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本王来侍寝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穆水清昏昏沉沉地醒来,入眼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耳边是吹锣打鼓欢庆的声音。 她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想要将遮住她视线的红盖头掀去,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她顺势低了低头,透着缝隙望去,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套了一件红艳艳的嫁衣。而这摇摇晃晃的感觉,她似乎正坐在轿子里,她不用想也知道这轿子的目的地是哪里了……穆水清忍不住气愤握拳,含泪咬牙。 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那个笑面虎兵部侍郎竟然这麽算计自己的女儿,竟然在饭菜里下迷药,害她计划多日的逃跑计划全部落空了,腹黑、腹黑,太腹黑了! 脑袋上是沉甸甸的凤冠,因为迷药的药性还未散去,穆水清自醒来後一直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动作。肚子可怜兮兮地鸣奏着,她只盼这轿子尽快停下,让她好好饱餐一顿。要知道新娘子晕倒在成亲殿堂这种事多丢人啊,而且吃饱了,她才有力气跑啊。 「停轿。」 轿子突然停下,正发呆的穆水清措手不及,猛然向前冲去。帘子忽然被掀起,她就这样直直地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药香四溢,让她忍不住打喷嚏的怀里。 「咳咳、咳咳……」对方受惊不少,在将穆水清稳稳扶住後,不停地低声咳嗽着,显得痛苦万分。 穆水清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身边的丫鬟慌张地大喊道:「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咳咳、咳咳……」 穆水清总觉得身边之人气喘得宛如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王妃,我们进府吧。」 她低头望着那双黑色的靴子,见它们缓慢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由拉住了他的衣袖,声若蚊音道:「我、我没力气,你、你能扶我一把吗……只要一会会,一会会就好了……」 季箫陌第一次见到比他还虚弱的人,他明显愣怔了,修长苍白的手迟疑了一番,才缓缓地朝她伸来。穆水清药性未过,浑身酸软无力,索性上前一步,整个身子软软地贴在了季箫陌的身上,依靠着他而站立。 见身边的人不动,她催着,「走吧。」 对方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右腿还一瘸一瘸地向前迈进。穆水清才恍然想起,她今日要嫁的夫君,西夏国有名的病弱七王爷季箫陌,是个瘸子。 等药性散去後,穆水清连忙直立起身子。她索性手一伸,也不管季箫陌抵不抵触,勾住了他的手臂,「还是我扶你进去吧,你的速度太慢了……」 考虑到季箫陌的身子,婚礼办得十分的简单,在拜完堂後,穆水清便被送到了新房。而季箫陌则留在大堂和皇帝及一堆朝臣寒暄着。 西夏皇帝季桁远语重心长般叹一声,「箫陌终於成亲,朕也放心了。」 季箫陌低声清咳了几番,手绢上皆是斑斑血印,他轻声道:「多谢皇兄的美意。只是臣弟时日不多,原本不想耽误他人的。」纤长的睫毛在说话时微微摇曳着,凤眸如墨,眉目如画,这麽精致的五官却配着一张极白的面容,唇色也是淡得毫无血色。消瘦单薄的身子裹在红色喜服中,这般喜庆的颜色也不能遮挡他流露的一股子病态,似患有重病之症。 季桁远担忧道:「箫陌,你说什麽呢,有皇兄在,你怎麽会出事呢。再说,你已经年过二十,今才娶妻,怎麽说也该给自己留後啊!」 某大臣道:「是啊是啊,陛下刚有喜事,七王爷的好事想必也近了呢。」 季桁远温柔一笑道:「前段时间妍珊刚诊断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不知她早有身孕,之前朕还累着她呢……」 季箫陌垂下眉眼,长长的睫毛低低敛着,他温声答道:「恭喜皇兄。」 季桁远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季箫陌,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笑道:「妍珊一直待你如亲弟弟,如今你成亲,她却因为害喜得厉害不能出宫,你找个时间带你的王妃回宫一趟吧。」 「好。」 两人的酒杯相碰。 见季箫陌神情倦怠,季桁远挥了挥手,暧昧地笑笑,「时辰也不早了,箫陌早点回去洞房吧。爱卿们也别去新房折腾箫陌了,今晚就让他们夫妻俩好好地洞房花烛吧。」 「谢谢皇兄,臣弟先走了。」季箫陌站了起来,头一阵眩晕,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的贴身丫鬟青竹见状,连忙搀扶他坐到轮椅上,轻轻道:「王爷,是喝药的时辰了。奴婢送您回房。」 季桁远望着季箫陌一边咳嗽一边远去的身影,嘴角有着隐隐的笑意。 一拜完堂,穆水清就被送进了新房里。一进房,她连忙将红盖头随手一扔,还将压迫她脖颈多时的凤冠重重地扔在了床上,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王妃不可!」丫鬟竹月惊呼道:「王爷还没进来,您怎麽能自行掀去红盖头呢,这是不吉,不吉的象徵。」 「等王爷要来的时候,我再戴上。」穆水清捂着肚子道:「我好饿。」他们在外吃好喝好的,她却在房里饿着肚子,实在是天理难容! 「奴婢帮王妃拿些小点心。」 穆水清饿着肚子好不容易撑过了拜堂,如今丫鬟拿来了小点心,她连忙毫无形象地猛吃了起来。丫鬟在旁瞪大了眼睛,完全惊呆了。 