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本王来侍寝 中》 第一章 【第一章】 穆水清并不知道,整个天下一品茶阁开业典礼从开始到落幕,季箫陌都在对面逸仙楼的二楼默默地凝望着。当然,他看的并不是新奇古怪的节目,而是穆水清。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困倦疲乏,就连数银子时眼睛焕发光芒的神情,季箫陌都看在眼里,不由轻轻低笑一番。他想在穆水清的心里,没有什麽比银子更重要了吧。 见穆水清数完银子後,忽然抱着银子以奇怪的姿势倒在了桌上,季箫陌一紧张竟然施展轻功飞了过去。当然这半废的身子即使飞这麽短的一段路都让他难受得够呛,俯下身低咳了一番。 「王妃、王妃?」季箫陌低头一看,此时他咳得这般触目惊心,穆水清仍紧紧地抱着银子,眉眼温柔地轻阖着,嘴角流淌着可疑的液体。他稍松了一口气,不免有些好笑,不知是笑穆水清难看的睡相,还是笑自己的大惊小怪。 四下无人,安静极了。季箫陌收敛了身上的一派清冷之色,墨色淡泊的眼眸竟在望着穆水清的睡颜时扬起一片暖色。鬼使神差的,他俯下身,用袖子轻轻地擦拭着穆水清的嘴角,并将自己的外衣褪下披在她的身上。那些埋藏在心底,小心到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东西,明明越是强烈,越应该警惕,却偏偏在慢慢沉溺着…… 「唔……王爷?」穆水清揉着眼睛,明媚的杏眼含着水光,她迷糊地问:「王爷怎麽在这?」穆水清完全没有想到季箫陌今日会来,毕竟五天前,季箫陌连下床都不行,如今却如青竹般挺俊地站於自己的身前,风姿绰绰。看样子,病好了大半。 穆水清最高兴的是他今日能来,这说明了季箫陌并非不理自己,并非疏远自己,他或许也和自己一样期待着今日的开业。穆水清立刻邀功,「王爷,我今日赚了一百七十两银子,扣除杂七杂八的费用,也有一百两。」 「嗯,我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穆水清竟然觉得季箫陌这样定定地看着自己,墨色的眼眸满是温柔,让她不自觉地感觉到安心。 这时的穆水清以为季箫陌刚来,她只迷糊了一会儿,其实季箫陌已经在她身边发了几个时辰的呆了,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她发呆,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心里斗争半天的小心思,直到天色完全暗了。 穆水清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突然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了。 怎麽一见到自己就跑?季箫陌拧眉不满。而且开口第一句话竟然就是钱,难道除了钱,她没有别的要和他说了吗?季箫陌正烦闷疑惑时,见穆水清又一瘸一拐地蹦躂了回来,手里还拿了一堆东西。 「王爷,这是我亲自设计为你做的衣服。虽然款式简单,但也是我的一点点心意。」穆水清小心翼翼地将包在衣服外面的白布取下,随後将全新的衣服递上,含笑地望着季箫陌。为了这件衣服,她忙活了不少日子。 季箫陌的心忽的一动,默默地将衣服收进了怀里。谁知穆水清仍然睁大着明媚的眼睛望着他,他脸一红道:「现在换?」孤男寡女,还脱衣…… 「嗯!」穆水清猛点头,「若是大小不合适,可以尽早修改。」见季箫陌手指紧张地握着衣服,踌躇着,穆水清眨了眨眼,取笑道:「王爷是不是不方便,需不需要我帮忙?」她真笨,王爷一定是害臊自己身子不便,不方便换衣了。 自从跟裁缝们混熟了,对於穿衣、脱衣穆水清手到擒来,素手一抽就将季箫陌腰间束着的腰带轻扯了下来,开始动手扒他衣服。衣衫滑落了一角,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精致诱人的锁骨。美色当前,穆水清咽了咽口水,刚才的瞌睡虫全飞走了。衣服扒光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呢? 见穆水清如狼似虎的模样,季箫陌猛咳嗽,伸手推着穆水清,「王妃,还是我、我自己来吧……」虽然跟穆水清有过亲密接触,那也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如今她瞪着明媚的双眸,他不自觉的好窘。 「王爷咳成这样,必然是风寒了。别乱动了,让我帮你速速脱衣、穿衣。」明明只需要褪掉外衣,但两人争执下,穆水清将季箫陌的衣服全扒了下来。 季箫陌露出单薄消瘦的身子,在冷风中微微颤了一下,看上去弱不禁风。他柔弱的小身子板看上去一推就倒似的。其实男人胖一点才有安全感,季箫陌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瘦成这样……而且身子怎麽这麽凉呢。 见穆水清摸来摸去不知道嘀咕什麽,季箫陌略显尴尬,脸不自觉地绯红了起来。说起来,在男女之欢上,他只不过是个纸老虎,从小到大碰过的女子,一只手指都能数上来,其中还要包括他母后和青竹等。 见季箫陌脸色越来越白,穆水清连忙收起了调戏之心,将衣服缓缓为他穿上,低头替他系衣带,并理平褶皱。 「腿怎麽了?」想到穆水清刚才一瘸一拐的样子,季箫陌忍不住问道。 穆水清垂着脑袋,哭诉道:「今天穿了这鞋子站了一天,穿得我脚痛……下次我再也不要穿这种高高的鞋子了,要漂亮果然是罪。」 「痛吗?要不要上药?」 温柔的声线让穆水清忍不住抬起头来,然而一抬头,她完全呆了。季箫陌一头青丝如墨色丝绸垂落於两肩,一袭绦紫色长袍,衬得他颜若无瑕之美玉,墨瞳如璀璨星辰般耀眼,宛如出尘的仙子。 别这麽诱人的看着我! 等等,她今天也是紫色衣服……他们俩岂不是情侣衫?啊,她在想什麽……心跳太过强烈,脸红得发烫。穆水清慌张地别过脑袋,端起桌上的盘子,抓起一块凤梨酥塞进了季箫陌的嘴里。 「你……咳咳,干什麽,咳咳……」季箫陌一口气不顺,脸色青紫,「想呛死我吗?」刚才还好好的,怎麽突然又动粗了。 穆水清拍着季箫陌的背,并倒了一杯水给他,转移话题道:「王爷,这是我亲手做的凤梨酥,你慢慢品嚐。」 季箫陌翻了翻白眼,刚想将嘴边的凤梨酥吐出,他十分讨厌甜腻的食物。但一想到是穆水清亲手所做,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她,见她期盼地猛点头,还是将口边的糕点吞了下去。 