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镣皇后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北方的冬季严寒刺骨,此种天气对於生活在塞外的游牧民族已是见怪不怪,而对於守城方来讲,士兵的身体素质不能与之媲美。 城下,杀声滔天,血流成河。 陌奕宗坐在主帅椅上,一边关注着战况,一边观察匈奴兵的作战方式。经他细致观察,发现匈奴人并非横冲直撞,居然也懂得排兵布阵,他们采取盾兵开路的攻城策略,若守城方投掷火球、石头之类的武器,盾兵立即将手中盾牌举过头顶,动作整齐划一,并且滴水不漏。 「投掷兵听令,火球改成散投,牵制敌人的前行步伐。」 「遵旨。」 同时,陌奕宗一声令下,大量的铁蒺藜从城垣上抛掷至城外。既然敌人采取方阵行进的策略防御反击,那麽陌氏就在敌人的脚底下使绊子。 铁蒺藜是一种铁质尖刺的撒布式障碍物,因为刺尖的形状酷似植物蒺藜,故得此名。铁蒺藜有四根长数寸的铁刺,凡着地必有一刺朝上,将它撒布在地可以有效地迟滞敌军行动。 果不其然,敌军盾兵方阵开始出现摔倒的现象。陌奕宗乘胜追击,下令放出火箭箭雨,火箭立时铺天盖地地砸向匈奴士兵。然而他们彷佛一群无知无觉的怪物,不躲不闪更不怕中箭,举起手中的弓箭射向城垣。 见状,陌奕宗不由再次沉下心绪。在战争中必须存在打头阵的炮灰,但是炮灰的作用就是开路,至於攻击力基本等於零,而匈奴人培养的炮灰竟然还具备颇为精准的箭术,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部队,为何实力这般强大! 守城将军匆匆来报,抱拳道:「圣上,斥侯来报,敌军後方还有不少人,预计不低於二十万备战兵,加之出战的人数,三十万是跑不掉的。我方目前只有十万守城兵,这该如何是好?」 「别急,以少胜多的战役又不是没打过。」陌奕宗扬手轰赶,静下心细细思量,没错,敌人逼着他调兵遣将,由此分散攻打龙茗国的兵力,他还就偏不这般行事! 正焦虑,天空飘下雪花,北风萧萧,冰晶的雪片洒落在陌奕宗的铠甲之上久久不散,不大会儿工夫,小雪花转为鹅毛大雪。 陌奕宗悠悠地摊开掌心,托起洁白无瑕的雪片,感到一丝冰冷沁在手中。他不去理会战况,不询问伤亡人数,目不转睛地盯着越落越多的雪花,直到手指被雪花冻得毫无温度的时候,他的唇边终於染上一抹自信的笑意。 天助他也,有办法了!陌奕宗招呼守城将军上前,附耳下旨。 听完圣上的命令,守城将军蓦地看向天际,不由茅塞顿开,「末将这便命三军减缓攻击速度。」 陌奕宗对部下的领悟力十分满意,道:「没错,何必在匈奴人身上浪费兵器,你赶紧指派一个分队去伐竹子,明日一早便给他们好看。」 「圣上英明。」守城将军喜上眉梢,再次望向天际,继而奔去下达新指令。 从抵御风寒的层面上来分析的话,或许是匈奴人的优势,但同样也并非陌氏的劣势,陌奕宗要好好利用地势与季节,让敌人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乞颜苏合也收到部下阿尔木传来的战况汇报,「单于,陌氏突然把攻击力降了下来,哈哈哈,这才刚刚开战就把那帮中原人打虚了,果然是外强中乾的窝囊废!」 乞颜苏合倚在王位扶手的一侧,悠哉地饮了口马奶酒,道:「不要小看陌奕宗的头脑,更不要忘记,陌氏王朝已经占领中原七成以上的领土。」 「单于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中原人的体格根本没法与咱们相提并论,倘若多耗上几日,不用咱们出手,老天爷都能把他们活活冻死。」 乞颜苏合思忖不语,龙走月的命令是挑衅而不是强攻,但陌奕宗甚嚣尘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他要杀得陌氏片甲不留,要提着陌奕宗的项上人头当作贺礼送给龙走月。 「命云梯兵准备出战。在天黑之前,不计我方伤亡,不接受敌方任何形式的弃甲投戈,逢敌便斩,势必攻上城墙。」 「属下得令。」 乞颜苏合遥望屹立在半山腰的城池关隘。陌奕宗会猝然改变战术,绝不是表象上观察到的色厉内荏,一定有阴谋! 匈奴士兵的攻势越发猛烈,陌奕宗却在城垣前架起坚固的盾牌,命士兵全部隐藏在盾牌之後任由敌方万箭齐发,陌氏基本处於只守不攻的状态。 「圣上有命,只要不让敌方攀上城池,靠近一点不必惊慌。」守城将军看到飞上城垣的无数箭矢,继而扭头转向陌奕宗,开怀大笑,道:「圣上,您看敌人给咱们送回来多少兵器。」 「别得瑟,注意防火。」陌奕宗指向飞来的火箭。 「是。」 战事如火如荼,王德才头顶两个钢盔,吭哧吭哧地奔上城垣,「圣上,奴才刚到……哎哟妈呀,到处是血!」王德才眯着小眼睛,怯生生地凑到圣上的身旁,然後擦了擦桌面,从提篮盒里取出饭菜。 「你这干嘛呢,浴血奋战的士兵还没吃,朕在此地用膳算怎麽回事!」 