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好日子 卷五》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惊鸿院 听闻王爷要过来,穆芷徽震惊的看着前来传话的奴才,随即脸上才露出欣喜来。 「快,快扶我起来,给我梳头,换件衣裳,还有之前皇后娘娘赏的那支红宝石簪子也……」 穆芷徽脸上带着欣喜,急急忙忙道。 「主子,您如今还病着呢。」君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酸涩。 主子这是心里多盼着王爷过来,才欢喜到这个地步,连自己有病在身都忘在脑后了。 君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穆芷徽扶着下了床,然后拿梳子给重梳了一遍头。 「主子病着,就是这般才好,王爷瞧见了兴许能心生怜惜。」 其实君嬷嬷心中也诧异王爷竟然会真的来看自家主子,回来的路上才想明白,多半是徐氏想在王爷面前装作大度贤惠,才开口叫王爷过来。 君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又吩咐一旁的丫鬟准备茶水和点心过来。 不管如何,王爷总归是肯踏进惊鸿院了。 这往后,只会一日比一日好。 过了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丫鬟的请安声传进了屋里。 「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吧。」 听着韩子煜的声音,君嬷嬷忙扶着穆芷徽迎到了门口。 「妾身给王爷请安。」穆芷徽身着一件浅绿色的褙子,梳着流云髻,头上只插了一支羊脂玉簪子和两朵珠花。 她的脸色苍白,形容消瘦,给人一种格外孱弱的感觉。 盈盈一拜,更是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只可惜,韩子煜并非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只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穆芷徽瞟了站在一旁的君嬷嬷一眼,叫她下去备茶。 自己则是站在一旁,不时朝坐在那里的韩子煜看去。 很快君嬷嬷就端着一盏茶上前,穆芷徽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亲手递到韩子煜面前。 「王爷一路过来,定是沾了寒气,不妨喝杯茶暖暖身子。」 韩子煜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才瞟了站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吩咐道:「你身子弱,坐下说话吧。」 听着韩子煜的话,穆芷徽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应了一声,才上前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进府这么长日子,她心中终于是得到一丝宽慰了。 王爷既然还关心她,只要她好生努力,总有一日能得到王爷的恩宠的。 她不求王爷待她能像徐氏这个王妃一般,只求有她的几分恩宠便足够了。 穆芷徽想着,突然眼圈就有些发红了,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着她落泪,韩子煜心中一阵厌烦,到底还是出声问道:「好好的,怎么落泪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穆芷徽眼中的泪水更是不住涌了上来。 君嬷嬷哪里不知主子是想叫王爷怜惜心疼,听着这话,忙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容老奴多一句嘴,主子这是心里念着王爷,如今王爷肯踏进惊鸿院,主子这是高兴不已,才忍不住落泪的。」 君嬷嬷的话音刚落,穆芷徽就止住了眼泪,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跪在韩子煜面前。 「妾身失仪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穆芷徽才说完这话,像是忍不住拿帕子掩住嘴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是好几下。 君嬷嬷站在那里,又想上前,又碍着韩子煜这个王爷在场,不敢有什么动作,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担心之色。 这个时候韩子煜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看了君嬷嬷一眼,吩咐道:「地上寒气重,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扶起来。」 听着韩子煜的吩咐,君嬷嬷忙上前将穆芷徽扶了起来,又给她端了盏茶过来,伺候着她喝了几口,这才止住了咳嗽。 「听说今个儿你叫人去外头请大夫了,大夫是如何说的?」韩子煜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回王爷的话,彦大夫说主子这是寒气入体,伤了身子,问过缘由后,说是上回侧妃被王妃罚跪,自打侧妃进去,王妃就一直……」 「住嘴,嬷嬷胡说什么?」君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句被穆芷徽出声打断了。 「王妃身为王爷正妃,自当管束府中妾室,那日也是我自己刚入府,不懂规矩才得罪了王妃,便是如今落下病根儿,也是我自己先有错处,哪里敢说一句王妃的不是。嬷嬷跟了我多年,难不成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了?」 穆芷徽的训斥叫君嬷嬷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主子恕罪,老奴也是担心主子,才一时说错了话。」 君嬷嬷说着,就小心翼翼看了坐在软榻上的韩子煜一眼,因着怕他怪罪,脸上不自觉露出紧张和不安来。 穆芷徽也跟着看了看韩子煜的脸色,身子动了动,就想下来请罪。 哪知她还未起身,就听韩子煜出声问道:「怎么,自打你嫁进王府,王妃经常为难与你?」 韩子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满,提起徐昭这个王妃的时候,表情也不像平日里一般温和。 穆芷徽心底浮起一抹欣喜来,嘴里却是说道:「回王爷的话,王妃愿意教导妾身,妾身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说得上是为难。」 穆芷徽嘴里这样说着,脸上到底是露出几分委屈来。 韩子煜抬头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愈发恼怒。 这穆氏,果然是不怀好心,竟敢当着他的面说昭儿的不好,想也知道这主仆二人在背地里是如何编排昭儿的。 韩子煜垂下眼帘来,恰到好处掩饰住了眼中的厌恶。 「王爷。」见着韩子煜这样,穆芷徽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王爷动怒了。 只是方才,听出王爷话中对徐氏的那一丝猜疑之意,她怎么能甘心什么都不做。 穆芷徽心中又是忐忑又是紧张,还以为自己会被怪罪。 下一刻,却是意外听见韩子煜叹了口气,出声道:「本王知道,进府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穆芷徽没有想到韩子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眼睛就红了,却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只是王妃毕竟是王妃,又是太后亲自赐婚的,对于她,你还是要敬着些。」 韩子煜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犹豫了一下,才又温声道。 「是。」穆芷徽被他这一碰,心中简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王爷竟然会对她说这些话,喜的是王爷待徐氏,根本也不像是她以为的那么好。更重要的,王爷也不是那般厌恶自己。 不然,今日她和君嬷嬷说的这些话,足以叫王爷治罪了。 「是,妾身必不敢忘妾室本分,定事事听从王妃姐姐的安排。」穆芷徽柔声道。 说完这话,穆芷徽还想说什么,却是见着一旁的君嬷嬷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 正当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王爷,是王妃跟前的瑞珠姑娘来了,问王爷今晚可要留在惊鸿院用膳?」 听着那丫鬟的话,穆芷徽的视线忍不住朝韩子煜看去。 第二章 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是挥了挥手:「你出去,就说本王一会儿就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煜的言语间带了一股掩饰不住的不耐,眉宇间还藏着几分隐忍的怒意。 穆芷徽和君嬷嬷对视一眼,才柔声道:「既是王妃姐姐派了瑞珠姑娘过来,王爷就赶紧过去吧。姐姐有着身孕,心情可不能不好。」 穆芷徽说的这一番话,叫韩子煜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只是,到底是放下手中的茶盏,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见着韩子煜起身,穆芷徽也连忙站起身来。 「外头天黑,王爷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韩子煜点了点头,看了站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才开口道:「你安心养病,若是缺什么,就派人来告诉本王。」 韩子煜说完这话,就径直走出了屋内。 穆芷徽和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忙福身恭送。 「妾身恭送王爷。」 看着韩子煜离开,君嬷嬷才扶着自家主子站起身来,坐回了软榻上。 穆芷徽面带喜色道:「果然如嬷嬷所说,王爷心里到底是对徐氏存了不满,只是碍着徐氏有孕,才不得不迁就罢了。」 「老奴原也没料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只是想着叫王爷知道主子是受了王妃的责罚才落下病根儿的。这事情听到一回王爷不觉着什么,听多了王爷心里定会对徐氏有所不满。」 「如今看来,这一试探还真是试探对了。」回想到方才王爷的脸色,君嬷嬷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如今,只等着老夫人和太太拿个主意,看看该如何做了。 昨晚韩子煜去了惊鸿院,第二天一大早,又派了跟前的侍卫沈长生送了好些补品过去。 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的目光就全都注意到了惊鸿院。 想着这王府里的风向是不是要变了,惊鸿院那位侧妃娘娘,怕是很快就要得宠了。 朝华院 徐昭坐在软榻上,拿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几口,听着丫鬟的回禀,脸上丝毫都没有露出恼怒之色。 「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齐氏忍不住说道:「妾身一早就瞧着那穆氏是个有心计的,她病了那么久,又惹得王爷厌恶,这一回不定是使了什么狐媚的招数,惹得王爷对她上了心。」 昨晚去看了人还不算,今早竟然还叫沈侍卫亲自送了赏赐过去。 这份儿体面,由不得叫她心生警惕。 倘若穆氏当真得了恩宠,那她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齐氏想着,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担忧来。 听着齐氏的话,徐昭微微笑了笑:「不过是一些补品,你屋里还能缺了不成,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徐昭说着,伸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捻起一个酸梅放在了嘴里。 「王妃可不能大意,如今王爷兴许只是怜惜她,若是王妃纵容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那穆氏的恩宠就能和王妃比肩了。」 「王妃别忘了,您如今有着身孕,王爷若当真对那穆氏伤心了,婢妾们……」 齐氏的话未说完,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若无徐昭这个正妃插手,她们两个侍妾如何争得过穆氏这个侧妃去? 听出齐氏话中的意思,徐昭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只是她到底是王爷的侧妃,又是皇上亲自指给王爷的,我总不能拦着王爷不要去碰她。」 徐昭话音顿了顿,又淡淡道:「别忘了她前些日子闹出的事来,我若是再拦着,事情传出去,不说外头的人怎么想,王爷也必定是要生气的。」 「可王妃……」齐氏不死心又要开口,才刚说出几个字来,就被徐昭阻止了。 「好了,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了。这些日子,王爷宠你宠的还少吗?你怎么还是这般没底气。穆氏身子弱,大夫不是说了,要想好还得有些日子呢。」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话中所含的意思。 当下就放下心来,挑眉笑了笑:「是婢妾心急,一时糊涂了,才忘了王爷再如何怜惜,以穆氏如今的身子,王爷怎么也不会碰她的。」 王爷乃是天之贵胄,穆氏的病一日不好,王爷就一日不会碰她。 只要穆氏还是清白之身,王爷便是再怎么怜惜她,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威胁。 而她只需,在穆氏病好之前,好好的服侍王爷。 最好,肚子能争气些,怀得王爷的子嗣。 到那个时候,穆氏便是真得了王爷恩宠,她有子嗣傍身,心里也就不会像如今这么虚了。 而若是穆氏的病一直不好…… 齐氏这念头这一生出来,就在心中肆意生长,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见着齐氏的面色有些不对,徐昭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可是昨晚没睡好?」 昨晚韩子煜去了惊鸿院,很快这消息就在王府传了开来,所以徐昭能猜测到,齐氏一整晚都没怎么入睡。 不然,怎么敷了厚厚的脂粉,还掩饰不住眼下的青色。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轻轻摇了摇头,福了福身子道:「多谢王妃关怀,许是昨晚上外头风大,婢妾没能睡多长时间。」 「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既然进了王府,就该学会排解才是,别郁结于心反而是害了自己。」 这话徐昭是专门说给齐氏听的,一来以示看重,二来也是给齐氏打打气。 当然,依着齐氏的性子,即便她不宽慰,齐氏也不会任由穆氏得宠的。 听徐昭这样说,齐氏忙福了福身子,回道:「婢妾谨遵王妃教诲。王妃若没有什么吩咐,婢妾就先告退了。」 「婢妾也告退了。」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竹墨也跟着福了福身子。 见着徐昭点头,二人才从殿内退了出来。 连翘替自家王妃续了杯茶,笑着道:「今个儿王爷这一赏赐,这满府上上下下都盯着惊鸿院呢。」 这事情的真相连翘也是知道的,不过是王爷和自家王妃联手坑了穆氏一把。 说起来,这穆侧妃也是个可怜人,她怕是要很久以后才能明白,王爷的恩宠对她来说,根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从来都是想要而抓不住的。 徐昭见着连翘脸上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想到昨晚韩子煜回来的时候跟她讲的那些情景,徐昭就忍不住想笑。 原来,韩子煜这样性子清冷的人,演起戏来也能这般入木三分。 倒是可怜了穆芷徽,以为韩子煜是对她这个王妃心生不喜,自己则是挑拨成功了。 而事实上,却是被韩子煜挖了个大大的坑,这一掉下去,怕是很难再爬上来了。 「既然王爷有心,我这个当王妃也该表示表示才是,你去拿一份儿补品,叫人送到惊鸿院去吧。」 连翘听了,应了一声就下去吩咐了。 很快,就将赏赐送到了惊鸿院。 朝华院这边刚赏下东西,只一会儿工夫,王府上上下下就全都知道了。 第三章 这一来,更是印证了穆侧妃将要得宠的消息。 没见着连王妃都要给她脸面了,王妃肯叫人送赏赐过去,归根结底还不是因着王爷的缘故。 看清楚了这个事实,府里便有些人坐不住了。 尤其是膳房的管事婆子柳嬷嬷,之前见着穆氏这个侧妃刚进府就叫王爷厌恶,私下里也是做过好些作践人的事情的。 惊鸿院离着膳房有些距离,好些时候饭菜送过去,不是冷的就是只余一些热乎劲儿。就连君嬷嬷拿了银子要给侧妃做些点心,都要排在长乐院的齐氏之后。 如今见着王爷是要宠着这位侧妃了,她心里哪里能不提起来,整整一个上午,心思都在惊鸿院那里,担心这侧妃得宠后,会不会将往日的事情都和她清算了。 她一个奴才,哪里能抗得过她的收拾? 柳婆子正想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进来回禀道:「嬷嬷,外头有人找。」 柳婆子听着,一个哆嗦,手中的青瓷茶盏就落在地上摔碎了。 「是谁找我?」柳婆子强自镇定,看了站在那里的丫鬟一眼,出声问道。 「回嬷嬷的话,奴婢瞧着,好似是侧妃娘娘跟前伺候的,叫什么不知道,左右不是之前的青柠姑娘。」 因着之前穆芷徽不得宠,所以很多事情都要惊鸿院伺候的丫鬟来催,所以不论是君嬷嬷还是穆芷徽跟前贴身伺候的青柠姑娘,这膳房的人都是认得的。 如今侧妃派了个眼生的丫鬟过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告诉柳嬷嬷,要请她过去,根本就用不着她贴身伺候的丫鬟。 她柳嬷嬷的面子,还没那么大。 柳嬷嬷脸上一阵苍白,额头上也渗出些许冷汗来,心里头大为后悔。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都是她眼皮子浅,只听到了京中的那些个传言,以为王爷定不会中意镇国公府这位二姑娘的。 可偏偏,事情就出现了转机,叫她连后悔都没地儿后悔去。 「嬷嬷快出去吧,兴许侧妃有什么吩咐,别叫侧妃等急了才是。」见着柳嬷嬷的脸色,跟前的丫鬟自然能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柳嬷嬷听了,这才朝屋外看了看,缓步走了出去。 「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侧妃娘娘有什么吩咐?」柳嬷嬷一出来,就上前几步,脸上堆着笑,满是奉承道。 这丫鬟是穆芷徽跟前一个三等的丫鬟,名叫蓉笙。 见着柳嬷嬷这个样子,眼中便露出几分不屑来。 之前,是哪个不长眼的作践自家主子的。如今才知道后悔,也是迟了。 主子受了那么多罪,心里头还不定想着怎么收拾她呢。 更别说,主子如今太需要立一立威了,免得这满府上下,都觉着主子这个侧妃是好欺负的。 容笙想着,笑了笑,看了柳嬷嬷一眼,开口道:「侧妃是有吩咐,不过要嬷嬷亲自过去听,嬷嬷这就跟我去惊鸿院一趟吧。」 容笙说着,视线带着几分冷意落在柳嬷嬷的身上,由不得她开口拒绝。 穆芷徽细细品着君嬷嬷递过来的茶,眼睛里的笑意怎么掩也掩饰不住。 这几日,王爷待她愈发亲厚了,不仅亲自来过惊鸿院两回,陪着她用了膳,还时常有东西赏下来。 这惊鸿院的景致未变,气象倒是与往日不同了。 「主子,膳房的柳嬷嬷来了。」 穆芷徽听了,微微抬了抬头,吩咐道:「才几日的功夫,她身上的伤就好全了?」 几日前,她以不敬之罪命人杖责了柳嬷嬷三十大板,直打的柳嬷嬷当场就晕死过去了。 这才过了几天,人就巴巴地往她这惊鸿院跑了。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君嬷嬷低声笑道:「主子当日开恩留了她一条性命,她心中感激,自该常来拜见主子的。」 君嬷嬷说着,示意了站在那里的丫鬟一眼,叫人将柳嬷嬷领了进来。 柳嬷嬷进来的时候,腿脚依旧有些不便利,脸上也带着几分苍白之色。 见着穆芷徽,身子不由得瑟缩一下,跪在地上恭敬地请安道:「老奴见过侧妃娘娘。」 穆芷徽看了她一眼,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问道:「嬷嬷身上有伤,不好好养着来我这惊鸿院做什么?」 柳嬷嬷听了,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干笑了一声才回道:「老奴是特意来谢侧妃娘娘恩典的,老奴当日瞎眼蒙了心,没管住下头的那些个奴才,让娘娘受了委屈了。」 「这几日天冷,娘娘身子骨又娇弱,老奴亲自炖了这木瓜雪蛤,正好端来给娘娘补补身子。」 穆芷徽佯装听不出她话中的讨好之意,只看了那摆在地上的大红色的食盒一眼,开口道:「嬷嬷这大老远的过来,再好的东西也凉了,往后就不必费心跑这一趟了。」 穆芷徽这话一出,柳嬷嬷当场就被噎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哪里不知道侧妃娘娘是在说往日的事情。 柳嬷嬷面上露出后悔来,见着坐在软榻上面带嘲讽之意的穆侧妃,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举起手来左右开弓,就朝自己脸上打去。 因着是诚心讨好,这巴掌自然是打到了实处,一会儿工夫过去,柳嬷嬷的脸颊就红肿不堪,上面清晰的巴掌印看起来颇为骇人。 她这副模样,倒真叫穆芷徽和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解了气。 「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嬷嬷又何必如此。」 穆芷徽说这话的时候,柳嬷嬷的脸已经肿的像是包子一样了,嘴角也渗出血迹来。 听着穆芷徽的话,柳嬷嬷这才停了手。 「老奴谢娘娘不怪之恩。」柳嬷嬷磕了个头,看着摆在一旁的食盒道:「娘娘,这木瓜雪蛤最养身子,娘娘还是趁热喝吧。」 穆芷徽点了点头,君嬷嬷就亲自上前将那食盒拿了过来,打开从里头将一个双层的青花瓷盅来,放在桌上。 打开盖子,里头还冒着热气。 穆芷徽伸手接过君嬷嬷递过来的勺子,舀了小半勺,轻轻吹了几下,才送到了嘴里。 见着她吃下去,柳嬷嬷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只要侧妃娘娘还肯给她这个脸面,吃她送来的东西,往后她只需小心行事,格外用心,便能弥补之前的过错了。 等到穆芷徽吃完后,这才看了跪在地上的柳嬷嬷一眼,开口道:「嬷嬷也起来吧,说起来之前的事情也怪不得嬷嬷,归根结底不过是因着我不得宠而已。只是往后,我惊鸿院的事情……」 不等穆芷徽说完,柳嬷嬷就连连保证:「娘娘放心,奴才定当将惊鸿院的事情当成自个儿的事情来办,必不让娘娘因这些琐事操心。」 穆芷徽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开口道:「方才嬷嬷进来的时候,我瞧见嬷嬷腿脚还是有些不便利,我这里刚好有瓶上好的金疮药,嬷嬷且拿去用吧。」 听着穆芷徽的话,柳嬷嬷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这样好的药,老奴怎么配……」 不等她说完,见着穆芷徽示意了君嬷嬷一眼,叫她下去拿了。 第四章 柳嬷嬷这才满是感激跪了下去,恭敬地道:「娘娘赏赐老奴不敢推辞,往后娘娘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便是了。」 「嗯,如此甚好。」穆芷徽看着柳嬷嬷笑了笑,才开口道:「这几日事情一多,身子就容易乏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身子娇贵,才格外容易犯困。」 柳嬷嬷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忙堆着笑奉承道:「王爷对侧妃娘娘看重,这王府里怕的可不是事多,娘娘这份儿福气,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侧妃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见着穆芷徽点头,柳嬷嬷才站起身来,退后几步,转身出了殿外。 有宫女进来将桌上的青花瓷盅收走了,又端了一碟子点心过来。 穆芷徽含笑拿起一块儿点心咬了一口,对着君嬷嬷吩咐道:「你叫人去书房看看,王爷可从宫里回来了?」 君嬷嬷听了,抿嘴一笑,上前道:「瞧这时辰怕是还未下朝呢,主子今日也太心急了点儿。」 君嬷嬷是穆芷徽跟前的老人了,这几日王爷时常过来,主子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所以君嬷嬷说起话来就没有许多顾忌了。 听着君嬷嬷的话,穆芷徽一脸羞涩,却是坦言道:「嬷嬷又不是不知我对王爷的心思,自然是盼着能多与王爷相处的。」 自打嫁进王府,她和王爷就没见过几回面,便是见了王爷待她也冷淡的很,全然没将她当成自己的妾室。 如今王爷肯亲近她,她心里头自然是盼着多和王爷相处,哪怕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她也是欢喜的。 君嬷嬷甚少见着自家主子这般羞涩的时候,心底突然就平添了几分难受。 主子总算是苦尽甘来,有了盼头了,她身为奴婢该替高兴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反而是有些不安,比之前主子不得宠的时候,还要不安。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难道是在这王府里呆了这几个月,陪着主子过了多日辛苦的日子,主子突然得宠,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君嬷嬷看了坐在软榻上的自家主子一眼,强自将心底的那些不安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就有丫鬟从外头走了进来回禀道:「主子,太太听说主子身子有恙胃口不好,亲手做了主子爱吃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派人来给主子送过来。」 穆芷徽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忙叫人将那丫鬟领进来。 进来的是贺氏跟前的一等丫鬟魏紫,她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奴婢给侧妃娘娘请安。」 穆芷徽抬了抬手,叫她起来,又转头看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一眼,吩咐道:「我有些话要单独问,都退下去吧。」 「是。」几个丫鬟福了福身子,转身退出了殿外。 屋子里只留下穆氏、君嬷嬷和丫鬟魏紫三个人。 见着众人退下,魏紫才上前一步,从袖中拿了一封信来,交给穆芷徽。 「太太吩咐奴婢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侧妃娘娘,还说叫娘娘看完后,立刻就烧毁了。」 穆芷徽接过来,把那信封打开抽出一张纸来,低下头去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来。 「有皇后娘娘出手,这一回徐氏不被王爷休弃,也要在佛堂里关上一辈子了。」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君嬷嬷忙上前问道:「主子,信中怎么说?」 穆芷徽也不顾忌,伸手将那信递给君嬷嬷,道:「嬷嬷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君嬷嬷接过信去,看完之后脸色顿时就凝重起来。 想也知道这主意定是老夫人出的,太太如何能有这般魄力? 「信中说是设法叫安平侯夫人闻氏进宫,将此事说给皇后娘娘,父亲和安平侯并不深交,怎么反倒是……」 穆芷徽想了想,才细问出来。 听着她话中的不解,君嬷嬷笑了笑,开口道:「主子有所不知,那安平侯夫人未出阁的时候和皇后娘娘算是手帕交,从一开始安平侯也是站在大皇子一边的。」 「这事情说难也不难,咱们只需派人将这传言传到安平侯夫人的耳中。那安平侯府得了这么大的消息,自然是急着想要在安王和皇后娘娘面前立功,定当进宫将此事回禀了皇后娘娘。」 「主子放心,信中写说几日后安平侯夫人要去相国寺进香听经,到时候,咱们派出去的人有的是法子叫闻氏听到这消息。」 穆芷徽点了点头,却是担心道:「倘若那闻夫人心有疑虑,不信呢?」 听着穆芷徽的话,君嬷嬷轻笑一声:「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安平侯府想要讨好安王和皇后娘娘心,绝对比咱们想象的要大。」 如此一来,便是心存疑虑,也会将此事回禀皇后娘娘,叫皇后娘娘详查。 君嬷嬷说完,就将信投进了一旁的火盆里,纸张很快就化成了灰烬。 徐昭得到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穆芷徽才得宠几日,镇国公府就那般等不及,想要动手了。 「叫人盯紧了镇国公府的人,别出了岔子。」 「王妃尽管放心,这事情是江嬷嬷亲自安排的。」连翘开口道。 徐昭听了,点头笑了笑,江嬷嬷的厉害之处,她的确是知道的。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江嬷嬷端着一碗莲子银耳粥,从外头走了进来。 「王妃早上起得迟,也没顾上吃什么东西,老奴亲手熬了莲子银耳粥,王妃趁热喝吧。」 徐昭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笑着道:「有劳嬷嬷了。」 听着徐昭的话,江嬷嬷抿嘴一笑:「王妃说的是什么话,老奴能照顾王妃,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呢。」 「这孩子老奴盼了好些年,如今可不许王妃出一点儿岔子。」 连翘听着,忍不住笑出声:「听嬷嬷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嬷嬷这般辛苦都是为着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呢。」 她的话音才落,就被徐昭瞪了一眼:「不许胡说!」 说着,就转头对着江嬷嬷道:「我平日里纵着,这丫头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江嬷嬷平日里和连翘多有接触,知道她这是玩笑话,自然不会放在心里去。 听着这话只笑了笑,开口道:「王妃跟前的人连翘姑娘最是稳重,只是有些太过稳重,倒少了几分情趣。如今姑娘这样,对王妃来说才是恰到好处呢。」 连翘和徐昭之前发生的事情,江嬷嬷虽不知道,可心中也是能猜测到几分的。 如今王妃跟前能有个真正用得上的人,她也能放心些。 「嬷嬷谬赞了,我年纪轻有些不足之处,还要时常向嬷嬷请教呢。」连翘听着这话,忙低下头谦虚道。 徐昭笑着看了连翘一眼,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轻轻搅了几下,才舀了一勺子银耳莲子粥喝了起来。 只一会儿工夫,就全都喝完了。 这些日子,徐昭愈发的胖了起来,衣裳都叫绣房的人重新做了。 她掐了掐自己腰间的一圈肉,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有嬷嬷在,我是一点儿都瘦不下去。」 第五章 听着徐昭的话,江嬷嬷笑了笑,出声宽慰道:「这但凡怀孕的哪个不是这样,王妃虽然胖了些,可气色也是极好的,尤其是肌肤红润,连一点斑都没起呢,这旁人见了,也是要羡慕王妃的。」 江嬷嬷这话说的不假,徐昭虽然胖了许多,可气色格外的好,肌肤白皙光滑,看起来比之前未有身孕的时候还要叫人注目。 「王妃若是不信,老奴拿镜子过来,王妃亲自看看,老奴说的可有错?」 江嬷嬷说着,就走到了梳妆台前拿了一面镶嵌着蓝宝石的小镜子拿了过来,放到徐昭眼前。 徐昭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如江嬷嬷所言,镜子里的人肌肤红润有光泽,脸也变得有些圆润,不过看起来并不叫人觉着难看,反而是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之,是比之前要耐看上许多。 徐昭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刚有动作,就觉着这动作十足十的自恋,脸一红就将镜子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江嬷嬷。 江嬷嬷忍着笑接过镜子,走到梳妆台前放回了原处。 这个时候,听得外头有丫鬟回禀道:「王爷回来了。」 徐昭听了,笑着朝门口看去。 片刻的功夫就见着韩子煜从外头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沈长生这个侍卫。 「老奴(奴婢)给王爷请安。」 韩子煜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王爷一回来就叫人全都下去了,也不等下头的人倒杯茶。」徐昭笑着打趣道。 她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沈长生就笑着道:「属下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王妃竟是看不见呢。」 徐昭闻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韩子煜却是瞥了沈长生一眼,训斥道:「就你话多。」 「站着做什么,去给本王倒杯茶来?」 沈长生应了一声是,拱了拱手就去了桌前倒了一盏茶过来。 韩子煜接过茶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随口道:「听说镇国公府有人来见穆氏了?」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愣了愣,心中很是有几分感慨。某人才从宫里回来,就知道了这消息,实在是…… 「王爷可真会心疼下头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徐昭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和佩服,显然是被韩子煜的手段给吓到了。 毕竟,这事情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对于自家王妃投过来的目光,韩子煜这个当王爷的自然很是受用,含笑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昭儿若是舍得,就将贴身伺候的丫鬟叫本王的人替你调教几日?往后办起事来,定会格外称心。」 徐昭听着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将瑞珠和连翘交给韩子煜的人,用不了几日,就将人给折腾惨了。 这两人跟了她多年,她可是舍不得呢。 再说,人娇滴滴的女儿家,跟着那些个粗汉子,能有什么…… 徐昭想着,心里突然就觉着有些怪怪的,抬起头来看了韩子煜一眼,开口道:「王爷这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徐昭想来想去,都觉着依着韩子煜的性子,是不会随便说出方才那些话来的。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韩子煜哑然失笑:「王妃这般聪明,本王都还没说什么呢。」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徐昭的脸色就变了变,忙问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韩子煜开口,沈长生就跪下来对着徐昭道:「属下求王妃将连翘姑娘许给属下。」 说这话的时候,沈长生很是认真,许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面上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 徐昭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震惊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她怎么没发现,这沈长生什么时候对连翘有意思了?不仅如此,还亲自过来向她要人了? 徐昭觉着,她得好好消化消化。 徐昭想了想,看了跪在地上的沈长生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中意连翘的?」 沈长生迟疑了一下,回道:「回王妃的话,有些时候了,就是王妃刚进府,派连翘姑娘来书房找王爷的时候。」 听着沈长生的话,徐昭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原来,她刚进府的时候,他就惦记上她跟前的丫鬟了。 「这事我也不能一下子应了你,还要问过连翘才是。」 徐昭想了想,才开口道,心里着实觉着有些尴尬。 这样子,倒好像她帮着连翘相看沈长生似的。 徐昭回过头去没好气瞪了坐在那里的某人一眼,然后使了个眼色,叫他将人支使出去。 韩子煜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对着跪在地上的沈长生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沈长生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又对着徐昭这个王妃拱了拱手,这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看着他离开,徐昭终于是忍不住问出声来:「这好好的,沈侍卫怎么就惦记上连翘了?」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明显是对连翘更有偏袒。 韩子煜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质问道:「怎么,本王跟前的人难道还配不上那丫鬟?」 连翘虽是个稳重的,可韩子煜从来都不曾高看她一眼。不过是因着她是徐昭跟前贴身伺候的,所以平日里也肯给她几分脸面罢了。 听着韩子煜这话,徐昭就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了。 相处这些年,她怎么会不知道,韩子煜这个人看着性子清冷,其实最是个护短的。 只要是他的人,他都觉着是最好的。 徐昭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又没说沈侍卫不好,王爷这般着急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心里有多看重沈侍卫呢。」 自打徐昭进府,从来都是被韩子煜这个当王爷的捧在手心里,还从来没有被他这样半是训斥半是质问的对待过。 所以,一时心里就有些委屈起来,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酸味儿。 韩子煜听了,愣了一瞬,不由得啼笑皆非,开口解释道:「昭儿这真是冤枉本王了,本王怎么会……」 饶是韩子煜脸皮厚,也着实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只伸出手去掐了掐徐昭的脸颊,训斥道:「乱吃醋,他是本王的侍卫,本王对他看重,又岂能和你相提并论?」 见着他啼笑皆非一副无奈的样子,徐昭也觉着是自己无理取闹了,可一想到方才他那句「质问」的话,徐昭就觉着不可轻易放过他。 「王爷说的对,妾身是不能和沈侍卫相提并论,王爷快出去吧,别叫沈侍卫在外头等急了。」 韩子煜半晌无语,苦笑道:「本王又不好男色,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看本王日后怎么罚你。」 距离沈长生讨要连翘已经过了两日,这两日徐昭时不时在连翘跟前提起沈长生,每每都被这丫头借个由头将话题转移开来。 如此这般徐昭哪里还能看不明白,两人根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彼此都上心了。 「王妃,那膳房的柳嬷嬷这几日可对惊鸿院殷勤得很,日日派人炖了汤汤水水送去,也不嫌麻烦。」连翘一边将手中端着的冰糖雪梨羹递给自家王妃,一边开口说道。 第六章 早上连翘听徐昭咳嗽了几声,正好太医前来诊脉,说是肺热所致,因着怀有身孕不好用药,就开了这一道吃食来。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笑着摇了摇头:「这点子小事,你和她置什么气。」 既然韩子煜做足了样子给穆芷徽这个侧妃脸面,这王府上上下下,有的是想要借机巴结奉承的。 那柳嬷嬷之前的几件事将穆芷徽给得罪狠了,被拿来立威当众打了三十板子,再不长长心讨好着,这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连翘原本还想说什么,见徐昭这么一说,才将喉咙里的话压了下去,只是小声嘀咕道:「反正,奴婢就是觉着,这巴结讨好的嘴脸也太难看了。」 「这柳嬷嬷也不是个聪明的,与其巴结她,还不如来巴结王妃您呢。」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扑哧一笑,将手中勺子放在碗里,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那里的连翘一眼:「合着你心里是在替你家王妃我抱不平?你也不想想看,便是她不来,咱们这朝华院可有缺什么?哪一样下头的人不是挑最好的送来。你这丫头若是嫁了人,定也是个厉害,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连翘脸一红,尴尬道:「奴婢不过随口一句话,王妃何苦来打趣奴婢。」 见她脸红,徐昭反倒是笑了笑,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温声道:「前几日沈侍卫和王爷一块儿过来,当着王爷的面向本王妃讨要你。」 连翘大吃一惊,随即红透了脸。 「你可愿意?」 听着徐昭的话,连翘脸红的像是滴出血一般,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却是不安道: 「沈侍卫跟随王爷多年,深得王爷看重,奴婢怕……」连翘顿了顿,才将话给说完了:「怕自己配不上他。」 说完这话,连翘就低下了头,两手握着,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徐昭并不意外她这样说,连翘平日里稳重,很多事情也爱瞻前顾后,想的多,自然是担心更多。 「你聪慧稳重,相貌气质也是极好,哪一点儿配不上他了。再说,是他来和我讨要你的,你又何必不安?」 不等连翘开口,徐昭又接着道:「倘若你想的是日后他飞黄腾达,前程似锦,怕自己身份低微,被她嫌弃,也是大可不必。」 「王爷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往后他当真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王爷岂能饶他?」 「再说,你既中意他,愿以终生托付,就该相信他才是。你若担心这些,不仅是辱没了你,也辱没了他。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听徐昭说完,连翘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她不曾想,王妃竟然将她心中所有的担心说的一丝不差。 王妃的这番话,真的让她豁然开朗,一下子就想通了。 王妃所言不错,既然他二人情意相投,她再想这些,便是辱没了自己心上的那个人。 连翘点了点头,退后一步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给徐昭磕了个头,满是感激道:「奴婢谢王妃提点,之前是奴婢多心了。」 见着连翘这样,徐昭笑了笑,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要磕头也等你出嫁的那一日再磕,何必这么着急,难不成是在提醒我早些将你嫁出去了?」 听着自家王妃这般打趣的话,连翘害羞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只站起身来,找了个由头就到外头去了。过了好半天,才回来徐昭跟前伺候。这时候,已经面色如常,和平日里一般稳重了。 徐昭知道她脸皮薄,也没有再拿这些打趣她,只说起了这两日府里的事情来。 惊鸿院 君嬷嬷正伺候着自家主子喝着碗里的药膳,这时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裳的丫鬟从外头进来,上前几步在穆芷徽耳边低语几句。 听着她的话,穆芷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挥了挥手就叫她下去了。 那丫鬟福了福身子,转身退出了殿外。 「主子,可将话递到安平侯夫人闻氏耳中了?」 穆芷徽抬起头来,看着君嬷嬷笑了笑,像是有几分感慨道:「安平侯夫人好好的听经,不过出院子赏赏梅花,最后倒是受了惊吓,早早就从寺庙出来了。」 听着她的话,君嬷嬷这才放心下来。 「这便好,老奴就怕这安平侯夫人改了主意不去上香,倒要叫咱们再想别的法子了。」 安平侯夫人闻氏不喜热闹,平日里也不大和京城的各家女眷走动,若要将话传到她耳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回恰好遇着她去寺庙上香,事情能这么顺利就完成了,这会儿想想,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家主子呢。 君嬷嬷脸上堆着笑,看着坐在软榻上的自家主子,笑着道:「这几日主子的气色比之前要好多了,依老奴看,再过几日,主子的病也就全好了。」 到时候,等太医来看过,就能服侍王爷了。 有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主子这病拖了这么久,如今却是好了大半,还不是因着王爷这两日的恩宠。 这人啊,心情好了就什么病都不怕了。 主子这样,太太知道了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你派人去书房看看,王爷可回府了?」 君嬷嬷点了点头,就吩咐了外头的丫鬟几句,叫她去书房了。 只一会儿工夫,那丫鬟就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回禀主子,王爷刚从宫里回来,这会儿……」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了。 见她这个样子,穆芷徽哪里猜不出来,韩子煜是去了朝华院,看徐氏这个王妃去了。 穆芷徽心里头的那点儿酸意当即就涌了上来,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 回话的丫鬟见着自家主子这样,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自家主子迁怒了。 「王妃有着身孕,如今身子又一日比一日重了,王爷从宫里回来自然是要先去王妃那里。毕竟,皇室子嗣,可是最为要紧的。」君嬷嬷挥了挥手,就叫那丫鬟退下去了。 穆芷徽咬了咬嘴唇,心里头依旧酸酸涩涩的。 她知道王爷是看重徐氏腹中的孩子,可是,明明那日王爷心里头对徐氏是有几分不满的,怎么还能这般宠着徐氏呢?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君嬷嬷哪里不知她心中的想法,上前一步劝慰道:「主子也别钻了牛角尖,想想看,这些日子王爷经常过来,又时不时有东西赏赐下来。那徐氏听了,心里怕也不好受。比起之前的处境来,主子如今要好上许多了,要想得到王爷的恩宠,也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才是。」 穆芷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显然是将君嬷嬷的话听进去了。 「这道理我懂,只是一听到王爷一回府就去了她那儿,我这心里头,就忍不住嫉妒。」 君嬷嬷点了点头:「但凡女子,心思都是一样的。主子只需养好身子,等日后好好服侍王爷,也替王爷生个孩子,才是正经的。」 被君嬷嬷一番宽慰,穆芷徽脸色缓和不少。 「嬷嬷去看看,小厨房的乳酪酥可做好了没有,等一会儿王爷去了书房,我亲自给王爷送去。」 君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下了。 过了一刻多钟,才从殿外进来,手里拿着做好的两碟乳酪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来。 第七章 安平侯府 安平侯夫人闻氏早起去了寺庙,不到下午就匆匆回了府里,吩咐人将安平侯从书房请了过来,并屏退了跟前伺候的丫鬟婆子。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要派人请大夫进来看看?」 闻氏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站起身来:「妾身有一事,定要回禀了老爷。」 闻氏说完这话,就将今日在寺庙里听两个丫鬟议论的事情说给了安平侯听。 「只说是肃王妃徐氏还未出阁的时候,就与人有私,和人有书信往来。妾身听了差点儿吓出个好歹来,想着回府将此事告知了老爷,就辞别了主持大人,匆匆赶回府了。」 安平侯一听,当即大吃一惊,变了脸色。 如此隐秘之事,又事关肃王妃,由不得叫人心惊。 凤鸾宫 俞氏打开手中的信,才看了一眼,脸色就骤然大变。 上头「肃王妃与人有私」这几个字,直直跃进眼睛里。 俞氏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才开口道:「好,好一个肃王妃!」俞氏说完,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阮嬷嬷见着俞氏这样,挥了挥手叫殿内伺候的宫女全都退下了,随后才上前问道:「娘娘,可是肃王府出什么事了?」 能叫娘娘露出这般的表情,难不成是那徐氏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俞氏听了,嗤笑一声,看了站在一旁的阮嬷嬷一眼,开口道:「这件事,可比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还叫本宫高兴。」 俞氏说着,拿起桌上的信纸递给阮嬷嬷。 阮嬷嬷双手接过去,看完之后,脸上满满都是震惊之色。 「娘娘,若安平侯夫人所言当真,那娘娘可就抓着徐氏的把柄了,只需将此事传言出去,肃王可就成了朝堂上下乃至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阮嬷嬷说着,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娘娘受了这么久的委屈,终于是能有法子回击过去了。 「去,传本宫懿旨,叫安平侯夫人进宫一趟。就说本宫闲来烦闷,找她陪着说说话。」俞氏深思半晌,开口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阮嬷嬷说着,福了福身子就转身出了殿外。 片刻的功夫,才又回来。 等到下午的时候,外头就有太监回禀,说是安平侯夫人在殿外,正等着给娘娘请安呢。 「快请夫人进来。」 「是。」 安平侯夫人虽是匆匆进宫,却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以示敬重的。 刚一进殿内,她便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请安道:「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着她请安,俞氏便笑着道:「快起来吧。」俞氏说着,又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阮嬷嬷道:「给夫人赐座。」 「谢皇后娘娘。」 闻氏谢过,这才上前一步,坐了下来。 「本宫和夫人有些话要说,你们都退下吧。」 「是。」 听着俞氏的话,除了阮嬷嬷之外,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下去。 「本宫想知道,夫人是如何知晓徐氏那庄隐秘之事的?」 俞氏看着坐在那里的闻氏,开口道。 听着她的话,闻氏忙将在寺庙里如何听到两个丫鬟私下里议论徐氏与人有私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臣妇当时也给吓住了,又是在假山后,便没来得及看清那俩丫鬟的长相。只想着将此事禀告了皇后娘娘,娘娘若能查得一二,便可证明那徐氏品性败坏,小小年纪就与人私相授受。」 闻氏说完,就抬起头来看着俞氏,目光里带着几分兴奋。 倘若此事能办成,她算是立了一大功。 安王殿下心里头也要记着他们安平侯府的好的。 闻氏想着,又将自己之前叫人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了俞氏听。 「臣妇派人去打听了,别的倒没什么,只是这徐氏跟前原先有个颇为看重的丫鬟名叫半夏的,只是不知为何,偏生在出嫁前被徐氏放出去嫁人了。之后又不知因何缘故,又回了王府伺候,不过并未被徐氏留在身边伺候,而是当了个粗使的丫鬟。」 「臣妇觉着,这个丫鬟若当真伺候了徐氏多年,该是知道很多事情的。说不定,当年她被放出去嫁人,就是因着知道了太多的缘故。」 听她这么说,俞氏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来,视线朝阮嬷嬷看了一眼,自然是叫阮嬷嬷派人去细查的。 安平侯夫人只呆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阮嬷嬷见着她离开,就叫人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撤了下去。 「娘娘打算怎么做?」 俞氏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想个法子,本宫要亲眼见一见那丫鬟。」 她的话音刚落,阮嬷嬷脸上就露出一抹不安来。 「娘娘不可,娘娘如今乃是后宫之主,岂可轻易出宫?」 俞氏瞪了她一眼:「本宫又没说出宫,肃王府那么大,少了一个丫鬟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听着俞氏这话,阮嬷嬷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自家娘娘的意思。 只是,娘娘要将那半夏弄进宫,亲自来审问,这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办的。 好在,那半夏不过是个粗使的丫鬟,总归是比徐氏跟前的人要好弄进宫。 「娘娘,不如将此事告诉安王殿下,王爷跟前好些得力的人,定能帮娘娘将此事办成。」 俞氏听阮嬷嬷这么一说,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灏儿手下那些人,自然更得力些,也少了弄出许多不必要的周折来。 俞氏思忖了片刻,才又吩咐道:「此事暂且别说给灏儿听,他到底年纪轻,有些沉不住气。」 「是,可王爷若是问……」阮嬷嬷有些担心道。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俞氏打断了。 「一个丫鬟而已,他哪里会特意来问本宫?」 阮嬷嬷听了,心里也觉着当真是如此,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王爷多半以为这是后宅之事,不需要上心呢。 想来,也是只吩咐人去办好,是不会特意来问娘娘的。 阮嬷嬷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出了殿外。 这边,徐昭也得了消息,说是皇后娘娘传安平侯夫人闻氏进宫了。 徐昭听了,并不觉着意外,那闻氏还未出阁的时候便和俞氏交好,这些年安平侯府也一向都是支持安王的。 「镇国公老夫人不愧是老谋深算,费尽心机了。」 「王妃,咱们如今要怎么办?」 若皇后娘娘抓住了王妃的把柄,会不会将这消息传出去,坏了自家王妃的名声。 虽然一早就知道这事,也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如今听到皇后娘娘传安平侯夫人进宫,她心里就忍不住担心起来。 皇后娘娘素来不待见自家王妃,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定要想出什么法子来呢。 「先等几日,看看宫里会有什么动静。」 徐昭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视线落在连翘的身上,开口道。 连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王妃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打定了主意连王爷也是劝不住的。 徐昭将她脸上的担心看在眼里,才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开口道:「你放心,便是俞氏想做什么,太后也会护着你家主子我的。」 第八章 「王妃是说当年的事情太后一直都是知道的?」连翘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虽不是全都知道,可有些事情,太后心里头也是清楚的。到时候,太后为了护着王爷,多半会说是她一早就选好了肃王妃的人选,才私下里叫王爷和你家主子我接触的。」 听着徐昭这些话,连翘这些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王妃也不早告诉奴婢,奴婢都差点儿吓坏了。」连翘忍不住道。 听她这样说,徐昭也不生气,只笑着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跟着一些个人,连本王妃跟前的人都学坏了。」 徐昭话中有话,连翘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就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巧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穆侧妃来给王妃请安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候着呢。 「这闻氏前脚进宫,她后脚就来我这朝华院了。」徐昭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开口道。 