜短短一句话,就将老太太逼得装晕过去。 韩子煜勾了勾嘴角,眸子里尽是笑意。 「本王的王妃,自然不能被旁人欺负了。」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满心感动,不等她开口,面前的男人就笑了笑,低声道:「当然,除了本王。」 徐昭一听,才涌到心口的感动一下子就散开了。 徐昭和韩子煜离开的时候,大太太派了人来,说是老太太醒了,跟前两位姑奶奶伺候着,叫她不必担心。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心里知道王氏不过是借着这话探探她生气没有。 「回去告诉大伯母,劳她照顾祖母了。」徐昭淡淡道。 那丫鬟听了,微微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她也不清楚四姑娘好好的回门之日,老太太怎么反倒是晕倒了。说是高兴太过,可她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这府里哪个不知道,老太太不待见二房,更不喜欢四姑娘这个孙女儿,总不会四姑娘成了肃王妃,老太太突然就转过弯儿来了,想着对四姑娘好。 更何况,太太方才回来的时候,脸上的怒气是怎么掩也掩饰不住的。 那丫鬟才回了院里,就听着屋子里一阵吵闹声,是大太太在责骂大姑娘。 「早就告诉过你,安安分分别再惹事,你怎么就不听?」 「老太太说的果然没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哪里肯替我这个女儿着想。如今这府里头,也祖母还肯想着我。反倒是娘,一心向着徐昭,根本就是忘了,是她把女儿害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徐徽在气头上,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娘亲莫不是看着她飞上了枝头成了肃王妃,就想着巴结奉承,不惜作践我这个女儿来讨好她。」 大太太脸色铁青,身子晃了晃,若不是顾及着她有着身孕,早就一个耳光打了下去。 「你走,往后也别再回来了,全当我没生你这个女儿。」 听着王氏的话,徐徽的面色大变,慢慢的,眼中露出一抹嘲讽的目光来。 「也是,我这个宋家的姨娘哪里有四妹妹这个当王妃的风光体面,世人最是拜高踩低,也是我高估了自个儿,以为还是当初在府里时候的姑娘。」 徐徽说完这话,转身就朝外头走去。 王氏铁青着脸,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屋里的丫鬟婆子见着自家太太这样生气,谁也不敢上前去劝。 太太为了大姑娘的事情,也是操过心的,想叫大姑娘和四姑娘和好,只是大姑娘面儿上应承的好,如今却是叫了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来逼迫四姑娘。 也不想想四姑娘如今的身份,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受人摆布的。 因着大婚,韩子煜放了五天的假,这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就要起来上朝了。 他刚一动,徐昭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心里还是想着要服侍韩子煜更衣的。 她这个当王妃的,自然是要想着如何照顾他。大事情做不上,这种穿衣的小事就由她来做了。 只是不等她坐起身来,就被韩子煜拦住了。 「你多睡会儿,不必急着起来。」 见着徐昭还有几分纠结,韩子煜勾了勾嘴角,笑道:「想伺候本王,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昨晚折腾了很久,韩子煜自然舍不得叫她受累。再说了,这种事情,叫下头的人来就行了,何必叫她亲力亲为。 韩子煜说着,就帮徐昭盖好了被子,自己则从床上下来。 很快就有太监进来,伺候着韩子煜穿好了衣裳。 在偏殿用了早饭之后,韩子煜就上朝去了。 徐昭略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开口叫了连翘进来,伺候着她穿好了衣裳。 连翘脸上带着笑意,对着徐昭道:「王爷待王妃真好,临走时还吩咐奴婢不叫奴婢扰了王妃,好叫王妃多睡一会儿。」 第三十八章 洗漱之后,连翘扶着徐昭坐在了梳妆台前,才收拾妥当,就见着瑞珠提着食盒进来。 「奴婢叫厨房做了王妃爱吃的蟹黄包,拿来给王妃尝尝。」 瑞珠说着,就打开了食盒,拿出一笼蟹黄包来,外加一碟点心,还有一道鲜笋豆腐汤。 王府的厨子原先是在宫里当差的,手艺是极好的。 徐昭吃了大半笼蟹黄包,直到吃不下了,才心满意足放下了筷子。 见着自家王妃放下筷子,瑞珠示意了一下,就有丫鬟端了漱口的茶水过来,还有两个婆子将桌上的饭菜给撤下去了。 连翘扶着徐昭坐在软榻上,又上了一盏明前龙井。 茶香四溢,一口喝下去,唇齿间更有淡淡的清香。 一盏茶过去,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江嬷嬷求见。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叫人将江嬷嬷领了进来。 「老奴给王妃请安。」江嬷嬷身着一身湖绿色的褙子,缓步从外头进来,见着徐昭,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 「嬷嬷不必多礼。」徐昭示意了站在一旁的连翘一眼,叫她将江嬷嬷扶了起来。 江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伺候过宁贵妃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同,徐昭对她也是格外敬重的。 「嬷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听徐昭这么问,江嬷嬷忙道:「这几日老奴瞧王妃忙着,也没好开口。如今闲下来,王妃能顾上府里的事情了,老奴便整理了这些东西,拿给王妃看看。」 徐昭看了连翘一眼,连翘就上前从江嬷嬷手中将厚厚的一本册子接了过来,然后才呈到了她手中。 徐昭打开看了看,竟是一本花名册。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花名册写的格外的详细,姓名、来历,在哪处当值。连平日里与哪个交好,还有和哪家接了亲,或是认了干亲,都写的清清楚楚。 有了这个,徐昭管理起王府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有劳嬷嬷了。」徐昭莞尔一笑,感激道。 「王妃言重了,都是老奴分内之事,能帮到王妃,便是老奴的福气了。」 等江嬷嬷离开后,徐昭就拿起册子看了起来,看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看完了,心里也对王府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王府分内院和外院,下人总共四百三十一人。 长史一名,头等护卫六名,二等护卫六名,三等护卫八名,四、五、六品典仪各二名,牧长二名,典膳一名,管领四名,司库二名,司匠、司牧六名。 还有庄园处配了六名官员。 而内院有大小厨房两个,大厨房便是膳房,有掌灶一人,掌案四人,由首领太监管辖。而小厨房是设在韩子煜的院中,平日里并不叫人忙活,只当茶水间来使用,平日里烧烧水罢了。 尤其,这几日韩子煜白天黑夜都呆在她这里,大有一种想要挪窝的趋势。 书房共有两处,大书房在外院,是韩子煜平日办事的地方。小书房则在韩子煜的寝院中。 除了这些,还有负责马圈的管事和跟随出门的丫鬟和嬷嬷。 徐昭看完后,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来,这皇家和普通的官宦人家就是不同。 四百多人,府里的主子却只有徐昭和韩子煜两个人。 当真是,太奢侈了。 徐昭正看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却是瑞珠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些不安,走到徐昭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徐昭放下手里的册子,开口问道。 听着徐昭问话,瑞珠才回道:「王妃,皇后娘娘派了人来,赏了两个宫女给王爷,管家在外头求王妃示下。」 徐昭听了,倒不觉着意外,那日她得罪了皇后,她就想到她必定要给她添堵的。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徐昭想了想,吩咐道:「既是娘娘赏给王爷的,就等王爷回来处置吧。」 听着徐昭的话,瑞珠愣了愣,转眼又明白过来。 也是,王妃才进门几日,王爷虽待王妃极好,可这样的事情,王妃若是不回禀了王爷就处置了,王爷心里头不定会怎么想,说不定就觉着自家王妃是个善妒,容不得人的。 再说了,皇后是王爷的嫡母,她送来的人,总要留有几分体面的。 瑞珠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徐昭却是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毫不在意的笑意。 皇后既然送了人来,左右府里也不多两个使唤的丫鬟,她又何必操心。 皇后赏给王爷两个宫女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只是碍着规矩,不好私下里议论罢了。 到中午的时候,韩子煜就从宫里回来了。 刚一回府,就有管家回禀了这事情。 韩子煜听了,却是淡淡笑了笑:「既是皇后赏的,自是勤快不过,如此,就送到浣衣处吧。」 韩子煜一句话,就决定了两个宫女的命运。 这府里头,差事有轻快的有繁重的,那浣衣处,可是比别处都累,又没有油水,有些门路的都不想再那个地方呆着,更别说是宫里出来的了。 王爷这,分明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韩子煜进来的时候,徐昭正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见着韩子煜进来,徐昭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书,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来。 前几日都有他陪在自己身边,今个儿一上午不在,徐昭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当然,这话徐昭是打死都不会告诉某人的。 徐昭微微福了福身子,就吩咐连翘去倒茶。 连翘才刚应了一声,就见着韩子煜摆了摆手:「这里有王妃在,退下吧。」 「是。」连翘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韩子煜拿起贵妃椅边放着的一盏茶,揭开盖子就喝了起来。 徐昭见着他的动作,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几日,他最大的喜好就是调戏她,见她脸红的样子,他就高兴得很。 徐昭虽心里想着一定不能叫某人得逞了,可面上还有有些微微的不自在,视线不自觉朝那茶杯看去。 「唇齿留香,这茶的味道真是不错。」韩子煜勾了勾嘴角,开口道。 短短一句话,就叫徐昭忍不住脸红起来。 徐昭移开视线,也不理她,就自己坐在软榻上看起书来。 只是翻开一页,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某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一句话都不说,也叫徐昭无法忽视他。 韩子煜笑了笑,走到徐昭跟前,见着桌子上放着的一本册子,随手就拿起来,翻了几下。 这一看,倒是愣了愣,毫不在意道:「这府里有管事的,还有江嬷嬷在,昭儿不必劳累。」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又笑了笑,接着道:「不过,昭儿这样上心,可见心里是在乎本王的。」 看着徐昭瞪过来,韩子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又没有旁人在,昭儿害羞什么?可是本王说的不对?」 自打成婚后,韩子煜就多了个爱好,时不时就爱逗逗他的王妃。 昭儿脸皮子薄,最是不禁逗了。 见着她脸红的样子,韩子煜就恨不得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好好的回味一番。 第三十九章 见着韩子煜眸子里的意味,徐昭身子不禁往后缩了一下。 虽然这青天白日,可某人却不是个规矩的,这几日,徐昭算是领教的彻彻底底。 见着徐昭的动作,韩子煜笑了笑,轻声道:「本王又不吃人,昭儿何必如此躲着本王,也不怕伤了本王的心。」 徐昭瞪了他一眼,随口就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皇后送来的那两个宫女的事情。 韩子煜听了,却是笑了笑,对着徐昭道:「王妃这样问,可是吃醋了?」 「昭儿最是清楚,本王哪有功夫,再应付旁人。本王的心思,可都花在昭儿一人身上了。」 徐昭被韩子煜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韩子煜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来。 自打成婚后,某人在自家王妃面前越来越没有王爷的架子了,也越来越不像个王爷了。 想到最初两人相见的时候,韩子煜那副清冷到生人勿近的样子,徐昭不是不觉着恍惚。 看着徐昭被噎住的样子,韩子煜却是正了脸色,认真道:「本王答应的事情,自是不会反悔,这王府里,除了昭儿你一个王妃,自不会有旁人。」 「那王爷打算如何安排那两个宫女?」徐昭忍不住问道。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才说道:「本王见她二人勤快,就赏个体面,叫她们去浣衣处当差了。」 徐昭一听,先是笑了笑,接着又担忧起来。 那两个宫女之前可是伺候俞氏的,韩子煜这样打俞氏的脸,还不将俞氏得罪死了。 「王爷难道不怕……」 不等徐昭说完,韩子煜就抬了抬眼,反问道:「怕什么,不过是两个宫女,既是赏给了本王,本王就是看不惯杀了又有何妨?」 这时候,韩子煜又是那个徐昭最熟悉的王爷了。 徐昭听出韩子煜话中的漫不经心,想了想,才说道:「王爷是不怕,可日后,妾身可就有事做了。」 这事情若是传到宫里去,俞氏没了面子,自然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她动不了韩子煜这个王爷,难不成还不能将她传进宫里好好的教导一番? 徐昭几乎可以想见,俞氏会如何的折腾她了。 「昭儿难道怕?」 四目对视,徐昭撇了撇嘴,开口道。 「有王爷在,妾身自然不怕。」 其实,自打韩子煜承诺之后,她就知道要面对这些的。 如今,还只是俞氏赏下两个宫女,徐昭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哪一日太后或是皇上赏了人下来,身份地位高一些,直接封个侧妃什么的,到时候,韩子煜又会如何处置。 徐昭想着,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韩子煜听了,看了她一眼,却笑了笑,开口道:「本王又不是卖身的,哪里能伺候了那么多。只昭儿一个,值得本王费心费力。」 韩子煜说的不正经,徐昭却是听出了他话中的认真,莞尔一笑,道:「王爷可不许骗我。」 韩子煜点了点头,将空了的茶杯递到徐昭面前,徐昭会意,接过去走到桌前。 很快,就端了一盏茶过来。 只一日的功夫,俞氏就得了消息,知道她赏下去的两个宫女,竟然成了王府里做粗活的丫鬟。 俞氏脸色铁青,当下就将手中的茶盏给摔在了地上。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娘娘将气撒到自己身上。 「娘娘何必生气,王爷的性子,向来如此。」别说是娘娘了,就是在皇上面前,怕也是由着自己性子的。 俞氏沉默了半晌,突然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来。 俞氏看了站在那里的阮嬷嬷一眼,开口道:「听说太后最近胃口有些不好,陪本宫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吧。」 阮嬷嬷听了,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娘娘这,是想在太后面前诉苦,给肃王妃上上眼药。 太后虽宠着那肃王妃,可也最是在乎祖宗规矩的,肃王若是独宠着那徐府四姑娘,太后嘴上不说,心里却一定是不高兴的。 这后宫最忌专宠,王府也是一样的。 阮嬷嬷应了一声,就随着俞氏一路去了慈安宫。 她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经书看着,见着她进来,只微微抬了抬眼。 「臣妾给太后请安。」 「你不在宫里歇着,这大热的天到哀家这里来做什么?」太后看了俞氏一眼,就开口道。 若是换了平日,俞氏心中定是不舒坦的。可今日,却是笑了笑,道:「臣妾听闻太后胃口不好,便亲手做了酸梅糕,拿给太后尝尝。」 俞氏说着,就亲手从食盒里拿出一碟酸梅糕来,缓步上前,放在了桌上。 太后见了,面色微微缓和了些,对着俞氏道:「你也坐吧。」 「谢太后。」俞氏谢过,这才上前坐了下来。 太后见着俞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说吧,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哀家说。」 俞氏听了,面色微微变了变,就将昨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等太后开口,就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跪在了地上。 「太后明鉴,依着祖宗规矩,王府里该有四位侧妃,臣妾想着煜儿才刚成婚,不好叫徐氏伤了心,于是才赏了两个宫女过去,想着徐氏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到时候也能帮着照顾煜儿。」 「臣妾本是好意,哪曾想煜儿却是一点儿脸面都没给臣妾,竟然将人安排在了浣衣处,做了粗活。」 「臣妾并非怜惜那两个宫女,只是怕徐氏专宠,王爷又如此行事,叫王爷担了惧内的名声。这寻常人家还有三妻四妾,更何况煜儿这个当王爷的。臣妾是煜儿的嫡母,便是叫煜儿误会的,也是处处替煜儿想着的,免得叫人议论,也坏了皇家的体面。」 俞氏说完这话,就跪在地上不做声了。 太后看了她良久,才开口道:「起来吧。」 俞氏应了声是,才站起身来。 「你的意思哀家知道了,只是煜儿才刚大婚,这事情,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俞氏应了声是,又陪着太后说了些话,见太后乏了,才退了出去。 「太后,皇后的心思,怕是想挑拨太后和王妃的关系。」 太后听了,笑了笑,说道:「她的心思,哀家怎么会猜不出来。」 太后收敛了笑意,才又说道:「只是她有句话说的不错,这寻常人家还有三妻四妾,煜儿若是只宠着徐氏,传出去可是不大好听。」 「更何况,皇上看中煜儿,若是有一日煜儿当了皇帝,这后宫总不能只徐氏一人。」 和徐昭预料中不同的是,接下来的日子,俞氏并没有传召她入宫,训斥一番。 不仅如此,还赏下了好些东西。 徐昭收了赏赐,心里头觉着好生奇怪,俞氏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难不成,被韩子煜的这番举动气糊涂了。 「王妃,这些燕窝、人参……」连翘看着桌上的东西,犹豫道。 徐昭转过身来,随口道:「收到库房里吧。」徐昭想了想,又说道:「将皇后赏赐的东西放在一处,别弄混了。」 「是。」不等连翘退下去,徐昭又开口道:「正巧有时间,我也一块儿随你过去看看。」 「王妃早该去看了,这事情江妈妈可说了不止一回。」 第四十章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是想看,可也要有时间啊,这几日只忙着看那些账本,和王府的花名册了。 好在,如今她总算是对王府里的事宜了解了七八分。 徐昭随着连翘走了出去,又叫人通知了江妈妈,叫她拿了钥匙开了库房。 「王妃慢些,奴婢扶着您。」 这库房设在地下,格外的宽敞,徐昭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还有古玩字画。 江妈妈拿着账本,和徐昭回禀,一点一点的清点库房里的现银。 整整忙了一上午,才清点了一小部分。 江妈妈合上了账本,开口道:「王妃还是先回去用膳吧,王府的事情多,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忙完的,王妃可别累坏了身子。」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就上了台阶从库房里出来。 等她回去的时候,韩子煜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听到脚步声,韩子煜才抬起头来:「回来也不见你,又忙什么去了?」 这几日,徐昭忙得很,俨然是打算当个称职的王妃。 所以,有意无意就将韩子煜给冷落了。 对于这种转变,韩子煜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自己娶进门的小王妃软软糯糯,叫人一看就想护在怀中。可没等他宠够,小王妃突然就能干起来了,叫他又高兴又心酸。 徐昭甜甜一笑,上前几步拉住了韩子煜的胳膊:「我和江妈妈去了库房。」 「原来,王爷竟然这么有钱。」 韩子煜愣了愣,突然就笑出声来。 「所以说,昭儿嫁对了人,若不是嫁给本王,哪里能有那么多用不完的银子。」 韩子煜说着,就拿起桌上的一个匣子来,递到徐昭面前。 徐昭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也不用经常送我东西。」 