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笑宠妃》 第一章 孔黎儿做了个梦。 美梦。 在梦中,她穿越到了古代,化身为一名官家闺秀,有着乌黑柔顺的长发,白皙凝脂一般的脸蛋儿,如秋水般动人的眸子,高挺纤细的鼻梁,不点自朱的唇儿,以及一副如同弱柳般窈窕婀娜的身子。 夜里,她在垂满纱帐,梦幻一般的房间入睡。 有人进了房间,是个年轻男子。 锦缎长袍穿在身上,更显得其身子修长如竹。黑色长发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优雅的光泽,一半在头上用玉冠束着,一半随意垂在肩上,如瀑布一般。 他身上有着淡淡香气,儒雅又华贵,一双不浓不淡的眉,斜斜向上入发鬓,如裁好的柳叶,浓密的睫毛半垂,遮住瑰丽的眸子,薄唇抿着,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种邪气,正如他那双如狐狸一般的眼。 好一个美男子。 男子从门口走入,步伐从容,慢慢走到她的床边,居高而下,睥睨地瞧着,直到他薄唇弧度加深,才慢慢俯下身来。 随着他的靠近,香气越发浓了,孔黎儿的心梆梆跳的激烈——他想做什么? 月光下,他的面颊靠近她的脸,她好似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两片唇儿也似乎即将贴上。 但男子却没亲她,而是慢慢向下。 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玉颈,触碰到她的薄纱衣…… 如行云流水。 他的手解开她松松的腰带,随后掀开她的衣襟。 孔黎儿不能动,否则她非疯狂地大喊——天啊,她竟然做春梦了!我的老天爷啊,肯定是医学院学习压力太大,她竟然做这种臭(梦)不(寐)要(以)脸(求)的梦! 虽然和一个陌生男子那个啥那个啥实在太突兀了,但看在对方实在俊美的面子上,孔黎儿决定委(激)屈(动)的……从了。 但那男子掀开了她的衣裳,却竟未有下一步动作,面色未变的合上她的衣襟,随后转身离去。 孔黎儿顿时僵了——你在搞什么啊帅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怎么可以中途收手。 可惜她无法大喊,随后沉沉睡去。 …… 再次醒来,孔黎儿是被疼醒的,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被砍成了个血人。 耳际有风,她赶忙歪了下头,紧接着一声巨响,刚刚脑袋所在的位置,被人一刀剁碎。 孔黎儿愣了一下,而后嗷的一嗓子,“shit!老娘从不偷袭,也不喜欢被偷袭,哪个不长眼的敢挑衅姑奶奶。” “唰!” 劈头又是一阵冷风,孔黎儿抬头一看,明晃晃大刀向自己额头劈来。 “窝巢!”这次,孔黎儿不敢废话了,再废话装x下去,小命不保。 赶忙向右侧一滚,迅速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却撞上了墙。 孔黎儿捂着发疼的额头,“妈的,老娘不发威,还当老娘是病猫?” 当那带着杀气的大刀再次劈来的时候,她回身一个漂亮的空手夺白刃,“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 狠话还没放完,孔黎儿却如同碰到烫手芋头一般,抽回双手,从床板子上蹦了起来,“妈呀,见鬼了,你是人是鬼,劲儿怎么这么大?” 第二章 力气之大,根本不像是人,倒像是野兽!若是她没及时收手,两只手准废。 “你是谁?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杀我?”孔黎儿猴子一般灵巧的左躲右闪,但没躲几下,却越来越吃力。 闪着寒光的大刀继续向她身上招呼,孔黎儿见对面那人不发一语,目的明确的大下杀手,也不再追问,看准门口冲了过去。 杀手如影随形,大刀继续劈来。 孔黎儿伸手拽下身旁纱帐,向身后扔,“神经病,你吃屎吧!” 纱帐!? 孔黎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还有纱帐? 四周实在昏暗,没有灯光,只有月光倾洒。 借着皎洁的月光,孔黎儿看见雪白墙,墙壁上挂着山水画,正中央有梨木圆桌,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桌旁摆着造型别致的木凳。离桌子不远,靠在墙上有个梳妆台,镶嵌着平整的铜镜。 再加上从天花板下垂的若干纱帐……这鬼地方不正是刚刚她梦中的地方!?难道她还没醒!? 身后那人又几个刀花将薄纱劈碎,提着刀追了上来。 孔黎儿眼珠子转了转,见门旁有颗大树,树叶茂密,便蹭的一下爬了上去。 爬树,她很在行。 有树叶做掩护,那人应该追不到她了吧? 但孔黎儿做梦都没想到,那人在树下只向上看了一眼,身子一蹲,紧接着脚下如同踩了弹簧一般窜了上去,嗖! 轻功!? 孔黎儿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梦啊?要么是和古代大帅哥羞羞的美梦,要么就是被人追杀的噩梦,哦对了,这人还有武功。 别看孔黎儿是医学院的学生,但家中祖传武术,在现代时算是绝顶高手,但跑到古代,也只比不会武功的强那么一点点。 眼看那人窜上来,孔黎儿眼珠子一转,伸手将离她最近的树枝掰下来,照着那人的头就是狠狠这么一敲。 “打地鼠呀,我在行!”既然确定是梦,孔黎儿就不怕了,一边将那有武功之人狠狠砸下去,一边笑着喊。 如银铃一般的嗓音清脆,配上那皎洁的月光,沁人心脾。 那人武功高强,却从未碰见孔黎儿这种套路,一时间没有防备,被狠狠砸在头上。 当落地后,杀手双眼怒视树上,只见树上如月精灵般的美丽女子对他巧笑,勾人魂儿一般,左手轻轻挥动,右手举着一只蜂窝。 杀手张大了眼。 孔黎儿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瞬间将蜂窝狠狠砸了下去。 那人见状,立刻举刀劈开飞来的蜂窝,但同时,从蜂窝里飞出无数马蜂将其包围,紧接着便是杀手如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和老娘斗?你还嫩了些。”树上的孔黎儿再次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就在这时,却听见身旁有掌声。 孔黎儿顺着掌声看去,只见墙头,一抹修长的身影半躺在墙上极是惬意。 月光下,那人面如冠玉,貌比潘安,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飘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半眯着满是笑意。 “是你!?”孔黎儿指着男子,惊讶得张大嘴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美梦中的男主角——神秘帅哥。 第三章 “精彩。”美男子轻轻拍手。 孔黎儿一挑大拇指,“那是,也不看姐姐是谁。”话音刚落,却又觉得自己这话太过粗俗,怎么说在“梦中”,自己也是淑女一枚,怎么能在帅哥面前如此粗俗? 想着,孔黎儿一转面色,挤出了羞涩,“公子过奖了。” 若不是在树上实在不方便,孔黎儿真想装模作样的给美男子规规矩矩的来个女子福礼以彰显贤淑不可。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实在勾魂儿,并非因为他的容貌俊美,而是因为他那一双微挑的狐狸眼,带着妖艳的邪气,透露着无法言语的神秘。 “公子,长夜漫漫,您在墙头儿上做什么哩?”孔黎儿尽量模仿者古代人的语气,文绉绉地问。 男子微微一愣,但随即恢复常态,面容带着一抹邪魅的淡笑,“你说呢?” 孔黎儿嘴角抽了抽——麻痹的,谁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爬墙头做什么。 想归想、骂归骂,但从孔黎儿那小巧唇瓣中出来,话儿却再次婉转,“公子,让奴家猜,您该不会是骑在墙头等红杏吧?” 男子闻此,薄唇的弧度加深。“哦?那你觉得,本公子能否等来红杏?” 孔黎儿很想说,她就是红杏。 并非孔黎儿轻浮不要脸,而是因为现在是在“梦中”,抛开现实的虚伪和束缚,在梦中可以为所欲为的发泄,将自己心底的一切欲望和阴暗面完全释放。 “杏花,蔷薇科,落叶乔木,株高五到十二米,树冠圆形或椭圆形,小枝褐色或红褐色。叶卵圆形或卵状椭圆形,有钝锯齿。花单生,先叶开放;花瓣白色或稍带红晕,可配植庭院前、墙隅、道旁或水边。果可食。”孔黎儿抿唇,“不知公子所等的,是不是此红杏?” 男子挑起好看的眉,“如果是呢?” “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孔黎儿轻掩唇儿,“杏花开放季节是三月到四月的春季,如今盛夏,知了叫得欢畅,并无杏花呦。” 男子也跟着轻笑,声音有着少年的清澈,也有成年男子的磁性,“今日的你,倒还有趣。” 孔黎儿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笑眯眯道,“多谢赞赏,其实我每天都很有趣。” 一阵晚风吹来,知了的声音更大了,夏意更浓。 男子未多语,依旧惬意地半躺在墙头,瞧着孔黎儿擦脸上的血。 “还好,伤口在头上,如果砍脸上,那可就毁容了,”用手检查着伤口,孔黎儿自言自语。 在裙子上撕下一布条,手法熟练地缠在自己头上,如同绑发带一般,在额头侧面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经过这一追一跑,本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早已乱成一团,孔黎儿索性将发髻打开,任由柔软浓密的长发倾泻,在风中飘扬,别有一种舒服。 孔黎儿想下树,低头一看,差点没吓了半死。 “诶我的老天爷呦,”孔黎儿慌张抱住树干,“这也忒高了吧?” 第四章 刚刚有生命危险,不知不觉就爬了上来,如今却下不去了。 “帅哥……哦不,公子。”孔黎儿想到墙头上还有个看热闹的。“公子可会武功?轻功可好?” 如果这“梦境里”真是个武侠世界,搞不好对面帅哥也会武功,否则,怎么会衣着完整地爬上那么高的墙? 男子微微颔首,算是肯定的回答。 孔黎儿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抛了个眉眼,“奴家可否麻烦公子,将奴家送下去,奴家……好怕……” “哦?”男子挑眉,“本公子为何要帮你?” “……”孔黎儿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结果,但她认为这么帅的帅哥肯定是个热心肠的大侠,如此反应,应该是……呃……调戏她吧。 想着,眼珠子溜溜一转,而后眯了眼,明眸里满是暧昧,“公子好坏,刚刚您对奴家做的事难道忘了?您不帮奴家,又如何继续刚刚之事呢?” 反正是春梦一场,老娘就这么嚣张! 男子愣住,“刚刚之事?” 孔黎儿娇嗔地瞪了男子一眼,“讨厌,刚刚你潜入奴家房间,掀奴家衣服,还明知故问,难道公子不知,春宵一夜值千金吗?” 孔黎儿的话音还未落,只见男子本稳如泰山的身子徒然一抖,差点从墙头上摔下去。 “孔黎儿,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男子一个翻身坐起,收了薄唇上的弧度,玉容略染冰霜。 “装?”孔黎儿不懂,“装什么?”而后好像悟出帅哥的意思,只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好吧好吧,我不装了行不?刚刚一口一个奴家,我自己听着也挺恶心的。我说帅哥帮个忙,带我下去吧,我真下不去了。” 男子双眼眯紧。 “喂,我说你这家伙,刚刚占了老娘的便宜,现在连这个小忙都不帮,你也太缺德了吧?信不信老娘我现在就大喊非礼,抓了你这个采花贼?”孔黎儿喊道。 “你可我是谁?”男子沉声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你刚刚脱我衣服。”孔黎儿有些微怒,“我可告诉你,老娘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不来我真喊了。” 男子像是真怕她喊叫一般,提气,脚尖在墙面轻轻一点,身子如同黑夜中的一片羽毛,飞向树来,极为优雅。 孔黎儿忍不住低喃,“啧啧啧,梦境就是梦境,实在不靠谱,否则的话,谁大半夜当采花贼,还穿一身白衣?” 没错,男子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很是扎眼。 在树上,男子未多做停留,一把抓住孔黎儿的胳膊,带着其跳下树来。 那刺激,绝对比什么云霄飞车要猛地多。 孔黎儿下意识想喊,但男子仿佛能猜透孔黎儿的心思一般,一把捂住她的嘴,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落到地上。 男子将手拿开,孔黎儿的嘴巴重获自由,极是激动。 她双手握拳,抬头看了看刚刚自己所在树干,再低头看了看大树底部,“太玄了,轻功!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果然是做梦。” 第五章 夜郎星稀,一轮半圆的明月挂在天际,微风徐徐。 除了树叶随风飒飒摇摆,知了不停鸣叫,整个夜晚都是安静的,但却无法平静孔黎儿的内心。 “帅哥,你快告诉我,这轻功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行吗?”孔黎儿激动,伸手去抓帅哥的衣襟,“虽然知道我在做梦,但在梦中飞上那么几回,也算过了瘾了。” 男子向后闪身,令孔黎儿的手抓了个空,俊美的面容却没了刚刚的惬意,狐狸眼微眯,面容覆盖一层薄霜。 “帅哥,”孔黎儿发现他的异样,“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忽然,男子五指化成爪状,向孔黎儿的咽喉袭来,将后者吓了一跳,赶忙向右一个闪身,勉强躲过这次攻击。 “我的老天爷啊,这到底是tm什么梦啊?刚开始明明要和这个帅哥温存的,怎么转眼被追杀,如今这个帅哥也要杀我,我这是得罪哪位神仙了?难道咱好好做个春梦不行吗?” 孔黎儿一边带着哭腔嘟囔,一边转身就跑,但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抓住。 这一次,孔黎儿不认为自己能轻易逃脱了,毕竟对方有武功。 “孔黎儿,我问你,你可知我是谁。”男子抓其肩膀,沉声问。 肩膀被抓得生疼,孔黎儿的眼泪快出来,“疼疼,你个神经病放开我行吗?有什么话咱慢慢说,我不跑还不行?” 男子手上力道稍稍放松,却未松开桎梏,但已给了孔黎儿喘息的机会。 “你是谁?呵,你只是我梦里的一个人。”孔黎儿道。 男子突然冷笑,“你认为,你在做梦?” 孔黎儿道,“若不是做梦,我怎么突然跑到这个诡异的地方,还古装,呵呵,我还能穿越时空不成?就算是真穿越时空,也得穿越回中国古代玩宫斗宅斗种田励志,轻功又是什么鬼?有没有法力?有没有升级位面?有没有斗破苍穹?” 男子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法力?位面?斗破苍穹?” 孔黎儿一摊手,“所以说,我在做梦啊,你放开!”说着,去扒男子的手。 当孔黎儿手刚碰到男子的手时,他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只在距离她一尺远的地方,眯眼盯着她,仿佛在思索什么。 “我问你,你叫什么。”男子问。 “孔黎儿,”孔黎儿回答,“你刚刚不是叫我的名字了吗?怎么傻了?” 男子没理她的话,“你从哪来。” “中国,北京。”孔黎儿道。 “中国?北京?”男子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正在这时,房内被敲晕的丫鬟醒来,大喊着有刺客。没多一会,平静的宅院里便开始倍看起来,许多人举着火把匆匆赶来,人声鼎沸。 男子转身欲走,却被孔黎儿一把抓住。“帅哥,虽然你只是我梦里的一个人,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男子冷冷撇了她一眼,狐狸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很快你就知道我的身份,而且……” 男子再次施展轻功,如同一只优雅闲鹤,飞过高墙,飞离宅院,只留一句话隐约在风中消散。“很快你就知道,你是否在做梦。” 第六章 孔黎儿心底失落落的。 没想到她二十一年生涯第一次做春梦,竟然很快便转为噩梦,那么帅的一个帅哥,尽然连……小手都没好好摸上一把,难道她今生真没桃花运吗? 就在孔黎儿感慨自己凄苦命运之时,两名丫鬟早已飞奔过来。 “太子妃殿下,您没事吧?” “殿下,您没受伤吧?” 两名丫鬟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太子妃?呵呵,这梦还真有趣,不仅有武功,还有太子妃,也不知道太子妃长得好不好看。”孔黎儿一边嘟囔,一边思索如何离开梦境,是掐自己一把,还是大喊芝麻开门。 少顷,两名丫鬟跑了过来,噗通在孔黎儿面前跪倒,梆梆磕响头。