第一个吞得太急,完全嚐不出什麽味道。他又拿起了另一个凤梨酥,外观十分诡异,一口咬下。虽然样子看起来方正,但糕点柔软,入嘴即化,香味纯正。其实……还不错。说起来穆水清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至少最近给他捣鼓的清淡小粥都很爽口开胃。於是季箫陌又吃了一块。其实他晚饭还没吃,光顾着看穆水清了,咳咳。 穆水清歪着头,呆呆地望着。王爷就连吃糕点举手投足间都隐着风华,「王爷……你流鼻血了。」 季箫陌动作一顿。所以他讨厌吃甜点,因为……他吃多了要流鼻血的。 穆水清噗嗤一声笑了,「王爷,来喝天下一品茶阁的新品茉莉柠檬茶,去火的。」她熟练地泡了一杯茶,递到了季箫陌的面前。 季箫陌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幽幽地道:「王妃,你也流鼻血了。」 穆水清一听,紧张地摸了摸鼻尖,哪有鼻血。她瞬间恼怒地道:「竟敢骗我!」 季箫陌笑了,这一笑随性洒脱,周遭的一切都不及他眼角眉梢如画般的盈盈笑意,这般的开怀大笑他似乎许久不曾有过了。这般风情乍现的一笑,映着这朦朦胧胧的烛光,让穆水清觉得有点晃眼,心中的小鹿不受控制地乱撞着,为着眼前的美色心神荡漾着。她想……自己或许真的要流鼻血了。 屋外,衣袂翩飞,四名黑影连闪进入了小院。走在前头的黑衣人步履轻盈地迈上台阶,望着纸窗上摇曳的双人影子,侧耳倾听了一番,随後对身後的黑衣人们做了个手势。无声的命令已下,躲在不远处的黑衣人们身形矫捷地跳上台阶,冷笑地对视了一番,衣襟下隐隐露出兵器的寒光冰冷骇人,而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被诡异地拉长。 那时,正望着季箫陌发呆的穆水清完全没有发现,一场杀身之祸悄然逼近,而她也从来没有想到,天下一品茶阁开业的第一天晚上,她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此时此刻,穆水清呆望着季箫陌,不得不承认,纵然传闻中的七王爷病弱不堪,命不久矣,但她的夫君却是才貌双全、俊秀养眼的美男子。 季箫陌将糕点递到呆呆凝望着他的穆水清身前,轻笑道:「你也没吃晚膳吧,吃吧。回去王府可没有吃的了。」 第二章 「王爷怎麽知道我没有吃晚饭?」穆水清歪了歪头,忽然语出惊人地道:「你偷窥我?」见季箫陌没有立刻反驳,穆水清似长了气势般,插腰道:「王爷,你真偷窥我?」 忽然,季箫陌似感觉到什麽,眼眸中蓦然爆发出一股凌厉,「什麽人?」他的一声暴喝,让穆水清吓了一跳。 季箫陌话音一落,门猛然被人推开,挂在门口的珍珠帘也被突然闯入的黑衣人拽得满地乱滚。黑衣人持着刀,踩着一地碎珠子气盖山河地杀了进来。 穆水清已经完全傻眼了,双腿似钉在地上一般完全不能动弹。忽然,她的手被人重重一拽,整个人被扔到了地上勉强避过了一刀,而季箫陌收敛气息,装作无害慌张地躲来躲去。 黑衣人未伤及他半分,只是削去了一块穆水清刚给他换上的绦紫新衣。季箫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刺、刺客!」穆水清哆嗦着尖叫道。 可天下一品茶阁早就在一个半时辰前歇业了,伙计们都因太过操劳早早回去歇息了。此时,被黑衣人围追堵截、拚命砍杀的只有穆水清和季箫陌。 穆水清惊魂未定时,两名黑衣人兵分两路,纷纷朝着穆水清和季箫陌攻去。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然而刚走了一步,膝盖突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她腿一软,十分狼狈地朝前一摔,恰巧避过了从窗口飞入的一把大刀。 若穆水清仔细察觉,便会发现自己摔倒的附近赫然有一枚衣扣,这是刚才季箫陌重重一拽穆水清时,不小心扯下来的。 刀插入地面,没入三分,另两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明晃晃的刀光直冲穆水清的颈间,把她的眼睛都要晃花了。 她是个没武功的弱女子,季箫陌是个病弱不堪的瘸子,他们如何能躲过四人的追杀呢,更何况,杀他们究竟有哪些好处呢? 见穆水清有难,季箫陌不再伪装,他上前一步,重拍了一下桌子,桌子瞬间弹起,挡住了逼近的利刀。他将穆水清护於身後,黑亮的眸子陡然收敛,泛着一股骇人的冰寒,观察着突然闯入的四个黑衣人。 他正准备嘱咐穆水清等会伺机逃离时,胸口忽的一震,只觉得一股腥腻的血气逼近喉间。他不得已弯下腰,手扶着胸口直喘气。 明明已经在白夜和沈墨的帮助下恢复了三成的功力,小小动下内力应该无碍,可怎麽如今全身绵软无力,胸闷气短? 忽然,季箫陌眯起了眼睛,望着因穆水清摔跤而倒地散落一片的纸篓,眼神越来越冰寒,一只手掌缓缓收紧。半晌,他垂着头,墨发垂落掩去了他眼中无尽的复杂。 「你们是什麽人?」穆水清大声喊道,虚张声势抬头挺胸,也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街道外有人路过。但只怪穆水清一觉睡得太晚,如今夜半三更,店铺早就全部打烊,外面漆黑一片,繁华的商业街早已成为了一条空街,这也是为何黑衣人选在这时机刺杀。 「可知道我们是什麽人?得罪了本王妃,你们可是死路一条!」穆水清想唬唬他们,谁知「王妃」一词一出,黑衣人眼光一闪,刀法更加凌厉地朝她攻去。 穆水清望向那双饱含杀气的眼瞳,忽然一串记忆从脑海浮现,素手轻颤着指着对方。他他他他是两个多月前将穆水清推入池水里的元凶,他们的主子见她未死,所以再次派刺客来杀她? 穆水清望着身旁脸色发白发青的季箫陌,心念一转,既然这些人的目标是她,并非季桁远派来的。只要她不在这里,黑衣人应该不会为难季箫陌,毕竟他是一朝王爷啊。刺杀王爷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傻子才会往火坑里跳! 那些人要杀她,那她就将人引开,毕竟她四肢健全,季箫陌腿脚不便,她逃起来或许更方便一点。 穆水清蓄势待发,悄悄地对着季箫陌道:「王爷,我将黑衣人引走,你趁此快逃。」 探探他的武功,然後…… 这字迹……季箫陌在穆水清说话时,将地上破碎的纸片踢到穆水清看不见的地方,嘴角轻轻弯起。 呵,他竟然为她差点破了伪装,他竟然为她……发现自己被人下药的一刹那,季箫陌望向了身侧神色诡异的穆水清,淡薄中带着令人哀伤的沧桑。这般等不及要邀功,能给他下药的,除了穆水清,还会是谁? 糕点穆水清也吃了,但他还喝了穆水清亲自泡制的茶水。