连翘也是皱了皱眉,开口道:「如今就这般耐不住性子,往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等到俞氏算计自家王妃的事情落败,到时候镇国公府便也罢了,她这个侧妃如何处置,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时候。 就怕她自己受不住,跑到这朝华院来求自家王妃了。 穆芷徽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褙子,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支上好的翡翠珠子缠丝赤金簪子,缓步从殿外进来。 这几个月来,见过了穆芷徽病怏怏的样子,如今这般打扮,倒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后宅女子,果然是要有恩宠的,韩子煜不过做做样子给了她几分恩宠,这穆氏的病这么快就好全了。 到底,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只可惜,韩子煜这味药,一早就是掺了毒的。 如今捧的越高,等到摔下来的时候,才知道痛的有多厉害。 「妾身给王妃姐姐请安。」穆芷徽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 「几日不见,妹妹的气色倒是愈发好了,想来身子也无碍了。」 徐昭微微一笑,看着她道。 「劳王妃惦记,这几日王爷从宫里请了太医进府给妾身诊脉,吃了几日药,果真就见好了。」 穆芷徽面上恭敬,可言语间分明有着几分炫耀的意思。 穆芷徽面上恭敬,可言语间分明有着几分炫耀的意思。 如今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丝恩宠都没有的侧妃了。在徐氏这个王妃面前,自然也有了几分底气,所以忍不住想要炫耀。 穆芷徽说完这话,就下意识朝坐在软榻上的徐昭看去。只可惜,并未看到她所预想中的恼怒和嫉妒来。 穆芷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盯着面色平静的徐昭,心中自然十分的不甘心。 安平侯夫人闻氏进宫,皇后娘娘肯定是知道了那件事。 她就在这王府里等着看,看她徐氏还能笑到什么时候,到那一日还能不能像如今这般端着架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瞧不上她的表情。 穆芷徽想着,心中反而有了一种快意。 「你是王爷的侧妃,生了病请个太医进府也是应当的,免得叫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说我这个当王妃的苛待了妹妹你。」 徐昭说着,面带笑意看了站在那里的穆芷徽一眼,轻声问道:「妹妹觉着,我这话说的可对?」 听着徐昭的话,穆芷徽一时愣在那里,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姐姐乃是王爷的正妃,所作所为岂是旁人能随便议论的。」 穆芷徽话中有话,徐昭也不耐烦花时间应付她,只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说了这些话,我也有些乏了,既然都请过安了,你就退下吧。」 穆芷徽脸上的笑容因着徐昭这短短一句话而变得有些扭曲了。 她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嘴角的笑意僵在了那里,半晌才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妾身告退。」 等到送走了穆芷徽,连翘忍不住开口道:「王爷不过给了她几分脸面,她就这般迫不及待来王妃跟前炫耀,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有多看重她呢。」 徐昭听了,含笑看了站在那里的连翘一眼:「这闻氏一进宫,她是盼着我这个当王妃的早一日被人休弃呢。」 「好了,不说她了,我也有些乏了。」 连翘听了,忙上前一步,弯身道:「王妃若是累了,奴婢扶您去内室躺一会儿吧。」 徐昭点了点头,从软榻上下来,扶着连翘的胳膊进了内室。 连翘给她盖好了被子,见着她闭上眼睛,这才退了出去。 等到晚上的时候,江嬷嬷突然进来,在徐昭耳边低语一句。 徐昭听了,脸色变了变,开口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 「回王妃的话,盯着的人说是经常晚上过来送菜的一个青年汉子,老奴派人暗地里跟着了。」 听着江嬷嬷的话,徐昭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么晚了,劳嬷嬷费心了。」 「王妃哪里的话,事关王妃和王爷,老奴怎么能不尽心。老奴琢磨着,多半和宫里那位有关,这人啊,十有八九是要往宫里弄的。」 「只是这个时辰宫门落了锁,咱们也正好看看,今个儿到底是将人藏到了何处去。」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传来丫鬟的请安声。 「奴婢见过王爷。」 等徐昭看向门口的时候,就见着身着一身墨蓝色锦衣的韩子煜从殿外走了进来。 「老奴见过王爷。」 「奴婢见过王爷。」 连翘和江嬷嬷福身请安。 韩子煜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又将视线落在江嬷嬷的身上,随口说道:「事情已经叫长生盯着了,嬷嬷今早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江嬷嬷听了,知道他所指的是方才那件事,忙应一声:「王爷体恤,那老奴就先下去了。」 江嬷嬷说着,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下了。 「王妃可用过晚膳了?」韩子煜出声问道。 不等徐昭开口,连翘就回禀道:「王妃下午吃了些点心,没觉着饿,说是等王爷过来和王爷一块儿用。」 韩子煜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连翘吩咐道:「你叫膳房的人做两碗素片儿汤,一会儿端过来。」 连翘应了一声就退下去吩咐了。 韩子煜上前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徐昭喝到一半的百合茶灌了几口,竟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见着他这般动作,徐昭眼中露出一些诧异来。 「可是朝中有什么事,王爷忙的连茶都顾不得喝了?」 沈长生这些年在韩子煜跟前伺候,最是个用心的,自然不会是忘了准备茶,定是他忙起来顾不得喝了。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折子多了些,算不得什么。」 徐昭听了韩子煜这全然敷衍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某人这种大男子主义,真的让人又贴心又无语。 徐昭说完,叫了瑞珠进来重新叫她去茶水间煮了茶送上来。 茶是上好的金坛雀舌,香气清高,色泽绿润,滋味鲜爽,尤其是那汤色格外的明亮,叫人看了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第九章 「这是上一回回府的时候母亲叫我拿着的,王爷喝喝看,味道如何?」 其实只闻着杯子里的茶香,就知道味道必不会差。 韩子煜吹了几下,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半晌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迎着自家王妃的目光,韩子煜勾了勾嘴角,才吐出几个字来。 「一般。」 徐昭听着,忍不住拿过他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 清香可口,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唇齿间,哪里就一般了? 「这些日子你这个当王妃的喝些淡茶,想来是下头的人习惯了。」 听韩子煜这么一说,徐昭才低头朝茶盏中看了看,果然,放的茶叶不多,怪不得喝起来没什么苦味儿。 「品茶宜淡,浓茶总归是伤身的,王爷公务繁忙,也该注意身子才是。」 话说到最后,徐昭眼底浮起了一抹笑意。 韩子煜见着,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脑袋,训斥道:「本王一看就知道是你作怪,你不吩咐,下头的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糊弄本王。」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才想抱屈,随即又想到自己前几日好像是吩咐过往后不能给某人准备浓茶了,尤其是晚上。 徐昭想着,赶紧讨好道:「我还不是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王爷不谢人家,反倒还……」 「好好说话。」韩子煜瞪了她一眼,一脸的难受劲儿。 徐昭忍着笑,继续娇嗔道:「王爷这是凶什么,妾身哪里有不好好说……」 不等徐昭说完,某人就站起身来,上前一步,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不想好好说,就做些别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徐昭才被某人放开了。 「往后再不好好说话,本王定加倍责罚。」 「……」说好的夫妻之间甜蜜撒娇,感情会越来越好呢? 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女人娇滴滴撒娇的样子吗? 徐昭心里想着,嘴里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问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满都是「幽怨」。 听着自家王妃这话,韩子煜忍着笑,带着一丝审视看了徐昭几眼。 随着他的目光,徐昭也看了看自己。 等她抬起头来,对上韩子煜似笑非笑的目光,徐昭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是嫌她胖? 混蛋!胖人难道就没有撒娇的权利了吗?不对,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谁,他好意思嫌弃吗? 徐昭磨牙霍霍,觉着自己好想咬某人一口。 韩子煜本就是故意开个玩笑,见着她一脸生气的样子,自然又心疼了。 「好了,本王怎么会嫌弃你。」 「是吗?那母亲怎么告诉我男人说出嫌弃两个字就是真嫌弃了。」徐昭自然也清楚他只是开个玩笑,可就是不乐意这么轻易放过他。 孕妇使使小性子连太医都说再正常不过呢。 韩子煜听她这么一说,嘴角不由抽了抽--这么不着调的话怎么会是岳母说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家王妃说的。 韩子煜抱着徐昭软言软语哄了好一会儿,才将人哄高兴了,心想往后再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了,多开几次,他得累死在哄人的道路上啊。 这边才将人哄好,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连翘用描金红漆托盘端着两碗做好的素菜汤面进来了。 徐昭闻着味道,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了,想让本王陪你吃,这会儿就多吃些。」 「嗯?」徐昭抬了抬眼,见着韩子煜眼中的笑意时,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说她故意不吃饭等着他来一块儿吃呢。 徐昭脸一红,被他这样看着,就想到方才的那个吻来,她觉着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连翘站在那里,察觉到有些不对,很有眼色退了下去。 退下去的时候,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自家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也太好了些,好的叫人连她这个丫鬟都觉着腻歪呢。 只过了两日,宫里就有懿旨传来,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要徐昭这个肃王妃和王爷一块儿进宫。 接到懿旨后,徐昭和韩子煜用过早膳,才出了王府,一路朝皇宫方向去了。 因着是冬日,外头格外的冷,徐昭今日披着一件狐狸毛大氅,里头是一件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窄袖褙子,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象征着王妃身份的金累丝七尾凤簪,并两朵碧玺珠花,温婉大方,气质非凡。 更因着有孕在身,身上透着一若有若无的母性的美,以至于俞氏见着她进来的时候,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 「儿臣见过母后。」 「儿媳给皇后娘娘请安。」韩子煜和徐昭恭敬地请安道。 俞氏的视线在徐昭身上停留了半晌,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是。」 「本宫今日召你二人进宫,是有一事想问。」俞氏说着,眸子里带了几分冷意,看着徐昭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审视和不屑。 「徐氏,说起来这事情还和你有关,你可知晓本宫有何事要问你?」 徐昭深知她所指的是何事,心中自是不怕,听了她的话之后,只抬起头来,恭敬地回道:「娘娘心思睿智,想要问什么儿媳如何能猜得出来,还请娘娘直言,儿媳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着徐昭的话,俞氏眸子里露出几分寒意来,好一个知无不言,她倒要看看,等那丫头抖落出那些事来,她还能不能说的这般轻巧。 肃王再怎么宠徐氏这个王妃,他也绝对忍不下这样的耻辱。 即便此事只是那半夏胡言乱语,可半夏伺候了徐氏多年,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她就不信,韩子煜心里头会不扎上一根刺。 俞氏使了个眼色,命阮嬷嬷将半夏带上来。 阮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很快,身着桃红色褙子的半夏就被两个婆子领了进来。 见着站在殿内的徐昭和韩子煜的时候,半夏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脸色都白了几分。 她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小声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俞氏坐在软榻上,视线朝站在那里的徐昭看去,只见她眸子里露出几分诧异来,显然是没有料到,今日会在殿内见着自己原先的贴身丫鬟。 俞氏将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中,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将视线移到跪在地上的半夏身上。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你昨日说给本宫听的事情再说一遍,好叫肃王殿下和王妃好好听一听。」 俞氏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娘娘,各宫的妃嫔来给娘娘请安了。」 俞氏眉头微微挑了挑,不等她开口,站在一旁的阮嬷嬷就出声道:「娘娘,这几日外头天冷,可不好叫各宫的娘娘们等着,若是病了,倒是皇后娘娘您的不是了。不如,叫各位娘娘们进来,正好也一块儿听听。」 听着阮嬷嬷的话,俞氏点了点头,吩咐道:「也是,叫她们都进来吧。」 「是。」传话的丫鬟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转身就退下了。 只一会儿功夫,就领着众位妃嫔从外头走了进来。 第十章 走在最前头的是近日来最得宠的穆妃,之后是琴妃,淑妃和安妃,最后头进来的就是一些低位妃嫔,嫔位,贵人,常在之类的。 众妃嫔进来,见着站在殿内的肃王和肃王妃,俱是诧异不已。 皇后娘娘今早特意传下话来,说是冬日寒冷,叫各宫的妃嫔晚上半个时辰再来请安。 原先她们心里头还觉着奇怪,俞氏执掌六宫多年,宽不宽厚后宫的人岂能不知?又哪里会真的体恤她们。 如今见着肃王和肃王妃,还有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众人心里头隐隐猜出几分来。 皇后娘娘怕是有什么事,要叫她们这些妃嫔在一旁听着呢。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众妃嫔收敛了心思,上前几步,齐齐躬身请安。 「都起来吧。」俞氏朝众人扫了一眼,才出声道。 「谢皇后娘娘。」 众妃嫔谢过,这才站起身来,各自站在一旁,随后又全都将目光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半夏身上。 也不知,皇后娘娘叫她们看的,到底是怎样一出戏。 凤鸾宫内,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和诡异起来。 「半夏,将你知道的事情说给众位妃嫔和王爷听听吧。」俞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叫人后背不由得泛起一股寒意来。 「是。」半夏深知,到了这个时候由不得她不说,她若不说,就难逃一死,皇后娘娘岂能饶得了她。 她应了声是,深吸了一口气,才颤抖着声音将事情说了出来。 「娘娘,奴婢要揭发……揭发肃王妃未出阁之前就与人有私,而且私相授受,又常有书信往来。」 半夏一口气说完,就伏下身子将头磕在了地上,肩膀颤抖着,透露出她心底的恐惧和不安来。 半夏的话虽短,却还是震惊了在场的众位妃嫔。 私相授受,与人有私? 这八个字,无异于惊涛骇浪,叫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众妃嫔的视线全都朝徐昭和韩子煜看去,看看徐氏此时是个什么表情,而肃王殿下,知道自家王妃未出阁时就与人有私,又会不会气的脸色铁青,当场就将肃王妃掐死在殿中。 肃王是个什么性子,不仅是她们这些宫里头的人,这满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 出乎众人所料,听到半夏的话之后,肃王殿下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 而肃王妃徐氏,却是轻声笑了笑,开口道:「原来,皇后娘娘传召儿媳和王爷进宫,是准备了一场鸿门宴。」 徐昭这话既是大胆又藏着几分不敬,俞氏当即就沉下了脸,猛地一拍桌子。 「放肆!」 面对俞氏的恼怒,徐昭只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娘娘息怒,并非儿媳放肆,只是这丫鬟胡言乱语,想要坏了儿媳的名声,儿媳才不得不多嘴说上一句。」 「不然,事情传到外头去,知道的明白儿媳是笨嘴拙舌,不会辩解,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媳真就做了那私相授受的事情呢。」 徐昭这话丝毫都没给俞氏一分脸面,更是颇有几分讽刺之意。 这话说出来,众妃嫔看着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不同。 早听说肃王妃性子十分温和,如今见着,倒是传言不真,这位王妃,还是真有几分脾气的。 也是,若真是个娇滴滴温吞的性子,又岂能入了肃王殿下的眼。 听徐昭这番狡辩,俞氏心中大怒,指着徐昭道:「徐大人真是教出个好闺女来,做了这等不知羞耻之事,还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来人,给本宫压着她跪下。」 俞氏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上前,还未碰到徐昭的衣裳,就被韩子煜猛地一脚揣在腹部,整个人都踹的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紧接着,嘴里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在场的妃嫔深居后宫,未入宫时也是家中娇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人尖叫一声,满是惊恐的躲开了。 众妃嫔看着韩子煜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惧怕。 早就听说肃王殿下做事由着性子,又是个格外狠戾之人。如今亲眼见着,才知道传言不虚。 这嬷嬷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王爷说动手就动手了,丝毫都没给皇后这个嫡母半分颜面。 见着韩子煜的动作,俞氏豁然站起,伸手指着韩子煜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母后了!」 面对俞氏的质问,韩子煜脸上只有疏离和冷漠:「儿臣倒要反问一句,母后心里可有儿臣,不然,为何今日这般咄咄逼人,要给儿臣的王妃安上私相授受的罪名。」 「难不成,母后是心心念念早就盼着了。儿臣丢了颜面,母后心里头才能高兴?」 韩子煜声音清冷,说出口的话却是毫不留情,丝毫不将俞氏这个皇后放在眼中。 不等俞氏开口,殿中就响起一声轻笑。 穆妃笑着上前一步,轻声道:「皇后娘娘弄了这么大一个阵仗,原来是为了伤肃王殿下的心呢。这平日里宫里头的人都说皇后娘娘宽厚大度,待肃王殿下也是极好的。可如今嫔妾瞧着,娘娘倒好像是专门为了看王爷的笑话似得。这没凭没据,只一个丫鬟空口白牙,娘娘难道不觉着自己问罪的时候心里头虚得很?」 如今这宫中,穆妃可谓是宠冠六宫,皇上十日里有九日是宿在她的春禧宫。所以这个时候穆妃开口,众妃嫔全都见怪不怪,没有露出一分诧异来,甚至还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怎么没有,这丫鬟可是在徐府多年,打小就贴身服侍徐氏的,徐氏的一举一动,能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过她去。」 「她出口揭发,叫本宫如何不信?」 俞氏说着,瞪了跪在地上的半夏一眼:「还不将你家主子的丑事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 见着韩子煜一脚将那婆子踢的晕死过去,半夏的身子已经抖成了一团,如今听着皇后这话,心中更是惧怕,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奴婢,奴婢侍奉王妃多年,几年前王妃和府里四姑娘在去寺庙上香的时候被歹人给劫了,四姑娘被歹人打晕在地上,可偏偏姑娘却是好端端的,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自打那回,奴婢就觉出有些不对来,只是没敢多想。直到发现姑娘经常写信,还时常出府去,却是不带着奴婢。」 「有一晚,奴婢伺候着姑娘睡下,自己则在外间守夜,半夜里突然听到一丝动静,不等奴婢开口,奴婢就支撑不住晕倒过去了。事后第二天府里大老爷那里就出了件大事,可奴婢却觉着,那一晚该是姑娘房里出了什么事情。」 「之后也有好些古怪,奴婢虽说不上来,可心里却是能认定姑娘当真是与人有私情的。奴婢那时候年纪虽小,可毕竟在府里伺候,也是知道姑娘家若是有了心上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奴婢绝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和王爷。」 半夏说完,就对着皇后重重磕了个头。 「还请皇后娘娘和王爷明察。」 一番话说的众妃嫔心中都怀疑起来,看着徐昭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屑和嘲讽。 第十一章 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发生在她一个王妃的身上了,便是在那寻常人家,做出这样的丑事来,都是要被沉塘的。 「哦,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些猜想,儿媳可没听到有什么证据。」徐昭看了俞氏一眼,才对着站在身旁的韩子煜福了福身子,带着几分委屈道:「王爷,妾身是什么性子王爷您最是知道,您可不要相信这些人的胡言乱语,误会了妾身。」 徐昭说着,眼圈一红,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虽然知道她是演戏,可韩子煜还是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放心,本王岂会疑你?」 韩子煜和徐昭这般毫不顾忌的亲昵,叫殿内的众妃嫔一时愣住了。 这…… 怎么会如此?肃王殿下莫不是昏头了?这样的事情,任谁听了心里头会没有疙瘩,即便肃王妃当真是清白的,可这种事情哪里能证明得了,除非肃王妃一死以证清白。 不仅是众妃嫔愣住了,连俞氏都觉着不可思议。 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疑心? 俞氏绝对不相信韩子煜这样的性子,会对一个女人这般情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肯护着徐氏。 这样的性子,竟和皇上是同出一辙。 想到此处,俞氏心中咯噔一下,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尖细的通传声传到耳中。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嫁到!」 听到这通传声,俞氏脸色紧绷,握着的手蓦地一紧,深吸了一口气,才从软榻上下来,迎到了门口。 「臣妾给母后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 一时间,殿内跪了一地的妃嫔。 韩子煜扶着徐昭跪在地上,也跟着请安道。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父皇请安。」 「孙媳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 太后脸色阴沉,瞪了跪在最前头的俞氏一眼,才走到软榻前,坐了下来。 「徐氏有着身孕,煜儿你扶着她起来说话吧。」太后见着徐昭衣裳下高高隆起的肚子,开口吩咐道。 徐昭谢过之后,韩子煜才扶着她站起身来。 二人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皇帝也坐下吧,这事情实在大,恐怕还要皇帝做主呢。」 因着他独宠穆妃的事情,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快,皇上尴尬笑了笑,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到了这会儿,俞氏也知道定是这凤鸾宫中出了奸细,暗地里给太后报信了。 不然,怎么好巧不巧,太后这个时候出现呢? 俞氏心中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母后,臣妾有一事回禀,徐氏德行有亏,未出阁之前就与旁人有私,还请太后和皇上明察。」 「哀家倒不知,皇后什么时候也学会胡言乱语了?方才哀家在殿外也是听了几句的,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奴才在说,根本连个证据都没,叫哀家和皇帝如何信?」 「太后,臣妾……」 「太后娘娘,奴婢所言全都是实话,不敢欺瞒太后和皇上。太后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王府里搜查,王妃当日与人有私,定然是留有证据的。」半夏重重磕了一个头,开口道。 听着她的话,众妃嫔的目光全都落在太后身上,看看太后会不会叫人搜查肃王妃的屋子。 这懿旨一下,不管是有还是没有,徐氏的名声大概都要保不住了。 太后脸色紧绷,心中是知道当年那些事情的,一想到俞氏竟然拿这种事情来构陷徐氏,想叫煜儿丢了脸面,她心里头的火气就忍不住涌了上来。 俞氏这个皇后,如今是愈发过分了。 不等太后开口,俞氏狠狠瞪了站在那里的徐昭一眼,厉声道:「徐氏,你若是清白,就叫母后派人去搜查,你敢是不敢?」 她不是个蠢笨的,早就留有后招了。 徐昭上前一步,对着俞氏福了福身子,带着几分哽咽道:「儿媳知道母后不待见我,可儿媳一直敬重母后,未曾做过半分不敬之事。不知母后为何要处处刁难,屡屡相逼。」 徐昭挺着大肚子,说到伤心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平白叫人生出同情之心来。 「你分明就是转移话题,你若一点儿不心虚,就……」 不等俞氏说完,徐昭就回过头去,将视线落到太后和皇上的身上,缓缓跪了下来。 「徐氏。」太后脸色微微一变,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差池。 「孙媳为证清白,还请太后娘娘派人去府中搜查。倘若搜出什么,孙媳愿以死谢罪。若是没有,还请太后为孙媳和肚子里的孩子做主。」 徐昭这话,就是明摆着说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要太后发落俞氏这个皇后了。 俞氏听着这话,咬牙切齿道:「徐氏,你……」 「怎么,皇后娘娘不是说儿媳品性败坏,当真是与人有私吗?如今不敢搜,可是娘娘心中也觉着,单凭一个奴婢一人之言,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娘娘不过是忍耐不住,想要坏了儿媳的名声,叫王爷失了颜面才是。」 「一派胡言,本宫是煜儿的母后,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煜儿好,为了皇家的名声着想。」 俞氏的话音刚落,穆妃就忍不住轻笑一声,开口道:「听皇后娘娘这话,倒叫臣妾有一疑问,倘若今日被诬陷的是安王妃,皇后娘娘还会宣这满宫的妃嫔过来,看安王殿下的笑话吗?」 穆妃说完,只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再没有多言。 果然,被穆妃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后,在场的妃嫔看着俞氏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同。 可不是,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肃王好,可倘若换了安王殿下,她又会怎么做? 果然,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俞氏也真是好意思。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哀家觉着此事就此作罢,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胡言乱语,构陷自家主子罢了。」 「来人,给哀家将这吃里扒外的奴才拉出去杖毙,以禁效尤。」 太后的话音刚落,半夏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哆嗦着身子,满眼惊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天,才朝着俞氏求道:「皇后娘娘救命,娘娘说只要奴婢揭发此事,就能保奴婢一命的。」 「皇祖母。」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韩子煜上前一步,出声道。 「此事事关王妃清白,若不查个清楚,王妃郁结于心,再听上些许流言,兴许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这是什么话!」听着韩子煜这话,太后皱了皱眉,很是恼怒道。 她如今最看重徐氏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叫她出岔子。 莫不说这本就是一桩误会,就算那个和徐氏「私相授受」的人不是煜儿,而是别的什么人,只要徐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煜儿的,是皇家的子嗣,她就要好好的叫她生下来,出不得一丝岔子。 「还请太后搜查,还孙媳一个清白。」 「皇帝,既然煜儿和徐氏都这样说,皇帝就派人去搜查」太后说完,又看了俞氏一眼,意味深长道:「别到时候哀家派人去了,反倒有人说哀家偏袒着徐氏这个孙媳,哀家是有一白张嘴也说不清了。」 第十二章 「是。」皇帝说着,就看了站在那里的魏公公一眼,开口道:「你带人去肃王府。」 「是,奴才遵旨。」 俞氏听着,心中一喜,肃王府里有她的人,如今该放的东西也该放到徐氏屋里了。 这一去,定不会叫她失望的。 她倒要看看,证据确凿之后,她还能怎么狡辩?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魏公公从殿外进来,看着站在殿内的皇后俞氏,微微摇了摇头。 这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俞氏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搜出什么来了?」见着魏公公进来,太后就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开口问道。 太后这样说,众人的目光也全都落在魏公公的身上。 魏公公看了站在一旁的徐昭一眼,点了点头,才上前几步,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来。 「回禀太后,老奴搜了王妃所住朝华院,在王妃的首饰盒底下,找到了这封信。」 魏公公的话音刚落,众妃嫔看着徐昭的目光就变得有些不屑和嘲讽起来。 什么样的书信,不能光明正大放着,还需偷偷摸摸藏在首饰盒下头? 只这一点,就叫人相信了俞氏的说辞,这位肃王妃,当真是与人有私,还未出阁就做出了不知羞耻的事情。 「徐氏,有此证物,你还想抵赖,说是本宫冤枉你不成?」俞氏听到魏公公的话,立马就沉下脸来,对着徐昭质问道。 她眼睛里的那抹欣喜,坐在软榻上的太后瞧的是清清楚楚,神色间便露出几分不满来。 这俞氏,实在是叫她失望透顶。 她一生从未有过什么后悔之事,独这一件。 当年,若不是她怕皇帝独宠宁氏,误了这江山社稷,也不会执意要立俞氏为后。 过了这些年,俞氏是愈发的当不得这个皇后了。 不仅善妒容不得人,如今竟想将这最后的一层窗户纸都捅破了。 殊不知,她越替灏儿争,皇帝心里,反倒越是对灏儿心生不满。 「娘娘且慢,除了这封信,奴才还带了一人回来。」 不等徐昭开口,魏公公就突然插嘴道。说完之后,就上前一步在皇上耳边低语几句。 皇上当时就脸色铁青,倏然将目光看向站在那里的皇后俞氏。 俞氏被他的目光吓得忍不住哆嗦一下,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何,就见着有人押着一个丫鬟从殿外走了进来。 那丫鬟的嘴被堵着,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还沾着泥土,看起来格外的狼狈不堪。 俞氏见着那丫鬟的时候,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眼睛里闪过一抹慌乱。 这丫鬟,分明就是她安插在徐氏跟前的粗使丫鬟锦儿。 不等俞氏开口,就有人拿开了堵在锦儿嘴里的帕子。 魏公公看着俞氏,微微躬了躬身子:「皇后娘娘,真是不巧了,奴才进了肃王府,别的没搜着,倒是内院的江嬷嬷将这丫鬟交给奴才,说是这丫鬟吃里扒外,竟敢不经允许就往王妃屋子里跑,还往首饰盒里藏了这封信。说是这丫鬟嘴硬得很,不如叫太后和皇上来亲自审问。」 魏公公的话音刚落,俞氏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儿,一时间,心乱如麻,却是理不出思绪来,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娘娘,奴婢无能,求娘娘救奴婢一命。」 丫鬟锦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惊慌,爬到俞氏脚下,不住磕头苦求。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俞氏的身上。 事情到了这会儿,众妃嫔多多少少都明白了些,俞氏这根本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诬陷肃王妃,可结果却是自己派出去的人被人当场给抓住了。 看来连老天爷,也不想帮她这个皇后呢。 就是不知,事情闹到这般局面,俞氏该如何向太后和皇上解释。 「俞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使了这些个手段来糊弄哀家和皇帝!」 太后是头一个忍不住,铁青着脸一掌拍在桌上,冷声道。 「母后,臣妾冤枉,这丫鬟,臣妾并不认识。」 俞氏说着,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道:「放肆,如此胡言乱语,诬陷本宫,可是株连满门的大罪。」 俞氏的话音刚落,丫鬟锦儿就满眼惊惧,脸色也变得愈发惨白起来。 「皇后娘娘,嫔妾看这丫头从进来就一直发抖,胆子想来小的很,您就不必拿她一家子的性命来说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您这是故意威胁,不叫她说出实话呢。」穆妃上前一步,话中有话道。 她这一开口,太后脸上的表情更是难看了几分。 「好了,这丫头都没说什么,俞氏你这般着急是做什么。」 太后说着,视线落在跪在那里的丫鬟锦儿身上,开口道:「你老老实实说,哀家向你保证,只要老实说出来,哀家必不祸及你家人。」 听太后这样说,俞氏脸上一震,之后死死抓住了手中的帕子。 「太后饶命,奴婢有罪,奴婢是皇后娘娘一早就安排在肃王府的,之前娘娘并没有什么事情吩咐,只几日前,叫人偷偷给了奴婢一封信,说是叫奴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放在肃王妃的首饰盒里。」 「奴婢知罪,还求太后饶命。」 说完这些话,锦儿就哆嗦着身子重重磕了几个头。 俞氏的身子晃了晃,双腿一软,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幸好跟前的宫女眼疾手快,从背后将她给扶住了。 事情出现这样的转折,整个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倘若之前俞氏是因着皇家脸面,召徐氏进宫责问,便是一时不查冤枉了徐氏,她作为肃王嫡母,中宫皇后,也不过是太过心急,这冤枉也只能冤枉了,只需事后好生安抚,旁人即便心里有些想法也不敢说些什么。 而如今,俞氏却是事先谋划,想要陷害肃王妃,好叫肃王在王室宗亲面前失了脸面,此等行事,不仅叫人心惊,也实在是玷污了这皇后的名声。 整个殿内听不到一点儿的声音,众妃嫔见着太后和皇上铁青的脸,当下也不敢出声,就连最得皇上恩宠的穆妃,此时也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敢多言一句。 只等着看皇上和太后如何发落俞氏。 「都退下吧,朕要和皇后单独聊聊。」皇帝看了一眼站在下头的众人,冷声吩咐道。 众妃嫔一怔,没有想到皇上会这样说,等回过神来,忙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皇帝既有话要说,哀家也先回去了。这后宫里出了这些个事,皇帝若不好生处置,往后也不必来给哀家请安了。」 太后说完这话,站起身来,扶着卢嬷嬷的胳膊径直就朝外头走去。 走到徐昭和韩子煜跟前的时候,太后才开口道:「徐氏你身子重,站了这么久,到哀家宫里坐会儿吧。」 说完这话,才对着站在一旁的韩子煜道:「你在殿外候着,你父皇想来也有话要对你说。」 「是,孙儿谨遵皇祖母吩咐。」韩子煜恭敬地应了一声。 殿内,只留下皇上和俞氏二人。 第十三章 「朕早就告诉过你,你若再不安分,朕必废后。」 「皇上,臣妾冤枉……」 不等俞氏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什么性子,朕又岂会不知道?」皇上唇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来。 「你以为,闹出这种事来,叫煜儿在宗室皇亲面前失了颜面,这皇位就能落到灏儿头上?」 俞氏要强了半辈子,求的不过是皇上的恩宠,还有自己儿子的前程。如今亲口听说自己的儿子与皇位无缘,只觉着帝王无情,竟能到如此地步。 灏儿哪里比不上肃王,她是皇后,他就是中宫嫡子,身份贵重,而他韩子煜,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 俞氏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就跪在地上。 「皇上,您不公平,灏儿乃是中宫嫡出,又是皇上的长子,哪里比不上一个肃王?」 说这话的时候,俞氏眼中满是不甘。 皇上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蠢货,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灏儿就是有你这个母亲,才愈发的叫朕失望。」 皇上说着,从袖中拿出一道折子来,甩在俞氏面前。 俞氏一惊,颤抖着双手将那折子捡起来,打开之后,匆匆看过去。 只看了几眼,眼中就满满都是不可置信,还有浓浓的绝望。 这折子里,写的都是安平侯夫人闻氏如何进宫,如何告知,她又是如何谋划想要坏了徐氏的名声,还有那丫鬟锦儿的所作所为,都写的清清楚楚。 最叫她受惊的,是灏儿近日的一举一动,也都在上头,包括他派了手下的人,将半夏弄进宫来。 俞氏看完之后,折子就掉落在地上,眼神空洞,整个人都麻木起来。 良久,才重重磕了个头,求道:「皇上,此事不关灏儿的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求皇上不要迁怒灏儿。」 到了这会儿,俞氏深知自己一败涂地,根本就是再无辩解的可能。 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以皇后俞氏礼节疏阙,未能好生侍奉太后为由,命停中宫笺表,收回凤印和宝册。 一时间,惊动朝野。 安王入宫求情,却未得传召,在乾玺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皇上以皇后俞氏礼节疏阙,未能好生侍奉太后为由,命停中宫笺表,收回凤印和宝册。 明眼人都看了出来,这分明是废后的前奏。 一时间,朝堂震惊,后宫妃嫔更是无不揣度皇上的心思。 肃王府,惊鸿院 穆芷徽正坐在软榻上喝茶,突然君嬷嬷从外头跑进来,脸色苍白,眼中都是慌乱之色。 见着她的面色,穆芷徽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茶盏一个不稳,就落在地上。 「主子!」君嬷嬷脸色惨白,看着穆芷徽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说,王爷是不是休了那贱人?是不是?」穆芷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上前一步抓着君嬷嬷的胳膊道。 君嬷嬷见着自家主子这般,扑通一声跪下,鼓足了勇气道:「主子,徐氏回府了。皇上下旨,停了皇后娘娘的中宫笺表,连凤印和宝册都一并收回了。」 说到最后,君嬷嬷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力。 她们谋划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连徐氏一根汗毛都没能动得了。 听着君嬷嬷的话,穆芷徽的面色顿时就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 「主子,您可别想不开,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丫鬟青柠忙上前扶住了穆芷徽的胳膊,出声劝道。 听着青柠的宽慰,穆芷徽一愣,随即苦笑道:「往后?徐氏好端端的的,我还能有什么往后?」 她没有想到,徐氏的命竟然会这么硬,她这样算计都没能动得了她分毫。 不仅如此,就连皇后娘娘都被皇上怪罪了。 这徐氏,真真是个妖孽,不然,怎么能引得王爷和太后护着,就连皇上,如今也偏向着她。 穆昭徽死死抓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满满都是不甘。 不,这还不是最后,这事情是皇后和安平侯夫人谋划,和她,和镇国公府没有半分关系。 只要她想,她就还是王爷的侧妃。如今皇后眼看着就要被废,安王便再也和皇位无缘。而自家王爷,理所当然就是太子。 她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今个儿扳不倒徐氏,总有一日要让王爷亲手休了她。 想来,今个儿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在王爷心里已经是扎了一根刺。她就不信,王爷还能像往常一样待她。 穆芷徽想着,扶着青柠的手缓缓站起身来,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君嬷嬷还以为她受了大的刺激,以至于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忙站起身来,走到穆芷徽跟前,小声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可别吓老奴?」 「好了,嬷嬷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去小厨房看看,炖的萝卜排骨汤好了没,一会儿我拿去给王爷。」 君嬷嬷不放心地看了穆芷徽一眼,只见她眉眼带笑,倒真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不慌乱的样子。 君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见着自家主子这样,一下子就噎住了,将喉咙里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是,老奴这就去看。」 君嬷嬷才刚应下,不等她转身退出去,外头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王爷有令,侧妃身子有恙,惊鸿院一干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开门的丫鬟见着两个带刀侍卫本就吓了一跳,听到之后的话,更是大吃一惊,吓的脸色都变白了。 「主子,主子不好了,王爷……王爷下令,将主子禁足,惊鸿院……惊鸿院一干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那丫鬟苍白着脸跑到殿内,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将话给说明白了。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听着这话,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便是君嬷嬷,双手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王爷,我要见王爷!」穆芷徽嘴里喊着,就像是发疯般朝门外跑去。 君嬷嬷见着她的动作,心里暗道一声糟,连忙追了出去。 穆芷徽跑到门口,就见着四个带刀侍卫,一动不动守在门口。 见着她过来,只装作样子拱了拱手,冷声道:「王爷有令,侧妃不得随意踏出惊鸿院一步。」 「不,我要见王爷。」穆芷徽说着,上前一步,就要强行出去。 这几个侍卫都是武人出身,一切都是奉命行事,见着穆芷徽上前,直接就拔出了佩刀。 「请侧妃回去,莫叫属下为难。」 穆芷徽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整个人呆呆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穆芷徽心中又惊又怕,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若是换了旁人,兴许还能生出几分同情来,可这四人都是武人出身,平日里又听沈长生说自家王爷如何如何不待见这穆侧妃,所以怜香惜玉什么的,压根儿就不会有的。 这边,徐昭坐在软榻上,喝完手中的茶,脱了鞋,往里头挪了挪。 「累了的话本王抱你去睡会儿。」 见着自家王妃的动作,韩子煜非但没觉着不雅,反而觉着有几分可爱之处。 徐昭看了韩子煜一眼,摇了摇头。 「这会儿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那好,正好陪本王下棋。」韩子煜轻笑一声,随口道。 第十四章 徐昭听了,也不说话,只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来,塞到韩子煜手中,笑盈盈道: 「王爷与其下棋,不如给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念会儿书吧。」 徐昭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韩子煜看着书皮上写着的「画眉缘」三个大字,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自家王妃一眼。 徐昭被他看的一阵心虚,好吧,她承认是她犯懒,不想看书只想听他念了。 他的声音好听,又有磁性,读起书来一定不会叫人想要睡觉。 「恃宠而骄,也就本王肯惯着你。」韩子煜伸出手来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眸子里却是透着满满的宠溺。 徐昭莞尔一笑,心中觉着格外甜蜜。 他的声音好听,低缓中稍带沙哑,徐昭听着,竟不知道书中的故事讲了什么,只被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吸引住了。 徐昭一动不动看着韩子煜,一脸被陶醉到的样子。 韩子煜见着她脸上的神色,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当然,心底里还有几分得意,只是未曾表露出来罢了。 不知不觉,徐昭就有些困了,眼皮也有些撑不住了,终于在他好听的念书声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有多久,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到了内室。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身来。 连翘一直在床边守着,听到动静,忙将自家主子扶了起来。 「主子可算是醒了,睡了有一个多时辰呢。」 听了连翘这话,徐昭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王爷呢。」徐昭随口问道。 「王爷见主子睡着了,就去了书房,还吩咐膳房的人做了王妃爱吃的瓦罐面,说是王妃这几日饿得快,醒来定是想吃的。」 连翘说着,脸上的笑意怎么掩也掩饰不住。 今个儿王妃从宫里平安回来,皇后娘娘又被皇上训斥,停了中宫笺表,收了凤印和宝册。她哪里能不知,王妃往后的日子,可要好过多了。 不说自家王爷往后有什么好前程,单就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往后是为难不了自家王妃了。 连翘想着,扶着自家王妃起身,又叫人端了热水进来,浸湿了帕子,伺候着自家王妃擦了脸和手。 这一日,竟是一点都没想起往日的姐妹半夏来。 只在王妃回府的时候,听说半夏被太后下令杖毙了。 这人啊就是这样,之前再多的情分,倘若不是同一路的,到最后也总是会分开的。 所以,对于半夏的死,连翘只觉着她是咎由自取,便是今日不死,依着她的性子,也迟早有一日会走到绝境,除了死路再无路可走的。 「王妃,王爷命人将穆氏禁足,惊鸿院一干人等,都不得随意进出。」连翘扶着徐昭坐在软榻上,将惊鸿院那边的动静说了出来。 其实,这事情早就发生了,只是方才王爷在屋里,她也不好进来回禀。 也不知,王妃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几分诧异。 见着自家王妃这样,连翘微愣,原来,王爷没将这事情告诉王妃。 也是,依着王爷的性子,这些个事情,是不会说给王妃听的。 在王爷看来,那穆氏和这王府里的一只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所以处置了也不必污了王妃的耳朵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爷和王妃从宫里刚回来一会儿,事情是沈侍卫吩咐的,多半是王爷一早就交代下了。惊鸿院门口守了四个带刀侍卫,奴婢听说,连饭菜都是从门口递进去呢。」 「这一回,穆氏可要吃些苦头了。」 膳房的柳嬷嬷,可还记着那三十板子打在身上有多疼呢。 到晚上的时候,徐昭和韩子煜说起穆芷徽的事情,某人嘴角只嘲讽地勾了勾: 「未知的恐惧和无止境的猜测才是最消磨人的,她敢动本王的人,本王岂会开恩给她个痛快。」 穆芷徽被禁足之后,惶惶不可终日,只几日的功夫,人就苍白消瘦下来,哪里还有原先的一丝好气色。 穆芷徽被禁足的消息没有传出王府去,所以此时镇国公府,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喜庆。 虽说这废后的旨意还没下来,可皇上即便不废后,安王也再与皇位无缘了。 听说,昨个儿安王又进宫求见皇上,这见是见着了,却被皇上厉声训斥了许久,并命其在安王府反省,无旨不得随意踏出一步。 皇上这般举动,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晓得皇后和安王这是失了圣心了。 「母亲,这是上好的血燕,拿冰糖枸杞炖了,最是养身子。」 贺氏从丫鬟手中接过燕窝,转身对着坐在软榻上的老太太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嘴角含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起来哪里还有平日里当家主母的威严。 老太太哪里不知是因着这几日宫里的事情,就着她的手吃完了燕窝,这才吩咐道:「你再写封信送去,叫芷丫头得空回府里一趟,我这里还有好些话要提点她。」 听着老太太这话,贺氏的面色微微一变,心中不是没有想法。平日里老太太是怎么也瞧不上她的芷儿,纵是不作践也是没什么好话的。如今眼见着朝堂上发生了这些事儿,若无意外,肃王殿下储君的地位是板上钉钉了,老太太就变了口风,这几日,一口一个芷丫头,全然忘了之前她是如何不待见这个孙女儿的。 「是,母亲说的对,她小小年纪是要有人提点的,还是母亲想着她。」贺氏心里想着,嘴上却是奉承道。 听着贺氏的话,老太太感慨的笑道:「这一转眼芷丫头就嫁到王府了,之前谁能料到,她竟有这样的造化。」 这个时候,老太太也不嫌弃自己这个孙女儿为人妾室的身份了,只要日后肃王登基,凭着芷丫头如今的身份,再怎么也是个妃位,若能得宠,诞下子嗣,贵妃、皇贵妃也未必没有可能。 虽说同样都是妾室,可若真坐到那种位置,只有叫天下人羡慕奉承的份儿,哪里还会议论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看走眼,不曾想她这个孙女儿,倒是有这样的福分。 「芷丫头这样有造化,媳妇却是不免想起惜丫头来,这可怜的孩子……」 说话的是二房的太太姜氏,两房相争,素来有些面和心不合,如今这长房出了个肃王侧妃,这上上下下就乐的连北都找不着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长房出了个皇后呢。 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室而已,任她往后是妃位还是贵妃,难道她们二房的人个个都要奉承巴结不成? 再说,这废后的旨意还没下,安王也不见得就…… 姜氏才刚想着,就听老太太厉声呵斥道:「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太太当着屋子里众多丫鬟婆子的面这般给她没脸,姜氏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心中也是涌起一阵委屈来。 就算想要抬举长房,也不必作践起她来。 老太太这是见着长房出了个肃王侧妃,才看碟下菜,做给贺氏看呐。 第十五章 姜氏想着,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福了福身子告罪道:「媳妇一时失言,还请母亲恕罪。」 「弟妹性子直,又最是个心急口快的,母亲又不是不知道。」 贺氏心里头高兴,也不介意装装好人,只是她这一句话说出来,更叫姜氏心里头不舒坦了。 老太太看了姜氏一眼,摆了摆手,也没再计较。 吃了饭,老太太打发了众媳妇,只留了贺氏在屋里头说话。 姜氏阴沉着脸从屋里出来,低着头才转过屋角,一个身着湖蓝色褙子的婆子急匆匆朝这边走来,躲避不及,两人竟撞在了一块儿。 姜氏被她撞得后退两步,后背直直顶在了红漆柱子上,痛的闷哼一声。 「不长眼的东西,往哪里撞,规矩都学哪里去了?」姜氏跟前的大丫鬟秋萍一边呵斥,一边扶着自家太太起来。 「二……二太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那婆子见着撞到的是二太太,脸色顿时大变。 姜氏和丫鬟秋萍这才看清这婆子是老太太院子里的李嬷嬷。 李嬷嬷素日也是个稳重的,今个儿怎么这么着急。 「出什么事情了,这么匆匆忙忙,嬷嬷也不怕将自个儿给摔了?」 姜氏心中疑惑,出声问道。 「太太恕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老奴走得急,一时冲撞了太太。」 听她这话,姜氏哪里还不知,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李妈妈平日里也是个会做人的,断不会因着一点儿小事开罪了她。 姜氏压下眼底的疑惑,挥了挥手,道:「好了,我也没事,你去母亲屋伺候吧。」 「是,谢太太不怪,太太慢走。」李妈妈谢过,便朝老太太屋里走去。 姜氏看着她进了屋子,良久,才回过头来,吩咐一旁的秋萍道:「一会儿派人打听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秋萍应了一声,就扶着自家太太出了院子。 这边,老太太见着李妈妈急匆匆从外头进来,神色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一时就提起了心来。 「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不好了,侧妃娘娘被王爷禁足了,说是惊鸿院的一干人等,都被关在了院子里。」 李妈妈这话才刚出口,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指颤了颤,茶盏便落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 「怎么回事,仔细点说。」