季箫陌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女子毫无教养地大字坐在椅子上,嘴里的糕点发出喀喀咀嚼的声音,嘴角满是糕点屑,完全和传闻中那个知书达礼、温柔娴淑、惊才绝艳的京城第一才女穆水清画不上等号。 「奴婢参见王爷。」 丫鬟慌张的声音让穆水清恍然回过神来,她抬起头随意地望了一眼,只是一眼,她手中的糕点掉到了地上,发出啪嗒的脆响。 眼前的男子轻靠在轮椅上,被丫鬟缓缓推入房内。墨色的长发微微挽起,几缕青丝随着清风轻轻摇晃着,隐隐约约露出一张清美之极却又白得几乎透明的容颜。一身红色长袍,衬得他纤长消瘦的身材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柔和感。 穆水清听闻七王爷季箫陌是将死之人,她原以为是印堂发黑,脸容惨白宛如厉鬼,甚至走两步便要咳嗽几声的瘸子,谁知竟然是眼前眉目俊美、薄唇玫红的翩翩美男子。 此刻,那双温润宁静的墨色双眸正倒映着她微微涨红的脸,穆水清觉得呼吸稍有停滞,甚至片刻失神。这麽美丽且柔弱的男子是她的夫君? 「王妃?」 穆水清缓过神来,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嘴。 正主竟然那麽快就回来了,刚才她吃得得意忘形,竟然忘记吃饱就溜了。 「王爷!」穆水清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装作十分痛苦地道:「妾身一下子吃太撑了,想去下……去下茅房。」她眼睛贼溜溜地一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藉尿遁速溜,「妾身去茅厕了……王爷先休息……」穆水清临走前,偷偷地抬头瞥了一眼,见季箫陌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眸中似有无数流光划过,顾盼生辉,让她又是一怔。 「王妃早点回来。」 穆水清暗自撇了撇嘴,鬼才回来呢! 季箫陌嘴角微微一弯,他淡淡瞥了一眼青竹,若有所指地道:「青竹,王妃刚来不识路,你带她去吧。」 半炷香後。 「王妃,您还没好吗?」青竹站在茅厕前,憋着气问道。 穆水清装作痛苦地道:「啊,刚才吃坏了肚子,需要长一点时间,你等不及便先回去吧。」 「王妃知道回房的路吗?」青竹狐疑地问。 「噗……」穆水清用嘴发出了一个放屁的声音,她捏着鼻子道:「这里太臭,你在回廊那等我吧。」 待青竹离开後,穆水清蹑手蹑脚地从茅厕里出来,她贼头贼脑地望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嘴角一勾,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 墨香苑,一个黑影忽然蹿到窗前,望着低声咳嗽的季箫陌低声道:「王爷,王妃偷偷摸摸地朝着书阁走去了。」 他皱眉问:「青竹呢?」 「青竹在回廊处,似乎是王妃骗她去的。」 「你暗自跟着,且看她要做什麽。」季箫陌抿了抿唇,眼中滑过一丝杀意,指甲狠狠地陷入了掌心。 半个时辰後,穆水清垂头丧气地踏入了房内。 第二章 她原以为病秧子王爷累得睡下了,谁知他竟然精神很好地端坐在书桌前看书。完美俊秀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落下淡淡的投影。静若处子,点尘不惊。 季箫陌见穆水清走近,睫毛轻搧,关心道:「王妃还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穆水清一阵低落,刚才难得有机会可以溜出王府,谁知这王府像迷宫似的,她越走越迷糊。之後,她走了好长的路,总算看到王府的後门时,却一不小心被一名丫鬟看到了,她谎称迷路,丫鬟便很好心地将她送回了新房。眼看自由就在眼前,她怎能不气。 「王妃为何一直站在门口,不过来吗?」季箫陌含笑问。 穆水清一阵清醒,她正色道:「回王爷,妾身在茅房待得甚久,浑身恶臭,王爷身子尊贵,不便靠近。容许妾身沐浴更衣一番。」 穆水清窃喜地想,趁着去浴室的途中再溜一次吧。 还想动歪脑筋!季箫陌缓缓翻了一页书,淡淡地道:「青竹,将浴桶搬进房内,伺候王妃更衣沐浴。」 「啥?」穆水清呆了,她口吃地问:「在这房里沐浴吗?没有浴池吗?」 季箫陌点头,很是抱歉地道:「浴池年久失修,正在装修中。如今,委屈王妃在浴桶里沐浴了。」 「王爷也在房里?」穆水清忐忑地搓了搓衣角。 「我的腿不便动身。」季箫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问:「王妃有问题吗?」 「那我去别的……」地方。穆水清的话未完,小厮已将浴桶搬了上来,并气喘吁吁地倒了十几桶热水。 见木已成舟,穆水清哭丧着脸瞪着浴桶,整个人宛如钉在了地上。她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演什麽美人出浴图啊! 沐浴并非穆水清所想一般,光着身子在季箫陌眼前晃来晃去。他们两人的中间设了一个屏障,而这屏障厚实得看不见对方在干什麽。因为这样,穆水清才放心地去洗澡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陌生人看光光呢。 洗澡的水声伴随着季箫陌翻书的声音在宁静的房内哗哗地响起,穆水清在忐忑和紧张中将自己沐浴了一番。待到浴桶里的水都凉透了,她才穿戴整齐,磨磨蹭蹭地从屏风内走出。 见季箫陌仍认真地看书,穆水清哭丧着脸道:「王爷还不睡?」 季箫陌随意地瞥了一眼,白色的里衣微微湿透,紧紧地贴着穆水清的身上,衬着姣好如玉的身材凹凸有致,她却毫无察觉地在他眼前走来走去。长至腰际的秀发湿湿漉漉地黏在穆水清的脸庞,遮掩了她眼中的一汪潭水,朦胧的水气使她的脸颊彷若染上了一层雾气,衬得她那张刚沐过浴的白皙脸蛋粉嫩粉嫩的。难道要色诱他了吗? 「嗯,你先睡吧,我将这本书看完。」季箫陌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指有些紧张地拽紧着书。 刚洗完澡,湿漉漉的身子被风一吹就冷得不行,穆水清连忙缩进了被窝,被窝的寒气让她抖了抖。她好奇地问:「王爷,有人帮你暖床吗?」 季箫陌会错意了,他正色道:「今日是我们大婚之日,这床没有其他人碰过。」 「你久病缠身,这麽冷的被窝对身子不好的吧,为何不让人暖暖?」