「您连夜赶路,奴才猜想您肯定还未用膳。」 陌奕宗从昨日清晨到此刻确实滴水未进,但是在这儿大吃大喝会影响作战士兵的情绪。他接过王德才递上来的擦手巾,擦擦手,抓起一个两个馒头,即刻命王德才带着提篮盒赶紧滚蛋。 王德才不敢怠慢,盖严盒盖撒丫子就跑。陌奕宗望向王德才的背影,他的眼珠缓慢地移动着,忽然之间,又心生一计…… 战争截至到黄昏时分,匈奴士兵已然拚尽全力,但仍旧无法靠近城墙,更别说攀梯直上,毕竟霄云城位於高处,易守难攻是不争的事实。 残阳缓缓地没入山峦,双方士兵也到了必须补充体能的时候,倘若再硬攻下去,只能是毫无意义的疲劳战,於是乞颜苏合唯有先命士兵返回休息地,明日再战。 此刻能见度越来越低,陌奕宗伫立在至高点遥望敌军动态,只见浩浩荡荡的匈奴士兵正向营寨靠拢。陌奕宗的肩头很快落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见状,他粲齿一笑,天空作美,大雪纷飞,已然为这漆黑的山林披上银装,继续下,不要停…… 「等到天黑,立即泄水。」 「遵旨。」守城将军万分期待这一刻的到来,至於下午砍伐的竹子已经一劈两半,准备就绪,如今只要把山泉水引入战场就算大功告成。 待到深夜,为了避免敌军窥伺,陌氏士兵并未点燃火把照明,而是借助微弱的月光顺着绳索井然有序地滑下城墙,再将一根根竹子运出城池,扛着竹子,静悄悄地向河源上游进发。 陌奕宗则是将王德才叫到寝室,命他试穿一件衣袍。 王德才看向挂在桁架上的龙衮,扑通地双膝跪地,「奴才胆小如鼠,酒囊饭袋一个,岂敢身披龙袍指挥作战啊,圣上莫要吓唬奴才了啊!」王德才简直吓尿了好吗,圣上竟叫他冒充皇帝坐镇三军。 「你最了解朕,所以学起朕的模样也最逼真。」陌奕宗抿了口茶,命道:「学朕走路的样子,来,走几步给朕看看。」他见王德才又有话说,拍桌怒道:「闭上嘴,快点儿,否则现在就砍了你!」 「是。」王德才沾沾汗珠,颤颤巍巍地穿套龙袍。 趁他穿戴的时候,陌奕宗又道:「在朕离开的这段日子你就假装染上风寒,捂着手帕,穿着龙袍在战前晃悠几圈,让敌人误以为朕并未离开。」 「奴才这小身板儿恐怕不行吧,再说个头也差远了啊,呜呜……」 「蠢货,你不会多穿几件衣服撑起来吗,个头不够就多塞几个鞋垫。何况你在高处,敌人在低处,倘若能让敌人看见你的下半身,你也就离死不远了。站直,给朕拿出点气势来!」 王德才板了板腰杆,本想用袖口蹭蹭鼻涕,然而当袖口递到鼻子边儿的时候,顿时想起是龙衮,於是立即吸溜回去。 第二章 「怂蛋,别哭了,朕已经布下陷阱,敌人至少三个月打不过来,也压根用不着你指挥作战,装装样子罢了,死不了。」 三个月打不过来?王德才这心里忽然就踏实多了,「是,奴才尽力而为。不过您要去何处,何时归来?」 陌奕宗扯了下嘴角,笑得意味深长,他能去哪,当然是去龙茗国找龙走月算帐!只要「皇帝」还在霄云城与匈奴鏖战,龙走月便想不到他会来个突然袭击。 事不宜迟,待陌奕宗向王德才叮嘱完大小事宜,他迳自换上夜行衣,口鼻系好黑布,与同样身着夜行衣的锦衣卫悄无声息地离开霄云城。 呵,弄盏他娘,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朕会比战船先到龙茗国一步吧。你还记得封豕林一战吗,朕与你的作战理念似乎不太一样,朕为了最终的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并且最喜欢走捷径……擒贼,先擒王! 随着冬阳东昇,曙光乍现,匈奴士兵雄纠纠、气昂昂地逼向霄云城,然而当霄云城落入众兵视线的这一刻,他们的步伐戛然而止,全体傻眼,方圆十里的主战场以及城池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座冰封的堡垒! 狂风呼啸、白雪皑皑,金红色的晨光掠过晶莹剔透的冰城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光芒犹如无形的尖刀,刺得匈奴兵根本睁不开眼。士兵的眼睛都快刺瞎了,还谈什麽冲锋陷阵、万箭齐发。 见状,带队的阿尔木不由怒火攻心,他策马扬鞭,一鼓作气冲向结冰的战场,但还未奔出几丈,只听咯当一声巨响,连人带马狠狠地拍在人工制造的冰面上。 这便是陌奕宗想到的办法,将一根根从中劈开的竹子连接成输水导管,再从河源引来水源,水顺着导管浇灌战场与城池。河水经过一夜风雪的洗礼,结成湿滑的冰层,形成天然的保护盾。当然,你们可以啥都不干,集体蹲在这儿烧化地上的冰层,但到了傍晚,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制造,反正冰天雪地,河水管够,谁想哭谁知道! 气候寒冷、多雪多霜是天时;吾高敌低是地利;团结一心是人和,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他陌奕宗占全了,岂有认输之理。 