贺氏站在一旁,听着这事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下意识就想起之前所做的那件事来,难不成,她们叫人陷害肃王妃的事情叫王爷给知道了? 不可能,她们事情办得那么隐秘,又是借着安平侯夫人闻氏的嘴说出来的,王爷便是心中有疑,也万万查不到镇国公府的头上,更不会牵连到她的芷儿了。 「回老太太、太太,早上老奴依着老太太的吩咐去翡翠阁取老太太叫人新打的那副头面首饰,还没进去,门口就撞着一个丫鬟,给了老奴一张纸条,什么话都没说就跑开了。」 李嬷嬷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来,上前呈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打开一看,脸色瞬时就难看起来。 「侧妃被禁足,惊鸿院一干人等不得出入,求老太太相救。」 许是情急之下,字迹有些潦草,老太太拿着纸条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贺氏更是又急又慌,忍不住落下泪来。 「母亲,这可怎么办?芷儿她被禁足,往后……」 老太太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一边将那纸条揉成一团,一边瞪了贺氏一眼:「慌什么?芷丫头是皇上亲封的侧妃,不过是禁足而已,总有放出来的时候。」 贺氏一惊,不等她开口,老太太又说道:「别忘了,凤鸾宫那位娘娘是因何被责罚?」 听着老太太的话,贺氏脸色一惊,随即眼中露出一抹亮光来。 俞氏礼节疏阙,未能好生侍奉太后,才被皇上停中宫笺表,收回凤印和宝册。 「我琢磨着,咱们镇国公府的事情皇上多半也知道了,可皇上只说是皇后礼节疏阙,想来是不打算将事情闹大了。你说,我琢磨的对是不对?」老太太看着站在那里的贺氏,开口问道。比起方才,脸色要好上许多。 「可是母亲,芷儿被王爷禁足,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呢。」 当娘的,眼看着闺女受罪,心里就像是拿刀割一样痛。偏偏,自己又是没法子到王爷面前质问。 芷儿心气儿高,这一日日被关着,郁结于心,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哪里能受得住? 「明日你和我去肃王府拜见一下王妃,探探王妃的口风。」 听着老太太的话,贺氏一下子就愣住了。 「母亲的意思,是要王妃出面求情,可那徐氏怎么可能替芷儿说话?」 徐氏乃是正妃,芷儿侧妃的身份在她眼中就是一根刺,更别说,若是这一回的事情王爷和徐氏都清清楚楚,徐氏恨芷儿都来不及,如何会帮着芷儿说话。 「这道理我会不明白?明日只是去探探徐氏的口风,看看王爷想要如何处置芷丫头。」 贺氏听着,心中咯噔一下,眼中满是担心。 肃王府 徐昭拿起镇国公府的帖子,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桌上。 连翘看着自家王妃脸上的神色,只说道:「王妃如今身子重,若是不想见,大可不见。」 事关皇嗣,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徐昭笑了笑,端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她年纪大了,又亲自上门,哪里能不见。」 第二天才用过早膳,就听外头有婆子回禀,说是镇国公府老夫人和大太太贺氏来了。 徐昭听了,放下手中的茶盏,叫人将二人领进来。 距离上次相见,也有好些日子了。 对于这老夫人,徐昭打心眼里不怎么喜欢,人精明,老道,又是个能抹下脸面的。 不说别的,就说她背地里叫人做了那些事儿,想着要坏她的名声,今个儿还能到这肃王府来,这种事情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徐昭正想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领着镇国公老夫人还有贺氏走了进来。 「老身给王妃请安。」 「臣妇见过王妃。」 镇国公老夫人和贺氏一前一后,恭敬地请安道。 「老夫人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徐昭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言语间,王妃的架子端的十足十的,一点儿都没给这镇国公老夫人脸面。 贺氏站在后头,脸皮子本就有些薄,见着这徐氏小小年纪就一点儿都不给人脸面,脸上便是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到不行。 这徐氏,可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她的芷儿在这王府里受了多少委屈。 想着这些,贺氏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瑞珠,给老太太和贺夫人搬个椅子来。」 听着自家王妃吩咐,瑞珠应了一声,就和一旁的小丫鬟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徐昭抬手示意一下,二人谢过,这才落座。 「老身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些唐突了,还望不要扰了王妃的清静才好。」刚一坐下,老夫人就开口道。 听着这话,徐昭在心里笑了笑,这人都来了,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 第十六章 心里这样想着,徐昭却只微微一笑,开口道:「老夫人说笑了,这几日烦心的事多,哪里有什么清静。」 她话中有话,直叫下头的二人脸上愣了愣,一时不好开口了。 见着二人脸上的神色,徐昭只端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一时间,殿内竟是静悄悄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贺氏坐在那里,视线时不时朝老夫人看去,才想说话,就被老夫人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王妃有孕在身,还得多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是。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瞧着王妃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等到小世子出生,才是王妃的福气呢。」 老夫人陪着笑,说起这些奉承的话来竟是习惯的很,由不得叫徐昭生出几分诧异来。 这老夫人,还真能伏低做小。 只是,之前想要害人,如今又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此揭过这回事儿,这老夫人还真当她良善到如此地步? 「老夫人这话错了,就是生出个女儿来,王爷和我也是放在手心疼的。」 徐昭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嘴角的笑意一时僵在了那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不等她开口,徐昭就直接道:「老太太和贺夫人过来,想来也不单是请个安,说几句奉承话吧。」 镇国公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自认没人能叫她沉不住气,可如今听着徐昭这话,心里的火气竟是怎么也压也压不住,声音便冷了几分:「王妃这话,未免太过了些,老身好歹比王妃多活了几十年,说起来也算得上是王妃的长辈了。」 徐昭听着这话,俨然像是见着了徐府那位老太太,难不成,这京城里各家的老太太都是这般不讲理,拿着岁数压人? 徐昭想着,便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看着坐在下头的镇国公老夫人道:「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难不成到头来还要本王妃教您君臣二字是什么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 不等镇国公老夫人开口,她又继续道:「再说,老夫人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哪里配得上我敬为长辈?这一边背地里想着要坏了本王妃名声,一边又自称长辈,本王妃今个儿真是开了眼了。」 徐昭这话,满满都是讽刺之意。 镇国公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何曾这样当面被人羞辱过,脸面上下不来,只能装作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一只手却是紧紧抓住了走过来的贺氏。 徐昭也瞧出了些端倪,不过也没点破,只开口对着贺氏道:「老夫人身子不好,我派人送二位回府吧。」 贺氏见着徐氏口齿竟这般厉害,将老夫人给刺激「晕」了,也知道自己是没这个能耐和徐氏说什么的。 当下,就应了一声,嘴里谢过之后,才随着一个婆子从殿内走了出来。 见着二人离开,连翘忍不住道:「这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王妃难道不怕她们出去说王妃的不好,说是王妃气的她家老夫人晕过去了?」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只笑了笑,毫不在意道:「放心,她背地里做了那些事儿,不会蠢到自己给说出去。」 果然,如徐昭所料,只一会儿工夫,就有丫鬟从外头进来,说是跟到门口看了,那老夫人才到了门口,就长出了一口气,醒过来了,连王府安排的马车都没用,直接就回了镇国公府。 徐昭听了,只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叫那丫鬟退了下去。 今个儿她对镇国公老夫人这样,是因为她深知这些人内里是个什么样的,见着这镇国公老夫人,她就想起了府里的老太太。 她若是宽厚温和,多半会被人以为软弱可欺,与其这样,倒不如端起架子来,往后她们便是想做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 徐昭喝完了手里的茶,用了几块点心就歪在软榻上睡了一会儿。 镇国公府却是阴云密布,老太太从王府里一回来,就说是身子难受,头也疼的厉害,可无论贺氏怎么劝,老夫人就是不叫人从外头请大夫来。 「母亲,再要紧的事情也比不得母亲的身子,媳妇还是……」 「你站住。」贺氏才刚迈出一步,就被镇国公老夫人叫住了。 「你是糊涂了,要闹到全府上上下下都晓得,芷丫头被王爷禁足,咱们也叫人下了脸面?」 老太太说着,脸色难看得很,心里对贺氏也难免有几分迁怒。 都是贺氏没教好自己的闺女,芷丫头光性子高傲了,竟是一点儿脑子都没。 这样大的事情,竟然到了最后,竟是连个证据都没。 那半夏的话,不仅是王爷,连太后、皇上,也是一个字都不信。 早知如此,倒不如安安分分什么都不做,也比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要强。 老太太想着,心里头就越发堵得慌,对着贺氏道:「你退下吧。」 「母亲。」贺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见着老太太的神色,又全都咽了下去,一句都不敢再说了。 这事情原本就是瞒着老爷办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和老爷商量吧。 只是,免不得要被老爷责怪了。 贺氏脸色难看,从老太太房里出来。 只一会儿工夫,这消息就传到了二太太姜氏的耳中。 姜氏听了,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来。 「此事当真?」 「奴婢哪里敢骗太太,老太太和大太太一块儿去了肃王府,等回来的时候就头疼起来了。太太您想想,还不是因着二姑娘的事情?」 昨个儿她偷偷叫人去打听,才知道二姑娘在王府里过的不如意,只得了几日恩宠,就不知为何被王爷禁足了。 想也知道,今个儿老太太和贺氏去了肃王府,王妃定没给她们什么好脸色。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身子不舒服。 「她也有今日,我早就说,芷丫头心气儿高,性子却是个稳不住的,即便是嫁进了王府,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太太高见,大太太如今怕是头发都要愁白了。」 姜氏听着,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来。 这些年被长房压在头上,长房又出了个肃王侧妃,如今她才觉着,不过如此。 一个不得宠的侧妃,还不如嫁到寻常人家,当个正经的主母呢。 「太太,老奴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提。」 这个时候,姜氏身边的丁嬷嬷突然开口道。 丁嬷嬷是跟着姜氏陪嫁过来的,深得姜氏信任,听她这样说,姜氏就点了点头,开口道:「嬷嬷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那丁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太太也晓得,如今这二姑娘不中用,不能得王爷恩宠。太太难道不想,咱们二房往后也能出个皇妃或是贵妃来?」 丁嬷嬷一句话,就叫姜氏愣住了。 好半天,姜氏才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姑娘可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咱们……」 姜氏没有将话说完,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其实,这两日见着长房风光,她不是没有想过,倘若嫁给王爷的不是芷丫头,而是她的蘅儿,那该多好。 第十七章 蘅儿懂事,又是个最有规矩的,在王府里,定能讨得王爷恩宠。 倘若往后王爷被封太子,甚至当了皇上,蘅儿也是贵为皇妃,旁人见了也要跪地请安的。 「太太错了,虽说很多事情要看天意,可更多时候,还是事在人为。老太太如今,对二姑娘怕是失望了。」 「皇上想叫镇国公府和肃王府结亲,可不是结成仇人的,既然二姑娘不中用,那叫咱们姑娘成为镇国公府和肃王府的纽带,就再好不过了。」 「老太太最是个精明的,哪里会不明白一颗没用的棋子,早该弃了。再者,太太您别忘了,老太太在太后跟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镇国公府老夫人和贺氏来的事情徐昭并没有瞒着韩子煜。 听着老夫人最后装晕,韩子煜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连翘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见着韩子煜在里头,面上闪过一丝迟疑来。 「有什么话就说吧。」韩子煜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听着自家王爷这话,连翘才回禀道:「王爷,方才侍卫来报,侧妃娘娘想要割腕自尽,幸好被跟前的嬷嬷发现,才拦了下来。不过也流了好多血,王爷要不要请个大夫进来好给侧妃瞧瞧?」 连翘的话音刚落,徐昭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韩子煜身上。 「她既然嫌王府里住的不舒坦,那就派个人送她回镇国公府去住吧。」韩子煜带着几分嫌弃,声音里连一丝担心都没有。 连翘站在那里,听着自家王爷的话,也不知是说笑还是当真如此。 一时间,站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徐昭看了她一眼,吩咐道:「王爷都吩咐了,还不赶紧去办。」 连翘听了,忙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等到连翘退出去,徐昭才有些担心道:「王爷这样做,不怕惹来非议?」 对于徐昭的担心,韩子煜笑了笑,毫不在意道:「穆氏在王府里住着不舒坦,想死的心都有了,本王送她回去是在救她,外人又何来议论?」 徐昭真心觉着,某人这种说瞎话还不脸红的本事是愈发精湛了。 「好,都听王爷的。」徐昭拉长了声音道。 其实,自打俞氏被责罚,收了凤印和宝册之后,徐昭就没问过韩子煜到底要如何处置穆氏。 毕竟,穆芷徽是皇上亲指的侧妃,在某人的有意透漏下,皇上怎么会不知道镇国公府和穆氏这个侧妃的所作所为。 皇上没有提及此事,韩子煜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不能大动干戈。 徐昭心里清楚,所以也没多嘴去问。 说完穆芷徽的事情,徐昭就靠在软榻上看起书来。 韩子煜则是叫人从书房拿了折子过来。 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屋子里的气氛也显得格外的温馨。 惊鸿院这边,穆芷徽却是脸色苍白,听着连翘的话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没了。 「王爷说了,侧妃觉着王府住着不舒坦,就回镇国公府去吧,那里总归是侧妃的娘家。」 穆芷徽颤抖着身子,眼泪倏然而下,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不,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穆芷徽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连翘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侧妃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王爷既然发话了,就连王妃都不能更改,侧妃再闹,只会叫王爷越发厌弃。」 连翘也知道穆氏是个能闹腾的,所以也毫不客气说出这些话来。 君嬷嬷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心里头又是恼怒又是惶恐。 侧妃被禁足,这些天里她们哪能猜不出到底是为何。 要怪就怪她们什么证据都没,想着只凭半夏那丫头的话,就想坏了徐氏的名声,叫王爷疑心徐氏甚至将徐氏休弃。 如今想来,想要搬倒徐氏,哪里能这么轻而易举。 自家主子这个亏,吃的不冤。 只是王爷,也太过凉薄了些。 「姑娘,求姑娘去禀告一声,求王爷见我家主子一面。」 即便她心里头清楚,可君嬷嬷还是想要抓着最后一个机会。 所谓见面三分情,前些日子王爷对自家主子也是宠着护着的。 主子若是好生求一求,未必不能得了王爷的原谅。 连翘聪明机灵,听着君嬷嬷这话,哪里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当下只摇了摇头,开口道:「嬷嬷还是快些帮侧妃收拾收拾,马车都在外头等着了。别到时候闹得难看了,谁的脸面上都下不来。」 君嬷嬷听的心里头一颤,不等她开口,连翘就对着穆芷徽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穆芷徽扑在君嬷嬷怀中,痛哭出来。 「王爷,王爷怎么能这般薄情?是徐氏,定是徐氏撺掇的王爷。」 穆芷徽又是伤心又是不甘,觉着这一切都是徐氏在背后谋划的,心里更是对徐昭恨到了极点。 「嬷嬷,我该怎么办?」穆芷徽满是无助看着君嬷嬷。 她嫁进王府,除非是被王爷休弃了,不然哪里能这样回娘家住。 王爷这吩咐,无异于是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君嬷嬷心里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可王爷既然发话了,她们就是不想走也只能走了。 不然,就像那连翘所说,若是传到王爷耳中,王爷那样的性子,不定会叫人将她们主仆赶到门外去。 自打进了王府,眼见着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君嬷嬷深信王爷是能随着自己的性子做出这些事来的。 君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穆芷徽的后背,才开口道:「到了这会儿,主子难道不想走就能不走吗?」 「那连翘的话虽然可气,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主子若再忤逆王爷,只能惹来王爷的厌恶,到时候才是一败涂地,什么都没有了。」 听着君嬷嬷的话,穆芷徽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过了许久,才回转过来。 「嬷嬷,你去收拾东西吧。」 君嬷嬷愣了一下,才站起身来,去收拾衣裳和首饰了。 虽然是收拾,可想着毕竟主子如今是这样的处境,所以到了最后也只收拾了一小包袱东西,怕回了镇国公府,叫人看见了,觉着主子要在娘家长住,引得府里上上下下议论。 见着手中的包袱,君嬷嬷心里头重重叹了口气,心里头也不禁对穆芷徽这个主子生出几分抱怨来。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倘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个当家主母,以镇国公府的家世,哪里就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自家姑娘,可真是走错一步,就步步都错,想要回头,也难了。 君嬷嬷伺候着穆芷徽穿好了衣裳,又叫人拿了白布和金疮药来,重新给穆芷徽包扎了。 梳洗之后,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才没有方才那般狼狈了。 穆芷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又一次红了。 「才上好的妆,主子可不敢哭,一会儿回了府里别被人看出来。」 见着自家主子快要落下泪来,君嬷嬷忙拿出了帕子来,帮着她擦了擦眼睛,又拿脂粉掩饰了一下,才开口劝道。 第十八章 穆芷徽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最不能叫人看出不对来,所以即便心里再是委屈,也只能忍了下去。 君嬷嬷扶着穆芷徽出了屋子,又走出惊鸿院。 一路遇着的丫鬟婆子,无一不露出轻视和嘲讽来。 更有一些个胆子大的,当着穆芷徽这个侧妃的面,就敢小声议论。 穆芷徽心里恼怒,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只能忍了下去。 才走出惊鸿院不远,就见着迎面而来的齐氏。 齐氏身着一身淡蓝色绣着玉兰花的褙子,挽着流云髻,头上插着嵌蜜蜡石的赤金簪子,并两朵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耳朵上垂着紫水晶长耳坠,当真是清丽绝俗,叫人移不开眼去。 见着齐氏这般,穆芷徽突然就有些自惭形秽,心里更是难堪到了极点。 齐氏一个侍妾,如今竟然得王爷这般恩宠,反倒是她,不过得宠了几日,就被王爷这般厌弃。 穆芷徽想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齐氏,恨不得上前拿指甲划破她的脸去,看她再怎么勾引王爷。 穆芷徽脸上的神色哪里能逃过齐氏的眼睛,齐氏笑了笑,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身子。 「婢妾给侧妃姐姐请安了,多日不见,姐姐的气色倒不如之前好了,可是屋子里太闷了,这好好的人也给憋出病来了。」 齐氏话中有话,分明是暗指穆芷徽被王爷禁足,郁结于心。 听着她的话,跟在穆芷徽身旁的君嬷嬷道:「我家娘娘还有事,就不和齐主子您聊了。」 若是之前,君嬷嬷哪里会这般客气。 齐氏不过是个侍妾,自家主子再怎么,也是皇上亲封的侧妃,名字都是写在玉蝶上的。 可今个儿她不得不低头,因为她心里头清楚,继续说下去,只会叫自家主子难堪。 主子如今这样的处境,哪里还能处置了齐氏。到头来齐氏在王爷跟前吹个枕头风,王爷只怕对自家主子更加不喜了。 「瞧嬷嬷说的,我不过是过来和侧妃姐姐请个安,姐姐若是有事,不必顾忌婢妾。听说,这镇国公府景致极好,姐姐回了娘家,兴许呀这病就好了。」 齐氏说完这话,不等穆芷徽开口,就径直从穆芷徽跟前走过。 然后,一路朝长乐院的方向去了。 穆芷徽死死抓着手中的帕子,指甲都刺进了肉里,却是一点儿都不觉着痛。 这段插曲很快就有人回禀给了徐昭。 徐昭听到的时候,只微微皱了皱眉。对于齐氏做出这种事情,一点儿都不觉着意外。 倘若她不去羞辱穆芷徽,才不是她的性子呢。 不过,齐氏也需收敛几分了。 所以,等到下午的时候,徐昭就叫人传了话,将齐氏叫了过来。 「婢妾给王妃请安。」 齐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道。 徐昭却并不急着叫起,只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好像屋子里并没有齐氏这个人似得。 齐氏一进来,便觉着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如今见着徐氏这般,心里便咯噔一下,只想了想,就明白了多半是因着她之前羞辱穆氏的缘故。 想到此处,齐氏心里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并不觉着徐氏会当真因着这事儿责罚她。 如今这样,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旁人看的。 毕竟,她这个王妃,无论如何也要顾及着王府的规矩。 想着这些,齐氏告罪道:「王妃息怒,婢妾一时心急,失了分寸,往后再也不敢了。」 徐昭看了她一眼,警告道:「她再怎么也是王爷的侧妃,你是侍妾,若是方才的事情传出去,外头的人只会以为是我管束不严,也坏了咱们王府的名声。」 「你若再犯,我定依着规矩处置。」徐昭的声音顿了顿,审视了齐氏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或者,你是想挪出长乐院,住到王爷见不到的地方去?」 徐昭的话音刚落,齐氏猛地抬起头来,脸色都变了,下一刻,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妃恕罪,婢妾真的知道错了,婢妾,婢妾再也不敢了。」 徐昭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齐氏心中着急,眼睛一红,就哽咽道:「王妃饶过婢妾这一回,婢妾也是见着之前王爷看重侧妃,想着替王妃出口气,这才……」 说到此处,齐氏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敢再说了。 可她话中的意思,徐昭又哪里听不出来。 徐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我还要谢你了?」 齐氏面色一变,忙摇头道:「婢妾不敢,婢妾没有这个意思。」 见着齐氏这样,徐昭这才开口道:「往后别再琢磨我的心思,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倘若再犯,就别怪我不念平日里的情分了。」 听着徐昭这话,齐氏忙磕头道:「是,婢妾谨遵王妃教诲。」 徐昭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王妃。」齐氏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许是方才下跪的时候太过用力,她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缓慢,身子晃了晃,这才站起身来。 徐昭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又和她说了几句,就说是乏了,叫她退下了。 从朝华院出来,齐氏的脸色依旧有几分苍白。 跟前的丫鬟青鸽见着自家主子这样,忙扶住了她的胳膊。 「主子,可是王妃责罚您了?」 听着青鸽的话,齐氏摇了摇头,才说道:「徐氏不过是做给旁人看,我作践穆氏,徐氏心里头怕是比谁都乐意呢。」 「那主子为何还……」 不等青鸽说完,齐氏就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当你家主子傻,今个儿不过是想要试探试探徐氏而已。」 如今看来,徐氏即便对她生出忌惮之心,最起码是不会对她动手的。 不然,借着她羞辱穆氏的事情,徐氏就能好好的责罚她了。 青鸽点了点头,「可若是穆侧妃回了镇国公府,王妃会不会将视线注意到主子您身上?」 毕竟,王爷待自家主子,一直都是不错的。 之前虽然宠着穆侧妃,可也没忘了自家主子。 如今穆侧妃被王爷「撵」回了镇国公府,王妃腾出手来,会不会难为起自家主子来。 青鸽心里头忍不住担心起来。 齐氏笑了笑,不知是说给青柠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放心,王妃有孕,总不能拦着不叫人伺候王爷。」 虽然听自家主子这么说,青柠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担心。 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就怕自家主子心里头难受。 这几日,主子是没听见,可下头的人也不是没有议论的。 毕竟,主子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皇后娘娘如今处境艰难,自然牵连到了自家主子。 这王府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最是会见风使舵,倘若不是王爷还没有表现出厌恶来,主子的处境怕是比穆侧妃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青柠没敢说,可她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哪里能瞒得过齐氏去。 齐氏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担心什么。 她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仍是没将自己心中的不安表现出来。 「回去吧。」 见着自家主子语气不怎么好,青柠也没敢多说,忙应了一声,扶着自家主子一路回了长乐院。 第十九章 镇国公府 长房的二姑娘回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里,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全都议论起来。 不知情的是羡慕,说二姑娘好福气,嫁给肃王为侧妃,等肃王成了太子,二姑娘便是太子侧妃了。 指不定,往后有更大的福气呢。 而像二太太姜氏这般,听到这消息,当即就冷笑一声。 又听着穆芷徽回府的时候拿了个包袱,连首饰和换洗的衣裳都带来了,当即就露出几分嘲讽来。 这样子,哪里是回来小住?难不成是王爷不待见她,想着眼不见为净,将人给撵回来了? 想着肃王殿下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去老夫人那里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氏吩咐道。 跟前的丫鬟一听,忙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这边,镇国公老夫人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屏退了,只留了大太太贺氏在跟前伺候。 穆芷徽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痛哭出声来。 老夫人大吃一惊,一下子站起身来,失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回来了?」 任凭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想不到自己的孙女儿会被王爷赶回来。 所以,才听着穆芷徽断断续续说出自己是被王爷厌弃,才撵回府中的话时,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贺氏听着这话,脸色一阵苍白,眼睛一红就落下泪来。 「这,这可怎么办?王爷,王爷也太过分了些,怎么说芷儿也是镇国公府嫡出的。」 说这话的时候,贺氏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愤怒,王爷这样做,根本就是想要逼死她的芷儿。 肃王害了她的惜儿还不成,如今还想着再害死一个吗? 藏在心底的怨恨此时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所以贺氏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顾及了。 「住口,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她的话音刚落,就被老太太狠狠训斥了一句。 老太太看着她,眼中满满都是恼怒:「没用的东西,连个女儿都教不好,咱们镇国公府,迟早要毁在你们母女手中。」 老太太这话,明显就是迁怒。 贺氏面色变了变,脸上也是一阵难堪。 「母亲,芷儿受了那么多罪,还是先叫她下去梳洗,歇一会儿吧。」 穆芷徽哭得厉害,脸上有着泪痕,额角的头发也垂落下来,看起来十分的狼狈,哪里还有之前在镇国公府时候的样子,更何谈是王爷的侧妃。 老夫人看了跪在地上的穆芷徽一眼,心里头又是失望又是恼怒,只冷冷道:「好了,下去收拾收拾,别叫人见了,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 穆芷徽听着老太太这话,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贺氏见着自家闺女这样,心痛难忍,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向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就上前将穆芷徽扶了起来。 这一扶,正好握在穆芷徽的手腕处,穆芷徽吃痛,便忍不住叫出声来。 贺氏愣了愣,不容拒绝挽起了她的袖子。 见着她手腕上裹了厚厚一层白布,上头还有鲜血渗出来,贺氏哪里还能不明白。 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就将她搂在怀中,痛哭出声。 「我可怜的芷儿,你到底是遭了什么罪,要这样想不开?」 见着穆芷徽手腕处的伤,老太太也是大吃一惊。 之后,便铁青着脸,上前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竟然想要自裁?」 怪不得,怪不得王爷要将人撵回来? 原来,原来是她这孙女儿自己作死! 老太太看着穆芷徽,心中气极,上前几步,扬手一个耳光就打了下来,一耳光下去,竟将穆芷徽打的跌倒在地上。 「糊涂东西,枉费你母亲和我教了你多年。」 屋外的人只听得一声尖叫,然后老太太的责骂声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老夫人房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姜氏的耳朵里,姜氏听了,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 老夫人房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姜氏的耳朵里,姜氏听了,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 这二姑娘自己作死,被王爷撵了回来,只要她从中挑拨几句,就不信老太太还能这般看重长房。 她的蘅儿,终于是有机会了。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距离徐昭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徐昭的身体已经十分笨拙,就连起身都要连翘和瑞珠扶着才能坐起身来。 这天刚用过午饭,徐昭才想叫连翘扶着她在屋里走上两步,刚站起身来,就觉着小腹坠坠的,身下感到一阵湿润。 徐昭惊了一下,抓着连翘的手蓦地一紧。 「王妃!」连翘见着自家王妃的脸色,脸色大变,忙去了外间叫人将稳婆叫进来。 稳婆是早几日前太后从宫里派来的,听着丫鬟的话,匆匆忙忙跑进了殿内。 这时候,连翘和瑞珠早将徐昭扶着躺在了床上。 两个稳婆进来的时候,瞧着徐昭这个样子,就知道是羊水破了,还得有些时候呢。 「叫人去准备热水,帕子,还有参汤来。」 殿内的丫鬟听了,忙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韩子煜本就在书房,听到禀告声,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见着他从殿外进来,江嬷嬷忙福了福身子拦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王妃才刚发动,您还是在外头等着吧。」 徐昭从刚开始轻微的不适到了如今一阵阵剧烈的疼痛,额头上出了一头的汗,听到江嬷嬷的声音,她抓着连翘的手,开口道:「别,别叫王爷进来。」 她这个样子,又是狼狈又是难看,可不想叫他见着。 连翘听了,忙应了一声,使了个眼色,叫瑞珠将徐昭的话回禀王爷。 瑞珠闻言,忙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见着韩子煜的时候,只福了福身子,道:「回禀王爷,王妃说了,产房里不吉利,叫王爷不要进去。」 不等瑞珠说完,韩子煜就冷冷看了她一眼,拔腿朝里头走去。 「王爷。」 江嬷嬷深知自家王爷的性子,却也忍不住唤了一声,见着劝不住,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昭痛得厉害,脑子都有些糊涂了,见着韩子煜的身影,还以为是错觉。 直到韩子煜握住她的手,徐昭才知道,他是真的进来了。 「王爷。」 「别说话,有本王陪着,昭儿定会没事。」 韩子煜说着,从一旁连翘的手中接过帕子,亲手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他的动作轻柔,又像是做习惯了一般,叫站在屋里的两个稳婆,全都愣在了那里。 早听说肃王对肃王妃极好,如今亲眼见着,才知传言不虚。 这满京城里,愿意陪着进产房,不忌讳血污的还真没几个。 这肃王妃,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有韩子煜在,徐昭开始觉着有些尴尬,后来却是觉着格外的心安,哪怕是疼痛难忍,有他在身边陪着,心里头也是甜蜜的。 有过了半刻钟,那种疼痛愈发清晰起来。 徐昭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身上也无处不在痛,那种痛,不曾经历无论如何都描述不出来。 第二十章 见着徐昭这般疼痛,韩子煜脸色也是格外凝重,看着一旁的稳婆问道:「还有多久?」 稳婆一时被他的话问住了,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 王妃这还算是好的了,瞧着已经开了六指。 等到开到八指,就能生了。 不等那稳婆回话,徐昭就忍不住叫喊出来。 一阵剧烈的阵痛之后,稳婆就掀起了她的裙摆,开口道:「王妃,产道开了。」 「用力,您用力些。」 听着稳婆的声音,徐昭憋足了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因着是头一胎,到底没有那么顺利。 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甚至出现了幻觉,觉着自己好像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立马就要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韩子煜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进了耳中:「用力,不是还想去四处看看,等孩子生出来,本王带你出京。」 徐昭疼得厉害,突然听见韩子煜这话,紧接着,她的手就被他握住了。 徐昭努力睁开眼睛,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子煜,又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突然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 随着一声惨叫,徐昭只觉着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滑落出来。 「生了,生了!」随着稳婆满是惊喜的话,徐昭就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喊声。 不等徐昭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她就无力晕了过去。 「昭儿!」韩子煜见着她晕倒,脸上满是惊慌,甚至连稳婆抱着孩子过来,都看也没看一眼。 「王爷不必担心,王妃这是太累了,只睡一觉就好了。」 那稳婆手中抱着一个襁褓,满是欢喜道:「恭喜王爷,王妃生了个小世子呢。」 听着稳婆这话,韩子煜耳朵里这才听到婴儿的哇哇的哭叫声。 韩子煜转过头来,见着稳婆手中大红色的襁褓里,抱着的一个小小的,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孩子。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稳婆见着他这个样子,哪里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当下只抿嘴一笑,对着韩子煜道:「小世子是王爷的长子,这眉眼间最像王爷了。太后知道了,可要高兴坏了。」 听着稳婆的话,韩子煜认真打量了襁褓里的婴儿一会儿,才对着稳婆道:「像本王?本王怎么没瞧出来?」 这皮肤皱巴巴的,像个猴子一样,哪里能瞧出像本王。 韩子煜觉着,这稳婆奉承的话说的也太过了些。 虽然,这话是很中听。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稳婆只觉着被噎住了,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肃王殿下的性子,真是…… 想着方才肃王替王妃徐氏擦汗时的温柔体贴,稳婆只觉着这世上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徐昭生了小世子,早有管家派了人往宫里和徐府送信去了。 太后听到徐氏平安产子,诞下小世子,当下就捻着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脸上的笑意怎么掩也掩饰不住。 「太后,王妃生下小世子可是大喜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定会龙颜大悦。」 太后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丫鬟道:「可有人去禀告皇帝了?」 见着那丫鬟点头,太后才高兴道:「去库房里拿些补品和药材过来,叫人给徐氏送去。」 「还有今年新进的蜀锦,也挑上几匹给徐氏送去。」 太后脸上满满都是笑意,竟一点儿都不觉着蜀锦贵重,连她平日里都不怎么舍得用。 卢嬷嬷见着太后这样,抿嘴一笑,道:「肃王妃真是好福气,能得太后这般看重。那蜀锦太后这里也只有几匹,倒都赏给肃王妃了。」 听着卢嬷嬷的话,太后只笑道:「她替煜儿生了嫡子,这样的功劳,哀家什么好东西都舍得赏她。」 卢嬷嬷点了点头,就叫人下去准备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京城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肃王妃诞下嫡子,太后、皇上和宫里头的主位娘娘都派人送来了赏赐。 事情传到镇国公府的时候,穆芷徽当下就将手中的茶盏摔了个粉碎。 「小世子,徐氏竟有这样的福气!」 一旁的丫鬟如春见着自家主子这样,心中也是紧张得很。 自打二姑娘回了镇国公府,这性子是一日比一日厉害了。动辄责打跟前的奴才,一个不小心,就叫人拖出去杖责,就连原先的夏暖姐姐,也被她赶出府去了。 「徐氏的身子如何?」 「回主子的话,说……说是母子平安。」 穆芷徽脸色阴沉,不等她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贺氏从外头走了进来。 贺氏一进来就见着地上碎了一地的茶盏,不禁皱了皱眉。 自打芷儿从王府回来,脾气就一日比一日不好。 一个不如意,就摔这摔那,镇国公府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这么个任意妄为。 见着贺氏进来,穆芷徽吃了一惊,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母亲不是去了祖母那里吗?」 听着自家闺女的话,贺氏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徐氏诞下嫡子,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就向老太太告退了,过来看看你。」 贺氏说着,拉着穆芷徽的手坐在了桌前。 早有丫鬟手脚麻利,将地上的茶盏收拾走了,又上了两盏茶来。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事情既已如此,哪里是你难受就能改变的。你这性子,也该收收了。」贺氏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 自己生出来的闺女自己知道,这几个月来,芷儿心里有委屈,才这么大的脾气。 可不管怎么说,生再大的气也不顶用不是。 「方才见着你二婶,说是前几日蘅丫头过你这来,你却是爱理不理,连个好脸色都没。」 说这话的时候,贺氏脸上带了几分隐忍的怒气。 穆芷徽本就因着徐昭诞下小世子的事情心里头不痛快,听着贺氏这话,心里头一瞬间便烦躁起来,想都不想就开口道:「母亲这是替二婶来质问女儿吗?」 她的话音刚落,贺氏跟前的詹嬷嬷就开口道:「姑娘不可胡说,太太这几个月,整晚整晚睡不好,还不都为着姑娘的事情。姑娘这些话说出来,太太心里头得有多难受。」 其实穆芷徽将这话说出来,心里也知道是自己错了,可听着詹嬷嬷的话,却是无来由恼怒起来。 母亲还没说什么,如今竟连一个奴才也敢对她指手画脚来教训她了。 「放肆,你一个奴才也敢教训我?」 詹嬷嬷一时就愣在了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难堪。 这些年她在太太房里伺候,府里的人哪个不给她几分脸面,她哪里被人这样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责骂过。 不等詹嬷嬷开口,贺氏就拿起桌上一杯冷水泼在穆芷徽脸上。 「清醒些了吗?」 穆芷徽一时愣住了,冷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渗进领口中,叫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见着母亲阴沉中又满是失望的神情,穆芷徽心里咯噔一下,泪珠就忍不住滚落下来。 「母亲,女儿错了,可女儿心里头苦啊。母亲知道下头那些人怎么说,都说女儿是被王爷厌弃,才赶回娘家的。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女儿这样赖在娘家不走,白吃白喝,活的连她们当奴才的都不如。」 第二十一章 穆芷徽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苦涩,将这几个月来所受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母亲,女儿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省得连累了镇国公府的名声。」 贺氏听着这些话,愣了一下,好半晌才脸色铁青朝身边的詹嬷嬷看了一眼。 「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人在下头嚼这舌根?」 这些事情,贺氏是当真不知道。 她虽然清楚有人会说些闲话,可这样不顾芷儿脸面的,下头的奴才哪里有那个胆子说。 见着贺氏恼怒,詹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太太,这事情老奴也去查了,说是二太太屋里的丫鬟玉桂说的。」 「二太太的性子太太也是清楚的,咱们就是过去问,怕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二太太定推的一干二净,说不准还说是太太胡说,栽赃陷害她二房的人。」 这便是为什么詹嬷嬷一直都没将此事告诉贺氏的缘故。 贺氏是当家太太,这些年也深得老太太看重。 可自打大姑娘撞死,老太太对太太也就冷了几分。 虽说比起那姜氏来,老太太还是更信自家太太。可耐不住那姜氏会伏低做小伺候人,老太太哪怕原先再不待见她,如今也被她哄的隔三差五赏赐些东西过去。 更别说,那蘅姑娘嘴甜又是个最重规矩的,这几个月,更是日日去老太太屋里请安,陪着老太太。这母女二人,已经在老太太跟前讨了好。 如今太太再去讨说法,只会送上门去叫人羞辱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盏嬷嬷脸上也很是有几分难看,心里头更是责怪上了穆芷徽来。 老太太有句话说的没错,倘若不是二姑娘自己作死,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想想肃王妃徐氏,再看看自家姑娘,这人和人,还真是没法儿比。 听着詹嬷嬷的话,贺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竟只没好气瞪了穆芷徽一眼,站起身来就离开了。临走时,竟是一句关心的话也没说。 穆芷徽坐在桌前,脸色难看,半天都没有动静。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哪个也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自家姑娘迁怒了。 穆芷徽在桌前足足坐了半个时辰,直到身子都有些麻了,才叫人伺候着她沐浴更衣。 她心中想起了方才母亲那满是失望的目光,还有詹嬷嬷敢怒不敢言,眼底里的那抹不屑。 想着这些,她突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嫁给王爷,如今却是一败涂地,连下头的奴才都瞧不上她。 「姑娘可是睡下了?」 「嘘,小声些,姑娘心情不好,别将姑娘吵醒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哪个又要倒霉。」 「哎,说到底也是姑娘自己找的,之前太太又不是没拦着,不想叫姑娘当个妾室,是姑娘自己不听,非要嫁到肃王府。如今瞧瞧,被王爷嫌弃撵回来了,听说,姑娘如今还是清白的身子,王爷是一次都没碰过姑娘呢。」 「快别说了,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混账话,姑娘嫁到肃王府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还是清白的身子。」 穆芷徽站在窗前,将两个丫鬟的话听在耳朵里,一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了。 两个丫鬟正说着,突然见着站在窗户下的穆芷徽,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眸子里满是惊惧。 穆芷徽却是只看了二人一眼,转身就朝里屋走去。 两个丫鬟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不知是该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还是担心往后在姑娘这里怎么当差。 兴许姑娘想起今日的话来,随便安个罪名就将她们发卖出去了。 徐昭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觉着累的厉害,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力气。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着坐在床头,正一动不动看着她的韩子煜,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暖意。 「醒了?」 听韩子煜这样问,徐昭才发现外头已经天亮了,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日。 见着韩子煜脸上的憔悴,徐昭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在屋里陪了自己一个晚上。 徐昭抬起手来,摸在他的脸颊上,见着他憔悴的脸色,有些心疼道:「王爷也去歇歇吧。」 韩子煜轻轻笑着,却是开口说了句叫徐昭都有些脸红的话:「昭儿果然还是最在乎本王,连孩子都没问一句。」 听韩子煜这样说,徐昭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连忙开口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王爷快叫人抱过来。」 韩子煜没有说话,却是站起身来亲了亲徐昭的嘴角:「是个小世子,稳婆说长得像本王,本王却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煜的言语间竟有几分小孩子气。 徐昭见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稳婆定是为了讨好王爷,才说那些话。」 韩子煜点了点头,叫人将小世子抱了过来,递到徐昭眼前。 连翘和瑞珠扶着自家王妃坐起身来,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大迎枕,叫徐昭靠的舒服些。 见着襁褓中皮肤皱巴巴,手指和树枝一样细的小包子,徐昭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小包子的脸颊,根本就不敢用力,生怕稍微用力些,就将小包子的脸给划破了。 徐昭嘴角的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逗了小包子好一会儿。 「王妃可要抱一抱小世子?」 听着乳母的话,徐昭却是摇了摇头,她自己身上脏脏的,一身的味儿,还怕将小包子给熏着了。 徐昭摇了摇头,又看了小包子好几眼,才叫人将小包子抱下去。 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好生洗一个澡。 要不然身上脏兮兮的,连她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 徐昭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瑞珠和连翘还有江嬷嬷就一脸的不同意。说什么月子里不能洗澡,更不能洗头,要不然受了风,往后都是要受罪的。 「王妃年纪轻,可别不在乎自个儿的身子,到时候落下病根儿受罪的还不是王妃您。」 江嬷嬷是韩子煜跟前的老人,对于徐昭来说也算是长辈了,听徐昭这么说,连忙就开口道。 见着江嬷嬷不同意,徐昭就将视线移到了韩子煜身上,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帮着自己说话。 哪里想到,某人竟然当做看不见,全然不顾她求救的目光。 趁着江嬷嬷不注意,徐昭伸出手来,就在韩子煜胳膊上掐了一块儿肉,然后用力扭了一圈。 韩子煜吃痛,却是当着江嬷嬷的面不好叫出声来。 想了想,只说道:「嬷嬷叫人准备些热水,给王妃清洗清洗。」 「王爷。」 「只拿帕子沾了水擦一擦,想来也不碍事的。」 听韩子煜这么一说,江嬷嬷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的,只能点了点头,叫人下去准备了。 于是乎,半个时辰之后,徐昭身上终于是干干净净,没那么难闻了。 不过,只擦了这一遍,就费了这么长时间。 徐昭头一回觉着,果然还是有丫鬟伺候要好些。 第二十二章 不然,若是到了平常人家,坐月子还不是脏兮兮的,不想忍也只能忍了。 「王妃,太后和各宫的娘娘都赏了好些东西下来,尤其是那几匹蜀锦,听说宫里头除了太后娘娘,只穆妃得了一匹,可见太后对王妃的看重。」 徐昭靠在床上,一边喝着姜茶一边听连翘拿着单子说着宫里头送来的赏赐。 见着连翘欢喜的样子,徐昭抿嘴一笑:「好了,这一日你也累坏了,下去歇歇吧。」 昨个儿一晚上,连翘也是一夜未睡,一大早又忙到现在,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连翘听了,摇了摇头:「奴婢不累,再陪王妃一会儿,免得王妃觉着闷。」 因着才生了孩子,徐昭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连书也被江嬷嬷收走了,说是月子里看多了书,对眼睛不好。 这么一来,真的像连翘说的一样,没个人陪着说话都要闷坏了。 连翘又陪着徐昭说了会儿话,见着她有些乏了,才扶着她躺下了 没一会儿工夫,徐昭就睡着了。 连翘替她掩好被子,这才转身走出了内室。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徐昭睁开眼睛,竟然见着自家娘亲坐在床前,正满是笑意看着她。 徐昭揉了揉眼睛,觉着自己一定是做梦了。 周氏见着自家闺女这个样子,也觉着好笑得很。 「好了,睡了一个时辰,也该起来了,要不晚上该睡不着了。」 徐昭扶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坐起身来,才欢喜道:「娘亲过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听着徐昭这话,周氏只笑了笑,道:「原本是想留几日时间叫你和王爷适应适应,还是王爷派人过来说是朝中有事,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才叫人接娘过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周氏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头更是对韩子煜这个女婿满意的不行。 倘若之前还有什么担心,如今皇后被收了凤印和宝册,这朝廷上下哪个不明白,皇上中意的太子人选是肃王殿下,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如今她只盼着昭儿和王爷好好的,小世子也健健康康的。 「小世子娘刚才去乳母那里看过了,那眼睛、还有鼻子小嘴,真是像极了王爷。」 