“殿下恕罪,是奴婢没能保护好殿下。”两人吓得大哭起来。 孔黎儿也是吓得不轻,如同拎小鸡似的将两人拎起来。“你俩等等,你们刚刚叫我什么?” 两人如同见鬼一般看着孔黎儿,“殿……殿下,奴婢称呼您……太子妃殿下。” 孔黎儿仰天哈哈大笑,“真是个诡异的梦啊,我还成了太子妃,太逗了,一会起床一定要给我舍友讲讲,她们天天看穿越小说,我竟然做穿越的梦,好玩。” 紧接着,举着火把的人围了过来,呼啦啦地跪了一片,“太子妃殿下”的称呼被喊得震天响。 再接着,有嬷嬷赶了过来,一边担惊受怕的抹着眼泪,一边使唤人请御医和吩咐下人备上热水。 这么一折腾,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这一个多时辰,孔黎儿经历了隔纱诊脉,经历了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泡在满是花瓣的木桶里洗澡,经历了喝苦溜溜的中药汤子,直到被嬷嬷请上床榻好生休息,依旧梦境未醒。 当一群丫鬟和老妈子眼都不敢眨地盯着孔黎儿入睡后,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说梦中没有疼痛、疼痛可以破梦的话,那她应该早就醒来。 难道……这不是梦!? 因为这个可怕的想法,孔黎儿猛地坐起。 她坐起来,丫鬟老妈子又跑来苦口婆心的劝,劝其快快卧床休息。因迟迟得不到孔黎儿的回应,一群丫鬟老妈子又哗啦啦跪了一地,磕头求着她睡觉。 孔黎儿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决定还是……先睡吧,也许醒来,梦就醒了。 可惜。 事实证明。 孔黎儿连续睡了三天,无数次醒来吃饭,吃饱再睡,睡了再醒,醒了再吃,以此反复,都未再次在她医科大学的宿舍中苏醒。 坚信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孔黎儿,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穿越了。 接下来的几日,孔黎儿都在蒙圈中度过,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早有人将其情况禀告给皇上,皇上震怒,命人彻查此事,又亲自询问御医,御医汗津津地只说,太子妃殿下受了惊吓,头部更是受伤,也许失忆,但记忆早晚会恢复,只不过也许几日,也许几十年。 好歹,也算是有个说法,御医可以应付皇上,皇上可以应付太子妃本尊远在边关驻守的父母,最后只留,孔黎儿本人慢慢消化这蒙圈的一切。 第七章 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孔黎儿才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她怕是永远告别了现代生活,永远告别了爱她的父母,穿越成为徵国太子妃。 说是太子妃,其实有名无实,这件事实在是说来话长。 孔黎儿本尊出身将门,孔家世代忠良,手握兵权驻守边关,当今皇帝为表彰孔家,特赐婚孔家长女为太子妃,且用皇家车队浩浩荡荡将本尊从边关接来京城成婚,极是风光。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本尊到了京城,住在元帅府,过了礼,宣了昭,一切准备就绪,却在大婚的前一天,太子的母亲、身体孱弱的皇后娘娘竟殡天,举国哀悼,太子更是戴孝三年。 新郎戴孝,这大婚,自然就向后推迟。 可怜的新娘子千里迢迢就等来这么个尴尬的结果,只能住在元帅府,而皇帝也是十分内疚。 为此,皇帝频频赏赐,召本尊到皇宫走动,更是命太子时常陪伴,可以说,除了与太子洞房外,太子妃应得的待遇,本尊都得了。 这些,孔黎儿都是听她的奶娘孙嬷嬷说的,从孙嬷嬷口中得知,太子长得还挺帅,而本尊也是被太子迷得死去活来。 按理说,太子隔几日便来元帅府一次,但这个月却没来,也不知是何缘故。 孔黎儿此时却实在没那男色心思,只因——她的生命还在饱受威胁! 就在前两日,孔黎儿再次被刺客袭击,好在她事先在房前屋后布置了一些小机关,刺客刚进院子便中了机关,顿时大小铃铛响了一片,刺客不是死士,见这买卖不划算,当即便施展轻功跑了。 通过这两次刺杀,孔黎儿有了深刻的认识——靠人不如靠己,皇上虽然拨了御林军来,但依旧挡不住刺客的脚步。她得雇几个特殊的保镖! 孔黎儿琢磨着,《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身边还有两个武林高手玄冥二老,如果她也能雇那么几个武林高手,别说人身安全有了保障,就是出门,也是极为拉风的。 想到就要做到。 这一日,据打探来的内部消息,在京城南大门附近的顺风镖局有个聚会,一些武林人士以武会友,孔黎儿得知后自然带了几名侍卫颠颠地跑了去。 现实是残酷的,孔黎儿一身男装,虽然很努力的装成男性,脸上涂了一些自制的褐色粉底液,遮盖了白皙的皮肤,用眉笔将眉头画粗画重,又点了一些雀斑。但看起来依旧不像男人,最多像个娘炮。 身上衣服也是穿了整整五层,好歹使身子显得强壮一些,缺点便是热,不是一般的热。 因为参加这种武林人士的聚会,孔黎儿只带侍卫没带丫鬟,陪着她贴身照顾的,是元帅府侍卫长,当年跟随老元帅的总教头,名叫赵亮安。 出了元帅府,车队顺着永安大街,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京城南门。 顺风镖局是京城、乃至徵国东部最大的镖局,一般镖局不敢接的镖,他们敢接;一般镖局不敢去的地儿,他们敢去,可见顺风镖局里的镖师都是艺高人胆大。 第八章 还未到顺风镖局门口,便见到许多人骑着,背剑的背剑,拿刀的拿刀,纷纷向一个方向走。 孔黎儿兴致冲冲地撩开车帘向外看,“赵爷爷,咱们银票带够了吗?” 赵亮安今年七十有一,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本在京城居住,因放心不下老元帅的小孙女,便跑到元帅府做起侍卫长。 “带够了,别说雇几个武林人士,便是买了顺丰镖局都足够。”因为练武,赵亮安看起来根本不像七十多岁的老人,虽然头发银白,但满面通红,神采奕奕。 孔黎儿眨了眨眼,俏皮道,“赵爷爷就喜欢糊弄我,这才几个银子啊,还买顺丰镖局?您就欺负我年少无知吧。” 孔黎儿当然“年少”,今年才十五岁,算上一算,她穿越来徵国,还算赚了呢。 赵亮安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抚了下白胡子,“太子妃……” “嘘,别叫我太子妃,叫孔黎。”孔黎儿赶忙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这怎么行?叫少爷吧。”赵亮安道,“少爷真打算雇武林人士?老奴却觉得,少爷应该到宫里住。” 孔黎儿嘴角抽了抽,“到宫里?算了吧,宫里有什么意思?整日就起床梳妆逛花园,要不然就看后宫娘娘争宠斗艳,我才不当金丝雀。” 现代人对于自由的追求,永远是古代人无法想象的,嫁给太子大帅哥是好,但每天呆在宫里,想想都闷,要不是随时有刺客杀她,她非拽上一帮人游遍徵国大好河山不可。 在孔黎儿的印象中,镖局至少应该是旌旗招展,上面写着个斗大的什么字之类的,镖师往底下一站,简直威风得不能再威风。 可地方还没有到,她抽了抽鼻子,隐约闻到一股子香气。 她自小嗅觉十分灵敏,又是学医的出身,所以对味道有一种特别人分辨力,比如现在的香气,好像是……肉香? 她好奇的挑起帘子,从缝里往外看,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镖局和她想象中的倒也差不太多,高大的门楼,上面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四个金色大字在阳光里闪闪放金光。 顺风镖局。 她忽然想起现代的“顺丰快递”,还有顺丰小哥儿骑着三轮风驰电掣的身影,幽幽叹了一口气,估计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了。 不过……她的目光往下移,旗有了,高大的门楼有了,晃眼的牌匾也有了,甚至连门口的石狮子和左右分立的镖师都有,但是,但是……门前架着的那口大锅是什么鬼? 大锅中腾腾冒着热气,还有“咕嘟咕嘟”冒泡儿声,这下不用抽鼻子也知道这香气是从大锅里传出来的。 炖……肉? 这是什么规矩? 孔黎儿觉得新鲜,心里好奇得很,但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想说太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好忍住好奇心,只瞪着眼睛看。 马车终于停下,赵亮安小声提醒她地方到了,伸手把她从马车上接下来,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口大锅,见到那些前来参加聚会的人好像都去了一旁的偏门,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第九章 从偏门出来之后手里都拿着一样东西,然后才排队往正门的方向走。 赵亮安带着她也走到小偏门那里,她这才发现,原来是做登记,说明姓名、门派之类,最后换来一块小小的令牌,令牌的造型奇特,是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上面雕刻着“顺风”两个字。 “赵爷爷,这是什么?门禁卡?”孔黎儿小声问道。 赵亮安微怔了一下,孔黎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舌头一打滑,把“门禁卡”这样的词儿都说出来了,急忙解释道:“就是……没这个东西不让进?” 赵亮安点头说道:“不错,这是顺风镖局的规矩,前来拜会的人都要做登记,然后身份无可疑才能拿到这块令牌。” 孔黎儿暗自乍舌,这顺风镖局好大的派头,不过是一个镖局,整得跟国家安全局似的,还这么严格。 “那……”她指了指那口大锅,“那是什么意思?怎么还炖肉?” 赵亮安一笑,手捻着胡子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拿到令牌,孔黎儿顺利跟着赵亮安进了镖局,一进去先看到的是一个宽大的练武场,场边摆着几个兵器架子,上面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在阳光下冒着寒光,一看就知道都是真家伙,绝不会花架子用来唬人的。 一路进了大厅,大厅中已经十分热闹,来了不少的客人,个个精气神十足,腰中悬挂着宝剑,或者背后背着刀,看上去十分威风。 孔黎儿只觉得自己这一双眼睛要不够用,哪儿都看着新鲜。 大厅最正中的高台上放着两把椅子,一张椅子上铺着一张金黄色的虎皮,毛色发亮,可以想见当初这头虎活着的时候多么威风。 另一张椅子上铺着的是一张白虎皮,毛色雪白,一尘不染,让人不由得从毛孔中渗出几分寒意。 孔黎儿暗想,这两张虎皮要是拿到现代去卖,一定价值连城,这么两头大虎,就这么被弄死了,太可惜了,不过……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只放一把椅子吗?现在并排放着两张,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一公一母?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孔黎儿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高喊了一声,“总镖头到!” 大厅里立时安静了下来,都纷纷转头向着台上望过去,孔黎儿也跟着张望,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穿黑色练功服,腰里扎着板带,腰板挺得笔直,如同一株山崖边缘的苍松一般,头发灰白,高束在檀木冠里,苍眉微挑,眉下的眼睛特别亮,目光流转中寒光四射,像是冬日里阳光下冰凌,亮而冷。 此人眼角眉梢都分外的凌厉,不怒而自威,目光所掠之处,让这些刚才还高谈阔论的人都微微低下头。 孔黎儿忍不住暗自抽了一口气,好强大的气场啊。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顺风镖局的总镖头,胜永川? 胜永川伸手向下压了压,对众人说道:“大家请坐吧,不必拘礼。” 他说罢,转身坐在了那把铺着金色虎皮的椅子上。 孔黎儿心里暗自嘀咕,不怕热的吗?这种天气里铺张虎皮,只是为了气势和好看,古人也真是拼了。 但她同时也注意到,胜永川身边的那张白色虎皮的椅子始终空着,并没有人出来坐。 她正在纳闷,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拱手说道:“总镖头,在下是从江南来的,听说有以武会友的聚会,特意过来看看。不知道这胜了之后,有什么彩头?” 第一十章 他的话音一落,立时有人哧笑了一声说道:“好大的口气,还没有比呢,就先讨彩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孔黎儿随着众人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走了出来,背后背着一把大刀,对着圣永川一拱手说道:“圣伯父,小侄不才,前两天刚刚随家父练了几招新的刀法,愿意在这里展示一下,求您指点。” 胜永川点头微笑道:“李家刀法精妙绝伦,你深得你父亲的真传,一定也不会错。” 那人得意的一挑眉,把刀从背后取下来在手中一晃,刀身寒光闪闪,冷意逼人,当真是一把好刀。 孔黎儿心中激动,这种阵仗她可是只听说过,从电视中也见过,但那些都是假的,这种真刀实枪的还没有见过。 那人刀尖一扬,对着之前挑彩头的那位说道:“就你吧,看看你能不能过了我这一关,讨到你想要的彩头!” 话音落,他身形一晃,刀尖直奔那人的哽嗓咽喉!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看得兴致勃勃,一下也不肯落下。 旁边的赵亮安不时给她介绍,后面背刀的那个叫李舟云,他还年轻,他的父亲名头比较响,和胜永川的关系也不错,算得上是武林世家。 至于另一个,倒是看着眼生,又说是从江南来的,不太清楚是什么人。 孔黎儿本来对这个李舟云挺有兴趣,但是又听说他是什么武林世家,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般来说这种家世的人是不会去给别人当什么侍卫的,身上的公子哥儿脾气还没有磨干净呢,到时候比自己架子都大。 她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已经是分了胜负,没有悬念的,李舟云赢了。 接下来几场,都是两两对打,起初还新鲜,时间长了孔黎儿就没有什么兴致,而且这些人要打就打,先得说一番酸得掉牙的话,真是无趣。 她在一旁边看边打哈欠,眼睛无意中一瞄,发现另一侧的偏厅中放了一张长条桌案,不时有人坐过去,面前放着一筷一碗。 嗯?难不成是用来吃肉的?吃块肉与也资格?这也太……拼了。 这边刀剑叮叮当当打得正热闹,忽然听到一阵笛声,她转过头看去,只见门外路上走来一个人。 那人走在漫天金光里,他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如同披了一身如水月光,腰间丝带飘动,玉佩水润光闪,却不及他的眼睛亮。 那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如寒光星闪,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一支玉笛在他的唇边,发出悦耳的声音,那一双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嘶……孔黎儿忍不住抽了一口气,这绝对是美色啊,比大学里的校草学长还要美十分,这要是带回去,不得让那些学校里的小婊砸疯狂尖叫? 特别是那一双手,孔黎儿可是标准的手控。 她不禁问身边的赵亮安,赵亮安微眯了眼睛,看着那个男人说道:“他啊……” 这一拉长声调,更激起了孔黎儿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人?快说呀。” 赵亮安的目光在那张白虎皮椅子上一掠,微叹了口气说道:“唉,他是林镖头的独子,林镖头当年身死,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当年林镖头和胜镖头平起平坐,但他死后,手下的势力也渐渐都归到了胜镖头之下,这个林肖白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起来。” 噢?孔黎儿眼睛一亮,手指摩挲着下巴,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这位……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啊。 绝对的高颜值,手也漂亮,身份也合适,关键是他这个家世背景,特别对孔黎儿的心思。 