王爷的话怎麽说也有一两个暖床丫鬟吧。 季箫陌无视之。 穆水清冻了一会後,好不容易将被窝暖好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最後仰着头问:「王爷,你还不睡吗?」 她在现代一直凌晨才睡,古代人睡得早,她来了一个月仍不是很习惯。更何况季箫陌点着油灯,明晃晃的亮光让她更是没有睡意。 而且今日是他们大婚之日,她心中忐忑无比,生怕眼前这位王爷夫君来个偷袭。虽说是个病秧子王爷,但遇到美色,谁知他会不会在床上突然雄风再起,回光返照呢…… 已经亥时了,再拖下去会被她起疑的吧。季箫陌脸色凝重地合上书,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便瘸着脚缓缓地朝着床铺走去。 走了不过十来步,见穆水清缓缓撑起身子,薄被顺溜地滑至胸前,明晃晃地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双峰,季箫陌一时竟觉得胸闷气喘。他伸手搭上屏风,头微微别过,低声咳嗽着。 他想劝她将被子拉好,谁知她竟然被子一掀,衣着曝露的便向他走来,还一脸特别灿烂的笑容,「王爷,我扶你。」 刚才在床上的时候,穆水清已经想通了,既然今日溜不掉,她就当照顾病人,服侍下这位病弱王爷吧,将他这位长期饭票哄得开心了,她的钱就滚滚来了。日後再找机会开溜!而且看这位病弱王爷走路气喘的样子,那方面一定两下就泻了吧,她就当被狗咬了两口好了。 穆水清谄媚地笑道:「王爷,我为你更衣吧!」看他走路都气喘吁吁,脱个衣服恐怕也要丫鬟帮助的吧。 穆水清忽然的靠近,让季箫陌一阵警惕,手微微抬起,朝她背脊颈椎处靠近。然而当她清浅的呼吸声轻轻地吹拂在他的颈间时,他严肃的神情忽然呆怔了一下。穆水清刚沐浴完,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让他一阵恍惚。 而这一恍惚,他的外衣便被穆水清轻轻松松地脱了下来,人更是被她好心地扶到了床上。 季箫陌呆滞地坐在床上,见穆水清就在他身侧躺下,眼眉弯弯笑道:「王爷,夜深了,我们睡吧。」 季箫陌会错意了,以为穆水清急不可待地要洞房,那双漂亮的柳眉不由轻皱了一下。若是第一天不碰她,皇兄会不会起疑? 穆水清心里打着小九九。快睡快睡,最好别碰我! 这样想着,她伸手将床前的油灯熄灭。然而这时,她的手忽然被人紧紧地握住了,整个人贴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穆水清的表情瞬间慌张了起来,黑灯瞎火的,莫非他真要对她……她纠结地发觉,自己还是过不了让陌生男子碰自己的关卡。 她羞红脸道:「王爷,不、不要……」身子已经作着逃跑的准备。 「王妃,将灯点上。」 「妾身不喜欢在亮处那啥……」她欲迎还拒地推了他一把,一瞬间跳下了床。 季箫陌突然噤声,痛苦地咳嗽着,「咳咳、咳咳……」 穆水清慌张下床的时候,碰倒了床边的油灯。漆黑一片的房间瞬间亮了起来,穆水清忐忑地扭头,原以为会被季箫陌抓包,谁知她惊悚地发现,季箫陌手里的锦帕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不只是他的锦帕,床上、被子上四处都是飞溅的斑斑血迹。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床上,额头不停地冒出急汗,原本白皙的脸庞如今更加没有血色。 「你怎麽了?」穆水清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却发现他双眸半睁半阖,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下意识地把了把脉,脉象好弱,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了。 穆水清惊叹,这弱柳扶风的身子,可惜了那张俊俏的脸。她心里头乱想归乱想,手上可不敢有丝毫懈怠,她扯开嗓音吼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然而这时,全府上下早已休息,众丫鬟知晓今日是王爷、王妃洞房之日,不得靠近,所以房间四周无人把守。而丫鬟、小厮休息的偏房离主卧有段距离,所以,穆水清再怎麽喊,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别睡啊!」穆水清看着血液一点点染红他的里衣,焦急地拍着他的脸,「药、药在哪里?」 她知道传闻中的七王爷是个体弱多病的将死之人,但她没想到他竟然连洞房之夜都撑不过去。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麽突然就发病了呢,难道是因为一天的劳累导致病发了吗,还是因为美人在侧刺激太大给激动到的?她是来冲喜的啊,怎麽第一天就把人给冲挂了呢…… 「在……」季箫陌除了发出几声痛苦的呢喃外,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手指摇摇晃晃地轻轻抬起,指着挂起来的红色喜服。 「我帮你拿来,你别睡啊,千万别睡啊!」穆水清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若是有人将死在她的面前,她的心瞬间慌张害怕了起来。 穆水清曾经是名护士长,每日虽然操劳,却乐得其所。然而有一次她看护的病人忽然心肌梗塞,穆水清第一时间拿来了药,并尽力抢救,却仍然眼睁睁地望着病患在她面前断了气。 第三章 她後来才知,是主治医生将大病当成小病治,配错了药。因为对方是德高望重的医生,所以一切的过错都推托为看护的护士粗心大意拿错了药,才害病人突发性死亡。这件医疗事故害她被严重惩处,并丢掉了饭碗。 因为有过这个前科,其他医院都不愿收录她,穆水清不得不转业,而这件事一直成为一根刺扎在她的心扉上。所以,自此之後,她特别怕有人在她面前倒下。 如今,穆水清颤抖着手在季箫陌的衣服翻找着。等翻到一瓶小瓷瓶时,她的手忽然有些稳了,一颗始终垂吊的心忽然踏实了。 