这话徐昭已经不止听过一次了,见自家娘亲也这么说,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道:「孩子那么小,哪里能看出来,我还觉着像我呢。」 周氏听着徐昭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吃这些醋。」像王爷有什么不好,虽说这孩子是王爷的嫡长子,身份地位不同一般,定会得到王爷和皇上的看重。 可是长得像王爷,也是一种福气不是。 见着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孩子,王爷哪里还会不疼着宠着,捧在手心里。 周氏打心眼里觉着自家闺女嫁到王府后,竟愈发的小孩子气起来了。 之前,她在徐府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样。 可见王爷对她,是有多么宠着纵着。 她可是听说昭儿生产的时候王爷是一直在产房里陪着。 产房乃污秽之地,饶是她知道王爷待昭儿好,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昭抬起头来,就见着江嬷嬷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头放着两个青花瓷盅。 江嬷嬷对着周氏微微颔首,才上前将瓷盅放在了桌上。 「老奴想着王妃醒过来怕是饿了,叫人炖了两碗银耳燕窝,夫人也一起尝尝。」 周氏含笑道:「有劳嬷嬷了,这孩子任性惯了,多亏嬷嬷在一旁照顾。」 「夫人客气了,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江嬷嬷说了几句,知道自家王妃和周氏怕是有话要说,所以寻了个借口就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周氏见着江嬷嬷离开之后,又和徐昭聊了几句话,才问起了关于穆芷徽的事情。 「听说那穆氏都回了镇国公府好几个月了,王爷也没派人去接。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镇国公老夫人患了重病,穆氏回去侍疾,还有的说是她被王爷厌弃,直接就将人赶了回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昭正喝着燕窝羹,听着自家娘亲这么问,才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讲了出来。 从穆氏如何收买半夏,镇国公府如何将消息说给安平侯夫人闻氏,再到那日进宫俞氏如何为难,如何扭转局面,全都说了出来。 周氏听了,面色一变,心里头不由得生出几分后怕来。 她最是知道肃王和昭儿是怎么一回事,却是没有想到那半夏竟然也察觉了出了几分,不仅如此,还想借着穆氏坏了昭儿的名声。 她也不想想,当日是昭儿将她救出来,重新给了她一条活路。 这等吃里扒外背主忘恩的奴才,活该被太后下令杖毙了,省的日后再生出事端来。 幸好,这穆氏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着要坏了昭儿的名声,到最后却是惹得王爷厌恶,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之前娘就说那丫头不是个好的,叫你防着她些。如今看来,当日你就不该救她。这等奴才,活该被那起子人折腾。」 「那穆氏,王爷可想过要如何处置?」周氏看了徐昭一眼,开口问道。 徐昭摇了摇头:「王爷只说叫穆氏先在镇国公府呆着,别的倒是什么也没说。」 对于穆芷徽,徐昭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心,既然韩子煜没叫人去镇国公府将人接回来,她也乐得府里头清静。 不然,穆芷徽那样的性子,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来。 徐昭想着,又将那日穆芷徽割腕自裁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氏听了,先是吓了一跳,这些日子有关镇国公二姑娘的传言很多,却也没听说穆氏还想要自裁过。之后才笑了笑,开口道:「有了这个把柄,即便有人议论,也不怕外人说什么了。」 自裁这种事情,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更何况是发生在皇家。那穆氏是皇上亲指的侧妃,名字可是记在玉蝶上的,穆氏做出这种事来,若是传扬出去,根本就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外人只会想她要么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意,要么是在王府里受了巨大的委屈,所以才心灰意冷连性命都能舍下了。 可不管是哪一种,穆氏既然嫁进皇家,那就是皇家的人,既然这样,更要顾及皇家的脸面。 不然,就是极大的罪过了。 她做出这种事来,就算是太后和皇上知道她的委屈,也断不可能有半分同情了。 周氏觉着,这穆芷徽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都不用昭儿怎么样,她就自己将自己作死了。 那贺氏瞧着是个聪明人,怎么教出来的闺女竟然这么拎不清。 不过,这样正好,若是她城府极深,昭儿这样的性子,哪里能斗得过她。 周氏想着,心里头更是巴不得穆芷徽一辈子都这样拎不清。 到晚上的时候,周氏去了小厨房亲手给徐昭做了一碗鸡蛋汤面。 这两日汤汤水水,徐昭都有些吃腻了。 她想吃肉,肉…… 只可惜才一开口,就被自家娘亲给瞪了回来。 「别使小性子,月子里汤汤水水,才能养好身子。」 第二十三章 周氏说着,将桌上的鸡汤面推到徐昭面前,叫她趁热吃。 徐昭嗯了一声,低下头的时候,却是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来。 不能吃肉,不能吃肉,可是她好想吃怎么办。 「好了,明天叫人给你炖一条清汤鱼。」 「也是奇怪,别人坐月子见不得那些油腻的,你倒是想着要吃。」 徐昭听了,只笑了笑开口道:「好几个月不能吃,哪里能不想?」 之前觉着腻味,闻不得荤腥,她可是素了好几个月。 如今好不容易生了小包子,自然是想解解馋的。 徐昭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吃起鸡汤面来,许是真的饿了,不一会儿工夫就将整碗面全都吃完了。 周氏吩咐着连翘去小厨房端碗汤来。 连翘才刚迈出一步,就被徐昭拦住了。 她吃了整整一碗鸡汤面,哪里还能喝得下。 古人这样坐月子,等出了月子还不胖的连人都不能见了。 徐昭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被自家娘亲毫不客气训斥了。 「这几日我盯着你,该吃什么都给我好好吃,别想那些不该想的,养好身子是最要紧的,听到了没?」 徐昭点了点头,觉着自己好生可怜,更没提想要洗澡的事情。 她都能料到,她话才刚说出来定要被娘亲训斥了。 好在,到晚上的时候,周氏见着她实在难忍,就叫人煮了艾叶水,给她擦了擦身子。 「你呀,都被王爷宠坏了,这么一点儿苦都吃不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周氏就带着丫鬟来了朝华院。 「夫人。」 「王妃起来了没?」 连翘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没呢,奴婢这就进去……」 不等连翘说完,周氏就拦住了她:「叫她继续睡吧,生孩子伤了元气,是容易累些,一会儿再叫她。」 听着周氏的话,连翘应了声是,就和瑞珠准备起了洗三用的东西。 实际上,江嬷嬷昨天已经叫外头的婆子将洗三用的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花儿、升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青布尖儿、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都采买好了。 今个儿只需在偏殿布置一番,熬好槐条蒲艾水,再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和栗子。外加厅堂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再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偏殿临床的炕上就好了。 周氏闲来无事,也跟进去在一旁看着,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这一准备,又用了小半个时辰。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愈发的暖人。 「随我去看看你家王妃,可是醒来了?」周氏笑了笑,开口道。 「是。」连翘又转头小声吩咐了瑞珠和几个丫鬟几句,才随着周氏去了正殿。 她进去的时候,徐昭已经醒过来了,江嬷嬷正站在床前喂着她喝桂花雪梨羹。 「这抹额是哪个做的,花样竟这般别致。」 周氏见着徐昭额头上黛绿色绣着大朵牡丹的抹额,忍不住开口问道。 徐昭听了,莞尔一笑,才开口道:「这王府里除了江嬷嬷,哪个能绣得出来。」 周氏听着这话,对着江嬷嬷谢道:「劳烦嬷嬷了,说起来昭儿这绣工还是嬷嬷教出来的,偏她自己懒散不爱动,倒要嬷嬷连这个都操心上了。」 听了周氏的话,江嬷嬷抿嘴一笑:「夫人哪里的话,王妃若能替王爷再生几个孩子,老奴可是巴不得多做一些呢。」 这话说的直白,饶是徐昭已经生了孩子,也听得不由得脸红起来,连忙将话题转移开来,开口问道:「嬷嬷,洗三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不等江嬷嬷开口,周氏就出声道:「方才娘过去看了,都齐全了,只等着一会儿宾客上门了。」 「夫人天才亮就过来了,跟着忙活了好一会儿。」站在一旁的连翘开口道。 徐昭恍然,原来娘亲早就来了,多半是见她睡着,没舍得叫人叫醒她。 她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这女儿当的,还真有些不体贴。 说了会儿话,膳房就派人送来了早膳 徐昭陪着自家娘亲用过之后,才被扶着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前来贺喜的宾客陆续来了。 因着是在月子里,不能见风,徐昭并没有出去。不过在屋子里听着外头的声音,就知道到底有多热闹了。 「奴婢见过王爷。」门外突然响起丫鬟的请安声。 徐昭笑着朝门口看去,就见着身着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袍子的韩子煜从外头走了进来。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见他进来,忙屈膝行礼。 「奴婢(老奴)给王爷请安。」 韩子煜挥了挥手,就叫众人全都退了下去。 「王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几日朝中有事,皇上更是经常传召他。徐昭还以为,他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呢。 「父皇知道琛哥儿洗三,就叫本王先回来了。」 琛哥儿? 听着韩子煜的话,徐昭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多半是皇上亲赐的名字。 韩琛,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琛」字乃是珍宝之意,足以想见皇上对这孙子的喜欢。 「外头热闹,王爷也不出去看看。」 她是在月子里才不能出去,可韩子煜却是能够过去的。 这话才说出来,徐昭就觉着根本是不可能的。 某人的性子本就冷情,不喜热闹,尤其是不爱往那些女眷多的地方去。 一来嫌吵,二来是嫌脂粉味儿太重,熏得厉害。 果然,徐昭的话音刚落,韩子煜就挑了挑眉,开口道:「叫她们折腾就是了,本王何必去凑那个热闹,不是还有岳母和江嬷嬷照看着?」 听着韩子煜一口一个岳母,叫得习惯的很,不知怎么徐昭就觉着有些感动。 他这样的性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尤其,昨日还派人将娘亲接进了府里,实在是难得。 她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和人交际,娘亲来了他嘴上不说,实际上多多少少都会觉着有些不自在。 「母亲说今个儿洗三完了,下午就回去,说是府里事情多,嫂嫂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 方才周氏是这样和徐昭说的,其实昨个儿过来的时候周氏就没打算长住。只是想着过来见一见闺女,看看小外孙,等洗三完就回去了。 徐昭才说完这话,就见着韩子煜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眸子里都露出笑意来。 「王爷这么不诚心,何必将母亲接过来?」徐昭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道。 听着自己王妃的话,韩子煜却是勾了勾嘴角,辩解道:「本王哪有不诚心,左右这王府里人也少,岳母大人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韩子煜笑着看了徐昭一眼,才又接着道:「不过,既然是府里有事,是该回去处理的,也叫本王能和昭儿亲近亲近。」 说到最后一句,韩子煜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对上他的视线,徐昭不自觉脸上就有些发热。 第二十四章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进来回禀,说是宫里太后和几位娘娘派人送来了添盆礼。 「太后赏下的是一个玉佩,几位娘娘送的也都是极好的东西。」 徐昭听了,微微笑了笑,叫人赏赐了从宫里来的太监。 又过了一会儿,宫里又有旨意传来,是给小世子赐名的。 一个「琛」字,可见皇上对这孙子的喜爱,更别说,前来传旨的还是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魏公公。 魏公公隔着帘子读完了旨意,韩子煜才扶着徐昭站起身来。 「奴才给王爷、王妃道喜了,皇上听说王妃诞下小世子,一直说是什么时候要抱进宫看一看呢。」 魏公公是皇上跟前的老人,自然也是最能琢磨明白皇上的心思。所以一直以来,对韩子煜这位王爷都是格外恭敬的。 「有劳公公,等王妃出了月子,本王会和王妃带着琛哥儿进宫给父皇请安。」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就说道。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徐昭愣在了那里,就连魏公公都一时被震住了。 因着宁贵妃的事情,王爷对皇上向来有些疏远。 平日里虽也碍着礼数进宫请安,可从来都没有这样温和过。 难不成,是因着小世子的出生,王爷也能体谅皇上这些年的苦心了? 魏公公琢磨不明白,可再怎么不明白也知道皇上听了这话,一准儿会龙颜大悦。 魏公公想着,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起来。 送走了魏公公,韩子煜才去了外院。 说是招待客人,可以他的身份,无非就是露个面的事情。 旁人,还真没有哪个能叫他陪着笑意。 只一会儿工夫,王府上上下下就全知道了皇上给小世子赐名的事情了。 「王妃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这十有八九,肃王妃便是日后的太子妃了。」 「这样的福气,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有人在一旁小声说着。 这会儿到了吉时,接生的稳婆开始给孩子行洗三礼。 先是拜了供奉的众位娘娘。 盛着蒲草艾叶水的铜盆里放着一块儿金砖,讨个吉利。 不过在场的哪个都知道,这孩子可是肃王的嫡长子,日后的前程哪里有不好的? 在场的女眷都拿出了带来的添盆礼,给小世子添盆。 有金手镯,金锁,金手链,还有好些贵重的东西。 自然,里头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太后赏下的那个玉佩。 听说,那玉佩是太后的贴身之物,太后戴了多年的物件儿,在旁人眼中自然是稀罕至极,贵重至极的。 等到添盆之后,稳婆才拿棒槌搅动了几下铜盆里的水,嘴里说了几句吉祥话,才从乳母手中接过小世子,将他放在铜盆里。 小世子见着水,却是一点儿都不怕,睁着眼睛带着好奇看着水中,不时小手小脚扑腾几下,溅起几滴水珠来。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奉承,说是小世子聪明可爱,又是个好动的,不愧是皇家子嗣。 于是乎,在一片奉承和吉祥话中完成了洗三礼,小世子也很给面子的一声都没哭。 洗三礼才完,怕将小世子吹了风,周氏就抱着小世子去了正殿。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徐昭就出了月子。 她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痛痛快快泡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身上终于是清清爽爽,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连翘细细的给自家王妃绞干了头发,用梳子通了几十下,才梳了个简雅的发髻。 见着连翘有意拿那支七尾凤簪,徐昭笑了笑,从首饰盒里拿起一支点翠镶蓝宝石牡丹花步摇来。 「用这个吧。」 连翘听了,不由得抿嘴一笑,这步摇是王爷几日前送给自家王妃的。 连翘接过手中的步摇,替她插在了头上。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王妃,齐姨娘来给王妃请安了。」 不等徐昭开口,站在一旁的连翘就皱了皱眉,开口道:「王妃才刚起来,还没用膳呢。」 徐昭转过头来,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那丫鬟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才转身退了下去。 「原本是她来早了,王妃何必给她这个脸面?」 自打宫里头皇后出事之后,这齐氏眼见着失去了皇后这个靠山,就见天儿的巴结奉承起自家王妃来。 整整一个月,每天都要过来请安。虽说王妃在月子里,不便见人,可这齐氏愣是要在外头请过安再走。而王妃,也时常赏赐些东西给这齐氏。 弄的如今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齐氏得王妃看重,之前那些见风使舵想要趁着她失了皇后这个靠山而作践她的人,如今都反过来讨好她呢。 连翘还亲耳听见两个丫鬟私下里议论,说是这齐氏既得王爷恩宠,又能讨得王妃欢心,等哪一日给王爷诞下子嗣,指不定就能讨个侧妃来当当了。 因着这,连翘心里一直都不大得劲儿,总觉着她这般讨好王妃,叫人看不顺眼。 见着她脸上的神色,徐昭哪里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笑了笑,开口道:「我哪里是给她脸面,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奴婢只是怕那齐氏得王妃看重,日子长了就更有野心了。」 连翘说着,就将这些日子府里的议论说了出来。 徐昭听了只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必在意这些,你说她城府深,那她就得是个有分寸的。」 在没有生下子嗣前,齐氏是绝对能沉得住气,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而孩子,齐氏这辈子是没有可能了。 徐昭刚说完话,就见着瑞珠领着齐氏从外头走了进来。 齐氏身着浅蓝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上头是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头上梳着百合髻,插着碧玺挂珠长簪,缓步走进来,给人一种格外清新的感觉。 「婢妾给王妃请安。」 齐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道。 「起来吧,听说你在外头站了许久,也不怕着了凉。」徐昭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才温声道。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愣了愣,带着几分恭敬道:「今个儿王妃出月子,婢妾便想着早些来给王妃请安。」 这时候,有丫鬟提着食盒进来,走到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全都拿了出来。 一碗莲子粥,一屉蟹黄小笼包,还有一小碟配菜。 齐氏见着,到底是有些尴尬,福了福身子满是歉意道:「王妃恕罪,是婢妾来早了,扰了王妃用膳。」 「王妃若是没什么吩咐,婢妾就先告退了。」齐氏讪讪道。 徐昭将她脸上的神色落在眼中,心中只觉着好笑。 一个月没见,这齐氏演技也愈发精湛起来了。 明明是自己挑着这个时候过来的,这会儿偏又装出一副尴尬不安的样子来。 「妹妹这么早过来想来也没用饭吧,今个儿就陪着我一块儿吃些吧。」 「婢妾怎么敢和王妃……」 齐氏还想说下去,见着徐昭脸上的神色,又福了福身子道:「婢妾谢过王妃。」 于是乎,齐氏就陪着徐昭用了早膳,不过也只是意思意思动了几筷子。 第二十五章 「这些日子,穆侧妃一直都没回王府,婢妾听外头都有些流言蜚语,也不知侧妃在镇国公府过的好是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齐氏眼中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 好像是怕被徐昭这个当王妃的责怪。 「哦,外头有什么流言蜚语?」徐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问道。 「婢妾听人说,穆侧妃自打回了镇国公府,脾气就一日日大了起来,动辄打骂跟前的奴才,半个月前,有个丫鬟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侧妃找了人牙子进来,直接就发卖出去了。」 「想来侧妃多日不见王爷,心情不好,才这般沉不住气。只是她到底是王爷的侧妃,如此行事传出去对咱们王府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妃不会管束府中妾室。」 徐昭吃着碟子里的蟹黄包,汤到口中,鲜香异常。 听着齐氏这话,哪里还不知她这是在给穆氏上眼药。 这齐氏也不知和穆氏有多大的仇恨,自打进了这王府,就一直想着叫穆氏不痛快。 见着徐昭没有反应,齐氏讪讪一笑,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那日小世子洗三,婢妾匆匆看了一眼,小世子长得可真像王爷,那眼睛,那鼻子,真真和王爷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也怪不得王爷这般疼爱,每日下了朝都要来王妃这里,亲眼看看小世子才放心。」 说这话的时候,齐氏眼中满满都是羡慕,这一刻,倒有几分真心实意。 徐昭听完,笑了笑,抬起头来看了齐氏一眼:「王爷头一回当父亲,自然觉着新鲜,妹妹如今得王爷恩宠,迟早都能替王爷诞下子嗣的。」 徐昭说的不错,这一个月里,韩子煜留在长乐院三回,也时常叫齐氏去书房侍墨。 这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齐氏颇为得宠。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知道徐氏这是在试探她还是在敲打她。 齐氏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婢妾哪里能说得上什么恩宠,王爷待王妃才是真心宠爱。」 说这话的时候,齐氏明显有些不安。 徐昭也不打算难为她,就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又说了几句话,等用过早饭后,就叫齐氏退下了。 「婢妾告退。」齐氏福了福身子,转身走出了殿外。 见着她的背影消失,连翘才开口道:「王妃,这齐氏一直在府里,消息倒是灵通,连穆侧妃发卖了一个奴才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到连翘的话,徐昭笑了笑,打趣道:「她的心思一直在穆氏身上,咱们倒也省心了,怎么也比她成日想着王爷强。」 听着自家王妃这话,连翘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奴婢也觉着奇怪,兴许是齐氏觉着穆侧妃失了恩宠,或者被王爷休弃,她便能如愿当上侧妃吧。」 连翘深知内情,自然只将齐氏的这般做法当做是痴心妄想。 王爷不待见穆氏,同样也不会给齐氏一条出路。 如今肯宠着她,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 这齐氏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收收自己的心,别到时候落得个凄惨的下场才知道后悔。 「好了,不说她了,去看看琛哥儿醒了没?若是醒了就抱过来给我看看。」 说起小包子来,徐昭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宠溺。 才一个月的功夫,小包子就白白嫩嫩,格外的可爱。 之前因着在月子里,嫌屋里头空气不好,也怕将小包子熏坏了,所以徐昭每日只叫人抱过来看上一眼。 如今出了月子,倒是能好好的逗逗小包子了。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连翘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只一会儿工夫,就领着乳母柏氏从殿外走了进来。 徐昭小心翼翼从柏氏手中接过了琛哥儿,小包子又小又软,徐昭都不敢用力,生怕将孩子给弄疼了。 柏氏见着她的动作,心中了然,忍不住抿嘴一笑。 「琛哥儿可睡得好?」 「回王妃的话,小世子晚上也不怎么哭闹,只是早上醒来的早,奴婢还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孩子呢。」 柏氏话中带着讨好,可小包子偏偏不给她这个面子,她的话音刚落,小嘴就哼哼唧唧起来,然后响亮的哭声在殿内响了起来。 柏氏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连忙道:「王妃,小世子怕是饿了,奴婢来……」 不等柏氏说完,徐昭就摇了摇头,道:「你退下吧,今日我给琛哥儿喂吧。」 听着徐昭的话,柏氏一下子就愣住了,眼中满满都是诧异。 小世子是王爷的嫡长子,王爷和王妃看重的很,单是乳母就找了四个,这种事情,哪里需要王妃亲自来。 别说是王妃了,就算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怕也没几个愿意亲自来喂。 「王妃,这怎么使得。」 徐昭抱着小包子,轻轻摇了摇:「乖,不哭,饿了的话娘给你喂奶喝。」 像是听懂了徐昭的话,小包子竟然止住了哭声,嘴角露出笑容来。 两只小手摇晃着,像是催促徐昭快些,圆溜溜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看着徐昭,看的徐昭心都要化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就进宫里给太后请安。 刚进了慈安宫,正好见着卢嬷嬷端着茶盏从茶水间走出来。 见着徐昭踏进院子,卢嬷嬷忙笑着走上前来,微微福了福身子:「王妃快些进去吧,太后一早就盼着看小世子了。」 卢嬷嬷说着,看了一眼柏氏手中抱着的小世子,眉眼间全都是笑意。 卢嬷嬷的话音刚落,门口的小宫女就替徐昭打起了帘子。 徐昭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进去,柏氏则跟在她的身后。 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太后穿着一身湖绿色绣着凤穿牡丹的常服,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经书,认真看着。 「太后,肃王妃带着小世子来给太后请安了。」 卢嬷嬷上前一步,出声道。 听到说话声,太后才抬起头来,满是笑意看了徐昭一眼,不等徐昭请安,就朝她招了招手。 「来,快将小世子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徐昭听着,示意了站在那里的柏氏一眼,柏氏急忙走上前去。 「这孩子怎么生的这么好看,瞧着鼻子、眼睛,和煜儿小时候是一模一样。」太后的脸上满是笑意,伸出手来碰了碰小包子的脸颊,小包子眼珠子转了转,竟然冲着太后露出一个笑容来。 「太后,小世子是想和太后亲近呢。」卢嬷嬷在一旁,见着小世子冲着太后笑,当下就开口道。 太后对这个重孙本就盼了许久,心里哪有不喜欢的,听着卢嬷嬷这么说,更是觉着这孩子叫人疼到了心坎儿里,怎么看怎么可爱。 太后逗弄了一会儿小包子,到底是体力上有些不足,就叫丫鬟带着柏氏去了偏殿,将孩子给抱下去了。 徐昭这才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给太后请安。 「孙媳好些日子没来,还望太后不要怪罪。」 太后见着她的动作,眼底露出几分满意来。 她最满意徐氏的就是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规矩,方才她也是有意打断了她行礼的动作,如今见着,知道徐氏当真是个好的。并没有因为生了煜儿的嫡长子,底气足了,就将该有的分寸忘在一边儿了。 第二十六章 「好孩子,你生了琛哥儿就是立了一功,哀家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你。」 「你才出月子,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太后的话音刚落,就有宫女搬了个绣墩过来。 徐昭谢过之后,才上前一步坐了下来。 很快就有宫女上了茶来,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香气浓郁,扑面而来。 「今个儿可是煜儿陪你进宫的?」 太后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点了点头,恭敬地回道:「是,王爷还说等下朝后要过来给太后请安呢。」 太后笑了笑,有些感慨道:「煜儿孝顺,哀家是知道的。」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镇国公老夫人递了牌子,进宫来给太后请安了。 徐昭听着,微微皱了皱眉,当下就觉着有些不对。 想着那日在王府的时候,她将那老夫人给「气」晕过去了,直觉便告诉她镇国公老夫人好巧不巧今日进宫,多半是和她有几分关系。 难不成,是想要当着太后的面替穆芷徽求情? 徐昭正想着,就有宫女领着镇国公老夫人走了进来。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老夫人面色有几分苍白,走起路来脚下也有些虚浮,一眼见着,就像是大病过一场似的。 太后见着她这样,忙使了个眼色,叫卢嬷嬷将人给扶起来。 「夫人身子一向康健,这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今个儿进宫,正好哀家传太医给你瞧瞧。」 太后说着,就叫跟前的大宫女去太医院传太医了。 镇国公老夫人满脸感激,嘴里连声道谢,说是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太后这般恩典。 谢过之后,才终于是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徐昭,脸色微微一变。 「王妃恕罪,臣妇病了一些日子,方才竟没见着王妃在殿内,还请王妃莫要怪罪。」 镇国公老夫人说着,便福了福身子,给徐昭请安。 徐昭念着她年纪大了,侧过身子避了避,只受了她半礼,微微笑了笑,开口道:「老夫人不必多礼。」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宫女领着太医走了进来。 那太医先是给太后和徐昭行礼,之后才上前替镇国公老夫人诊脉。 「太医,可是有什么大碍?」 那太医收回了手指,退后一步拱了拱手才恭敬地回道:「回太后的话,老夫人这是受了打击,情绪不好才叫寒气侵体,以至于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未痊愈。」 听着那太医的话,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对着那太医道:「你给开张方子,叫人去太医院抓了药来,拿到哀家宫里。」 「是,微臣遵命。」 「退下吧。」 那太医拱了拱手,这才拿着药箱退了下去。 见着太医离开,太后这才转头对着镇国公老夫人问道:「你我都年纪大了,又深谙养身之道,有什么事情叫你这般想不开,竟拖累了自己的身子?」 听着太后的话,镇国公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脸上竟露出几分尴尬来。 好半天,才重重叹了口气:「不怕太后娘娘笑话,都是臣妇那个孙女儿,说起来,臣妇真是没脸来见太后。」 镇国公老夫人说着,便从坐上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都是老身没有好好教导这孩子。」 太后皱了皱眉,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道:「这些日子哀家也听说了些流言,怎么,煜儿还没将穆侧妃接回府去?」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了一旁的徐昭身上。 徐昭闻言,忙开口道:「太后恕罪,孙媳原本也提过几次,不过每次提起要叫人将穆侧妃接回府中,王爷的脸色就不怎么好,这才将此事耽搁了。」 徐昭并不愚笨,听着太后这话,自然是一股脑将罪过全都推到了韩子煜的身上。反正,就算一会儿韩子煜过来,被太后问道他也不会否认的。 不等太后开口,镇国公老夫人就出声道:「王妃哪里的话,都是芷丫头自己犯了错,得罪了王爷,才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臣妇虽说疼这个孙女儿,可这些日子叫臣妇难受的还是觉着愧对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当初是皇上赐婚,才叫芷丫头成了王爷的侧妃,如今芷丫头不懂事,臣妇心中实在是难安。」 镇国公老夫人说着,竟是眼圈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许是身子有恙,她的脸色一白,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半晌才好转过来。 「好了,你年纪大了,有什么话坐下说吧。这孩子大了,哪里是咱们这些长辈能管束的,索性什么都不想,还乐得自在。」太后见着镇国公老夫人脸色难看,便吩咐她坐下说话。 「叫太后和王妃见笑了。」听着太后这话,镇国公老夫人告罪一句,这才坐了下来。 「听你这么一说,哀家也琢磨出几分来。只是你今日进宫倘若是为了穆氏,哀家怕也帮不了你几分。」 「王爷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虽敬重我这个皇祖母,可这种事情上,到底不能逼着叫他将人接回来。不然,即便是将人接回来了,煜儿也怕是一辈子都不踏进穆氏的院子,最后反倒叫穆氏跟着受委屈。」 徐昭听着太后的话,心里才微微放下心来,只是也有几分诧异,她还以为,依着太后的性子,听镇国公老夫人这么一说,就会叫韩子煜将人给接回来呢。 毕竟,事关皇家脸面,穆氏怎么也不好一直住在娘家。不然,惹得满京城的人议论,不管是皇家还是镇国公府脸面上都不会好看。 「不过,这事情也不能就这么个,总该有个处置的法子,不然外头议论起来,可是不好听,皇上也会动怒。」 「徐氏,你是煜儿的正妃,说说此事该如何办?」 太后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徐昭的身上,徐昭抬起头来,便见着太后眼底那一抹精光来。 不等她开口,镇国公老夫人就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出声道:「出了这事都是芷丫头自己的错,哪里能叫王妃为难。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老身琢磨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法子来,若是说错了,还请太后不要怪罪。」 她的话音刚落,徐昭的心就有些提了起来。 「你说说看,哀家也想听听,你有什么好法子。」 「臣妇还有一个孙女儿,待字闺中,性子极好又是个极为懂事的,年纪只比芷丫头小一岁。倘若能叫她进王府伺候王爷,也不枉皇上叫肃王府和国公府结亲的一片苦心。」 镇国公老夫人的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格外的诡异起来。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饶是太后也愣了一会儿,脸上才恢复了正常。 「你倒是出乎哀家的预料。」 太后看了站在那里的镇国公老夫人一眼,满含深意道。 「太后恕罪,臣妇也是实在没有法子,才想到了此处。镇国公府能和肃王府结亲,乃是皇上给国公府的脸面,臣妇实在是不想叫太后和皇上为着此事忧心。」 第二十七章 徐昭坐在那里,听着镇国公老夫人这话,真心觉着这老夫人说话都不脸红。明明是见着皇后和安王失势想要巴着肃王府,话到了她口中却是说不想叫皇上和太后忧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镇国公府受了委屈,才做出这样的打算来。 徐昭一口气涌上来,堵在了胸前,可碍着太后在场,到底是没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来。 太后听着镇国公老夫人的话,淡淡看了她一眼,出声问道:「哦,那哀家想知道,这新人进了王府,穆侧妃是继续呆在镇国公府还是怎么的?」 太后如何能不知,镇国公老夫人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就是将穆芷徽当成了一颗能够随意丢弃的弃子。 只是,她到底是想亲耳听她说,到底要如何安置穆氏。 听着太后的话,镇国公老夫人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迟疑了良久,才恭敬地回道:「回太后的话,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芷丫头身子不好,寺庙里清静,倒不如叫她去那里吃斋念佛,心静了,身子兴许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镇国公老夫人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舍,甚至是恨不得太后听了之后立马就同意了。 等着新人进去,叫穆侧妃给新人腾地方了。 这一刻,徐昭不知道是该觉着这镇国公老夫人心狠手辣,还是觉着该同情那穆芷徽。 摊上这么个祖母,真心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叫她这般算计。 「穆侧妃能得老夫人这样疼她,倒是个有福气的。」 徐昭微微一笑,话中有话道。 这话说出来,明显就是在讽刺镇国公老夫人了。 镇国公老夫人听着这话,脸上自然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只讪讪笑了笑,才将话接了过去:「王妃这话倒像是臣妇不疼她,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是臣妇的孙女儿,臣妇哪里会不心疼。只是她不懂事,惹得王爷生气,臣妇实在怕她继续呆在王府,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妃若是怜惜她,肯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在王爷面前说上一两句好话,叫王爷派人将她接回去,臣妇定是感激不尽,全府上下都念着王妃的好。」 镇国公老夫人说着,对着徐昭福了福身子。 徐昭的视线在她身上审视了半晌,才勾了勾嘴角,笑道:「老夫人这张嘴,本王妃真是不得不佩服。」 「只是,这穆氏再有什么错,也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徐昭的话音顿了顿,才又说道:「这王府的家事,就不劳老夫人操心了。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没听说哪家的小娘子嫁了人,被夫君厌烦,这娘家就将姐姐或是妹妹塞过去的。这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 「更别说,穆妹妹只是一个侧妃,并非是王爷的正室呢。」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讽刺和不屑,任谁都听了出来。 镇国公老夫人面色变了变,一时间竟被徐昭的话给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软榻上的太后。 「太后娘娘。」 不等她说完,就被太后出声打断了。 「好了,这样的事情,哀家也要好好想想。」 听太后这么说,镇国公老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称了声是,站在那里不作声了。 「徐氏,你跟着卢嬷嬷去小厨房看看,哀家叫人做的杏仁露好了没,好了就端过来。」太后说完,突然又转头对着坐在那里的徐昭道。 徐昭听了,明白太后这是想支开她,单独和镇国公老夫人说话,就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跟着卢嬷嬷出了殿外。 不知道太后和镇国公老夫人说了什么,等徐昭过了一会儿进去的时候,镇国公老夫人已经告辞了,而太后的脸色明显带着几分异样。 「太后,杏仁露好了,您还是趁热喝吧。」 徐昭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白玉盅子放到软榻上的檀木小方桌上,柔声道。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伸手打开瓷盖,接过徐昭递过来的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才舀起一勺子杏仁露放到了嘴边。 太后喝了几口,才将视线落在徐昭的身上,对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下来。 徐昭谢过,这才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方才镇国公老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跟哀家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太后出声问道。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心中一紧,视线不自觉朝太后脸上看去。 见着太后的神色,一时间便明白了几分,太后对于镇国公老夫人的提议,多半是支持的。 不然,就不会这样问她了。 徐昭思忖了片刻,想了想才开口道:「回太后的话,镇国公老夫人的话说的突然,孙媳一时也理不出头绪来,一切都听王爷和太后的意思。」 徐昭说着,好像是怕太后怪罪,小心翼翼看了太后一眼,就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太后一时间也愣住了,大概是没有想到她竟会这般没有主见。 「你真的都听哀家和王爷的?倘若哀家和王爷觉着这个主意好,你也想着迎新人进府?」 太后看了一眼满脸恭顺,甚至有些紧张的徐氏,只觉着这徐氏也太过没主见了些。 不过,这一点儿正和她的心意,之前她满意徐氏,不是因着她年纪小,听话懂事吗? 这般想着,太后看着徐昭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审视,不知道她这是真贤惠还是装贤惠。 这世上的女子,哪里有不爱吃醋的。 察觉到太后的目光,徐昭抬了抬头,小声回道:「回太后的话,孙媳如今已经有了琛哥儿,若是王爷想要纳新人进府,有人替王爷开枝散叶多添几个孩子,王府里也能热闹些。」 话说到最后,徐昭脸上到底是露出几分难过来,手中的帕子也捏的更紧了。 倘若这会儿徐昭一点儿难过都没,太后反而觉着她太会装样子。人都是这样,真真假假才能不被人看出破绽来。 她脸上的神色和手中的动作全都落在太后眼中,太后心中了然,知道她是个顾全大局的,看着徐昭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怜惜和疼爱。 这样的孩子,孝顺懂事,又顾全大局,她哪里能不多疼些。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放心,有哀家在,没人能动得了你的地位。」太后皱了皱眉,才又说道: 「那个齐氏,甭管煜儿如何宠她,哀家是不会同意给她侧妃的身份的。」 太后不待见皇后俞氏,自然对齐氏没有什么好感。更别说,这几个月她叫人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肃王府几个妾室里,煜儿偏偏宠着那个齐氏,时常叫人送些赏赐下去,没得叫她一个侍妾,在王府里都活得竟滋润起来了。 说到最后,太后的语气中更多了几分嫌弃和不屑,对着坐在下头的徐昭道:「你也别一味由着煜儿,他宠着齐氏,你也跟着给那齐氏脸面。免得叫她心大了,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孙媳谨遵太后教诲。」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肃王殿下了来给太后请安了。 第二十八章 「快叫他进来。」 听着韩子煜过来,太后脸上便露出笑意来,然后才对着徐昭道:「此事你回去劝劝煜儿,他性子执拗,有些话哀家说了反倒是不好。」 徐昭应了声是,就见着韩子煜从殿外走了进来,便从绣墩上站起身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韩子煜上前几步,跪地请安。 「地上凉,快起来吧。」太后笑着说道。 「是。」 等韩子煜站起身来,徐昭才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王爷。 韩子煜点了点头,才坐下来陪着太后说话。 说了一会儿,见着太后乏了,才起身告辞。 「皇祖母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那孙儿就和徐氏告退了。」 太后点了点头,朝徐昭使了个眼色,见着徐昭点头,这才开口道:「嗯,过些时候再带琛哥儿进宫,叫哀家看看,这小孩子长得最快了。」 韩子煜点头应下,才告退出来。 徐昭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殿内,门口的小丫鬟去偏殿叫了柏氏抱着小世子出来。 等出了慈安宫,徐昭才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将镇国公府老夫人进宫的事情全都说给了韩子煜听。 韩子煜听了之后,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随即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徐昭看着他的脸色,又将太后的嘱咐说了出来,打趣道:「太后说王爷性子执拗,要妾身这个当王妃的亲口和王爷提,王爷才会听。」 徐昭的话音刚落,韩子煜就勾了勾嘴角,开口道:「皇祖母说的没错,王妃若想叫新人进府,本王大可委屈一下,如了王妃的意。 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煜眼睛里多了几分调笑之意。 徐昭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碍着柏氏跟在身后,到底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打闹。 很快就到了宫门前,马车一路朝肃王府驶去。 朝华院 连翘见着徐昭和王爷一块儿回府,忙福了福身子,亲自去了茶水间准备茶水去了。 徐昭一进殿内,就见着窗户全都打开着,屋子里焕然一新,褥子和软榻上的垫子全都换成了新的,就连迎枕也都换成了绣着蝶恋花图案的。 桌子上摆着一个鎏金小香炉,香烟袅袅升起,发出淡淡的茉莉香。 闻起来,竟是格外的清新。 徐昭深吸一口气,见着这崭新的屋子,被镇国公老夫人弄的有些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连翘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家王妃在屋里头左看看右看看,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叫她忍不住抿嘴一笑。 江嬷嬷说的没错,趁着王妃进宫给太后请安,叫底下的丫鬟好好的将这屋子收拾收拾,王妃看了,也能有个好心情。 连翘上前几步,将茶盏摆在桌上,然后就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她深知自家王爷的性子,向来是喜欢和王妃独处。 韩子煜坐在那里,见着徐昭满脸笑意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要喜欢,隔几日就叫下头的人收拾收拾,库房里好些东西都可以拿出来用。」 韩子煜这话一半是真一半也是在打趣徐昭,徐昭哪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当下就转过头来道:「王爷这话若是被江嬷嬷她们听到了,定觉着王爷不会体谅下头的人。」 他轻飘飘一句话,底下的人却是要忙活一整天,甚至是好几日。 徐昭虽然来了这么些年,也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叫人伺候的日子,可到底还没达到那种全凭心思随意使唤人的境界。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韩子煜愣了愣,轻笑一声,竟是认真道:「昭儿这话就错了,当奴才的所求就是替主子办事,你使唤的越多,她们心里头越是高兴。不信你今日不叫连翘做事情,本王敢保证她明日就哭着跪在这里请罪了。」 韩子煜说完,也不等徐昭反应,就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品了几口,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徐昭招了招手。 徐昭见着他的动作,莞尔一笑,走到他的跟前。 还未有动作,就被韩子煜拉到了怀中。 未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徐昭脸一红,推了推韩子煜的身子,想要站起身来。 韩子煜却是轻笑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新人都要进府了,昭儿还不好好服侍本王,该罚。」 韩子煜说着,就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 徐昭感觉到他的动作,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却是嘴硬道:「王爷爱享齐人之福,妾身怎么好拦着王爷。」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醋意。 虽然知道镇国公府老夫人的那个提议韩子煜根本就不可能答应,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新人,可徐昭心底到底是有些酸酸的,好不是滋味儿。 那种明明是她的人,却是时时刻刻被别人惦记的感觉,叫徐昭忍不住吃味儿起来。 听出自家王妃语气中的醋意,韩子煜却是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既然昭儿这么贤惠大度,那过几日本王就将人给抬回来。」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徐昭就忍不住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可惜不等她开口,就被某人堵住了嘴。 好些日子没有亲近,徐昭被韩子煜吻的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她闭着眼睛,鼻子里全都充斥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叫她的心忍不住跳的愈发厉害起来。 突然,她感觉到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腰间,手指灵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她的衣带解开了。 徐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身子。 这大白天的,外头还站着丫鬟和婆子,他也好意思。 不等她开口,韩子煜身子一个翻转,就将她压在了软榻上,然后又一次吻了过来。 他的吻格外的强势,徐昭不知不觉就沉溺其中了。 等到一切结束,徐昭全身像被车子碾压过一般酸痛的厉害,身上黏黏腻腻难受极了。 想着方才的一切,定是被外头的人听在了耳中,徐昭就随手拿过一个迎枕朝某人砸了过去。 韩子煜只一抬手,就将那迎枕拿到了他手中,随手一扔,就扔在了地上。 「王妃这是谋杀亲夫,叫人知道了可是要沉塘的。」韩子煜看着徐昭,眸子里全都是笑意。 听着韩子煜这话,徐昭满脸黑线,不自觉想到了某人见她看话本小说时候的嫌弃。 徐昭拿脚踢了踢身边的人,见某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叫了声王爷。 最终,在徐昭的讨好下,她被某人好好伺候着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身上终于是清清爽爽,除了肚子里饿得厉害。 只一会儿工夫,膳房的人就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送来。 板栗烧野鸡、拌莴笋、叉烧鹿脯、冬笋玉兰片、宫保野兔、桂花鱼条、红油素肚丝、火腿鲜笋汤、姜汁白菜、龙井虾仁、笼蒸螃蟹、清炖蟹粉狮子头、清汤龙须菜、鲜蘑菜心、香酥鹌鹑,还有两碗香米饭。 见着桌上摆的满满一桌子菜,徐昭更是胃口大开,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见她吃的格外的香,韩子煜眼睛里都是笑意,不时给她夹些菜放在碟子里。 第二十九章 徐昭享受着韩子煜这般的照顾,一顿饭吃下来,几乎都要吃撑了。 好在是知道自己如今的身材,再怎么也不敢和以前一样放开来吃了。 不然,真的要胖到连自己都嫌弃了。 徐昭转一转眼珠子,韩子煜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见着她脸上的神色,某人不厚道勾了勾嘴角。 镇国公府 老夫人进宫是为着三姑娘嫁进肃王府的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贺氏和穆芷徽的耳朵里。 贺氏一听,一下子愣在那里,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些年,老夫人虽然嫌弃芷丫头,可也不至于一点儿都不替芷丫头着想。 如今这样,竟是要活活将她的闺女给逼死呢。 见着坐在下头脸色苍白,忍不住痛哭出声的女儿,贺氏心里头更是涌起一阵烦躁来。 「哭,哭能顶什么用,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好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不行,偏要给肃王为妾室。如今,还落到这样的地步,不仅至今都是清白的身子,还叫王爷厌弃到这个地步。 她这个当娘的,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救她。 穆芷徽这些日子心里一直都存着委屈,如今听到这样的噩耗,竟是半点儿思绪都没了。 被贺氏这般训斥,只抬起头来,强忍着委屈,开口道:「母亲,如今该怎么办,老太太进宫去求太后了,太后定是……」 话说到最后,穆芷徽心里一个哆嗦,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她生在国公府,打小就见多了勾心斗角的事情,老太太对她这个孙女儿更是从未喜欢过。 她不敢想,老太太存了这样的心思,替三妹妹打算,会如何处置她这个孙女儿。 穆芷徽想着,后背都涌起一阵凉意来,身子忍不住哆嗦起来,身子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着自家姑娘跌倒在地上,连忙过去将人给扶了起来。 看着穆芷徽的眼睛里,除了同情还有几分轻视和不屑。 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怕是连洒扫的奴才都知道了,二姑娘是被王爷厌弃,才回了娘家的。 老夫人为了攀上肃王殿下,特意进宫求了太后娘娘,将二房的三姑娘嫁到王府去。 这样一来,二姑娘面子里子算是丢尽了,这辈子怕是没有什么出路了。 想着老夫人的手段,她们更是对二姑娘生出同情来。 「走,娘带你去和老太太讨个说法,咱们长房的人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周氏冷着脸,开口道。 第二日一早,徐昭才用完早膳,忽然听着外头一阵喧哗声。 听到声音,徐昭抬起头来,示意了站在那里的连翘一眼,叫她出去看看。 不等连翘应下,就见着瑞珠掀起帘子从殿外走了进来,脸色慌慌张张,还有几分凝重。 「王妃,不好了,穆侧妃想要求见王爷,这会儿正在王府门前跪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瑞珠语气中满满都是焦急,那穆氏才在门口跪下,就引来了众多看热闹的人。 若叫她说出个什么来,惹出流言蜚语,难免连累了王妃的名声。 听着瑞珠的话,徐昭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穆芷徽竟然能这般舍得下脸面,直接就跪在肃王府门前了。 她这么一闹,不出一会儿满京城的人就全都知道了,她穆芷徽的名字就会成为京城里议论的对象,更成了个笑柄。 「王妃快想想法子,外头的人越来越多,奴婢怕穆侧妃故意诋毁王妃,坏了王妃的名声。」 徐昭皱了皱眉,思忖片刻,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吩咐道:「随我出去看看。」 徐昭说着,就站起身来。 「王妃。」瑞珠犹豫了一下,才出声道:「王妃这样出去,还不知穆氏会使什么招数,倒不如等王爷回府再处置。」 徐昭摇了摇头:「总不能叫她在外头一直跪着,损了咱们王府的脸面。」 听自家王妃这么说,瑞珠只能领着徐昭出去。 一路去了王府门口。 