林肖白一出现,大厅中有些骚动,有不知道他是谁低声议论的,也有激动的,更多的,还是轻蔑讥笑的。 这些人的神情都落在了孔黎儿的眼中。 胜永川一见林肖白到了,严肃的脸上立即露出笑意,“肖白,你来了,过来坐。”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白色虎皮椅子说道。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说道:“总镖头此言差矣,这小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坐在那个位置,与总镖头平起平坐?” 第一十一章 这话一出,立即有人附和,孔黎儿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林肖白的身上。 这位像是没有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一样,手指只抚着笛子上的流苏,玉笛翠绿,手指光洁,流苏水蓝,当真是极美。 哎呀,哎呀,看得人流口水啊,孔黎儿在心中想道。 胜永川等人们议论完,伸手压了压说道:“诸位,大家有所不知,这位是我的义弟林啸的独子林肖白,当年林啸与我一同创立镖局,还两次救我性命,如果没有他,就没有胜某的今天,如今他人不在了,剩下肖白世侄,我必不能薄待他,这镖局,永远有林家的一份。” 胜永川的话说得情意满满,简直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即就赢得了不好的喝彩声,几乎人人都胜总镖头仁义,重情重意,堪称楷模。 孔黎儿听了心里哧笑一声,这种话骗别人还行,骗她……还差点火候。 林肖白依旧沉默,不言不语,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显然不为胜永川的话所动。 “师父!”有人大叫了一声,把众人的夸赞声压了下去,“林镖头对镖局有汗马功劳,这事儿不假,可是,他肖白可没有做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闲人一个,在镖局里白吃白喝,一趟镖都没有出过,兄弟们的意见都很大了!” 孔黎儿和众人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人群中说话,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留着八字胡,他身后站着一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腰间扎着板带,像是镖局子里的人。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人立即有人附和道:“师父,大师兄说得对,依我看,就着这个时机,把他从镖局除名吧。” “对,除名,除名!” “我们镖局不要他!~” “大家出生入死,不能养闲人!” 孔黎儿一手托腮,一手抓着桌子上的瓜子吃,看着这出闹剧,在她看来,这些人的表演实在太差,照这种水平,别说什么奥斯卡小金人,恐怕就只剩下一个“小人”了。 这么一闹腾,四周的人也都议论纷纷,胜永川和他的徒弟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众人更觉得林肖白这人人品不怎么样,而胜永川更是讲道义,无怨无悔的养着故友的一个浪荡的不学无术的儿子。 孔黎儿被吵得头疼,这种拙劣的演技她也不想再看,她看着林肖白,单凭这个人的颜值和这份定力,她也觉得不错。 于是,一片吵嚷中,众人听到“啪”一声桌子响,有人哑着嗓子大声叫道:“你们不要,我要!” 四周立时一静,众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对准孔黎儿。 她却谁也不看,只看林肖白,林肖白终于抬起眼向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孔黎儿看到林肖白那一刹那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哎呀……这些人眼瞎,被自己捡到一块宝! 孔黎儿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站了起来,她身边的赵亮安也跟着站起身。 坐在最上面的胜永川打量着孔黎儿,他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孔黎儿是个女人,不由得心生疑惑,但他转眼又看到一旁的赵亮安,心里的疑惑更浓。 他对着孔黎儿拱了拱手,“这位……不知是何人,刚才所说的话,是何意呀?” 第一十二章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还没有开口,赵亮安上前一步说道:“胜总镖头,这是我家少爷,此番我们到镖局来,一是仰慕胜总镖头的风采,二来是有事相求。” “噢?”胜永川微诧,“不知赵大人有何事能求到胜某?” 一句“赵大人”,如同激起了浪,众人立即都看向赵亮安,目光审视,还不时发出议论。 那位大师兄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朝廷的走……” 话还没有说完,胜永川皱眉喝斥道:“放肆!” 孔黎儿听了却是心头一跳,走什么?刚才那家伙还没有说完的是什么话? 走狗?! 赵亮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短促笑了一声说道:“我家公子想请一位镖师入府,去做侍卫长,本来想请胜总镖头指派一二,如今看来……”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胜永川也一时无言,暗骂自己的徒弟说话不过脑子。 孔黎儿手持着扇子,轻轻敲着手心,看了看四周说道:“胜总镖头治理有方,看这镖局上下都极为气派,想必平时的生意不错。” 胜永川点了点头,“承蒙各路朋友看得起,对胜某多加关照,生意还算过得去。” 孔黎儿笑容狡黠,一转头看向那位大师兄,“不知……接不接各州府或者哪位大人回乡物资押运的生意呢?” 胜永川回答道:“自然是接的。” 这能不接吗,而且这种大都是高价的生意,一般来说就指着这个活着呢,平时的那些小散户有什么可押的,还是要指着官府之类的才能有大油水。 孔黎儿突然哈哈一笑,目光也刹那变得锐利,“这么说来,你胜总镖头,也是朝廷的走狗喽?” 哗! 四周一静,随后顿时又起议论之声,孔黎儿谁也不怕,只盯着那位大师兄,那货面红耳赤,瞪着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胜永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说笑了,都是生意,小徒人心爽直,还请见谅。” 哈,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人心爽直……这不就是说,“我说话直,你多担待着点,”这句话的神回复就是“我打人有点疼,你特么给我忍着点。” 孔黎儿不接胜永川的话,看向林肖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微微翘了翘嘴唇。 孔黎儿一指林肖白,“本少爷决定,就要他了,胜总镖头,既然你这些小徒都不太喜欢他,估计也不愿意要他挣来的银子,不如这样,我和他谈价,怎么样?” 孔黎儿知道赵亮安带了足够的钱,她虽然对古代的钱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赵亮安说了,别说雇个镖师,就算是买下这整个镖局也是足够的,钱多归钱多,但要花在刀刃上,这向来是孔黎儿的原则。 反正,看到这些人的嘴脸之后,决定不能把钱给了他们,给帅哥她十分乐意,给这些表里不一的人,还是算了吧。 胜永川还没有说话,又有人说道:“那不行,他是我镖局的人,要想带人走,要么付钱,要么就用武力来解决。” 不出所料,又是大师兄发的言。 孔黎儿扫了他一眼,一脸的轻蔑,漫不经心的说道:“付钱的事,我刚才说过了,要和这位林公子谈,至于武力……不知是不是由你亲自上阵?” 第一十三章 大师兄一愣,没有想到对方说话这么直接,但话都说出去了,没有办法再收回,他只好说道:“请指教。” 孔黎儿还没有说话,赵亮安已经上前,“老夫请少侠指教一二。” 大师兄一见赵亮安,一个老头子而已,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自己还能胜不了他?他立时一拍胸脯,“老人家可要当心些,这样吧……” 他一转头,看向外面烧得滚烫的炖肉大锅,“在下不敢在前辈面前造次,就请老人家吃一口肉吧。” 孔黎儿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又想搞什么鬼,只见他大步走到锅前,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刀尖往里一扎,把一块肉挑在刀尖。 他挑着肉走到赵亮安的面前,脸上浮现几分笑意,“老人家,在下伺候您吃肉吧。” 孔黎儿一见这家伙的笑,就知道他没有安什么好心,以刀喂肉,他以为这是吃西餐啊? 正想要拒绝,赵亮安居然背起双手,说道:“那就有劳了,”说罢,竟然张大了嘴! 孔黎儿瞬间吓出身冷汗来,这要是那家伙使坏,故意往前一扎,那赵亮安还不当场死翘翘? 大师兄一刻也不怠慢,见赵亮安答应,立即上前,孔黎看得清楚,这家伙的手腕上用了不小的力,狠狠往赵亮安的嘴里一扎! 孔黎儿几乎要叫出声来,不敢看,又偏偏闭不上眼。 一切只在刹那间,只听“咔”一声微响,大师兄的手不能再往前进半分,赵亮安牙关紧咬,把他的刀尖咬断,随后“叮”一声刀尖被吐出掉到大师兄的脚边,闪着幽冷的光。 赵亮安点头说道:“嗯,不错,好肉。” 一片寂静中,不知谁叫了一声“好”,随即那些人都回过神来,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孔黎儿也激动的小脸通红,一个劲儿的鼓掌,这才是真功夫! 直到孔黎儿把林肖白带出镖局,都还沉浸在激动里,今天可算是开眼了,原来赵亮安这么厉害! 到了马车前,孔黎儿让林肖白和她一起上车,赵亮安一怔,低声说道:“少爷,这……不合规矩吧?” 孔黎儿笑道:“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以后他就是我的侍卫,少不了要在一起,正好趁现在熟悉一下,增进感情嘛。” 赵亮安呆了呆,林肖白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唯独孔黎儿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转身钻进马车,一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孔黎儿笑容浅浅,眼睛闪亮。 林肖白微怔了一下,拱手说道:“在下还是在外面吧,等……” “不用等,”孔黎儿再次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现在上来,快点儿。” 赵亮安感觉自己的老脸有些发烧,想要出言阻止,又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好跺了跺脚转身看着别处,就当没有听到。 林肖白犹豫着,最终笑了笑,抬腿上了马车。 孔黎儿放下车帘,笑吟吟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今天一出府门,再到镖局,包括现在,一直都有人在暗中看着她。 黑衣人的目光越来越凝重,在之前关于“走狗”之说的时候,听到孔黎儿的话,还觉得她不错,至少……比印象中,传说中的要合胃口,可现在,把一个外男堂而皇之的招上马车同坐,这是怎么个意思? 第一十四章 他挑了挑眉,正在转身,这时才发现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他急忙垂下头,低声说道:“主子。” “嗯,”男人淡淡点头,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如何?” 黑衣人抿了抿嘴唇,头依旧低着,“太子妃……看中了林肖白,要带回府去了。” 男人没有说话,黑衣人的呼吸却越来越紧,男人飞翻的玄色袍角如浪翻飞,一下一下让他的感觉快要窒息。 “看中?”良久,他慢慢重复道。 黑衣人咬了咬牙,暗骂自己用错了词,“回主子,是……选中。” “选中?”男人再次重复道,语调微扬。 “……”黑衣人急得脑门冒汗,恨自己平时读书太少,连个合适的词儿都找不出来。 “回宫。”黑衣轻声说道,两个字,却有些……斩钉截铁的味道。 黑衣人提着一口气跟在他的身后,悄悄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心中暗道:“太子妃,您……自求多福吧。” 孔黎儿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奇怪,无缘无故的,也没有感冒啊…… 她看着身边的林肖白,对他低声说道:“喂,你是故意的吧?” 林肖白微眯了眼睛,“什么?” 孔黎儿一指他手中的玉笛,“就是……你的武艺,是不是故意隐藏起来,不让那些人知道?其实你是一个高手。” 林肖白的心头一跳,握着玉笛的手指无声一紧,嘴角却微微翘了翘,“不知姑娘……此话何意?” 他说这声“姑娘”也是想给孔黎儿一个警告,自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但他没有吐露实情,也希望她别乱说话。 孔黎儿哪顾得了这么多,更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深意,反正自己是女人这个事儿回府之后也要跟他说明,他既然知道了那更好。 她微笑道:“我就知道,我这两下子装得也不像。哎,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骗过那么多人的,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你是怎么练功的?” “……”林肖白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都做得小心翼翼,镖局上下都以为自己是个废物,只会吟诗作画这些没用的东西,没怎么……这个女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孔黎儿哪里知道林肖白心里的震惊,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向往一种生活,以天为盖地为庐,一笛一剑走江湖?” 林肖白心头一震,眼睛里的光芒一闪,他慢慢吸了一口气,看着孔黎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曾经是他心里最大的梦想,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他身为人子想要查明事情的真相为父报仇,早就自己去闯荡江湖了。 可问题是……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孔黎儿现在心里特别感谢琼瑶大妈,否则的话,还真不知道跟这位高冷的帅哥要怎么套近乎,只能搬一些台词来用了。 一路闲聊,其实就是孔黎儿自己自说自乐的到了府门前,林肖白下了马车,孔黎儿也没有等人搀扶,自己跳了下来,赵亮安忍不住对她说道:“少爷,您先进去,我去放好马车,林公子,你且跟老夫来,我带你看一看这府中上下。” “好。有劳。”林肖白点头。 孔黎儿没有多想,更不知道赵亮安对林肖白明里暗里那些暗含警告的话,也直接点名了她的身份。 赵亮安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姜还是老的辣,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孔黎儿不入宫非要自己找什么保镖,但是,他今天一见顺丰镖局这副作派,觉得他们并不太可靠,所以他暗自决定,这顺丰镖局的人不用也罢,自己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的,或者直接在元帅的军中选上几个,也比那些来路不明的人靠谱。 孔黎儿回到院子,还没有进屋,一抬头看到院中树下站立一个人,她立时停下了脚步。 “嘿,是你呀,帅哥。”孔黎儿走过去,伸手要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轻轻侧身躲过,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出去了?” 第一十五章 孔黎儿感觉今天的帅哥和那天晚上的不太一样,今天的眼神有些冷嗖嗖阴沉沉的,咦,谁惹帅哥不高兴了? 