穆水清急忙跑到季箫陌的身前,费着力气将他扶起,在他身後垫了几个软垫,「药来了……」 见季箫陌意识迷糊,穆水清咬了一下唇後,用力捏住他的脸颊,撬开了他的嘴,她顺势将白色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後不管季箫陌会不会被呛到,她捏住了他的下颚,帮助他做着吞咽动作。见季箫陌吞下药後,穆水清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如缕的青丝包裹着季箫陌那张苍白无比的脸,穆水清忍不住伸手将他额前的青丝拨开。她拿着锦帕,伸手将他额头的急汗和唇角的血丝轻轻擦去,动作极其缓慢和轻柔。 等他脸上恢复了乾净,呼吸平缓後,她才伸手扣向他的脉搏。虽然脉搏还是很弱,但至少度过了危险期。 一番抢救之下,穆水清疲惫至极。她知道此时门口无人把守,季箫陌又晕厥了过去,正是偷溜的好机会。她刚才回来的时候特意记了路,第二次去後门恐怕不会再迷路了,只是……穆水清望着季箫陌熟睡疲倦的睡颜,又怕他半夜再次咳血无人照顾,导致命丧黄泉。若是她溜了,他死了,到时候皇帝以为是她杀的人以致於全国通缉她,她该如何是好呢…… 穆水清衡量了一下利弊,咬了咬唇,决定留了下来。她一没有银两,二实在是不放心季箫陌。虽说今天初次见面,但良心告诉她不能见死不救。 她坐在床前照看了一会季箫陌,才半炷香的工夫,上眼皮就不停地和下眼皮打着架,最终她还是抵不住层层困意,身子一软,滚到了床上,在季箫陌的身侧躺下了。 才一转眼的工夫,她就完完全全放松了身子。在感觉有些冷後,她无意识地翻了一个身,朝着身侧暖暖的怀抱扑了过去,随之,她越来越困,渐渐地滑入了梦乡。 不仅如此,穆水清还作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正站在满满一院梨树的院落里。月光十分迷人,满枝满院的白色花瓣漫天飞舞,照映着身前的锦绣男子面如冠玉,身姿俊挺。 穆水清眯了眯眼睛,总觉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但如今,她脑子一片混沌。 「他日,我若为皇,必封你为后。」那人抬起她的下颚,对着她的唇轻轻吻来,极其的珍惜和呵护。穆水清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她不由扯出了一个微笑,害羞地点了点头。 画面突然一转,那人依旧执着她的手,依旧笑若春风,可偏偏让穆水清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寒。 「水清,可愿意试探下我的皇弟?」 她听到自己颤着音道:「你让我嫁给七王爷?你竟然让我嫁给别人?」 「水清,这件事只能你为我做到,你会帮我的,对吧……」 画面突然又一转,漆黑的夜里,穆水清仓皇地逃窜,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逃。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一名黑衣人步步向她紧逼。 「不要过来!」她拔下发簪,颤抖地握在手里。 电光火石间,穆水清猛然惊醒,急促的呼吸过了好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喘息着摸了摸身上的亵衣,发现早已湿漉一片,这样湿漉漉的衣服黏稠在身上的感觉真实得让她傻傻地裹着被子轻颤了起来。 前世,她因为想曝光那起医疗事故背後真正的原因,被人按在水里生生溺死,这种淹死的感觉她如今回想起来都触目惊心。是的,她并非真正的穆水清。真正的穆水清早在一个月前跌入自家的池水里,淹死了。 和她一样,真正的穆水清并非是意外落水,是他杀,有人处心积虑要杀她! 阳光顺着窗缝缓缓地照入房内,穆水清抱着被子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啊。穆水清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想下床换件衣服,却发现季箫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歪着头,正默默地凝视着她,这样的神情让穆水清的心不知为何慌张了起来,有一种似乎被看透的奇妙错觉。 这怎麽可能呢,他只是一位病弱王爷啊……穆水清压下心底的烦躁,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王爷醒了,身子可有不舒服?需要请大夫吗?」 「嗯,刚醒。」季箫陌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就似展翅高飞的蝴蝶,他垂下眼眉轻轻道:「昨晚,谢谢你了,已经没事了。」 「这是妾身该做的。」穆水清低垂着脑袋,恭敬道:「王爷是要继续休息呢,还是起床呢?」 「起身吧。」 「妾身伺候王爷更衣。」 她柔顺的话语、恭敬的动作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但眼中的不甘和倔强却真实地透露了她的心扉,季箫陌望着穆水清的神情越发的高深莫测了起来,心里的狐疑也越积越深。 穆水清深吸了口气,低头替他系衣带。单薄的白衣衬得他白皙的肌肤越发的苍白,但在穆水清无意的碰触下,微微泛着诡异的粉红。 「王爷别僵硬着身子,衣服穿不进去……」穆水清皱眉地望了他一眼。 季箫陌嘴角一抽,捂嘴咳嗽几声以掩饰尴尬。他不太习惯女子的碰触,所以,即使这名女子身为他的王妃,他也不想与她肌肤相触。 穆水清伺候好季箫陌换衣後,自己也换了一件水蓝色长裙。她照了照镜子,这身子的主人不亏是京城有名的美人,这条水蓝色长裙衬得她身姿苗条,肌肤白皙如玉。 穆水清等了许久也不见丫鬟端洗脸水进屋,不由打开了门,正瞧见一名丫鬟打着呵欠从她身边路过。 穆水清拧着眉道:「都什麽时辰了,怎麽不伺候王爷更衣、洗脸呢!」 丫鬟瞥了她一眼,好半天才福了福身道:「王妃莫气,奴婢命人拿来。」 穆水清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丫鬟的态度诡异得很,怎麽说她也是王妃啊,怎麽对她的态度这麽漫不经心。莫非因为她刚嫁过来,所以不服气?