这事情只一会儿工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好在王府规矩森严,一路上倒也没见着有人议论。 等徐昭到了王府门前的时候,就见着身着一件单薄的素色衣裳,笔直着身子一动不动跪在那里的穆芷徽。 她的脸色苍白,头发都有些凌乱,身上也沾了泥土,见着徐昭出来,眼中竟是露出一抹欣喜来。 「王妃,求王妃救妾身一命。」 穆芷徽跪着爬到徐昭跟前,伸手抓住徐昭的裙摆,不住乞求。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绝望和恐惧让徐昭愣了愣,心中猜测莫不是昨日镇国公府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然,也不会将穆芷徽吓成这样。 「好了,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情到里头说。」徐昭皱了皱眉,吩咐道。 因着穆芷徽跪在王府门前,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群中还听见有人议论,说她是皇上亲封的侧妃,不知今个儿为何会跪在此处。 说完这话,徐昭就示意了站在那里的婆子一眼,叫她上前将穆芷徽扶了起来。 听着徐昭的话,穆芷徽愣了愣,却是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失声痛哭道:「求王妃给妾身做主,老太太要将三姑娘嫁给王爷,昨晚差点儿就要了妾身的性命。妾身是拼死逃出来,求王妃救妾身一命。」 穆芷徽说着,就重重磕了几个头,几下过后,额头上就渗出血迹来。 她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就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方才穆芷徽说的声音很大,谁都听了个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更有些知情的,朝身边的人说道:「这侧妃是出自镇国公府,府里那位老太太,早就听说是个厉害的。听着今个儿这一出,才知道传言不虚。」 「可不是,哪家的祖母能做出这种事来,心狠手辣,将人逼到这个份儿上了。」 「就是,不然这穆侧妃是皇上亲封的,身份尊贵,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何必不在乎脸面跪在这里。」 「这可不一定,她一个侧妃不呆在王府回娘家受那个气做什么了,说不准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被王爷赶回娘家了。」 周围的议论声传到穆芷徽耳中,穆芷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都是屈辱和绝望。 「侧妃若继续跪在此处,等王爷回来,定会生气,还是快些进去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一旁的婆子见着这场面,简直不敢相信,这位侧妃娘娘也真是豁得出去。 闹了这么一出,这往后怕是和镇国公府从亲人变成仇人了。 这一句句,坏的可都是镇国公府的名声。 听着那婆子的话,穆芷徽才扶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许是跪久了,脚步有些不听使唤,才走出一步,身子一软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 幸好一旁的婆子眼疾手快,将她给扶住了。 等穆芷徽进了王府,围观的人才三三两两散了开来。 只是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三十章 有的说是镇国公老夫人心狠手辣,连亲生的孙女儿都不放过。有的说是镇国公那三姑娘不要脸面,竟然妄想自己的姐夫,但凡有一点儿廉耻心,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更别说,因着自己的私心,差点儿就害了自己的堂姐。这样的人嫁到王府去,还不将王府后院搅的鸡犬不宁。 这传言很快就传到了镇国公府 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有人发现,被关在祠堂里的二姑娘竟然逃走了,看守她的婆子也晕倒在了地上。 府里的嬷嬷忙将此事禀告了镇国公老夫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做出来的。 贺氏掌管府中中馈,又是长房长媳,若不是她,就没有别人了。 老夫人震怒之下,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贺氏的身上。 「好,好,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私自放她出来,当我老糊涂了,就这样糊弄起我来了。」 「听听,她做出什么混账事来了,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都丢的干干净净的。」 老夫人气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背过气去。 姜氏听到自己的蘅儿被人议论,心中也是大怒,这会儿见着贺氏被老太太指着鼻子骂,忙上前替老太太拍了拍后背,才对着跪在地上的贺氏说道:「嫂嫂,瞧你们母女二人将母亲气成这样,实在是不该。二姑娘虽是侧妃,可到底是从咱们镇国公府出去的,怎么这一转眼就不认祖宗了,可着劲儿要弄坏咱们国公府的名声。」 姜氏的话丝毫都没给人留脸面,说穆芷徽忘了本,忘了祖宗,贺氏听着这话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恨不得上前将姜氏的嘴给撕了。 要不是姜氏从中挑唆,老太太又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昨晚,还差点儿就给芷儿喂了药,弄到寺庙里。 若不是她拼死护着,芷儿如今哪里还能全头全尾跪在那里。 「弟妹算计来算计去,不怕赔上三姑娘的名声,到头来王爷若是瞧不上三姑娘,我这侄女可就白白的坏了名声,往后要嫁人可就难了。」贺氏也是毫不客气道。 这消息传出去,听说还牵扯到了太后娘娘,说是太后娘娘也有意将三姑娘嫁到王府去。 这王爷若是不松口,三姑娘这辈子怕只能当个姑娘了。 毕竟,依着皇上对肃王的看重,太子之位十有八九是要落到肃王头上。 这满京城的人,哪个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和王爷相提并论。 王爷如今即便没那心思,可倘若往后王爷惦记起这小姨子来,搅的他们家宅不宁,哪家能受得住。 贺氏的话音刚落,姜氏就急了,脸色大变,这贺氏,是盼着她的蘅儿当老姑娘呢。 不等姜氏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声。 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太太,不好了,三姑娘闹着要撞墙呢。」 老太太一听,当下就恼怒道。 「怎么回事?」 「回老太太的话,姑娘面皮薄,听了府里丫鬟的议论,就要撞墙,说是省的叫人看低了去。」听着老太太的话,那丫鬟忙回禀道。 「没用的东西,这点儿坎儿都过不去。」 老太太说着,瞪了一眼站在那里面色不安的姜氏,恼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去看看呀!」 姜氏听了老太太的话,这才福了福身子,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面上到底是不怎么好看。 见着跪在地上的贺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滚!给我滚出去!」 贺氏自打嫁到镇国公府,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听了老太太的话,面色瞬间就变得惨白,站起身来哭着走了出去。 朝华院 徐昭坐在软榻上,听着穆芷徽说起昨晚的事情来。 「王妃,只要王妃救妾身这一回,妾身往后定做牛做马报答王妃。」 听着这话,徐昭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 这穆氏心气儿高,傲气的很,这话说出来,也不过是因为昨晚被吓坏了。 等到日后平安无事,哪里还会记着她今日的恩情。 穆芷徽说完这话后,见着徐昭一句话也没有,当下就面色惨白。 她知道,这事情祖母已经进宫求过太后了,太后也是答应了的。 徐氏不肯相救,多半是不想得罪了太后去。 穆芷徽心中一急,想都没想就开口道:「王妃,只要王妃肯救妾身一命,妾身就告知王妃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事关王爷的生母宁贵妃。」 徐昭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穆芷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至于听到这话后,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连翘站在屋里,听着穆芷徽这话,脸色也一下子就变了。 她忙使了个眼色,叫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徐昭,穆芷徽和连翘三个人。 如今连翘俨然成了徐昭最看重的丫鬟,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 穆芷徽将徐昭脸上的神色全都看在眼中,心中安定了不少。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出路,也是老天眷顾,叫她知道了这样天大的秘密。 事关宁贵妃,不仅是徐氏还是王爷,都会感兴趣的。 更何况,还是关于宁贵妃如何被害的真相。 所有人都以为宁贵妃是因着受了打击才一病不起,才病逝的。 谁能想到,她是被人害死的,这个人,就是皇后俞氏。 而她,偏偏是从穆妃的贴身丫鬟桑菊的嘴里听到的。 徐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身狼狈,头发凌乱,眼底却带着几分亮光的穆芷徽,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她,这个秘密,绝对会像是一颗惊雷。 「什么秘密,我倒想听听看。」徐昭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 穆芷徽抬起头来,看了徐昭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事关王爷的母妃,倘若妾身告诉王妃,王妃可能给妾身一条出路。」 说这话的时候,穆芷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坚信徐昭能答应她的任何条件。 不等徐昭开口,穆芷徽又说道:「妾身所求不多,只求凭着这天大的秘密在王爷面前记上一功,等到日后王爷当上太子,或是日后登基,后宫主位中有妾身的一席之地,别叫旁人随意看低作践了妾身去就好。」 听着穆芷徽这话,徐昭微微挑了挑眉,心里只有「得寸进尺」四个字,刚刚还说只需救她一命就行,这会儿就变成了讨要一个好前程。 难不成,她以为她就这般好糊弄不成? 除了这个,她更有些感慨这女人受了刺激,就胆大包天起来了,竟然连太子、登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说起来了。 如今皇上在位,身子康健,这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她穆芷徽哪里还能有活路,连带着都要牵连了整个肃王府。 「放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徐昭沉下脸来,厉声道。 「王妃大可不必吓唬妾身,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妾身还有什么可怕的,王妃只需告诉妾身想不想知道这个秘密就行了。」 听着穆芷徽的话,徐昭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看了穆芷徽一眼,才开口道:「你若不愿意说,大可藏在自己心里,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说。」 第三十一章 「连翘,你去看看琛哥儿醒了没,醒了就叫奶娘抱过来?」徐昭说着,又吩咐道:「还有,派个人送侧妃回镇国公府吧,别叫老夫人等着急了,再说,王爷回来知道侧妃在,也是会生气的。」 徐昭心中虽然好奇,也有几分急切,可面上却是一丝都没表露出来。 人就是这样,但凡露出了弱点,就会被人拿捏住。 更何况,她面对的是穆芷徽这样一个人。 所以,她不仅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而且要做出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听着徐昭的话,穆芷徽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她不信,徐氏竟然一点儿都不好奇,毕竟,这事无关宁贵妃,宁贵妃可是王爷的生母。 穆芷徽觉着,徐氏根本就是故意装作不在意,要不然,方才她说起宁贵妃的时候,她怎么会那么惊讶。 想着这些,穆芷徽心中终于是有些底气,出声道:「王妃是真不想知道,还是不想答应妾身的要求?王妃这样做,难道不怕王爷知道了,被王爷怪罪?」 说这话的时候,穆芷徽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坐在软榻上的徐昭,想要看清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可偏偏,听到她的质问之后,徐昭只看了她一眼,就扬声叫了人进来,吩咐将她送回镇国公府去。 穆芷徽心中一时就慌乱起来,一下子站起身来,对着徐昭道:「王妃这样,实在辜负了王爷的恩宠,亏得王爷这般看重你。」 穆芷徽这话着实不敬,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穆侧妃还会这样张狂。 连翘站在那里,想着方才穆侧妃跪地相求,满身的狼狈的样子,再看看她这会儿的放肆,心中不是没有想法。 穆侧妃这样人,即便是伏低做小,也不会甘愿一辈子都屈居人下。 「还愣着做什么,不快些请侧妃出去,王爷可没叫人将侧妃接回来。」徐昭脸色一沉,开口道,然后才对着穆芷徽说了最后一句话:「王爷怎么会怪我,谁知道是不是你信口胡说,我可不想叫王爷徒增烦恼。」 听着自家王妃的话,一旁的婆子忙上前,半拖半拽将穆芷徽拉了出去。 「徐氏,徐氏你会后悔的!」穆芷徽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等到穆芷徽被人拖着走远了,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 徐昭放下手中的茶盏,吩咐道:「你出去盯着些,她若不愿意走,就送她回惊鸿院,等王爷一回来,就派个丫鬟给她报信去。」 听着徐昭的话,连翘眼中流出几分诧异来,琢磨了一下,才明白了自家王妃的意思。 王妃不过是要晾着那穆氏,等到穆氏听到王爷回来,冲动之下,定会求到王爷面前。 到时候,她就不信她还敢藏着掖着,和王爷谈条件。 穆芷徽对王爷的心思,她和王妃都是知道的,无论怎么也不敢彻底惹怒了王爷,更别说,这会儿王爷就是她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了。 只要王爷肯发话将她接回府,那她就还是皇上亲封的侧妃,身份地位,不同旁人。 而那镇国公府三姑娘,只要王爷不松口,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王府的。 「王妃,奴婢有件事不明白,即便是有秘密,那穆氏又是如何知道的?」 听连翘这么问,徐昭也忍不住琢磨起来。 穆芷徽,宁贵妃? 她能想见的,唯有穆芷徽受了俞氏的看重,在宫中住了好些日子。 难不成,这个秘密和俞氏有关? 想着这些,徐昭不禁想到了当年宁贵妃一病不起,不久就病逝的事情,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难不成,宁贵妃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这般想着,徐昭的脸色忍不住凝重起来,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 若事情当真如此,那韩子煜心里定是不好受。 「王妃,您可是觉着乏了,面色这般不好?」见着自家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连翘忍不住担心道。 王妃才出了月子没几日,今个儿穆氏这样一闹腾,定是叫王妃受累了。 「王妃若是觉着累,奴婢扶您进去躺会儿吧。」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摇了摇头,因着心里有事,一整个上午心情都不怎么好,胸口就像是堵着一块儿石头,压抑得很。 快到中午的时候,韩子煜才终于从宫里回来。 见着韩子煜进来,徐昭忙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将穆氏的事情说给了韩子煜听,又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韩子煜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来。 徐昭从未见过他这样阴冷的样子,可心里,却是一点儿害怕都没有,反而有种控制不住的担心和难受。 倘若宁贵妃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她都不敢想,他心里会有多难受。 「穆氏在惊鸿院,王爷可要见见她。」徐昭将手覆在韩子煜的手上,温声道。 以她对穆芷徽的了解,若是见了韩子煜的面,她定会忍不住将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不为别的,只为邀功。 「王爷先去书房吧,我派人将王爷回府的消息告诉穆氏。」 听着徐昭的话,韩子煜点了点头,放开她的手,转过身去,径直走出了殿外。 韩子煜才出了殿外,徐昭就几步追上前去,开口道:「倘若穆氏提出什么要求,王爷不防答应她。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母妃的事情。」 韩子煜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因着下头的丫鬟故意为之,很快就将王爷回府的消息传到了穆芷徽耳中。 穆芷徽听到消息,一路跌跌撞撞跑去了书房,跪在书房门口想要求见王爷。 「王爷,妾身有话要说,求王爷见妾身一面。」穆芷徽跪在殿外,苦苦相求。 许久,才听得殿门打开,侍卫沈长生从里头出来。 他冷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穆芷徽,才开口叫穆氏进去。 穆芷徽听着王爷肯见她,眼底就露出几分欣喜来,站起身来的时候,还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裳,随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沈长生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穆芷徽的目光不知是同情还是不屑。 穆芷徽进去的时候,就见着坐在案桌后的韩子煜,他手里拿着一本折子,正低着头批着折子。 这样子,竟叫她有些移不开目光。 她知道,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他不肯给自己一点儿恩宠。 她心里也怨过恨过,可等见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心底的那些爱慕又都死灰复燃了。 她所求不多,只要他肯给她一点儿的恩宠,哪怕就那么一点点,她也知足了。 想着这些,穆芷徽心里更是酸涩难挡,她强自压下心底的那股难受,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妾身给王爷请安。」 听着她的请安声,案桌后的男人却是分毫未动,就好像未曾听到一般。 过了许久,才放下手中的折子,带着几分冷意道:「你闹出这些事来,还敢过来给本王请安。」 第三十二章 穆芷徽见他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心中便分外的委屈,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王爷,妾身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叫王爷这般嫌弃。妾身仰慕王爷多年,唯一的愿望就能能得王爷一丝怜惜,常伴王爷左右,这辈子,便能什么都不求了。」 穆芷徽声音哽咽,语气中更是存了十分的伤痛和难过,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倘若换了旁人,定会生出几分怜香惜玉的心,只可惜,她面前的这个人是韩子煜。 怜香惜玉,是个什么鬼?这世上除了某人,还没人能叫他生出如此感情呢。 韩子煜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嘲讽看了跪在地上的穆芷徽一眼,开口道:「你求见本王,就是想说这些?」 韩子煜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穆芷徽听了,哪里还敢算计着博得王爷的怜惜。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妾身无意间听到了一个秘密,这秘密事关宁贵妃。」 穆芷徽迟疑了一下,鼓起了勇气将之后的话说了出来。 「王爷若肯答应妾身一件事,妾身就将此事全都告诉王爷。贵妃娘娘是王爷的生母,王爷难道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穆芷徽不是不紧张,对于韩子煜,她心中永远都存着畏惧和紧张,倘若有别的法子,她也不想叫他厌恶。可偏偏,他从来都不肯给她一个机会。 她若不借着这秘密改变她的处境,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路了。 听着穆芷徽的话,韩子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在威胁本王?」 他的话中带着冷意,周身更是带了一股威严,穆芷徽脸色一白,后背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她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开口道:「妾身不敢,只是妾身如今处境艰难,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王爷答应不叫妾身的三妹妹进府,日后等王爷登基给妾身一个一宫主位的身份,妾身就将这个秘密告诉王爷。」 「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定也会觉着王爷孝顺,如此也能瞑目了,王爷何不……」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子煜眼中的冷意吓住了。 「来人。」 韩子煜的话音刚落,沈长生就从殿外进来,恭恭敬敬叫了声「王爷。」 「她带下去好好审问。」 沈长生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的时候,看着穆芷徽的目光俨然像是在看死人一般了。 穆芷徽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等明白过来韩子煜话中的意思,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全都褪尽了。 她瑟缩着身子,嘴唇哆嗦着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到两个侍卫靠近,这才出声道:「王爷,妾身是皇上亲封的侧妃,王爷不能这样待妾身。」 「王爷以为这样就能叫妾身说出来?」穆芷徽被拖到门口的时候,心下绝望,竟然像发疯了一般哈哈笑出声来:「妾身就是死,也不会说出一个字的,王爷这辈子就只能背上不孝……」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侍卫拖着出了殿外。 这是书房拐角处的一间屋子,屋子里简陋不堪,窗上的红漆都已经脱落下来。 外头大热的天,可一进来此处,却是有种无处不在的寒意,叫穆芷徽不由得哆嗦一下。 沈长生坐在椅子上,看着穆芷徽脸色惨白的样子,心底没有一丝的怜惜。 这些年,他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威胁王爷呢,这穆氏活了这么些年,却当真是个蠢笨的。 这世上有的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就是铁打的汉子,也能从他嘴里撬出话来,更别说,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了。 「奴才再劝侧妃一句,侧妃知道什么,最好还是直接说出来,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也省的奴才费事。」 沈长生看着面色惨白的穆芷徽,开口劝道。 听着沈长生的话,穆芷徽心里自然是害怕到了极点,可她知道,她这样说出来了,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了。 她得罪了王爷,被王爷厌弃,京城里那些人都要看她的笑话,就连之前时常要讨好她的三妹妹,也会踩在她的头上,抢走一切属于她的东西,包括侧妃这个身份。 所以,她不能说。 说了,就再无可能翻身了。 她死死握着拳头,因着害怕指甲都扎进了肉里,可她却是一点儿都不觉着痛。 「到了今日,沈侍卫以为我还会怕死吗?死了,说不定就解脱了。反倒是王爷,这辈子怕是再无好觉了。」 猜测的太多,又没有证据,哪里能睡得安稳。 听着她如此不敬的话,沈长生却是一点儿都没动怒,只勾了勾嘴角,对着穆芷徽道:「侧妃若真能咬着牙一个字都不说,那奴才才真是佩服侧妃呢。」 说完这话,就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一个侍卫上前,用了些巧劲儿,就将穆芷徽的一条胳膊给卸掉了。 穆芷徽发出一声惨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身子一软,就摊倒在地上。 她自小在镇国公府长大,最多被老夫人罚跪或是挨几下手板子,哪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心里满满都是畏惧和害怕,却是死咬着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 她这样子,倒叫沈长生高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若是狠起来对自己都狠得下心。 只可惜,这才是刚刚开始。 沈长生使了个眼色,那人就毫不怜惜将穆芷徽的另一条胳膊也给卸下来了。 穆芷徽惨叫一声,痛的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徐氏,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眼中满满都是嘲讽和不屑。 穆芷徽眨了眨眼,突然就哈哈笑出声来。 「王爷,你知道吗,不是妾身不想说,是徐氏不想叫妾身说。」 「王爷若是不除掉徐氏,一定会后悔的。」 穆芷徽说着,就大笑出声。 沈长生冷眼看着她,见她这样死不开口,突然就笑了。 「侧妃好耐力,叫奴才佩服。」他勾了勾嘴角,突然就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朝着穆芷徽走了过来。 「侧妃这般花容月貌,若是划上几刀,怕是连鬼看了都觉着害怕。」 沈长生说着,就将匕首贴在穆芷徽的脸上,那刀刃上泛起的寒光叫穆芷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奴才本想着叫人将侧妃的胳膊接上,然后再卸掉,总有一回,侧妃会交代出来的。」 「不过奴才这会儿改了主意,不想这样费时,不如就简单些,侧妃若是肯说,奴才也好回去交差。若是不肯说,就别怪奴才不怜香惜玉了。」 「你敢,你一个奴才,若是皇上知道了……」 「皇上?侧妃太抬举自己了,这样的小事,皇上怎么会过问?」 沈长生说着,手下微微用力,叫穆芷徽觉出一丝痛意来。 他的眼神告诉她,她不说,他就当真会划破她的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她心里涌了起来,女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若是毁了脸,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沈长生看出穆芷徽的恐惧,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法子当真是最有效果的。 第三十三章 「奴才数到三,侧妃若是还不肯说,就别怪奴才心狠了。」 穆芷徽脸色苍白,看着泛着冷光的刀刃,终于是崩溃大哭,将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 徐昭听到消息之后,才明白过来,之前她说那些话的时候,韩子煜为何要那样看她。 是她忘了,他想叫穆芷徽开口,有的是法子,又哪里需要受她威胁。 乾玺宫 皇帝坐在龙案后,看着手中的折子,脸色当即变得铁青,呼吸也是越来越重了。 紧接着,就猛地站起身来,伸手一推就将案桌掀翻在地上,桌上的茶盏和折子跌落一地。 见着皇上龙颜大怒,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出,即便是伺候了皇上多年的魏公公,也是低着头,脸上满满都是担忧。 他伺候了圣上这么些年,除了贵妃病逝的那一回,何曾见圣上这样震怒过。 肃王殿下这本折子里,写的到底是什么?怎么皇上一看,便成了这样。 魏公公面带小心,小声叫了声:「皇上。」 「摆驾凤鸾宫。」皇上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是。」魏公公听着皇上要去凤鸾宫,心里不是没有诧异,可这个时候,他是一个字都不敢多嘴。 只叫人备好了銮驾,一路朝凤鸾宫的方向去了。 自打前些日子皇后俞氏被收回凤印和宝册,并被皇上下旨禁足,凤鸾宫就冷冷清清的,甚少有人进来。 踏进宫门,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寂静和冷情。 殿门前只有一个小宫女守着,见着皇上进来,一时竟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响亮,叫坐在殿内的俞氏听了个正着。 俞氏愣了愣,眼中就露出几分欣喜来。 皇上?皇上来了? 俞氏放下手中绣到一半的明黄色寝衣,站起身来便朝殿外走去。 阮嬷嬷跟在她的身后,心里却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皇上这些日子一次都没来过凤鸾宫,更没叫人带来只字片语,如今突然过来,哪能是为着见娘娘一面? 俞氏还未走到门口,就见着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阴沉,周身带着一股威严和冷意,看着俞氏的目光里更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 俞氏被他的目光吓到了,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 不等俞氏说完,皇上就将一本奏折扔在了她的面前。 那奏折正好掀开,俞氏只看了上头的几个字,脸色就骤然大变,像是受了惊骇一般,将手给缩了回去。 魏公公站在一旁,也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后,心中也是大骇。 怪不得皇上震怒至此,原来,这折子和宁贵妃有关。 「拿起来。」皇上沉声道。 俞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刚才看着那几个字,心中隐隐猜测出了几分,如今哪里还敢拿起来。 可若是不拿,便是坐实了罪名,依着皇上的性子,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俞氏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到底是伸手将那折子拿了起来,打开匆匆看了一遍,脸色就变得惨白。 「皇上,臣妾冤枉,当年宁妹妹是受了打击,太医医治都束手无策才去的,和臣妾没有半分干系,肃王分明是在污蔑臣妾。」 说这话的时候,俞氏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 她知道韩子煜的手段,既然写了这本折子,必不会无中生有。 只是不知,他手里头到底拿到了什么证据? 难不成,是穆妃向韩子煜告密,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俞氏的话音刚落,阮嬷嬷就跪在地跟着道:「娘娘说的没错,当年娘娘也是叫人尽心医治了贵妃,只是贵妃病的重,才撒手人寰,还请皇上明察,莫要……」 阮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魏公公一脚踢在心口,瞬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放肆,皇上面前也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 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最能琢磨出皇上的心思,见着皇上眼中的寒意,他就知道这阮嬷嬷是碍了皇上的眼了。 阮嬷嬷是俞氏的陪嫁嬷嬷,在这深宫之中是俞氏最亲近的人。 见着阮嬷嬷吐出鲜血来,俞氏的脸色大变,心中哪里能好受。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卿儿可是你害死的?」皇上上前一步,对着俞氏道。 俞氏被他话中的杀意吓的直哆嗦,只不住摇头,哭诉道:「臣妾冤枉,冤枉。」 「来人,传穆妃。」 「是。」魏公公恭敬地应了声是,又看了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俞氏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折子,肃王殿下可不止上了一本,另一本上,可是提及了穆妃。 难不成她还以为,肃王只是听人说了一两句,就随意上了这折子。 这位主子,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会儿交代出来,兴许皇上还能念着这么些年的情分,不株连俞氏一族。 这俞氏在宫里活了半辈子,到底还是个糊涂的。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太监领着穆妃走进了殿内。 穆妃身着一袭湖绿色的宫装,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支莲花簪子,缓步进来,竟叫俞氏有中错觉,是当年的宁贵妃回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 穆妃微微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因着感觉到殿内的气氛格外的凝重,穆妃面色小心,心里更是生出几分紧张和不安来。 过来的路上,有太监告诉她说是皇上正在气头上,她再想多问,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这会儿见着俞氏跪在地上,一旁的阮嬷嬷却是晕倒在地,嘴角还渗出鲜血来,她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是俞氏惹得皇上生气了。 穆妃想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快意来。 这些年,她也受够了俞氏的手段,若不是她手中捏着她的把柄,她何至于忍她到这个地步。 魏公公看了穆妃一眼,就从地上捡起那折子,递到穆妃面前。 「娘娘,您还是先看看这折子吧。」 见着魏公公的动作,穆妃脸色微微变了变,迟疑了一下,才将那折子拿到手中,打了开来。 看过之后,竟是双手一颤,那折子便落到了地上。 她强自镇定,退后一步,跪了下来。 「臣妾有罪,臣妾早知当年宁贵妃是被俞氏所害,却未能及时回禀皇上,还请皇上发落。」 穆妃说着,重重磕了个头,身子伏在地上,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魏公公见着穆妃的反应,眼珠子转了转,对这穆妃倒是高看了一眼。 这穆妃不仅模样和当年的宁贵妃相似,如今竟连这性子都同出一辙。 想着这些,魏公公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来。 穆妃的话音刚落,就被俞氏打断了:「穆氏,你休要血口喷人,污蔑本宫!」 俞氏方寸大乱,没有想到穆妃竟是一点儿都不忌惮。 当年,她偷偷和宫里一个侍卫亲近,甚至私定了终身,交换了信物,她就不怕她将这事情告诉皇上? 第三十四章 「皇后娘娘,臣妾不敢污蔑娘娘,更不敢欺瞒皇上。」 穆妃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面前的皇上一眼,才开口道:「臣妾当年在浣衣局当差,认识了一个老嬷嬷,那嬷嬷毁了容貌,身体又多病,看着奴婢日夜洗衣便心生怜惜,说是奴婢相貌和当年的宁贵妃颇为相像,若是不想一辈子老死在浣衣局,就要想法子见着皇上。说皇上只要见了臣妾的面,定会宠幸臣妾。」 穆妃说着,声音里便有了几分紧张:「臣妾听了那嬷嬷的话,才想了法子,冒着冲撞圣驾的危险见了皇上。后来有幸被皇上宠幸。」 「半年之后,那嬷嬷托人捎来口信,说是病重,想见臣妾最后一面。臣妾想着若没有那嬷嬷当日的指点,臣妾也不会被皇上宠幸,所以就去见了她。」 「弥留之际,那嬷嬷告诉臣妾,当年宁贵妃并非病死,而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皇后娘娘在皇上叫内务府赏给贵妃娘娘的徽墨中掺了返魂香进去。那香本就清淡,难以识别,再加上本身徽墨原有的香气,将其掩盖了。贵妃娘娘就是身中此毒,没多久才病逝了。贵妃娘娘病逝后,皇上虽下旨封了娘娘所住的宫殿,并不准任何人碰殿内的东西。可皇后娘娘执掌六宫,便暗地里派人将那墨拿了出来,全都毁了。」 随着穆妃的说话声,皇上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他脸上有震怒,有后悔,还有对宁贵妃的痴情和迷恋。 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竟叫他喉咙里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皇上!」魏公公一直注意着皇上的情绪,见着皇上竟然口吐鲜血,立时就慌了,扬声道:「来人,传太医。」 「皇上!」 皇上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直起身来,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面色没有一丝血色的俞氏。 「皇后俞氏心肠歹毒,怀执怨怼,数违朕令,即今日起,废除位分,降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可出。」 皇上下旨废后,并将俞氏打入冷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众人虽早有预料,可真的听到废后的旨意,依旧觉着有些诧异。 俞氏,可是执掌六宫多年,这一下子,说废就给废了。后宫诸人又是唏嘘又是痛快,只觉着没什么比这废后的旨意更叫人快意的了。 皇上命人将废后的诏书晓喻六宫,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太后听到这事儿后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出声问道:「怎么突然就下了这道旨意?之前那俞氏不是好端端的呆在她凤鸾宫吗?」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脸上有几分担心和不安。 之前俞氏即便被收回了封印和宝册,禁足凤鸾宫,可皇上却是迟迟没有废后。 这几个月来,凤鸾宫虽然人烟冷情,可只要废后的诏书一日未下,她就一日还是皇后。 她的儿子她是知道的,倘若没发生什么事情,定不会这么快的废后,而且,还这般仓促,竟连知会也没和她知会一声。毕竟,皇后乃一国之母,哪里能轻易说废就给废了。 纵使她陷害徐氏,可这样的罪名,怎好昭告天下,这传出去,只会叫人议论皇家,连带着对肃王妃的名声也不好。 如今到了废后的诏书下来,她这个当母亲的才知晓,由不得叫她多想。 前来传话的太监听到太后的话,只恭敬地道:「回禀太后,别的奴才也不甚清楚,只听说今个儿圣上龙颜震怒,生了好大的气,摆驾凤鸾宫,后来还将穆妃传召了过去。」 「穆妃娘娘才进去一会儿,这废后的诏书就下来了。」 那太监说完这话,就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站在那里。 这样大的事情,哪里是他一个奴才能知道经过的。 他若能全都知道了,这会儿就该在乾玺宫伺候,在魏公公手下当差了。 听着他的话,太后微微挑了挑眉,眼睛里闪过几分诧异来。 穆氏?和穆氏有什么相干?难不成,皇帝下这废后的诏书,是穆氏在背后撺掇的? 想到此处,太后的面色就不怎么好了,眼中也露出几分恼怒和嫌弃来。 这宫里上上下下,便连洒扫的奴才都知道,虽然穆妃得宠,可太后向来是瞧不上穆妃的。 因为穆妃身份卑贱,只是个浣衣宫女出身,即便生了四皇子,也改变不了她身份低微的事实。 皇帝无论如何宠她,都不能失了分寸,忘了她的出身。 太后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挥了挥手,对着那太监道:「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那太监说完后,躬了躬身子,退后一步,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你说,皇帝这是怎么了?那穆氏,当真能叫皇帝这般?哀家早就说,她也和那个女人一样,是个狐媚货主的。」 见着那太监出去,太后才将视线落在站在一旁的卢嬷嬷身上,看着卢嬷嬷道。 卢嬷嬷伺候了太后多年,深知太后的脾性,听到这话哪里还能不知太后心里头在想什么,忙开口宽慰道:「太后放心,皇上之前也答应过太后,说是只许给穆氏妃位。她再得宠,在这后宫里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的。」 卢嬷嬷没有提起宁贵妃一个字,怕惹得太后生气,这些年,也甚少有人提起宁贵妃来。 后宫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将这个人给忘了,久而久之,宁贵妃三个字便成了宫里头的忌讳。 听着卢嬷嬷的话,太后脸色依旧没有缓和,看了卢嬷嬷一眼,带着几分担心道:「你也别装糊涂了,哀家的意思你是知道的。那穆氏和当年的宁贵妃长得相似,皇帝这些年的心思哀家也知道,就怕皇帝将这穆氏当成了宁贵妃。这日子长了,哀家想管也管不了了。」 「你说说,自打有了这个穆氏,皇帝为了她顶撞过哀家多少回?回回都将哀家的话当耳旁风。如今,废后这样大的事情,竟然还和她牵扯上了。」 太后说着,少不得露出几分怒意来。 对着卢嬷嬷吩咐道:「你去查,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卢嬷嬷应了一声是,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只一会儿工夫,卢嬷嬷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不安和担忧,还有几分慌乱,快步走到太后跟前,回禀道:「太后,出事了。」 太后正闭着眼睛捻着手里的佛珠,听着卢嬷嬷这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卢嬷嬷的身上,等着卢嬷嬷接下来的话。 卢嬷嬷面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下才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太后,今早肃王殿下上了折子,说是当年宁贵妃并非病死,而是被俞氏害死。能作证的,就是穆妃。」 「皇上看了折子,才摆驾凤鸾宫,并传穆妃前去。」 太后听着,脸色骤然一变,手一松,一串明的发亮的佛珠就掉在地上,断了线,一颗颗撒在了地上。 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长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终究还是为了她。」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厌恶和不满。 卢嬷嬷听了,面色也跟着变了变,过了这些年,太后心里头对宁贵妃还是不喜。 第三十五章 其实,如今想想,当年的事情宁贵妃何曾有错。 若说错,也是因着皇上恩宠太过,才导致皇上想要立她为后,当众顶撞了太后,甚至说出叫太后在慈安宫颐养天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过了这些年,那件事依旧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因为扎得深,所以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即便,当年宁贵妃病逝的事情也和太后有关,这人都死了,也没能叫太后放下这样的成见。 想起这样的隐秘之事,卢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忙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这些年,太后从未提过此事,她也是一个字也不敢提。 这事情,最好能随着俞氏被废,彻底的成为一件往事,卢嬷嬷心中暗暗盼着。 「太后,事情过了这么久,如今既然查出是俞氏害了宁贵妃,您就只看着皇上如何处置就是了,何必再操这个心呢?」卢嬷嬷上前一步,出声宽慰道。 听着她的话,太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才想说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太监进来回禀:「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震怒之下吐了血,这会儿正昏迷不醒,魏公公叫人去太医院传了太医过去。」 那太监的话音刚落,太后就猛地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幸好卢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快,快随哀家过去看看。」太后扶着卢嬷嬷的胳膊站起身来,满是担心道。 徐昭听到俞氏被废的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消息传了过来,徐昭一点儿都不觉着意外。 这宫中人人尽知皇上对当年的宁贵妃情深意重,如今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是被俞氏害死的,自然不能轻饶了俞氏。 徐昭猜想,这便是为什么皇上没有直接下旨赐死俞氏,而是将她废黜,打入冷宫的缘故。 皇上心里的愧疚终于有了个发泄的地方,哪里会轻易叫俞氏这个害人的凶手死去。 死太简单了,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就送了性命。倒不如留着她,慢慢的收拾。 登高跌重,从执掌六宫的皇后娘娘到了如今冷宫里的一个罪人,这其中的差别,就能叫俞氏生不如死。 「王妃,这下可好了,往后这俞氏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听着这消息,连翘很是高兴道。 之前这俞氏被收了凤印禁足在凤鸾宫,可废后的旨意迟迟不下来,她还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少不得皇上什么时候就变了心思,等到俞氏东山再起,肯定头一个报复在自家王妃头上。 见着连翘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徐昭心里头也觉着松了一口气。 毕竟,俞氏担着皇后的身份,就是韩子煜的嫡母,她这个当儿媳的,也免不了受她折腾。 如今俞氏被打入冷宫,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去看看,王爷可回府了?」 听自家王妃这样问,连翘忙回道:「奴婢才刚派人去看过,王爷还没回来呢。」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微微挑了挑眉,才点了点头。 只一会儿工夫,宫里头就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病重昏迷,肃王在宫中侍疾呢。」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却是自言自语:「皇上传了王爷侍疾?」 那传话的太监将她的话听在耳中,便误会了她的意思,忙堆着笑奉承道: 「皇上昏迷,哪能下得了旨,是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叫王爷在乾玺宫侍疾。如今俞氏被废,太后哪里还能想得起安王来,更何况在太后心里,一直都是最疼肃王殿下的。」 乾玺宫 下午皇上醒来一会儿,用过药后又睡着了,晚上的时候竟发了热,人都有些烧糊涂了,竟说起胡话来。 「卿儿,卿儿,是朕……」 太后坐在那里,听着皇上嘴里的话,面色微微一变,看着站在一旁的韩子煜道:「有太医和魏公公照看就好,你随哀家出去坐坐,哀家有话和你说。」 韩子煜听着太后这话,应了一声,就跟着太后走出了内室。 见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后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孩子,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太医们见着他,个个都紧张起来。 「这事情哀家也听说了,到底是过了许多年,你要想开些才好。太过执拗,反倒是疏远了你和皇帝的父子之情。」太后坐在软榻上,看着站在那里的韩子煜,意味深长道。 听着太后的话,韩子煜却只淡淡应道:「孙儿不敢,俞氏的事情一切听凭父皇处置。」 听他这样说,太后的脸色变了变,觉着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格外的无力。 只是,煜儿的性子她还是能琢磨出几分的,这话说出来,也未必是真心。 不过,是在敷衍她这个皇祖母罢了。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头有些不舒坦,可韩子煜说的话又挑不出什么错来,所以最后到底也没继续说下去。 「那镇国公府的三姑娘,你觉着如何?」太后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口道。 「孙儿未曾见过,不知该如何回答皇祖母。」韩子煜拱了拱手,回答道。 太后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只笑道:「无妨,等过几日,哀家派人传她进宫,你二人正好见见。那穆氏是个不知分寸的,这个三姑娘,听说是个极懂事的孩子,她进了王府,定不会惹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太后说着,就将视线定在他的身上,等着他说话。 韩子煜却是皱了皱眉,平静道:「孙儿请皇祖母恕罪,孙儿并未有叫镇国公府三姑娘进府的想法。」 他的话音刚落,太后脸上就露出几分恼怒来。 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哪个都知道镇国公府三姑娘不久就要嫁进肃王府了。 这三姑娘,哪里比不上那穆芷徽?煜儿自己不也瞧不上那穆芷徽吗? 如今她做主换个人,还有什么不好?何至于说出这种话来,下了她的脸面。 太后本想再说什么,可见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轻轻叹了口气,道:「天色晚了,哀家也回慈安宫去了,皇帝这里,你和魏公公好生照看着些。」 「是,孙儿恭送皇祖母。」韩子煜拱了拱手,又将太后送到了门口,这才回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太后从乾玺宫出来,坐着撵车一路回了慈安宫。 等回了慈安宫,卢嬷嬷伺候着太后梳洗,才扶着太后躺下来。 卢嬷嬷才想放下帐子,就被太后伸手阻止了。 「你说,是不是那徐氏在背后说了什么?」 听着太后的话,卢嬷嬷愣了愣,看着太后脸上的神色,才明白过来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多心了,王爷的性子太后是最清楚不过的,哪里能事事都听徐氏的话。」卢嬷嬷想了想,才又接着道:「老奴琢磨着,是王爷自己不想和镇国公府牵扯上关系。毕竟,当年因着镇国公府大姑娘的事情,王爷可是受了不少非议,那穆侧妃也不是个懂事的,王爷对穆家的女儿哪里还能存着好感?」 卢嬷嬷没有说的是,因着宁贵妃的事情,王爷心情不好,哪里还想纳什么妾室。 第三十六章 卢嬷嬷这样说,太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只是嘴上还是说道:「这人和人哪里能一样,哀家也打问过了,那穆府三姑娘,当真是个知书达理,懂规矩的。她进了王府,定比她那个姐姐要强。再说,如今消息都传出去了,他硬是不答应可不是害了人家的姑娘,叫外头的人怎么议论。」 「这事情即便太后有心思,也得慢慢来。夜深了,太后还是早些睡吧,别熬坏了身子。」卢嬷嬷开口劝道。 见着太后点头,这才放下了帐子,吹了灯,朝外头走去。 皇上病了两日,等到第三日的时候,才好转过来。 这一日早朝过后,韩子煜才回了肃王府。 「王妃,王爷从宫里回来了,这会儿正往咱们朝华院过来呢。」连翘嘴角带着笑意,从殿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莲子羹。 徐昭正坐在软榻上,逗着小包子,小小的人儿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她,嘴里不时吐着泡泡,她的手指一动,他的眼睛就看了过来。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虽然韩子煜才在宫里侍疾了两日,她却感觉他离开好长时间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格外的不习惯。 也是这两天,徐昭才深深意识到,自己是完完全全离不开某人了。 「王爷这一回来,王妃终于是提起精神了。」见着自家王妃这个样子,连翘抿嘴一笑,打趣道。 徐昭被她说的脸微微红了,正待说话,就听到外头丫鬟的请安声。 「奴婢见过王爷。」 听到外头的请安声,徐昭莞尔一笑,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迎到门口去。 才刚到了门口,韩子煜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徐昭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王爷,不等他叫起,就站起身来,看着他的眸子里满是欣喜。 见着她这个样子,韩子煜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来:「看来,昭儿这两日是格外的想念本王了。」 屋子里还有连翘和两个乳母在,他的声音又不小,所以众人都听了个清楚。 连翘便也罢了,她知道王爷和自家王妃私下里是如何相处的,即便最初觉着诧异,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那两个乳母,听着韩子煜这话,眼中俱是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来,心里更是震惊不已。 早听外头的人说肃王殿下看重肃王妃,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性子清冷难以接近的肃王殿下,竟然当着她们这些个奴才的面说起玩笑话来。 而肃王殿下和王妃相处起来,竟然和寻常的人家的夫妻一样,一点儿都没有皇家该有的生分和规矩。 两个乳母面色变了变,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日后服侍小世子更要万分的尽心,在王妃面前也更要格外的恭敬讨好。 若是能讨了王妃的好,说不定她们二人在王爷面前也有几分脸面了。 徐昭被韩子煜的话弄的脸一红,又顾及着屋子里的乳母,只开口道:「王爷怕是累了,连翘,快准备茶去?」 连翘应了一声,又朝站在那里的两个乳母使了个眼色,二人福了福身子,一同跟着连翘出了殿外。 很快,连翘就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茶香四溢,乃是极好的信阳毛尖。 徐昭上前亲手接过茶来,连翘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当着丫鬟婆子的面,王爷也不怕人笑话?」徐昭将茶递到韩子煜的手中,才佯装恼怒道。 听着她的话,韩子煜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不用说话徐昭也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说,本王说什么话,难道还要顾及几个奴才? 徐昭的嘴角抽了抽,上前坐了下来,伸手逗了逗小包子,她一逗,小包子就咯咯笑了出来。 韩子煜的视线看过来,也放下手中的茶盏,饶有兴致站起身凑过来。 小包子一见着有人靠近,眼珠子就看了过来。 「王爷也好几天没抱他了。」 来,琛哥儿叫父王抱抱。」徐昭笑着说了一句,就抱起小包子朝韩子煜递了过来。 自打小包子出生,韩子煜从最先的手足无措到如今早已经是熟练了,见着徐昭的动作,只勾了勾嘴角,就将小包子抱了起来。 小包子见着他,咯咯一笑,朝他怀中钻去,小包子身上软软的,又白白嫩嫩,动起来格外的可爱。 韩子煜抱着他,连日来阴沉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唇角扬起,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 徐昭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眼中,这才放心下来。 