龙走月自从缴获一件疑似新武器的金属物之後,对围剿倭寇的事儿颇为上心。於是乎,她由守株待兔转为主动追击,颁布悬赏公告,一旦在海上发现倭寇船只,或者在城中发现习得倭寇语的可疑目标,朝廷重重有赏。 忙乎半个月下来,龙茗国海军再次缴获海盗船两艘,抓获倭寇百余,并且再次缴获圆柱形战利品一尊。 收获颇丰,龙走月岂能不喜。然,问题却卡在交流的问题上,这就好比手持法器不会使用一般,她不免心急。 「不管如何用刑,就没有一个会讲汉语的?」她问。 刑部尚书回道:「回禀陛下,种种酷刑皆有实施,但倭寇会的汉语最多是简单的打招呼,或者救命二字,估计他们学会这些简单的词汇只是为了在海上假扮落难的渔船,由此欺骗渔民靠近相助,继而烧杀掳掠。」 龙走月陷入沉思,既然通过抓获倭寇的环节确定朝中有内鬼,那麽这个人一定精通倭寇的语言,且汉语流畅到毫无破绽,所以这个内鬼究竟会是谁? 这时杜鹃来报,皇宫主龙寸心宣称有要事要与龙走月商讨。 龙走月粗略一算,也有十来日未与皇姊见面,於是摆驾宫主大殿。 她刚步入殿门,便见到厅堂中堆积着各种花色的绫罗绸缎与首饰。龙寸心伫立在长条桌案前方,望着几款布匹,愁云不展。 「月月,快来帮我看看,用哪块布做留仙裙最合适?」 龙走月以为是什麽大事儿,原来是挑选衣料。她走上前,无奈一笑,道:「喜欢就都做了,何必纠结。」 「不行呀,到了甄选那日我也只能穿一件啊。」龙寸心长吁短叹,每年到了面首甄选的前夕,她都会把自己搞得心力皆憔悴。 龙走月扫视百种布匹,指向挂在桁梁上的石榴红绸缎,道:「那块不错,喜气又应景。」 「我去年穿的就是石榴红,不想重色嘛。」她疲惫地倚上贵妃椅,「昨晚相师帮姊卜了一卦,他说姊的真命天子今年会出现,所以姊好焦虑啊,月月……」 龙走月笑着抿口茶,随口问道:「姊让相师占卜姻缘来着?」 「不是啊,卜我今年是否会怀上子嗣。相师的意思是,当真命天子出现,子嗣便会随之而来。」 龙走月一怔,果然是大事,的确马虎不得,「那要不要把夸叶乘风叫过来帮姊选?男人更了解男人的眼光。」 「快别提那个坏妹夫啦,姊今早先问的他,你猜他怎麽说,他说不穿最吸引人。」 「反了他了!」龙走月气得欲传他滚过来给皇姊道歉。 龙寸心却笑着阻拦,「没关系呀,开玩笑的嘛,你又不理他,宫中又全是男宠,他只能调戏我解解闷儿。」 见她眉开眼笑并不气恼,龙走月也跟着轻松一笑,道:「最近太忙,也没空督促夸叶乘风,他会定时来帮姊调理身子吧?」 「有啊,天天来,一泡就是小半天儿,这会儿好似让彩华陪他出海啦。」龙寸心叉起一块凤梨塞入妹妹口中,「你看你又瘦了,再瘦下去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龙走月但笑不语,其实她原本前来的目的是希望甄选一事可以从简从快,因为倭寇还未肃清,陌奕宗又在蓄势待发,但此刻听闻关乎子嗣的问题,龙走月又打消了商议的念头,不过今年必须要对甄选者进行严格盘查,以免各路细作混入其中。 想到细作,必然会想到陌氏人马。龙走月昨日收到乞颜苏合发来的密函,据说北方一直在下雪,陌奕宗似乎身染恶疾,但依旧守在霄云城指挥作战。 她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那家伙强壮如牛,下点雪而已,至於这般弱不禁风吗,会不会是在装病,由此采取缓兵之计? 陌氏造船厂的附近,陌奕宗头戴斗笠,身着一袭白色侠客装,坐在河边垂钓。眼前的这条河,便是前往海口的途径之一。 自从陌奕宗离开霄云城,并未偕锦衣卫返回皇城,而是乔装打扮,一路南下抵达造船厂。来到此地,一来是为监督造船速度,二来则是要寻找潜入龙茗国皇宫的突破口。 随行锦衣卫同样侠客打扮,坐在圣上的两侧,垂钓是假,保护圣上安危是真。 众人看似正在享受悠闲的午後阳光,实则是在观察来往船只,试图劫持一艘前往龙茗国的船舶。因为陌奕宗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原本就壁垒森严的龙茗国再经他一番挑衅之後,定会对别国船只进行滴水不漏的盘查。嗯,估计伪造通关文书这个点子行不通,何况就算能混进龙茗国也混不进皇宫,所以陌奕宗几日来一直在考虑相关难题。 这时,一艘建有亭阁的中型楼船缓缓地向他们这边驶来。船只装潢典雅,船内琴声悠扬,高耸的桅杆上飘扬着两面旌旗,一面是四小国之一,琴国的旌旗,另一面则是……龙茗国的旗帜!不管这条船上悬挂两面旗帜为哪般,先拦截再说。 见状,陌奕宗朝锦衣卫们使个眼色。锦衣卫立刻换上渔夫的衣裳,跳上一艘小渔船,划到河水的中央,继而撒下渔网,由此不偏不倚地挡住楼船的去路,楼船被迫漂浮河中。 俄顷,一个尖嘴猴腮的管家冲到船头,大声喝道:「此河乃通行之道,你们几个臭打渔的,立即把路让开!」 「不好意思啊,大老爷,我们捕完这拨鱼就换地,要不您等等,要不绕个道?」锦衣卫好声好气道。 「岂有此理,你占了道还叫我们绕。