季箫陌拿起桌上的茶壶轻嗅了一番,重重地丢到了地上,面色冰寒。 「王爷,我将黑衣人引走,你趁此快逃。」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在第一时间将他丢下。这般想着,心脏像是被针狠狠地戳了一下,泛着微微的疼,那不见血的伤口蚀骨腐髓,让他喘不过气来,「滚!」 穆水清原以为季箫陌是想将茶壶当作武器往黑衣人丢去,谁知他竟然将茶壶重重地丢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这般诡异的举动,让穆水清以为季箫陌此番举动是开溜的信号。趁着黑衣人正被这一声重响吸引之时,她拔腿开溜。若是此时让她考八百米,穆水清相信自己一定能得第一。在危难关头,穆水清感觉这双腿完全不似自己的一般向前狂奔着,毫无知觉。 穆水清有一点猜对了,黑衣人的确是来刺杀她的。这些黑衣人早就在天下一品茶阁潜伏了一天。早上当成普通客人,摸清路线。晚上蒙面潜入,等待着伙计们一一离去,并一个个房间地寻找着穆水清。找到穆水清时,发现她的房里竟然有一个人,而穆水清正趴在桌上睡觉。 不知对方武功深浅,领头人唯恐再失败被人察觉,在穆水清给那个男人换衣服,他悄悄来到窗边,伸出一只手偷偷将软筋散的药粉洒进了窗边桌上的茶壶里。这一切,说说笑笑的两人都未注意。 但有一点猜错了。黑衣人并不知与她亲密之人是当朝王爷,季箫陌甚少出府,知晓他面容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以意外的形式秘密将穆水清除去,不能让任何人所知,所以此时看见这一切的男子必然要一同除去。天下一品茶阁开张第一日就生意火爆,所以可以造成入室抢劫杀人的假象。 见穆水清迅速溜走,领头人眼睛一瞥,两名黑衣人得令跟上,与他追杀穆水清。而另一名黑衣人提刀朝着完全无力的季箫陌攻去。 穆水清心里一咯噔,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胸口疼得发闷,季箫陌单膝一跪,执起手边的椅子相挡,但对方的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穿椅子,顺势刺入他的左肩,随後冷然拔出。冰冷刀锋在季箫陌的左肩开了一个血窟窿,这一重击下,季箫陌胸口一震,软软地向後倒去,肩部的黑血如泉涌一般,触目惊心。瞧见季箫陌被他重击後奄奄一息的模样,黑衣人甩了甩刀上的鲜血,欲走。 突然,原本紧闭的黑眸睁开,发出一道凌厉的寒光。季箫陌在黑衣人掉以轻心之际,右手迅速拾起地上的碎片一扔,速度之快,对方未来得及防备时,正中黑衣人的眉心,而自己因为这一击的反作用力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痛苦地咳血着。 滴落在地上的都是触目惊心的黑血,季箫陌死死地咬着自己苍白无血色的唇瓣,拳头死死紧握。他以为穆水清这般狠心给他下了毒,然而,却是黑衣人的刀尖上淬了毒,茶里只是普通的软筋散。 浑身的力量正不断地流失着,季箫陌脸色发白地依靠在桌柱上,用着最後一丝力气给自己点穴止血。 由於天下一品茶阁的地图建筑装饰全部经过穆水清之手,所以穆水清对於天下一品茶阁的地势了若指掌,特别是天下一品茶阁中部的曲径花丛、拱门回廊,这是穆水清按照自己恶趣味设计成半迷宫样式的。熟知地图的她,东躲西藏跟黑衣人玩起了躲猫猫。 见甩开了黑衣人後,穆水清躲在草丛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季箫陌奔出。她猛然才想起来,季箫陌第一次来,根本不熟悉天下一品茶阁的地势,而且她的右眼皮不停地快跳,一看就是灾难的象徵。一想他要成为刀下亡魂时,穆水清的心慌乱地直跳,剧烈的声响在她耳畔处轰鸣着,一股危险慌张的情绪充斥她的心间。 不顾自己被曝露,她风一般的原路返回,为了加快速度,连鞋子也脱了,谁知竟然看见季箫陌左肩中刀,痛苦趴在地上喘气的场景。 第三章 穆水清着急地抓起鞋子朝着笔直站在黑衣人丢去,完全没有发现黑衣人早就被眉心的碎片一击毙命,被她鞋子一扔,笔直在地上挺屍。 穆水清绕过黑衣人,慌忙地跑近季箫陌,扶起他,满是慌乱地道:「王爷,王爷你没事吧?刚才你怎麽不逃呢!」 季箫陌冷漠地抽回了手,推开穆水清想要站起来。他这般乱动下,肩部狰狞的伤口瞬间恶化了起来,血肉外翻,他却连眉都不皱,一脸冰冷。 「王爷,你这时候还逞什麽强。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穆水清有些懊恼地想到季箫陌的腿脚不便,她真笨,竟然将他一个人丢下。看,王爷都生气了…… 见季箫陌脸色惨白,沾染黑血的唇瓣不停地颤抖着,穆水清倒吸一口气道:「王爷,你中毒了?」 穆水清的明知故问让季箫陌冷笑一番。他想重重将穆水清推开,但被下了软筋散的身体怎麽可能有力气,就算有力气,也早在刚才击毙黑衣人时全部消耗完毕了。此时的季箫陌别说推开穆水清了,连抬起个手都艰难无比。他身子一软,就这麽倒在了穆水清的怀里。季箫陌这般投怀送抱,不是花前月下温存一番,而是倒在穆水清的怀里咳血不已,声声撕心裂肺。 穆水清的心一慌,立刻撕开了季箫陌身上破碎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她倒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刚才摔碎的碎片,割去了几块肩部已经腐烂发黑的肉。随後穆水清撕下自己的旗袍,为他做紧急的止血治疗,用力按在伤口处以压力止血。 她边止血边着急地道:「王爷,不要怕,我带你出去,马上去找大夫!」伤虽然不算太重,但他现在中毒了,要快快找大夫医治解毒才行。她身为护士,此时竟然完全帮不上任何忙。 将季箫陌放在刺客徘徊的天下一品茶阁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只能一起走。虽然乱动会撕裂伤口,使伤势恶化、大出血等等,但已经没法子了。 等等,刺客?穆水清才想起屋里还有个被她用花盆底鞋子砸中脑门的刺客,她竟然将这个危险人物忘记了。穆水清一脸视死如归地扭头,原以为会看见黑衣人凶神恶煞地提刀砍来,谁知,这位刺客仁兄仍在地上躺屍。 咦?穆水清悄悄走近,踹了一下黑衣人。没反应。她更大胆地踹了一脚他的头。他头上的鞋子飞落在地上,露出一张怒目圆瞪、额头血肉模糊的面容。死了?穆水清吓得後退数步。之後又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果真死了。