她就担心,他因着宁贵妃当年被害的事情,一直都郁郁不乐。长久这样,对身子也不好。 徐昭莞尔一笑,就和他一起逗起小包子来。 到中午的时候,听到王爷回府的齐氏和竹氏都过来请安。 「婢妾给王爷,王妃请安。」 徐昭坐在软榻上,看着面前的齐氏和竹氏,微微一笑,开口道。 「都起来吧。」 二人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只说了几句话,竹氏就开口道:「王爷才刚回府,怕是有话要和王妃说,婢妾们就不打扰了,等改日再来给王妃请安。」 听着竹姨娘的话,齐氏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最后,跟着竹氏福了福身子,一同退了下去。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京城里更是热的厉害。 皇上因着之前大病一场,身子便有些不好,所以将诸多折子都交给韩子煜来批。 这一下子,朝堂上下都琢磨出深意来,皇上这是要立肃王为太子了。 这一日徐昭才在屋里陪着小包子,外头就传来一阵吵闹声,连翘满脸喜色从外头进来,走到徐昭面前道:「王妃,今个儿早朝皇上下旨立王爷为太子了。」 「王妃,今个儿早朝皇上下旨立王爷为太子了。」连翘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虽然早有了准备,可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徐昭拿着茶盏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晃了晃,随即眼底露出笑意来。 「王妃,如今京城里可都传遍了,这几日,来王府贺喜的人定是数不胜数。」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也笑了笑,不等她开口,就见着江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也满是笑意,显然也听说了这个事情。 「老奴给王妃道喜了,这往后啊,王妃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了。」江嬷嬷福了福身子,少见的奉承起徐昭这个王妃来。 徐昭听了,莞尔一笑,忙抬了抬手,叫江嬷嬷起来。 「嬷嬷来的正好,皇上下了立太子的诏书,这几日前来王府的人肯定多得很,嬷嬷多安排些人手,别出了岔子。还有,交代下头的人,别高兴过了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叫人有了说道。」 听着徐昭的话,江嬷嬷点了点头,抿嘴一笑,忍不住提醒道:「王妃说了这些事儿,却是忘了最要紧的一件。等过了这几日,也该张罗着搬居的事情了。依着宫中的规矩,等立太子的大典过后,钦天监选个吉日,就能搬到东宫了。」 听江嬷嬷这样说,徐昭才不好意思笑了笑,自己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给忘了。 韩子煜成了太子,可不是他们都要搬到东宫去住了吗? 第三十七章 徐昭想着,就有些微微发愁起来。 在这王府住的自在,她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公婆要请安,也没有长辈要服侍,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而搬到东宫可就全都不一样了,不说别的,依着宫中规矩,她是每天早上都要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的。 更别说,宫里头还有一些个太妃、太嫔,还有后宫的妃嫔们,即便谈不上勾心斗角,也够她应付的了。 一想到这些,徐昭就有些隐隐发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江嬷嬷看出她脸上的神色,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心中的担忧,当下便正了脸色,开口道: 「老奴知道王妃习惯自在的日子,不过王妃既然已经成了太子妃,就定是要担起太子妃的责任来的。」 江嬷嬷说的认真,徐昭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方才的那些情绪无非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等真进了宫,她说什么也会打起精神来应付的。 听了江嬷嬷的话,徐昭就点了点头,道:「嬷嬷放心,我的性子嬷嬷难道还不知道,不过是这会儿嘴上念叨几句罢了。」 徐昭说着,就和江嬷嬷说起宫里的事情来。 「王妃只需常去慈安宫,讨得太后欢心就好了。」 「如今俞氏被废,宫中又无皇贵妃,贵妃之类,不外乎就是几个妃位,嫔位娘娘,王妃只面上交好,大可不必费心应付。」 「只是穆妃如今最得皇上恩宠,前些日子俞氏的事情牵扯到了她,皇上不仅未曾怪罪,还叫人赏了好些东西下去。单凭这份恩宠,这人就定是个有城府的,不然只凭着一张脸,也不能叫皇上这般。」 说完这话,江嬷嬷也是很有几分感慨。 皇上如今,真真是宠着那穆妃,那势头竟有几分椒房独宠的意味。 「宫里头有几位公主和皇子?我记着,俞氏所出的是三公主。」徐昭想了想,若有所思道。 江嬷嬷听着徐昭的话,忙回道:「王妃记得没错,这欣月公主因着是皇后嫡出,身份格外尊贵,身上又没有俞氏嚣张跋扈的性子,就连皇上对她也格外疼爱几分。」 「不过如今俞氏被废,她虽还是公主,可到底是罪妃之女,想来定会心怀记恨。王妃见着她,可要格外小心些。」 徐昭进宫多次,之前又在慈安宫住过一小段日子,也是见过这欣月公主的。 倒真和江嬷嬷说的一样,这欣月公主,瞧着性子没有一点儿像俞氏。给人的感觉,是那种不漏锋芒,锦里藏针的。 等她进宫,是要多提防几分,免得一不小心就着了算计。 徐昭和江嬷嬷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请安道:「奴婢见过王爷。」 徐昭莞尔一笑,视线就朝殿门口看去。 见着韩子煜进来,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福身请安。 「奴婢给王爷请安。」 因着还未举行立太子大典,所以众人还是称着王爷。 「都起来吧。」韩子煜抬了抬手,开口道。 「谢王爷。」众人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王爷和王妃有话要说,奴婢们就先告退了。」江嬷嬷开口道。 韩子煜点了点头,对着江嬷嬷道:「这几日府里会忙些,嬷嬷就多操心些。」 「王爷言重了,都是老奴的本分。」江嬷嬷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也很有眼色跟着走了出去。 徐昭亲自给倒了杯茶递到韩子煜面前。 「妾身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恭贺王爷终于达成心愿。」 说这话的时候,徐昭的眼睛看在韩子煜身上,一动不动,带着几分打趣的味道。 韩子煜勾了勾唇角,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嘴里却是说道:「以茶代酒怎么行,昭儿可不诚心?」 说着,就扬声叫人拿酒进来。 徐昭见着他的动作,也没拦着,等丫鬟拿酒进来的时候,二人只喝了一杯,徐昭就叫人将酒撤了下去。 「王爷这两日肠胃有些不好,太医说了可不能多饮酒。」 在这种事情上,徐昭向来是说一不二,格外的管着某人。 韩子煜只笑了笑,任由连翘将酒拿了下去。 皇上立肃王为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也传到了徐家各房的耳朵里。 三房、四房倒是没什么心思,只叫人送了厚礼过去。可长房的王氏,却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听到这消息,就派人去了宋府,说是自己病了,叫徐徽回来一趟。 如今徽姐儿身份上虽然尴尬些,上头有个正室孔氏压着。可到底她肚子争气,这些年给宋家生了两个孩子,而且还都是儿子。那孔氏膝下只一个闺女,宠爱更是比不上徽姐儿,所以日子也比之前要好过多了。 可即便是好过了,一个姨娘的身份,就叫她像是吞了口苍蝇一般,每每想起,心里就膈应的厉害。 她的徽姐儿,怎么能一辈子都当个妾室,被人嘲笑。 之前她是没有法子,如今听到皇上立了肃王为太子,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这一回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是徽姐儿自己拉不下这个脸面求到昭丫头面前,她就豁出去这张老脸,怎么也要给徽姐儿求个体面,叫昭丫头在宋家面前递个话,好将徽姐儿抬了平妻。 想着这个,王氏心里就呕得慌。 恨不得叫那孔氏立时就死了,好给她的徽姐儿腾个位置。 「你去,给二房递个帖子,说明日我和徽丫头到府上串串门,看看弟妹得不得空。」 姜嬷嬷跟了王氏多年,哪里不知道自家太太心里对于大姑娘成了宋家姨娘的事情一直都耿耿于怀。 听着这话,便知道太太的心思了。 幸好分家后,自家太太和二房也走动的勤快,不然,这一回突然上门,难免被人看低了去。 说起这个,姜嬷嬷也很是替自家太太委屈。倘若不是为了少爷和姑娘,太太何至于这样舔着脸上门。 她不是不知道,下头有些人乱嚼舌根,说是太太为了巴结二房,竟连颜面都不要了。 姜嬷嬷应了一声,还未退下,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太太,老太太那里又闹腾了,说是生气摔了茶盏,正责骂屋里的丫鬟呢。」 王氏听着这话,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厌烦来。 「摔了就摔了,从库房重新挑几个换上,多大的事。」 那丫鬟低着头,小声道:「回太太的话,奴婢听说老太太是因着肃王妃的事情生气呢。说是肃王妃成了太子妃,却是个不孝顺的,竟不知道来给她这个当祖母的请安。」 「屋里的小丫鬟劝了一句,老太太就动怒,说是连她一个丫鬟眼里都没人了,吵闹着要太太过去一趟呢。」 王氏听了,只嗤笑一声,面上露出几分嘲讽来。 老太太这是病糊涂了,还妄想着昭丫头去给她磕头呢。 王氏嘴角弯了弯,对着那丫鬟吩咐道:「我哪里有空应付她,叫她闹腾吧,等没力气了自然就不闹了。」 那丫鬟脸色变了变,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太太这样,若是老爷知道了……」 不等姜嬷嬷说完,王氏就笑着道:「老太太糊涂了,老爷可不会糊涂,这时候,老爷还能叫老太太作死,将这一家子都给连累了?」 第三十八章 老爷是孝顺,可这些年老太太做的那些事情,早就将老爷的孝心给消磨的差不多了。 转眼就到了册立太子的这一天,许是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所以天还未亮徐昭就醒了过来。她侧过身子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人,见他还睡着,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身子。 「王爷,起来了。」 昨晚都说好了,今早她要亲自帮他穿上冕服,所以定是要早起的。 她推了两下,都没见身旁的人有醒过来的迹象,才又伸出手去,却被某人一下子就拉入怀中。 徐昭哪里还能不明白,某人早早就醒过来了,方才是在装睡呢。 被某人拉着亲昵了一会儿,徐昭就穿好鞋子下了床,扬声叫外头伺候的人进来。 她一出声,就有丫鬟端着热水和脸盆走了进来。 韩子煜洗漱的时候,徐昭却是在一旁看着太子的冕服,开始琢磨着一会儿怎么穿。 太子的冕服格外的繁琐,衮冕九旒,玉珠九颗,玄衣五章,纁裳四章,还另有各种佩饰,摆在托盘里放了整整一排。 看着这些,徐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这样的时候,她总要表示一番心意的。 等她伺候着韩子煜将一整套冕服全都穿戴妥当,找不出一丝错处的时候,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 这个时候,连翘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王妃,是时辰用膳了。」 连翘说着,就从食盒里拿出一笼花卷,两小碗馄饨,还有两碟精致的小菜来。 韩子煜陪着徐昭用完了早饭,这才进宫去了。 立太子大典,朝廷百官都身穿朝服,齐集在宫中大殿。专司宫中礼仪引导的渴者郑重地引韩子煜到皇帝的龙椅御座前,北向对御座。 辅国公站在太子的西北,向东侍立,宣读皇帝册立太子的诏书。 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皇二子韩子煜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宜读完毕后,天子近侍魏公公手持太子玺缓,神情庄重地交给太子。 「儿臣领旨谢恩。」 太子再拜三稽首,接受太子玺缓。 之后,文武百官跪地拜见太子。 大典结束,皇上又率太子和满朝文武到太庙祭祖。 忙了整整一日,等到傍晚的时候,韩子煜才从宫中回来。 因着自家王爷被立为太子,肃王府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江嬷嬷领着众奴才在殿外磕头恭贺,等磕完头之后,徐昭叫人派发了赏银,才叫她们退下了。 徐昭叫人抬了热水进来,帮着韩子煜脱下厚重的冕服,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可见这一天有多累。 「王爷累了一天,洗个澡好好歇歇吧。」徐昭习惯开口道。话才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这会儿,该改口叫一声殿下了。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来在徐昭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再叫错,可别怪孤责罚昭儿。」 对上某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徐昭脸一红,撇了撇嘴道:「殿下小看妾身了,妾身才不会再叫错。」 说着,推了推他的身子,叫他去沐浴了。 等到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常服,韩子煜看起来才清爽了几分,脸上的疲惫也少了些许。 徐昭叫人做了两碗菌菇汤面,热气腾腾的,上头撒了一把绿油油的小葱,看起来就很有胃口。 以她对韩子煜的了解,宫里头设宴,他定是只应付了几口,没怎么吃好。 「还是昭儿最了解孤。」 韩子煜说着,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徐昭听着他那么习惯就自称孤,觉着很是奇怪,之前他可都是本王本王,这人怎么就什么时候也不会出错呢。 徐昭一边吃,一边看着他,最后告诉自己,其实某人只是在他面前装装样子。她倒要看看,某人有没有一不小心出错的时候。 叫徐昭大失所望的是,韩子煜一点儿也没出错,反倒是她自己,叫错了好几次,晚上的时候被某人压着惩罚了许久,才总算是将这习惯给改了过来。 第二天上午,徐昭才在屋里逗着小包子,就见着江嬷嬷从外头进来,面带喜色,说是内务府的人送来了太子妃的冠服,还有一应佩饰。 等送走了前来的太监,徐昭才看起托盘里放着的冠服来。 九翬四凤冠,冠上饰翠翬九、金凤四,并缀珠翠云、大珠花、小珠花等,冠底为翠口圈,饰珠宝钿花,托里金口圈一副,冠后有博鬓四扇,饰以鸾凤。身穿翟衣,材质纻丝、纱、线罗随用,深青色,织有翟纹九等,共一百三十八对,间以小轮花。 领、褾、襈、裾都缘以红色,饰织金云凤纹。中单以玉色纱或线罗制作,领织黻纹十一。蔽膝随衣色,织翟纹二等,间小轮花三,缘饰织金云凤纹。玉圭长七寸,瑑谷纹。另有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小绶及青袜、青舄等。 这皇太子妃的冠服,当真是华贵至极。 「娘娘,奴婢服侍您穿上吧,这冠服娘娘穿上定是好看得很。」连翘抿嘴一笑,开口道。 这样漂亮的衣裳,徐昭也是动了心思,再加上这会儿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所以听着连翘的话之后就点了点头,任由她给自己换了起来。 连翘虽是服侍周到,可这样繁琐的冠服还是头一回见,所以难免有些手忙脚乱顾不过来,最后还是江嬷嬷上前帮忙,才将冠服给穿戴妥当了。 徐昭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透出这种气质来,平日里的温婉柔和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通身的威严和贵气,叫人移不开眼去。 徐昭不由得僵在了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江嬷嬷将自家王妃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不由得抿嘴一笑,开口道:「这太子妃的规制是格外精细些,穿起来气势上就能压得住,娘娘相貌又好,愈发的能将这冠服衬起来。」 听着江嬷嬷的话,徐昭笑了笑,知道江嬷嬷并非是有意奉承她,而是心里当真高兴。 自打昨日立太子的大典结束后,江嬷嬷脸上的喜色就没有退下去过。 忙活了整整一天,却是格外的精神。 徐昭知道,江嬷嬷是宁贵妃身边的老人,替着贵妃娘娘盼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了韩子煜被立为太子。 「这两日,嬷嬷的气色格外的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叫下头的人去做,嬷嬷别累坏了身子,叫人担心。」 听着徐昭的话,江嬷嬷眸子里涌起一丝暖意来,笑道:「劳娘娘挂心,老奴身子好得很,再说老奴也无需亲力亲为,不过是嘴上吩咐几句罢了。」 「老奴帮娘娘将冠服换下来吧,明日一早,还要穿着这身去慈安宫给太后娘娘磕头呢。这冠服是好,可也厚重的厉害,时间久了脖子上都受不住。」 江嬷嬷之前在宫中伺候多年,最是知道这宫中的规矩。当年,自家主子册封贵妃的时候,冠服也是这般的厚重,皇上甚至破例叫内务府的人用了皇贵妃才能用的金黄色,以示恩宠。 第三十九章 那时候,自家主子也是嫌这冠服厚重,说是压得脖子痛,因着这还被皇上好生打趣了一番。 想到这事儿,江嬷嬷脸上一阵黯然,却是没有在徐昭面前表露出来,微微一笑道:「太后最疼爱殿下这个孙儿,如今被立为太子,太后心里头定是高兴得很。娘娘明日进宫,太后想必是要留殿下和娘娘在慈安宫用膳了。」 江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就是,到时候别多了什么人才好。」 江嬷嬷话中有话,徐昭哪里能听不出来:「可是出什么事了?是那镇国公府?」 如今,能和太后牵扯上关系的,除了镇国公府,她还真想不出别的来。 宁贵妃被俞氏所害的事情,皇上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愧疚愤怒至极,以至于迁怒到了穆芷徽这个揭发秘密的人身上来,竟下了一道口谕,废黜穆芷徽肃王侧妃的身份,并发去静慈寺落发修行,非死不得出。 皇上这一道口谕,竟然好巧不巧帮着徐昭和韩子煜解决了一件事情。 徐昭并不知道,根本就是魏公公有意无意几句话之后,使得皇上将愧疚和怒气迁怒在穆芷徽身上的。 半个月前,魏公公老家的侄子犯了命案,魏公公身居宫中,又在御前侍奉,不好出手,便求到了韩子煜这个王爷面前。 韩子煜派了人去安平县,最后他那侄子判了流刑,鞭笞一百,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魏公公欠了这个人情,就在皇上面前多了几句嘴,除了报恩外,自然存着示好的意思。 「老奴听说,太后将那镇国公府三姑娘接到宫里去住了,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娘娘明日进宫,兴许还能见一面呢。」江嬷嬷一边帮徐昭脱下了衣裳,一边回禀道。 徐昭听了,微微有些意外,面色变了变,她没有想到太后竟这般看重那镇国公三姑娘,将人都接到宫里去了。 这一住,外头的人便是之前存着疑心,这会儿也看明白了。 这三姑娘,日后是要进了东宫的。 「奇怪,这好端端的,太后怎么对那镇国公府三姑娘那么上心?」 她可知道,那三姑娘太后之前也未见过,更别说是看重了。总不能镇国公老夫人进宫一趟,说了那些个话,就能叫太后这般吧。 徐昭觉着,自己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太后的心思。 江嬷嬷在一旁服侍着,听着徐昭这话,便开口道:「太后这回未必是为了那穆氏,老奴琢磨着,太后更多是在做给皇上看呢。」 徐昭闻言,顿时就愣在了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江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和皇上,这是在堵着气呢。 徐昭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江嬷嬷道:「那皇上之前的口谕……」 江嬷嬷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奴在宫中多年,这宫里头的事情不说全都能看明白,可也能看清七八分了。皇上将穆氏发落到静慈寺落发修行,是因为迁怒,可皇上心里头这怒气,有多一半是因着太后娘娘,当年要不是太后阻止皇上立主子为后,兴许也不会……」 「皇上不能将火发到太后娘娘身上,穆氏一个侧妃,自然就成了皇上迁怒的对象。」 「穆氏出自镇国公府,太后如今又想叫镇国公府的三姑娘给殿下当侧妃,皇上这一道口谕,明着是下镇国公府的面子,可实际上是在打太后娘娘的脸呢。」 听着江嬷嬷的话,徐昭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头藏着这么多的心思呢。 太后,皇上,还有镇国公府。 江嬷嬷不愧是在宫中呆了多年,竟然能看得这般透彻。 不过,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徐昭忍不住发愁起来。 只是她并没有发愁很久,因为外头有婆子进来传话,说是王氏带着徐徽来王府,说是要给她这个太子妃请安,这会儿正在王府门口呢。 徐昭愣了愣,半天才叫人将人领进来。 都到了门口,又不能给赶回去,总是要见一面的。不然,传到外头去就该说她当了太子妃,眼睛里竟是连自己的伯母都瞧不上了。 大伯母便也罢了,虽然很有心思,可是个会说话的。之前在徐府的时候,王氏面上待她也不错。即便是发生了后来的许多事情,王氏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得体温和的,以至于徐昭即便知道她城府深,有自己的小心思,心里也从未真的厌恶过她。 而大姑娘徐徽,若是可能,徐昭还真愿二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 若说之前她心里对徐徽还有那么一丝的怜悯和同情,毕竟是因着她的那封信,韩子煜下头太狠,才叫徐徽从宋家的正室落到姨娘这般尴尬的身份。 可经历了后来的事情,徐昭心中的同情和那么一些愧疚也渐渐消磨干净了。 更何况,当日是她威胁在先。她若是答应了她的要求,谁又能保证徐徽就能不继续威胁她呢。 之前她看不出来,如今可是知道,她这个大姐姐,从来都不是个见好就收,懂得分寸的。 自打徐昭成了肃王妃,王氏和徐徽还是头一回来,刚一进府,就被肃王府的规模和奢华和震住了。 徐徽跟在王氏的身后,眼睛不自觉朝四周看去,竟忍不住有了几分局促和自惭形秽的心思。 见着她脚步迟疑,王氏转头扫了她一眼,眸子里满满都是警告,低声道: 「娘说的话你好好记着,这回可别再犯糊涂了。她如今已是太子妃,不久就要搬到东宫了,这回讨不着好,往后难道还想着进宫去求情?这人和人,命数总是不同的,你若再执拗,只会是误了自己。」 听着王氏的话,徐徽少见的没有反驳。 头一回,她清清楚楚知道,她和徐昭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如今徐昭还是太子妃,等日后徐昭进了东宫,再入主凤鸾宫,成了皇后娘娘,她便如她脚下的尘埃一般,卑微可怜,甚至,连那尘埃都不如。 徐徽默然不语,却是低下了头,将自己心中的那抹不甘和羡慕藏了下去。 她一向倔强,又有几分傲骨,可如今她已经没有资格耍性子了。 为了两个孩子,也为了自己的尊严和地位,她得拉下脸来讨好和奉承她这个四妹妹。 总不能,叫她的儿子一辈子身上都刻着「庶出」二字。 徐徽自惭形秽,微微低着头,进了朝华院的时候,心中愈发的苦涩和难堪起来。 徐徽跟在王氏的身后进来,到了殿内,一眼就见着坐在软榻上,身着一身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的徐昭来。 殿内的装潢摆设格外的精致,处处都透着一种奢华的感觉,却又并不张扬。 这一看,徐徽心中更是自惭形秽起来。 她深刻明白,母亲有句话说的对,人强强不过命去,老天爷还是更眷顾徐昭一些的,叫她得了如今这样的富贵和尊贵的身份去。 「臣妇……」 不等王氏和徐徽拜下,就被徐昭阻止了。 「都是一家子,伯母就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 徐昭说完,就叫殿内的丫鬟给二人看座。 听着徐昭的话,王氏脸上露出笑意来,谢过之后,才上前坐了下来。 第四十章 「臣妇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娘娘了,娘娘的气色,可是愈发好了,都说王府里风水好,也是格外的养人呢。」 王氏没话找话,虽然极力掩饰,可言语间到底是透出几分尴尬来。 按说她身为长辈,即便昭丫头如今成了太子妃,她也不会如此奉承巴结。 可偏偏,她自己的闺女不知分寸,之前做出那些个事儿来,早就将昭丫头给得罪狠了。如今上门有事相求,少不得要叫她拉下脸面,在前头替她说些好话了。 王氏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怪就怪自己当初没教好她,养成那般不知轻重的性子来。 听到王氏这明显奉承的话,徐昭也觉着有几分尴尬,怪不自在的,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就见着连翘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茶水和点心,这样一打岔,好歹是将话题岔开了去。 连翘端上来的茶是上好的太平猴魁,茶香格外的浓郁,一掀开盖子,香气就在殿内弥漫开来。 王氏也过惯了精细的日子,可这太平猴魁是贡茶,只宫里头有,徐家就是再富贵也是见不着的。 这进了皇家,到底是和寻常的百姓不一般。 王氏轻轻抿了一口,奉承道:「这茶味道真是好,臣妇还从未喝过这样的好茶,今日可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王氏说着,大概是自己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就看了坐在一旁的徐徽一眼,才又对着徐昭道:「原本王府里事情多,臣妇是不该上门来给娘娘添烦的,只是有一事,不得不亲自求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说这话的时候,王氏脸上露出一些难色,更是诚恳了几分。 「伯母这是什么话,您是长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哪里说得上什么求字。」徐昭一听,心中就多多少少猜出几分,王氏和徐徽上门是为何了。 虽说自打分家后,她和长房的人便甚少有往来,更别说是徐徽了,可那宋家的事情徐昭也是知道一些的。 一年前,宋家迎了正室进门,徐徽便彻底成为了姨娘,身份更是从尴尬变得卑微起来。 好在,她肚子争气,一连替宋家公子生了两个儿子,而那正室,却只得了一个闺女。以至于除了妾室的身份外,徐徽几乎将那正室压了下去。 只不过,这姨娘的身份,到底是成了徐徽和大伯母心中的忌讳,无论徐徽如何得宠,心里头还是觉着屈辱。 果然,听见徐昭的话之后,王氏只迟疑了一下,就开口道:「娘娘肯给臣妇这个体面,臣妇心中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求娘娘能在宋家面前替徽姐儿美言几句,臣妇也不敢奢求正室的身份,只求能将徽姐儿给抬了平妻,脱了姨娘的身份就算得了娘娘极大的恩典了。」 王氏说着,眼圈一红,却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臣妇知道之前是徽姐儿对不住娘娘,存了算计娘娘的心思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臣妇不敢求娘娘原谅,只求娘娘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儿上,别叫孩子们一辈子都担着庶出的身份,叫人给作践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氏声音里有了几分哽咽,眼泪也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王氏知道对于徐昭来说,她和徽丫头根本就没有多少情分了,所以在来之前就想了许久,想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不等徐昭开口,坐在一旁的徐徽突然就出声道:「母亲别哭了,都是女儿不好,叫母亲跟着担忧了。」 「母亲可否回避一下,女儿有话想私下里和娘娘说。」徐徽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身子,又将视线移到坐在软榻上的徐昭身上。 见着徐徽的动作,王氏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眼中露出几分不安来,生怕徐徽不懂事,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惹怒了徐昭,就此断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当着徐昭和屋子里丫鬟婆子的面,又实在是不好开口,将场面给闹尴尬了,只能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又将目光移到了徐昭的身上。 「娘娘……」 「大姐姐既然这么说,伯母就先去偏殿坐一会儿吧。」徐昭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王氏的面色变了变,犹豫了一下,才站起身来跟着丫鬟走了出去。 徐昭放下手中的茶盏,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只留下她和徐徽两个人,殿内一下子就变得格外安静起来。 徐昭在殿内走了几步,到了窗前。 「以前在徐府的时候,因着二婶的缘故,老太太不待见你,可你却是一直想着法子讨好老太太,想叫老太太多疼你一些。那时候,我看着你,只觉着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心里的想法更是一点儿也猜不透。」 「后来,你从常州回来,却是变了个性子,不再讨好老太太,也不给老太太机会叫她责罚你。我觉着,有些不认识你了,后来,竟慢慢对你上心起来,想要真心交好。府里那么多姊妹,可谁都知道,我和四妹妹你是最要好的。」 「可渐渐地,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叔父从常州回来,进了都察院,成了朝中二品大员,而四妹妹你,更是被太后选中,成了肃王妃。太后的懿旨下来,所有人都同情你,说是肃王性子不好,你日后成了肃王妃,也无非是受气的,享不了什么福气。那个时候,我也对你说,要好好的和王爷相处,不要闹性子,惹得王爷生气。说这话的时候,我是真心实意,替你担心的。只是后来才发觉,心底的某一处,却是隐隐盼着,叫王爷不要宠着你,叫老天爷不要这般眷顾你,事事都叫你得了好。」 徐徽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下子就笑了,可那笑中,更多的还是苦涩。 「人心总是很可怕,可怕到连自己也控制不住,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 徐徽的话音顿了顿,眼圈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却是生怕在徐昭面前丢了颜面,所以连忙拿手指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珠。 「不管四妹妹你信是不信,当初我给你写那封信的时候,并非是真的想坏了你的名声,心里头不过是想要赌一局。赌赢了,宋家就能更进一步,而我的日子,也会更好些。在你面前,那低人一等的感觉也能减轻几分。赌输了……」 徐徽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徐昭:「输了……我从没想过输了到底要怎么样,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到底是顾及着你我二人的姐妹情分的。只是,我没想到,我竟会输,而且还输的那么惨,不仅赔上了自己的名声,还丢掉了女儿家最介意的清白,甚至连话都不能说了。」 「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是恨,只有恨,只有恨才能让我活下去。可恨一个人,也是艰难的,恨到最后,自己都魔障了。」 「经过这些事情,我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执念,执念太深,竟连自己都失去了,还叫母亲都跟着担心。母亲有句话说的对,你我之间,本就是天差地别,自打你成了肃王妃,更是有了君臣之别,我就是再嫉妒,也改变不了什么,到最后不过是将自己变得更难看,拖累了身边的人罢了。」 第四十一章 说这话的时候,徐徽声音里有了几分哽咽,显然是看着王氏方才那般陪着小心,奉承着徐昭,心里觉着对不住王氏。 听着这些,徐昭心里头也有一些不是滋味儿,对于徐徽的话她并非是全信,徐徽的性子,她也是知道几分的,如今这些话,真真假假,叫人分辨不出,才显得格外的诚恳。这也是为何,徐徽要叫王氏回避的缘故吧。 不过,听着徐徽这话,想起两人之前在徐府时候的亲近,再想着这些年二人的疏远和隔阂,徐昭也觉着恍如隔世。 之前有多近,如今就有多远。 徐昭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站在那里的徐徽一眼,开口道:「所谓物是人非,兴许就是如此,宋家那边,我会去说的,也好叫伯母安心。」 徐徽听到这话,身子僵了一下,良久才退后一步,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恭敬而又疏远的道:「臣妇谢娘娘恩典。」 王氏和徐徽从朝华院里出来,忙开口问道:「你方才是如何说的,才叫娘娘应承了你?」 也不怪王氏琢磨不明白,方才在偏殿中她可是一直都提着心,生怕徽姐儿沉不住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得罪了娘娘。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只要娘娘应下了此事,在宋家面前提上一句,那宋家哪里还有不允的。一个平妻的身份,就能卖了太子妃娘娘一个好,这样的买卖谁不愿意应承? 听着自家母亲的话,徐徽脸色微微变了变,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不过是说起过去和娘娘交好的事情,母亲就不必多问了。」 说完这话,徐徽笑了笑,那笑中却是满满都是苦涩。 王氏见着她这样,怕伤了她的心,自然也不好再问下去,心里只念了一声老天保佑,好歹是解决了这件搁在她心头的大事。 这往后啊,徽姐儿总算是能有几分体面了,再加上徽姐儿是娘娘的堂姐,旁人心里再是有什么想法,忌惮着娘娘也不敢当着徽姐儿的面表露出半分来的。 「往后你就在宋家好好过日子,有两个孩子给你撑腰,姑爷又偏疼你几分,千万别再钻进那牛角尖到头来却是害了你自个儿。」 王氏拉着徐徽的手,嘱咐道。 「母亲放心,女儿都晓得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必不会叫母亲跟着担心了。」 若说之前她心中还存着那么一丝不甘,可方才对着徐昭跪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彻底在她面前矮了一截,她心中清楚,那个时候自己心中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庆幸的。 这种情绪,叫她愈发的自惭形秽起来,也叫她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听着徐徽的话,王氏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携着她一路出了肃王府。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早早就起来,随着韩子煜进宫给太后请安。 上一回进宫她还是肃王妃,如今却成了众人羡慕的太子妃。 宫中的人最是会奉承巴结,见着徐昭的时候,脸上堆着笑,眉眼间都是讨好之意。 「娘娘可算是来了,太后一早就念叨上娘娘了,说是惦记上回娘娘亲手做的杏仁酥,等娘娘进宫,再叫娘娘做上一回。」 听着那宫女的话,徐昭笑了笑,跟着她进了殿内。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徐昭便想起几日前听韩子煜说起太后近些日子不好安眠,精神也不大好。 这百合清心,最能安神,用起来也是极好的。 徐昭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孙媳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经书看着,听到徐昭的请安声这才抬起头,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好了,快起来吧,到哀家这儿来。」 太后说着,就叫人搬了个绣墩过来。 徐昭谢过,上前几步,挨着绣墩坐了下来。 「可是煜儿陪你一块儿进宫的?」太后随口问道。 「是,殿下去乾玺宫了,说是一会儿下朝后再来给太后请安。」听着太后的话,徐昭忙恭敬地回道。 太后听了,微微笑了笑:「这孩子算得上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性子虽然执拗,却是个孝顺的。」 徐昭听太后这么说,跟着笑了笑,开口道:「殿下也常跟孙媳提起太后,说是这些劳太后担心了。」 「听说太后近来不好安眠,殿下心中也是着急,说是宫中太医没用,要从宫外替太后寻个有名的大夫进宫来呢。」 徐昭这样一说,太后听了心中自然是高兴的,脸上的笑意也愈发多了起来。 「哀家这身子自己知道,说起来,也是心病。这些日子,哀家是日日想着将那镇国公府三姑娘给煜儿当侧妃,这琢磨着琢磨着,又想想煜儿那性子,就再也睡不安稳了。」 太后说完,就将视线落在徐昭的身上,想要看清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徐昭心里头有些不大高兴,可到底碍着太后的身份,不好表现出来。 当下只开口道:「这事情孙媳也和王爷提过了,可王爷一听是镇国公府的三姑娘,脸就拉了下来,还将孙媳好生训斥了一番。孙媳心里琢磨着,这事情怕是不好办。」 徐昭说着,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意,心里也对太后生出几分不满来。 她是韩子煜的正妃,太后当着她的面一次次的说要纳新人进府,难不成还真以为她大度贤惠到那种程度,恨不得将这京城的姑娘都塞到王府去。 徐昭觉着,太后这是专门挑软柿子捏,在韩子煜面前说不成,就在她跟前施压起来,太后这样的手段也真是欺软怕硬了。 徐昭心里想着,面上却只露出几分怕太后责怪的不安和紧张来。 太后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心里头也是堵得慌。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煜儿不喜欢那镇国公府的三姑娘,饶是徐氏再怎么出力,事情怕也成不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掀起帘子,徐昭抬起头来,就见着一个身着浅粉色宫装的女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这女子十六七岁,容颜姣好,周身透着一股温婉稳重的气质,看着叫人觉着舒服得很。 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就是那镇国公府的三姑娘,闺名叫做蘅萱的。 她眉宇间,倒和穆芷徽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堂姐妹。 徐昭看着穆蘅萱的时候,太后也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目光,看向了站在那里的穆蘅萱。 穆蘅萱从外头进来,就见着坐在太后下头衣着华贵,周身透着贵气的徐昭,想着今日太子妃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哪里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开口,太后就笑着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太子妃请安?」 穆蘅萱听了,忙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臣女穆蘅萱见过太子妃娘娘。」 徐昭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太子妃娘娘。」 「你手里端着什么,闻着味道香的很?」穆蘅萱才刚起身,就听太后道。 听着太后问话,穆蘅萱莞尔一笑,开口道:「昨个儿太后说想吃杏仁酥,臣女便去小厨房亲手做了,想拿给太后尝尝。」 第四十二章 徐昭听着杏仁酥三个字,就不免想起方才在殿外的时候那宫女说的话,竟不知该不该高兴,毕竟这穆蘅萱做了杏仁酥端上来,就省的她再动手了。 只是,看着如今这个样子,太后对这穆蘅萱,可不是一般的看重,这是铁了心要将人给了某人。 这样一想着,徐昭心里头就有些不痛快起来。 自己的男人,偏偏最能被人惦记着,如今成了太子,往后还不知有多少人想着呢。 徐昭才刚想着,就听太后道:「哀家记得,徐氏你做杏仁酥的手艺也格外的好,往后也能提点蘅丫头几分。」 太后话中有话,这一开口,穆蘅萱就脸一红,有些羞涩道:「臣女愚笨,只怕笨手笨脚惹得太子妃娘娘生气。」 徐昭见着她脸红,一副羞涩的模样,真心觉着好笑,看来这几日穆蘅萱在宫里没白住,俨然当自己是某人的妾室了。 见着徐昭没有接话,穆蘅萱脸上便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 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对徐昭隐隐生出几分不满来,可她心里也清楚,这为人正室的,哪个能真心喜欢惦记着自家夫君的人。 徐氏若是喜欢这穆蘅萱,对她温声细语,好得不得了,她这个当太后的也该仔细想想,之前是不是被这徐氏给糊弄了。 「什么愚笨不愚笨,哀家看你就伶俐的很,保准啊一教就会。」太后说着,就叫穆芷徽将杏仁酥拿了过来,替她解了围。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 太后看着她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那宫女迟疑了一下,才会回禀道:「回禀太后,静慈寺传来消息,说是昨晚穆氏上吊,将自己给吊死在房梁上了,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已经僵了。」 那宫女的话音才落,殿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穆蘅萱手里拿着盛点心的碟子,当下手一松,碟子就跌落在地上,打碎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到这声音,穆蘅萱才回过身来,面色一白,跪在地上请罪道:「太后恕罪。」 太后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对着那宫女道:「吊死就吊死了,叫人抬下去埋了就是,何必专门说这些话来污了哀家的耳朵。」 穆蘅萱跪在那里,听着太后这话,后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来。 这样的太后,和这几日对她温和慈爱的太后,竟有着天差地别。 这,兴许就是母亲常说的天家无情了。 镇国公府 贺氏听闻消息,脸色骤然惨白,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太。」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见着自家太太这样,脸上俱是担心,谁能想到,事情竟会到了这个地步? 前些日子皇上口谕叫二姑娘去静慈寺落发修行,今日,却是听到二姑娘惨死的消息。 「芷儿,我的芷儿……」 良久,贺氏才嚎啕大哭,嘴里一直叫着穆芷徽的闺名。 芷儿是受了多大的罪,才想不开寻了死,想到此处,贺氏的哭声愈发大了起来。 「太太别哭坏了身子,如今要紧的是如何安排姑娘的后事。」詹嬷嬷在一旁,出声劝道。 她的话音刚落,贺氏就猛地抬起头来,厉声道:「芷丫头是镇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自是要葬入穆家。」 她的话才刚说完,眼中就露出一抹恨意来。 都是老太太和二房那起子贱人逼死了她的芷儿,若不是她们,那王府里怎么会独独容不下芷儿一个,就是养个闲人,也能养得起。 哪怕是不受恩宠,也比去那静慈寺落发修行好过千倍万倍,贺氏只一想,心里就如刀扎一般痛。 「太太,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姑娘早就嫁出去,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要葬入穆家的祖坟,怕是不容易。」 詹嬷嬷没说的是,二姑娘这个肃王侧妃的身份是被皇上直接下旨废黜的,在外人看来,二姑娘乃是戴罪之身,和旁的被人休书一封回了娘家的不一样。 更别说,即便是殿下当真写下了那休书,二姑娘弃妇之身,葬入穆家,也是对祖宗的不敬,老太太那里,绝对是不会答应的。 詹嬷嬷的话音刚落,贺氏就厉声道:「住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叫芷儿当了那孤魂野鬼去,走,随我去老太太那里。」 贺氏说完,就猛地站起身来,朝外头走去。 「太太。」詹嬷嬷见着她的动作,忙跟了上去,心里头却是不安的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太再闹,又有什么用呢?老太太倘若真怜惜二姑娘,当日就不会进宫去求太后了。 詹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这会儿穆芷徽吊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镇国公府,一路上丫鬟婆子见着贺氏的眼中都有了几分同情。 大太太也真是个可怜的,先是大姑娘,之后又是二姑娘,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就叫人难受。 说起来,都是二房的那些人害了二姑娘,这没脸没皮连自己的姐夫都惦记着,真不知道有没有一点儿的廉耻。 人都是这样,之前因着穆芷徽的脾性整个镇国公府里没有人觉着她好,便是同情也是少有。如今她吊死在静慈寺,根本就是凄惨无比。 这样一来,反倒是叫人忘了之前她做过的那些个事情,将一切的罪责都怪到了穆蘅萱这个个始作俑者的身上。 「大太太,老太太精神不好,还睡着呢,您等……」 「让开!」那婆子才刚开口,就被贺氏扬手打了一个耳光,脸颊顿时就红肿起来。 陆嬷嬷是老太太房里的人,向来是有几分脸面,如今贺氏这一耳光下去,真真是丢尽了脸面。一时间,竟是捂着脸,嘴里也没什么好话了。 「老太太还睡着,大太太是想强闯,违背了孝道吗?」 陆嬷嬷的话音才落,就见着有丫鬟掀起帘子从屋里出来,道:「老太太问,外头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吵闹?」 贺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不等那丫鬟反应过来,直接就闯了进去。 「大太太!」众人一阵慌乱,想要将她拦下来。 这个时候,才有人见着大丫鬟宝琴扶着老太太从内室走了出来。 老太太面带恼怒,见着贺氏只骂道:「都说你近来脾气渐长,如今一看,可是要拿刀砍了我这个当母亲的?」 老太太说的这罪名不可谓不重,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脸色俱是一变。 可贺氏因着穆芷徽吊死,受了刺激,哪里还顾得了这个,听着老太太的话,只冷声道:「芷丫头惨死在静慈寺,老太太这个当祖母的倒是心大,也能睡得着?」 贺氏的眼中满满都是讽刺,还有对老太太的不满和恨意,她这话说出来,老太太的脸上就露出一丝震惊来。 贺氏嫁进镇国公府多年,虽然性子厉害,可对着长辈一向是格外敬重的,尤其是对着老太太,向来是奉承讨好,何曾这般放肆过? 第四十三章 所以她这句话问出来,不仅是老太太,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愣住了。 众人都琢磨出来,大太太这是铁了心思要大闹一场,连孝道都不顾了。 「贺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太太脸色一僵,铁青着脸问道。 听着老太太的话,贺氏只开口道:「媳妇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话,如今过来,就是想替我的芷儿讨一个公道,她惨死静慈寺,害死她的人是谁儿媳不说老太太心里也清楚,儿媳要老太太答应将芷儿葬入穆家的祖坟。」 她这话一出,老太太愣了愣,就冷声吩咐一旁的詹嬷嬷道:「大太太魔障了,赶紧扶她回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婆子上前,只是碍着贺氏的身份,到底还有些迟疑。 「没用的奴才,还不快点儿将人带下去!」老太太怒道。 「是。」那婆子应了一声,才伸出胳膊,就被贺氏一巴掌打在脸上。 「母亲害死芷儿,如今却是连祖坟都不叫她进,让她当了那孤魂野鬼,难道就不怕芷儿的冤魂夜里找母亲索命?」 「你!」老太太听着贺氏的话,面色骤然一变,年纪大了,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东西,贺氏这个是巴不得她早点儿死呢。 老太太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就晕到在地上,幸好跟前的嬷嬷眼疾手快,将她给扶住了。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太太,二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太听了,不禁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姜氏来添什么乱。 「叫她……」 不等老太太说完,贺氏就朝外头走去,掀起帘子,抓着姜氏的头发,扬手给了姜氏一个耳光。 姜氏才刚要进门,冷不丁叫人打了一个耳光,人都有些懵了。 看清楚站在面前的贺氏,想着芷丫头惨死的事情,姜氏一阵心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小步,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被贺氏这举动给吓住了,一时竟没人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之后,又全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自打她们进镇国公府服侍,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大太太分明是受了刺激,都有些疯癫了。 「你这是做什么?要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吗?」老太太怒道。 「母亲问的真好,我的芷儿做了那孤魂野鬼,安宁不了,这阖府上下还有谁能安宁?」 贺氏说完,就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姜氏,迈开脚步,一步步朝姜氏走去,姜氏被她眼中的寒意骇的退后一步,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弟妹做出这样的事情,害死了我的芷儿,也不怕遭了报应。」 姜氏是千想万想叫自己的闺女取代了穆芷徽的身份,可她如何也没想到,穆芷徽竟然能狠下心来将自己吊在房梁上,一死了之。 方才听到消息,她也是吓了一跳,心里头没有主意才急急忙忙过来想找老太太商量,哪里想到,一进来就被贺氏打了一个耳光。 如今听着这话,心中害怕,脸色更是变得惨白起来,耳边好像听见穆芷徽的冤魂在哭喊,说是自己死得冤枉。 她心中骇然,就忍不住朝老太太那里爬去。 老太太见着姜氏这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好歹是没当场骂出来,说姜氏不中用。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扶你家太太起来。」老太太没好气道。 听着老太太的话,姜氏身边的丫鬟才上前将姜氏扶起来。 老太太看着贺氏,眼中带了几分威严,冷冷道:「想叫那孽障进穆家祖坟,门儿都没有,我怕葬了祖宗的坟地,日后到了下头没法儿交代。」 「本想着给你留最后一丝脸面,既然你连孝道都不要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要我说,那孽障早该死了,设计害死自己嫡亲的姐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老天开眼,见不得惜丫头死不瞑目。」 「我要是你,教出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不顾姐妹之情的女儿,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了,哪里还有脸活着。」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贺氏就愣在了那里,眼中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惜儿,她的惜儿,原来是被自己亲妹妹设计害死的。 穆芷徽吊死在静慈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下子,镇国公府又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 有的说那镇国公府二姑娘不懂规矩,被被王爷厌恶,以至于叫皇上下了口谕将人送到静慈寺落发出家。 也有人说,穆芷徽是命数不好,没有进宫当贵人的福气。听说昨个儿钦天监已经选好了吉日,就在这月十五,太子殿下就能搬到东宫去了。 这人啊,再强也强不过命去,那镇国公府二姑娘,怕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去。 当然,也少不了有人议论那三姑娘的事情,话里话外,自然是将穆蘅萱说成了那种爱慕虚荣,心狠手辣,抢了自己姐姐身份地位的女人。 不过,皇上不也下了圣旨,只叫这三姑娘成了太子殿下的侍妾。 看来,这镇国公府这一回是失了圣心了,不然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娘娘,贺氏被收了管家之权,关进佛堂反省了。而二房的姜氏,也没落得着好,自打皇上下了那圣旨,她是整日以泪洗面,短短几日,人都瘦了一圈。」 连翘的话音顿了顿,才又开口道:「倒是那三姑娘穆蘅萱,听说很能稳得住,竟是一滴眼泪也没掉。」 徐昭坐在软榻上,饶有兴致逗着怀中的小包子,听着连翘这话,只微微勾了勾唇角,道:「这么说那穆蘅萱还真是瞧上了殿下,不然,她堂堂镇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何必委屈给咱们殿下当个侍妾。」 那日在慈安宫,太后逼着韩子煜答应将穆蘅萱纳入府中,韩子煜丝毫都没有松口,而太后显然也是生了气,只是没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发作出来罢了。 离开慈安宫的时候徐昭还担心太后往后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逼着韩子煜纳了那个穆蘅萱。 毕竟,她是长辈,又贵为太后,若当真豁出去以死相逼,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能想到,第二天徐昭正为着这事儿发愁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就到了,说是穆蘅萱温雅贤淑,恭顺守理,可偏偏话到最后,却是只给了穆蘅萱一个侍妾的身份。 听了这圣旨的,哪个都能琢磨出皇上的意思来,这明着是恩典,实际上是打了镇国公府的脸。 自打听了江嬷嬷的那番话后,徐昭更是清楚,皇上这是憋足了劲儿故意和太后作对呢。 这个时候,徐昭和韩子煜自然不会抗旨不尊,只当是府里多了个丫鬟。 更何况,依着皇上的圣旨,大后天就要将人抬进府里了。而太后,可是心心念念想着等他们搬到东宫后,再叫穆蘅萱进门。 虽说只是时间上有些不同,可这体面可就差太多了。 听说因着这道圣旨,太后都给气病了,当着众太医的面责骂皇上不孝,为了个女人竟迁怒于她,处处和她作对。 第四十四章 听着自家娘娘的话,连翘忍不住抿嘴一笑:「皇上下了圣旨,谁敢抗旨不遵,那穆蘅萱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委屈进门了。」 谁叫她一家子算计,将事情弄到如今这个地步。她想嫁到别家当正经的主母,怕也没人敢娶了。 「不过瞧着这几日打听到的事情,奴婢倒也高看了她几分,这穆蘅萱可比之前那穆氏能忍多了。」 这人啊,越能对自己狠得下心来,就越有城府,也越有手段,不得不防着。 连翘想着,脸上不免有些担忧:「奴婢只担心日后住进宫里,太后还对这三姑娘另眼相待。」 对于这个,徐昭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她侍妾的身份在那里,太后也没必要专门做出一些事来叫人嚼舌根。 「她一个侍妾哪里能随意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再看重她,也不会日日召见她一个侍妾,叫人背地里议论。」 再说了,太后兴许会抬举她一两回,可日子长了,太后还能时时刻刻都抬举她? 更别说,太后也要顾忌着皇上,难不成还因着一个穆蘅萱,和自己亲生的儿子撕破了脸面? 这孰轻孰重,太后自然能拎得清,如今震怒,不过是一时想不开堵着气罢了。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丫鬟的请安声也随即传了进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徐昭才抬起头来,就见着韩子煜从外头走了进来。 「殿下。」 徐昭对着韩子煜笑了笑,就转过头去吩咐连翘端茶上来。 