我可警告你们,万一误我家主子的大喜之事,你们几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主子?宫里出来的人? 锦衣卫一拍大腿,抱拳贺道:「大喜之事啊,哎哟,恭喜、恭喜!话说再往前走就只有龙茗国了,看您这条船上装了桅杆,恐怕是要入海吧,敢问您家主子是赶着去升官还是发财?」 第三章 中年管家两嘴角向下一撇,刚欲甩开腮帮子吹嘘一番,只听船内传来制止之声,声音浑厚且富有磁性,「张福,莫与船家争执,我们绕开便是。」 「遵命。」中年管家面朝珠帘俯首领命,随後瞪了锦衣卫们几眼,前去吩咐船夫斜向前行。 然而待楼船船夫调整位置,发现挡在前方的破渔船也跟着动起来,并且再一次挡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几个臭打渔的故意找茬儿是不是,来人,给我拿下!」中年管家怒步返回,还带来几个身穿铠甲的彪形大汉。一声令下,楼船贴近渔船,彪形大汉手持兵器,怒指锦衣卫。 锦衣卫并未轻举妄动,等待圣上发出突袭暗号。 陌奕宗坐在岸边,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於是他扬起鱼竿,将鱼竿抛进河流,示意攻击。 锦衣卫收到旨意,即刻从渔船上抽出暗藏的兵器,不待彪形大汉们反应过味儿,一干锦衣卫犹如蛟龙一般跃上楼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下五除二,杀个片甲不留。 甲板上全是死屍与鲜血,中年管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奔回船舱,「杀人了,救命啊,九王爷快跑啊!」 无奈,一切为时已晚,锦衣卫动作极快,擒住中年管家的同时,三把剑对准那位九王爷的前心後背。 九王爷坐在一架鸾琴的面前,身着一袭浅色长袍,长发披肩,温文尔雅,「尔等欲意何为?」他神色平静,将一双修长的手指从琴弦上移到身前。 锦衣卫不予理会,等待圣上前来发落。 片刻过後,陌奕宗慢条斯理地登上楼船。他首先打量这位九王爷佩戴的玉佩,待确定玉佩为琴国皇室图腾之後,下令搜查整船。 锦衣卫在旁翻箱倒柜,被俘的九王爷则是与陌奕宗面面相觑。 「光天白日,杀人劫船,你们好大的胆子!」九王爷勃然大怒。 陌奕宗扫了扫眉梢,随意坐落,道:「你别急着鬼吼鬼叫,倘若你对我没用,我会让你走。」 「我乃琴国九王琴穆楚,尔等报上名来。」 「说出来怕吓着你,你还是老实坐着吧。」陌奕宗一派慵懒。 一时三刻,锦衣卫从琴穆楚的床榻上搜来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锦盒里放置着龙茗国的通关文书以及一封精致的邀请函。 陌奕宗首先翻开邀请函。龙茗国甄选盛会将至,素闻穆楚王爷温润如玉、琴艺绝伦,本宫主愿与君共结连理。邀请人:皇宫主龙寸心。 看完邀请函,陌奕宗硬是半天没反应过劲儿,甄选?什麽意思,龙走月她皇姊广发英雄帖招募男宠? 「喂,你这是打算给龙茗国当上门女婿?」 九王爷身为七尺男儿,自然不愿给龙寸心当什麽鬼面首,但琴国势单力薄,必须找一个大靠山,於是琴国皇帝指派儿子前往龙茗国联姻。 「只是甄选罢了,结果未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如琴国这等兵力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万的小国,唯有忍受强国的挑选与轻视。 陌奕宗阅完写在邀请函上的时间与地点等,渐渐他弯起嘴角,粲齿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事不宜迟,立即向龙茗国出发。 他肃然起身,走到琴穆楚面前,抛出一个致歉的笑意,道:「抱歉,这条船上的活口,一个不能留。此刻,朕可以实话告诉你,龙茗国已是自身难保,琴国恐怕无法仰仗龙茗国军事与吾陌氏抗衡了。」 「你是……」 陌奕宗但笑不语,亲自给琴穆楚斟上一杯酒,待喝完这杯酒,送他上路。 没多久,楼船便从里到外经过一番清洗,再一次平稳地行驶在河面之上。 陌奕宗换上琴穆楚的衣袍,手持摺扇,神态超然,颇有文人风范,「从今日起,朕便是琴国九王爷琴穆楚。」 「是,吾等是九王爷的护卫队。」锦衣卫齐声道。 陌奕宗瞄了眼放在桌上的鸾琴。邀请函中着重提及琴穆楚琴艺极佳,可陌奕宗压根不会弹琴,笛子倒是能凑合吹两下。 思及此,他坐到鸾琴前,假模假式地架起双手,双眸微合摆出自我陶醉的神态,活动活动十指,继而优雅地拨动琴弦。 当!碰碰!吱吱啦啦……弹棉花一样的噪音穿行在幽静的青山流水之间,格外闹腾。 前往龙茗国的楼船已经在河上行驶二十多日,越是靠近龙茗国的方向,便会发现许多船只都在向龙茗国靠拢。