难道她有绝世武功,身怀汹汹内力?竟然扔个鞋子也能将对方扔死? 这时一串脚步声临近,有人在外道:「找不到穆水清了,你杀了那人没?杀了快点出来帮忙。」 「喂,王二,你怎麽不出声?」 同夥要来了! 「王爷,刺客来了,快走,别磨蹭了。」穆水清想起自己力大无穷,都能将黑衣人打死,於是想公主抱抱着吐血不已的王爷逃离凶杀现场,只是……抱、抱不动,穆水清的脸都铁青了,手也快断了。甚至季箫陌用一种很冷很冷、很鄙视的目光看着她,穆水清红着脸将他放下。 那背……呃,更背不动,而且容易碰疼季箫陌肩上的伤口……王爷你该减减肥了! 穆水清只好改用拽的,她紧紧地握着季箫陌异常冰冷的手,将他半抱在怀里,开始狂奔。她完全不管没穿鞋子的双脚走在地上究竟是何种疼痛和煎熬,她只知道,无论发生什麽,她都要救下自己,救下季箫陌。 一路狂奔下,季箫陌始终软软地倚在穆水清的怀里,他整个墨发松散了下来,遮住了他满是疲惫染血的消瘦脸庞,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凄凉。眼睛渐渐蒙胧了起来,他看不清晰穆水清的神情,但她泛着淡淡香气的身躯却一直紧紧地贴着他,就像冬日里最後一抹的温暖。 「王三、王四,穆水清在这。可恶,竟然杀了王二!」黑衣人头头立刻点燃了一个烟花弹。 穆水清猛然回头,瞅准机会,蓄势待发地将她另一个花盆底鞋子扔了过去。对方措手不及,脑门中鞋。穆水清原以为对方会同样倒下挺屍,谁知对方摸了摸额头的血迹,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臭娘们,竟然敢扔老子!」 穆水清再度狂奔了起来,带着季箫陌东躲西藏地进了花园里。 「该死的,又躲了起来,真是个鬼地方,绕死人了!」王一提着刀凶神恶煞地一路砍着花花草草。穆水清见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天下一品茶阁被毁得七七八八,心都在滴血。 其实穆水清就在很近的地方,死死压在季箫陌的身上躲在草丛里,但她死命地屏住呼吸,而季箫陌原本就呼吸薄弱到几不可闻,被重重的穆水清一压,感觉气都透不过来,瞬间翻起了白眼。 王一的剑就从穆水清的头顶飞驰而过,带走了她的几缕黑发。好在夜幕已黑,黑发混入夜色,让人分辨不清,察觉不明。 「这里似乎没人,去那边看看。」 穆水清都快吓死了,若是她的头提高几分,她的头就没了! 「王爷,人走了,趁现在逃出去吧。」穆水清低头,才发现自己自己和季箫陌眼对眼,鼻对鼻,好在没有唇对唇。这麽近的距离,完全不是观察季箫陌这张俊脸有多麽貌美如花、秀色可餐,并且乱吃豆腐的时机。而是发现他脸色青紫,唇瓣青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糟糕,她刚才压倒他的伤口了,伤口血崩了。 「王爷、王爷?」穆水清着急地拍了拍他的脸,季箫陌完全没有反应,透着一股阴冷的死气。 刚才穆水清这麽重地压在他的伤口上,他能有反应就怪了…… 她发现刚才用衣服包紮的肩部血液又漫了出来,触目惊心。她连忙撕下自己的裙角,重新帮他紧急地包紮了一番,再次止血。 穆水清又拍打了季箫陌几下,还是没反应,慌张地抱起他朝着门口跑去。此时穆水清神勇无比,竟然一个公主抱将季箫陌抱了起来……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得找大夫! 穆水清拖着季箫陌跑了好一段路,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动作迟缓了下来。眼看已经来到了天下一品茶阁的大门口,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一刀朝穆水清砍来。 顾不得脚腿、腰疼、浑身疼,穆水清瞬间慌忙一躲,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锋利的刀刃惊险地擦着衣袖而过,将她的半截袖子割断在地,并划破了一道血口子。 黑衣人见偷袭失败,立刻挥刀相向,步步紧逼,对准穆水清的脖颈。 刀锋逼近眼前,穆水清吓得高声叫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着火啦!」 可这空荡荡的大街,连个鬼影都没有。 王爷失踪几个时辰,白夜原以为王爷回了王府,谁知青竹却说王爷未归。於是白夜又将逸仙楼里里外外寻找了一番。这时,在对面逸仙楼里的白夜听见了穆水清的叫唤,隐隐听到那边传来了打斗声,总觉得分外耳熟,连忙探出了一个脑袋,谁知竟然看见两个黑衣人围着穆水清,而穆水清竟然将昏迷的王爷立在身前挡剑。 怒火中烧的他立刻从逸仙楼上飞了下来,趁着黑衣人不备,从後偷袭,一剑穿心。 其实穆水清只是抱着王爷,不是挡剑啊,穆水清不知救命恩人为何血红着眼瞪她,只以为他原本就这麽凶悍。 见王四中剑身亡,王三愤怒地嘶吼了一声,提剑而来。 穆水清连忙躲到白夜身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这位大侠,你武功高强、英俊不凡,一看就是好人。如今,我们被歹人追杀,请救救我们,我愿意重金酬谢。」 穆水清不认识白夜,所以并不知白夜是季箫陌的暗卫,更不知道此时白夜见到自家主子浑身是伤、昏迷不醒,拳头紧握,剑隐隐而动,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王三提剑杀来,杀气腾腾,刀面淬着诡异的绿色液体,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毒?白夜眉目一皱,将穆水清护在身後,冷喝了一声:「快不去找大夫,你难道想让王爷死吗?」其实穆水清王妃的形象已经在白夜心里跌倒了低谷,如果王爷死了,他不介意让她当场陪葬。 穆水清慌忙点头,在白夜架住对方的刀刃时,她半扶着不省人事的季箫陌开始逃难。 第四章 其实这四名刺客武功并不低,而且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四兄弟。王二是因为轻敌下了软筋散的人才会中招;王四则是专注着穆水清时,被人从後偷袭成功。但王三却不是,滔天怒气之下,他直面攻向白夜,刀上淬毒,刀刀致命,白夜的武功虽比他高几分,却不能轻敌。一旦划破一个小伤口,情况就逆转了。 这般被动,而且心中焦急着王爷的伤势之下,白夜并不能轻易功成身退,制伏对方。