韩子煜凑上前来,顺手将小包子抱在怀中逗了起来,很显然比起韩子煜来,小包子还是更待见徐昭这个当娘亲的。 所以,才被他抱起来,小包子就撇了撇嘴唇,哼哼唧唧,然后大哭出声。 一阵响亮的哭声传出殿外,徐昭见着小包子这般不给面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孩子忘性大,谁叫某人这几日事情多,经常在书房待着,不像前些日子每日都过来抱抱小包子,有时候甚至能陪琛哥儿一个上午。 徐昭笑着上前,顺手将小包子接了过来,哄道:「别哭别哭,这是父王,父王坏,都不来看咱们琛哥儿了,咱们就忘了他吧。」 韩子煜在一旁听着徐昭这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摇了摇头坐在了软榻上。 连翘端着茶盏从殿外进来,将茶放到桌上后又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徐昭这边将小包子哄好,叫乳母进来抱了下去,才跟韩子煜说了镇国公府和穆蘅萱的事情,说完后,又将话题移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病了有几日了,吃了些药,听说一直不见好。」 「等搬进东宫,再去请安便是。」 知道徐昭要说什么,韩子煜直接就开口道。 听着他这话,徐昭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觉着有几分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不过韩子煜这样说,徐昭听了只点了点头,反正她正好不想去慈安宫。不然,太后肯定是要迁怒到她的身上。 因着公务繁忙,韩子煜只坐了一会儿,就去了书房。 书房 韩子煜正看着手中的折子,沈长生从殿外进来,将一封密信从袖中拿了出来。 「殿下。」 这密信是宫中暗卫传送,这些日子,殿下派了人细查当年俞氏加害贵妃娘娘的事情。 这一查才知道,那浣衣局的嬷嬷,竟是当年贵妃娘娘跟前的傅嬷嬷,可在贵妃病逝前,这傅嬷嬷便因犯了错,被贵妃娘娘撵出宫去了。 当年的册子上记载着人实实在在是出宫了,谁能想到,傅嬷嬷会容貌尽毁,在浣衣局一呆就是二十多年,临死前,还将深藏心底的秘密告诉了穆妃,说贵妃娘娘是被皇后俞氏害死的。 韩子煜看完手中的密信,眸子里透着无限的寒意,顺手就将信封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沈长生。 沈长生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了过来,这一看,心中便咯噔一下。 果然,贵妃娘娘之死,还真跟慈安宫那位太后娘娘有关。 沈长生视线不自觉朝自家殿下看去,他也是一早就觉着这事情透着古怪。 一个俞氏,再加上一块儿掺了返魂香的徽墨,就能将贵妃娘娘害死? 贵妃娘娘跟前的几位嬷嬷,都在宫中多年,难不成都看不出一点儿不对来? 尤其,听宫里的老人说,贵妃娘娘病逝前时常在书房里写字,许是受了累,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如今想想,兴许问题就在这里。 贵妃娘娘当年,是真不知那返魂香,还是被人逼迫,才不得已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这密信中,查出当年太后曾传召过贵妃娘娘。 太后向来不喜贵妃娘娘,甚至不许贵妃娘娘去慈安宫请安。 「殿下,即便当年太后曾传召过贵妃娘娘,也算不得是证据。那日太后和贵妃娘娘具体说了什么,如今只有太后娘娘一人知道了。」 听着沈长生的话,韩子煜冷冷吩咐道:「派人查查卢嬷嬷在宫外还有什么亲人。」 沈长生一听就明白了,殿下是想从卢嬷嬷的嘴里知道当年的真相。 可卢嬷嬷跟了太后多年,哪里能轻易撬开她的嘴。 除非,是拿她一家子人的性命相逼。 这手段虽然有些下作,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真能问出什么,贵妃娘娘在地下也能瞑目了。殿下往后也不至于事事都要顾及着孝道,被太后牵制了。 沈长生应了一声,就拱了拱手,朝殿外退去,才刚迈出一步,就被自家殿下叫住了。 「穆妃那里,也派人盯着些。」 「是。」沈长生诧异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殿下是在怀疑,那穆妃娘娘没有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 只是说了有关俞氏的一部分,而关于太后娘娘的,却是只字未提。 沈长生神情复杂看了自家殿下一眼,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转眼就到了穆蘅萱进府的日子,因着是侍妾,所以府里并没做什么准备,只一顶青色软轿去了镇国公府,将人从后门抬了进来,住进了秋苑去。 「娘娘,穆氏在外头,来给娘娘磕头见礼了。」 瑞珠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子,回禀道。 徐昭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的齐氏,才笑了笑,叫人将穆蘅萱带进来。 瑞珠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娘娘大度,可婢妾却忍不住替娘娘生气,镇国公府这可是明摆着专门和娘娘过不去。」 先是穆芷徽,如今又是穆蘅萱,难不成这镇国公府嫡出的姑娘,都是上杆子给人做妾的。 说到底,还不是攀龙附凤,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了后宫正经的娘娘。 见着齐氏眼中的恼怒,徐昭心中了然,一个侍妾她是不放在心上,可齐氏就不一样了。 自打俞氏被废,齐氏的恩宠就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新人进府,她可不是要提起心来。 「好了,人都进府了,说这些做什么,本宫可盼着后院和睦,省的叫殿下烦心。」徐昭看了齐氏一眼,开口道。 齐氏面色微微一变,忙收敛了几分,应了声是。 正巧瑞珠领着穆蘅萱从殿外走了进来。 第四十五章 因着是侍妾,穆蘅萱只穿了一件绯红色绣着绣百柳图案的细丝薄衫,头上插着一支赤金佛手提蓝的簪子,容颜虽是娇媚,可因着这穿着,到底是透出几分小家子气来。 齐氏见着穆蘅萱这身装扮,眼中露出几分不屑来。 她这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不也成了个卑贱的侍妾吗? 「婢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穆氏缓步上前,从嬷嬷的手中接过茶盏,跪在面前的蒲团上,将手中的茶盏举过头顶。 徐昭看了她一眼,才伸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顺手放到了丫鬟手中端着的托盘上,又将一支赤金花叶发簪赏给了她。 「婢妾谢娘娘赏赐。」 穆蘅萱接过赏赐,郑重其事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既然进了府里,往后就安守本分,别坏了府里的规矩。」 「是,婢妾谨遵娘娘娘娘教诲。」 穆蘅萱恭顺谦卑,俨然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侍妾,竟叫人看不出一丝不甘和屈辱来。 齐氏本想着看笑话,如今见着穆蘅萱这样,心里反倒是堵了一块儿。 「好了,既然见了礼,就早些回去歇着吧,秋苑才刚收拾出来,若有什么缺的,就叫人回禀了江嬷嬷。」 「是,婢妾谢太子妃娘娘恩典,婢妾告退。」穆蘅萱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娘娘,瞧她那样子,装得可怜兮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欺负了她,娘娘可……」 齐氏还想再说,徐昭一个眼神看过去,她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下去。 竹墨坐在一旁,见着齐氏这样,微微摇了摇头。 这齐氏还以为娘娘待见她,殊不知,她这样话多,反倒会惹得娘娘烦心。 「好了,本宫也有些乏了,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 徐昭这话一出,齐氏和竹氏才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道:「婢妾告退。」 等出了朝华院,齐氏的目光就扫过了竹姨娘身上,想起方才在殿中的情形,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将竹姨娘给叫住了。 「妹妹。」 竹姨娘转过身来,看着齐氏一眼,笑着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可不敢说什么吩咐,不过是有几句话,要和妹妹说,妹妹在王府多年,原先又是伺候殿下的,就冲着这个,等日后进了宫,殿下定会给妹妹一个好的位分。」 「再者,妹妹和江嬷嬷亲近,有江嬷嬷在娘娘跟前说句话,妹妹日后定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我虽都是侍妾,可妹妹到底是比我有福气。」 齐氏原本就带了试探的心思,说完话后,视线更是一动不动盯着竹姨娘,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昨个儿她跟前的奴婢告诉她,说是这些日子总见着竹姨娘和江嬷嬷凑在一起,而江嬷嬷,去朝华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她一琢磨,心里就明白过来。 这江嬷嬷,十有八九是替竹姨娘走动呢,不然,哪里会这么勤快。 听着齐氏的话,竹墨只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了,更明白她方才在殿内的时候,为何会那么着急讽刺那穆蘅萱。 她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讨太子妃娘娘的好,好叫娘娘想着她,日后进了东宫,也能给她个好的位分。 竹墨想着,心里就有了几分不屑,不冷不热道:「姐姐这话,妹妹我可听不大懂。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情,妹妹就先回去了。」 竹墨说完,也不等齐氏开口,转身就从她身边走开了。 齐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个宫女出身,伺候了殿下几年,就将自己当根葱了。」 齐氏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是着实不安起来。 殿下这些日子甚少去她那里,这一个月只去了她屋里一回。 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太子妃娘娘那里,就是去了蘅芜苑。 府里的奴才向来是见风使舵,伺候的也不像之前那么尽心了,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失宠了。 齐氏心中想着,目光冰冷,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也是她自己不争气,进了王府这么长时间,也没能替殿下生下一儿半女。 不然,哪里需要这样提着心,怕什么时候殿下就忘了她这个人。 「主子,先回去吧,别叫人见着了,背后嚼舌根子。」跟在身后的丫鬟青鸽见着自家主子愣在那里,小声提醒道。 齐氏听了青鸽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嗯,回去吧。」 殿内 徐昭正拿着王府里的花名册子看着,一边看,一边思忖起来。 既然要搬进东宫,原先王府里伺候的奴才肯定是不能全都进宫伺候的。 丫鬟小厮,还有外院采买的奴才,厨房,马房,绣房,都有大批的人手。 王府里肯定是要留人看着,也有一些人能安排到郊外的庄子上。 徐昭低着头,看完了册子,才吩咐了江嬷嬷几句。安排到庄子上的,月例双倍。想要离开的,也可发了遣散银子,将卖身契一并给了。 「老奴寻思着,有一些个丫鬟到了年纪,正好能放出去嫁人,免得耽误了。」 徐昭听着,点了点头,随即笑着看了站在那里的连翘一眼。 「嬷嬷这一说,倒提醒了我,这丫头和沈侍卫的事情也该早些办了,省的沈侍卫觉着本宫舍不得放人。」 连翘听她这样说,忍不住脸红起来。 江嬷嬷见她这个样子,抿嘴一笑,道:「可不是这话,不过这些日子忙,可是顾不上这事儿。等进了宫安顿下来,再张罗连翘姑娘的事情也不迟。」 江嬷嬷想的,是娘娘跟前只连翘和瑞珠两个得力的人,好歹等进宫安顿下来了,再放出去嫁人。 别到时候只瑞珠一个近身伺候的,忙都忙不过来。 这边,穆蘅萱从朝华院出来,就一路回了秋苑。 一路上,遇着的丫鬟奴才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屑和奚落。 也是,好好的镇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却是闹出这种事来,上杆子给人做妾。 这就不说了,原先那穆侧妃可是她的堂姐,殿下就是她的姐夫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怕天打雷劈。 穆芷徽在王府的时候,也没有人待见她,可自打听说她在静慈寺吊死,这同情她的人就多了起来。 如今见着这穆蘅萱,自然多了几份不屑和奚落。 饶是穆蘅萱心里有了准备,也被这毫不避讳的目光弄的心中酸涩。 等回了秋苑,冲进门去就痛哭出来。 旁人都说她不知廉耻,心狠手辣,才将穆芷徽给害死了。 谁能知道,那穆芷徽本来就该死,她害死了她自己的亲姐姐,吊死在静慈寺,根本就是老天在惩罚她,和她有什么相干。 站在一旁的玉珠见着自家姑娘哭成这样,心里也跟着难受,可想起姑娘如今的处境,又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口气。 这日子还长着呢,倘若老天眷顾,主子日后能得殿下恩宠,也不见得没有出路。 「姑娘也宽心些,这么哭只会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再说,若是殿下来了,见着姑娘红肿的眼睛,还以为姑娘不想嫁进王府呢。」 穆蘅萱听了这话,忙抬起头来,叫人端了热水进来洗了脸。 第四十六章 穆蘅萱一直等着,可直到天亮了,殿下都没踏进秋苑一步。 事情传到宫里,太后自是好生震怒,将手中的茶盏都给摔了。 自打穆蘅萱进府后,韩子煜就从未踏入秋苑半步。 一时间,王府人人都知晓穆蘅萱未得宠就被打入冷宫,叫殿下厌弃了。 饶是穆蘅萱早就有了准备,也从未想过自己竟当真落到这般的境地,心里头自然是想着要做些什么事情博得殿下的怜惜。 可偏偏,她竟连殿下的面都见不着。 那日不过是踏出了秋苑,想送些点心到殿下的书房去,半路就碰着了齐氏,被齐氏好生讽刺了一番。 「妹妹自知被殿下厌恶,又何必做这些东西来惹得殿下不快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孤夜难眠,所以才想尽法子讨殿下欢心呢。」 齐氏话中带着几分嘲讽和奚落,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几日,穆蘅萱每每想起,都觉着心里头一阵屈辱。 「主子,您坐了有半个时辰了,屋子里闷,奴婢陪您到外头走走吧。」 她的话音刚落,穆蘅萱就轻笑出声,笑中满是苦涩。 「出去?自打进府,殿下就没宠幸过我,出去外头还不是送上去叫人笑话。」 丫鬟玉珠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可主子若是这般自轻自贱,越叫人看低了去。倒不如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该怎么就怎么,那起子想看主子笑话的人,见着主子这样,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奈何不了主子的。」 穆蘅萱听了,面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来看了站在下头的玉珠一眼,若有所思道:「原先倒不知,你这丫头竟这般沉得住气。」 听自家主子这么说,玉珠一时有些不安,小声道:「奴婢原先是在太太房里伺候的,姑娘出阁时,太太就嘱咐奴婢,千万要叫姑娘沉住气。」 「免得,免得落到二姑娘那样的下场。」 玉珠说完,看了穆蘅萱一眼,就低下头去不敢开口了。 二姐姐? 可不是,二姐姐不也到死都是清白之身吗?她如今,就和当初的二姐姐一样。 想着穆芷徽凄惨的下场,最后连穆家祖坟都不能进,穆蘅萱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害怕起来。 「主子。」见着自家主子这样,玉珠有些担心道。 穆蘅萱抬起头来,道:「去看看,殿下可还在太子妃那里,若是离开了,你随我去正院给太子妃请安吧。」 听她这样说,玉珠反倒是有些意外。 她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头是十分的怨恨太子妃的,觉着是太子妃拦着,不叫殿下到这秋苑来的。 虽然才进府几日,可她们主仆二人全都看出来了,在这府中,最得宠的是太子妃。 殿下下朝回府,从来都要先去太子妃的朝华院,陪太子妃坐上好一会儿。 这恩宠,当真是叫人羡慕。 她也能明白主子非要等殿下不在的时候再去请安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不想讨了太子妃的嫌罢了。 玉珠应了声是,又伺候了自家主子重新梳了头,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裳,才出了屋子里,一路朝朝华院走去。 这边,韩子煜前脚才去了书房,后脚就有丫鬟回禀,说是穆氏来给娘娘请安了。 徐昭坐在软榻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听着丫鬟的回禀,微微皱了皱眉。 连翘在一旁见着她皱眉,只开口道:「娘娘若是不愿意见,叫她回去就好了。」 这穆氏也好生没有眼色,娘娘哪里会待见她。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笑了笑,叫人吩咐下去。 左右一个侍妾,她不想见也就不见了。 那丫鬟从殿内出来,走到穆蘅萱面前,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娘娘正有事要处理,主子还是等娘娘得空了再来吧。」 那丫鬟的话音刚落,穆蘅萱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那里,到底是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对着那丫鬟点了点头,才带着玉珠走出了朝华院。 等出了朝华院,玉珠不着痕迹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见她竟没有十分恼怒。 「主子难道不生气?」 听着玉珠的话,穆蘅萱愣了愣,才说道:「生气?早能料到了,还生什么气。我来这一趟,也不是非要见她。」 她的话叫玉珠一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 「主子是做给殿下看的?」 主子过来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却是连见都不肯见,殿下若是知道了,心里难免生出些想法来。 更何况,主子还是等殿下离开了才去的朝华院,并非是为了偶遇殿下,这请安自是诚心诚意。 可问题是,太子妃如今这么得宠,又给殿下诞下了小世子,殿下哪里会因着这些小事而责怪太子妃。 玉珠想着,忍不住将自己的不解问了出来。 「主子也知道殿下对宠爱太子妃,又哪里会……」 不等她说完,就被穆蘅萱出声打断了。 「是不会,我也没傻到觉着殿下会如何?」穆蘅萱露出一抹苦笑来:「不过是想得到殿下的那么一丝怜惜罢了。」 「母亲说过,但凡男人,都有怜香惜玉的心,殿下如今虽然不肯怜我,可我若当真用心,总有一日,殿下的心会松动一些的。」 玉珠听了,点了点头,道:「好在过几日就能搬到宫里去了,太后看重主子,总不会叫主子一直这么委屈的。」 「谁都知道,太后娘娘最疼殿下这个孙儿,殿下碍着太后娘娘,也会给主子几分体面的。」 自打姑娘进门,她就盼着能早些进宫。 毕竟,进了皇宫,有太后帮衬,主子的处境不至于这么难堪,旁人就是因着太后,也会给敬着自家主子。 那竹姨娘身份卑微,原先也不过是个丫鬟,而那齐氏,更是废后俞氏的远房侄女,太后不待见俞氏,哪里能看得上她。 如此看来,唯一能有资格成了殿下侧妃的,就只有自家姑娘一人了。 依着宫中规矩,太子该有正妃一人,侧妃四人,总不好,殿下入主东宫,却是一个侧妃都没有吧。 若是那样,传出去难免叫人觉着徐氏善妒,而殿下,也会被人说是惧内,才迟迟不敢封侧妃。 这般想着,玉珠又觉着自家主子的处境并非如看上去那么艰难。 只要进了宫,有太后庇佑,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 穆蘅萱去朝华院请安,却是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着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齐氏知道这事情的时候,眼中不免露出几分嘲讽和奚落之意。 看来,徐氏当真是恨极了那镇国公府的人。 不然,怎么会连这点脸面都不肯给穆蘅萱。 不过想想也不觉着奇怪,那镇国公府一连送了两个女儿进来,徐氏能高兴才怪。 齐氏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手拿起碟子里的点心吃了起来。 才咬了一口,却是突然愣住了,谁能想到,这点心里,竟然夹着一截卷好的纸条。 青鸽在一旁伺候着,见着自家主子愣在那里,正觉着奇怪,想说什么,就看到了那点心里夹着的纸条。 青鸽面色一变,挥了挥手叫守在门口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她和齐氏二人。 第四十七章 「主子。」青鸽忍不住开口道。 齐氏抬起头来,看了站在那里的青鸽一眼,吩咐道:「你也退下吧。」 青鸽脸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下,才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出来的时候她面上虽没表露出来,可心里头却是难受得紧。她伺候了自家主子这些日子,原以为主子对她已经是信任了。 可经此一事,她才意识到,主子虽然看重她,有些话也肯和她说,可实际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她。 青鸽从屋里出来,才刚迈出几步,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见着院里没人,便偷偷从门缝里看去。 这一看,正好见着自家主子将那纸条打开,只看了一眼,眼中就露出骇然和恐惧来,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 青鸽见着自家主子神色激动,将那纸张撕的粉碎,扔在地上,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惑来。 能叫主子这般失态,那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青鸽心中想着,却是怕被人发现,没敢继续看下去,就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过了一会儿,她才从屋里出来,正好见着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盆子从屋里出来。 青鸽走上去,一眼就瞧着那盆底的纸灰。 「怎么回事?」青鸽小声道。 「主子说是抄了一页经书,嫌字不好就全都烧了。青鸽姐姐,主子好像是心里头不痛快,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姐姐进去,可要小心些,别被主子迁怒了。」 齐氏那边的事情徐昭并不知道,因着很快就要搬进宫里头,第二天上午,徐昭回了一趟徐宅。 周氏见着自家闺女回来,脸上的喜色怎么掩也掩饰不住,看着跟在徐昭身后的丫鬟手中提着的东西,嘴里只说道:「府里什么都有,还带什么东西。」 徐昭笑了笑:「是之前宫里头赏下的人参、鹿茸,还有些血燕,都是补身子的,娘亲和爹爹吃着,身子也能好些。」 徐昭说完这话,才又说道:「听说,嫂嫂又有了身子,吃的用的自该格外精细些。这些,嫂嫂正好用得上。」 徐昭正说着,就听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小丫鬟进来通传。 「太太,大奶奶来给太太请安了。」 周氏一听,脸上就露出笑意来,叫人将孟氏领进来。 孟氏身着一身湖绿色绣着海棠花的褙子,下头是深蓝色的杭绸裙子,脸色红润,眉目带笑,看起来精神格外的好。 「媳妇给母亲请安。」 孟氏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请安道。 周氏坐在软榻上,看着她,脸上露出笑意来:「快起来吧。」 孟氏起身后,见着坐在那里的徐昭,刚想福身请安,就被徐昭开口拦住了。 「都是自家人,嫂嫂就不必顾虑那些规矩了,叫人看着也生分。」徐昭说着,有些俏皮道:「再说,哥哥知道我叫嫂嫂受累,也该骂我了。」 徐昭的话音刚落,周氏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专会挑你哥哥说事儿,看你哥哥知道了不罚你。」周氏说着,转头吩咐孟氏坐了下来。 「我听说,钦天监将日子选在了十五。」等孟氏坐下,周氏就对着徐昭道。 徐昭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日子江嬷嬷和下头的人忙活,都收拾妥当了。」 周氏听了,点了点头,才拉着徐昭的手,有些不舍道:「这一进宫,往后可就不能由着性子,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了。」 看出自家娘亲脸上的不舍,徐昭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不等她开口安慰,周氏脸色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道:「只要你过的好,娘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孟氏坐在那里,听着周氏这话,也插嘴道:「可不是,太子殿下最看重娘娘,母亲就不必操心了。再说,即便是日后进了宫,母亲一年里也是能进几次宫看望娘娘的。」 说这话的时候,孟氏心中不是不羡慕。自然,她也真心替徐昭高兴。 小姑子成了太子妃,若无差错,日后也能入主凤鸾宫,成了那皇后娘娘。 不说自家夫君,就是她的远哥儿,日后也得这个小姑子庇护。 若说刚进府的时候她还觉着夫君太宠着徐昭这个妹妹,可徐昭帮了她那么多,成了太子妃也从未在她面前摆过架子,她心里若再有芥蒂就不配当徐家的媳妇了。 孟氏向来是个会说话的,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周氏就笑道:「可不是这话,虽说不能时常进宫,可也总比后宫里那些个妃嫔,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面要好。」 孟氏只坐了一会儿,就说是怕远哥儿哭闹,就起身退下了。 不得不说,孟氏是个会做人的。她过来,是礼节,可若是一直坐着不走,难免会叫人觉着没有眼色。 毕竟,太子妃本就不常回来,这一趟回来,肯定是有好些话要和周氏说的。 有些话,并不适合她这个当嫂嫂的听。 周氏看着孟氏离开,才转头对着徐昭道:「前些日子宋家将徽丫头抬了平妻,这事情你可知道?」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才将那日王氏和徐徽去肃王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氏听完,脸色变了变,不免有些感慨:「这世事难料,即便是亲姐妹,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更别说,你和徽丫头只是堂姐妹了。她当初存了算计的心,如今再找上门来,不开口提些往事,你哪里会松口。」 「人都是这样,真真假假掺杂起来,才容易入了耳中。」周氏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二,也省的日后叫她心大了,发到让自己堵心。」 周氏不说徐昭也知道这个道理,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 中午陪着自家娘亲用完午膳,徐昭才回了肃王府。 才刚坐下,就有丫鬟回禀,说是齐氏早起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却是发了烧,人都烧糊涂了。 徐昭听了,心中有些诧异,昨个儿她瞧着齐氏还好端端的,怎么只过了一天,就病成这样了。 徐昭叫人将那丫鬟领了进来,她认得,这丫鬟名叫青鸽,自打齐氏进府,她就一直在齐氏跟前伺候。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徐昭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青鸽听她这样问,忙回禀道:「回娘娘的话,我家主子昨个儿嫌屋里太热,叫奴婢扶着在院子里散步,多半是着了风寒。今早奴婢瞧着主子有些咳嗽,想替主子告罪,叫主子多睡一会儿,可主子却是拦住了奴婢,说是府里最近事情多,不想再叫娘娘烦心了。」 「谁能想到,上午主子就发热了,这会儿是愈发厉害了,奴婢才斗胆来回禀娘娘。」青鸽说着,眼中满满都是不安。 「既然病了,就叫大夫进府诊脉,开几服药,这两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徐昭看了她一眼,随口吩咐道。 「奴婢替主子谢娘娘恩典。」青鸽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转身退了下去。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病了?」齐氏身子骨向来不错,自打进府,连小病小痛都没过。 「兴许是穆氏进府,她心里膈应,这些日子殿下又甚少去她那里,齐氏哪里能不着急。」听着自家娘娘自言自语,连翘开口道。 第四十八章 才刚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又或者,是她故意将自己弄病了,想用这种手段来争宠。」 之前的穆侧妃,可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可事实告诉她,殿下可不是对谁都怜香惜玉的。 做出这种事来,只会叫惹得殿下厌恶。 想到此处,连翘又觉着是自己多心了。那齐氏不是个愚笨的,多半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样看来,她倒是真病了。 只一会儿功夫,就有人请了大夫进来诊脉。 徐昭对着连翘吩咐道:「你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连翘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长乐院 连翘进去的时候,门口的小丫鬟见着忙过来福了福身子,她是太子妃最看重的,在王府里,体面比寻常的姨娘还要多。 那小丫鬟掀起帘子,等连翘先进去,才跟着走了进去。 大夫是杏林堂坐诊的,五十多岁,进肃王府也不是头一回。 连翘见着他诊完脉,又开了几副方子,才上前问道:「大夫,姨娘可有大碍?」 那大夫一听这姨娘两个字,当即就明白过来连翘的身份,恭敬地道:「姨娘是着了风寒,心气郁结才发热,等吃几服药,捂捂汗,就能好了。」 连翘听了,谢过大夫,随着大夫从屋里出来。 等出了长乐院,那大夫才开口道:「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您请说。」 「老夫诊脉,姨娘虽是着了风寒,可更多是惊吓所致,身子虚弱才叫寒气侵体,以至于高烧不退。」 那大夫的话音刚落,连翘眼中就闪过一抹异样。 「有劳大夫。」连翘点了点头,开口道。 连翘从长乐院一回来,就将那大夫所说的话回禀了自家娘娘。 徐昭听了,心中不是没有疑惑。 惊吓所致,何种事情能将齐氏吓成这样? 以她对齐氏的了解,她并非那种胆小怕事之人。 徐昭琢磨了好一会儿,心中涌起一个猜测来。 之前,韩子煜查出齐氏是当年皇上株杀宁氏满门时的漏网之鱼,是被皇后俞氏所救,又给了她这样一个身份。 如今想来,似乎也只有这件事情能叫齐氏惊惧至此。 徐昭想着,对着连翘道:「这几日,派人盯着长乐院。」 「娘娘想知道什么,不如将那青鸽叫来问问,那丫鬟奴婢瞧着是个胆小怕事的,指定娘娘一冷下脸来,她就什么都说了。」 连翘在王府多年,看人的眼光格外的准,那青鸽看着虽是个老实本分,又肯尽心尽力的,这种人没有野心,所以也做不出什么背主忘恩的事情来。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种人,若是遇到威胁,为了自己的性命,是什么都能问出来的。 听了连翘的话,徐昭并没有将青鸽直接传到朝华院,而是派了江嬷嬷私下里审问。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江嬷嬷就从殿外进来,走到徐昭跟前,回禀道:「娘娘,问出来了,昨日齐氏点心里夹了一张纸条,据那丫鬟所说,自打看了那纸条,齐氏就惶恐不安,坐立不宁。」 徐昭没有问江嬷嬷是用什么手段叫那青鸽说出这些的,江嬷嬷在王府多年,原先又是宫里头的人,若是连这点儿手段都没有,才叫人奇怪呢。 徐昭点了点头,才又问道:「可知道,那字条上写了什么?」 江嬷嬷摇了摇头:「青鸽说是齐氏看过一次,就烧成了灰烬,想来也是怕人知道,拿做了把柄。」 徐昭听了,开口和江嬷嬷说了齐氏的真实身份,江嬷嬷一听,便愣在了那里,脸上露出诧异来。 「娘娘的意思,是废后……」 江嬷嬷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依着齐氏的年龄,当年事发之她也还小,可皇上震怒,株连了宁氏满门,而这齐氏,到底是…… 江嬷嬷在宁府多年,府中多半事情她是知道的。 琢磨了一下,眼底就露出几分震惊来。 「是她。」 「嬷嬷可想到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老奴事后打听过,其中有件事老奴并未放在心上,当时珍姐儿恰好患了重病,才进了狱中两日,就病死了。」 想起当年的事情,江嬷嬷至今都有些心有余悸。 「珍姐儿?」徐昭看了她一眼,不解道。 听自家娘娘这么问,江嬷嬷叹了口气,道:「是表姑娘的女儿,表姑娘自幼丧母,父亲又好赌成性,老太太疼她,将她接到府中,想着有一门好亲事。谁能想,表姑娘喜欢上了大少爷,还妄想着要勾引大少爷,老太太知道了,自是震怒,想着要将她赶出府去。可她一个孤女,举目无亲,她在院子里跪了两日,老太太见着她可怜,实在是没狠下心来。」 「谁能想,就那一回,她就怀了大少爷的骨肉。」 「不过老太太向来是个厉害的,觉着表姑娘心思不正,等她生下珍姐儿后,到底是叫人将她送到家庙里去了,表姑娘郁结于心,身子骨也不好,没两年听说就去了。」 徐昭听了,才明白过来当年的事情。 珍姐儿,齐臻,怪不得要用这个名字。 这么说来,齐氏该叫韩子煜一声表哥了。 徐昭皱了皱眉,心中竟不自觉对那齐氏多了几分芥蒂。 表哥表妹什么的,她最不习惯了。 「既然齐氏就是当年的珍姐儿,她是宁氏一脉,俞氏救她一命,又将她送进王府,多半是想留着她,打开那九转龙佩。」 提起九转龙佩,徐昭也有些好奇。 当年宁氏一族被诛杀,那九转龙佩到底是藏在了哪里? 从始至终,谁也没有见过这样东西。 只是传的悬乎,说是得龙佩者得天下,那九转龙佩更是有着关于前朝宝藏的线索。 「叫人盯着她,别打草惊蛇。」徐昭看了江嬷嬷一眼,开口道。 「老奴明白,那青鸽是个稳重的,应该露不出什么马脚来。」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 齐氏睡了一日才退了烧,又吃了好几日的药,病才慢慢好转。 很快,就到了十五这日。 这一天,徐昭醒来的时候,韩子煜就已经不在了。 「殿下呢?」 「回娘娘的话,殿下一早就进宫去了,说是今个儿事情多,叫娘娘多睡会儿。」 徐昭听着,不禁咬了咬嘴唇,才刚起身,脸色就变了变。 她身上酸痛不已,昨晚某人不顾她的哭求偏要折腾了许久。 她看,今早他根本就不是想叫她多睡一会儿,而是「吃干抹净」,早早逃了出去。 对上连翘了然的目光,徐昭就觉着脸上热热的,心里也将某人鞭打了几百遍。 「奴婢扶您去沐浴吧。」 连翘说着,就叫人准备了热水,伺候了徐昭沐浴更衣。 等收拾完,天已经大亮了。 这时候,江嬷嬷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里头放着一碟小花卷,一碟配菜,还有一碗桂花莲子羹。 「今个儿进宫,娘娘还是先吃一些,免得到时候饿了。」 徐昭昨晚被某人折腾的厉害,这会儿自然感觉到饿了,就扶着连翘的手坐在了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江嬷嬷看她这样好胃口,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娘娘身子骨好,日后就能替殿下多添几个子嗣。殿下只宠着娘娘一人,娘娘又是个有福气的,想来用不了多久又能有孕了。 徐昭一点儿都不知道江嬷嬷此时的想法,若是知道,心中定然是很有一番感慨。 等徐昭用完早膳,很快就有丫鬟进来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收拾走,又端了水盆过来伺候着她净手。 这时候,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齐氏、竹氏还有穆氏来请安了。 齐氏病了几日,面色看起来依旧有些不好,想着齐氏的身份,徐昭竟觉着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格外的碍眼。 齐氏自然没有发现这细微之处的变化,只上前几步,随着竹氏和穆氏一同福下身子,请安道:「婢妾给娘娘请安。」 徐昭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 「今日进宫,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回娘娘的话,都收拾好了。」齐氏说着,又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这几日婢妾病着,未能来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齐氏这般作态,落在穆蘅萱眼中,只觉着好生瞧不上眼。 她的话音刚落,穆蘅萱就轻笑一声,开口道:「娘娘向来看重齐姐姐,姐姐这一谢,妹妹听着倒显得和娘娘生分了。」 齐氏因着病了一场,身子还未好全,听着她的话之后,心中一急,竟忍不住咳嗽起来。 「娘娘明察,婢妾并无此意。」 看着齐氏一副恭顺的样子,徐昭只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既然病着,就少说些话,你的心思,本宫自是知道。」 「好了,都退下去吧,一会儿进宫再叫人去传话。」 「是,婢妾告退。」 众人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退了出来。 齐氏刚一出了朝华院,就忍不住道:「妹妹才刚进府,气焰就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和咱们不同,并非是殿下的侍妾呢。」 齐氏一句话,就戳到了穆蘅萱的痛处,只叫穆蘅萱变了脸色,半晌才强扯出一抹笑意来,道:「姐姐何必说的这么刻薄,咱们可都是伺候殿下的,说起来,我也没怎么得罪姐姐,方才不过是好心提醒,怕姐姐太过客气,显得生分罢了。」 穆蘅萱笑了笑,上前一步,轻声道:「姐姐这样生气,难不成是心里真存了什么算计,并非真心投靠娘娘。」 齐氏脸色变了变,还未开口,就被穆蘅萱抢先道:「姐姐便是有什么心思,也等养好了身子再说,要不这病怏怏的,怪不得殿下不喜欢。」 穆蘅萱本是想要讽刺她,可话顺嘴说出来,便有些后悔。 她这般说,可不是将自己给说了进去。 果然,齐氏听到这话,脸上就露出笑意来。 「看来妹妹,很是在意殿下喜不喜欢呢,只可惜,镇国公府风水不好,殿下向来是不喜欢镇国公府的姑娘。妹妹可知道,当日的侧妃娘娘,到死都是清白之身呢。」 齐氏说完,不等穆蘅萱开口,就笑着转身离开了。 穆蘅萱站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格外的难看。 「主子别生气,今个儿进宫,对主子来说,可是大好的日子呢。」玉珠见着自家主子生气,在一旁劝慰道。 穆蘅萱听了,脸色果然是好了几分,对着玉珠道:「回去吧,随我再挑挑衣裳,看看穿哪件更能讨太后喜欢。」 「主子相貌好,穿什么都是好看的,更要紧的,是主子抄了那本佛经,太后喜欢礼佛,见着一定能体会主子的一片孝心的。」玉珠在一旁讨好道。 过了半个时辰,徐昭才从殿外出来,刚到了门口,就见着了候在那里的齐氏、竹氏和穆氏。 一行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皇宫去了。 江嬷嬷留在府里,安排下头的人将收拾好的东西运到皇宫,一辆辆马车,看的人都有些数不过来。 尤其,是徐昭的嫁妆还有比她嫁妆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库房里的东西。 一路走来,一箱箱的东西,看着就叫人咋舌。 所谓天家富贵,不过如此了。 慈安宫 卢嬷嬷见着徐昭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变,才对着她福了福身子:「娘娘怎么过来了,东宫那么多事情,老奴还想着娘娘明早才过来呢。」 这些日子太后身子不好,也经常会动怒。今早因着皇上宠幸穆妃太过,将人留在乾玺宫的事情,更是生了大气。如今见着太子妃,怕是不会给太子妃好脸色看。 想着这些日子太后和殿下之间的疏远,卢嬷嬷心里更是有些担心。 若是太子妃在慈安宫受了委屈,难保殿下心里头不会怪太后娘娘。 听着卢嬷嬷的话,徐昭笑了笑:「太后病了多日,想着早些过来给太后请安,劳嬷嬷进去通传一声。」 「娘娘的孝心,太后心里头明白的。」卢嬷嬷说着,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很快,就从殿内出来,说是太后叫她进去。 刚踏进殿内,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就传入鼻中,刺鼻的很。 太后坐在软榻上,一旁有镜妃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药碗,伺候着太后吃药。 徐昭能感觉出来,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伺候的宫女嬷嬷更是小心翼翼。 见着徐昭进来,太后便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徐昭的身上。 「孙媳给太后请安。」徐昭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她微微低着头,能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视线,这般的目光,可见太后对她是有好些不满了。 察觉到这些,徐昭面上当即就露出几分不安来。 太后见着她的神色,良久,才开口道:「起来吧,今个儿才搬进东宫,明日再来给哀家请安,哀家也不会怪你。」 「谢太后,殿下被皇上传召去了乾玺宫,孙媳若是也不来给太后请安,殿下定会怪罪孙媳未能尽到孝心的。」对着太后的冷淡,徐昭只站起身来,恭敬地道。 「太后,这些日子太子殿下虽未能亲自来给太后请安,可也惦记着太后的身子,还特意从宫外请了大夫进宫,想来心里头也是想要孝敬太后的,太后就不必为了那穆氏的事情,生太子的气了。」 镜妃在一旁开口道。 听着镜妃这话,太后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看着徐昭道:「坐吧。」 「谢太后。」徐昭谢过,这才上前,坐了下来,又对着镜妃投过一抹感激的目光。 镜妃笑了笑,对着她点了点头。 「哀家听说,煜儿至今都没碰那穆氏?」徐昭刚一坐下,太后就开口问道。 听着太后的话,徐昭脸上微微露出几分不安来,恭敬地道:「孙媳劝过几回,可每次一开口,殿下就要动怒,怪孙媳多嘴。」 徐昭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孙媳琢磨着,殿下倒也不是不喜欢穆氏,不过是嫌她出自镇国公府,兴许是因着当年镇国公府大姑娘的事情。」 徐昭提起穆芷惜的事情,太后也不免愣了愣。 当年那事儿闹得很大,还累及了煜儿的名声。 可即便如此,难道就不能看在她这个皇祖母的面上,给那穆氏该有的体面。 第五十章 一想起穆蘅萱进府当日,煜儿竟连新房都没去,太后心里头就不免堵着一口气,煜儿这样,可是硬生生打了她这个皇祖母的脸。 「煜儿不懂事,你这个当太子妃的也不知道在一旁劝劝?洞房花烛,好好的竟让穆氏独守空房,传到外头去,还不叫人觉着是你这个当正室的善妒,容不得煜儿去旁人房里去?」 太后说着,看着徐昭的眼中便多了几分不满,将徐昭给迁怒上了,觉着是她这个当太子妃的没用,不能好生劝着。 徐昭自打嫁给韩子煜,每每进宫请安,太后对她是格外的好,何曾这样厉声训斥过,便是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着太后这般,眼底也露出了几分惊讶来。 徐昭站起身来,不敢替自己辩解,心里头却是一点儿都不觉着委屈,这样的场面,在进宫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了。 太后这是将对皇上和对韩子煜这个孙儿的气,一股脑迁怒在她的身上。 好在,她如今是太子妃的身份,太后便是再震怒,也不过是嘴上训斥几句。 她纵是太后,也总要顾及韩子煜这个太子的脸面。 不然,这才搬进宫里去住,太子妃就被太后责罚了,传出去还不定叫人怎么议论。 想清楚这些,徐昭心中更是坦然。 「太后,殿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不想做的事情,别说是太子妃了,就是皇上去了,怕也劝不了。」 「太后病着,太医说了不能生气,免得病情加重了。」 这个时候,镜妃突然插嘴,倒将气氛缓和了些。 太后也知道今个儿这样的日子,不好训斥徐氏,所以听了镜妃的话,便看了徐昭一眼,道:「哀家也不是怪你,煜儿的性子哀家也是知道的,只是,到底是怕外头的人议论,叫你这个太子妃背上善妒的名声。」 「这后宫最忌专宠,皇家要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才能保江山永续,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 太后分明是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徐昭听了,只低声应了声是。 早知道进宫后的日子会不大自在,不过真正面对,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憋屈。 想想在王府的日子,那可真叫一个自在,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徐昭正感慨着,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碧绿色衣裙的宫女走了进来,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太后,长公主和端敏郡主进宫求见。」 太后一听,脸色就缓和了几分,当即露出笑意来。 「快,叫她们进来。」 「是。」那宫女应了声是,就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殿外。 很快,徐昭就见着长公主和端敏郡主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 「孙女儿给皇祖母请安。」 长公主一进来,就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端敏郡主跟在她的身后,也恭敬地道。 她身着一身淡蓝色绣着栀子花的褙子,下头一袭粉色的百褶裙,眉目如画,更多了几分柔和的感觉。 徐昭见着这样的她,眼底微微有些诧异。 她印象中的她,即便是喜欢上了那个人,眉目间也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傲气。可如今,整个人都温和下来,叫人看了,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快起来吧。」 长公主起身后,才看了站在那里的徐昭一眼,温声道:「听说太子妃今日进宫,儿臣便想着也进宫给母后请安,好叫这慈安宫热闹热闹。」 「长公主。」徐昭福了福身子,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笑了笑,开口道:「太子妃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徐昭起身后,就见着长公主陪着太后说起话来,镜妃站在那里,却是连话也插不进去。 长公主和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又随口问起了徐昭小世子的事情来。 「当改日,本宫去你宫里,也好好瞧瞧,小孩子长得快,定是比满月的时候更叫人疼了。」 提起琛哥儿来,徐昭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过了许久,太后才看了站在一旁的镜妃和徐昭一眼,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哀家有话想私下里和长公主说。」 徐昭巴不得早些离开,听着这话,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下去。 从慈安宫出来,徐昭才对着镜妃道了谢。 「太子妃不必客气,太后这些日子病着,心情难免会有些不快,并非是有意为难太子妃。」镜妃莞尔一笑,开口道。 听着镜妃的话,徐昭点了点头:「娘娘若没什么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徐昭才转身,迈出一步,就听背后镜妃娘娘开口道:「俞氏被废,三公主势必恨极了太子妃,太子妃千万要小心些。」 徐昭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是在向她示好,回过头去道:「劳镜妃娘娘挂心了。」 徐昭说完,微微福了福身子,才转身离开。 「太后如今对太子妃多有不满,娘娘何必对太子妃示好?若是叫太后知道了,肯定会迁怒娘娘的。」跟在镜妃身后的丫鬟开口问道。 镜妃听了,只毫不在意笑了笑:「向她示好的,可不止是本宫一人。」 不然,长公主和端敏郡主为何选在今日进宫?还说了那些话。 从这宫里出去的人,最看重的便是利益了,太后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长公主自然是要向太子妃示好的。 更别说,端敏郡主之前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长公主这辈子只一个女儿,便是为了她,也是要和东宫的人拉近关系的。 就是不知,太后看在眼中,心里头是何感想了。 「回宫吧。」 「是。」 韩子煜进来的时候,见着徐昭正逗着软榻上的小包子,眉眼带笑,叫韩子煜的心瞬时就温暖起来。 殿内的宫女见着韩子煜进来,也不敢出声,只福了福身子。 徐昭很快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抬起头来,就见着韩子煜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想起慈安宫的事情,徐昭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将头转了过来,继续和小包子玩闹。 殿内伺候的丫鬟早就习惯了自家娘娘和殿下的相处方式,所以只福了福身子,很有眼色退出了殿外。 「怎么,生孤的气了,去给太后请安,怎么不等孤回来?」 韩子煜这一开口,倒是叫徐昭愣了楞,他语气中的疏远和讽刺,丝毫都不加掩饰。 徐昭才抬起头来,某人就低下头来。 「呜……」徐昭被他吻住了嘴唇,好不容易才等他放开了。 「琛哥儿还在,殿下也不怕被儿子看见。」徐昭瞪了他一眼,心虚地转过头去。 小包子一双眼睛亮亮的,正盯着她这边看,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双手还不停拍打着,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 见着小包子的目光,徐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韩子煜将她脸上的神色落在眼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都进府这些年了,怎么在这方面还那么容易就害羞。 「来人。」韩子煜扬声叫了外头侍候的嬷嬷进来,将小包子抱了下去。 然后,才对着徐昭道:「好了,别生孤的气了,孤也累了一天了。」 韩子煜笑了笑,眼底却是闪过一抹寒意。 第五十一章 用不了多久,昭儿就再也不必去那慈安宫了。 听着他的话,徐昭的表情微微好转了些,转过头来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心中便生出几分心疼来。 「殿下还说呢,今个儿殿下若是去了慈安宫,只怕比这更累。」 徐昭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才又开口道:「长公主和端敏郡主今日也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韩子煜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听着她这话,只轻轻抿了一口茶,一点儿也不觉着意外。 徐昭了然,好吧,他消息灵通,这宫里头还真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这个太子殿下。 「太后心情不好,更是因着穆氏的事情还在生殿下的气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饿了没,陪孤用膳吧。」 韩子煜说着,就叫人去膳房传了话,只一会儿功夫,就有宫女提着一个个食盒走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徐昭早就知道御膳房的膳食最是精细,不过等吃了之后,才知道到底有多好。 许是因着这饭菜是送到东宫的,所以做菜的人更是愈发尽心尽力,做出来的菜,闻着味道就格外的有胃口。 徐昭陪着韩子煜吃完后,才有宫女端了水进来,伺候着二人净手。 之后,连翘亲自端了两盏茶进来,看了自家娘娘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昭笑着看了韩子煜一眼,才开口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连翘听了,才开口道:「青鸽私下里来找奴婢,说是今个儿进宫不久,齐氏又收到了纸条。」 徐昭听了,并不觉着意外。 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 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想叫齐氏做什么? 不等徐昭开口,韩子煜就出声吩咐道:「这事孤派人去查,不必再回禀了。」 连翘一听,就愣在了那里,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徐昭看着她这样,只挥了挥手,叫她退下了。 等到连翘退出去,她才对着韩子煜道:「殿下是一早就知道了?」 这件事情,徐昭并没有对韩子煜说,不想叫他既处理朝堂事务,又要处理这些后宅之事。 听着徐昭笃定的话,韩子煜勾了勾嘴角:「昭儿不告诉孤,可是因着那齐氏是孤的表妹,昭儿吃醋了?」 韩子煜打趣着,徐昭听着这话,脸红了红,却是嘴硬道:「她至今都是清白之身,臣妾吃哪门子的醋。」 不过话到最后,徐昭却还是忍不住道:「不过,殿下连表妹都叫上了,殿下还管臣妾吃不吃醋。」 韩子煜没想到会被她抓到话中的错处揪着不放,愣了一下,才失笑道:「嘴硬,这分明是喝了一壶醋。」 韩子煜说着,就意味深长道:「既然昭儿这么在乎孤,孤总要亲力亲为,叫昭儿满意的。」 他这话一出,徐昭的脸愈发红了起来,不等她开口,就见着某人站起身来,下一刻,就被某人拦腰抱了起来。 等一切结束后,徐昭已经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了,全身黏黏腻腻,难受极了。 好在某人知道心疼她,亲自帮她清洗了,又换上了一身新的寝衣,她才得以清清爽爽睡着了。 许是折腾的太累了,徐昭睡的很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连翘叫了她许久,才将人叫醒了。 「娘娘,该起来了,省的一会儿去迟了,叫太后怪罪。」 连翘昨个儿跟着自家娘娘去了慈安宫,是知道太后对自家娘娘有所不满的,若是今个儿去迟了,太后虽不至于责罚娘娘,但也定会给娘娘脸色看的。 连翘伺候着徐昭起身,看着徐昭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到底有些面红脸热,心想殿下怎么一点儿也不心疼娘娘,这么折腾,也不怕娘娘受不住。 连翘才伺候着徐昭洗漱更衣,梳好了头发,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 「回禀娘娘,太后派人过来传话,说是东宫事情多,今个儿娘娘就不必过去请安了。」 那宫女说完话,就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得徐昭生气,迁怒到自己身上。 太后这话,明着是怕太子妃辛苦,可谁听不出来,太后这是不想叫娘娘过去请安。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六宫众人还不知会如何议论? 是太后不满意娘娘这个太子妃,还是太子妃做了什么,得罪了太后去? 那宫女想着,头愈发低了几分。 「下去吧。」 「是。」那宫女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连翘看了徐昭一眼,小声叫了声娘娘,眼底满是担心。 徐昭却是轻轻一笑,走到软榻前坐了下来,吩咐道:「去小厨房看看,今个儿做了什么?倒是许久没吃蟹黄小笼包了。」 连翘一听,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忍不住想,这个时候还记着蟹黄小笼包,娘娘的心也真大。 好在连翘知道徐昭的性子,所以只点了点头,叫人下去吩咐了。 「奴婢替娘娘担心,娘娘倒是一点儿都不急。」 徐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总不是去了慈安宫,被拦在殿外见不着太后,有什么好担心的。」 对于太后越来越不满她,徐昭一点儿也不觉着奇怪。 人老了,总是愈发不好伺候的,更何况,那位可是太后。 想来,昨日长公主和端敏郡主进宫,对她的示好惹得太后生气了。 也难怪,太后责怪不了自己亲生的闺女,就只能将火气撒在她的身上。 只一会儿功夫,就有宫女提了食盒进来。 一屉蟹黄小笼包,一碗红枣银耳羹,还有一小碟配菜。 包子一个个小巧玲珑,摺皱整齐,宛转如花瓣,软滑薄韧的包子皮微微透明隐约可以看见馅心,热气腾腾的,散发出蟹肉的香味,轻轻咬破,喝一口汤汁,滋味很是鲜美。 徐昭吃着,眉眼间都是笑意。 