看样子,她得立立当家主母的威了,省得一名小小的丫鬟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穆水清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着丫鬟们端着脸盆、毛巾鱼贯而入,她原本就不是耐心很好的主,如今更是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她冷笑了一番,喝道:「竟然那麽慢,做什麽去了!」她瞥了一眼正在漱口的季箫陌,冷冷地道:「你们平常也这麽照顾王爷的吗?」 被突然点到名,季箫陌差点被水呛到。 见穆水清动怒了,一名嫩黄衣服的丫鬟细声细气地道:「王妃莫气,奴婢们都刚起来,所以来晚了。」 奴婢一般到要比主子早起,怎麽说卯时也得起了吧,如今已经快辰时了,她们竟然刚起来! 穆水清毕竟是刚来,这屋子里还有正主。她狐疑地瞥了一眼季箫陌,他的脸色平常,好似习惯了这些。她压了压心中的火气,闷闷地将疑惑吞进了肚子。 黄衣丫鬟收拾着床铺,看见被子床单上的血迹时,眼神微微闪了闪。 季箫陌洗漱好後,淡淡地道:「传早膳吧。」 早膳是简单的白粥和青菜,穆水清原以为是照顾季箫陌的病情所以才如此清淡的,然而当看见午膳是白粥、青菜外带一块豆腐状的小肉时,穆水清气得捏紧了筷子,她咬着牙问:「王爷一直吃这些?」这粗茶淡饭的也太寒酸了吧,他不是王爷吗。 「王妃不喜欢?」季箫陌心虚地咳了几声,将桌上唯一一块小肉推到了穆水清身前,满含歉意道:「为了给我治病,府上大部分钱财都耗费在买药材上了,所以平常较为拮据,一日三餐多为素食,委屈王妃了……」 第四章 穆水清闷闷想,那就是说这王府一穷二白?她原本还想从王府偷点金银珠宝的,如今,她还是趁早溜吧。 於是,吃完饭後,穆水清美其名曰饭後散步,实则是去熟悉王府的地形,再次实行她的偷溜计划。 穆水清走过回廊,发现王府的下人们皆两三个聚在一起,聊着天、晒着太阳,一副懒散的模样,地上到处都是灰尘、纸屑,也没人去打扫。穆水清抓狂,这个王府究竟是怎麽回事啊,怎麽下人们过得比王爷还滋润! 走着走着,远处忽然飘来了肉香。由於午膳就吃了一小块肉,对於食肉大王穆水清而言十分不满足,她顺着肉香摸索了过去。是厨房,穆水清偷偷从窗口望去,见三名下人围坐在桌边,而桌上摆着各种大鱼大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肉从来没见过啊,好好吃。」 「这条鱼也十分美味。」 「当然,这些都是西域国进贡给陛下的,昨日大婚,陛下刚赏赐给王爷,但王爷不知道呢。」 另两人听闻,窃笑道:「王爷身子虚,不能吃这些大鱼大肉,所以由我们代劳了。」 「是啊是啊。」 砰!穆水清踹开了门,墨眸怒瞪道:「你们,跟我一起去见王爷!」 见穆水清忽然闯入,三人皆是一惊,随後,一人苦口婆心地劝道:「王妃,王爷身子矜贵,这点小事怎需要惊动王爷呢。」 「怎麽,本王妃的话都不听了?」穆水清冷笑道:「若不是心虚,何必怕见王爷呢。来人,将这三人给我押到王爷面前!」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正在房里看书的季箫陌抬起了头,望了一眼风风火火入内的穆水清以及三位被护卫押入房内的下人,疑惑地问道:「王妃,你这是何事?」 穆水清大气凛然地道:「回王爷,我发现这三人偷食陛下送给王爷的食材,这些食材都是西域国进贡给我国的名贵食材,他们在厨房内偷偷摸摸地食用美食,却让王爷吃着粗茶淡饭。王爷,你看该怎麽处置他们!」 「王爷,我们冤枉啊!这些食材是刚到的,正准备晚膳时端给王爷品嚐,并非王妃所言。」 穆水清冷笑,「既然是给王爷品嚐,为何我却看见你们在偷食?」 三人贼眉鼠眼对视了一番後,一人谄媚道:「王妃您刚来,很多事情您并不知晓。王爷身子虚,小的是为了确定这些食材王爷能否食用才亲口嚐试的,并非偷食。」 「是啊、是啊。」身边的人附和着。 王爷重病,身体病弱,终日卧病休息,所以王府上下都不怎麽将季箫陌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知道,连走路都气喘的王爷根本不管府中的事情,也根本完全不了解府上的人事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便欺瞒一番就能蒙混过去。 「这样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上,季箫陌低垂着脑袋,如墨的发丝遮掩了他的神情,只露出嘴角淡淡的弧度,「王妃,这只是小事,不如算了吧。」 这一幕穆水清看在眼里。季箫陌一脸淡笑,好似习惯了一般,她的心跟着酸涩了起来,竟然有王爷做得被下人欺负到头上去了! 三人一喜,「谢谢王爷,我们先下去了。」 见他们无罪释放,眼里满是得意,穆水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王府既然拮据,何必养这些没用的吸血虫。你们几个,收拾一下包袱可以离开了,王府养不起你们!」 她扭头看向季箫陌,郑重地问:「王爷,我是你的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请问,我可以作这个决定吗?」 季箫陌一怔,他抬眸望着穆水清半晌,望得穆水清紧张得忍不住握紧了双拳,他才轻轻扯了一个笑,淡淡地道:「有劳王妃了。」 一名下人忽然慌了,连忙跪下来道:「王爷,我们辛辛苦苦工作十余年,您怎麽能让王妃赶我们出去呢。」 季箫陌迟疑地道:「本王已经将此事交给王妃处理了。」 穆水清听闻,笑了,她瞥了一眼三人,冷冷地道:「王府不养没用的人,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收拾包袱走吧。」 一人吓得双腿发颤,几乎快站不稳,「王妃,小的再也不敢了!之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王妃,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 「我们这把年纪已经找不到工作了……」 「求王妃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刚才还得意的三人,如今各个慌张地跪倒在地,对着穆水清不停地磕头求饶着。这几年,他们在王府里混惯了,如今要是真被赶出去,没吃没住的,恐怕没几天他们就会曝屍街头。