她的首饰,根本就用不完,哪怕每天换三次,都不会重样的。 徐昭接过匣子,才刚打开,里头竟然放着两盒胭脂。 韩子煜最爱送她簪子玉镯,送胭脂,还真是头一回。 「茗翠阁的胭脂,我让下头的人从江南买的。」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忍不住笑了笑,抬头看了韩子煜一眼:「王爷这样,也不怕被手下的人议论。」 韩子煜看着徐昭,毫不在意道:「本王宠自己的王妃,关旁人什么事。」 「再说,便是议论,也是议论本王和昭儿夫妻情深,叫人羡慕。」 徐昭有些后悔说出这话来了,每每这个时候,某人脸皮就格外的厚。 徐昭叫连翘将胭脂收到了梳妆盒里,然后拿过韩子煜面前的茶盏,给他添满了茶。 「今个儿宫里来人了,皇后赏了些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韩子煜面色如常,眼中只闪过一抹不屑。 「她赏你,你喜欢了就叫人收着,不喜欢就扔了。」 徐昭一时噎住,不等她开口,又听韩子煜道:「俞氏昨日去了太后宫里,下一回你去慈安宫,本王陪你一起去。」 徐昭大概能想到俞氏说了些什么,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是不用了,王爷若是陪着去了,太后心里才觉着我不懂事。」 「再说,我身为王妃,总要面对一些事情的,王爷总不能每次都护着我。」 徐昭说的认真,也是她心里一直想要说的话。 韩子煜忙着朝堂之事已经很辛苦了,她不想叫他还为这些事情烦忧。 她既然嫁给了他,就要用心当好这个王妃,岂能事事都叫他护着。 韩子煜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翌日早上,徐府派人传话,说是二奶奶孟氏昨晚发动了,到天亮,才生下一个小少爷。 徐昭听了,自是欢喜不已。 叫人准备了礼物,带着连翘回了徐府。 因着孟氏生了小少爷,府里一片喜气,周氏发了赏银,叫下头的人都粘粘喜气,所以丫鬟婆子脸上全都带着喜色。 见着徐昭回府,院子里的婆子忙上前行礼:「老奴见过王妃。」 「起来吧,母亲可在屋里?」 「二奶奶生了小少爷,太太稀罕的很,一早就过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王妃在这儿歇着,老奴这就过去传话。」 徐昭听了,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也正好过去看看。」 徐昭进去的时候,就见着自家娘亲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脸上的笑意怎么掩也掩饰不住。 见着徐昭进来,周氏只问道:「不是叫人告诉你,等满月再回来,这样来回折腾,府里的事也不管了。」 徐昭福了福身子,笑道:「哪里就那么严重,女儿总要回来看看嫂嫂和小侄子。」 徐昭说着,就凑到周氏跟前,看着周氏怀中抱着的小侄子。 小娃娃小小的,许是才刚出生,所以皮肤皱皱的,还有些发红,实在是说不上好看。 「瞧这眉眼间,长的有多像你哥哥,还有这嘴巴,像你嫂嫂。」周氏说着,脸上不由得带出了笑意。 徐昭笑了笑,小包子还没长开,她实在是看不出哪里像了。 周氏哪里猜不出她的心思,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你呀,就是不会看人,你瞧这小鼻子、这眉毛,和你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被自家娘亲瞪了一眼,徐昭顿时觉着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娘是有了孙子,就不待见我这个闺女了。」 徐昭伸出手来碰了碰小包子的小手,软软的,可爱极了。 听着徐昭的话,周氏笑道:「你这丫头,都嫁人了还说这些话,也不怕被人笑话。」 薛妈妈站在周氏身后,听着周氏的话,抿嘴一笑,打趣道:「王妃这样说,还不是看出太太最疼这孩子,太太昨晚可都没怎么睡,一大早就过来了,老奴还担心着,砚哥儿会不会吃醋呢。」 周氏低头微笑,看着襁褓里的孙子,心里是说不出的稀罕。 「他呀,只顾着淘气,哪里还想着我这个当娘的。」 虽然这样说,周氏还是吩咐道:「这两天天气热,哥儿有些上火,叫厨房做菜清淡些。」 「是。」薛妈妈应一声,就下去吩咐了个丫鬟,叫她去厨房传话了。 才刚回来,就有丫鬟来回禀,说是二奶奶醒了,才用了半碗粥。 周氏听了,就站起身来,将孩子交到了乳母手中。 徐昭进去的时候,孟氏正靠在床上,额头上戴着一个绿色的抹额。 「母亲。」孟氏说着,就看到了跟在周氏身后的徐昭,微微一笑,道:「妹妹也来了。」 「恭喜嫂嫂了,小侄子可爱的很,娘亲说长相和哥哥小时候一样呢。」 周氏笑了笑,叫乳母将孩子放到孟氏跟前。 孟氏见着襁褓中的孩子,满满都是喜色,看着看着,却是高兴的落下泪来。 周氏柔声安慰道:「可别哭,对眼睛不好。往后有的是时间稀罕,等和砚哥儿一般大了,淘气起来,打不得骂不得,才知道为人父母有多辛苦。」 孟氏听了,微微笑了笑:「小叔聪慧过人,便是淘气些,日后请先生来教导,定能成大器。」 这话说到了周氏心坎儿里,对于小儿子,周氏哪里能不疼。 便是老爷训斥砚哥儿几句,心里头也是怪不是滋味儿的。 第四十一章 好在砚哥儿皮实,被老爷责骂了也甚少哭。 周氏想着,突然就笑了:「我看往后叫瑾哥儿教他就好了,这府里,他也只在瑾哥儿面前才不淘气。」 徐昭站在那里,听着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砚哥儿最不怕她,可是最怕哥哥,在哥哥面前,可是乖巧的很。 「别到时候,二哥责罚他,娘又心疼。」 在屋子呆了一会儿,周氏就和徐昭出来了,临走时还吩咐了孟氏跟前的嬷嬷,叫她好生照顾着。 「月子里最好调养身子,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了厨房,叫他们来做。」 「是。」 徐昭陪着自家娘亲回了锦竹院,丫鬟上了茶。 见着娘亲这样高兴,徐昭都可以想到往后这小侄子在府里会如何得宠了。 「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赶紧回去吧,别叫王爷回来,你也不在府里。」 「你们才刚成亲,自该亲近些,很多事情都成了习惯才好。」 徐昭搂着周氏的胳膊撒娇:「女儿才回来,连一顿饭也不给吃。」 听着徐昭的话,周氏扑哧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呀,王府里什么好吃的没有。」 徐昭做吃醋状:「我就知道,娘亲是有了孙子就嫌弃女儿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氏就将徐昭送了出去,见着徐昭坐上马车,才一路回了锦竹院。 「太太怎么不留王妃用了午饭再走?」薛妈妈不解道。 周氏看了薛妈妈一眼,才开口道:「他们新婚夫妻,哪里能在娘家多呆着。他们夫妻感情好,比什么都强。」 「再说,皇后不是赏下两个宫女来,虽说是做了粗使的丫鬟,可说不准王府里有哪个想要攀高枝儿的,见着昭儿不在,就动了心思。」 虽然周氏很喜欢韩子煜这个女婿,可因着她是个当母亲的,所以很多事情还是会多想几分。 徐昭从府里出来,连翘扶着徐昭上了马车,马车才驶出巷子,突然从拐弯处跑出一个人来,拦住了马车。 「王妃,王妃开恩,求王妃救奴婢一命。」 赶车的车夫赶紧收紧了缰绳,见着跪在下头的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女子,皱了皱眉,不等他开口呵斥,那女子就哭诉道:「王妃,奴婢半夏,求王妃见奴婢一面。」 车夫这才明白过来,这女子原是认识自家王妃的。 徐昭坐在马车里,听到外头的喊叫声,微微皱了皱眉。 连翘见着她的脸色,低声道:「奴婢先下去看看。」 因着半夏喊叫,已经引来了好些看热闹的,总不能这个时候将人赶走,坏了王妃的名声。 见着自家王妃点头,连翘才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半夏跪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衣裳,面黄肌瘦,头发凌乱,嘴角还带着伤,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见着连翘过来,她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一下,将自己红肿不堪的手藏到了裙摆下,脸上也带了几分难堪。 「你既嫁出去了,王妃也将卖身契给了你,今日为何又拦了王妃的马车?」 听着连翘的话,半夏脸色惨白,爬着到了连翘面前,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袖子:「姐姐,求姐姐在王妃面前说句好话,救奴婢一命。」 「之前都是奴婢不懂事,辜负了王妃的看重,求王妃开恩,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日子过不下去,公公婆婆动辄打骂,比死都不如。」 她情绪激动,眼睛里露着满满的期盼,死死抓着连翘的胳膊,好像抓着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 袖子底下,手臂上伤痕累累,骇人得很。 连翘面色一变,见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只说道:「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等回了府里再说吧。」 连翘说着,就走到马车前,将事情回禀了徐昭。 徐昭面色变了变,叫人将半夏带上了马车。 马车很是宽敞,半夏衣裳脏乱,上了马车,竟是有几分局促,连头都不敢抬,只缩在最边上,跪在那里。 徐昭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面前这个人,哪里是她熟悉的半夏,分明是个狼狈至极的妇人。 感觉到徐昭的目光,半夏愈发低下了头。 一路上,徐昭没有开口,半夏也不敢说话。 等到回了肃王府,徐昭才开口问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落到如今这般模样。 半夏是最早在她跟前伺候的,虽然是个丫鬟,可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徐昭又是个宽厚的,不会动辄打骂,所以这些年下来,她跟前的几个丫鬟,看起来倒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几分。 徐昭原本是想叫她当陪嫁丫鬟的,只是这丫头心大,知道不能给韩子煜当通房丫鬟,就选了另一条路,说是愿意放出去嫁人。 对于这个,徐昭不是不寒心,只是也不强求,她总归是伺候了她这些年,二人还是有些情分的。 只是才一年的功夫,怎么就…… 听徐昭问,半夏才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奴婢嫁过去才三个月,男人就害了肺痨,病死了,婆婆说是奴婢命太硬,克死了自家儿子,就将奴婢赶回了娘家。」 「奴婢是个吃闲饭的,嫂嫂和哥哥没经奴婢同意,就将奴婢许给了村里的陶家去,陶家公子吃喝嫖赌,喝了酒就对奴婢动辄打骂。」 半夏说着,就卷起了袖子,露出骇人的伤痕来。 「奴婢实在没法子,才想着来求王妃,求王妃开恩,救奴婢一命,奴婢若继续留在陶家,定会被陶家人打死的。」 半夏痛哭流涕,满眼哀求的看着徐昭,心里更是悔不当初。 当初若是听了连翘姐姐的话,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到了陶家她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等徐昭开口,就有丫鬟进来回禀:「王妃,王爷从宫里回来了,正往这边来呢。」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看了站在那里的连翘一眼:「你先带她下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叫大夫进来,给她擦擦药。」 半夏胳膊上的伤,想来是没有擦过药,夏日里天热,已经有些发脓了。 半夏还想说什么,看着连翘对她摇了摇头,只磕了个头,就随着连翘下去了。 等到韩子煜进来,徐昭冲着立在那里的瑞珠吩咐了一句,叫她下去传饭。 很快,丫鬟便鱼贯而入,手里提着食盒,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因着是夏日,天气比较热,所以所上的菜多是清淡的。 徐昭亲手盛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递到韩子煜面前。 「外头天热,王爷一路过来,怕也热了。」 韩子煜笑着接了过去,几日前徐昭本想将那寒冰珠叫韩子煜戴着,只是被韩子煜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叫徐昭着实有几分无语。 送出去的礼物,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 徐昭觉着,在这一点上,某人真有几分大男子主义。 「管家说是府里派人送了帖子,可是出什么事了?」韩子煜出声问道。 徐昭听着这话,脸上又露出一抹喜色来:「是嫂嫂生了个男孩儿,母亲派人来告诉我。」 「母亲说小侄子和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眉眼间,我只看着他皮肤红红的,皱皱的,哪里和哥哥一样了。」 「不过,他的手好小,皮肤也软软嫩嫩的,就和砚哥儿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第四十二章 见着自家王妃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韩子煜微微挑了挑眉,心里竟是有几分吃醋。 什么小侄子,往后他们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徐昭抬起头来,正巧见着韩子煜流露出来的目光,哪里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差点儿就笑了出来。 徐昭夹了一片莲藕放到韩子煜的碗里,忍着笑道:「王爷饿了吧,这莲藕清淡可口,王爷快吃吧。」 韩子煜看了徐昭一眼,意味深长道:「昭儿这样喜欢孩子,看来本王得努力了。」 「咳咳。」 徐昭才喝了一口汤,听着韩子煜的话,一下子就被呛住了。 韩子煜见着她被呛住,勾了勾嘴角,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吃个东西也能呛住。」 徐昭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腹诽道,要不是他说的那句话,她怎么会被呛住。 等徐昭恢复过来,才忍不住瞪了韩子煜一眼。 韩子煜盯着徐昭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本王做什么,昭儿这么喜欢本王吗?」 「--」能不能好了,她好像怎么也说不过某人去,关键是她脸皮没有那么厚。 徐昭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莲藕,把它当成某人,用力咬了起来。 这边,连翘带着半夏沐浴之后,叫人给她换了一身新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这才清爽了几分。 只是,因为太瘦,所以根本就架不起衣服来。 更别说,如今的半夏,眼神怯怯的,满满都是不安。 「你呀,我早就劝过你,外头的日子哪里是好过的。如今你吃了亏,才知道我当初都是为你好。」 连翘看着这样的半夏,心里不是不难受。毕竟一起相处了这些年,便是当初她做出那种事情,叫人寒了心,可内心深处,哪里就能一下子将这些年的情分给忘了。 不过是想着她嫁人,日后各走各的路罢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昔日的姐妹,如今竟会落到这个地步。 听着连翘的话,半夏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连翘面前。 「姐姐,求姐姐怜我,替妹妹在王妃面前说句好话,妹妹做牛做马报答姐姐的恩情。」 用完午膳后,韩子煜就起身去了书房。 连翘这才进来,回禀了半夏的事情。 「王妃打算如何安排?」 半夏虽放出去嫁人了,可被陶家作践成这样,也着实是个可怜的。 更别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半夏原先是伺候过自家王妃的,那些人可是不将王妃放在眼中?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吩咐道:「你派人去陶家一趟,也找人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翘听了,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自家王妃会这样说。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着在情理之中,毕竟当时半夏也是寒了王妃的心。 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王妃自然不会和之前一样待她。 连翘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下了。 徐昭看了一会儿账本,就躺在软榻上睡了一会儿。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连翘见着她醒来,忙叫人端了盆热水进来,浸湿了帕子,叫她擦了擦脸。 「奴婢派人去打听了,和半夏说的一个样,事情都是她嫂子撺掇的,见着她吃闲饭,早就看不惯了。」 「那陶家人见是王妃派来的人,态度一下子就变了,说是她能到王府伺候王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家子拜高踩低,欢喜的很。」 连翘看了看自家王妃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只是不知,王妃打算如何安排半夏?」 「就叫她当个粗使的丫头吧。」徐昭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又吩咐道:「往后她的事情,就不必回禀了。」 连翘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明白自家王妃的意思,忙应了一声是,就下去安排了。 这边,半夏正坐在桌前,见着连翘进来,忙站起身来,有些紧张的看着连翘。 「姐姐,王妃可是答应我留在府里了?」 连翘拉着她坐下,才说道:「王妃念着之前的情分,许你留在王府。不过,你也不好再在王妃跟前伺候了,就在外院当个粗使的丫鬟吧。」 听着连翘的话,半夏愣了愣,感激道:「能这样,已经是王妃的大恩大德了,求姐姐带我给王妃磕个头,谢王妃的恩典。」 连翘却是摇了摇头:「这倒不用,王妃还有事忙着,怕是不得空,你在这府里,尽心尽力就是报答王妃的恩情了。」 半夏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连翘福了福身子:「如此,也谢姐姐替妹妹周旋了。」 连翘将她扶起来,又叫管事的嬷嬷将她带了下去。 看着半夏离开的背影,连翘微微摇了摇头,这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若是她能够知足些,如今哪里会只是个粗使的丫鬟。当年,王妃待半夏,比她要亲近多了。 这人啊,路走错了一步,就再也不能改了。 连翘叹了口气,就回了正院当差了,在徐昭这个主子面前,也没再提半夏一个字。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徐府又送来了帖子,小侄子满月了。 徐家二房出了个肃王妃,老爷又深得皇上看中,在都察院当值。小小的满月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都纷纷带着贺礼来了,想要巴结讨好徐家。 这天一大早,徐昭就带着精心准备的贺礼回徐府了。 徐昭身着一件绣牡丹月季粉色亮缎圆领薄褙子,梳着朝云髻,头上插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一副雍容大气的模样。 屋里的各家夫人,原先也是见过她的,如今一见,只觉着这才是徐家的四姑娘,果然是要嫁进皇家的,瞧这周身的气度,不是哪家姑娘都能比上的。 因着是满月宴,徐昭的外祖母傅老太太和舅母也来了。 徐昭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外祖母」,又给自家娘亲和舅母请了安。 老太太见着徐昭,脸上便露出喜色来,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跟前。 徐昭如今是王妃的身份,旁人虽然羡慕,倒也没说什么。 倒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穆芷徽忍不住问道:「早听闻肃王独宠王妃,今个儿王爷怎么没陪着王妃一起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老太太便皱了皱眉,镇国公夫人贺氏也暗自瞪了她一眼,拉了拉她的胳膊。 穆芷徽满脸不安,低声道:「王妃恕罪,是臣女唐突了。」 徐昭看了穆芷徽一眼,才开口道:「王爷一大早就进了宫,哪里能事事陪着本王妃。」 「都说镇国公府家教极好,如今看来,府里的姑娘当真是不错的。本王妃和穆妹妹相识不久,妹妹竟也这般关心我。」 穆芷徽心中一惊,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徐昭似笑非笑的目光。 眼中的一丝寒意,叫穆芷徽以为是看错了,那目光,和肃王殿下竟有几分相似。 