连翘在一旁看着,微微摇了摇头,罢了,娘娘都不急,她急个什么劲儿。 反正,急也是没用的,这会儿怕是宫里早就传遍了。 正如连翘所料,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连洒扫的宫女太监,也都知道了。 皇上还在上朝,而后宫妃嫔心中却是各有心思。 新进宫的太子妃,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太后不满了? 这一打听,才打听出来,原来,还是因着那穆氏。 听说昨个儿在慈安宫,太后好将太子妃好生训斥了一番,嫌太子妃没能好好劝太子殿下,叫那穆氏至今都是清白之身。 有人觉着定是徐氏善妒,自然也有人觉着是太后苛刻了。 这自古以来,哪里有正室能劝得住自己夫君的。 太子妃,最后也是个妃字,没有殿下的恩宠,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所以说,是太后苛刻了。 紫香殿 三公主听到宫女的回禀,愣了一下,就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好,好。」这是她这些日子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宫女琳琅站在一旁,见着自家公主这样,忍不住瑟缩一下。 自打皇后被废,公主的性子就愈发有些古怪了,时而怒,时而笑,叫她这个贴身的宫女心里头都害怕。 「你再派人去,叫齐氏尽早动手,不然,就别怪本公主不给她活路了。」 第五十二章 长乐殿 齐氏手里拿着一个茶盏,视线却是看在前方,一动不动。因着才刚病好,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青鸽站在一旁,不着痕迹看了齐氏一眼,才开口道:「主子若是累了,奴婢扶您躺下来睡上一会儿。」 听着她的话,齐氏这才回过神来,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 茶水已经冰冷,喝在嘴里更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齐氏皱了皱眉,心中突然就涌起一阵不安和烦躁来。 她猛地将茶盏摔在地上,厉声道:「没用的东西,都不会端杯热茶来。」 青鸽听到这话,脸色只变了变,就跪下来告罪道:「主子恕罪,都是奴婢不好。」 这几日,她早就见惯了齐氏喜怒无常,动辄就训斥她们这些个奴才。 就连她这个贴身的宫女,昨个儿也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个耳光。 虽然过了一夜,可那种刺痛羞辱的感觉,依旧清晰。 见着青鸽跪下,齐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像是觉出自己有些苛刻,可到底是冷声道:「下去吧。」 「是。」青鸽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她才刚走出来,就有宫女走上前来,小声道:「姐姐,可是主子又发脾气了?」 青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睛还有些红,一副受了委屈却是隐忍不敢言语的样子。 落在几个宫女眼中,心中也替青鸽觉着寒心。 若是主子迁怒她们这些个人也就算了,要怪就怪她们身份卑贱,又不得主子看重。可青鸽姐姐可是自打主子进了王府,就一直在主子跟前伺候的。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主子这样任意打骂,看在她们眼中,可不是叫人彻底寒了心。 「没事,殿下好些日子不来,主子心情不好,自然要拿咱们这些奴才撒气。」青鸽摇了摇头,替齐氏辩解道。 她这一开口,几个宫女太监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里都是门清儿的,跟着齐氏,可没有什么好前程。 见着她们离开,青鸽才去了茶水间,呆了一会儿,重新倒了杯热茶。 才从茶水间出来,就见着宫女香浓从殿内走出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青鸽心中咯噔一下,自是上了十二分的心。 这香浓是新来的,却是一来就得了主子的看重,留她在身边伺候。 她隐隐能感觉到,齐氏和这香浓在谋算着什么事情,甚至,齐氏对这香浓,格外的客气几分。 青鸽恢复了神色,端着托盘走上前去。 香浓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着是青鸽,忙福了福身子,讨好的叫了声姐姐。 「主子说是累了,想睡会儿,姐姐等主子醒了再进去伺候吧。」香浓朝殿内看了一眼,开口道。 青鸽听了,点了点头,眼底有些担心道:「主子病才刚好,是该多睡会儿。」 「主子听说园子里的花开得好,叫奴婢去摘一些回来,等晒干了沐浴时用。」 「你去吧。」 「是。」香浓微微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青鸽看着她的背影,面上露出一抹深思来,寻了个借口出了长乐殿,将此事回禀了江嬷嬷。 江嬷嬷听了,点了点头,只挥了挥手叫她下去。 青鸽脸色微微变了变,本想说些好听的讨好江嬷嬷,可见着江嬷嬷的动作,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下去。 她知道,她背主忘恩,江嬷嬷定是瞧不上她的。 可她能有什么法子,那日被江嬷嬷派人带下去审问,那样的手段,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承受得住,说了未必能有条活路,可若是不说,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要赔进去了。 青鸽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朝华宫 徐昭坐在软榻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着,才看到一半,就见着瑞珠从外头进来,缓步上前回禀道:「娘娘,穆妃来访。」 徐昭一听,眼中不免露出些诧异来。 穆妃?她和穆妃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皇上的宠妃,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到东宫来。 再说,这会儿,太后的那番话怕是早就传遍后宫了。 徐昭心中虽这样想着,却是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迎到了门口。 才走到门口,正好见着穆妃从殿外进来。 穆妃身着一袭紫色的宫装,梳着流云髻,头上插着一支点翠牡丹垂珠簪子。 盈盈走进来,不免叫人眼前一亮。 徐昭之前也是见过这位穆妃的,可从未觉着,穆妃竟如此漂亮,叫人移不开眼去。 她眉目弯弯,眼中带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温柔如水的气质。可偏偏,这一身装扮,又多了几分贵气和尊荣。 原本只听说穆妃独宠六宫,如今一见,徐昭才了然,果真是专宠,不然,怎么能养出这么一身贵气呢? 徐昭算是晚辈,可身份上却是太子正妃,所以只微微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穆妃娘娘。 穆妃笑着上前,亲手将她扶起来:「本宫突然过来,别打扰了太子妃才好。」 听着穆妃的话,徐昭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宫中的人说起话来就是这般,既然上门了,打扰也只能是打扰了。 徐昭只是觉着奇怪,这好端端的,为何穆妃会到她的朝华宫来。 难不成,她不知道就连太后都对她有所不满。 她这样一来,难免不会被太后怪罪。 更何况,这六宫妃嫔谁不知道,太后对穆妃是一百个不待见,甚至直接骂穆妃狐媚惑主,是那红颜祸水,恨不得一道懿旨将人赐死了事。 心里这般想着,徐昭却是笑了笑,开口道:「娘娘这话,倒是怪我没前去拜访,倒叫娘娘亲自过来了。」 穆妃携着她的手,从门口进来,两人坐在桌前,很快就有宫女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本宫哪里会怪你,不过是想着太子妃才刚进宫,怕是不习惯,便过来陪着太子妃说上一些话。殿下和太子妃搬进宫来,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头可是高兴得很。」 徐昭听着穆妃这话,微微愣了愣,才开口道:「皇上隆恩,殿下必是感念的。」 这几日,皇上派人赏赐了好些东西下来,吃的用的,无一不精致。 徐昭甚至觉着,皇上这是心中有愧,所以要拿这些赏赐来补偿韩子煜。 听着穆妃说起皇上来,徐昭才明白,她过来这一趟,是在做给皇上看。 怪不得,她不怕得罪了太后去。 徐昭和穆妃本就不熟络,好在宫里的事情多,随便挑拣一些说着,总也不至于冷场。不过,到底没有什么交情,怎么说都是些场面话。 等送走了穆妃,徐昭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皇宫里的日子,她还是得慢慢习惯。 后宫本就什么事情都藏不住,穆妃前脚才进了东宫,只一会儿的功夫,消息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太后自然也知道了,听到这件事情,太后气的脸色都铁青了,又是气穆妃,又是迁怒在徐昭的身上。 「哀家才叫人传了话,她就跑到朝华宫去,她分明是在打哀家的脸!」 见着太后震怒,殿内伺候的宫女嬷嬷全都屏气凝神,低着头,生怕叫太后迁怒在自己身上。 第五十三章 卢嬷嬷看着太后生气,忙上前拍了拍太后的后背,替她顺了顺气。 「太后息怒,太后不是一早就知道,那穆妃身份卑贱,向来是个不懂事的。」 自打穆妃诞下皇嗣,又得了皇上的专宠,穆妃何曾过来讨好过太后。 若是有,太后也不至于这般不待见她。 听着卢嬷嬷的话,太后只开口道:「她不懂事,哀家看,她是巴不得气死哀家才好。」 太后才说完这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太后。」卢嬷嬷见着太后的脸色,小声道。 她哪里不知太后想到了什么,穆妃敢这么做,分明是琢磨出了皇上的心思,不然,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了太后的脸,跑到了朝华宫去。 卢嬷嬷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来,肩膀都不由得瑟缩一下。 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然,怎么会和太后闹到这个地步? 卢嬷嬷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去,给哀家将皇帝请过来,就说哀家有话要和他说。」 「太后。」听着太后的话,卢嬷嬷面色一变,开口道。 「还不快去,哀家都使唤不动你了。」太后怒道。 「太后,您难道不知道皇上的性子,何必闹到那个地步?老奴是怕,当年的事情,已经被皇上知道了。」 到底,还是母子,若是撕破那层窗户纸,又该如何? 皇上这几个月来的态度,如今细想一下,着实叫人不安。 这天家,何曾有真正的母子情分呢。 穆妃去东宫的事情,太后虽然动了怒,最后却是不了了之,甚至都没将穆妃叫到慈安宫去好生训斥一番。 一时间,后宫就有流言传出,说是穆妃宠冠六宫,就连太后也不敢轻易动她。对于穆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竟将太子妃徐氏的事情给压了下去。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徐昭也忍不住有些诧异,穆妃竟能叫太后如此忌惮。 足以想见,这些日子宫中传言不假,皇上和太后母子不和,已有多日没去慈安宫请安了。 徐昭才刚喝了几口茶,就见着瑞珠从殿外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回禀娘娘,齐氏在外头,非要见娘娘一面。」 徐昭听着,脸色微微变了变,过了这几日,齐氏终于是想通了吗? 也是,若是换了她,她也会做如此选择。毕竟,谋害世子的罪名可不小,足以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那日韩子煜叫人细查,不到两日就查到原来叫齐氏畏惧至此的人竟是紫香殿那位三公主。 也是,正如镜妃娘娘所说,俞氏被废,三公主自然恨她入骨。 只是,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以为抓住了齐氏的把柄,就能害了她的琛哥儿吗? 徐昭想着,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寒意来。 「叫她进来吧。」 「是。」瑞珠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下了。 很快,就领着齐氏走了进来。 齐氏身着一身淡蓝色的宫装,挽着发髻,头上只插了一支翡翠簪子,脸色苍白,分明就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齐氏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连翘使了个眼色,殿内伺候的宫女嬷嬷全都退了下去。 「娘娘,妾身有一事想回禀娘娘。」齐氏说着,俯下身子重重磕了个头。 这几日,她噩梦连连,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既怕自己的身份被人说出去,又怕自己真对着世子下了药,被殿下发现,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担惊受怕了好几日,今日才终于是下了决心,想着要将此事回禀了徐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她是宁府后人,算起来,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哦?妹妹这几日病着,今日过来,本宫倒想多听妹妹说说话。」徐昭看了她一眼,道。 徐昭的话音刚落,齐氏心中便咯噔一下,不自觉握紧了手。 她猜的没错,果然,这事情徐氏已经是知道了。 齐氏咬了咬嘴唇,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包括那日被她惊惧之下烧掉的纸条,还有那宫女香浓。 「娘娘恕罪,婢妾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当年被废后所救,为保全性命,才不得以投靠了废后。」 齐氏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上头全都是她亲自写的供状。 徐昭使了个眼色,连翘便上前一步,将那供状拿了过来,呈给了自家娘娘。 徐昭伸手接过,打开看了半天,才将视线重新落到齐氏的身上,她不奇怪,齐氏一直以为幕后之人是废后俞氏。 紫香殿那位公主,可没那么愚蠢,早早将自己给显露出来。 「当年是皇上下旨诛杀宁氏满门,你今日来找本宫,本宫也保不了你。」 不然,若是事情传出去,便会安上个窝藏逆党的罪名。 听着徐昭的话,齐氏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尽了,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开口问道:「娘娘可知道那九转龙佩?」 齐氏说完,视线就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徐昭,见着徐昭挑眉,才又开口道:「那九转龙佩,只有宁氏族人的血可以相溶,当年废后冒险救下婢妾,也是想着有一日找到那九转龙佩,利用婢妾的血得到其中的宝藏。」 她这话说出来,殿内的气氛瞬时就变得格外诡异起来。 九转龙佩,那可是多少人都想得到的东西。 可偏偏,没有人真正见过。只是当年有传言,那九转龙佩在宁氏族人手中。 皇上本就忌惮将军府,再加上那九转龙佩,宁府满门落到那样的下场,倒也不叫人奇怪。 只是,无论是皇上还是几位皇子,至今都没谁找到那九转龙佩。 可倘若传言为真,一旦找到,就必须用那宁氏族人的鲜血。 所以,齐氏今日才敢前来请罪。 想清楚这些,徐昭看着齐氏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异样。 对上徐昭的视线,齐氏忍耐不住瑟缩一下,低下了头,她心中忐忑,却是笃信,她真正的身份,恰恰能保全她的性命。 良久,才听徐昭道:「下去吧。」 听着这话,齐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娘娘,殿下那里……」 不等齐氏说完,徐昭就看了她一眼,道:「你今日敢说出来,不就是相信殿下定会护着你吗?」 齐氏被她看穿心思,脸色变了变,露出几分尴尬来。 「下去吧。」 齐氏小声应了声是,才站起身来,还未退下去,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 有宫女匆匆忙忙进来,走到徐昭跟前道:「娘娘,出事了。」 那宫女在徐昭耳边低语了几句,徐昭一时就愣住了,视线不自觉朝齐氏看去。 齐氏过来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宫女香浓,竟然失足落水,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死透了。 察觉到徐昭的目光,齐氏心中不安,等听到香浓失足落水溺死的事情,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双手紧握,眼中满是紧张和不安。 到了这会儿她如何猜不出来,除了那香浓外,这东宫还有派来监视她的人。 不然,如何会她才刚过来,那香浓就失足溺水。 若是意外?这也太巧合了些。齐氏绝对不会相信,竟能这样巧合。 第五十四章 「娘娘。」齐氏不安道。 徐昭叫了江嬷嬷过来,吩咐了她几句,才对着站在那里的齐氏道:「好了,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齐氏看了徐昭一眼,想要开口,对上她略显不耐的目光,又全都咽了下去,最后只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才转身退出了殿外。 「娘娘,这事情也太巧合了些。」见着齐氏离开,连翘才忍不住道。 听着连翘的话,徐昭揉了揉太阳穴,也觉着这事情太过巧合。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事情定是和三公主有关,就是不知,宫外的安王有没有参与其中了。 原本死了一个宫女算不得是什么大事,甚至连一丝波澜都不会有。可偏偏,香浓溺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自然有人觉着是太子妃治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失足落水,有哪个会信呢?肯定是自己做出了什么事情,被人给推下水了。 说不定,是那香浓想要勾引太子殿下,被徐氏知道,随后才失足落水。 短短半天,宫里头就传出好几个版本来。 徐昭也被太后传到了慈安宫去。 太后坐在软榻上,脸色阴沉看着跪在地下的徐昭,良久才开口道:「哀家还以为你稳重,不想竟闹出这些事来,连自己宫里的人也管不住。」 太后眼中的不满丝毫都不掩饰。 徐昭面色变了变,只低着头,没有出声辩解。 这个时候,她自是说什么错什么,倒不如不说,免得叫太后觉着她口舌伶俐,最擅狡辩。 卢嬷嬷站在一旁,视线从徐昭身上移开,不着痕迹看了自家太后一眼,想要开口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正当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 下一刻,徐昭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吹来,紧接着,一只手不由分说将自己给拉了起来。 徐昭诧异之下,身子一个踉跄,还以为会摔倒,却被某人毫不避讳搂在了怀中。 殿内伺候的宫女嬷嬷全都被这一幕吓愣了,而太后,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沉声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 这么些年,从未有人敢在太后面前这般放肆过。 更别说,这宫里人人都知,太后最疼太子殿下这个孙儿,而殿下对太后也是格外孝顺。 谁也没有想到,殿下为了太子妃,竟然能不顾孝道,将徐氏给拉了起来。 「皇祖母身子不好,孙儿东宫的事情,还是不必操心了。」 韩子煜面无表情看了太后一眼,开口道。 听着他的话,太后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视线蓦地朝徐昭看来。 「你就为着一个女人,这般和哀家说话?」 她眼中的寒意太过强烈,徐昭虽不害怕却也不自觉瑟缩一下。 这样的目光,像是恨不得要杀了她。 韩子煜听着太后这话,微微勾了勾嘴唇,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皇祖母当年,是不是也这样责问过父皇,可惜,用尽手段也未能叫父皇忘了母妃。」 随着韩子煜的话,太后眼中骤然露出几分震惊来,身子也晃了晃,差点儿就从软榻上摔下来。 「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强自镇定,看着站在那里的韩子煜问道。 韩子煜满是嘲讽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皇祖母病着,需好生休养,孙儿告退。」 韩子煜说完,就伸手拉着徐昭的手,径直走出了殿内,竟是一丝脸面都不给太后留。 屋子里的宫女见着这一幕,心中大震。 太后面色变了又变,下一刻,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紧接着就晕倒过去。 「太后。」见着太后吐血昏倒,慈安宫内当即乱作一团,卢嬷嬷忙叫人去太医院传太医去。 看来殿下,当真是知晓了当年之事,不然,即便他看重徐氏,也万万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卢嬷嬷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后,心中满满都是不安。 从慈安宫出来后,韩子煜走的很快,徐昭被他拉着,有些赶不上他的脚步,小跑了几步突然间一下子就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徐昭眨了眨眼睛,嘴巴微张,片刻才记起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 韩子煜的目光朝她膝盖上看了一眼,上前一步,就将她横抱起来。 脚下一空,徐昭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昭才有些不安,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叫他将她放下来。 宫里头这么多的人,被人看到免不了会议论,更别说,他们如今这样的动作了。 很快,徐昭就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只是碍着身份,那些宫女太监只看了一眼,就全都低下了头。 「殿下。」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手稍微松了一下,徐昭吓了一跳,面色一变,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下一刻,才发觉某人分明是故意的。 她抬起头来,正巧对上韩子煜的视线:「孤贵为太子,难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抱了?」 听着他这话,徐昭愣了愣,到底是没再说话,反而是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 她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方才在慈安宫对着太后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撕破了最后的那层窗户纸。 对于太后,他向来是有孝心的,只是这孝心面对杀母之仇,大概谁都没有选择。 徐昭想着,伸手将他搂的更紧了些,许是想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给他,好暖一暖他的心。 只是她不知,对于韩子煜来说,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慈安宫的那位太后,就已经是陌路了。 一路上,不少宫女太监看着太子殿下抱着太子妃,诧异之下,心里也都清楚太子妃在殿下心中的分量。 早就听说殿下宠着太子妃,如今见着这般,才知,太子妃到底是有多受宠。 韩子煜抱着徐昭回了朝华宫的时候,连翘见着,面色当即就苍白了,以为是自家娘娘因着香浓溺死的事情被太后责罚,所以连路都不能走了,才需要殿下抱着。 等到见着殿下将娘娘放在软榻上,而娘娘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时候,眼中的担心才消散下去。 不过,自家娘娘是被殿下一路抱回来的,想想也真是…… 殿下的性子,竟也能做出这种举动来。 连翘想着,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叫人端了茶上来,然后福了福身子,转身退出了殿外。 短短一会儿功夫,太后吐血昏倒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而缘由,竟是被太子殿下气到了。 后宫妃嫔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殿下是为了太子妃徐氏,才惹怒了太后,甚至不顾孝道将人直接从慈安宫带走了。 很快,又有人打听到,殿下是一路抱着那徐氏回了东宫的。 众人听了,诧异之下,心底还有些隐隐的羡慕。 徐氏倒是好福气,能得殿下这般恩宠。 众人的印象中,殿下生性冷清,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偏偏,为着徐氏做了,更是丝毫都不顾忌太后的脸面。 一时间,宫中众人对于太子妃愈发忌惮了几分,能叫殿下这般在乎的,岂是寻常之人? 第五十五章 这后宫佳丽三千,便是得皇上专宠的穆妃,怕也没这个本事。 至于孝道,想想太后这几日做的事情,如今被气到也不算是意外。更何况,殿下是未来的天子,而太后已经上了岁数,有谁会想要和太子殿下过不去,议论这些呢。 若是传到殿下耳中,可不是叫自己后半辈子都没了出路? 慈安宫发生的事情也很快就传到了乾玺宫。 皇上听了,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更是将手中的折子用力甩在了地上。 魏公公站在那里,见着皇上震怒,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半个时辰前,折子才到了皇上手中,皇上看了,脸色未变,却是盯着这折子看了许久。 他跟了皇上多年,多半也猜得到这折子里写的是当年贵妃被害之事。 「皇上。」 「传朕旨意,将卢嬷嬷带到慎刑司去。」 听着皇上的话,魏公公不由得一愣。 都好几个月了,皇上这是再也忍耐不住,想要动手处置当年的罪人了。 太后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没法子叫她如何,可那卢嬷嬷,不过一个奴才,死了也只有太后伤心。 魏公公应了声是,才转身退出了乾玺宫,带着两个侍卫一路朝慈安宫方向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太后才醒了过来。 伺候的宫女飞雁见着太后醒来,忙上前扶着太后起身。 太后见着是她,愣了一下,视线落在飞雁略带着几分不安的脸上。 「出什么事了?」 不曾想太后一醒来就发觉了不对,太后的话音刚落,飞雁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太后,魏公公刚才过来,将卢嬷嬷带去了慎刑司。」说完这话,飞雁就伏下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半个时辰前,魏公公过来,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将卢嬷嬷带去问话,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慈安宫上下,都是战战兢兢,空气中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太后本就病着,听着这消息,当即就震怒了,厉声道:「哀家跟前的人,他一个奴才也敢动。」 见着太后震怒,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一地,他们哪里听不出太后真想责骂的是皇上。 谁都琢磨不明白,这好端端的,皇上和殿下怎么都对太后生了嫌隙。 太后怒火中烧,忍不住咳嗽起来。 「太后。」有宫女上前,忙替她拍了拍后背。 「皇上驾到--」正当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尖细的通传声。 听着这声音,屋子里伺候的宫女眼中忍不住露出不安来。 一连好几个月,皇上都没来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今个儿过来,怕是…… 片刻的功夫,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就从殿外进来,周身带着一股威严,叫这殿内气氛愈发紧张了几分。 「都下去。」皇上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宫女便站起身来,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殿内,只留下太后和皇上二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 见着皇上眼中的疏离和寒意,太后才发觉自己喉咙哽咽,竟是连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才开口道:「皇帝朝政繁忙,今日倒是有空来看哀家了。」 太后这话,明显是说皇帝不孝。 「哀家敢问一句,卢嬷嬷犯了什么错,值得皇帝如此大费周章,连孝道都不顾了。」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一动不动,似乎想要看到他心里去。 听着太后的话,皇帝却是神情冰冷,全然不在意道:「一个奴才,不必母后挂心。」 皇帝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供状来,放到太后面前的小方桌上。 太后见着这染血的纸张,面色蓦地一紧,拿起供状来看了一遍,看到最后,只重重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都知道了,今个儿过来,可是要哀家给那贱人偿命?」 太后说着,眼中不自觉露出几分嫌弃和嘲讽来。 当年,她就该在那宁氏进宫时,就将人给除去了,也省的后来这些事,叫他们母子二人生了嫌隙。 她还没老糊涂,自打俞氏被打入冷宫,皇帝就没踏入慈安宫一步,还愈发宠起那个穆氏来。 她哪里不知,皇帝这是什么都知道了,以至于无法面对她这个当母后的。 她以为,日子长了,皇帝总能想清楚,当年她那样做,都是为他好。君王该是雨露均沾,后宫从来都容不下「专宠」二字。 更别说,那宁氏,根本就是迷了他的心了。不然,也不会过了几十年,都无法释怀,宠上了那个和宁氏相似的穆妃去。 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太后这句话,显然是断定皇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叫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偿命。 良久,才听皇帝道:「儿臣不敢,母后既然身子不好,日后就安心在这慈安宫养病,后宫之事,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六宫妃嫔无事不得惊扰太后。违者,打入冷宫。」 皇帝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登时就发出一声茶盏碎裂的声响。 太后不敢置信看着皇帝,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奴才遵旨。」魏公公领旨退下,很快就将圣旨晓谕六宫,一时间朝堂后宫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谁也想不到,圣上竟然下了这样的旨意。旨意中虽是叫太后在慈安宫安心养病,无事不得惊扰,可谁都看了出来,皇上这,分明是将太后幽禁在慈安宫了。 这旨意,当真有违孝道了。 徐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了一下,才下意识就朝身边的某人看去。 韩子煜却是面不改色,继续喝着手中的茶,一点儿都意外的样子。 等喝完手中的茶,才转过头来看了徐昭一眼,微微露出一丝冷笑来。 「慎刑司那种地方,铁打的汉子都能撬出话来,更别说是卢嬷嬷了。」 徐昭听了,心中咯噔一下,皇上派人带走了卢嬷嬷,她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短短一日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又有多少在眼前这人的谋算中。徐昭早就习惯,有些事情,他并不会对她说,只有她问了,他才会开口。 好在,事情终于是告一段落了,徐昭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至于紫香殿那位,一个废后所出的公主,到底是掀不起什么浪来。 韩子煜呆了一会儿,就动身去了书房。 「殿下。」沈长生从殿外进来,走到案桌前,从袖中拿出个檀木盒子,双手呈到自家殿下面前。 韩子煜伸手拿过那檀木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块儿雕工精致的九龙玉佩,玉质上好,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格外的耀眼。 韩子煜伸手将那九龙玉佩拿在手中,反复看了许久,才将视线移到站在下头的沈长生身上。 见着自家殿下的神色,沈长生忙回禀道:「殿下,卢嬷嬷早就暗中将这九转龙佩从慈安宫调换出来了。」 谁能想到,这九转龙佩会在太后的慈安宫。若不是卢嬷嬷开口,殿下怕是一辈子都寻不到这玉佩的下落。 韩子煜听了,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几分嘲讽来。 第五十六章 「都安排好了?」 「听殿下的吩咐,东西到手,就将卢嬷嬷一家子送出京城了。」他的声音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殿下,要不要奴才吩咐人……」 沈长生虽未明说,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当年贵妃被害的事情,殿下如何能释怀,卢嬷嬷可是跟随了太后多年。 有多少事情,是她参与过的。 韩子煜听了沈长生的话,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她是个明白人,用不着孤动手。」 沈长生听了,只思忖了一下,就明白了自家殿下的意思。 可不是,卢嬷嬷在宫中多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想来,是不需要他们另行动手了。 「奴才明白。」 韩子煜将桌上的檀木盒子合上,又对着沈长生道:「今晚,你去一趟长乐院。」 沈长生听了,当即应了声是,心中有些感慨,废后废了这么大的周章,这到头来,却是给殿下送了个好礼。 那齐姨娘,可是货真价实的宁氏后人,正好能用得着。 因着皇上的那道旨意,宫中众人愈发明白往后是要跟着东宫才有出路的。 这一大早,竹墨和齐姨娘就到了朝华宫,给徐昭这个太子妃请安。 见着穆氏没来,徐昭微微有些诧异,一旁的江嬷嬷低下头来,小声回禀了一句。 「娘娘,穆氏昨晚着了风寒,一早就派人过来告假,说是不能来给娘娘请安了。」 徐昭听了,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都坐吧。」徐昭吩咐道。 「谢娘娘。」竹氏和齐氏谢过,这才上前几步,坐了下来。 才刚坐下来,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穆姨娘来给娘娘请安了。 徐昭听了,不由得挑了挑眉,不是一早说病了,不能来请安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昭哪里知道,穆蘅萱病了,叫了许久都不醒,是身边的宫女自作主张前来告罪,哪里知道等穆蘅萱醒过来,知道了这事儿,扬手就给了那宫女一个耳光,又强撑着身子一路过来。 「婢妾给娘娘请安。」穆蘅萱脸色苍白,即便敷了脂粉都无法掩盖眼底青色,给人一种受了打击的样子。 也是,太后被幽禁,最伤心的人怕就是穆蘅萱了。没了太后帮衬,她在这后宫,的的确确只是个位分卑贱的侍妾。 听说,昨个儿皇上的旨意下来后,穆蘅萱大受打击,当下就瘫倒在了地上,连晚膳都没叫人送进去。 「既然病了,在屋里躺着就是了,哪里需要过来请安。」 徐昭随口一句话,落在穆蘅萱耳中便多了几分其他的意思。 穆蘅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福了福身子,道:「回娘娘的话,婢妾无碍,能来给娘娘请安,乃是婢妾的福分。之前是宫女不懂事,才叫人过来告假,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她的话音刚落,殿内就传来一声嗤笑。 「妹妹倒真是会管教下头的人,这样的事情,竟也能出了差错。」 说这话的人,除了齐氏外,再没有旁人。 自打那日齐氏过来将一切坦白之后,她就愈发尽心讨好起徐昭这个太子妃来。 如今太后被幽禁,这后宫里,还有谁能敌过太子妃的贵重。 齐氏想着要讨好徐昭这个太子妃,说起话来自然更没有多少顾忌。 更何况,失了太后这个靠山,如今的穆蘅萱,哪里需要她忌讳呢? 齐氏的话音刚落,殿内的气氛突然就变得诡异起来。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穆蘅萱的身上。 穆蘅萱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尽了,心中觉着格外的难堪和屈辱。 齐氏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讽刺她。 可偏偏,这个时候她不能发作,免得叫徐氏有了借口责罚她。 穆蘅萱隐忍着,将齐氏恨到了极点,到底又做出一副委屈恭顺的样子来。 「娘娘恕罪,都是婢妾管教不严。」 徐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齐氏,才出声道:「好了,你身子不好,别站着了。」 「谢娘娘。」 穆蘅萱谢过,这才落座。 东宫本就没多少事情,这几日宫里头最大的事情便是太后被幽禁,可不管是穆氏还是齐氏,都不敢提起半个字来。 所以,只挑了些关于衣裳首饰的事情来说,气氛倒是好了许多。 穆蘅萱坐在那里,不时应上几句,因着昨晚一夜未眠,又着了风寒,身子当真难受极了,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到了最后,额头上都渗出冷汗来。 虽然是夏日,可她却觉着自己骨子里都生出一阵凉意来。 好不容易等到徐氏发话,从朝华宫退出来,穆蘅萱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紫香殿 三公主坐在软榻上,阴沉着脸,半天都没说话。 「公主,事情既已如此,公主也该想开些。」 一旁的宫女见着她脸上的表情,满是担心道。 自打皇上那道旨意下来,公主的脸色就没好过。 本想着叫太子妃栽了跟头,叫她在六宫妃嫔面前丢尽脸面,哪里能想到,竟成了这样的结局。 往后这后宫里,还有哪个能牵制住太子妃。 自家公主想要报仇,更是愈发没有希望了。 「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那宫女看了三公主一眼,迟疑了许久,才小声道。 听着她的话,欣月公主才抬起头来:「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公主,奴婢伺候公主多年,见着公主这样心里也很是难受。事情既已成定局,公主何必太过执拗,非要和那徐氏过不去。倒不如……」 那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公主厉声打断了。 「放肆!」 「公主……」她跟了公主多年,是真心为公主好,想想如今的太后,就知道公主若是执拗下去,会是何种下场了。 那宫女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公主,您好歹得为自己以后着想,不可再糊涂了。日后太子殿下登基,您为何偏偏要得罪了徐氏。」 原本,皇后娘娘被皇上打入冷宫,就和徐氏不相干,反而是和当年的贵妃有关。 公主奈何不了殿下和皇上,便将所有恨意都迁怒到了太子妃的身上。 可自家公主怎么不想想,依着殿下对太子妃的恩宠,得罪了太子妃,往后还能有好的。 更别说,这其中还牵扯到王爷了。 王爷叫公主谋害世子,哪里是真心替公主着想,不过是在利用公主罢了。 这皇家,哪里有真正的兄妹之情呢?若是事情败露,公主也会被牵连的。 转眼就到了冬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朝华宫却是烧着地龙,一点儿都不觉着冷。 江嬷嬷掀起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红枣银耳羹,上前几步,带着几分笑意道。 「娘娘,外头下雪了。」 徐昭一下午都在殿内陪着小包子,听到江嬷嬷的话,就来了兴致,想到外头去看看。 等喝完银耳羹,才叫连翘伺候着裹了件银白底色翠纹斗篷,走了出去。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徐昭伸出手去,细小的雪花落在手指上,很快就化了,冰冰凉凉,格外的舒服。 第五十七章 江嬷嬷却在一旁提醒道:「娘娘昨个儿还咳嗽,可不能这样贪玩,着了寒气殿下要怪罪老奴们照顾不周了。」 听着江嬷嬷的话,徐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嬷嬷更习惯拿某人来「管教」她了。 徐昭放下手来,眨了下眼,就朝一旁盛开的梅花跑去,许是没注意看路,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娘娘。」身后响起江嬷嬷满是紧张的声音。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徐昭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拽了起来,稳稳站住。 见着面前身着一身太子服饰,脸色微沉的韩子煜,徐昭顿时就有些心虚起来。 江嬷嬷见着娘娘被自家殿下扶住,这才放下心来。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徐昭被某人责罚,娘娘小孩儿心性,也只有殿下能管的了。 徐昭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韩子煜握紧了她的手,到底是舍不得教训,最后只低声训斥道:「胡闹。」 说着,就拉着徐昭的手朝殿内走去。 徐昭在殿内闷了一日,好不容易下雪了,自然是极有兴致的。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拉了拉某人的袖子,眸光亮亮,带着几分笑意。 某人终于在她的眼光中败下阵来,无奈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等会儿叫江嬷嬷煮一碗姜汤,驱驱寒气。」 听着某人的话,徐昭一下子就垮了脸,姜汤,她可是最不爱喝了。 不过,为了能够好好的玩耍,某人怎么说,徐昭也只极快地应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说话的功夫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徐昭心思一转,打算堆一个雪人,便吩咐连翘她们拿了铁锹,煤球和胡萝卜过来。 韩子煜隐隐猜到了她的用意,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察觉到他的目光,徐昭回头看了他一眼,非要拉着他一块儿堆。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低声训斥道:「成何体统。」 某人身为太子殿下的包袱,怎么就这么重呢? 徐昭眼珠子一转,踮起脚尖就在他耳边落下一句话来。 韩子煜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终于是点了点头。 江嬷嬷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殿下竟然不仅不管着,最后还和太子妃一块儿胡闹起来。 只能摇了摇头,吩咐人去小厨房熬两碗姜汤,等会儿好给殿下和娘娘驱驱寒气,这大冷天的,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事实证明,某人的动手能力,绝对比她要高上许多的。 见着韩子煜很快就堆好了一个雪人,而自己这边,还差了不止一处,徐昭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抓起一堆雪就朝某人扔去。 然后,不等某人反应过来,就极快地跑回了殿内。 身后的宫女连翘忙跟着追了进去,却是不由得摇了摇头。 娘娘这样,根本就是给了殿下借口,瞧着吧,今晚殿下还不知怎么折腾娘娘呢。 徐昭一口气跑进殿内,等到冷静下来的时候,顿时就觉着坏了。 依着某人的性子,她会死的很惨有没有。 连翘站在一旁,觉着好笑,嘴里忍不住嘀咕道:「娘娘怎么有胆子作弄殿下。」 她没有说的是,娘娘受了罪也是自己作死不是。 徐昭看了她一眼,装死不说话了。 见着某人从殿外进来的时候,更是心虚,忙朝内室跑去。 连翘忍不住抿嘴一笑,叫人端了茶来给自家殿下。 过了一会儿,才进了内室,见着趴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肯起来的徐昭,只笑了笑,开口道:「娘娘,殿下吩咐,叫娘娘亲自伺候沐浴呢。」 徐昭一听,顿时就转过头来。 连翘这下是真笑了:「娘娘快些,殿下性子急,等急了吃亏的反倒是娘娘。」 徐昭嘴角抽了抽,这丫头如今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也敢打趣起她来了。 徐昭磨磨蹭蹭去了浴室,不出所料,自然是被某人好生责罚了一番,全身酸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最后还是某人伺候着,给她清洗干净,裹着睡袍走了出来。 许是折腾太累,又受了些寒气,第二天徐昭就有些微微发热,江嬷嬷叫人去太医院传了太医进来。 诊脉之后,那太医嘱咐了许多,最终才说出要说的话来。 「娘娘近日,不可太过劳累,尤其……房事不可太过激烈,免得伤了身子。」 连翘站在一旁,听着这话都替自家娘娘感到尴尬,只强忍着嘴角的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而徐昭这个当事人,则是半天才开口道:「有劳太医了。」 嘴里说着这话,心中却恨不得将某人鞭打几百遍。 等送走那太医后,不一会儿功夫江嬷嬷就端了熬好的药上来,看了徐昭一眼,还是拐弯抹角提醒道:「娘娘也该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这男人啊,便如殿下那样的,也禁不住娘娘自己……」 她话未说完,徐昭却是闹了个大红脸。 江嬷嬷察觉到徐昭不好意思,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别说娘娘不好意思了,她这个老婆子都觉着不好意思。 昨个儿那浴室,听说闹腾的撒了一地的水,进去收拾的宫女都是红着脸从里头出来,连话都不敢说了。 殿下在乎娘娘,她要不提醒着些,往后这两位主子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徐昭才喝完了药,拿了块儿蜜饯放到嘴里,就听到外头一阵吵闹声,紧接着,江嬷嬷神色慌乱从殿外进来,连鬓角都有些乱了。 徐昭甚少见着江嬷嬷这般失态过,下意识心里头就咯噔一下。 「娘娘,不好了,皇上方才在乾玺宫,突然就昏迷了。」 徐昭一听,当即就变了脸色。 这几个月来,宫里头的人都知道,皇上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像是一下子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生无可恋了一般。 宫里头的人都说,皇上这样,十有八九是因着已故的贵妃。 等徐昭赶到乾玺宫的时候,一眼就见着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无比的穆妃。 见着穆妃的脸色,徐昭便知皇上这次,定是病得很重。 天色渐渐暗下来,很快就到了晚上。 徐昭和众位皇子公主还有各宫的妃嫔全都跪在乾玺宫的殿外,皇上只传了太子一人进去。 乾玺宫的气氛格外的凝重,徐昭跪在那里,整个人都被寒风吹得快要僵硬了,身子动都不能动。 这个时候,殿门终于打开,魏公公从里头出来,说是叫众人进去。 因着在寒风中跪了许久,徐昭站起身来的时候,膝盖处疼的厉害,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内殿,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更有一种死寂的气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上躺在雕刻着九龙的床榻上,太医们都守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声音沙哑,面色青紫,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松……庭。」 魏公公从桌上拿起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来,交到户部尚书马松庭手中。 众人跪下。 马松庭缓步上前,朝着皇上榻前拜下,才伸手接过圣旨。 「皇太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众人齐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咳嗽几声,睁开眼睛,视线朝跪在地上的众人看去。 第五十八章 魏公公伺候了皇上多年,自然是深知皇上的心思,只开口道:「皇上要和穆妃娘娘说话,其他人等先退下吧。」 魏公公的话音刚落,徐昭清清楚楚见着穆妃脸色愈发苍白起来,眼中满是惊骇和慌乱。 韩子煜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领着众人退下。 穆妃走到皇上床前,跪下。 皇上看着她,拍了拍明黄色的床榻,示意她过去。 穆妃面色愈发苍白,颤抖着身子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坐在了龙榻上。 魏公公站在一旁,看着穆妃的目光俨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许是屋子里的药味儿太浓,皇上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上。」穆妃声音里带着哽咽,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你可愿到地下继续陪着朕?」皇上的声音平淡,却叫穆妃褪尽了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 穆妃哆嗦着嘴唇,手中的帕子也落在地上。 良久,才开口道:「臣妾……愿意。」 皇上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全然没见到她方才的失态。 穆妃知道,皇上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当年的贵妃娘娘。 良久,皇帝才出声道:「罢了,魏忠。」 穆妃苍白着脸跪在地上,听到的却并非是殉葬的旨意。 「妃嫔穆氏温惠宅心,端良着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贵妃,赐住安山宜澜宫,即日离宫,钦此。」 「皇上……」穆妃不敢置信道。 魏公公看着穆妃,心中也诧异皇上在最后一刻变了主意,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 皇上这最后一点儿怜惜,分明是因着贵妃娘娘。 也是,这样一张近乎相同的脸,皇上怎么舍得? 不过,这人与人到底是不同的,穆妃虽晋了贵妃,可有了这道旨意,这辈子也只能老死安山行宫了。 那宜澜宫的一草一木,可都和当年贵妃娘娘居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伺候了皇上多年,如今也说不出皇上这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不过,人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寅时,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大哭声,皇上驾崩了。 徐昭跪在地上,眼泪也是忍不住落下来,殿内的气氛格外的凝重,只有一声声压抑着的哭泣声。 皇上驾崩属国丧,皇帝驾崩的当天,内务府便将卤簿、大驾全部设齐。 大殓后,将皇帝的梓宫放在乾玺宫。太子、诸王、皇子、公主、命妇等各自进行斋戒。 文武官员不准作乐,禁止丧服嫁娶活动。军民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 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京城上下一片缟素。 先帝的丧礼过后,新帝登基,整个宫中一片忙碌。 本来因着皇上驾崩哀切的气氛,因为新帝的登基而淡化了很多,宫里头又一日一日恢复了平日里的生机。 太子登基,徐昭自然而然成了皇后,入主凤鸾宫。 「娘娘,齐妃、竹贵人还有穆贵人来了。」殿外,有宫女进来回禀道。 某人登基后,后宫除了她这个皇后外,只封了一个齐妃,两个贵人。 半个月前,就有朝臣奏请皇上选秀,被韩子煜以守孝为由,驳回了。 如今,这宫里头的人都琢磨出来,皇上这是铁了心思,要专宠着皇后娘娘一人了。 不然,自打皇上登基后,为何除了皇后娘娘的凤鸾宫外,从未去过别处。 皇上在当太子的时候,性子就格外的执拗,如今饶是大臣心里有话,也断不敢在皇上面前多嘴一句。想想那被流放的张大人,不过就说了一句皇后善妒,担不得后位,就被皇上冷冷一句质问了。 「哦,爱卿的意思,是家中有担得起皇后之位的?」 张大人不仅失了官位,还失了脸面,差点儿就羞愧一头撞死在乾玺宫的柱子上。 徐昭只和齐妃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叫她们退下了。 「还未和姐姐道喜,除了皇后娘娘外,这宫里头也只姐姐一人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穆蘅萱出自镇国公府,可到头来却是只得了一个贵人的位分,和那宫女出身的竹氏一样,这些日子,心里头不知有多难受。 可见着皇上冷厉的手段,她便是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皇上的震怒。 一个无宠的妃嫔,哪里还敢再折腾什么。 只是,心里终究是不甘的。 「妹妹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在殿内抄抄佛经,静一静心。」 见着齐妃眼中的警告,穆蘅萱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嫔妾谢娘娘教诲。」 见着穆贵人离开,齐氏嘴角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咱们这位皇上,除了皇后娘娘外,何曾看的见别的什么人呢? 她这个妃位,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皇上独宠皇后已是朝野尽知之事,整整一年,皇上除了歇在乾玺宫,就是宿在皇后娘娘的凤鸾宫,竟是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 这一日,徐昭用膳的时候突然就干呕了几下,传了太医过来诊脉,竟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徐昭愕然了片刻,才喝了一盏茶,就见着了从乾玺宫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某人。 见着某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徐昭忍不住觉着好笑:「皇上都有太子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某人只勾了勾唇角,将她揽在怀中:「只要是昭儿所生,朕都高兴。」 徐昭发现,某人愈发会说些甜言蜜语了,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心里想着,徐昭就问了出来,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控诉,好像某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因着怀孕,就想耍耍性子,最后被某人甜言蜜语一番,哄过去了。 等到周氏听到消息进宫的时候,说起这事儿来,周氏眼睛一瞪,伸手就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就少折腾些吧,也就皇上肯惯着你。」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徐昭笑弯了眉眼。 到晚上的时候,说给某人听,某人只开口道:「岳母大人说的没错,朕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昭儿要对朕好些,才不算没良心。」 听着某人的话,徐昭哭笑不得,主动吻上了某人的唇角。 「别闹。」韩子煜拍了拍某人的屁、股,又抓上某人仗着有孕在身故意作怪的手。 九个月后,皇后在凤鸾宫诞下龙凤双胎,皇上大喜,下旨大赦天下。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后宅好日子 卷一》作者:清瓷 2、《后宅好日子 卷二》作者:清瓷 3、《后宅好日子 卷三》作者:清瓷 4、《后宅好日子 卷四》作者:清瓷 5、《后宅好日子 卷五》作者:清瓷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