这样想着,他们越发的惶恐不安。 被人又是求饶又是磕头,穆水清并非铁石心肠,她迟疑了一番,终於不忍心道:「下不为例。」 「谢谢、谢谢王妃。」 众人在新房的不远处,好奇地望着房内的场景,见有人对着王妃不停地磕头求饶,十分不解。这时,他们见王妃突然走出了房,目光凌厉地环视了一圈,下人连忙慌张地低垂下脑袋。 「你、你、你。」穆水清双手一插腰,十足母夜叉的形象,「给我打扫房间。」 「你们。」她眉目一挑,指着那些偷懒的人道:「给我将王府好好地清扫一番。」 昨天来了那麽多人,鞭炮放了一堆,院子里全是散落一地的纸屑、灰尘和脚印。这麽脏竟然拖到现在都不打扫,养这麽多人有何用! 她一声令下,竟然无人行动,皆瞪着眼睛望着她。穆水清扯了一个淡笑,拨着朱红的指甲淡淡地道:「目前王府有些拮据,是时候裁些人了,王府不必养这麽多连扫地都不会扫的人。我怎麽说也是王府的女主人吧,这点裁人的权力还是有的。例如那些好吃懒做的……」 她话未完,众人已经雷厉风行地打扫了起来。 装腔作势,威逼利诱,果然效果斐然,将他们的奴性都逼了出来。穆水清不由奸笑着。 新房内,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担忧地道:「王爷昨晚咳血咳得厉害,可是病发了?」 季箫陌缓缓地摇了摇头,「无须担心,我没事。」 「可昨晚属下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若非王妃在,属下早就冲进来了……」黑影自责地道:「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 「她毕竟是皇兄派来的,如果不和她同房,恐被皇兄起疑……」季箫陌坐在轮椅上,柔暖的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赫然浮现一道淡色的红晕,好似说到同房,他甚是害羞似的。然而,他的另一半张脸却隐藏在阴影之下,阴沉地弯了弯嘴角,「所以我昨晚假装咳血晕倒,希望能蒙混过去,顺便以此试探了她一下。」 听到季箫陌并非病发,他的心安了安,随後他悄声问道:「王爷试探下来的结果是……」 「没将我丢下,照顾了我一夜,让我有些惊讶。皇兄派来了好棋子,完全不露声色,若非我早有准备,恐怕真被她骗了……」 不知为何,季箫陌忽然忆起昨晚,穆水清照顾完他後,睡相全无地趴在他的身上,衣领微微後褪,浅露出半截莹白细腻的脖颈,橘黄色的烛光在黑暗中将她的半张面庞浸染了一层暖暖的金色。她紧紧地抱着他鼾声不断,随意坦然宛如没有半点心机。这些都是伪装吗? 季箫陌的目光遥遥投向正在喝斥众人的穆水清,映着阳光,穆水清秀美的面庞似发出柔和恬淡的神采,缕缕青丝随风飘扬,彷佛镀了一层绚丽的金色。 他淡淡地凝望着,轻轻道:「发现她有问题,立刻向本王汇报。若再去书阁,就找个机会制造个意外吧……」季箫陌刚说完,忽然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苦地揪着轮椅的扶手摔倒在了地上。昨晚运气吐血,果然还是太伤身了。 黑影刚想上前扶住季箫陌,却见穆水清慌张地跑了过去,他连忙敛去了身形,再次躲进了黑暗中。 「王爷、王爷你怎麽了?」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季箫陌病弱美人的形象简直是男版的林黛玉。 第五章 穆水清轻轻拍着季箫陌的背,扭头对着呆滞的丫鬟们道:「还不给我去倒水。」随後她小心翼翼地将季箫陌扶回了轮椅上,伸手接过了丫鬟递来的水杯。手猛然一烫。穆水清对着丫鬟喝斥道:「这麽烫,怎麽喝啊!」 她低头吹了几下水,扭头对着季箫陌嘱咐道:「王爷,这水有些烫,我帮你去窗边凉凉……」穆水清的声音一顿,她瞧见季箫陌直愣愣地望着自己,此时,那双漂亮的墨色水眸正泛着奇怪的亮泽,她的心忽然一慌,握着杯子的手也局促了起来。她泼妇的形象会不会吓到他了……其实她真的是贤良淑德的女子…… 经下午那出戏,府里的下人们对这位新王妃开始毕恭毕敬了起来。晚膳改善了许多,是穆水清喜欢的大鱼大肉,季箫陌只是浅嚐了几口,其余皆被她一扫而空。穆水清此刻的心情超级爽快,她整张脸洋溢着明显的喜气,让季箫陌频频侧目,困惑不解。 但一到晚上,想起所谓的侍寝,穆水清迅速垮下了脸。 季箫陌腿脚不便,她是不是要服侍他洗澡、擦身呢?这麽一想,她刚才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脸色凝重了起来。 而这一厢,季箫陌早就命青竹搀扶着踩着椅子进入了木桶,随後青竹默默退下,顺便关上了门,徒留穆水清尴尬地面对着沐浴中的季箫陌,犹疑着究竟要不要上前。 温热的水包裹着季箫陌,一点点淹没着他的疲倦。他瞬间放松了下来,将湿透的上衣缓缓褪下,向後靠去,闭目靠着木桶浅眠了起来。他白皙到没有血色的皮肤与精致的锁骨在烟雾缭绕的暖气中若隐若现着,穆水清的呼吸随之起伏着。当然,季箫陌只是假装闭目,暗中则观察着穆水清的一举一动,谁让穆水清的目光太过热烈了,他想不注意都难。 穆水清呆呆地望着季箫陌,好半天才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季箫陌俊美,但没想到当他的墨发倾泻而下,若隐若现着精致白皙的锁骨,往日苍白的脸颊因水的热气晕染泛起红晕,是这般让人移不开目光和惊艳。 「王爷,我先睡了……你如果等会起身不方便,就唤青竹进来。」穆水清不等季箫陌同意,嗖的一声钻进了被窝,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开始呼呼大睡,实则心忐忑地怦怦跳着。 美男出浴图什麽的,她怕自己的血槽不够啊! 穆水清一开始只是假意打鼾想躲避晚上的侍寝,谁知一扑进被子里,眼皮瞬间沉重了起来,才眨眼的工夫,竟然进入了梦乡,而且又作了一个梦。 「王爷,水凉了为何还不唤奴婢进来,万一生病了怎麽办?」 耳边是青竹责怪的声音,季箫陌恍惚地抬起头,对着她无声地笑着,「生病了又如何,我的身子又从未好过,不在乎多感染个风寒,多喝点药,反正都是要那样去的。」 只听季箫陌一声长叹,强撑着站起身,青竹立刻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出浴。 「王爷,您何必这般作践自己呢?」