贺氏坐在那里,脸色有些难堪,二女儿不知是怎么了,好好的提起王爷做什么,白白的叫人看了笑话。 「也不知嫂嫂那里妥当了没,女儿自打回去,可常常想着小侄子呢。」徐昭笑了笑,对着周氏开口道,将话题转移了开来,给了贺氏一个台阶下。 第四十三章 贺氏挤出一抹笑意,才随着众女眷说起话来。 穆芷徽看着坐在上座的徐昭,心里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孟氏抱着小包子从外头进来的时候,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孟氏对着傅老太太和周氏行礼后,才将孩子给在座的亲戚们瞧瞧。 孩子刚刚满月,不像刚生下来皮肤红红的皱皱的,而是白白嫩嫩,可爱的很。 「瞧这眼珠子,亮亮的,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可不是,这孩子是个爱笑的,喜气。」 众人说着好听的话,孟氏脸上的笑意怎么掩也掩饰不住。 只过了一会儿,小包子就打了哈欠,睡着了。 孟氏才将交给了乳母,叫乳母抱回房间睡去了。 「听说,柔安县主和你兄长的亲事就定在七月里,到时候京城里又要热闹了。」 孟氏出自辅国公府,辅国公府能和长公主府结亲,可是一件极为体面的事情。 孟氏听了,脸上更是露出了笑意:「是在七月初八,也用不了多少日子了。」 才说着,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走到孟氏跟前低语了几句,孟氏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吩咐了那丫鬟一句,就叫人下去了。 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是谁都没有多问,哪个当家主母没有个操心的事情。 等到宴席散了,徐昭才听连翘说,方才是雪姨娘在外头。 「说是送来个长命锁,二奶奶跟前的丫鬟收着了。」 徐昭点了点头,又去了锦竹院和自家娘亲说了会儿话,才出了徐府,一路回了肃王府。 世安院 孟氏看着堆了满满一桌子的贺礼,叫人打开,一一看了。 礼物多是脚环,手环,长命锁和项圈之类的。 打开徐昭的贺礼后,孟氏先是愣了愣,随即就笑了。 里头放着一个挂着长命锁的赤金项圈,还有一双扎着老虎头的缎子鞋,鞋面是红色的,虎耳、虎眼镶边,红、黄、白间杂,鞋底插空纳了九个菱形破花,寓意九子十成,百岁平安之意。 「这绣工可真好,王妃也是有心了。」 徐瑾一进来,就见着孟氏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双做工精致的虎头鞋,和一旁的嬷嬷不知在说着什么。 孟氏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着他进来,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二爷回来了,外头天热,妾身去给二爷倒茶。」 徐瑾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叫一旁的丫鬟去了,又亲手扶着孟氏坐下。 「这些事情,叫下头的人做就好,你才出月子,别累坏了。」 孟氏听着,笑盈盈看了徐瑾一眼,就拿起了桌上的那双虎头鞋来。 「这是今个儿满月宴上王妃送来的贺礼,早听王妃绣工极好,如今才见着了。」 徐瑾听了,笑了笑:「昭儿手艺好,就是懒散些,我这当哥哥的也没得她多少礼物。如今嫁了人,反倒是勤快了。」 徐瑾话中一股子醋味儿,孟氏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句实在话,自家夫君如此疼爱小姑子,孟氏心里不是不吃味的。 只是自打她进来,就知道这事儿,更知道公公婆婆如何宠着小姑子,她便是心里有什么,也不敢露出半分来。 好在,小姑子早早出嫁了,只过年过节才回来一次,她一点子吃味儿也压了下去。 如今听夫君说这话,心里倒也不觉着如何,只是夫君待她虽好,可这种好就是举案齐眉,敬着她这个当妻子的。 有时候她都怀疑,夫君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被他喜欢着,会是什么感觉。 孟氏正想着,就见着丫鬟端着茶盏过来,才收回了心思。 第二天,徐昭醒来的时候,见着身边躺着的韩子煜,微微愣了愣。 不等她开口,就见着韩子煜睁开了眼睛,含笑道:「这么惊讶做什么,本王今日休沐,自然能睡个懒觉。」 韩子煜说着,就伸出手来,将徐昭搂在了怀中,继续闭起眼睛睡觉了。 徐昭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将头埋在了他胸前。 也不知睡了多久,徐昭才醒过来。 她推了推韩子煜的胳膊,将他叫醒了。 韩子煜睁开眼睛,才叫人进来,伺候着二人穿好衣裳。 洗漱之后,就有丫鬟摆了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已经快到中午了。 自打徐昭嫁进王府,从来没有见某人起这么晚过。 所以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公务繁忙,也该注意身子才是。」 不用韩子煜说,徐昭也能想到,他定是看了好多折子,才将自己累成这样。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笑了笑,开口道:「本王一个人养家,哪里能偷懒。」 徐昭忍不住笑出声来,夹了一块儿杏仁豆腐到韩子煜的碗里。 韩子煜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吃了下去。 徐昭见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韩子煜抬起头来,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一会儿随本王走走。」 徐昭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韩子煜就对徐昭道:「本王今日休沐,昭儿陪本王去骑马。」 徐昭眼睛一亮,先是高兴,然后就想到自己根本就不会骑马。 徐昭可怜兮兮,看着韩子煜道:「妾身不想去骑马,不如王爷陪妾身去别处玩儿吧。」 骑马什么的,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怕摔了。 而且,听说某人认真起来很严厉,叫他给她当老师,徐昭想一想就觉着压力很大。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勾了勾嘴角,就吩咐人下去准备了。 「有本王教导,昭儿还怕什么?」 「……」怕什么?除了怕他,她还能怕什么? 徐昭撇了撇嘴,在心里腹诽道。 这男人平日里虽宠她,可他决定了的事情,她是再怎么求都没用的。 所以,多说无益。 见着自家王妃坐在那里,眼睛眨啊眨的,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韩子煜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站起身来。 「走吧,不是说往后都听本王的吗?」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徐昭的脸就一下子涨得通红,想起昨晚被某人逼着,答应了什么其实都忘了。 果然,某人是想着要欺负她。 韩子煜走过来,拉着徐昭站起身来,在她耳边柔声道:「乖,去换身衣服来,有本王亲自教你,昭儿该觉着荣幸才是。」 听着这话,徐昭磨了磨牙,很想上去咬他一口,遗憾的是,她始终没这个胆子。 于是,只能回了内室,换了身简便的装束。 王府里本身就有跑马场,韩子煜平日里骑马射箭都在此处。 只是,徐昭一次都没来过。 沈长生亲自牵了流云过来,韩子煜看了自家王妃一眼,翻身上马,动作流利。 他眉宇间如风光霁月,英气逼人,骑在马上飞驰而过,徐昭忍不住看呆了。 韩子煜围着马场跑了两圈,才在徐昭面前停了下来。 见着自家王妃痴迷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韩子煜翻身下马,叫人牵了匹乖顺的马过来。 这个时候,韩子煜一瞬间就端起老师的架子来了。 「先从左侧上马,左手持缰绳。」 韩子煜有底气当老师,奈何徐昭胳膊上也没什么力气,又不得要领,所以试了好多次连马都没上去。 第四十四章 韩子煜无奈看了徐昭一眼,在她以为他会严厉责骂她的时候,他却上前一步,一把将徐昭抱了起来。 徐昭脸色一变,慌乱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心里却是有些不可思议,依着韩子煜的性子,怎么也要教她好多遍才是,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她。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手一抬就将她放在了马背上,然后翻身一跃,就坐在了徐昭身后。 他将她圈在怀中,拉着僵绳,双腿一夹马肚,马就飞一般冲了出去。 徐昭感受着风从自己耳边吹过,头一次感受到骑马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上瘾。 感觉到她身子放松下来,韩子煜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来,加快了速度。 跑了三圈之后,韩子煜才拉了缰绳,先下了马,又抱着徐昭下来。 徐昭的脚接触到地面,一阵眩晕,脑子里还有些恍惚。 韩子煜看着她这样,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过了一会儿,徐昭才慢慢恢复过来。 因为有了兴趣,徐昭又央求着韩子煜教她骑马。 韩子煜笑了笑,很是耐心的教了起来,终于一个时辰之后,徐昭学会了如何在马上坐着,不会掉下来。 韩子煜拉着缰绳,带着她绕了马场一圈。 沈长生在一旁看着,眼中掩饰不住的诧异,依着王爷的性子,若是换了一个人,肯定被王爷收拾惨了。 能让自家王爷这样有耐心,软声细语的教人骑马,这世上也只有王妃一个人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二人才从马场回来。 徐昭跟着韩子煜从马场出来,偏偏落后了好几步。 韩子煜转过头来,盯着徐昭看了片刻,然后就上前几步,在徐昭面前蹲了下来。 「受伤了?」 见着他伸手过来,徐昭脸色尴尬,忙躲了过去。 这么多人看着,他怎么好意思…… 韩子煜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什么都没说,就将徐昭拦腰抱了起来。 徐昭在韩子煜的怀中挣扎,想要下来,还未开口就被韩子煜瞪了一眼。 「再动本王就将你丢到地上。」 徐昭咽了咽口水,很是听话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等到做完这动作,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舍得将她扔到地上? 你扔啊,快扔啊! 徐昭心里想着,搂着韩子煜的胳膊却是一点儿没放松。 等到韩子煜将徐昭抱回正房后,连翘一见着徐昭这样子就满脸紧张,叫人去传太医了。 徐昭嘴角抽了抽,将她给叫住了。 不过是骑马擦破了点皮,她怎么好意思传太医。 「王爷负责教骑马,也该负责治好妾身腿上的伤吧。」徐昭对着韩子煜毫不客气道。 韩子煜笑了笑,一点儿都没觉着意外,叫人拿了金疮药来,又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打发出去。 等到他动手要掀她衣服的时候,徐昭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怪不得,方才连翘看着她的表情那么的不对劲儿,原来如此。 「妾身还是自己来吧,不劳王爷了。」徐昭心虚道。 韩子煜看着徐昭,一句话都不说,就叫徐昭没了底气。 于是乎,徐昭被韩子煜逼迫着脱了下身的衣裳。 她的肌肤白皙,所以大腿内侧几处红色的伤痕就格外的明显,看着有些骇人。 韩子煜拿了药膏,先在掌心化开,一点一点给她涂了上去。 徐昭吃痛,忍不住闷声一声。 好在,很快,伤痕处就觉着清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徐昭不由得看了韩子煜手中的药瓶一眼,瓶身是拿上好的白玉做的,通体透亮,晶莹小巧,看着就格外的贵重。 察觉到自家王妃的目光,韩子煜心生无奈,自家王妃就喜欢这种小巧精致的东西。 可是,这个时候,自家王妃不该将视线注意在他身上吗? 教她骑了半天马,回来还要帮着上药,却是连个眼神都换不来。 韩子煜觉着,该好好调教自家王妃了。 可惜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晚上沐浴之后,不等他有动作,就听自家王妃带着笑意,乖乖巧巧道:「妾身今天身子不便,王爷早些睡吧。」 韩子煜嘴角抽了抽,有那么一点儿心塞。 徐昭将头埋在枕头里,心里却是忍不住笑开了。 成婚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见着某人憋屈的样子。 果然,老天不会只站在他这边的,偶尔也会眷顾她嘛。 那金疮药效果格外的好,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徐昭腿上已经不觉着疼了,只是小腹坠坠的,身上也有些不大爽利。 连翘将自家王妃的表情看在眼里,伺候着徐昭洗漱后,叫人去小厨房拿了一早就煲好的红枣银耳粥。 很快,画屏就从外头进来,连翘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托盘,缓步走到徐昭跟前。 「王妃这是气血不足,才容易犯困,这红枣银耳最补气血,王妃趁热喝吧。」 在徐府的时候,每每这几日,娘亲都会亲手做了红枣银耳粥拿给她喝。 徐昭莞尔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碗,拿起小银勺搅了搅,吹了几下,才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只一会儿工夫就喝完了。 吃完后,徐昭又在床上微微小憩了一会儿,等到醒过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徐昭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王爷不是在早朝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昭看了看天色,确定不是她睡过了,而是韩子煜回来太早了。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只说道:「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就早早退朝了。」 他的话音刚落,徐昭就露出一脸不信的神情,韩子煜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父皇身子抱恙,罢朝两日。」 徐昭一听,就愣在了那里,大概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徐昭抬起头来,就见着韩子煜眼中一闪而过的讽刺。 虽然很快,可徐昭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直觉告诉她,韩子煜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可徐昭知道,两人虽然是夫妻,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他不说,徐昭自然也不会多问。 徐昭将头靠在他的怀中,只说道:「王爷若是累了,就陪妾身再躺一会儿。」 韩子煜听了,笑了笑,脱了鞋陪着徐昭躺在了床上,并且将徐昭紧紧搂在怀中。 徐昭感觉到他身上的伤心和落寞,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着心里有事,徐昭便再也睡不着了,反而是韩子煜,搂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很亮很亮了。 徐昭叫人端了热水来,亲手将毛巾浸湿了,给他擦了擦脸。 然后,又很贴心的给韩子煜上了茶,眼睛还不时朝韩子煜看去,只是到最后什么都没问。 韩子煜用了茶,就起身去了书房。 徐昭想了想,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心,还是派人将沈长生叫了过来。 「属下给王妃请安。」 「宫里可是出什么事了,王爷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徐昭知道沈长生自小陪在韩子煜跟前,很多事情她不知道,他都是清楚的。 听着徐昭的话,沈长生面色微微变了变,没有回话。 第四十五章 徐昭将他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突然就觉着自己有些唐突了。 「罢了,我什么也不问了,你回去伺候王爷吧。」 沈长生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明日是贵妃娘娘的忌日。」 徐昭脸色变了变,轻轻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就叫沈长生下去了。 沈长生从殿内出来,微微叹了一口气,每到贵妃娘娘的忌日,王爷的心情都不会好,将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敢进去。 他方才瞧着王爷的脸色,叫他这个近身伺候的人都不由得胆战心惊。 想来,是因为皇上抱恙,罢朝两日的事情。 当年皇上诛杀宁氏一族满门,宁贵妃受了打击,才病逝了。 如今皇上这样做,在王爷眼中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沈长生摇了摇头,就一路去了书房。 门口的小太监看着沈长生过来,忙不迭迎了上去。 「王爷怎么样了?」 「方才叫奴才送了两壶酒进去,奴才也不敢多嘴。」那太监压着嗓子道。 沈长生点了点头,心里头是更加担心,以往王爷总是憋着自己,便是再不快,也不会借酒消愁的。 沈长生从门缝里朝里头看了看,见着自家王爷独自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喝着酒,很快一壶酒就见底了。 韩子煜晃了晃酒壶,而后放下,扬声叫外头的人再拿酒进来。 沈长生暂时没回话,吩咐了一旁的小太监:「快去回禀了王妃,就说王爷喝醉了。」 「这……」 「还不快去!」沈长生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小太监应了声是,拔腿就朝正院跑去了。 徐昭赶来的时候,韩子煜已经喝的大醉,却还叫人继续拿酒来。 徐昭刚推开门,一个酒壶就砸了过来,幸好她早有防范,闪身躲了过去。 「酒,给本王酒!」韩子煜见着是徐昭,眼神微微愣了愣,继续叫人拿酒。 「王爷。」沈长生刚想劝,就被徐昭阻止了。 「没听王爷说,还不快拿酒来。」 徐昭说完,见着韩子煜没注意,又凑近沈长生低声吩咐了几句。 「去吧。」 沈长生从屋里出来,叫了小太监吩咐,将徐昭的话原封不动的吩咐下去。 「这……」往酒里掺水,王爷若是醒来琢磨出来,还不要了他的小命。 「还不快去,出了事我担着。」 沈长生嘴里说着,心里却是在想,这是王妃的吩咐,王爷便是知道了,多半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怎么,王爷还舍得怪罪王妃不成? 在王爷跟前这么多年,沈长生这是头一次觉着府里有个女主人的好处。 很快,沈长生就拿了一壶掺了水的酒上来。 徐昭接过酒来,亲手将韩子煜面前的酒杯给满上了。 韩子煜已经有几分醉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没喝出什么不对来。 等到一壶酒喝完,韩子煜就倒在了桌上。 即便是喝醉了,韩子煜潜意识里都保持着谨慎,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徐昭叫人热了水,亲自扶着韩子煜到了书房后的浴室,伺候着韩子煜洗了澡,又给他换了衣裳,才扶着他躺在床上。 等做完这一切,徐昭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动都动不了了。 看出她的疲惫,沈长生在一旁劝道:「王妃先回去歇着,奴才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徐昭摇了摇头,又吩咐他找了蜂蜜,雪梨和桔子来。 然后,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雪梨退了皮,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又剥了些桔子,一一放好。 沈长生站在一旁,看着徐昭的动作,心里头是又酸又涩。 王爷不爱喝药,连解酒汤也不怎么爱喝,王妃才嫁进来,就记着了。 王爷跟前,总算是有个贴心的人了。 只是,那种王爷有王妃了,他以后会被嫌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沈长生笑了笑,果然是日子太闷了,得找赵青他们喝喝酒去。 至于嫌弃不嫌弃,王爷不早就嫌弃上了吗?不然,怎么舍得打发他给流云洗澡呢?不知道要不是他躲得快,会被流云踢的很惨吗? 沈长生才迈开步子,就听徐昭问道:「既然快到娘娘忌日,昨日王爷为何还带我去骑马?」 诧异于徐昭的敏锐,沈长生抬了抬眼,才说了一句话:「贵妃娘娘马术极好。」 徐昭听了,叫人拿了纸和笔,还有一本经书过来。 等到下午的时候,韩子煜才醒过来。 刚睁开眼睛,就见着自家王妃站在一旁的案桌后,手里拿着毛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不知为何,见着她近在眼前的样子,韩子煜心里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她陪着。 