是的,不能再一击毙命了,王爷伤成这样,他急切地需要知道谁是主谋,他要严刑逼问。 穆水清对京城并不熟悉,哪里有医馆更是一窍不通,而王爷的两家药铺都离得很远。她就这样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都快急哭了。半炷香後,穆水清总算看到了一个医馆,可敲了半天都无人开门,原来医馆早已打烊关门。外面更没有马车好护送受伤昏迷的季箫陌。毕竟古人早睡早起,百姓都回了自己的家休息了起来。更远的地方,穆水清又走不动…… 眼见这般颠簸逃难下,季箫陌的呼吸越来越弱,身子越来越冷,额头冷汗淋漓,穆水清将他抱在怀里躲在角落里,给他取着暖。 她恐怕走不到远一点的医馆了,双腿疼得抽痛,脚底是刺骨的痛。而季箫陌肩上的伤口因为一直的颠簸从没有癒合过,黑血流个不停。 「王爷,王爷别睡啊……」季箫陌一直昏迷不醒让穆水清十分忧心和害怕。 她将季箫陌平躺於地,略微抬高他双脚,以便血液回流脑部。她双手交叠按在季箫陌的胸口,重重地挤压着,做起了急救措施。为病患做心肺复苏时,必须用上十足的力压迫。但如今穆水清只按了五下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穆水清放弃了心肺复苏,知晓以自己此时的体力成功率较低。她托起季箫陌的下巴,使他的头尽量後倾,让其气道通畅,再捏紧他的鼻子,然後对准他的嘴巴用力吹气,如此反覆。 但季箫陌仍然未醒,他的脸铁青得宛若死人,胸口的伤势恶化,伤口肿胀化脓,黑血不断渗出。 穆水清再次将之前用来包紮的布揭开,身为护士的她明明对面重患的伤者能做到镇静自若,但此时,面对做了多种急救措施仍然昏迷的季箫陌,她的手竟然是颤抖的,刚才为季箫陌包紮的布料竟然整个被黑血浸湿了。 穆水清颤着抖再度撕下了自己的衣服。这件旗袍是为了开店新制的,用的是上等的织锦缎,吸水性甚好,价格也十分昂贵。如今穆水清的衣服撕过三次,长至脚底的旗袍只到了大腿中上,春光外露,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只是在为季箫陌重新包紮伤口时,穆水清犹豫了,她的手扣向他的脉搏,感应着他薄弱到几乎不可感知的心跳声。她突然了解到,这般反覆急救,包紮止血根本治标不治本。季箫陌的伤势虽然不重,但内含的毒却将他拉入地狱的深渊,是他昏迷不醒的根源。 穆水清十分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她枉做护士那麽多年,竟然连最基本要先去毒都不知道。她这麽拖拖拉拉地找大夫,这般慌乱无措的折腾下,毒素早已扩散,季箫陌早就毒入骨髓,就要一命呜呼了。 穆水清深呼了一口气,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季箫陌的衣衫剥落,用袖子在他满是血液的脸上细细擦着,随後轻轻擦着他肩部已经发脓发黑紫的伤口。 擦乾净後,穆水清低下头,将刚才撕下的布料绑在伤口的两旁,双手紧紧地压制着,而她同样苍白轻颤的唇重重吸吮了一口黑血,随後迅速吐出。一遍一遍的,她反覆重复着这个吸毒动作,就连嘴唇麻了,也不断地反覆着。 肩部被重物压着,季箫陌只觉得呼吸呼不过来,猛然一声重咳清醒了过来。他一睁眼,眼神尚未恢复焦距,浑身仍然软绵无力,但肩部却传来阵阵疼痛,又似乎有个温暖的物体轻轻地含着。 他呆着迷糊的黑眸,好半晌才看清楚趴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人究竟是谁,「你在干什麽?」季箫陌哑着声音问着,此时,他沙哑的声音虚弱如蚊蝇,软绵绵的。 听到季箫陌的声音,穆水清欣喜一抬头,满含黑色血迹的唇就这样擦着正好低头看穆水清的季箫陌的侧脸。季箫陌微微一怔。 穆水清将黑血吐出,连忙用袖子擦着季箫陌的脸,但她的袖子早就已经被血迹染尽,之前被她擦过的脸又被满是腥腻血气的袖子擦成了花脸。 瞧见季箫陌被她擦了花脸,穆水清想笑,但她还未出声应答,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滑落,眼泪也啪啦啪啦不断地滚落,「王爷,你终於醒了……如果你再不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救你了……」 季箫陌眯着眼,不知道穆水清又是演哪出戏,刚才被她拉着狂奔,害他原本点好穴的穴道竟然在猛烈的颠簸下被冲破了,使得毒渐渐沁入身体,害他昏迷了过去。如今,软筋散的药效还未退去。若是穆水清又想折腾他,他也是刀板上的鱼肉啊。 见季箫陌目露警惕,穆水清忏悔地道:「王爷,刚才对不起。是我拉着你乱跑害你身上的毒扩散了。不过王爷请放心,大部分的毒我已经差不多吸出来,我……」这时,穆水清看到了王一的身影,重重的脚步声将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季箫陌刚去了毒,身子仍然十分虚弱。他需要静养,不应移动,否则她刚才白给他吸毒了。既然刺客是来刺杀她的,她不能让季箫陌陷入危险! 「现在只有一个刺客追来,我去……引开他。王爷……」穆水清喘了一口气,对着凝视她的季箫陌轻轻笑了笑,「王爷,待在这里,等恢复了体力後,独自逃离吧……」 穆水清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晕眩,就连季箫陌的表情也十分模糊。她用力地咬了一下唇,以疼痛来刺激自己逐渐麻木的意识。可她忘了,她刚才吸过了毒血,如果口腔里没有伤口的话,小心翼翼地吸毒完全没事,但她这般一咬,有些毒血混入了她的伤口内。 见她嘴角流淌的黑血,季箫陌呐呐了一句,轻声问:「你为我吸毒了?」刚才迷糊蒙胧的双眼突然变得十分清澈,不,准确的说又如黏稠的浓墨,似晕染着无尽的情绪。 穆水清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将扯得一塌糊涂的裙摆抚平,对着季箫陌再次嘱咐道:「王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记,我没将人引开前,不要出来。」 见季箫陌眉目紧皱,欲言又止,她好似不在逃难现场,而是平日在房里调戏季箫陌一般,随意地笑道:「王爷,若是我还活着,记得给我涨月钱,因为妾身护驾有功……若是我没有回来,嗯……王爷一定要找到凶手,千刀万剐之……」 季箫陌望着穆水清轻笑随意的样子,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没有吐出。