她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穆水清,轻声道:「王爷为了避免晚上的肌肤相亲,特地命奴婢在香炉里下了迷药,可……王爷既然不愿意,何必答应这场婚事呢?」 青竹从小服侍季箫陌长大,她对季箫陌除了应尽的主仆之谊外,更多是姊姊对於弟弟的关心和照顾。记忆里那样惊才绝艳、唇红齿白的少年,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她比谁都痛心和伤感。她弯下身,长指轻轻地抚着季箫陌已然麻木的右脚,哽咽道:「都五年了,王爷还放不下吗……」 「青竹……」季箫陌低着头,轻轻道:「皇兄起疑了,日後的王府恐怕不会太平了。不如今日,就让白夜带你走吧,离我越远越好……」他口中的白夜正是平常暗中保护他的护卫,也是青竹的心上人。 青竹嘴唇微微泛白,不自觉地颤抖着,「奴婢不走!」她跪在地上,声音上扬,是那般的固执,「王府里的丫鬟有几个是能信的,奴婢走了後,王爷又该谁照顾?从小,王爷的吃穿用度都是奴婢一手打理的,经其他人的手奴婢信不过……更何况连白夜都走了,让谁保护您啊。」 长长的叹气声再度响起,在这空荡荡的房里幽幽回荡着。 【第二章】 穆水清伸着懒腰、打着呵欠起床时,发现身侧空荡荡的,她不由问着垂首站立在床前的青竹,「王爷呢?」她这一觉睡得也太沉了吧,竟然连季箫陌何时躺下、何时出门都不知晓……那是不是他晚上对她做什麽,她也完全不知晓?穆水清紧张地摸了摸衣服,发现衣衫完好无损地穿在自己身上,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王爷在书阁看书。」青竹的声音很嘶哑,穆水清不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睛肿肿的,好似哭过般。 「青竹,有人欺负你吗?」 青竹一怔,撇过头道:「没……」她上前服侍好穆水清着衣,并为她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用一支别致的玉簪插着。 穆水清美滋滋地照着镜子,她发现穿越过来唯一的好处就是原主人的皮相不错,墨发乌黑有亮泽,皮肤白皙顺滑,穿什麽都衬得身子玲珑有致,有种说不出的骨感美。 「王爷很喜欢看书吗?」穆水清好奇地问。毕竟她发现季箫陌除了吃喝拉撒外,就是在房里看书。她知道他腿脚不便,不能出门,但每天都看书不腻吗,她都快吐出来了。 「不下下棋、练练字、画画图之类吗?」 「王爷曾经酷爱下棋,只是如今,没有对弈的人罢了。至於其他……」青竹迟疑了一番,含糊道:「这就不是奴婢能多过问的了。」 吃完早膳,穆水清照例在府中闲逛。她可没有季箫陌那麽好的定力,能六个时辰坐在房内或书阁里看书,终日不出门,她的心思可都飞到了府外呢。什麽时候能出府就好了…… 在转角处,穆水清和人撞了个满怀,她惊慌地後退了几步後,被青竹稳稳地扶住,对方虽没有跌倒,但手里的东西全部散落在了地上。 对方望了望青竹,望了望穆水清,好半晌才道:「见过王妃。」 「什麽事那麽着急?」 「回王妃,这是上个月的帐本,小的已经清算完毕,正要给莫管家呢。」 穆水清定眼一看,散落一地的正是帐本。她瞥了一眼青竹,青竹轻声道:「是崔帐房。」 穆水清想到季箫陌曾说王府的财政状况不好,她既然成了王妃,自然得关心关心这王府的财政状况到底有多不好。她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莫管家不在,本王妃来看吧。」她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王妃,这……」 见崔帐房动作犹豫,眼神闪烁不安,穆水清心中起疑,「怎麽,不能给我看吗?」 「小的这就报给您听。」他刚开始还报了几个正确的数字,甚至当着穆水清的面打着算盘计算着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然後,崔帐房偷眼一瞧,见穆水清好奇地盯着算盘,一脸好奇,甚至还悄声问青竹这算盘究竟是怎麽打,他轻蔑一笑,原来王妃装腔作势,其实对帐目上的事情一无所知。这麽想着,崔帐房不由大胆了起来,嘴上随意报了几个数字,观察着穆水清的反应,却见她竟然认真地点着头,不由乐翻了。这王妃果然不懂! 崔帐房和莫管家平日见王爷不管家,所以每次都在帐目上做了手脚,暗自亏空王府的财政,虚报帐目,以此牟利。 刚才他见王妃忽然问起帐本的事,突然想起王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立刻心慌了起来,恐她看出端疑。如今,他见穆水清不懂装懂,暗自窃喜了一番,更大胆地在算帐时将总数额叫少、叫虚。 崔帐房劈里啪啦打着算盘,忽然一停,对着穆水清恭敬道:「回王妃,帐已清算完毕,一共一千五百六十七两。」 穆水清轻喃道:「竟然这麽少……」她原以为嫁给王爷,虽然柔弱了一点、跛脚了一点,但至少家财万贯啊,例如王爷死後,她能分得一些家产之类的。 她闷闷地想,不是穿越小说里那些皇亲贵戚一出手都是一千两之类的吗,季箫陌也太寒酸了吧,一共才一千多两…… 第六章 崔帐房见穆水清皱眉,装模作样地感慨道:「王爷病重多年,药材的支出极其名贵和繁多,所以才……」他将帐本递过去,故意问道:「王妃要看帐目吗?」反正王妃看不懂,不如装个样子。 「嗯,我看看。」穆水清接过帐本,翻看了几页。然而古代人的记帐方法让她的头瞬间大了起来,她揉了揉眉角,看没几页就还给了崔帐房。 见穆水清真的不懂,崔帐房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他福了福身刚要离去,却见穆水清一抬手,道:「青竹,拿笔墨纸砚。」穆水清对着崔帐房笑道:「崔帐房莫走,等青竹回来,我算上一算。」 崔帐房愣了愣,叹道:「王妃,算帐是用算盘算的,您拿来纸和笔有什麽用呢?」 穆水清只是轻轻一笑,她接过青竹递来的纸,平整地铺在回廊的长椅上,随後,用毛笔沾了沾墨水。 「麻烦将刚才你所念的全部再念一遍。」 「啊?」崔帐房一呆,刚才那些数字是他临时编的,哪还记得。 「药材一千七百两……」 「不对吧,我记得刚才你说是一千八百五十两。」穆水清拧了拧眉,对着他道:「不是都记在帐上吗,怎麽还会念错?」她瞥了一眼青竹,和颜悦色地道:「崔帐房既然老眼昏花,那就让青竹念吧。」 