据陌奕宗的锦衣卫打探,那些船只的主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换言之,这些形色各异、身分尊贵的男子,皆要聚首於龙茗国皇宫供龙寸心挑三拣四。 陌奕宗本以为甄选人数不会超过十个,真的没想到会有这麽多不着调的男人愿意给女人当男宠。脑子进水了,绝对的! 不过荒谬归荒谬,但是此情形足以证明龙茗国在中原的口碑与实力,对陌氏而言果然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船只进入一条促狭的通道,各家楼船放慢速度,井然有序地纵向穿行。船速锐减,船上之人或许是闲来无事吧,各自取出乐器,吹啦弹奏。 陌奕宗被多种乐曲儿骚扰着耳朵,蹙眉闭眼,真想大开杀戒。 这时,锦衣卫来报,甄选流程已查明,第一关,过滤身高、身材、体重不符合标准的男子;第二关,龙寸心亲临现场,通过观测预备面首的五官与面相进行筛选;第三关在翌日举行,进行特长展示,当场出结果。 陌奕宗咂咂嘴,前两关肯定没问题,主要是这特长展示该怎麽整,琴穆楚的看家本领是弹鸾琴,毕竟这一点已写在邀请函上,不可能疏忽遗漏。他一脸纠结,话说龙寸心幽居後宫,估计不爱看耍大刀吧,所以他该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 「敢问九王爷,万一龙茗国女帝陪同其皇姊前往遴选现场,这该如何是好?」锦衣卫队长悄声提醒。 陌奕宗泰然自若,展开摺扇缓慢搧动,笃定道:「龙走月没工夫参加这等无聊之事,因为有更重要的政务等着她去处理。」 事关安危,陌奕宗岂能抱着撞大运的心态侥幸一试,因此在他决定向龙茗国出发的当日,已经差人将圣旨送到出征将军的手中。陌奕宗命此次指挥作战的武将即刻率兵出船,然後将战船明晃晃地停在龙茗国与陌氏的流域交会处,船头面朝龙茗国的方向原地安营紮寨,等待新的命令。 说糙点儿,这叫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反正陌氏战船停在陌氏的领土之内,纵使战船塞满整条河道,你龙走月又奈我何。 陌奕宗将双手枕在脑後,脑海中浮现出龙走月焦头烂额的小模样儿。呵,当她见到陌氏的战船,凭她对他的了解,肯定会以为他被匈奴人困在霄云城动弹不得,於是恼羞成怒,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头脑一热发起战争,乃至拚死强攻。 了解是一个双面性的产物,可以被利用,以及反利用。借助此次机会,正好亲眼观摩龙茗国的海上力量,到看它是深海苍龙,还是一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五日後,船舶陆续进入海口。 刚一入海口,陌奕宗便看到龙茗国在此处搭建临时关卡,关卡由战船组成,形成阻截前行的屏障。 据听说,往年遴选皆是在登岛之後才进行盘查,而今年则是多设置一道管卡,不管来往船只隶属哪国,包括随从在内,姓甚名谁,甚至是生辰八字全部要经过记录与审查。 位於陌奕宗前方的船只正在接受严格的盘查。 陌奕宗走上船头,见到这样一幕,龙茗国侍卫只让手持通关文书的人登上迎宾船,再由龙茗国船只亲自护送上岛。至於家属随从等,统统被「请」上一条大船,美名其曰,官府将会对家奴们好生款待,其实就是先扣押,待确定此人身分,或放行,或遣送。 查这麽严……陌奕宗望向一干锦衣卫,他们幼年时便入宫习武,且不说老家在何处,就连名字都没有,许多人用的是赐名。 第四章 「留下一个船夫,其他人在此地等咱们的战船。」 听罢,锦衣卫神色不安,齐声顿首,道:「圣上乃陌氏王朝的天子,万不可让您独闯敌国皇宫。」 陌奕宗不予理会,看到一条渔船挤在船队当中,於是走到船尾,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抛给老渔夫,彬彬有礼地请老渔夫带几个人上岸。 老渔夫踹好银子,笑咪咪地吹嘘道:「公子好眼光,咱家的渔船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是最稳当、最气派的。」最值得得瑟但不敢炫耀的是,曾载过龙茗国的女帝。 陌奕宗但笑不语,继而返回船舱,命道:「这就是天子的旨意,走。」 锦衣卫却跪地不起,他们岂能让陌氏帝王只身涉险。 陌奕宗喟叹,指了指戴在食指上的戒环,安抚众人道:「我每日会在戌时前後向你们打出信号,倘若连续三日见不到信号,便可以采取营救措施。」 锦衣卫追随他多年,对帝王的暗语、手势、神态以及每件物品的作用皆是熟知,因此他们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上渔船,待全部上船,锦衣卫一字排开站在甲板上,抱拳目送,目光中充满忐忑的情绪。 陌奕宗则是一派恬然,朝他们利落地挥下手,继而手持通关文书走向船头。 所幸陌奕宗天生贵气,冒充个王爷必然不在话下,龙茗国侍卫毕恭毕敬地邀请陌奕宗登上迎宾船。 