他想说,没用的,面对武功高强的刺客,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怎麽可能逃得出去……况且,就连恢复三成功力的他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用尽最後的力气紧紧地拽紧了穆水清的手,不让她离去。 可是全身无力的他怎麽可能拦得住穆水清。穆水清甩开了季箫陌的手,溜到另一个巷子,随後从那个巷子溜出,跳到了大街上,插腰嘲笑地吼道:「死胖子,我在这里。你追我啊,追啊,有种追啊!」 季箫陌的手指攥得很紧,望着穆水清远去的身影眼眸紧缩得厉害,但是药效未过去,他根本无法动弹,他有些愤恨地捶了一下地。 见王一狐疑地望向季箫陌藏身之地,穆水清又扯开嗓子道:「我看你就是因为太难看所以遮着脸,恐怕还没成亲吧,也是,像你这种难看不堪,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的男人,怎麽可能有人喜欢呢。」 之前的捉迷藏,王一早就对穆水清恼羞成怒,王二、王四之死更是让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两人千刀万剐。他知道那巷子里藏着个人,但那人反正已经中毒重伤,还是先解决眼前乱蹦乱跳的臭丫头。 「来啊,有种杀我啊!」 王一冷笑,气运丹田,喝道:「上次是你好运,这次别以为你能再从我手下逃出!」 他指的上次是两个多月前将穆水清推入池水,造成她意外跌落溺水的事。因为上次的失败,他被主子训斥,而穆水清成为王妃,身边总有人暗中保护。但最近,那位武功高强的人不在了,所以这次,他特地命兄弟三人同他一起进行部署刺杀,势必要确保万无一失。谁知穆水清狡猾得很,竟然利用地势几次三番戏耍他们。 第五章 穆水清早已在之前的逃难中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她没有穿鞋子,这一路的逃难,脚被石子刮得血肉模糊,疼得不能再多走几分。如今,见王一被自己引走,季箫陌安全了,穆水清心中的大石忽然一定,步伐摇晃了起来。因为吸出毒血造成的轻微中毒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前倒去。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必死无疑,她只恨,她至死都不知是谁处心积虑地想要刺杀她。 咻,刀光一闪,直冲着她吓得苍白的面容劈来。 穆水清瞪大眼睛,以为自己要被劈成两半时,一把扇子在眼前缓缓晃过,扇影在月色下挥舞着。这是一把十分花俏的扇子,只见它轻轻松松地挡住了这一势。 穆水清被人拥在了怀里,紧接着鼻息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呆愣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对方轻轻含笑,扇子一收,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这新王妃近看怎麽长得这般骇人…… 有人救她!穆水清大喜,拽着对方的衣服急急地道:「这位武功高强、帅气俊美的盖世英雄,我是七王妃穆水清,如今正被歹人追杀。若是这位大侠救了我,本王妃有大赏。」穆水清已经吓得口不择言了。 她恐怕无法想像自己此时的诡异和恐怖,浑身脏兮兮,墨发凌乱,裙子只到大腿中部,嘴角还吐着黑血,活脱脱的一个女鬼啊! 穆水清说话时,被刚才那攻势逼退的王一再度挥刀而来。手握扇子,一身红衣的沈墨将穆水清嫌弃地丢到一旁,一边侧身避让,一边道:「我不缺钱,凭什麽要救你?」他素有洁癖,如今新衣服都脏了,哎,又要浪费银子了。 穆水清咬牙道:「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侠,不救我也行。王爷在不远的巷子里躲着,他受了重伤还中了毒,请大侠救救他。」 她话音刚落,刚才还和王一纠缠的红衣男子竟然一眨眼便失踪了。 竟然……真的将她丢下了……穆水清躲过王一的一刀,猛地摔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刚才的说话已经让她费尽了全力,双腿也麻木得再也无法站立了。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她竟然看见腿脚不便、中毒重伤的季箫陌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飘浮到了她的眼前……难道季箫陌已经变成了鬼魂?难道她也快要死了? 颤动不止的手指在看见穆水清安然无恙时渐渐趋缓,前所未有的飞速跳动的心脏声也渐渐平复。染满血的紫色衣衫倒映着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季箫陌蹲下身,将趴在地上的穆水清轻抱在了怀里,压抑肃杀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慢慢弥漫开…… 意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她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泛着一股血腥气的怀抱中。穆水清偏头看去,见季箫陌俊美的容颜在昏暗的月光下忽明忽暗着,沉郁而骇人,却让她好生安心。她头一歪,晕倒在了季箫陌的怀里。 「无论你是谁派来的,今日,都别想活着回去!」 王一见二对一,顿感不妙,更何况季箫陌不对劲的表情,让身为刺客的他十分熟稔。那是浓烈骇人的杀气!他立刻朝着另一侧溜去,而这时,白夜挥着手里的血剑冷着脸站在他的身前,这般无声无息!让王一大惊。 「属下救驾来迟,恳请王爷赎罪。」与刺客周旋费了一番工夫,好在活捉了。 季箫陌神情淡漠地颔首,眼睛环视一周,狂怒之後的他,锋芒渐敛,而杀气化为凛然冰寒的目光似能将周遭的一切都冰冻三尺。如果有人逼他动手让他曝露的话,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跟随王爷多年的白夜怎会不了解主子的心思,但王爷韬光养晦多年,还不能因此曝露自己的实力。这些人都得死! 他将王三推倒在地上,一把剑架於他脖颈,目光淡淡地望着王一,「谁派你们来的。」 