她摆出一张笑脸点头说道:“对呀,出去招了一个帅哥回来,跟你不是一个类型,一会儿给你引见一下。” 男人的脸色更加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伸手抓住正在转身进去换衣服的孔黎儿。 孔黎儿一愣,转头看着他,“怎么?有事?”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男人问道。 孔黎儿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要说的……刚才都已经说完了呀,别急啊,一会儿人就来。” “你……”男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她这样的装束,之前还真没有见过,还真是挺好看的,眉毛英挺,眼睛黑亮,鼻梁高挺,嘴唇……红润。 孔黎儿看着眼前的帅哥,他盯着自己愣神,脸上有些怒气,这是几个意思? “那个……”她伸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换身衣服?” “孔黎儿,”男人回过神,手上的力道不松反加大,“你真不记得我是谁?” 孔黎儿立时来了兴致,“你是谁?” 男人一字一字,字字森凉,“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你的未、婚、夫。” 孔黎儿一呆。 啥玩意儿? 未婚夫? 等下……如果他是自己的未婚夫的话,那他岂不是…… 太子,萧岩锐? 孔黎儿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的把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回想了一遍,也难怪这家伙的脸这么臭,自己的话,的确是很欠揍啊。 给自己的未婚夫介绍别的美男认识,这个的确是有点那啥。 她干笑了两声,“哟,原来是……太子殿下,真是失敬失敬。那个啥,一路辛苦了吧,口渴了吧,不如喝点茶?” 萧岩锐的眸子一眯,嘴角翘起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怎么,怕了?” 孔黎儿看着他的笑,心里有几分不悦,甩了甩手说道:“怕?不知道太子殿下这话何意?指的是我怕什么?您觉得我应该怕什么?” 她的小脸说变就变了,倒让萧岩锐有些摸不着头脑,该生气变脸人应该是自己吧? 孔黎儿抚着手腕,淡淡说道:“太子殿下这是不忙了?有空过来看我是不是还活着,那天晚上一别,我还挺感激你对我的帮助之恩,想着有机会报答一下,没有想到,原来您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看到自己的未婚妻被追杀,竟然悠哉的跟个路人甲似的,这份淡心不可谓不强大。” 她的语气着重在“淡”上落了落,怎么听怎么怪异,萧岩锐微微皱眉,平时毒舌的他,一时倒有些接不上话了。 “前段日子我遭受连番追杀暗算,不知太子殿下可知是何人所为?”孔黎儿看着萧岩锐问道。 萧岩锐慢慢理着衣袖,袖口的绣花丝线闪着微亮挑,衬的他手腕如玉,“本宫不知。” “哈,”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心里涌起三分火气,这个家伙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竟然是个渣男,算是自己瞎了眼,这原身也够倒霉,竟然找了这么一位,看样子是根本不关心她这位未婚妻的生死。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我得靠自己,能活着算是我命大,活不过去就算是该死,反正您是太子之尊,想嫁您的人有的是,太子妃的位子永远不会空着,对吧?” 第一十六章 孔黎儿也不想当真,也想和别的事儿似的说得嘻嘻哈哈,但是呢,一遇到“渣男”她就有些控制不住,没办法,性格使然,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这种事也见得太多。 萧岩锐的眉头皱得更深,孔黎儿什么时候说话如此犀利了?以前的她总是唯唯诺诺的,说个话那个一个费劲,现在倒像是连珠炮一样。 不过——这样的她,的确比之前更有趣儿了一些。 他晃了晃头,把这个念头打消,淡淡说道:“如果你是在意这个位子的话,那就大可不必担心,只要你活着一天,这个位子就是你的。” “你……”孔黎儿简直要气炸,这算什么狗屁话?好像自己在意的是这个位似的! 她怒极反笑,拍了拍手说道:“好啊,那我可得好好活着,也祝太子殿下您能把太子之位长长久久的坐下去,坐它个千秋万代,像牢底一样,坐穿!” 她说罢,转身进了房间,气呼呼一甩帘子,珠帘碰在一起,响成一片。 萧岩锐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这话说得有问题,什么叫自己把太子之位长久的坐下去?难不成要自己做一辈子太子? 他看着晃动的珠帘光影,忽然忍不住笑了笑,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订婚玉佩,微凉。 孔黎儿换好了衣服,从窗子探了探头,发现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切……早走早好。 孔黎儿坐在窗前运了半天的气,真没有想到,自己念念不忘了好几天的帅哥美男,竟然是就是未婚夫,更可恨的是,居然是个渣男!说的话分分钟气死人! 她这样想着,忽然感觉有点头晕,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就像是灵魂快要出窍一般,双手忍不住扶住头,身边的一个丫环急忙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夫。 孔黎儿急忙摆手,“不用,扶我去躺一下就好。” 回到床上,孔黎儿闭着眼睛,意识有些模糊,像是睡了过去,但又不像是睡死了,隐约还听到像是有谁在叫自己。 她沉下心,慢慢听着,这声音……好像是自己的室友周甜甜的? 难不成自己要穿回去了?她立时兴奋了起来。 仔细听了听周甜甜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原来是说,什么不是故意要害自己的,她也不想,一切都是意外,要是有仇有怨,可别去报复她,还说要给自己烧一些平时喜欢的东西…… 尼玛! 孔黎儿呆愣了半天,听这意思,自己在现代社会已经死了?而且和周甜甜有关? 她还没有回过神,仿佛有一道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下来,她大吃一惊,用力一甩头。 醒了。 旁边的小丫环见她醒了,急忙问道:“太子妃殿下,您没事吧?” 孔黎儿缓了一口气,摆手说道:“你先出去,把其它人也带出去,本宫要静一静。” “……是。”小丫环不解,但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出去了。 孔黎儿听到关门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床头放着的一个红木衣柜面前,看看左右无人,悄悄打开了柜子。 映入眼帘的东西让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我天…… 第一十七章 里面有一个大大的背包,她之前爱户外登山运动,还加入了一个俱乐部,没事儿的时候就去玩,这个背包是她的备用品。 伸手把包拿出来,沉甸甸的,装了不少的东西。 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太阳能数码相机、运动手环、mp3、还有她平时惯用的面膜,甚至还有两套……性感内衣! 这些就是周甜甜给自己“烧”过来的东西,看来真是用了心了。 看着这些东西,不禁有些伤心,虽然不明白这些时空是怎么转换的,但看样子自己是没有回去的可能性了。 之前还心存侥幸,现在看来,如果自己在现代已经死了,那灵魂再回去也没有身体了…… 唉,这都怎么回事?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隐约还有女子哭泣的声音。 孔黎儿急忙把东西收好,重新放回了衣柜里。 刚收拾完,就听到哭声已经到了门口,小丫环拦住了来人,“太子妃正在歇息,还请您回吧。” 来人抽泣着说道:“那怎么行?我来都来了,你就进去通禀一声,太子妃听到是我来了,一定会见的。” “可是……”小丫环有些为难,“白小姐,太子妃身子不适,刚刚歇下不久,刚才让我们都退出来了,说是不允许打扰。” 来人止住了哭声,略带着了一些不满说道:“本小姐和别人一样吗?” 小丫环还没有吭声,又有人说道:“对呀,我们小姐岂能和别人相提并论,小姐和太子妃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是手帕之交,听闻太子妃生病,我们小姐立即前来探望,怎么,你倒拦着不让进?” 小丫环低声说了一句“不敢”,那人尖声说道:“不敢还不进去报信!” 孔黎儿在里面听得清楚,她心中暗自冷笑,白小姐……自己可不知道这位白小姐是何许人也,先不说她和这身体的原主是否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所谓的手帕之交,就冲她的丫环这副咄咄逼人的气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 姓白……不会是叫白莲花吧? 她正想开口,忽然听到有人沉声说道:“太子妃殿下门前,岂容人胡闹喧哗!” 随着说话声,有人慢步走来,孔黎儿听着这声音熟悉,小心的凑到窗前看了看,看到一个身穿着青色衣裙的丫环,她的穿着打扮和举手股足的气质和其它的丫环明显不同,更添了几分沉着端庄。 孔黎儿立即想起,这是贴身大丫环青月,她刚来的时候丫环太多,根本记不清楚,但对这个青月还是有些印象,听说后来她去了宫中,太后有懿旨,说是让人去宫中等太医院给自己配制药丸,当时是青月被派过去了。 此时,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正慢步而来。 廊下白小姐和她的丫环白芷看到青月,不由得愣了下,随即白小姐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原来是青月,我是来看黎儿的,不知道她身体如何了。” 第一十八章 她这声“黎儿”叫得好不亲热,青月却依旧脸色淡淡,半分笑意也无,只是对着白小姐轻施了一礼,“白小姐,这称呼叫着可不太妥当,还是请称呼殿下的好,不过还是要多谢白小姐记挂,奴婢才从宫中回来,带了太后赏赐的药,太子妃吃下去一定会大好。” 白小姐的脸色微僵,目光在那个盒子上一掠,笑了笑说道:“宫中的药物自然非同寻常,太后的赏赐更是上品,想必黎……太子妃一定可以得以康复。” 青月点了点头,那幅度小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扫了一眼小丫环,说道:“好好伺候太子妃殿下,她的身体不好,太医说要多加休息,另外,休息的时候没事不可打扰,去点支安睡香吧,让太子妃可以休息的更好。” 小丫环红着脸点了点头,眼风都没有再看白小姐一眼,转身就要进屋。 孔黎儿急忙回到床上,抿着嘴暗笑,这个青月……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一定要重用! 小丫环推门进来,轻手轻脚走到里屋,手中着火折子要点香,孔黎儿叹了一声说道:“外面在吵什么?” 小丫环急忙回身说道:“回殿下的话,白小姐来了,要来探望您。” “嗯,”孔黎儿说道:“算了,本宫不睡了,你去叫青月进来,伺候本宫起身,也顺便告诉白小姐一声,让她候着。” “是。” 孔黎儿这边热闹,她并不知道的是,她的未婚夫此时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去了另一处院子。 廊下树影中,萧岩锐挺身而立,他的手指捻着一朵淡紫色的花朵,面前站立着林肖白。 “想好了?”萧岩锐问道。 林肖白手指抚着玉笛,点头说道:“想好了。” 萧岩锐看着手中的花朵,光线透过枝叶落在他的脸上,照得肌肤光润如玉,漆黑的眸子如星,透出点点寒意。 “这样也好,”良久,他沉声说道:“凡事总要有一个了结,毕竟……这件事情也拖得太久了。” 林肖白拱了拱手,语气真诚的说道:“还要有劳太子殿下多多帮助,林某感激不尽。” 萧岩锐似笑非笑,眼角飞扬的扫了他一眼,“现在的局势……能够最多给予你帮助的人,不是本宫了。” 林肖白一愣。 等在孔黎儿门外的白小姐也是一头的雾水,在孔黎儿这里吃了闭门羹,这还是头一次,这让她心里十分不爽。 等来等去,脚都站得酸了,里面还没有动静,到底在搞什么?难不成又犯病了? 她可不知道,现在的孔黎儿正在美人塌上品着茶,吃着宫里太后派人送来的水果,虽然这个时候不及现代的水果花样多,但是胜在天然无公害,是纯绿色食品,味道还真是不错。 她悠哉悠哉的品着吃着,几乎要忘记外面还有一个白小姐。 有人进来说道:“报太子妃,白小姐身子不适,险些晕倒。” 孔黎儿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这样啊……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告诉她早点回去吧。” 不一会儿,又有丫环回禀,“回太子妃,白小姐说,她此番是来探望您的病情,人还没有见到,这么走了实在是不放心得很,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见您一面。” 孔黎儿沉默着喝着茶,一丝声息也无,可这份威压却慢慢弥漫开来,身边的丫环都不敢出声。 沉默了一会儿,青月上前说道:“殿下,您要是不想见她,不如奴婢去打发了她。” 孔黎儿也闪过这个念头,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弃,她摆手说道:“罢了,既然她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白小姐很快进来,一抬头看到孔黎儿,四目相对,看到孔黎儿黑亮如曜石的眼睛,她的心头就忍不住微微一跳。 而孔黎儿没有看清她长得什么模样,那乌发间的一枝发钗就足以吸引了她的目光。 第一十九章 孔黎儿来了这个时空也有一段日子了,加上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室友也经常看一些宫斗剧和这类的小说,她本人对历史也挺感兴趣,兼修的课程差一点就报了历史类,所以,对古代人的礼仪、穿着装束她还是有些研究的。 虽然这个时空和她所学的历史没有什么关系,但大同小异,这里的等级森严,阶级严明是肯定的。 那么,这个女人的头发上插着的那支金钗是什么鬼?分明是只有皇室,或者说她这个太子妃才能够佩戴的东西。 孔黎儿一时没有说话,慢慢喝着茶,也没有说要让给白小姐看座的意思。 白小姐迈步走到她身侧的塌前坐下,柔声说道:“黎儿,你身体可好些了?” 孔黎儿刚才已经拐弯抹角向青月她们打探出,这个白小姐是九六提督的女儿,名字叫白玉莲,比自己在这一世的年纪要大两岁,按说在这里十七岁已经是不小的年纪了,可这位白小姐依旧没有许配人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之前的孔黎儿不明白,现在的她可是用眼一扫就心里有数了。 她似笑非笑,看着白玉莲说道:“嗯,好多了,都病了这么多天,也该好了。” 白玉莲微愣了一下,伸手轻轻握住孔黎儿的手指尖说道:“黎儿,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实在是……” 她身边的丫环接过话来说道:“小姐,您就对孔小姐如实说了吧,她不会怪您的。” 孔黎儿的心头冒出三分火来,孔小姐?这院子中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唤她一声“太子妃殿下”,怎么到了这个丫环的嘴里,成了孔小姐了? 青月在一旁听得眉头一皱,上前一步还没有说话,孔黎儿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她像没有听出丫环嘴里的话有什么不妥,只疑惑的看着白玉莲,白玉莲也像没有听出来,只是转头说道:“多什么嘴,我的事我自己不会说?” 丫环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说什么。 孔黎儿一言不发,笑眯眯的看着这主仆俩演好戏。 白玉莲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孔黎儿问什么事,大概觉得有些尴尬,撤回手拿出手绢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这才说道:“只因为前几天感染风寒,受了一些凉,原来以为已经好了的病又犯了起来。” 丫环又接口说道:“大夫说,我家小姐的病是从去年冬天就一直没有修养好,落下病根儿了。” “多嘴!越发没有规矩了!”