陌奕宗堂而皇之地刚要登船,侍卫好心提醒道:「且慢,琴国九王爷,您忘记从船上带出鸾琴。」 这帮敌兵眼真尖,就是故意忘记拿的好吗! 船夫递上鸾琴,陌奕宗内心翻个白眼,把这个长方形的笨重家伙背在肩头。 他走上甲板,已经有几名甄选者在此等候,彼此抱拳自荐,看似一团和气,然而当诸位公子看到陌奕宗的这一刻并未笑脸相迎,而是各聊各的完全把他当空气。 陌奕宗下意识地打量自己的穿着,猜想是不是这身长袍看上去太寒酸。 其实他有所不知,男人之间也会注重容貌,何况他们大老远跑到这儿来,不就是要靠容貌取悦龙寸心吗,因此对於那些各方面看上去特别出众的竞争者,便会心照不宣地采取排挤行动。 陌奕宗倒也不在意,话说有人搭话儿更烦。他找个地方随便一坐,跷起二郎腿,遥望波澜壮阔的海水,耳畔传来阵阵浪声,空气中一丝清爽的咸味儿,心情彷佛变得豁然开朗。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一位公子抱拳询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陌奕宗知晓此人正在朝自己打招呼,但他选择置若罔闻,因为这些擅长弹琴写诗之人多半喜欢云游四海,谁知晓这条船上有没有琴穆楚的朋友或者敌人。 询问之人倒也识趣,侧身与身旁的公子聊起来,「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当,小弟乃一介书生,姓项名卓,字南天。」 「哟,原来是倚山四杰之项南天,久仰大名啊。先生的诗我曾拜读,用词犀利、意境雄浑,尤其是抨击陌氏暴君的那一首,读起来真乃酣畅淋漓。」 听罢,陌奕宗默默斜眼,见二人不谋而合相谈甚欢,於是陌奕宗强行加入他们的聊天队伍,道:「你的诗我也读过,其中有这样一句,陌皇暴若桀纣。敢问你是深有体会,还是道听涂说?」 明显找茬儿的话,项南天一怔,回道:「陌氏皇帝之残暴,尽人皆知。公子平日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尽人皆知?你身为小有名气的文士,这话说得可不严谨,目前七成以上的天下都属於陌氏皇帝。我在陌氏住过一阵子,非但没有感觉到统治者的残暴,还发现陌氏子民极其拥护他们的君主。写诗可以凭空捏造,但不能借助诗词故意诽谤他人,否则就真成了心胸狭窄的酸文人。」 话说坐在这条船上的甄选者,要嘛被陌氏灭国,要嘛被陌氏虎视眈眈地盯着领土,否则岂会投奔龙茗国而来。原本应该同仇敌忾的场面,却跑出这麽一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实属怪哉。 众人像看怪物一般将疑惑的目光集中在陌奕宗的身前。陌奕宗嗤之以鼻,继续欣赏蔚蓝的大海,那神态彷佛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筛选者交头接耳,还未登岛,陌奕宗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迎宾船行驶半个时辰左右,即将接近龙茗国的主岛。旌旗猎猎,恢弘壮丽的城垣展现在众人的眼中,只听溢美之词不绝於耳。 陌奕宗一脸不屑,望向龙茗国的战船队。只见全副武装的战船鳞次栉比、阵马风樯,这才是值得惊叹的景观,他情不自禁地为之讶异。 造船与养兵需要大量银两作为後盾,何况是建造这等规模的船队。龙茗国不就是产茶叶的岛国吗,难不成富埒陌氏?陌奕宗啧啧轻叹,怪不得龙走月敢在他的面前猖狂放肆,果然拥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正分析,龙茗国侍卫恭送诸位公子下船登岛。 登岛前还要进行一次盘查,陌奕宗再次蒙混过关。 步入城门,一顶顶轿子已等在城门前恭候,接下来,便是陌奕宗期待的地点,龙茗国皇宫。 百姓知晓今日是甄选面首的大喜之日,於是女子们围聚在街道两旁,趁着这些面首还未入宫,赶忙围观美男子。 龙茗国民间女子多为采茶女,她们几乎常年在外抛头露面,所以性格相对豪放,闲暇时光,采茶女最喜欢唱山歌和跳舞。 「快看那个背鸾琴的小伙儿,好俊呀!」 采茶女闻声望去,不由眼前一亮,纷纷挥手调侃道:「帅小伙看这边,倘若皇宫主未选中你,做妹妹的新郎官吧!」 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 「小哥听见没,回妹妹一句嘛。」采茶女追上陌奕宗的搭乘轿子。 「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陌奕宗扬手轰赶,感觉这根本不是什麽联姻盛会,简直是一帮女流氓在选男妓! 刚赶走一个,又跑来一个往轿子里扔鲜花的,采茶女非但不难为情,还朝他抛媚眼儿。瞧瞧,女子都敢当街调戏男人了,成何体统,这就是女子当政的弊端,风气太差劲儿。 