徐昭才抬起头来,就见着韩子煜正盯着她,眼中带着几分释然。 「王爷醒了,头痛不痛?」徐昭放下手里的毛笔,上前将韩子煜扶起来,拿了个碧色绣龙凤缎面的迎枕垫在他后背。 然后,才将倒好的蜂蜜水拿给他喝。 等喝完后,又拿了一碟子切好的雪梨和桔子来。 徐昭坐在那里,拿了块儿雪梨递到韩子煜嘴边。 韩子煜吃到嘴里,轻轻咬了几下,才咽了下去。 等吃完后,徐昭就叫人传了饭。 看着一桌子的素菜,韩子煜微微皱了皱眉:「不必这样,你身子不好……」 不等韩子煜说完,徐昭就打断了她的话:「就许王爷喝酒解愁,不许我尽些孝心了。」 「我抄了几卷佛经,明日王爷陪我去慈安寺,给娘娘上香。」 韩子煜眼神微动,半晌才开口道:「一会儿本王和你一块儿抄。」 徐昭点了点头,应下了,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韩子煜这种性子的,最是喜欢将心事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说。 今个儿他这样,除了因着是贵妃娘娘的忌日外,更多的怕还是因为皇上罢朝两日,叫他想到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宁将军所定的罪名是通敌之罪,皇上因此诛杀宁氏满门,宁贵妃死了怕也不能瞑目。 皇上罢朝两日,是承认自己杀错了人,还是单纯只觉着失了贵妃,替贵妃伤心。 乾玺宫 皇后俞氏求见皇上,被总管太监张公公拦在了殿外。 「娘娘还是回去吧,皇上吩咐了,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俞氏听了,皱了皱眉,又问道:「可传太医了?」 张公公恭敬的道:「一早就传了,太医说皇上是劳累过度,伤了身子,养两日就好了,娘娘不必担心。」 张公公是皇上跟前近身伺候的,说是回禀,其实半点儿消息都没露出来。 「娘娘若没什么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进去了,皇上跟前可不能缺人伺候。」张公公躬了躬身子,恭敬地道。 俞氏心中暗怒,却只点了点头,一路回了凤鸾宫。 皇上因病罢朝两日,在后宫里起了不小的波澜,好些妃嫔都前去求见,盼着能有侍疾病的机会。 可整整过了一天,乾玺宫除了太医外,没有一个妃嫔能进去。 就连这些年最为得宠的穆嫔,都没能得到召见。 第二天一大早,俞氏看着桌上清淡的饭菜,暗暗惊讶。 那太监何其精明,见着自家娘娘的脸色不对,便回道:「今早皇上下了圣旨,命六宫斋戒一日。」 第四十六章 俞氏听了,看了那太监一眼,眸子里隐含着怒意,挥了挥手叫那太监退下了。 阮嬷嬷见着自家娘娘脸色不好,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昨日她还不敢肯定,可这一大早皇上就下了圣旨,叫六宫都跟着吃素,分明是因为今个儿是宁贵妃的忌日。 想来,娘娘也是想到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生气。 可她只奇怪,前些年皇上再怎么,也没有罢朝两日,还下这样的旨意,为何今年……? 圣意难测,不仅娘娘猜不透,怕是除了皇上自己,谁都猜不出其中的缘由。 皇上的旨意一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六宫,消息传到宫外,朝中大臣也将自家饭桌上的荤菜全都撤了下去。 虽然圣意难测,可小心些总是好的,别传到皇上耳朵里,碍了皇上的眼。 徐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朝对面的韩子煜看了过去。 只见韩子煜面色如常,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喝着碗里的鲜笋菌菇汤。 徐昭看了站在那里的小太监一眼,挥了挥手叫他退下了。 等用过早饭,徐昭才跟着韩子煜出了王府,早有马车等在门口,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去了万寿寺。 万寿寺是皇家寺庙,只对皇族宗室开放。 寺院坐北朝南,分为中、东、西三路,中路主有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斋堂和毗卢阁。东路有方丈院、延清阁、行宫院、万寿宫。西路有愣严坛、戒台和观音殿,庄严肃穆。 徐昭进了大殿,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心里默默对着佛祖许了几个心愿。 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着跪在左边的韩子煜,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拜完佛祖后,徐昭和韩子煜就从殿内出来,才刚出来,就遇着一个衣着精致的嬷嬷,那嬷嬷徐昭认识,是在长公主跟前伺候的郭嬷嬷。 见着二人出来,郭嬷嬷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老奴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徐昭抬了抬手,叫她起来,随口问道:「嬷嬷怎么在此处,可是长公主也来上香了?」 郭嬷嬷听着,点了点头,对着徐昭道:「公主和县主也是刚到,这会儿正听方丈讲经呢。」 徐昭点了点头,开口道:「一会儿我和王爷去给公主请安。」 郭嬷嬷看了韩子煜一眼,才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等长公主和柔安县主从禅室里出来,见着韩子煜和徐昭,眼中也是诧异。 「竟这么巧,煜儿甚少来这万寿寺,今日却是到了。」 韩子煜淡淡道:「今日是母妃忌日。」 韩子煜一开口,长公主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那里,大概也不知道今天会是宁贵妃的忌日。 也是,人都去了这么多年,宁氏一族又被皇上诛杀满门,这京城里,又有哪个记得呢? 这样想着,长公主突然就想起了昨日皇上罢朝两日的事情,心里便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和宁贵妃有关系。 长公主今个儿出门早,所以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皇上今早还下了一道旨意。 若她知道了,心中的猜想便能肯定了。 长公主带着一点尴尬,看了韩子煜一眼,又对着徐昭道:「既是你母妃忌日,可是要留在寺院里住一日?」 见着韩子煜点头,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慰了他几句,就带着柔安县主离开了。 事实上,她心里是当真尴尬,平日里她这个姑姑和韩子煜多为亲近,言语间也是关心他这个侄子的。可却是好巧不巧,将贵妃的忌日给忘了。 虽不是她的错,可也着实叫人不好再呆下去了。 徐昭远远看着长公主离开,又回头看了看韩子煜的脸色,却见他面色如常,好像丝毫都不在意长公主方才那尴尬的脸色。 「昭儿随本王进去听方丈讲经吧。」 徐昭点了点头,跟在韩子煜的身后走进了殿内。 万寿寺是皇家寺庙,所以能听方丈讲经的都是宗室子弟,天之贵胄,而方丈大师,更是得道高僧,前些年云游四方,去年才回了万寿寺礼佛。 殿内香烟浓浓,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 听方丈讲了一个时辰的经,二人才从殿外出来,就被僧人领到了后院的禅房歇息。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小沙弥送来了斋饭。 斋饭是寺院的厨房专门供应的,两碗南瓜粥,两样素菜,一碟瓦酥、还有两碗白米饭。 虽然简单,味道却是格外的好。 等用完午膳后,徐昭本想在禅房里看看经书,再抄写几卷,韩子煜却拉着她参观起寺庙来。 院子里有娑罗树和两株银杏树,树体高大。 院中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 西路大多是寺院式的殿堂,有戒坛、观音殿和龙王殿等等,一层层排列,瑰丽堂皇。 戒坛是僧人们受戒之处,台上有释迦牟尼像,像前有三把椅子,两侧各有一长凳;观音殿是全寺最高处,上有乾隆手书莲界慈航,内供观世音菩萨,敛目合什,隽秀端庄。 如此清幽雅致,徐昭听着寺庙中的禅音,觉着心都彻底安静下来了。 两人在寺庙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就回了肃王府。 徐昭回了王府,韩子煜则是直接进宫去了。 皇上罢朝两日,今日正好是要上朝的。 等到上午的时候,就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下旨,追封已故宁贵妃为皇贵妃,谥曰元皇贵妃。 一时间,朝中掀起了大浪,皇后听闻旨意,当场就将手中的茶盏给摔到了地上。 皇贵妃还不够,皇上给她个「元」字,她这个皇后的颜面何在? 朝堂上,有言官以帝后和睦,朝堂社稷为由,跪求皇上收回旨意,却惹得皇上龙颜震怒,命人将其廷杖四十,发回原籍,永不叙用。 身为言官,求的便是以身谏君,若能得以一死,便能青史留名。 可皇上今日,分明是存了心思,不给他这个机会,不然廷杖四十,早就死的透透的。 其他的官员看着这事儿,心里头门儿清,也没有人再敢劝谏。 说到底,追封不追封都是皇上的家事,只要皇上按时上朝,龙体康健,就行了。别的,可不是他们这些当朝臣的想求就能求来的。 经此一事,朝堂便再没人敢劝皇上收回旨意。反而是琢磨起圣意来。 皇上追封宁贵妃为皇贵妃,还谥号「元」字,莫不是往后还要追封元皇贵妃为皇后? 若真有此意,皇上便是在为肃王殿下铺路了。 比起肃王来,大皇子既占了嫡又占了长,理应承继大统。可祖宗规矩再大也做不得数,到最后,还是得看皇上的心思。 若是皇上有追封元皇贵妃为皇后的心思,到时候肃王是皇后嫡子,身份上就没人能说道了。 因着一道旨意,朝堂局势,瞬间就变了。 慈安宫 太后才喝完了茶,就问起皇帝的事来。 「去看看,皇上可还忙着,忙到连见哀家一面的功夫都没有?」 太后的话音刚落,就有太监前去打听了。 回来后,却说皇上还在乾玺宫批折子。 太后听了,皱了皱眉:「他不见哀家,哀家也可去见他。」 第四十七章 太后的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嬷嬷给拦住了。 「太后,皇上的病才刚好,定是堆积了好些折子,需要处理。」 「太后您忘了,宁贵妃刚刚病逝的时候,皇上是什么样子的。」 听着嬷嬷的话,太后沉思了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哀家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着了风寒,头疼的厉害,按照规矩,徐昭这个肃王妃和大皇子妃薛氏都要入宫侍疾。 宫里的太监前来传话的时候,徐昭正一边看书一边吃着点心。 听到宫里来人了,早早将吃到一半的点心放下,就叫人将桌上的东西给撤了,等听到皇后头痛,要她进宫侍疾的时候,当真是有些心塞。 只是,表面上还是表示了对皇后的担心,保证会立马进宫的。 「王妃准备准备,快些进宫吧,奴才先在院里等着。」 那太监说完,就躬了躬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王妃,这可怎么好,王爷这会儿还在宫里。」连翘很是担心,皇后向来不喜欢自家王妃,说是进宫侍疾,还不知会怎么折腾王妃呢。 见着连翘着急的模样,徐昭却是淡定下来,瞧这情形,是要在宫里小住几日的。于是就吩咐了瑞珠收拾了几件衣裳,还有一些打赏的东西。 「若是王爷回来,也叫王爷不必担心。」 徐昭嘱咐了几句,就随着那太监出了王府,马车一路朝皇宫驶去。 她不是头一回进宫,却绝对是头一回进宫侍疾,侍疾的那个人还是俞氏,心里不紧张是假的。等到了宫门口,她终于是想明白了,既然该来的都要来,她又何必担心。 左右,俞氏不过是刁难她而已,到时候她见招拆招就是了。 想着这些,徐昭才安下心来。 等下了马车,那太监就领着徐昭一路朝凤鸾宫的方向去了。 进了凤鸾宫的门口,守在门口的宫女就堆着笑迎了过来:「奴婢给王妃请安。」 「娘娘可好些了?」徐昭叫她起来,然后才开口问道。 那宫女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娘娘着了风寒,头痛了一宿,方才太医来过,扎了几针才睡过去。」 「劳王妃先等会儿,娘娘怕一会儿就醒了。」 那宫女说着,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徐昭听了,哪里还能不明白,俞氏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她不知道,但此时这宫女当真是想叫她这个王妃站在这里等着倒是真的。 徐昭看了那宫女一眼,点了点头。 大热的天,站的地方又没有什么树木可以遮蔽,虽然徐昭身上带着寒冰珠,却也难受的很。 只等了一会儿,见着屋里还没动静,徐昭就些看了那宫女一眼,上前几步。 「娘娘可是还没醒?这样站着也不是法子,还是到偏殿等着吧。不然,若是失了仪容,到了娘娘面前可就是大不敬的罪过了。娘娘瞧见了,心情也不会好的。」徐昭笑着开口,一副全然替皇后着想的样子。 那宫女见着徐昭过来,先是一愣,听到徐昭的话之后,更是露出几分诧异来。 虽然娘娘早就说过这肃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她在娘娘跟前伺候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这样的话。 别的人无论是妃嫔还是命妇,哪个不是安安分分在这儿等着,便是等上一天,也是她们的福分。 不等那宫女开口,徐昭的视线就朝偏殿处看了看,那宫女也只好恭恭敬敬带着她走了进去,然后还派人上了一盏茶。 徐昭坐下来,没有拿起那茶,却是问道:「大皇子妃可进宫了?」 知道徐昭不好应付,那宫女回答的时候多了几分小心:「回王妃的话,大皇子妃来的早,已经在殿内伺候了一会儿,这会儿娘娘睡着了,还在一旁守着,真真是个有孝心的。」 徐昭含笑看了那宫女一眼,点头道:「可不是,母后贵为一国之母,身子自然是金贵得很,若不是母后睡着了,本王妃不好进去,怎么也是要在母后跟前侍奉的。便是端茶递水,也是求都求不来的。」 那宫女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徐昭,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算了,这肃王妃伶牙俐齿,哪里是她一个宫女能说得过的。 那宫女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到了正殿讨皇后示下了。 皇后说是头痛,其实根本就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因着皇上的一道旨意,怒急攻心,身子有些不爽利罢了。 传徐氏进宫侍疾,不过是借此机会,想要作践一下徐氏,出口恶气罢了。 听着那宫女的话,俞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哦,她有这个孝心,想替本宫端茶送水,那本宫就给她这个恩典。」 「去,就说本宫醒了,叫她过来。」 那宫女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俞氏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的薛氏,见她默不作声,脸上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一时间,心中愈发的不痛快了。 这薛氏是个孝顺的,对灏儿也是真心好,可这性子却着实不讨人喜欢。 若是换了别个,定要好生的说说徐氏的不是。可她呢,偏偏就当是没听见,什么也不说,一副绵软木讷的样子。 俞氏正想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就见着徐氏从殿外进来。 徐氏身着一袭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头上插着紫罗色蝴蝶簪,缓步过来,当真是叫人觉着眼前一亮。 「媳妇给母后请安。」徐昭福下身子,恭敬地道。 俞氏也不叫起,只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和大皇子妃薛氏说起话来。 薛氏满心不自在,时不时朝徐昭那里看去,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来。 皇后本就不喜欢她,她若再多嘴,替徐氏解围,还不是被皇后厌恶了。 只一会儿工夫,徐昭的双腿就有些酸麻起来,她看了靠在床上的俞氏一眼,提高声音重新请了一遍安:「媳妇给母后请安。」 她的声音很高,一屋子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宫女嬷嬷俱是露出诧异来。 俞氏便是想装作听不见,也不行了,脸上便闪过一抹怒意。 「起来吧。」说着,对站在那里的嬷嬷训斥道:「见着王妃进来,你怎么也不提醒本宫,本宫病了,头一阵一阵的疼,你难道也是个糊涂的。」 那嬷嬷见着皇后怪罪,忙告罪道:「娘娘息怒,都是奴婢不好。」这个时候,自然什么罪过都要担下来。 那嬷嬷说着,又堆着笑朝徐昭道:「王妃可别见怪,都是奴婢的不是,忘了要提醒娘娘。」 徐昭摇了摇头:「嬷嬷哪里的话,我还想是不是娘娘对我这个儿媳有偏见,如今听娘娘这么一说,才知原是我想岔了,我这么恭顺听话,母后怎么会讨厌我。」 徐昭笑了笑,却是眼圈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母后可别笑话儿媳,太后常说儿媳年纪小,想的却是多,可母后是王爷的嫡母,便也是媳妇尊敬的长辈,母后若不喜欢儿媳,儿媳怕是伤心难过,都能一路哭着回了肃王府去。」 第四十八章 徐昭一口一个儿媳,就是将自己放在了小辈的位置,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和婆子全都愣在了那里,便是皇后俞氏,也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薛氏抬起头来,看了徐昭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羡慕来。 徐氏小小年纪,便能活的随心,也是一种福气。换做是她,娘娘怎么折腾她,她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一来是怕没了脸面,二来这种小女儿的情态她实在也做不出来,怕人看了笑话。 可偏偏,徐氏却是自然而然,让人看在眼中,也觉着坦坦荡荡。 徐昭一进宫,就弄出了这么一遭,接下来的时间,俞氏也不大敢为难她。 因为她实在是摸不准徐昭的性子,她说受了委屈一路哭着回了肃王府,若是换了旁人,俞氏哪里会信,可徐昭这样说,俞氏尽管不信,也不大敢真就为难她。 之前的教训告诉她,她这儿媳,惹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俞氏本是想出口恶气,并不想因着此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叫人觉着自己是个恶婆婆,故意为难徐氏。 再说了,徐氏和薛氏一同入宫侍疾,若只徐氏受了委屈,哭着回去,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只会觉着她这个皇后因着他追封宁贵妃的旨意就怨愤皇上,将怨气撒到了徐昭这个晚辈的身上。 这样一来,只会叫皇上离她越来越远。 想明白了这点,俞氏当天下午,就说头痛好些了,体谅徐昭和韩子煜才刚成婚,先叫她回府了,只留了大皇子妃在跟前侍奉。 临走时,还赏赐了徐昭好些东西,以示她的对徐昭这个肃王妃的喜爱。 徐昭才进宫侍疾半日,就回了王府,从宫里出来,觉着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不是她不想伏低做小,而是若是一时忍了,俞氏只会得寸进尺,就着她是个好欺负的。她受了委屈不要紧,若是传到外头去,叫人知道她这个肃王妃性子绵软,任人欺负,丢了韩子煜的脸面,可就难看了。 徐昭还未走到宫门口,就遇到了从乾玺宫过来的韩子煜。 见着徐昭,韩子煜愣了一下,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怎么回事?」 徐昭解释道:「皇后娘娘头疼,叫我进宫侍疾。」 不等韩子煜说话,徐昭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大概是嫌我笨手笨脚服侍的不周到,娘娘又体谅我和王爷才成婚不久,便特许我回府里。」 「这不,娘娘还赏赐了我好些东西呢。」 徐昭说着,视线朝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看去。 见着她没被欺负,韩子煜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两人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一路朝肃王府驶去。 刚回了院子,连翘见着她和韩子煜一块儿回来,脸上满是惊喜,忙下去端了两盏茶进来。 「王妃先润润嗓子,奴婢叫人去传饭。」 连翘说着,福了福身子就转身下去了,她们当奴才就得有奴才的眼色,王爷和王妃说话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在跟前站着。 徐昭在凤鸾宫一口水都没敢喝,所以真是口渴了,当下就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等喝完后,就见着韩子煜将他面前的那盏茶朝她这边推了过来。 徐昭也不和他客气,朝他笑了笑就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才刚喝完,连翘就从外头进来,问道:「王爷,正午了,可要传膳?」 见着韩子煜点头,外头的丫鬟就鱼贯而入,摆好了饭菜。 