白玉莲怒声斥责道,说罢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脸色都有些发红。 丫环急忙请罪,一边为她拍打一边说道:“是,奴婢多嘴,奴婢忘记了小姐的嘱咐,不该对孔小姐说这些的,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本来孔黎儿并不知道白玉莲所指的什么去年冬天的事儿指的是什么,但是听她们这么一唱一和的一说,就知道一定和自己有关,自动脑补一下也猜得了同,无非就是白玉莲做了什么牺牲,而自己受了益。 她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就应该好好在府里休养,急着出来做什么?” 第二十章 听她缓和了语气,白玉莲微红了眼睛说道:“我这身子有什么要紧,左不过就是这样了,倒是你,好好的怎么会病的这么重,府里人都瞒着我,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就匆匆的来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对青月说道:“快,上茶来。” 青月施了个礼转身下去倒茶,白玉莲拉着孔黎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话里话外表了半天的衷肠,孔黎儿眨巴着眼睛,点头微笑配合,一个也没有落下。 一直外面太阳快要西下,晚霞如火烧云一般层层晕染,白玉莲才起身告辞,孔黎儿送到门外,又演了一番依依不舍,刚一出门抬头看到有一个男人正从外面进来。 白玉莲低呼了一声,急忙用手里的团扇挡住了脸,她的丫环也抢步上前挡住了她,急声说道:“什么人?竟敢擅闯!也不怕惊着女眷!” 孔黎儿微微眯了眼睛,看着这主仆二人的作派,又看了看一脸微懵的林肖白,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看好戏。 林肖白微怔之后很快回过神来,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擅闯?到底这里谁是主人?怕受惊大可回到自己的府里躲到绣楼中,跑到别人的府中后院来做什么?” 孔黎儿微微抽了一口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白玉莲诧异,偷眼看了看林肖白,觉得此人生得好相貌,气质也不俗,但就是眼生,应该不是京城中某位官员家的公子。 关键是……他肯定不是孔家的人,这么一个外男,此时出现在孔黎儿的院中,还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到底是什么来路? 她心里疑惑,但也有些兴奋和欣喜。 在扇子后面施了个礼说道:“公子莫怪,丫环不会说话,我等先告退,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罢,低下头带着丫环就往外走。 孔黎儿心中冷笑,白玉莲啊白莲花,还真是见缝插针,不余遗力的来捣毁自己,先不说这是在封建的古代,男女连看一下裸露的皮肤都得浸猪笼,就算是在现代,自己有了男朋友,一个女的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也得让人怀疑自己品行不端,一脚踏两船。 林肖白微微挑眉,本来想说两句,但目光一扫,看到孔黎儿站在夕阳余晖里,脸上没有丝毫的气恼焦急之色,反而眼睛闪亮,透出几分狡黠和冷淡,他立即起了好奇之心,一愣神的功夫,白玉莲已经带着丫环走了。 白玉莲出了院门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手指紧紧握着扇柄,脸上慢慢浮现几分阴冷的笑意。 丫环在一旁低声说道:“小姐,这次孔黎儿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您了。” 白玉莲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回去再说。” 主仆二人一路出了府门上了马车,白玉莲这才问道:“秋儿,你有没有觉得,孔黎儿今天有些不太一样了?” 白玉莲手指转动着团扇,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她问丫环秋儿,有没有这种感觉。 秋儿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啊,小姐,您怎么会这样想?” 第二十一章 白玉莲慢慢吐了一口气,用扇子掀起车帘的一角,看着天边如血的残阳,低声说道:“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秋儿轻笑了一声说道:“小姐,您没瞧见奴婢一没有叫她太子妃,二没有对她行什么大礼,她没有怎么着,我看呐,她还不如那个青月聪明。” 白玉莲听到这儿,脸上浮现淡淡笑意,“这倒是,她对我头上的发钗也没有说什么,许是今天她竟然让我在外面等,所以,让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吧。” 秋儿说道:“小姐,您别多心,这次就是一个巧合。不管怎么说,这次咱们算是抓到她的大把柄了。” “你是指那个男人?”白玉莲问道,一线余晖落入她的眼中,闪出一丝冰冷的光芒,“一定要好好查一查,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您放心,奴婢心中有数。”秋儿垂头说道。 孔黎儿此时正和林肖白在院中树下喝茶,她对茶道很喜欢,对各种茶的功效都很清楚,这也是受爷爷的影响,看到茶杯中飘浮的茶叶,她不禁有些伤感。 林肖白看着她,见她眉眼间有悲伤神色,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子妃是为了刚才那个女人所说的话伤神?” 在他看来,女子都是重名声的,特别是孔黎儿现在的身份,又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处境,父母又不在身边,受了委屈有些难过也属正常。 孔黎儿被他这么一问,回过了神说道:“不是。我岂会会为她一两句废话伤什么神,不值得,她爱说什么随她去。我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林肖白心中讶然,他忽然感觉到,孔黎儿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能力,总是能够刷新他的想法和认知,给他惊讶和……惊喜。 “林公子,”孔黎儿说罢,又托着腮想了想,“我还是叫你肖白好了,公子长公子短太麻烦了。想必刚才赵爷爷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这府里是有禁军负责安全问题的,但是呢,你知道禁军是皇上的人,不是我的人,所以呢,总是不如自己的用起来顺手。赵爷爷和我们家关系好,所以自告奋勇来给我当侍卫长,可是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本来已经退休养老了,我也不好意思总看着他操劳。” 林肖白听到她的话,被自己的一口气呛着咳嗽了一声,这个太子妃说话也太…… 他微微抚额,把一丝笑压下嘴角,“殿下,那您的意思是……” 孔黎儿继续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呀,在镖局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去那里就是找侍卫长的,这不是就挑中你回来了么,这个侍卫长呢,除了我的安危别的不用管,什么打杂清扫呀,洗衣服做饭呀,统统不用,只负责我的安全问题就行了。” 林肖白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问道:“怎么,殿下的安全,很成问题吗?”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我大约是长得太漂亮了,不知道引起了谁的嫉妒,总是三番五次派人来杀我,禁军那些人太中规中矩,我不要那些事事就只会请示的死板人,我要的是战友,可以和我一起杀敌的!” 第二十二章 她说着,手刀竖起向下一挥,眼睛瞪着溜圆,不觉得凶悍,反倒有些可爱。 林肖白垂头抿了一口茶,把笑意压下去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殿下信任在下,那我就先试试看,看能否达到您的要求。” “好,没问题,”孔黎儿一拍桌子,“我就喜欢这爽快脾气,那个……月钱,是吧?到时候我……” “不急。”林肖白摆了摆手,“钱的事,好说。” 孔黎儿想了想,歪头说道:“我猜你也不太看重钱,不过,该给还是要给,这是你的劳动所得。另外,我可以帮你报仇。” 林肖白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几滴水珠溅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起伏的水面不及他心里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 “太子妃,此话何意?”他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 此时院子里已经掌起了灯,天边的星辰如钻,月牙如钩,如水月光挥酒,孔黎儿的眼睛里似放了两颗星辰,出奇的亮。 她眨着眼睛说道:“咦?你不是对林总镖头的死有疑问吗?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不就是为了给父亲报仇吗?难道我猜错了?” 林肖白暗抽了一口气,半晌回不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眉眼灵动,眼神清澈如水,似乎可以穿透肌骨,直指人心,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躲得开她那双眼睛,自己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今天才不过第一次见她,竟然被她一语道破。 “殿下,在下和您今天是第一次见吗?”他不能不问,孔黎儿说的话太让他惊讶。 “当然,”孔黎儿点了点头,“怎么?看着我眼熟,我长了张大众脸吗?” 林肖白摇了摇头,他观察着孔黎儿的神色,不像是假的,如果是装的,那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 他暗自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已经到了这里,萧岩锐也和自己达成了协议,就先留下来,看看情况空间如何再说。 青月已经在正厅摆了饭,孔黎儿邀请林肖白一起吃饭,林肖白急忙拒绝,转身告辞出了院子。 孔黎儿看了看在一旁伺候的青月,还有今天挡住白莲花的那个小丫环铭儿,说道:“你们俩也坐下吧。” 两人一愣,急忙摆手说不敢。 孔黎儿笑了笑,“有什么不敢,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主仆三人,我让你们坐就坐。” 青月垂首说道:“奴婢们要严守规矩,不可逾越,时刻都在心中牢记。” 孔黎儿看着她,一字一字说道:“青月,我要告诉你一句话。” 孔黎儿似笑非笑,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 青月忽然觉得,这样的太子妃,有一种……不怒而自威的感觉,她不禁愣了愣。 “青月,我要告诉你一句话。”孔黎儿说道。 青月垂首道:“是,奴婢听从太子妃吩咐。” 孔黎儿手指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慢慢说道:“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青月微微抽了一口气,抬头飞快看了一眼孔黎儿,烛光闪亮,落在她的眉眼间,额前的红宝石流苏闪着晶莹细碎的光,但不及她的目光闪亮。 青月不由得心中一凛,低声说道:“是,奴婢记住了。” 孔黎儿没有再说什么,直到青月和铭儿都坐下,她这才说道:“我到这里……” 第二十三章 她本来想说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突然又觉得不太对,话锋一转说道:“算起来也时间也不算短了,各种人都见过,真的假的,情深情浅,谁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有几个是冲着我本人,有多少是因为我这太子妃的身份。至于说类似白玉莲之流,就更不用说。” “有些话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我之所以对你们俩提这些,是因为我想把你自己当成自己人,将来无论怎么样,有我在,就有你们的。” 青月和铭儿急忙站了起来,道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孔黎儿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也要知道,我生凭最恨背叛,无论是受利益驱使,还是情非得已,结果都是一样的。懂吗?” “是。”两人急忙施了礼,“奴婢记下了。” 吃过饭之后,孔黎儿又给了两个人一些赏赐,她想起白玉莲头上的那支发钗,不禁问道:“我前阵子病着有些糊涂了,白玉莲的那支发钗……” 铭儿抿了抿嘴唇说道:“奴婢知道,您病之前的那天下午刚从宫中回来,说是身上乏得很,白小姐就带着秋儿来了,非要缠着您说一说宫中见太后的情形,后来听说太后赏了一些东西,就吵着要看,您打开盒子让她们看了,白小姐看到一支发钗说是和她死去的娘亲那支很像,看到就想起娘亲,您心一软,就送给她了。” 孔黎儿心中冷笑,恨不能骂这身体的原主一顿,怎么会有这么好欺负的白痴女人? “那个她说的什么去年冬天的事儿,是什么事?”孔黎儿又问道。 青月略有疑惑道:“此事太子妃不记得了吗?奴婢也曾问过您,但您一直没有提起过,至于那天入宫赴宴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从来不肯说,所以……” 孔黎儿微微皱眉,不肯说?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能让白莲花挂在嘴边,又让原主不肯提的,思来想去,也就是和古代女人特别看得的所谓“贞洁”有关的事情了。 算了,有机会再问吧。 当天夜里,孔黎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屋顶想起自己在现代那一世已经死了的事,还是有些难过。 反正睡不着,她索性翻身起来,把那个背包找出来,又翻出那些自己曾经喜欢的东西,正在看着,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她急忙把东西迅速一收,还没有收完,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太子妃殿下,您睡着了吗?” 是青月的声音。 孔黎儿模糊的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问青月什么事。 青月声音低沉,略带了焦急说道:“殿下,宫里传来了消息,太后身体抱恙,想见您,特意派身边的总管德公公前来报信。” 什么?!孔黎儿的手一抖,进宫?现在? 这个时间在现代社会来说,还不算晚,但是在古代来说,铁定是不算早了,宫门应该已经下了钥,这个时候让自己进宫去? 她正在思虑,青月已经端着水盆带着手巾走了进来,她急忙把背包往床下一塞,一转头看到太阳能微型相机还在床上,索性拿起来往袖子里一揣。 青月放好水盆,说道:“殿下,奴婢伺候您梳洗吧,德公公还在前厅等着。” “好吧。”孔黎儿自知这次躲不过去,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入宫,竟然会是这样。 青月的手很巧,梳起头来手指翻飞,孔黎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你说……太后身体抱恙?” 第二十四章 “是。德公公是这么说的。”青月回答道。 孔黎儿摆了摆手,对她说道:“那就不梳洗了,你帮我去找一件素色的衣服来,在灯光下看起来不刺眼的颜色。” “……是。” 孔黎儿趁着她去找衣服的功夫,拿起桌子上化妆用的东西自己化起妆来,这些东西还真是难用,比起现代的那些五花八门的各种工具简直差着好几个档次,她在心里哀号了一百遍,总算是给自己化了一个若有似无的淡妆。 从首饰盒里挑了一支羊脂玉的发钗,把乌发拢到一起一挽一别,便是一个别致又优雅的发型,比起那些复杂发式,别有一番韵味。 