陌奕宗无力扶额,但愿皇宫里的女子可以矜持点儿。 甄选者在龙茗国又被称为奉者,说白了,就是把自己奉献给龙寸心的男人,而这其中的另一层含义,自然是在显示龙茗国的强大以及龙寸心的地位。 各路人马陆续进入龙茗国宫闱。一行奉者跟随太监总管前往休憩之所。 途中,陌奕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建筑物究竟是什麽意思,满眼绿色的植物与白色的墙砖,龙茗国居然使用白色打造皇宫,省得死後布置灵堂了吗。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皇宫,这地方没有一样儿东西让他看着顺眼。 内心正指指点点,浩浩荡荡的龙辇队伍迎面而来。太监总管站得笔杆条直,高声向各路人马阐明龙茗国的礼节,「陛下路经此地,退到两旁,视线低垂,单膝行跪礼。」 冤家路窄!陌奕宗心中咯噔一响,转身弯腰,钻进灌木丛。 龙走月又是一夜未睡,此刻还要赶去上朝,整个人精神欠佳。 陌奕宗透过植物的缝隙,瞄向坐在龙辇上的龙走月。如今的她,再不是随便穿穿的宫女或小妾,一袭龙衮,一副娇容,好一个韬光养晦的女皇帝。 龙走月透过余光感觉有人在注意自己,於是侧头望去,发现眼前只有灌木。 「停。」她道。 轿夫停下脚步,龙走月命护卫上前几步,正欲悄声指挥他们去检查灌木丛,夸叶乘风在不远处唤她一声。他卷着裤腿儿,扛着海竿,手里拎着一条大比目鱼,「女王大人,上朝去啊?」 龙走月蹙眉相望,质问道:「你一晚上都待在海边?」 「嗯啊,龙彩华说海边的日出很美,我和他看完日出才回来,确实很棒。」 龙彩华上前一步,面朝龙走月行跪拜礼。 「朕通宵达旦地忙,你废寝忘食地玩,好意思吗。」她分明叫他监视龙彩华,这可倒好,两人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 第五章 「我……去看看弄盏,给孩子炖鲜鱼汤喝。」夸叶乘风脚底抹油,火速开溜。 这一打岔,龙走月也忘了差人翻查灌木丛,起辇上朝去也。 待皇辇走远,陌奕宗趁其他人礼毕整理的空档敏捷地返回队伍。他望向远去的辇车,又看向夸叶乘风离去的方向,他的眸中燃起一层怒浪,那毛贼为何可以随意出入後宫,还有,谁允许那厮给他的儿子炖汤了! 太监总管率队继续前行,见陌奕宗向岔路走去,赶忙拦截去路,翘起兰花指,喝斥道:「再往前走便是宫主大殿,休得乱跑,除非你不想要脑袋了!」 夸叶乘风能去的地方他去不得?陌奕宗深吸一口气,又面带微笑地缓缓吐出怒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应该就是这种滋味儿吧。 他不断安慰自己,想想龙走月当初在後宫受到的待遇,似乎与他此刻的状况大同小异,为了达到目的,唯有一忍再忍。 陌奕宗再次望向龙走月远去的方向,感觉她的精神头不大好,心中暗道,上完早朝赶紧洗洗睡吧,千万别到甄选现场来凑热闹。 太监总管将奉者们领入一间偌大的厅堂,厅中对称码放两行矮桌,桌上摆放茶点、水果,桌角写有甄选者的名讳,须按照姓名入座。 陌奕宗冒名顶替的人物相对尊贵,於是坐在靠主位的方位。 「原来阁下就是鼎鼎有名的琴圣九王爷,方才在船上失礼了。」项南天抱拳致歉。 此话一出,其他人闻声望向陌奕宗,那神态彷佛希望他能演奏一曲儿助助兴。 陌奕宗装傻充愣,伸个懒腰,随後伏在桌前假眠,其实在想着,糟糕透了,看来琴穆楚的名声还挺大,演奏之事很难躲得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太监总管再次出现,按照奉者们来自的区域,首先报出五位男子的姓名,随後带领五人觐见,正式进入遴选环节。 这一环节龙寸心不必出现,倘若奉者身高与体型达不到龙茗国的要求,那就掰掰了您的。 陌奕宗越发难以相信这种类似於後宫选秀女的状况,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男尊女卑的中原地区。怪不得龙走月不肯踏踏实实地跟他过日子,原来龙茗国的女人和别的地区的男人一个样,都是好色之徒啊。 不大会儿的工夫,轮到陌奕宗量身高、测体重。 「衣裳、裤子快脱了啊。」遴选太监催促道。 陌奕宗暗暗地攥紧拳头,太监说胯下的尺寸也要量,他严重怀疑自己该不该通过这种方式混入宫闱。 八块硬邦邦的腹肌呈现在太监的眼中,「哟,真强壮。不过你身上为何这麽多刀疤啊,莫非脾气很差,常与他人厮打?」 陌奕宗让这群奴才扒来选去已然无法忍受,可是他们竟还敢挑三拣四、东问西问,「刀疤与身高和体格有直接关系吗?」 「没有。」 「那你问什麽,要量哪儿赶紧量!」 遴选太监不由被他逼人的气势打压下去,下意识地缩下肩膀,道:「这不是闲聊吗,好了、好了,通过。下一个。」 待陌奕宗走远,太监才想起没量器物的尺寸,不过看那位奉者的体格如此健壮,估计那话儿也小不到哪去。 