冬笋玉兰片、桂花鱼条、花香藕、鸡丝蛰头、吉祥如意卷、酒酿清蒸鸭子、龙井虾仁、玫瑰豆腐、清汤龙须菜、藤萝饼、西湖醋鱼、紫参野鸡汤。 徐昭一见着桌上的菜,视线就不自觉朝站在那里的连翘看去。 连翘对她使了个眼色,视线直指坐在那里的韩子煜。 徐昭顿时就明白了。 「你身子不便,该好好补补,想尽孝心也不必委屈了自己,记在心里便可。」韩子煜顿了顿,又若有所思道:「母妃不是个计较的。」 韩子煜说着,就笑了笑,夹了一块儿西湖醋鱼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徐昭点了点头,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刚入口,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好……好好吃。 连翘见着自家王妃这样,微微一笑,解释道:「王爷知道王妃爱吃这道菜,特意从南边儿请了个厨子回来。」 听到连翘的话,徐昭便朝韩子煜看去,很是讨好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一顿饭,吃的很有兴致,见着徐昭这样有胃口,韩子煜也跟着多吃了一碗饭。 等到吃完饭后,丫鬟就伺候着二人净手,才又上了两盏茶来。 不等徐昭喝完,就听到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瑞珠掀起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走到徐昭跟前福了福身子,回禀道:「王妃,镇国公夫人派人下了贴子,请您明日去府上赏花。」 徐昭伸手接过帖子,心里不是没有诧异。 那日小侄子满月时,她可当着众人的面叫贺氏难堪了,如今怎么专门下了帖子请她去府里赏花。 徐昭能想到的,唯有皇上追封宁贵妃为皇贵妃的那道旨意了。 镇国公府 「王妃说,明日定会到的。」 听着婆子的回话,贺氏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罢了,叫芷儿过来吧。」 那婆子应了一声是,就下去了,很快就带着穆芷徽走了几年来。 因着她在徐昭面前失了礼节,刚一回府,就被贺氏禁足了。 短短几日,人就消瘦了一圈,贺氏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芷儿纵是任性些,也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尤其是惜儿没了后,她更是将疼爱都给了芷儿一个,才将她宠成了如今这个地步,若是要怪,也该怪她这个当母亲的。 穆芷徽进来,福了福身子,叫了声母亲。 「你可知错了?」 穆芷徽点了点头,小声道:「女儿知道错了。」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女儿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徐氏难堪。」 她的话音刚落,贺氏就瞪了她一眼,见着她柔弱的样子,最终只摆了摆手,叫她下去了。 「回去吧,明日赏花会我也请了肃王妃,到时候,你好好给王妃陪个罪。」 穆芷徽一听,脸色就变了,有些不情愿。 贺氏看着她这样,生气道:「你若再不懂事,我就告诉老太太,叫老太太亲自来管教你。」 穆芷徽一听,眼中就闪过一抹惧色,忙开口道:「母亲别生气,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的,定好好的给王妃赔不是,叫王妃原谅了女儿。」 在这国公府里,穆芷徽最怕的就是老太太,她虽是嫡出的,却是最不得老太太疼爱。在老太太面前,她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老太太也就是在人前才给她个好脸,叫人就这她也疼她这个孙女儿,可实际如何,府里个个都知道。 听着这话,贺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挥了挥手叫她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用完早饭,就坐了马车一路去了镇国公府。 她去的时候,早有丫鬟在那儿等着了,见着她下来,忙上前请安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第四十九章 徐昭随着她进了镇国公府,到了内院的园子里,她进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其中一个,还是她认识的。 吴敏珠见着徐昭,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站起身来几步就跑到她面前,刚想开口,又想到徐昭如今的身份,便福了福身子,想要行礼。可她才刚有动作,就被徐昭扶住了。 「表姐不必多礼。」 穆芷徽站在那里,看着二人的动作,心里只觉着徐昭虚伪的厉害。 她不和府里堂姐妹交好,偏偏对一个表姐好,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穆芷徽在看徐昭的时候,徐昭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几日不见,妹妹气色愈发的好了。」 徐昭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那日满月宴上穆芷徽丢了穆家的脸面,回来定会受到责罚的。 如今她脸上虽然敷着脂粉,却是身形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味道。 穆芷徽听了,面色变了变,强扯出一抹笑意道:「劳王妃夸赞了,王妃的气色比妹妹可好多了,想来是王爷待王妃极好的缘故。」 穆芷徽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嗤笑:「妹妹这是怎么了,开口闭口都是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动了什么心思,错怪了妹妹呢。」 说话的是建宁侯府的嫡长女萧思晴,她向来和穆芷徽不睦,说起话来也是毫不留情。 「你!」 不等穆芷徽开口,萧思晴就上前几步,走到徐昭跟前福了福身子:「臣女给王妃请安。」 见着她的动作,众人都行礼请安,只穆芷徽一人站在那里,好半天才福下了身子。 徐昭看了那萧思晴一眼,微微一笑:「都坐吧。」 徐昭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却是丫鬟扶着贺氏从不远处走过来。 「臣妇来迟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贺氏福了福身子,对着徐昭告罪道。 她故意迟来,为的就是给芷丫头一个机会,叫她私下里给徐氏陪个不是,不曾想,这孽障竟然又说出那些糊涂的话来。 她正好陪着老太太,老太太听到丫鬟的回禀,就叫她赶过来了。 「夫人掌管内院,很多事情都要忙,我是知道的,哪里能怪得了夫人。」 徐昭说着,上前一步亲手将贺氏扶了起来。 这贺夫人是主,她是客,哪里有在主人家摆威风的道理。 徐昭不是个蠢笨的,自然不会给人机会在背后嚼舌根。 见着徐昭的动作,贺氏愣了愣,脸上的笑意倒是真切了几分。 穆芷徽站在那里,咬了咬嘴唇,眼中都是不快。 「大家也不必拘着了,这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可随处看看。」 贺氏说完,就对着徐昭道:「那边牡丹开的极好,王妃可愿陪臣妇去看看?」 她这样说,徐昭哪里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愿意,只能点了点头。 满园子的花开的极好,香气四散,弥漫在空气中。 「这片牡丹原是臣妇和惜儿种下的,本想着每年过来看看,哪曾想惜儿竟早早就去了。」贺氏走着走着,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那几株牡丹,自顾自说了起来,眉宇间满是感伤。 徐昭知道她所说的惜儿就是镇国公府的嫡女穆芷惜,也多少知道当年的事情。 只是不知,贺氏为何对她说这些。 贺氏看了徐昭一眼,又开口道:「当年出了那事儿,臣妇原也怪过王爷,可这些年吃斋念佛倒是想开了。本是惜儿自己不尊重,王爷天之贵胄,不牵连到整个国公府,已经是留有余地了。所以,也常劝着芷儿,教导芷儿规矩。」 「许是臣妇将对惜儿的疼爱都给了芷儿,才宠的她这般,得罪了王妃,还请王妃看在臣妇的面儿上,原谅她这一回,往后臣妇定好生教她。」 贺氏肺腑之言,徐昭愣了愣,点了点头,却只说道:「我也不是个爱计较的,只是,古人言祸从口出,二姑娘也该收收自己的性子了,不然总有一日会吃亏的。」 徐昭不觉着自己是圣母,所以也没有因着贺氏的一番话就满口答应。 什么事情,都是有个底线的。 有的人,你退一步,她只会得寸进尺,觉着你好欺负,是怕了她。 徐昭深知,穆芷徽就是这样的性子。 听着徐昭的话,贺氏的脸色僵了僵,大概也没想到徐昭会这样说。 这会儿她才明白,为何京城这么多的女子,这徐氏会成了肃王妃。 这不饶人的性子,和那肃王有什么两样,二人,同样是凉薄之人。 贺氏点了点头,又陪着徐昭赏了会儿花,才借口有事走开了。 徐昭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见着站在不远处的表姐吴敏珠,微微一笑,就走上前去。 自打徐昭嫁进肃王府后,二人也只是在小侄子满月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徐昭已经周身贵气,不再是吴敏珠熟悉的那个妹妹了。 所以,面对徐昭的时候,吴敏珠实在不知如何相处。 若是同往常一样,未免太过冲撞,可若是拘着规矩,心里总觉着怪怪的。 其实,吴敏珠性子大大咧咧,原本是想不到这些的,只是昨晚被母亲好生叮嘱,记在心里了,才生出这些担忧来。 「王妃。」 吴敏珠才刚开口,就见着徐昭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姐姐和我过去坐坐。」 说着,就拉着吴敏珠的手到了亭子里。 二人坐下后,徐昭亲手拿了块儿奶油松瓤卷酥递给了吴敏珠:「我记着姐姐最爱吃这个,可有记错?」 吴敏珠见着,愣了愣才伸手接了过来,视线落在徐昭的身上,有些不知所措。 徐昭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好姐姐,难道我成了王妃,姐姐就不认我这个妹妹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姐姐若是因此疏远了我,我可是不依的。」徐昭撇了撇嘴,不依道。 见着她说的认真,吴敏珠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哎呀,也不是我愿意这样,是母亲念念叨叨,非说你现在身份尊贵,不能和往常一样了。」 「我就知道,旁人或许会端起架子,你却万万不会的。」 吴敏珠说着,毫不客气咬了一口手中的奶油松瓤卷酥。 徐昭见着她这样,眼中才露出笑意来。 她本来就和表姐相处极好,若是因着诸多规矩生分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于是乎,整整一个上午,两人就坐在一起聊天,有人想上前讨好徐昭这个肃王妃,见着二人这样,也不好上前,怕唐突了。 毕竟,这吴家姑娘和王妃是表姐妹,说不定人家私下里有话要说呢。若是扰了王妃的兴致,可就不好了。 穆芷徽坐在另一旁,目光始终落在徐昭的身上,虽然极力掩饰,可眼睛里的怨恨和嫉妒还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更何况,是深知她秉性的萧思晴。 「妹妹怎么一直盯着王妃看,难不成,是想上去奉承王妃去?」 萧思晴看了穆芷徽一眼,幽幽道:「只可惜啊,人家是王妃,有王爷宠着,你算什么呢?」 「最多,也就是担着国公府嫡女的名声。我记得,府里老太太可不怎么心疼你。今个儿你得罪了王妃,少不得回去后会被责罚,只是不知老太太若真生了气,会将你禁足呢还是直接叫妹妹去祠堂罚跪?」 第五十章 萧思晴说着,上前一步,低着头在穆芷徽耳边道:「看在惜姐姐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肃王妃虽性子好,不会拿你怎么办,可你别忘了,还有肃王殿下在。你若不想给国公府招来祸事,往后说话前还是动动脑子,更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到头来害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听着萧思晴的话,穆芷徽怒气顿生,一下子就站起身来,扬手就朝萧思晴打去,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不能动弹。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来了诸多视线。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穆芷徽的身上,眼中有惊讶,也有不解,更多的还是觉着穆芷徽不可理喻。 萧思晴是建宁侯府的嫡女,待人素来是不错的,只是不知为何,单单和穆芷徽看不对眼。 她们不会以为是萧思晴的错,只会觉着是这穆芷徽太不懂规矩了。今个儿可是贺夫人下的帖子,请她们到府里赏花,若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这往后,看谁还敢来他们镇国公府。 徐昭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想着方才贺氏私下里和她说的那些话,只觉着她有句话说的果然不错,这穆芷徽当真是被宠坏了,失了规矩。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穆芷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格外的难堪。她所费心经营的一切,都毁了,毁在了萧思晴的手里。 穆芷徽心中暗恨,看着面前的萧思晴,不知怎么就拿起了桌上的茶盏,朝萧思晴泼过去,那茶盏是刚上的,里头的茶水还是滚烫的。 所以即便萧思晴躲得快,还是有一些泼到了脖子里,顿时就尖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一时间,场面就混乱起来,跟前的丫鬟婆子见着自家姑娘这样,也一时吓呆了,等到反应过来,只惨白着脸慌慌张张跑到正院禀告贺氏去了。 而穆芷徽,亦是脸色苍白,手一松,茶盏就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着萧思晴一手捂着脖子,脸色难看的蹲在那里,她才察觉到后怕,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看到众人谴责的目光,更是惨白了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还不快传大夫进来。」徐昭上前,沉声道。 「还有,打盆冷水过来,再拿些烫伤药,还有白布。」见着那婆子出去请大夫,徐昭才又开口道。 很快,就有丫鬟打来了凉水,徐昭弄湿了帕子,叠好后递给了萧思晴。 「先拿凉帕子捂一捂,降下温来,别用力,破了会留下疤。」 徐昭见着萧思晴脖子里伤处已经烫出了水泡,知道即便是大夫来了,她也是要吃些苦头了。 需得将水泡挑开,将里头的水给放出来,才能上药。 只是这种痛,当真是极痛极痛的。 只一会儿工夫,贺夫人就和老太太一起过来了,身后跟着各房的太太还有几个婆子。 见着这情景,贺氏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 穆芷徽看着贺氏和老太太一块儿过来,眼中满是惧意,身子哆嗦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贺氏先看了看萧思晴的伤势,叫人扶着萧思晴去了偏房。 然后才狠狠瞪了穆芷徽一眼,穆芷徽被她这样看着,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母亲,我也是不小心的,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当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就拿起桌上的茶水拨了过去,等泼完后,就后悔了,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不等贺氏开口,老太太就对着身后的两个婆子道:「还不把这孽障给我绑了!」 老太太平日里威严,一个眼神就能叫人害怕,更别说这样盛怒的样子。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才上前一步,却被贺氏拦住了。 「老太太息怒,芷儿犯了天大的错,她也是府里的姑娘,求老太太给她个体面。」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规矩,府里的姑娘犯了错,轻则抄写佛经,然后是禁足,再不济也是发落到庄子上,或是去寺庙反省。便是真要责罚,叫她痛一痛,也是拿戒尺打了手心,或是罚跪祠堂,最后才是打板子。 可是,老太太叫人拿绳子将芷儿给绑了,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根本就是不将芷儿当她的孙女儿,而是把芷儿当那下等的奴才看了。 贺氏心里头生气,恨不得亲手打这孽障一顿,可是再生气她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怀胎十月,又教导这些年,哪里能狠得下心,叫她受这样的屈辱。 老太太若当真如此,芷儿往后怕是没脸做人了。 「送太太回房里去,老身今个儿定要给在场的一个交代,免得毁了穆家百年来的名声。」 「来人,将这孽障给我打二十大板。」 穆芷徽虽然不得老太太疼爱,可这些年被贺氏捧在手心,谁也没碰过她一个指头,如今听着老太太这话,惊惧之下,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贺氏见着她晕过去,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吴敏珠拉了拉徐昭的袖子,低声道:「我看那穆芷徽,多半是为了逃避责罚,才装晕的。」 徐昭的视线朝老太太那边看去,心里也有几分相信。 这穆芷徽倒也不是全然蠢笨,这个时候晕过去,多多少少可以保全穆家的颜面。 不然,老太太若是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杖责了她,这传出去,也是不大好听的。 不到两日的功夫,事情就传了开来,说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骄横跋扈,下了帖子叫人前去赏花,却是和前去的客人动起手来,差点儿就毁了那萧家姑娘的容貌。 这消息一传开来,自是连累了镇国公府的名声,说是国公府管教不严,竟然教出这样的女儿来,又将当初国公府大姑娘的事情拿出来议论了。 这一议论,反倒好些人觉着当年肃王所做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了。 徐昭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谁能想到穆芷徽闹出这一场来,竟然有这样的效果。 「听说,那萧家大姑娘受了惊吓,才一回去就发了热,萧家老太太直接带着人闹到了镇国公府去,说是叫国公府老太太给萧家一个交代。」 「竟有这事儿?」徐昭诧异道。 连翘点了点头:「也怪不得萧家不依不饶,这萧家大姑娘相貌才情都是不错的,更得萧家老太太的疼爱,这回差点儿就毁了容貌,可不是天大的事情。」 「那最后如何处置了?」 「说是叫那穆姑娘亲自去给萧家大姑娘赔了罪,人才回来,府里老太太就发话,将人送到了庄子上,还请了嬷嬷教她规矩。」 「这一住,怕是要住小半年呢。」 半年后,等人们渐渐忘了这事儿,穆家才好接人,不然,就是打穆家自己的脸了。 说起来,也是这穆家二姑娘自作孽,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名声尽毁,众人谴责,往后也怕是不好议亲事的。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并没有觉着意外。 那日她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就瞧出老太太不喜欢这个穆芷徽来,若不是当时碍着穆府的名声,那老太太真能叫人当着众人的面杖责了穆芷徽。 如今老太太将人送到庄子上,定是要好好的管教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将人给接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徐昭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等她说话,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丫鬟请安的声音传了进来。 「奴婢见过王爷。」 徐昭放下手中的茶盏,才刚站起身来,就见着韩子煜从外头走了进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绛紫色的杭绸直裰,眉目深邃,看到徐昭的时候,眸子里才露出一丝暖意来。 「王爷今日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徐昭上前几步,开口问道。 韩子煜上前坐在软榻上,才开口道:「下朝后去给祖母请了个安。」 「太后身子可好,等十五之日,我也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徐昭身为王妃,依着宫里的规矩每月十五是要进宫给太后请安的。只是,之前太后念着她才刚成婚,叫人来传话,叫她安心呆在王府熟悉府里的事务。 