青月找衣服回来,一转身看到妆容已毕的孔黎儿,又惊又喜,灯光下的孔黎儿简直美艳不可方物,明明看起来无妆,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这是……什么妆容? 孔黎儿说道:“太后凤体有恙,又宣得急,我要是盛妆前去,虽然说是尊重,但难免有怠慢之嫌,何况,去见病人,浓妆艳抹也未必合适。” 青月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她心中无比欣喜,孔黎儿经过这一次病,真的不太一样了,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得无比周到。 孔黎儿在青月的陪同下走向前厅,在院门口看到倚在树下把玩着笛子的林肖白,他跳下树枝,问道:“太子妃要入宫吗?可要在下陪同?” 孔黎儿想了想说道:“入宫并非小事,暂时还是不要了,回头让人教教你宫中的规矩,再去不迟。这一次究竟会有什么事,我自己也拿不准,你且先在府中等我回来吧。” “好。”林肖白点头说道。 前厅中的德公公正在喝茶,听到环佩叮当,他放下茶碗转头望过来,看清来人,不由得一愣。 孔黎儿是美的,这一点不用怀疑,德公公也向来清楚,可是…… 眼前月光下的女子并不是只有美,美在这时成了最基本的东西,常年在后宫之中,美人他见过无数,但是自身有风华的,却并不多见,除了后宫中那几位主子,其它的小主都难得入他的眼。 让他震惊而疑惑的是,这才几日不见孔黎儿,怎么……原来性子软懦的太子妃,现在也有如此好风华了?那种贵气和傲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他暗自疑惑中,孔黎儿已经到了近前,“德公公,一路辛苦。” 德公公回过神急忙行了礼,“老奴见过太子妃。” 孔黎儿伸手一扶,“罢了,公公在我这里就不用多礼了,您服侍太后,是她老人家身边的老人儿,替我和太子尽孝,本宫心里记着呢。” 德公公在心里抽了一口气,抬头看了孔黎儿,没错,是太子妃,怎么……这说话也如此不卑不亢,让人听着心里分外舒坦了? 他自然是想不通,孔黎儿也不想就这些小事解释什么,她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些人习惯,而不是一个一个的去解释,她是上位者,是太子妃,其它的人必须要习惯。 她想通了,既然太子凉薄,不把她这个人,甚至是不把她的生死放在眼里,而且还以为自己要的只是太子妃这个位子,那么好,那就让自己牢牢抓住这个位子,并且,还要利用这个位子,做出一些事情来。 有条件不利用,那岂不是傻子? 第二十五章 刚要出府门,遇到一队巡逻的禁军,看到她急忙过来打招呼,一转眼又看到德公公,问道:“殿下,您是要进宫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小队队长说道:“殿下,去宫中的路途虽然不远,但此时天色已晚,还是让我们护送吧。” 孔黎儿想想也好,禁军本来就是宫中来的,进宫当然不能问题,这两天刚消停一点,万一路上再出点事呢,小心点没有大碍。 她坐上马车,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这是孔黎儿第一次入宫,快到宫门的时候听到德公公在外面说道:“殿下,马上就要到宫门了。” 孔黎儿用手指挑起车帘,从缝隙中看了看,黑暗中气势巍巍,连绵不绝的曲线荡了开去,点点灯火像是天边坠落的繁星,高大的城门挺立,紧紧关闭,城门楼上有士兵来回的走来走去,手里的火把闪亮,在夜色中犹如一条长龙。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场景,孔黎儿突然觉得头有些晕,眼前似乎浮现层层的雾气,像是要播放立体电影之前的那种感觉,额头很热,身上微微有些发冷。 她头很晕,但是意识却特别清醒,眼前的雾气里像是升腾出一幕一幕的镜头,她惊讶的发现那些画面中,有不少的贵妇小姐,甚至……还有她自己。 这是……之前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一些事情?看场景应该是在皇宫中发生的,孔黎儿心里一喜,让自己沉静下来,不再和这些力气对抗,很快,就接收了这些信息。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孔黎儿渐渐恢复清明之后,她向外看去,比刚才不过走出了几米的距离,可见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她觉得长,其实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安,想着如果什么纰漏,就往自己刚生了病上推,但是现在接收了这些,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孔黎儿心里好奇,这种感觉很奇妙,还是第一次有,是不是自己到了某种地方,就会引起原主身体的一些变化,然后就会重新产生磁场,唤起一些之前的记忆。 孔黎儿有些高兴,但也有些不甘,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到底是自己掌握了原主的一切信息,还是自己活成了她? 正在胡思乱想,前面已经有士兵大声说道:“来者何人?下面的车听着,速速停下,否则就要开弓放箭了!” 德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立即举了火把说道:“不要放箭,城门上的人听着,我们是太后广宁宫的,遵懿旨出宫办事,现回来复命,这里是德公公!” 城上的人一听,立即说道:“等一下!” 很快,里面有整齐的脚步声响,随后大门向两边一开,有一队人马走了出来,为首的人大概四十来岁,留着络腮胡子,一双圆眼炯炯有神。 一看到德公公,急忙上前施了礼道:“哟,原来是德公公,这么晚了,您这是干什么去了?” 德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淡淡说道:“嗯,咱家替太后办了点差事,不嫌晚。” 为首之人听了,微微一怔,随后仍旧陪着笑意说道:“是这样,难怪。” 他说罢,目光在后面的马车上一掠,“车上是……” 第二十六章 德公公短促的笑了一声,“周鹏,你的差事当得是越发好了,连咱家出去办什么事,找了谁,你都要调查个一清二楚,不如等到咱家回了宫,到了太后的面前,和太后提一提,让你去大理寺谋个差事,去抓差办案如何?” 周鹏一听,脸色立时一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德公公,瞧您说的,在下不过就是一个小兵儿,哪里能去大理寺,您可别取笑我了。” 德公公冷声说道:“到底要不要检查,要的话就快一些,咱家还急着回去向太后复命。” 周鹏急忙一摆手,赔着笑脸说道:“不,不,不敢。您请吧。” 德公公连声都没有吭,一摆拂尘,马车继续向前。 孔黎儿在马车里听得清楚,她心里暗道,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别看德公公只是一个太监,但他是太后身边的总管,地位不知比周鹏高了多少,他一个眼风过去,周鹏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从缝隙中看着马车外,一道道宫门在身后掠过,看起来比北京里的紫禁城还是差了一点儿。 马车最终在最后一道宫门前停住,德公公说道:“太子妃殿下,要麻烦您下车走一走了,这里已经是最后一道宫门,不能再坐马车了。” 孔黎儿点头下了车,还没有站稳,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孔黎儿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德公公一见,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低声说道:“跑什么?成何体统?没规矩的东西!” 小宫女缓了一口气,急忙施了个礼说道:“公公,不好了,太后……太后她……” 德公公的脸色微变,反手给了小宫女一个耳光,“混帐东西,什么不好了?太后她老人家万寿无疆,你说什么不好?有话好好说!再胡说八道撕了你的嘴!” 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垂头说道:“是,奴婢知错。太后……刚才忽然醒了,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还说要见您,找不到您就要奴婢们的命……” 德公公一听就是一愣,太后一向注重自己的德行仪表,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他心里也有些发慌,转头对孔黎儿说道:“殿下,您先慢慢走,老奴先走一步,先回宫去看一看。” “好。”孔黎儿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答应。 德公公急匆匆的走了,孔黎儿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佝偻,他的年纪应该还不是太大,长年累月的这种姿势让他早早的看上去要老一些。 唉……估计这一次,也是抢先回去看一下情况,以免有什么丢脸的事情,真的让自己看见,那才是不妙。 所以,她也不急,慢悠悠的走着,给了德公公充足的时间。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那个小宫女说的话,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问青月道:“你今天不是才回从宫中回府上吗?” “是。”青月何其聪慧,知道她问什么,便主动说道:“奴婢奉太后懿旨,要等着太医给您的药备好还可以离开,所以在宫中多留了几日。”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而且,奴婢回宫之前,又去拜见了太后,那时候太后并没有什么不妥。” “噢?”孔黎儿眉头微微一皱,青月离宫之时还没有什么迹象,怎么十来个小时的功夫,就成了这样?什么病能够来得这么凶猛? 第二十七章 正在往前走着,忽然见前面一个路口处灯光一晃,一队宫人挑着宫灯走了过来,八个太监抬着一顶纱轿,轿中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正居而坐,手搭在两边,身上穿着桃红色的锦服,锦服上绣着百花图,中间掺了金线,在灯光下一照,光芒微闪,贵气逼人。 不只是华服,她的乌发梳成复杂好看的样式,发间插着成套首饰,额前垂落着流苏,微微荡来荡去,她的肌肤如雪,眉梢微扬,眼角也随着微微挑起,微眯了眼睛一扫,说不出的凌厉和威风。 孔黎儿立时认出,这个女人正是现在后宫中众妃之首的云贵妃,她的大哥官拜华南水军都督,是一员猛将,虽然说这几年太平,但是手握兵权的人总是被器重,所以,云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是步步高升,十分稳固。 特别是云贵妃本人也十分美艳,在这后宫艳冠群芳,虽说今年春天收了不了的新人入宫,但仍旧没有哪个能够压得住云贵妃的风头。 孔黎儿心头微跳,她可知道,这位云贵妃的大哥,也就是那位水军都督,和这身子原主的父亲孔大元帅一向不太对付,不能说势不两位,但也只能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之前每次进宫来,云贵妃都没有少明里暗里讽刺她。 今天怎么一来就遇到她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已经碰上,退回去躲着不见也不是自己的风格,孔黎儿继续往前走,坐在上面的云贵妃也看到了她。 其实最一开始,云贵妃还真没有认出她来,在云贵妃的印象中,孔黎儿美则美矣,但也只是美,别的长处并没有。 这后宫中,还缺美貌的女人吗,笑话。 所以,云贵妃从未把孔黎儿放在眼里,有时候针对她,也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身后有个做元帅的父亲,还有一个太子殿下。 今天一抬头看到孔黎儿,她先是一愣,以为是哪个宫里的新人,心头立时忍不住跳了跳,这个新人立即让她有了几分危机感。 可仔细一看,原来是孔黎儿,她愈发有些惊讶。 孔黎儿今天的装不素雅,哪儿也没有什么出彩儿的地方,可偏偏这些搭配在一起,就美得妙不可言,更重要的是,孔黎儿身上多了一些清贵傲气。 思索间两人已经几乎是面对面,孔黎儿向她行了个礼,“见过贵妃娘娘。” 云贵妃示意停下,居高临下往下看了看,淡淡一笑,说道:“本宫以为是谁,原来是太子妃,听说你之前生了一场病,本宫还想着差人去探望,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吗?” 孔黎儿垂眸说道:“多谢贵妃娘娘记挂,有您的惦记,比吃药强百倍,不敢不好。” 云贵妃本来看着手上的护甲,听闻孔黎儿的话,不由得侧首看了看她,“太子妃这么晚了,是要到哪里去?” 孔黎儿说道:“回娘娘的话,黎儿也是奉旨而来,要去太后的宫中。” “是吗?”云贵妃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流苏,“本宫也正要去,太子妃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孔黎儿有些无语,她也要去?可现在两个人明明是对面而来,显然不是同路的,当自己瞎吗? 第二十八章 她眉眼微弯,轻声笑了笑,“当然,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能和娘娘同行,求之不得。刚才德公公有事先走,我正愁夜间的路不太好找,可巧遇到了娘娘,那就随在娘娘身侧吧。” 云贵妃的眸子猛然一缩,手指无声的抓住了扶手,孔黎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利齿了? 她注视着孔黎儿,极慢的笑了笑,额间的流苏光芒闪动,映入眼底,美目中寒光微闪,“太子妃,你……” 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有人沉声说道:“孔黎儿,还不给我过来。” 孔黎儿听到这个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当然是那个渣太子。 她本来不太想理会这个渣男,但是,眼下这种情况,面对他总比面对云贵妃要好。 于是,她略犹豫了一下,对着云贵妃行了个礼,转身向着太子的方向走过去。 萧岩锐看着她,心神不自觉恍了一下,眼前的孔黎儿淡妆素衣,乌发轻挽,没有一点浓妆的模样,却偏偏清丽逼人,如同一朵在夜风中盛开的百合,让他莫名有些心跳。 不自觉的,他的声音也略柔了一些,“这么晚了,在宫里瞎跑什么?” 孔黎儿听了耳朵和心都不太舒服,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瞎跑了?” 她淡淡说道:“德公公奉太后娘娘的旨意召我入宫,刚才有急事被宫女叫走了,让我自己慢慢走,可巧遇到贵妃娘娘,说要带我一同去。” 萧岩锐点了点头,心里隐约觉得,这小丫头对自己似乎略有些敌意,这是怎么回事?她之前……怎么突然变了? “天色不早,就不要劳烦云贵妃了,你跟我同去。” 云贵妃哧笑了一声,手指抚着纱帐,轻柔得如同一缕月光,“哟,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真是情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舍不得分开吗?” 孔黎儿觉得这话还真是刺耳,她倒没有像古代人想那么多,什么还不是夫妻被这样形容有行有不检点之嫌,她想的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太子是个渣男,不愿意和他情什么深罢了。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萧岩锐淡淡说道:“黎儿年纪还小,性子也不太稳重,不像贵妃娘娘您,陪在父皇身边,知道以大局为重,要父皇雨露均沾。” 云贵妃的脸色微变,心里立时有些不太痛快,可萧岩锐的话,又让她挑不出任何的错处,这口气闷得实在是难受,她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轿子继续向前而去。 孔黎儿心里暗自佩服,这个渣太子厉害呀,毒舌一个脏字儿都不带,就把云贵妃给气得够呛,一声不吭的走了。 “还不走?”萧岩锐扫了她一眼说道。 孔黎儿刚刚对他有的那脸佩服,一看到他沉凉的神色,立即又烟消云散。