过完这一关,陌奕宗已是身心俱疲。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有龙走月能伸能屈。罢了、罢了,待到第二关遴选开始,他会故意惹怒龙寸心,待到龙寸心把他撵出宫,而後再议。 第二关便是容貌,从现在开始,龙寸心会亲自上阵,只有她先看顺眼儿了,才有可能与其孕育子嗣。 第二关依旧是五人一组殿前觐见,奉者在见到皇宫主之时须行跪拜礼。 龙寸心听了妹妹的话,身着石榴红的留仙裙,头戴金凤华胜,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堪比仙女落凡尘,惹得她这边儿还未看到可心儿的美男,奉者们对她已是心生爱慕。 太监总管指挥五名奉者抬起头。 龙寸心微嘟着嘴,扫过奉者的脸孔,「陛下说她过来吗?」她看向伫立在一旁的杜鹃。 「回禀宫主,接壤处似乎有异动发生,陛下刚刚出宫。陛下在离开前还惦念着甄选之事,所以命奴婢过来帮您拿拿主意。」 听罢,龙寸心稍感失望,本还想与妹妹分享讨论一番,哎,算了,国事最大。她慵懒地挥下手,五人全部被淘汰。 第二轮选中项南天。选中他倒不是因为长相有多出众,只是龙寸心偏爱肚子里有墨水的男子,这叫取长补短。 第三、四、五轮也像走马灯一般快速过场,她意兴阑珊地勾选着,感觉相师占卜不准呢。 当她几乎要放弃之时,陌奕宗阔步入门。龙寸心渐渐睁大眼睛,眸中终於迸发出晶亮的光芒。 「琴国琴穆楚,见到皇宫主为何不跪!」太监总管虽然刚刚接触陌奕宗,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位无组织、无纪律的九王爷肯定会闹出大麻烦。 果不其然,陌奕宗非但没低头,甚至微扬下巴,双手交环,伫立不动,「本王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不跪平辈,特别是女人。」 太监总管气得脸色发青,怒指喝道:「大胆!你……」 「哎呀好了,不跪就不跪嘛,男儿膝下有黄金。」龙寸心提起裙摆,快步走向陌奕宗的面前,发现自己的身高仅到他的胸口,於是仰起头相望。 陌奕宗也不看她,不耐烦地瞥向窗外,表现出一副对龙寸心毫无兴趣的态度。 「琴……穆楚,名字是哪两个字呀?」 「名字与本王性格相似,朝秦暮楚的暮楚。」 龙寸心一怔,太监总管怒声矫正道:「宫主莫听此人胡言乱语,是肃穆的穆,衣冠楚楚的楚。」 「谁胡言,就是朝秦暮楚的暮楚啊。」陌奕宗为了顺利出宫,各种犯讨厌。 太监总管忍无可忍,刚欲命侍卫将他轰赶出去,只见龙寸心回眸怒视太监总管一眼,随後笑盈盈地转过头,对陌奕宗道:「好、好,你喜欢叫什麽就叫什麽,这样总可以了吧。」 陌奕宗本打算从头到尾都不看龙寸心一眼,但此刻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看看是什麽样的一个後宫之主,竟敢当众乱改宫规。 龙走月与龙寸心的眉宇与脸型极其相似,但气质方面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姊姊娇滴滴的,像朵一掐就断的水仙花,妹妹则是开了花的仙人掌,扎你满手刺儿。 「喂,你再往前靠就贴在本王胸口上了。」他冷声提醒。 龙寸心神态羞涩,掩唇一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返回宝座,自此之後,她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奉者,恨不得今晚就拉着琴穆楚入洞房。 杜鹃看在眼里,附耳提醒道:「此人狂傲不羁,望宫主三思。」 「真正的美男子都有个性,大老爷们儿就应该像琴穆楚那样啊,本宫主才不要给那些卑躬屈膝的男人生孩子。」 於是问题来了,龙寸心为何专宠妩媚的龙彩华,答案便是龙彩华一直在暗中帮她熬制避子汤。 龙寸心不敢忤逆父皇的旨意,但她又不想当个生孩子的母猪,唯有出此下策。原本关於她偷偷服用避子汤之事只有龙彩华知晓,不承想妹夫夸叶乘风竟然在帮她扎过几次针灸之後,发现她隐藏几年的惊天大秘密。 这一下可吓坏了她,她哭哭啼啼地要妹夫万不可将真相告诉妹妹。妹夫倒也通情达理,答应帮她隐瞒,但是必须帮他多多制造与妹妹独处的机会。 授人以柄自然要全力以赴,可是妹妹忙得手脚并用,哪有闲工夫搭理她,龙寸心唯有每日打扮成妹妹的模样,学着妹妹的语气,陪妹夫练习如何谈情说爱。 真是受够了夸叶乘风那个神经病,整日在她宫中作威作福、胡吃海塞,等她怀上孩子,立即踢飞……嗖! 经过两轮遴选,奉者仅剩十五人。 太上皇龙神风似乎不太相信女儿龙寸心的眼光,於是决定,在进入最後一关的审核之时,他要「垂帘」辅助。 龙寸心一点都不担心琴穆楚会落选,那可是名扬四海的琴圣,父皇定会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