韩子煜听了,点了点头:「到那日,昭儿和本王一块儿进宫便可。」 徐昭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走到桌前亲手倒了杯茶,递到韩子煜手中。 韩子煜拿起盖子,顿时茶香四溢,弥漫开来。 「凤辇寻春半醉回、仙娥进水御帘花。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 徐昭听着就笑了:「王爷倒是好雅兴,这顾渚紫笋乃上品贡茶,滋味鲜醇,最能消除疲劳。」 徐昭说着,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京城里近日发生的事情来。自然而然,就提到了镇国公府。 听徐昭说完事情的经过,韩子煜只皱了皱眉,道:「贺氏教女无方,才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徐昭听着,点了点头,然后才窃笑起来:「王爷可知那贺夫人为何叫我去府上赏花?」 见着自家王妃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韩子煜嘴角抽了抽,淡淡道:「为何?」 徐昭一听,先是看了韩子煜一眼,然后才开口道:「说起来,这还和王爷有关。」 见着韩子煜挑眉,徐昭笑了笑,就将那日在满月宴上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说完,就意味深长道:「所以,贺夫人是怕得罪了人,才下了帖子想着要赔罪。」 「只是那穆芷徽性子太傲,不肯赔罪。」 「我之前还不觉着,这两日也琢磨出来,那穆芷徽兴许想要觊觎王爷。」 那「觊觎」两个字,听的韩子煜满头黑线,想要发作见着自家王妃满是看笑话的意思,又怎么都发作不出来,最后只瞪了徐昭一眼:「昭儿倒是盼着有人觊觎本王?」 那「觊觎」两个字,被韩子煜说的极重,徐昭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爷哪里的话,王爷可是妾身一个人的,旁人便是有心思,也得妾身答应才成。」 徐昭这话说出来,韩子煜先是愣了愣,下一刻就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来:「昭儿既如此善妒,自然要叫本王心满意足了才好,免得叫本王吃亏了。」 韩子煜说着,就站起身来,走过去将徐昭拦腰抱了起来。 徐昭深知他的性子,怎么会不知道他想什么,突然就慌了起来。 「快到中午了,妾身饿了,王爷还是叫人传饭吧。」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笑了笑,低着头轻轻在她耳边道:「放心,本王自会负责喂饱昭儿。」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徐昭的脸便不争气的红了。 最后,徐昭挣扎不过,就被某人抱进了内室。 殿外候着的连翘听着屋里若有若无的动静,也有些面红耳赤。 她知道王爷宠着自家王妃,可这也太…… 见着有丫鬟走过来,连翘便走了过去,没叫她靠近。 「姐姐,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可能传膳了,奴婢好去厨房递个话去。」 连翘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过半个时辰再来。」 那丫鬟心中不解,明明每天都是这个时候传膳的,怎么今日却…… 虽然不解,却还是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徐昭累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关键是,累还不算,肚子里空空的,饿的厉害。 又累又饿的徐昭忍不住想要瞪某人一眼,却是在念头刚出来的时候就压了下来。 见着自家王妃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韩子煜勾了勾嘴角,笑道:「王妃体力不好,该好好锻炼了。」 「不如从明日起,每日绕着马场跑一圈。」 徐昭听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身子不好他还将她欺负成这样,若是好,那还得了。 见着徐昭不说话,韩子煜只说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徐昭终于是忍不住狠狠瞪了某人一眼,才想开口,突然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徐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愣住了,抬起眼来,就见着韩子煜满是笑意看着他。 大概,真是觉着好笑,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顾着徐昭的面子,拿手掩了掩。 「好了,收拾收拾,本王陪昭儿用膳。」 韩子煜说着,就扬声叫人去准备些热水,说是要沐浴。 他说话的时候,徐昭将头埋在被子里,双手捂着耳朵。 这么光明正大的要热水,不是告诉所有人他们刚才做了什么吗? 徐昭觉着,自己往后都没脸见人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下人对于主子的这些事儿,根本就习以为常。 王爷宠着王妃天经地义,至于韩子煜为何这样神色淡然,丝毫不觉着尴尬,那是因为在他眼中,这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和屋子里摆着的桌子椅子一样,不过都是买来的物件儿。 所以,自然不会在物件儿面前,觉着不好意思。 而徐昭虽然在这里活了这些年,可上辈子毕竟是在人人平等的世界里生活的,所以即便是知道丫鬟婆子在旁人眼里地位不高,也不会真觉着他们就是个物件儿。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太监鱼贯而入,抬了热水到浴室。 又有丫鬟拿了几个托盘进来,里头放着干净的帕子,还有两件新衣裳。 韩子煜亲自伺候着徐昭擦洗,又自己收拾妥当,才叫了连翘进来,给徐昭梳头。 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徐昭饿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很快,就有丫鬟鱼贯而入,端着食盒进来。 一品豆腐、银芽鸡丝、樱桃肉山药、油榨鹌鹑、玉笋蕨菜、玉田香米粥、云片火腿、糟鹅掌鸭信、宫保野兔、红烧黄鱼、冬笋玉兰片、桂花鱼条、冰糖百合马蹄羹。 见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就开动起来,全然不顾坐在对面的韩子煜。 韩子煜也不介意,只笑了笑,夹了一块儿冬笋玉兰片放到徐昭面前的碟子里。 整整一下午,徐昭都觉着连翘看她的目光怪怪的,心里更是将某人来回鞭打了一百遍。 只是,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见着徐昭放下手中的茶杯,连翘忙过来添满了,想了想才开口道:「王妃若是累了,不如到床上歇会儿。」 连翘的话音刚落,徐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没好气瞪了连翘一眼:「好啊,学会打趣你家姑娘了。」 第五十二章 听着徐昭的话,连翘连连摆手,支支吾吾道:「奴婢哪里敢打趣王妃,只是……」连翘看了自家王妃一眼,才又开口道:「王妃看了一下午书,才翻了几页。」 连翘伸手指了指徐昭面前的书,开口道。 徐昭听了,一时就噎住了,好吧,是她表现的太过明显。可这一下午,她脑子里满满都是韩子煜,也不知他到底是对她做了什么,叫她这样忍不住去想他。 徐昭觉着,一定是中午的时候被某人欺负的太惨的缘故。 自打成婚以来,徐昭和韩子煜愈发的腻歪起来,徐昭想想,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徐昭又喝了几口茶,就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许是中午太累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正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脚步仓促。 徐昭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见着连翘脸色苍白走上前来,不等福下身子就开口道:「王妃,不好了,王爷命人将皇后赏赐的那宫女给杖毙了。」 连翘说着,腿都有些发软,她方才在小厨房里,听到有人来说,有丫鬟不小心冲撞了王爷,王爷命人杖毙了,除了她们这几个近身伺候王妃的,王府里所有的丫鬟都要亲自去观刑,以儆效尤。 她听了这话,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便一路过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围了好些人,个个脸色苍白,身子哆嗦着,随着板子落下,惨叫声传入耳中。 连翘透过缝隙,见着被压在木凳上的那个丫鬟,已经遍体鳞伤,身上找不到一块儿好肉了。那惨状,看一眼就叫人觉着心惊。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脸色一变,一下子就坐起身来。 「怎么回事?王爷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纵是京中传闻,肃王韩子煜性情狠戾,徐昭也相信,定是那丫鬟做了什么,才惹得韩子煜动怒。 连翘听了,摇了摇头:「奴婢打听了,都没人敢说,这事情,怕是要王妃来问。只是那宫女原是皇后赏下的,若是传了出去,对王府的名声怕是不好。就是皇后娘娘那里,怕也不好交代。」 连翘说着,抬起头来看着自家王妃,眼中满满都是不安。 徐昭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随我到书房去一趟。」 连翘扶着徐昭下了软榻,跟在徐昭的身后一路去了书房。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全都小心翼翼,干着手里的事情,见着徐昭这个王妃,全都恭恭敬敬请安,连大气都不敢出。 显然,是被方才的事情给吓到了。 其实,这肃王府里大多是二皇子府的老人,只是王爷自打和王妃成亲后,性子就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再加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王妃来处置,连掌嘴的事情都没有,更别说是将人杖毙了。 一下子,这府里上上下下就全都明白了,王爷的性子,还是原先那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在王妃面前,能收敛些。 这样一来,众人心里头就门清了,这王府里,这王妃才是头一个需要讨好的。 所以,见着徐昭的时候,在原本的基础上愈发的恭敬了几分。 自然,有人也是存了心思,想着若是能得了王妃的眼缘,到王妃院里去伺候,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没见着,王爷虽然动了大气,可叫府里丫鬟去观刑的时候,偏偏没叫王妃院里的人去。 王爷这样,除了顾及着王妃,没有别的理由。 只一会儿工夫,二人就到了书房。 沈长生在殿外候着,见着徐昭,忙堆着笑迎了上来,恭敬的道:「奴才给王妃请安。」 徐昭点了点头,叫他起来,然后才问道:「王爷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沈长生看了跟在徐昭身后的连翘一眼,连翘被他一看,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反思自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该将此事告诉王妃。 「王爷还想着别告诉王妃,怕王妃受了惊吓。」 沈长生心里虽然有些不满,可连翘毕竟是王妃跟前伺候的,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让开一步,恭敬的道:「奴才不好多说,王妃自个儿进去吧。」 徐昭点了点头,才推门走了进去。 而连翘见着沈长生看过来,一下子就低下了头。 沈长生见着她这样,心里倒是觉着好笑,这丫头,怎么每次见了他都一副害怕的样子。 沈长生嘴角抽了抽,看了连翘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连翘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暗暗想着,日后定离这沈侍卫远远儿的,免得不知怎么又得罪了他。 徐昭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一进去就见着坐在案桌后的韩子煜,他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看得认真,面色平静,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韩子煜才抬起头来,见着是徐昭,就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来将徐昭拉到了一边的软榻上坐下。 「不是睡着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韩子煜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王爷震怒,妾身怎么能不过来问问。」徐昭刚说完,不等韩子煜开口,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子煜看了徐昭一眼,勾了勾嘴角:「那贱婢身上抹了迷情香,若不是本王意志坚定,兴许就被她勾引了去。」 徐昭听了,眼中满是诧异,她一个丫鬟,怎么敢? 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不怕韩子煜这个王爷的,就连宜澜、墨竹她们,也绝对不敢做出勾引韩子煜的事情来。 「若是如此,倒也是她自作孽,怪不得王爷。」 徐昭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这样一来,皇后便是知道那宫女被韩子煜杖毙了,也只能将气咽进肚子里。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笑了笑:「昭儿说的是,她自己想死,本王心情好,这才成全了她。」 徐昭噎了一下,心里暗暗替那丫鬟点了根蜡。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事情就传到了宫里去。 皇后俞氏听到这消息,脸色顿时就变得铁青,沉声问道:「可是当真?」 「奴才怎么敢欺瞒娘娘,说是吟香已经死的透透的,王爷留她全尸,叫人裹了张席子抬到乱葬岗去了。」 俞氏听了,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乱葬岗,那可是专门埋葬犯了大错的宫女和太监的地方,韩子煜这样做,分明就是在打她这个皇后的脸。 长辈跟前的一只猫一只狗都是不同的,吟香乃是她赏进王府的,如今一个月不到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叫人知道了,这满宫里都要看她的笑话。 「去,去打听清楚,吟香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那太监应了一声,然后才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可直到晚上的时候,也没打听清楚,只隐隐约约说是吟香不小心冲撞了王爷,才惹得王爷震怒,叫人给杖毙了。 俞氏听了,铁青着脸,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娘娘,十有八九是那吟香想要勾引王爷。」阮嬷嬷开口道。 俞氏在宫里这些年,哪里能想不到。只是,吟香本就是她送到府里伺候韩子煜的,便是勾引了韩子煜,也罪不该死,更不该叫人杖毙了扔到乱葬岗去。 第五十三章 可如今,却是活生生被打死了。 俞氏想了想,眼中露出一抹算计来。 看来这事儿,还得回禀了太后才对。 太后向来关心韩子煜这个孙儿,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是想听一听的。 俞氏想着,就带着阮嬷嬷一路去了慈安宫。 俞氏过去的时候,太后正站在窗户跟前,逗着一只鹦鹉。 「吉祥,吉祥!」 那鹦鹉一开口,就将太后逗笑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俞氏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太后听到请安声,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你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给哀家听?」太后看了俞氏一眼,开口道。 俞氏听太后这样说,心中一紧,猜不出太后是什么意思。 迟疑了一下,俞氏才开口道:「回太后的话,臣妾的确有一事想要回禀太后。」 「哦,说来听听,最近宫里也没什么新鲜事,哀家也闷得慌。」太后抬了抬手,示意俞氏起身。 俞氏这才站起身来,回禀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臣妾赏了两个宫女到肃王府去。煜儿兴许是怕徐氏生气,将那两个宫女全都弄到了浣衣房去,臣妾知道煜儿性子冷,只怪自己一时唐突了,没事先和煜儿商量。」 「可是,今个儿下午,那个叫吟香的丫头,却是被煜儿叫人活活杖毙了。」 「太后,太后可要替臣妾做主。」 俞氏说着,就跪在了地上,声音也有些哽咽了:「臣妾是他的嫡母,他如今将吟香给打死了,可不是在打臣妾的脸。长辈跟前一只猫一只狗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那吟香也在臣妾身边伺候了多年,煜儿这样,当真是不孝。」 俞氏说完,就不做声了,只在那里落泪,面上满是委屈。 太后也是才刚听说这事儿,心里头虽然偏袒自己的孙子,却也不是不生气的。 她这个孙儿她是知道的,自打贵妃病逝后,性子便阴晴不定起来,隔三差五宫里伺候的太监就要打死一个。她还以为,有徐氏在一旁劝着,他这性子也能改了。 谁曾想,竟是又弄出这种事来。 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年,她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孙儿了。 俞氏看明白太后的脸色,才又开口道:「太后,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俞氏这才说道:「太后,徐氏虽成了煜儿的王妃,可到底还年轻,煜儿跟前,也该有人懂事的经常劝着。如此,今日的事情也不会再有了。」 「一个宫女的性命不足为惜,可煜儿的名声,臣妾却是不能不顾及。」 她这样说,太后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看了俞氏一眼,开口道:「你心里,可有中意的。」 俞氏点了点头,开口道:「回太后的话……」 不等她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肃王和王妃来给太后请安了。」 俞氏一听,就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韩子煜和徐氏会这个时候进宫。 「叫他们进来吧,哀家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徐氏了。」太后吩咐道。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了出去,很快就领着韩子煜和徐昭走了进来。 徐昭一进来,就见着俞氏跪在那里,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太后见着二人进来,这才示意了嬷嬷一眼,叫她扶着俞氏起来。 俞氏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竟然在硬生生在二人跟前矮了一截,心里更是恨到不行,自是将太后给怨上了。 「孙儿给祖母请安。」 「孙媳见过太后。」 「起来吧,怎么今日有空进宫了。」太后叫二人起来,出声问道,并没有提及那吟香之事。 她疼这个孙子,心里头虽然生气,可还是想听他亲口和她解释。 不等韩子煜开口,俞氏就冷声道:「本宫听说,你命人将吟香给杖毙了,你可将本宫这个嫡母放在眼中?」 俞氏说完,视线就落到了站在韩子煜身后的徐昭身上。 「徐氏,你虽年轻,可到底是王妃的身份,怎么也不好好劝着些。还是说,你巴不得本宫赏赐的两个宫女都死了才好?」 徐昭被她这样一说,只福了福身子道:「娘娘息怒,妾身不敢,娘娘送进府里的人,自然是好好安排的。只是,那叫吟香的宫女,勾引王爷不说,竟然用了那下三滥的招数,差点儿害的王爷当众出丑,丢了皇家的脸面。」 「王爷震怒之下,才命人将那吟香杖毙。」 「那吟香心术不正,妾身以为她本就死不足惜,王爷不牵连她的家人,已是格外开恩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俞氏的脸上就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一派胡言,吟香伺候了本宫多年,最是规矩懂事,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分明是你在狡辩,将人打死了再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俞氏的话才刚说完,就见韩子煜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放在了太后面前的桌上。 