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再说话,沉默得有点难熬,孔黎儿只觉得这宫道太长,走了半天也没个结束,而萧岩锐的心里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总感觉孔黎儿……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到底哪里不一样,感觉又很微妙,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之前他对孔黎儿的关心就甚少,虽然时常去孔府,但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另外,还有别的目的,对于孔黎儿这个人本身,他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正往前走着,前方火光一闪,一队人又走了过来,手里举着宫灯,照得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第二十九章 孔黎儿下意识停住脚步,对面来的人也放慢了步子,待看清他们之后,为首的人立即快步上前,对着萧岩锐行了个礼说道:“太子殿下,可巧您在这里,请您……快速移驾太后宫中,去看一看吧。” 萧岩锐眉头微皱,认出此人也是太后身边的人,论地位除了德公公,就是他了。 “徐公公,怎么,可是祖母有什么事吗?” 徐公公急忙说道:“太后凤体抱恙,有些……您还是过去瞧一眼吧。” 萧岩锐心头微微一跳,他听到孔黎儿和云贵妃的谈话,是来进宫看太后的,本来以为只是她的说辞,随便找的借口,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太后身体不好。 他是太子,就是东宫,这件事情为何不知? 但不论如何,现在顾不得别的,先去看太后为先,孔黎儿也快步追上来说道:“走吧,一起去,要快。” 萧岩锐点了点头,两人随着徐公公,火速赶到太后的宫中。 宫门紧闭,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的味道,一入宫门,满院中就亮着一盏灯,被风吹得微晃,飘来荡去,看上去有些吓人。 萧岩锐沉声说道:“为何不点灯?” 徐公公急忙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并非……奴才们偷懒不点灯,而是灯刚刚被熄灭了,太后说,光线太晃眼,不许亮着。” 光线太晃眼?孔黎儿抬起头,看着那盏仅存的灯,怎么着也不像是光线太强的样子,这个时代的灯,里面都是放一些牛油蜡,外面罩着特制的纸,就算是宫中的也比民间的亮不了多少。 她初到这里的时候,点个三五盏灯都觉得太黑,这太后怎么会觉得晃眼,何况灯还是在院中。 太奇怪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叫喊,声音凄厉如鬼,完全没有防备的人都会被吓得一抖。 萧岩锐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快步走向殿内,孔黎儿也急忙跟了上去。 殿中的灯也没有亮着几盏,满地跪着宫女太监,在外殿中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声息皆无,萧岩锐一边往里走,一边让她们都退了出去,吩咐今天晚上的事情谁也不许往外传。 刚一进内殿,一股恶风就扑面而来,萧岩锐一闪,一个花瓶砸中了门框,碎得四分五裂,孔黎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差一点被砸到。 她的脚步一停,抬头看了看萧岩锐,他头也不回的走向太后的方向,她不禁愣了一下,在心里暗骂道:靠……真的是不顾我的死活啊。 德公公正站在太后的床塌前,一转头看到萧岩锐,急忙上前行了礼,脸色苍白说道:“太子殿下,太后……” 萧岩锐摆了摆手,走到床边,太后身边的胡嬷嬷正在死死的抱着她,满头是汗的说道:“殿下,请恕老奴无法向您行礼。” 太后趁着这个时机,猛然一用力,挣开了胡嬷嬷的手,伸手又要扔东西,嘴里不停的叫道:“灭灯,灭灯!” 萧岩锐一挥手,不远处桌前的一盏灯被劲风灭掉,殿内顿时又暗了一些,太后猛烈的喘息轻了一些,她声音颤抖着说道:“锐儿,你来了……” 孔黎儿先是被萧岩锐那一手灭灯法惊了一下,随后听到太后的话,不禁微微一愣。 第三十章 孔黎儿本以为,太后的意识可能因为生病会不太清醒,但刚才太后的话,分明就是证明,她是清醒着的。 清醒的,为什么会这样? 萧岩锐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到神色,但孔黎儿能够感觉到,他现在非常不爽。 他低声对胡嬷嬷说道:“去,倒杯水来。” “是。”胡嬷嬷转身要离开,抬头看到孔黎儿,急忙再次行了礼。 孔黎儿点了点头,目光飞快在四处一掠,其实她看不清什么,这里实在是太暗了。 萧岩锐低声抚慰着太后,太后没有再说话,喘息声依旧有些快。 胡嬷嬷不远处倒水,水声阵阵,太后突然又尖叫了起来,“不!出去……滚出去!” 胡嬷嬷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孔黎儿也觉得奇怪,这一惊一乍的,到底是怎么了? 萧岩锐目光沉凉,看了一眼胡嬷嬷的方向,“嬷嬷不必担心,起来罢,把茶盏拿出去。” “……是。” 孔黎儿走到床边,借着窗口流泄进来一线月光看向太后,她披头散发,额角的发早已经湿透,贴着苍白的皮肤,眉头紧皱,眼睛惶恐不安,鼻翼快速的煽动,嘴唇干燥破皮,脸上的神色紧张。 她忽然心里特别难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可能是原主的这种情绪太强烈,所以,让她也感染了? 由此可见,原主和这位太后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孔黎儿想起自己的奶奶,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得知自己的死讯,她老人家一定特别难过吧? 想到这些,她的眼圈一红,忍不住说道:“太后,黎儿也来看您了。” 太后转头看到她,眼睛亮了亮,手指颤抖着伸向她,“黎儿,好孩子。” 孔黎儿伸出手,被太后一把握住,她的掌心潮湿滚烫,这种热度让孔黎儿吓了一跳,她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想去看看她的瞳孔。 她的手还没有接触到太后的脸,猛然被一只手用力握住,她回头看到萧岩锐阴沉的脸。 “你干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当然是给太后看病了。”孔黎儿说道。 “你?”萧岩锐的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病了?” 孔黎儿微微咬牙,挣开他的手说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盯着她说道:“太后的病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有数,你别跟着胡闹。” 孔黎儿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胡闹?笑话!她堂堂现代医学院的高材生,就读博士学位,帮着导师做成了两项研究的人,她……胡闹? “是不是胡闹,一试就知道,不是靠嘴说的。” “没错,”萧岩锐立时说道:“不是靠嘴说的,但也不是让你用来胡试的,太后身体何其尊贵,岂能容你试药?” “黎儿……”太后颤声叫道:“锐儿的性子有些硬,你要多担待一些,他的心还是很软的。” 听到太后在这种情况下还顾忌他们两个的感情,孔黎儿又心疼又有些气,她瞪了萧岩锐一眼,忍下一口气说道:“太后,我知道了,不会同他计较的,您好好休息。” “好,好。”太后应该是折腾了很久,明显有些支撑不住,孔黎儿扶着她躺下,把床帐放下,这才轻轻退到了边。 萧岩锐站在窗前,月光里的他更挺拔如玉树,看上去丰神俊朗。 孔黎儿恍惚了一秒种,回过神来暗骂道:“长得人模狗样也抵不住内心是渣渣的事实。” 她压着火气走到萧岩锐的身后,“你不是说知道太后的病是怎么一回事儿吗?还不快对症下药?” 第三十一章 萧岩锐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自有定论,你不用操心。” 孔黎儿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装! “不用操心?你当我是什么,冷血动物啊?”她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看你更像冷血动物吧。” “冷血动物?”萧岩锐回过头,略带疑惑问道。 孔黎儿来了兴致,贼贼的笑了笑说道:“平常的人或者动物血都是热的,冷血动物的更好相反,我们那边……就是边疆那边,通常说一个人冷漠、自私、心肠硬就用这种词来形容他。” 萧岩锐盯着她沉默了半晌,直到孔黎儿怀疑他的眼睛里会飞出两把刀子来刺死她,他才慢慢说道:“孔黎儿,你的胆子越发大了,是谁教你这样无法无天的?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本宫对你关注,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我靠……孔黎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把她当成什么了?花痴?!纠缠着不肯放手的傻白甜? 真是有病! 她运了半天气,劝了自己无数次,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说道:“太子殿下,承蒙你高看我一眼,不过,你刚才说的这些,我还真不太愿意做。” 她说罢,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垂头想着刚才太后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回想着这些年的所学,以及曾经在导师那里看过的一些古藉,她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种病症。 萧岩锐听了她的话,心里飞快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她坐在那里,微垂了头,脸色粉白,乌发如水,只是轻轻挽住,一缕发丝调皮的滑落下来,掠在她的腮边,映着她的肌肤胜雪。 她的下巴小巧精致,如玉琢一般,脖颈修长,此时垂了头,竟有无数的娇羞,让他心里某处微微跳了跳。 萧岩锐忽然心生烦乱,他敛了目光,转身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孔黎儿想得太过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他走到门口的台阶下,一条黑影无声出现在他的身侧,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如何?” 黑影犹豫了一下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目前只查到一线蛛丝马迹,但……” 萧岩锐无声举了举手,姿势果决,语气森凉,“天亮之前,必须找到。” 黑衣人的呼吸一滞,头垂得更低,低声说道:“是。” 随后,一闪又不见。 萧岩锐抬头看了看星空,黑沉沉的夜色如苍穹倒扣,稀少的星子如刀锋闪动的光芒,亮而冷。 他无声的握了握拳,回头看了看太后寝殿的窗口,微眯了眸眼,最后快步离去。 守在门口的宫人看到他纷纷垂首施礼,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衣袍翻起如浪,心中都微微诧然,太子殿下一向稳重,这一次…… 萧岩锐离开十几分钟之后,孔黎儿才发现,她看了看四周,不见了人影,心里说正好。 她悄悄走到太后的床边,掀开帐帘看了看,太后虽然睡着,但并不安稳,眉头依旧皱着,鼻息急促,双手紧握,额头上的汗不时渗出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太后极有可能是神经被某种东西紊乱了,比如……药物。 孔黎儿深知后宫险恶,虽然之前从来没有机会亲身体验,但是同宿舍的朋友看小说的看小说,追剧的追剧,她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很多,那些东西虽然是设定的情节,但并非都是凭空捏造。 眼下这位太后的症状,和自己和导师做研究时遇到的一种罕见的神经紊乱的症状,和平时被众人所熟悉的神经紊乱还有些不同,当时因为课题研究涉及到了一部分,她就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大概是因为常年在这种环境中,担惊受怕,神经紧张,日积月累的不堪思想重负而得了这种毛病。 但这些是不能对其它人说的,说了也解释不清,恐怕还要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想起萧岩锐当时的目光,她就觉得心寒。 可太后招谁惹谁了?原主身体里的那种浓烈悲伤又冲击上来,让孔黎儿心里好一阵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青月说道:“去,叫胡嬷嬷来。” “是。” 青月很快把胡嬷嬷找了来,胡嬷嬷的眼睛红红的,向孔黎儿行了礼,又上前看了看太后,眼睛又泛起潮意。 孔黎儿看着她,问道:“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多久了?” 胡嬷嬷一愣,大约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回太子妃的话,老奴是府里家生子,自小跟在太后的身边,一同长大,又陪着太后入宫,一直到今天,从未分开过。” 孔黎儿心生感叹,点头说道:“那这样说来,嬷嬷和太后的情分,早已经超越了主仆,堪比姐妹了吧?” 胡嬷嬷说道:“老奴不敢。不过,为了太后,老奴做什么都可以。” 孔黎儿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理了理衣袖,对胡嬷嬷低声说道:“嬷嬷,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太后,但有一事要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敢不敢?” 胡嬷嬷猛然抬头,眼中爆出喜色,“当真?太子妃不欺老奴?” 孔黎儿脸色郑重的说道:“诚然不欺。嬷嬷如果信不过我,我可以发毒誓。” 胡嬷嬷咬了咬嘴唇,跪下说道:“太子妃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尽管吩咐,只要能救太后,老奴万死不辞。实不相瞒,已经瞒着各宫上下,找过太医院的名医看过,他们都……束手无策。” 孔黎儿这才恍然,原来已经让太医看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密而不宣。 她来不及问这些,救人如救火,她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嬷嬷,我开一个方子,你去太医院拿点药来。” 胡嬷嬷怔了一下,以前……没有听说这位太子妃懂医术啊? 孔黎儿走到书桌旁,青月给她磨了墨,她快速的写了一张药方,递给胡嬷嬷说道:“嬷嬷,你若信得过我,就拿这方子去,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胡嬷嬷缓慢的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没有其它的办法,要是再拖下去,只能等着天亮告诉皇上,可如果那样的话…… 她把心一横,揣了药方匆匆离去。 她是太后身边的人,一路上很顺利,到太医院取了药回到殿中,把药交给孔黎儿,她仔细看了看,都对。 她一边把药重新收好,一边问道:“宫中有小厨房吗?” “有,有。”胡嬷嬷点头说道:“太后这两年身体不大好,有时候胃口不佳,饿的时候我就给她再重新做一点儿。”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熬药。”孔黎儿拿了药往外走,胡嬷嬷连忙说道:“那怎么行,还是老奴去吧。” 孔黎儿摇头说道:“这里面有几味药,需要注意先进顺序和时间,有的还要单独泡洗,交待起来太麻烦,还是我亲自做吧,你在这里照顾也是一样的。” 青月帮着孔黎儿去熬药,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终于弄好,孔黎儿轻舒了一口气,把药倒出来,一共分成了两份,端入太后的殿中。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萧岩锐居然也在。 她心头一跳,暗叫不好,一时情急,忘记先让青月进来打探一下了,现在走了个对面,再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萧岩锐转头看到她,目光慢慢流转到她手里的药碗上,声音沉凉的说道:“你手里端的什么?” 