「这……」崔帐房犹疑了一番,最终将帐本递给了青竹。 不就是一个丫鬟和一个不懂算帐的王妃吗,他有何畏惧! 青竹念道:「药材一千七百两,操办婚事一千三百七十两,月钱三百两,送礼七百两。收到玉如意三对,一百九十两;送子观音五座,七百八十两……王妃,念完了。」 随着青竹话音落下,穆水清毛笔一收,似笑非笑地望着崔帐房,「崔帐房,你刚才说一共一千五百六十七两,但我算下来似乎不是这个数嘛,我发现你老眼昏花得挺厉害的嘛。」 崔帐房没想到穆水清会怀疑,气红了脸,「王妃不会算帐,又懂什麽!」 「哦,我不懂?」穆水清笑着将宣纸抬起,当着崔帐房的面抖了抖,「我的确不会用算盘。」 崔帐房看着纸上的鬼画符,冷哼一声。虚张声势! 「但我知道,总额却是五千七百二十两。」 崔帐房一听数字,腿蓦地一软,几乎快站不稳了。他强装镇定道:「王妃凭什麽这麽说?」 「就凭我纸上的数字!」 见崔帐房和青竹狐疑的目光,穆水清才想到他们不懂阿拉伯数字,立刻清咳了一声道:「反正我有别的方法,而且绝不会算错。」 崔帐房扬声道:「王妃,一定是您算错了!小的在王府做帐房十余年,算盘早就烂熟於心,怎麽会算错呢。」 「是啊。」穆水清淡淡地道:「一个老帐房竟然会算错,而且差错如此之大,不免让人感到意外了呢。」她瞥了一眼青竹,道:「青竹,你可会算帐?」她之前见青竹在崔帐房报帐时不停皱眉,不由猜想青竹恐怕是会算帐的,而且听出了崔帐房的谎报。 青竹一怔,轻轻地道:「奴婢略知一二。」 「你当着崔帐房的面算一下吧。」 青竹有些迟疑,但最後仍点了点头。 崔帐房失声道:「王妃,您怎麽能让一个丫鬟算呢?」 「闭嘴!」穆水清冷冷道:「不让青竹也行,我可以在府外请人。」 由於穆水清的一声厉喝,不少下人好奇地围观了起来。莫管家踏步而来,拧眉问道:「王妃,这是怎麽回事?」 崔帐房见到了莫管家像见到了救星,穆水清将他们的神色全部瞧在了眼里。 「帐目有些问题,我让青竹重新算算。」 「可青竹只是个丫鬟……」莫管家迟疑了一番,认真道:「王妃,交给小的吧。」 穆水清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莫管家稍安勿躁,等青竹的结果出来了再说。」 半个时辰後,青竹总算算好了帐,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对着穆水清佩服地道:「奴婢算出的结果和王妃一样,一共五千七百二十两,并无亏空。」 王府明明还有五千两银子,季箫陌却曾淡笑地对她说王府拮据所以只能粗茶淡饭。季箫陌脾气好,几乎不以本王自称,对下人们和颜悦色,从不严罚。正是因为这样,这群下人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让王爷可怜巴巴地吃着清粥小菜,自己吃着大鱼大肉。王爷还没死啊!一个个都爬到了他的头上,吞噬着他的钱财、侵占着他的王府! 穆水清在为季箫陌心疼和不值的同时,心里暗爽了一把,太棒了,王府竟然有那麽多钱,她要将这钱牢牢地握在手里,她要成为富婆了,等季箫陌死後,这些钱都是她的了! 此时,穆水清未曾发觉,自己所想的其实和那些下人所想的无半点区别。他们都认为季箫陌迟早要死的,大夫说了,不是三个月就是半年,所以现在能刮一笔钱是一笔钱。 「明明有五千七百二十两,你却谎报一千五百六十七!」穆水清冷哼一声道:「崔帐房,你还不速速招来,莫非要本王妃亲自从府外请帐房算帐,你才承认吗!」 崔帐房支支吾吾道:「是……我……算错了……」 「连这点数字都算不好,王府要你有何用。」 崔帐房慌张地看着穆水清手里的鬼画符,不明白自家王妃怎麽随意涂几笔就轻轻松松算出了数额,他害怕地将目光投向莫管家,却见他撇过了目光。 莫管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等崔帐房狡辩,他立刻厉喝道:「崔帐房,王爷敬你为王府工作数余年,一直待你为长辈,而你竟然巧立帐目,数次对王爷谎报帐目亏空,从而进行贪污,收敛王府的钱财,我都被你给骗了!」 莫管家的补刀让崔帐房双腿发颤,他慌张道:「王妃,不是这样的!是……」 「来人,将他给我拉下去。」 「莫管家,你……」崔帐房已经被人塞住了嘴,拖了出去。 莫管家缓了缓心神,对着穆水清恭敬地道:「让王妃受惊了,小的送王妃回房……」 穆水清笑咪咪地问:「崔帐房算完的帐本都是交由莫管家计算的吗?」 经刚才一出戏,穆水清便看出这莫管家有问题。她还没开口,莫管家只是一吼,护卫竟然上前拖走了崔帐房,甚至不经过她这个王妃的同意,恐怕由於季箫陌不管家,莫管家在王府简直是一手遮天。她初来王府,要动莫管家恐怕有些困难。 莫管家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道:「是,之前小的都被崔帐房欺骗了。」 「之前的帐本重算下,恐怕总数额不只五千两呢。」穆水清笑望着莫管家,「这点事对莫管家来说应该不难吧?」 莫管家正色道:「王妃放心,一切包在小的身上了。」 「顺便让其他掌柜将帐本带来,我想看看。」穆水清似笑非笑地望着有些紧张的莫管家,「刚才看帐,发现王爷名下有一间茶楼、两间药铺、一间布庄。然而药铺常年亏损不说,茶楼和布庄也完全不盈利,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王妃,这似乎……」 穆水清眼眉一弯,笑道:「如今王府是我家,王爷是我的夫君,身为王妃,我想要查看下王爷名下的产业,照理来说没有理由可以拒绝吧。」她走近莫管家,在他耳畔低语道:「只是通报一声,让他们拿着帐本来见我,这对莫管家来说不难吧,还是说……莫管家在怕什麽呢?」 莫管家眼眸一闪,恭敬道:「是,王妃。」 「好,我在房里等你们。」 将穆水清送回墨香苑,青竹福了福身道:「王妃,是时候奴婢该去给王爷送药了。竹月和揽月在门口候着,您有事唤她们即可。奴婢告退了。」 「嗯。」 来了王府两天,穆水清总算分清楚了墨香苑里的几名丫鬟。穿青衣的青竹,是一等丫鬟。穆水清发现,青竹比起照顾她,更倾向於贴身照顾季箫陌,所有东西几乎都是青竹递给季箫陌的,平常季箫陌走路不便也是青竹服侍的,明明青竹是个掌柜的大丫鬟,却偏偏做起贴身伺候的活让人浮想联翩。见两人亲昵的样子,莫非青竹是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