「王三!」接连失去兄弟的王一十分悲愤,想要提刀去救,谁知在他跨出一步时,白夜面无表情地挥剑砍断了王三左臂,王三惨叫一声,疼得昏迷过去。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地滴落在地上,勾勒出一条蜿蜒流长的血河。白夜冷声喝道,骇人的表情宛如恶鬼,让人望着就心生胆颤。 王一咬牙,在旁摇扇子看戏的沈墨笑着说:「你不说的话,你的弟弟可要死了哦。别看他瘦瘦弱弱的样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所以配合我们,乖乖地告诉我们真相,或许……王爷还会饶你一命呢。」 他的话语十分诱人,但王一再傻,也知道季箫陌冰冷的目光下动了杀心。他完不成任务是死,说出真相也是死,兄弟已死二人,王三失血过多早已昏迷,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而且对方竟然是王爷,这西夏国只有一位王爷,传闻中病弱不堪、命不久矣的七王爷竟是眼前这位凶神恶煞宛如厉鬼的男人。 他们这次真的找错了时机,栽了跟头。就算报酬再丰厚,也不应该接这个活! 【第二章】 这一晚,青竹完全无法形容当浑身是血的季箫陌抱着昏迷不醒的穆水清归来的场景,他眼中的焦急、担忧和慌张是青竹从未见过的。 「王爷,您受伤很重,还是奴婢照顾王妃吧。」王妃的重量压在王爷的身上会使得王爷不利行走的腿更难行走,而王爷的肩部受伤,脸色煞白,唇瓣青紫,怎麽能这般劳累呢。 季箫陌拂过青竹伸来的手,淡淡地道:「无碍,我抱她进去,你去请甯太医来。」 青竹细细打量了一下王爷消瘦摇晃的背影,忧心甚重,随後,她恼怒地瞪了一眼白夜,「又没照顾好王爷!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一回来全身是伤?」 「刺客。」 此时青竹十分讨厌白夜的简洁,她掐了一下他的腰,插腰怒道:「刺客刺客刺客!你身为暗卫竟然不保护好王爷,让王爷陷入危难。而且还让重伤的王爷亲自抱着王妃,你这不是让王爷伤上加伤吗,你真是一点也没用!」 白夜十分惭愧。他的确一直守在王爷的身边,之前王爷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便守在门外。谁知两个时辰,王爷久久不出来,他才推门而入,然而屋内已空,窗户大开,王爷不见了。他在逸仙楼找了一遍未见王爷踪影,以为王爷回府了,谁知王爷竟然和穆水清在一起。 「青竹,你别欺负这个木头了。他刚才也挨了几刀,破了皮呢。」沈墨摇着扇子,眯着眼笑道。 「受伤了?」青竹的心提了起来。 「嗯,刀上还有毒呢。」 「什麽,还中毒了?」青竹着急地将白夜拉近,开始脱他的衣服看他的伤势,任凭白夜怎麽脸红反抗都执意要看。 白夜闷声道:「不碍事,後来解药在刺客身上找到了。比起我,还是王爷的伤势比较重……你去给王爷敷药吧。」 「你罗嗦什麽,快将衣服脱了。」青竹瞪眼,「你的伤快点好才能继续保护王爷啊。」 「嗯……」白夜红着脸点头。 「而且你施展轻功去请甯太医,肯定比我跑过去迅速啊。」 可怜的跑腿闷骚男默然。 外室这般热闹,内室却安静得很。季箫陌将穆水清放在床上,面色慎重地开始为她脱衣、擦身、换衣。有过给穆水清换衣的经历後,他完全没有第一次那般脸红心跳、局促不已了。此时的他除了凝重和担忧,并无半点非分之想。 给穆水清换了乾净的衣服後,季箫陌挽起那层紫色沉浸着殷红的裙角,在她染血的双腿上,清洁、擦拭、上药、包紮,这一切都没有特意呼唤青竹去做。常人恐怕无法想像,一朝的尊贵王爷对於包紮伤口一事如此熟能生巧。 其实,比起肩部凿出一个血窟窿的季箫陌来说,穆水清几乎没受什麽伤,只是脚底因没穿鞋子血迹斑斑,身上到处是躲避时被树枝划过的擦伤,之前为季箫陌吸毒而染上的一点毒性,因服了药全部解了。 但穆水清没有醒来,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一切都只因为这一夜狂奔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还有最後一睹,她见季箫陌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放松了下来,沉沉地睡了下去。至於梦到了什麽,就不为人而知了。 沾着药膏的手指轻轻涂抹着穆水清血肉模糊的脚底,季箫陌望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穆水清,一抹心疼在眼中一闪而过。明明被针戳一下手就呼痛的人,脚底竟然受了那麽重的伤,一声都没有呼痛过,更是没有哭。看着她脚底的伤势,季箫陌能想像得到用这双血肉模糊的脚踩在地上究竟是何种痛苦。患有腿疾,不利於行的他能感受得到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第六章 「王爷,甯太医来了。」青竹推开门时,见季箫陌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她连忙将冒着热气的铜盆和布巾放在桌上,将季箫陌扶到轮椅上,在他的背後塞了一个软垫,并用热热的毛巾给满身是汗的季箫陌擦拭,「王爷,不要担心,王妃的伤势甯太医会治好的。」她有些揪心地发现王爷对王妃早已不是之前那般冷漠了……这不知是好是坏呢。 甯太医把着脉道:「王爷放心,脉象虽虚弱但很平缓,王妃只是累得睡着了,身上没什麽大碍。至於王妃脚底的伤势,多涂几日药就好了,应该不会留疤。」 季箫陌一颗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凝重地点了点头,「用最好的药。」 见季箫陌一直盯着昏迷的穆水清,全然不顾自己,甯太医忍不住道:「王爷,请让微臣看看你肩上的伤。」 得到季箫陌默许後,甯太医解开了季箫陌肩口的布料。他望着染血的布料,微微一愣,疑惑地问:「这是……王妃的旗袍?王妃帮王爷包紮的?」 季箫陌的颔首让甯太医有些惊疑,他看看季箫陌肩上虽然狰狞却癒合的伤口,一边上药一边缓缓地道:「伤势虽然很重,整个肩部被刺穿,但王妃包紮得很好,有效地止住了血,所以微臣只需要上点药就好了。这包紮止血的手艺,微臣都自叹不如。」 其实甯太医这点猜错了。穆水清比谁都害怕有人会死,所以当时比谁都慌乱,所以第一第二次都没包紮好,血都没止住,第三次吸完毒才包紮好的。 