「这东西乃是内造之物,而这瓶底的勾线牡丹,正是母后宫中所用。」 其实,在韩子煜拿出那药瓶的时候,俞氏心里就咯噔一下。 再听到那金线勾出的牡丹,更是脸色大变。 吟香在她身边多年,手里头自然会有这种东西。宫里头主子用过的东西,并不全都扔了,往往是宫女太监给拿了,沾个体面。这药瓶原是太医院送来的,只是里头的药用完后,就叫宫女们给收着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俞氏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吟香勾引韩子煜她还能说她本就是通房宫女,算不得罪过。可若是用了这下三滥的东西,就是天大的罪过。 这皇家,最是忌讳这种魅惑人心的药物。 宫里头若有妃嫔拿药来魅惑皇上,被人发现了,也是难逃一死。更别说,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了。 一个宫女就有如此心计,若是真成了通房,或是侍妾,往后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好了,事情都说明白了,是那贱婢自己作死,怪不得煜儿。」这个时候,太后才开口道。 俞氏听了,心里再不甘,也只能点了点头。 「你也回去吧,后宫里事情多,都等着你处置呢。」太后看着俞氏,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耐。 俞氏身为皇后,却只看重大皇子一个,又最是善妒,本就当不得皇后之位。 如今挑拨是非,更是叫太后看低了她。 太后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伺候的宫女婆子视线全都落在俞氏的身上。 太后这,明明是在赶皇后走呢,竟不给皇后半分颜面。 果然,太后的话音刚落,俞氏的眼中便闪过几分难堪来,半晌,才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臣妾告退。」 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 走到徐昭跟前时,还狠狠瞪了徐昭一眼,眼中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可偏偏,徐昭不是个怕她的。 她是皇后又如何,不得皇上恩宠,太后亦是不待见她,除了生了个皇长子外,也没什么叫人值得忌惮的。 更别说,皇上迟迟不将韩子灏封王,所以至今,这大皇子还只是一个皇子的身份。 第五十四章 只一会儿工夫,这事情就在宫里传开了,后宫的妃嫔听到这事情,自然是乐得很,皇后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送了个宫女过去,还叫满宫里都看了笑话。 慈安宫 太后看了站在那里的韩子煜一眼,吩咐道:「哀家有话要和徐氏单独说,煜儿你先下去吧。」 韩子煜听了,微微挑了挑眉,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 转眼间,殿内只留下太后和徐昭两个人,徐昭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想不出来太后到底要和她说什么。 是劝她叫韩子煜纳妾,或是说说皇后什么的,徐昭觉着,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偏偏,太后只问起了她府里的一些事情,问她嫁到王府后,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徐昭听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回道:「劳太后关心,府里有江妈妈在,孙媳有什么不懂的,都会问江妈妈。」 「王爷跟前原先伺候的几个宫女,也个个都是能干的。」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煜儿跟前那四个宫女,她是知道的。 「嗯,这就好,你是皇家的媳妇,虽然年纪小些,却也该担起王妃的责任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太后才将话题转移到下午发生的事情上。 「皇上只生了三个皇子,这三个皇子里,哀家最疼煜儿。他的性子,哀家也是知道的。兴许是宁贵妃早早病逝的缘故,煜儿性子阴晴不定,动辄便责罚跟前的宫女太监,这些年,哀家以为他收敛了些,却不知竟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打死一个宫女算不得什么,哀家只是担心,他性子狠辣,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听了太后的话,徐昭一下子就愣住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在太后的心中,韩子煜是这样的。 太后也和这京城里的人想的一样,觉着自己这个最疼的孙儿是那样残暴的性子。 一时间也有些明白过来,为何那次韩子煜随皇上在西苑狩猎,皇上遇刺,韩子煜被人诬陷,太后却也没最先替韩子煜说话。 她心里,定是也有怀疑的,觉着韩子煜这样的性子,不是没有可能弑君杀父。 见着徐昭发愣的样子,太后也轻轻叹了口气。 「哀家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叫你在煜儿跟前时常劝着他,叫他将这性子慢慢改了。」 「你也知道,皇上如今看重他,这江山社稷若是交到他手里,他这样的性子,往后如何爱惜百姓。」 「你是煜儿的王妃,你说的话,煜儿还肯听些。」 听太后这样说,徐昭心里,突然就心疼起韩子煜来。 从宫里回来,徐昭脑子里不时响起太后的那些话,心里更是闷闷的,像是堵着一块儿石头,难受极了。 先是长公主,如今又是太后,原本韩子煜跟前亲近的长辈,实际上却是这样的。 徐昭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们早些看清楚了,还是该同情韩子煜,身边竟是一个真正心疼他的长辈都没有。 徐昭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韩子煜,却见着他面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方才从宫里回来的路上,他没问她太后说了些什么,徐昭觉着,他心里定是清楚所以才没有问她。 正如那日他被诬陷谋害皇上,太后连话都不替他说一句,最后,韩子煜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难过来。 正因为这样,徐昭心里才愈发觉着难受。 旁人若是受了委屈,总会生气,可韩子煜,却像是已经习惯了的这样的猜疑,所以才能这般淡定。 不等徐昭收回视线,韩子煜就抬起头来。 四目对视,徐昭笑了笑,站起身来,伸手拿走韩子煜手中的折子。 「天色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吧。」 徐昭说着,就叫了人进来伺候着二人洗漱,然后才躺在了床上。 这一晚,徐昭格外的配合,等到一切结束,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韩子煜看着她累成这样,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他知道,她这样主动,是在心疼他。 一夜无梦,徐昭累到不行,睡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徐昭才发现身边躺着的人已经不在了。 「王爷上朝去了,说是不叫奴婢扰了王妃,叫您多睡一会儿。」 连翘伺候着徐昭穿好衣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王爷这般宠爱王妃,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莞尔一笑,才站起身来,就觉着身上痛的厉害。 果然,是因为不节制的缘故啊。 见着自家王妃脚步僵硬,连翘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也有些抱怨王爷,明明中午才折腾了,王爷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韩子煜原本是没有想要做什么的,只是见着徐昭那样主动,哪里还能把持得住。 连翘忙从柜子里拿了药膏来,细心的给徐昭擦好药,然后才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粥进来。 徐昭身上没多大力气,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莲子粥,就不想再吃了,便坐在软榻上看起书来。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游记,这些游记都是她从韩子煜书房里寻来的,里头大多都是关于南疆的事情,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愈发的有意思。 南疆本是瘴气之地,更出了许多奇人异事,徐昭看着这些书,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也会问韩子煜,叫他讲给她听。 这十五本游记,徐昭至今才看到第三本,不是她看的慢,实在是王府里事情多。 而且韩子煜这个人,又经常的赖在她屋里不走,所以,害她看书的时间也少了。 以至于进府这些日子,才看到第三本。 徐昭正看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刚抬起头来,就见着管家从外头跑进来,道:「王妃,徐府来人了,说有要紧事要见王妃。」 徐昭一听,面色立马就变了,叫管家将人请了进来。 徐昭没有想到来人竟是薛嬷嬷,徐昭一见着薛嬷嬷,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不等她请安就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母亲……」 见着徐昭这样着急的样子,薛嬷嬷摇了摇头,道:「王妃别担心,不是太太。」 「是前几日远哥儿身上起了疹子,叫了大夫进来看,大夫说是因为天气热,没有大碍。可今个儿一大早,那疹子是愈发的厉害了,远哥儿浑身都发烫,二奶奶没有法子,就派了老奴过来,想求王妃派个太医过去看看,也叫二奶奶安心。」 徐昭听了,开口道:「这会儿递牌子进宫,怕是耽搁了,府里正好有个卢大夫,原也是在太医院当值的,医术倒是不错。先叫他过去诊治,再等太医过来。」 徐昭说着,就吩咐了连翘,叫她去外院找了沈长生,去宫里请冯太医。 连翘应一声,福了福身子,急急忙忙就跑出了屋子。 「嫂嫂怎么不早些叫人过来,若是耽搁了可就不好了。」徐昭忍不住道。 薛嬷嬷听着这话,重重叹了口气:「哪里想到会是这样,明明那疹子见好了,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厉害起来了。」 第五十五章 这个时候,江妈妈正好过来回她府里的事情。 徐昭吩咐了江妈妈几句,就陪着薛妈妈出了王府,马车一路朝徐府驶去。 才进了世安院,就见着丫鬟婆子神情紧张,全都战战兢兢,气氛凝重极了。 见着徐昭和薛妈妈进来,守在门口的丫鬟脸上才露出一抹喜色来,朝里头回禀道:「太太,王妃来了。」 徐昭进去,就见着孟氏红着眼睛,眼泪不住往下掉。 孟氏一见着她,忙站起身来。 「可请了太医了。」不等她开口,周氏就问道。 徐昭叫人将卢大夫传进来,然后才说道:「太医过来还得一阵,先叫府里的卢大夫给远哥儿看看。」 「劳烦大夫了。」 「微臣不敢。」卢大夫拱了拱手,提着药箱朝床前走去。 看了看远哥儿身上的疹子,又拿银针刺了他的手指,挤出血来拿到鼻子前细细闻了闻。 他的脸色凝重,良久才开口道:「微臣也说不好,只能猜测小公子十有八九是中了毒。」 他的话音刚落,孟氏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幸好跟前的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了起来。 「二奶奶。」 周氏眼中也闪过一抹怒意:「远哥儿这样小,竟也狠得下心来下这样的毒手!」 「太医可知,是什么毒?」徐昭开口问道。 听着徐昭的话,那太医开口道:「可否将小公子的衣裳脱下来,叫微臣细细查验。」 听卢大夫这样说,周氏便吩咐了人,将远哥儿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卢大夫拿到手中,细细察看了一番,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徐昭见着,也知道不是这衣裳的问题。 可若是中毒,自然是要接触远哥儿的。 孟氏出自辅国公府,手段也是厉害的,不会连这样的事情都想不到。 远哥儿贴身的衣物,定是查了又查的。 卢大夫开了几服药,叫厨房熬了,叫人给远哥儿抹在身上。 他医术也是高明的,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远哥儿就退烧了,只是身上的疹子依旧没有转好的迹象。 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凝重,孟氏看着浑身都是疹子的远哥儿,满眼心疼,却是不得强撑着。 若是可以,她这个当母亲的宁愿替远哥儿受苦。 如今最要紧的,是知道这毒是什么毒,可偏偏竟是怎么也查不出来。 整个屋子里已经被细细翻看了好几遍,徐昭站在那里,心里也觉着有些诡异。 这个时候,有丫鬟进来回禀:「回禀王妃,冯太医来了。」 徐昭一听,忙叫人将人带了进来。 冯太医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微臣给王妃请安。」 不等他跪下来,徐昭就开口道:「不必多礼,太医先给远哥儿看看吧。」 冯太医应了一声,这才走到床前给远哥儿诊脉,然后看了看他的舌头。 察看过后,脸色当即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怒意:「竟将如此虎狼之药,用到一个婴儿的身上。」 听着冯太医的话,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周氏上前一步,开口道:「劳太医告知,远儿到底中了何种毒。」 冯太医摇了摇头,才开口道:「说是毒,也不是毒,而是几味药材。」 「小公子体内有元参,苍术,生地三种药物。混合在一起,便热气聚集,不能散开,由此才高烧不退,起了疹子。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性命不保,早早就夭折了。」 孟氏一听,眼中一下子就露出一抹狠意来,恨不得将那害人的人碎尸万段。 「太医,这毒到底是如何进了远哥儿的体内,远哥儿生下不久,也没病过,从未喝过药。」不仅没喝过,根本就是连药味儿都没闻过的。 徐昭听着,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些什么,快的让她怎么也抓不住。 喝药,远哥儿从来都没生病过,也没喝过药。 徐昭猛地抬起头来,开口问太医道:「若是乳母用了此药,再喂远哥儿,远哥儿可会中毒?」 她的话音刚落,孟氏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张了张嘴,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站在那里的两个乳母身上。 那二人脸色一白,全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二奶奶,奴婢发誓,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小公子啊。」 「劳烦太医给两位乳母诊脉。」徐昭看着冯太医,开口道。 冯太医点了点头,上前几步,不等他伸出手来诊脉,就见着其中一个乳母脸色惨白,猛地站起身来,就朝墙上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乳母的身子就缓缓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看的格外的骇人。 冯太医在宫里多年,自然也见过这样的阵仗,只是这乳母也是个怕死的,没有用尽力气撞上去,所以虽然看起来血流了很多,实际上根本就要不了她的性命。 冯太医只略微处理了一下,就将人给弄醒了。 那乳母缓缓睁开眼睛,见着站在那里的孟氏和周氏,脸色惨白的厉害,身子也颤抖着,眼中满是惶恐。 「容微臣开几服药,给小公子服下,三日的功夫应该就好了。」 「只是小公子经此一难,身子虚弱,往后需要好生调养才是,免得留下病根。」冯太医开口道。 孟氏点了点头,才叫人拿了纸和笔过来,叫冯太医开了方子,叫人下去抓药了。 「王妃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徐昭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个时候冯太医不适合呆在府里了。 「还请太医不要将此事外传,免得叫人议论,再生出事来。」 「王妃放心,小公子只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 「微臣告退。」 冯大夫拱了拱手,才拿起药箱,从屋里退了出来。 很快丫鬟就熬了药来,孟氏端着药碗,亲手喂给了远哥儿。 见着他喝下去,孟氏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将远哥儿抱出去吧,这里人多,别吵醒了他,又要难受。」周氏吩咐道。 周氏一开口,薛妈妈就过来,亲手将远哥儿抱了出去。 孟氏看着瘫软在那里的赵氏,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说吧,到底是谁指使的你,竟敢想着害远哥儿!」 孟氏脸色铁青,若不是要查问背后之人,定亲手将这赵氏给杀了。 听着孟氏的话,赵氏脸色惨白,眼中闪过一抹惶恐,却是一句话都不肯交代。 「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我倒看看她嘴有多硬,能硬过板子去!」 孟氏一开口,就有两个婆子进来,将人拖了出去。 将她按在板子上,怕她咬舌自尽,又拿帕子堵住了嘴。 板子打在人身上闷实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听的人心里不由得揪了起来。 那赵氏也是个嘴硬的,期间停下来几次,她都不肯交代,直到疼的晕了过去,都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行刑的婆子见着没办法,才进去回禀了孟氏。 「她是家生子,将她一家子给绑了,我就不信她不要她老子娘和儿子的命了。」周氏冷着脸吩咐道。 周氏才刚说完,又对着孟氏道:「往后远哥儿吃的用的,更该注意些,别再出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五十六章 这话中带着几分警告,孟氏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婆婆是对她有意见了。 孟氏忙站起身来,恭敬地道:「媳妇谨记母亲教诲,日后定愈发小心,不叫人害了远哥儿。」 听着孟氏的话,周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着孟氏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远哥儿若出事,头一个伤心的还不是你。你这几日也折腾坏了,也该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别等远哥儿好了,你这当娘的却又病了。」 「至于那赵氏,就叫人关在这世安院吧,派人时时刻刻看着她,别叫她寻了死。」周氏吩咐道。 「是,媳妇知道了。」孟氏忙应了下来。 周氏说完,这才站起身来,看了徐昭一眼:「你陪我回去吧。」 徐昭应了一声,朝着孟氏点了点头,才跟着自家娘亲出来,一路回了锦竹院。 薛妈妈倒了两盏茶过来,开口道:「太太也喝杯茶润润嗓子,因着远哥儿的事,太太都快担心坏了。」 「娘别担心了,有冯太医开的药,远哥儿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徐昭开口安慰道。 听着徐昭的话,周氏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只是远哥儿还这么小,她怎么能狠下心来向他下毒手。」 「娘是怀疑是老太太派人做的?」徐昭深知自家娘亲的性子,听着这话,立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除了她,还能是谁?远哥儿出生的时候也没见着她高兴,她忌惮二房,哪里又能放过远哥儿了。」 「我千防万防,也不曾想她会在乳母身上下工夫,竟想出这样的手段来。听太医说,那药对大人无害,可远哥儿这样的婴儿,便是虎狼之药,哪里能受得住。」 周氏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大夫说远哥儿中毒的时候,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荣欣堂的那位。 不然,除了她,谁还能连容都容不下远哥儿,做这种事情,就不怕遭了天谴。 「这些只是娘的猜测,兴许不是老太太呢。」徐昭想了想,开口道。 不等周氏开口,徐昭又说道:「老太太若真有这个心思,为何不在生产的时候动手,那样一尸两命,不是更如了老太太的意。」 「再说,这心思太过细腻,不大像是老太太能想出来的。