季箫陌想到穆水清那件撕得乱七八糟不忍直视的衣服,又想到她趴在自己的身上,为自己拚命吸毒,就连现在,她温柔的手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仍然不散,他忍不住轻轻补充,「嗯,她还为我吸毒了……」 甯太医感叹道:「王妃临危不乱,舍身救下了王爷,怪不得王爷这般关心。」 包紮完狰狞的伤口後,甯太医一如既往地为季箫陌把脉。他忽的皱眉,「王爷又动内力了?前几日差点毒气攻心,王爷应该引以为鉴啊。」 季箫陌恹恹地反驳,「刺客来袭,本王难道还要束手就擒?」一想到当时自己除了昏死过去成为累赘外完全没有帮上任何忙,他就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末了,季箫陌缓了一口气,「下次我会多多注意的。这次是我放下警惕独自行动,还中了软筋散。」 「王爷还被人下了软筋散?谁?」 季箫陌默默看了一眼穆水清,未语。 之後,甯太医写了几道药方後,被青竹护送离去。 季箫陌望向在床上熟睡的穆水清,这样了无生气的穆水清让他心生怜悯。他忍不住侧躺在穆水清的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乱糟糟的墨发,语带呢喃,并有着浓重的鼻音,「穆水清……我该信你吗?」他无法忘怀那张碎纸。或许,他此时心中的动摇正是他们一连串的计谋呢,「舍身救我,真的能让我放松警惕相信你呢……」 昏迷的穆水清不会给他任何回答,季箫陌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像个孩子一般紧紧地拥住缩成一团喊冷的穆水清,将身体泛着阵阵凉意的她抱於怀里,他轻轻靠在穆水清的颈间,缓缓地睡了。 第二日,季箫陌悠悠醒来,见怀中的人儿缩着身子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着,无声地笑了笑。他将脑袋抵在穆水清的额前测了测温度,确定她没有发烧後下了床,为乱踢被子的穆水清掖了掖被角。 「调查得怎麽样?」 「昨晚的刺客是京城附近有些名气的杀手,王家四兄弟,重金才会出手。昨晚虽然活捉王一,但属下一时没留意,在拷问前他便咬舌自尽。拷问後,王三声称是王一接的任务,并不知道买凶杀人之人,最後受不了严刑也自尽了,恐怕没有说谎。之後,属下调查了他们最後接触的人和去过的地点,在他们暂住的客栈里发现进宫的腰牌。 目前探子正在进宫追踪……这次的刺杀恐怕也和宫里那位有关。属下也在天下一品茶阁内发现了一样物证。」整整五个时辰,白夜按照季箫陌的命令彻底地搜查了一遍,还未曾歇息。 「这是属下在天下一品茶阁里发现碎纸片,属下拼凑好了,请王爷过目。」白夜恭敬地将纸片递上,谁知,季箫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将纸片放在烛火里烧了。 见季箫陌淡淡敷衍,任纸片被熊熊火焰燃烧殆尽,白夜忍不住道:「王爷,属下猜测一切是陛下和王妃策划的,目的就是试探王爷,或者让王爷全然相信王妃,才故意派来刺客……」他顿了顿後,补充道:「当日王爷会那麽晚去天下一品茶阁,除了王妃,还有谁?王爷说,当时王妃出去拿了衣服和茶具。其实她是通报派人来刺杀。 王爷中了软筋散,不是最好的证据了吗?」最後他不满抱怨道:「更何况在王爷昏迷不醒时,王妃竟然还将王爷置於身前挡剑,若非属下尽早发现……」 穆水清此刻若醒着,只怕要扑上去揍白夜一顿。这世间竟然有人仅凭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就将一件事歪曲得看上去像是真的一般,让人挑不出错来,彷佛这一切正是穆水清处心积虑预谋一般。 那日穆水清的确出去,送给他一件新衣服。但如今,绦紫色的衣袍满是斑斑血迹,极难清洗,衣服的肩部更是被刺客戳出了一个大洞,再怎麽修修补补都无法再穿的。那日也的确是穆水清给他递茶的,茶水里的确被下了软筋散。 季箫陌目光冷淡,「那麽你告诉本王,穆水清和他们私通,为何要救我?刺客步步杀招,不像是试探。」季箫陌自称本王时正是他心情不好之时,而让他反覆矛盾的正是穆水清之前舍身救他的场景。伤口隐隐作痛,那一晚的狂奔逃离,彷佛历历在目。 王爷,若是我还活着,记得给我涨月钱,因为妾身护驾有功。 若是我没有回来,嗯……王爷一定要找到凶手。 季箫陌至今还记得穆水清冲出去为他诱敌时,脸上浮现的是视死如归的淡笑。她知道曝露自己必死无疑,却还是十分不在意地笑了笑。 「王妃舍身相救,更是想让王爷相信她。陛下一直在怀疑王爷,一直想除掉王爷,但苦於一直没有证据,才按兵不动。如今,他忍耐不住,派来了王妃,实际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他们有四人,却三人追穆水清,可见目标不在我,是穆水清。」 「他们只是作戏,穆水清只是一个弱女子,竟然能逃脱三名武功不弱的杀手。更何况,刺客的刀上有毒,穆水清除了跌倒碰伤、划伤,没有其余伤痕,这太诡异了,三名刺客竟然没有成功伤到她这名弱女子。」 「至於为何穆水清几次都能逃离成功,当时你我皆不在现在,实在难以推测正确。」季箫陌目光依旧平静,语气淡淡的,「季桁远若要试探,不会下了软筋散再测试我是否有武功,这太矛盾了。」 「陛下或许想知道王爷背後的实力,想引出属下等……」白夜声音微扬,劝解道:「王爷,您为何突然那麽信王妃?之前还不是王爷叮嘱青竹要小心谨慎不被王妃迷惑吗?」 「够了,现在讨论也无济於事。」季箫陌微微地咳起来,气息有些不稳。他缓了口气,用着极低极低的语调轻喃道:「如果调查之後,真的……发现是她所为,真的发现她对我不利……替我杀了她……」掩盖在宽大袍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半晌,季箫陌松开手,再握紧,指尖狠狠扎入手心,再松开。他心中的忐忑和动摇不停地翻滚着。 白夜侧头望着他,见王爷的神色迷茫无助,嘴唇紧抿。说到底相处了一个多月,王爷果然还是动摇了。明明一切事物,王爷都能抽丝剥茧,将真相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彷佛所有的掩饰在王爷明亮的双眼前,毫无用处。但此时王爷却不愿意了解所谓的真相,或者是在害怕抵触着。 王爷在怀疑自己,原本被判定为细作的穆水清竟然让王爷怀疑了自己的判断,曾被人背叛得造成无心的他,也因穆水清的受伤而动摇、而心软,甚至说出了这番话。他心中暗叹,王爷已经对穆水清下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