若是老太太,怕是会直接将害人的东西放在衣服里或是枕头里。」 徐昭多多少少也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觉着老太太应该想不出这样的招数来。 这手段太过阴郁,老太太若是做,会更直接些。 当然,徐昭这样猜测,也仅仅是一种直觉。 没有审问出来前,谁都不敢确定,到底是哪个下的毒手。 兴许,是嫂嫂得罪了别的人呢。 这边,周氏和徐昭一离开,孟氏就叫人将赵氏关了起来,又派了两个婆子时时刻刻盯着她,叫她没法子寻死。 「二奶奶,赵氏一家子都绑了,奶奶要如何处置?」有婆子进来回禀道。 孟氏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先将人关起来,等赵氏醒过来,叫她一家子好好见个面。」 孟氏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寒意,那婆子听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应一声,就下去了。 等那婆子下去后,孟氏就叫人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尤其是被子,枕头,都细细打开,整整一个时辰,才察看完。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孟氏才叫人将远哥儿抱了过来。 喝了冯太医开的药后,远哥儿身上的疹子明显退了下去,瞧着也没那么红了。 孟氏见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见着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要受这样的罪,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更是将那幕后之人恨到了极点。 「奶奶也不要太伤心了,若是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何嬷嬷开口劝道。 见着孟氏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心里也是难受的很,怕她身子吃不消。 若这样伤心下去,身子给垮了可怎么办。 孟氏听了,擦了擦眼泪,吩咐何嬷嬷道:「派人下去打听,看看这几日赵氏都和谁接触了。」 「奶奶放心,老奴已经叫人去打听了。」 孟氏点了点头,才开口道:「远哥儿这一病,太太对我好像有了意见。」 她的话音才落,何妈妈就开口劝道:「奶奶不要多想,太太也是心疼哥儿。更何况,这种事情,原也怪不到奶奶头上,奶奶也不要太过自责了。」 孟氏的意思她哪里不明白,方才二太太在屋里说的话,她也听见了。虽然不是严厉训斥,最后也宽慰了二奶奶,可太太这样说,想来心底对二奶奶还是有几分不满的。 这人啊,一旦心里有了什么,往往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放大。 何嬷嬷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今个儿多亏了王妃请了太医过来给哥儿诊治,不如一会儿奶奶派人请王妃过来坐一坐,亲口道谢。」 何嬷嬷跟着孟氏到了徐府后算是明白了,这二房最受宠爱的不是两位少爷,而是四姑娘。 四姑娘说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更别说如今四姑娘还成了肃王妃,身份更是不同往日。 若是四姑娘肯替自家奶奶在太太跟前解释几句,太太心里的不满,怕也消散了。 孟氏是个明白人,听了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道:「嗯,一会儿你亲自过去,请王妃过来一趟。」 「文萝你去小厨房做几样点心。」 文萝听了,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才退了下去。 徐昭才从锦竹院出来,就见着何嬷嬷等在那里,于是乎就被请到了世安院去。 许是远哥儿好些了,孟氏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只是脸上到底有几分疲惫之态。 见着徐昭进来,孟氏忙站起身来,将徐昭拉到桌前坐了下来。 「这回多亏妹妹请了太医来,不然,远哥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保护好他。」 提起这个,孟氏的眼圈一红,露出几分后怕来。 她嫁进徐府后,只得了远哥儿一个,他就是她的命根子,出不得半点儿岔子。 见着嫂嫂这样,徐昭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嫂嫂也别太自责了,谁能想到竟能有这样的手段。别说是嫂嫂了,就是母亲也是想不到的。」 听着徐昭的话,孟氏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母亲这回怕是生我的气了,我叫妹妹过来,一来是想和妹妹道谢,二来也是想请妹妹替我在母亲跟前解释几句。」 孟氏深知徐昭的性子,所以也不藏着掖着,就直接说了出来。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难免带着几分尴尬之色。 徐昭听了,看了孟氏一眼,才开口道:「其实方才母亲和我说这事儿时,也没怪嫂嫂。」 孟氏还以为她要拒绝,没曾想徐昭又开口道:「不过嫂嫂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嫂嫂放心就是。」 听着徐昭的话,孟氏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和徐昭说了会儿话,徐昭说是府里有事,孟氏才亲自将徐昭送出门外。 徐昭又回了锦竹院,和自家娘亲告辞了,这才带着丫鬟出了徐府。 等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韩子煜也下朝回来了。 第五十七章 大概是从连翘口中得知了缘由,所以徐昭一进来,韩子煜就开问:「可是病的厉害,太医可有说什么?」 徐昭上前坐在软榻上,才将事情讲给了韩子煜听。 言语间,自然少不了猜测到底是谁指使的那赵氏。 韩子煜听了,微微挑了挑眉,面上并不觉着诧异,他在宫里多年,见过的手段只会比这更肮脏。 「叫下头的人去查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 韩子煜说着,就叫了人进来,吩咐传膳。 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徐昭折腾了小半日,也有些饿了,刚一坐下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将桌上的饭菜解决了大半。 实际上,自打徐昭嫁进王府,韩子煜的胃口比往日好了不少,毕竟,有人陪着吃饭,心情总是不一样的。 以前是食不言寝不语,可跟徐昭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说上一些话,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多。 这一点伺候了韩子煜多年的沈长生头一个看了出来,所以一到用膳时,就算韩子煜看折子忘了时间,沈长生也会提醒他。 当然,提醒的方式不外乎是王妃今日如何如何,做了什么事。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即便府里有了侍妾侧妃什么的,沈长生也绝对会站在徐昭这边的。 见着两人放下筷子,很快就有丫鬟端了漱口水进来,又上了两杯茶。 茶是上好的信阳毛尖,汤色浓绿,去腻消食,最适合在饭后饮用。 整整一下午,韩子煜就呆在她这里,沈长生很有眼色,早就派人将要处理的折子全都拿了过来。 徐昭见着某人毫不心虚霸占了自己的书桌,只微微抽了抽嘴角,好吧,反正她也甚少写字,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靠在软榻上看书。 不过,见着韩子煜那么理所当然的动作,徐昭还是忍不住感慨,到底这王府是人家的啊。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徐昭确定了这点。 因为韩子煜一会儿要喝茶,一会儿又觉着肩膀酸痛,叫她给捏捏。 屋子里没有其他伺候的丫鬟,所以这些事情都需要徐昭这个当王妃的亲自来做。 当然,即使有别人,徐昭自己也是会亲力亲为的。 这是两人成婚后养成的习惯,虽然,韩子煜还是头一回叫她给他捏肩膀,之前最多也就是倒倒茶而已。 徐昭放下手里的书,倒了一杯茶过来,放到了韩子煜跟前。 韩子煜抬起头来,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的折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徐昭见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走到他身后去,两手放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捏了起来。 只过了一会儿,她的手就有些酸了。 这男人,肩膀也太硬了些。 等徐昭刚要继续的时候,一只大掌便握住了她的手:「不捏了。」 见着徐昭抬眼,韩子煜认真道:「别累坏了,陪本王出去走走。」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过有蛊惑力,所以徐昭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徐昭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有兴致,会带她逛园子。 炎炎夏日,因着快到傍晚,园子里又种了那么多的花草树木,还有一池塘的荷花,所以并不觉着热,一阵清风从湖面上袭来,凉凉的,格外的舒服。 徐昭挽着韩子煜的胳膊,一路欣赏着园子里的风景。 「王爷怎么这么有兴致?」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韩子煜笑了笑,转头看了她一眼:「还不是怕将昭儿闷坏了。」 「这些日子朝堂事务繁忙,等过些日子,本王陪昭儿到庄子上住几日。」 徐昭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仔细看着韩子煜,总觉着哪里不对,只是她说不出来罢了。 想了想,她挽紧了韩子煜的胳膊,莞尔一笑:「好啊,有王爷陪着就好。」 徐昭的反应落在韩子煜眼中,眸子里便带了几分宠溺之色,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徐昭瞪了他一眼,闷闷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韩子煜失笑出声:「不是,自然不是。」 韩子煜说着,就低下头来,凑到徐昭耳边落下一句话。 徐昭一听,脸就红了起来,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本王也有些累了,到亭子里歇一歇去。」 见着徐昭瞪他,韩子煜很是无辜道:「你靠着本王走了一路,本王自然会累。」 韩子煜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自然自语道:「是胖了不少,怪不得会觉着重。」 韩子煜脸上带着坏坏的笑,说出口的话自是气人的很。 徐昭愣了愣,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哪里胖了?」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突然上前一步,视线在徐昭胸前看了几秒,眼睛里的笑意怎么掩也掩饰不住。 不等韩子煜开口,徐昭脸一红,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就到了亭子里。 韩子煜勾了勾嘴角,就跟了上去。 「昭儿这性子,也亏得嫁了本王。」 徐昭坐在石凳上,听着这话,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见着她说不出话来,韩子煜得意笑了笑,上前一步坐了下来。 很快,就有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过来。 徐昭才伸出手去,想要拿点心吃,就被某人拍了一下。 徐昭不解,反射性朝他看去。 韩子煜好不心虚,只淡淡道:「去洗手。」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的脸一红,不等她开口,就见着几个丫鬟端着水盆走上台阶。 徐昭的脸红的愈发的厉害了。 丫鬟伺候着徐昭净了手,然后就递过来晒好的帕子,福了福身子这才退了下去。 徐昭喝了几口茶,这才拿起点心吃起来,才刚吃了一块儿,就被某人的目光弄的有些心虚了。 深知韩子煜的性子,徐昭只得拿了一块儿点心,递到他嘴边。 「王爷就会欺负人,王爷不是不爱吃点心吗?」 徐昭这样说,韩子煜只微微点了点头:「昭儿这么想喂本王吃,本王自不会拒绝昭儿的一片心意。」 韩子煜说着,就就着徐昭的手将那栗子糕咬了一口。 「是有些甜腻,昭儿自己吃吧。」 徐昭看着手里吃到一半的栗子糕,恨不得上前去咬某人一口,叫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可偏偏,给她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再说了,她和韩子煜认识这些年,深知他的性子。 这男人,分明就是存了心思,故意叫她吃他吃过的点心。 想明白这点,徐昭看着韩子煜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控诉。 徐昭恨恨瞪了某人一眼,才轻轻咬了一口,犹豫了一下,又将最后的一小块儿栗子糕递到某人面前。 「我吃不下了,王爷替我吃了吧。」徐昭眨了眨眼,带着几分讨好道。 她还以为他就算愿意吃也要说她几句,没想到韩子煜只低低一笑,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眼底的宠溺满满流露出来,叫她一时就愣住了。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柔安县主和辅国公府大公子成婚的日子。 恰好,这一日韩子煜休沐在家。 所以等用完早膳后,韩子煜就陪着徐昭去了公主府。 第五十八章 两人在公主府门前下了马车,便在婆子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这是徐昭和韩子煜成亲以后除了回门之外第一回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韩子煜虽性子冷淡,可对徐昭这个王妃却也在乎的紧。 方才从马车上下来,他亲手扶着徐昭下了马车,这一幕被好些人看在眼中,心里便有了计较。 有羡慕,有感慨,只觉着这徐府四姑娘当真是个厉害的,才嫁到肃王府几月,就能叫王爷这般待她。 因着是柔安县主大婚,所以前来的宾客格外的多,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热闹的很。 两人才到了大厅处,便见着了长公主和驸马。 「侄儿给姑姑请安。」 「侄媳见过公主。」 不等徐昭拜下身子,就被长公主拉住了。 「快起来,你也跟着煜儿叫我一声姑姑便是,这样听着才不觉着生分。」 徐昭听了,朝韩子煜那里看了一眼,才微微笑了笑,开口叫了声姑姑。 听着她这一声「姑姑」,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对着一旁的驸马道:「你在这儿陪着煜儿,我带着王妃去看看嘉敏。」 本朝驸马只能得个闲职,所以这公主府素来是长公主一人做主,郑怀恩只笑着点了点头,朝韩子煜做了个手势,又叫人上了茶。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才拉着徐昭去了后院。 长公主的态度过分的亲昵,叫徐昭有几分不习惯,只是碍着她长辈的身份,不得不陪着笑罢了。 过了垂花门很快就到了柔安县主的住处,早有各家的女眷过来,在屋里陪着说话。 柔安县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许是才刚沐浴完,有丫鬟在一旁给她拿帕子绞着头发。 而一旁坐着的各家姑娘,正陪着她说话。 见着长公主进来,一屋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福下身子给长公主请安。 「见过公主。」 长公主笑了笑,叫众人起来,才对着徐昭道:「外头还有宾客要接待,你和嘉敏坐下说说话,我就先过去了。」 徐昭点了点头,目送着长公主离开。 见着长公主离开,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徐昭这个肃王妃的身上。 「臣妇给王妃请安。」 「臣女见过王妃。」 徐昭愣了愣,才叫众人起来。 柔安县主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将徐昭拉到了梳妆台前。 「好些日子没见表嫂了,表嫂也不过来看看我。」 柔安县主这话一出口,众人眼中皆闪过一抹诧异,想了想又明白过来。 原也听说这徐家四姑娘和柔安县主交好,如今柔安县主要嫁到辅国公府,而辅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又是徐家的二奶奶,这亲上加亲,自然是更熟络几分的。 「你准备婚事,有好些事情要忙,我岂好过来扰你。」徐昭开口解释道,又不着痕迹看了柔安县主一眼。 见着她脸上虽带着笑意,可眉眼间却一丝紧张和羞涩都没,徐昭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这柔安县主心里头,定还想着那位谢先生。 只是,碍于身份,碍于太后赐婚,才不得不嫁罢了。 听着徐昭的话,柔安县主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大皇子妃薛氏来了。 薛氏身着一袭湖绿色的宫装,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缠丝变形赤金镶珠凤簪,端庄沉稳,从外头进来。 众人请安,又各自见礼之后,薛氏才坐下来。 徐昭和薛氏见过几面,之前被皇后传到宫中侍疾的时候也是说过几句话的。对于这大皇子妃,徐昭心中是有几分同情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才情相貌,薛氏为何就得不到大皇子的宠爱。 薛氏进来后,陪着柔安县主说了几句话,因着大皇子的关系,柔安县主和这个表嫂也算不得亲近,只是碍于场面,不得不应付罢了。 薛氏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柔安县主看了薛氏一眼,又和徐昭说起话来。 只说了几句,就有全福嬷嬷进来,给柔安县主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全福嬷嬷念词结束,才放下手中的梳子,将簪子和珠钗插在柔安县主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长公主才带着贴身的婆子过来。 知道长公主和柔安县主要说些体己的话,众人都很有眼色的去了偏殿,才刚坐下,就有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这边,等众人出去,柔安县主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淡了下来。 长公主看着她这样,挑了挑眉,张了张嘴想要训斥,却是重重叹了口气:「我这都是为你好,即便没有太后懿旨,你所嫁之人也要门当户对,才不辱没了你县主的身份。」 听着这话,柔安县主抬起头来看了长公主一眼,却是带着几分哽咽道:「母亲可要记着答应了女儿的事情,等女儿嫁过去,就放了先生。」 不等长公主开口,她又接着说道:「若是母亲伤害他一分,女儿定会伤害自己十分。」 柔安县主这话,分明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长公主。 长公主虽深知她的性子,却也由不得恼怒起来,带着几分失望看了柔安县主一眼,沉声道:「放心,我自会留他一条性命,叫他安然离开。」 长公主说完,便带着贴身的婆子走了出去。 柔安县主眼圈一红,看着镜子里身着嫁衣的自己,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一幕除了她自己自然没有人知道,就连长公主也只以为自己的女儿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等嫁到辅国公府,生个一儿半女,才知道自己过往有多幼稚,知道她这个当母亲的全都是为了她好。 大约申时一刻,辅国公府迎亲的队伍才来。 徐昭站在人群中,看着身着一凤冠霞帔的柔安县主被嬷嬷扶着,向长公主和驸马拜别。 鼓乐声,鞭炮声传入耳中,空气里都是喜庆的气息。 送嫁的婆子扶着柔安县主出了公主府,坐上花轿的瞬间,柔安县主回头朝公主府看了一眼。 隔着喜帕,眼前红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这一瞬间,徐昭大概能体会到她心中的难受。 只是,她贵为县主,不是寻常女子,便是没有太后赐婚,也断断不可能嫁给一介布衣。 只愿她嫁到辅国公府,能放下心结,重新开始。 【卷三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后宅好日子 卷一》作者:清瓷 2、《后宅好日子 卷二》作者:清瓷 3、《后宅好日子 卷三》作者:清瓷 4、《后宅好日子 卷四》作者:清瓷 5、《后宅好日子 卷五》作者:清瓷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