事到如今,怕已经没用了,孔黎儿坦然说道:“药,我给太后熬的。” “谁让你熬的?”萧岩锐问道。 “我自己,”孔黎儿回答道:“不需要谁同意。”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目光锐利如刀,锋利的割了过来,“太后凤体,出不得一点差错,若有什么差池……” 他还没有说完,孔黎儿把下巴一抬,语气坚定的说道:“出了事,我负责。” 萧岩锐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他短促的笑了一声,“你要如何负责?” 第三十二章 他的话音未落,袖子跟着一甩,这个动作孔黎儿见过,就是他在用手中的气流熄灭殿内的灯光时,虽然做为现代人,她无法解释这种“气”,但是她明白,这不是假的。 她发觉这一切萧岩锐这一下是冲着自己手里的药碗来的,她立即下意识一侧身,去保护这碗药。 只听“哧”一声微响,孔黎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萧岩锐微怔了一下,他的确是想着把孔黎儿手里的药碗打掉,但他没有想到,孔黎儿会舍自己保药碗。 那一下的力道他清楚,虽不至于受多重的伤,但破皮红肿是绝对可以的。 鲜血顺着孔黎儿的手臂滴落,她忍不住一抖,药碗里的药也晃了一些出来。 她立时心头火起,转头狠狠盯住萧岩锐。 “你刚才问我,要怎么负责,是吧?”孔黎儿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好,我告诉你,我怎么负责,太子殿下,您睁大眼睛,看好了。” 孔黎儿说罢,一抬手,把药碗放在嘴边,喝了两口,药味入嘴,有些苦,但不及她此时心里的苦。 她虽然没有对萧岩锐有过什么幻想,但他毕竟是她到这里来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在这个陌生又危机四伏的地方,她对他……总会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但事实上,一而再,再而三,他这样伤害她…… 她忍下眼睛里的潮意,对着萧岩锐淡淡一笑,“太子殿下,你满意了吗?” 萧岩锐心中讶然,孔黎儿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其实并非是怀疑孔黎儿,料她也不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在太后的宫中堂而皇之的做什么事,只是——太后的病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他知道,除了找到解药,没有别的路可走,所以,在他看来,孔黎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他看着孔黎儿,她微扬着下巴,目光沉凉,嘴唇紧抿,竟然生出一种平时没有的坚定的傲然的姿态来,她整个人因此迸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风华。 她似乎……不太一样了。 就在他迟愣功夫,孔黎儿对青月说道:“把剩下的那一份药拿来。” 青月垂首退了出去,很快把另一份拿了来,孔黎儿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这一份和我手里的一样,还需要我再尝一次吗?” 萧岩锐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孔黎儿也不等他回答,径直走到太后的床塌前,对低头在床榻边跪着的胡嬷嬷说道:“嬷嬷,帮我来喂一下药吧。” 胡嬷嬷抬头飞快看了萧岩锐一眼,并不敢动。 孔黎儿冷哼了一声,说道:“大家都希望太后尽快好起来,只是各自尽各自的力,并不见得谁的关心就比别人的高级多少。”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依旧没有哼声,孔黎儿对胡嬷嬷说道:“嬷嬷请起身吧,如果太后的身体因此有什么不好,那我全权负责,和你无关。” 胡嬷嬷眼圈发红,咬了咬嘴唇爬了起来,扶着太后坐了起来,低声说道:“老奴愿意共同承担。” 孔黎儿把药给太后灌了下去,她呼了一口气说道:“等着吧,一个小时,应该会有反应。” “一个……小时?”胡嬷嬷疑惑问道。 “……”孔黎儿想了一下,“半个时辰。” 她说完,懒得看站在一旁的萧岩锐,她有些困,有点累,手也疼。 青月不知从哪里找了瓶药来,过来为她上药,刚打开瓶子,萧岩锐伸手把瓶子拿了过去。 孔黎儿立时有些火了,“你干什么?有完没完?” 萧岩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翠绿的小瓶子说道:“这种,比你的好太多。” 小瓶子通体翠绿,显然是用一块好玉直接雕琢而成,孔黎儿暗道了一声“奢侈”,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把袖子卷了卷,露出那道伤口。 伤口有点深,在雪白纤细的小手臂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孔黎儿心中诧异,没有想到,这种“气”竟然这么厉害,简直比自己会的那种花架子武术强太多了,她暗自琢磨,有机会还是要学一学。 萧岩锐也没有想到,伤口会这么长这么深,不由得微微皱眉,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孔黎儿已经把药对着伤口撒了下去。 “嘶……”她抽了一口气,光洁的眉头一拧,脸色瞬间有些发白,“你这是什么鬼药啊,痛死姐了……” 萧岩锐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皱眉说道:“你撒得太多了。” “你又没说,”孔黎儿抽回手,“我上哪儿知道去。” 她说罢,抽出一方手帕来缠在伤口上,把瓶子扔还给萧岩锐,“给你。” 萧岩锐握着瓶子看了看她,走到了一旁没有再说话。 一个小时的时间等起来还是有些长,孔黎儿又累又困,不知不觉靠着引枕睡着了,正在胡乱做着一个梦,感觉到有人在叫她。 孔黎儿一个激凌,像是看到了妈妈哭泣的脸在眼前一晃,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妈!”随后,便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青月站在身边,萧岩锐正看着她。 她暗自咬了咬牙,对青月说道:“太后醒了吗?” “醒了,所以奴婢过来叫醒您,”青月面带喜色,小声说道:“太后现在的状况好多了。” 孔黎儿也十分开心,她立即起身走到床边,果然看到太后已经醒了,正在和胡嬷嬷说着什么,见她过来,冲她笑着招了招手。 “哀家听说,是你开的方子熬的药?”太后问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有没有想吐的感觉?还怕光怕水声吗?” 太后微微诧异,随即摇了摇头,拉住她的手说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哀家并没有对你说呀。” 孔黎儿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微笑说道:“您是没说,但黎儿长着眼睛耳朵呀,一进宫就看到院子里光线昏暗,殿中也是,想让您喝口茶,您却不肯,这两种已经足够了。” 太后面露喜色,笑吟吟的点头说道:“好,好,黎儿果然聪明,哀家没有看错人。现在哀家感觉好多了,而且,简直是神清气爽。” 孔黎儿也忍不住笑道:“太后不要夸我了,您只吃了一次药,现在最多是感觉头脑不再晕,病还未尽除,四个小时……两个时辰之后,再喝一次,症状才会更减轻一些,然后一天三次,连吃两天,才会尽除。” 太后连声称赞说好,孔黎儿却没有注意到,萧岩锐眼中涌现越来越浓的疑惑之色。 第三十三章 孔黎儿让太后再安心睡一觉,她是神经受到了损伤,除了用药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的休息。 太后顺势以“病人”自居,提出让她在宫中留几天,至少等自己完全康复了再走,孔黎儿看着她苍白的脸无法拒绝,只好点头同意。 去小厨房熬药,胡嬷嬷也要跟着,说是一次也就罢了,后面还要吃这么多次,总不能一直劳烦太子妃动手,孔黎儿想多个人会也好,万一以后再犯病也不至于没有人懂。 她一边示范,一边和胡嬷嬷闲聊,不知道怎么的,话题竟然转到了太子萧岩锐的身上。 孔黎儿哧笑了一声说道:“那家伙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整天不是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就是冷得像块石头,简直是抽疯。” 她说完,不见胡嬷嬷回应,以为是古人等级森严,胡嬷嬷不敢随意接话,也没有往心里去。 把药放下进砂锅里继续说道:“这味药要后放,先用泡洗过才行,这样药性可以更好的发挥,成分不容易被破坏。” 说完之后又觉得“成分”这个词可能胡嬷嬷不太好理解,正想着用什么话代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声音沉凉道:“你是谁?” 孔黎儿吓得手一抖,砂锅盖子差一点掉到地上,微微闭了闭眼,回头说道:“你要吓死人吗?” 萧岩锐定睛看着她,扫了一眼砂锅里的药,嘴唇微抿,绷出一丝锐利的弧线。 孔黎儿心里有些慌乱,转过身不去看他,看着药锅说道:“太子殿下,您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必这样吧,我是谁……我是您的太子妃,您要是不喜欢,大可以找太后和皇上去说,一道旨意下,免了我的太子妃之位。” 萧岩锐在她身后,一字一字说道:“孔帅之女还懂医术吗?本宫倒是不知。” 孔黎儿暗骂他太敏锐,嘴里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天高皇帝远,边疆距离京城何止千里,太子殿下又岂能事事尽知,何况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如果不是因为父帅,想必太子殿下也根本你不会注意到我吧?” 萧岩锐一愣,他没有想到,孔黎儿会如此犀利的说出这个问题,虽然她说的是的确是事实。 孔黎儿悄悄吐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些古人都迂回的很,本来可以摊开谈的事情,非得弄得含蓄得不行,好像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似的,倒是自己这种谈话方式,让他们有些招架不住。 她这口气还没有吐完,就听萧岩锐再一次问道:“你是谁?” 孔黎儿这口气又闷住,差点儿把自己呛死,猛然转回身看着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你说我是谁?来,你看看,好好看看,你是谁,我能是谁?” 萧岩锐纹丝不动的看着她,眉梢都没有挑一下,“你说得不错,因为你是孔帅的女儿,所以才有资格成为本宫的太子妃,你要知道,本宫的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一国之母,若是没有一点家世,那怎么可能?正因为你有这个身份,所以,才会被调查,被记录在册。” 孔黎儿怒极反笑,“照您这么说,太子殿下,这还是我的荣幸了?” 萧岩锐依旧面色平静,“不然呢?” “我真是谢谢你,”孔黎儿猛然一把抓住他宽大的袖子,用力擦了擦手,“反正我就是孔黎儿,信不信由你,不信你就再去查一次。至于我会医术这事儿,除了我本人,没有人知道,父帅常长征战,受伤在所难免,我身为人女,悄悄看一些医书,研究一些治病治伤之道,难不成还要大张旗鼓放鞭炮?” 萧岩锐看着孔黎儿气鼓鼓的样子,忽然觉得她这副模样比平时软软懦懦低头不敢说话的样子要可爱多了,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翘,说道:“治病治伤?” “是,”孔黎儿把脖子一梗,“怎么了?” 萧岩锐一字一字说道:“可太后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孔黎儿一愣,眼睛慢慢睁大,中……毒?! 她一直都以为太后是因为在后宫中见惯了阴险算计,因而导致神经紧张过度,最终得了神经紊乱症,没有想到……竟然是中毒? 那这样看来,也难怪萧岩锐会对自己起疑心,毕竟,毒这玩意儿,没有解药的话,怎么能解啊…… 我天,孔黎儿在心里哀鸣,这次是撞到枪口上了。 萧岩锐仔细观察着孔黎儿的神色,他发现孔黎儿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太后中的是毒,这一点,很让他奇怪,其实在他刚到小厨房的时候,看到那些草药,他心里有就很奇怪了,现在看到她的反应,也基本相信,她不是说谎。 要知道,最近他手下的一些官员,有不少中了这种毒,怕光,怕水声,不能深眠,长此以往,人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但是这种毒很古怪,他出动了手下最精明的暗卫,仍旧一丝痕迹一点头绪也没有。 今天一见太后的症状,他心里都凉了半截,命暗卫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找到办法,没有想到,出去了一趟回来,孔黎儿竟然端了药回来。 他能如何想? “你这药,从哪里来的?”他问道。 看着她的眼睛,晶莹黑亮,像两颗纯净的黑曜石,不知为什么,他不自觉的就想听听她怎么说。 “从太医院来的,”孔黎儿回答道:“我写的方子,让胡嬷嬷去抓的,你若不信,可以问她要方子。” “我是指,方子,是怎么来的?”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看过一本古书,上面有记载。” “什么古书?”萧岩锐追问。 “……”孔黎儿恨不能把舌头咬下来,硬着头皮说道:“忘记了,时间太久了。” 萧岩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这个方子,是对所有这种症状的人有效,还是……” 孔黎儿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道:“这个要看症状的轻重,然后以此来改变一些药物分量。” 萧岩锐点了点头,他想说什么,但有些犹豫。 第三十四章 孔黎儿看着萧岩锐的神色,直觉感到他是有话还没有说完。 “你说这是中毒,不会是还有其它的人也中了毒吧?” 她想了想,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你说得对。” 孔黎儿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挑眉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所以呢?你是想着……要这张方子,去给其他人解毒?” 萧岩锐看着她的神色,轻而易举的看出她的小兴奋和小得意,不由得心中暗笑,也有几分好奇,以前的孔黎儿不但胆子小,还不太容易看透,对自己有一腔情意,但某些地方又像是隔着纱,团着雾,始终看不太真切。 而现在的孔黎儿,虽然有些地方解释不通,但是性格却变化不少,更爽直率真,像拨开了云雾,难以掩饰她的光辉。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她的确是原来的孔黎儿本人,根本没有可能调包,他真的要怀疑,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孔黎儿了。 有人说大病一场会让人的性格发生变化,难不成是真的? “你不是说了么,方子要根据具体的情况而动。”萧岩锐回答道。 孔黎儿看着熬药的火候说延:“没错,这个方子的确是不能一概而论,治病尚且要讲究对症下药,何况是毒,更应该这样才对,不能有半点马虎,人命大于天,还是要慎重一些好。” “人命大于天?”萧岩锐低声重复道。 孔黎儿放下手中煽火的小扇子,疑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萧岩锐看着她鼻尖上的微小汗珠,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意在他心中流淌,在他的印象中,这些贵妇小姐从来不把身边的丫环下人当人看,他没有想到,孔黎儿一个只在绣房中绣女红的女子,竟然说出“人命大于天”这样的话来,而且是在她并不知道要医治的是谁的情况下。 “我要治的人,有的只是下人兵丁。”他回答道。 孔黎儿疑惑更浓,“所以呢?” 萧岩锐没有说话,孔黎儿脑子转了个弯,立时有些明白了,她短促的笑了一声,“哈,我明白了,太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说,下人兵丁就不是人了,对吧?他们的命就下贱,就活该受苦,中生病也好中毒也罢,就受罪等死,不与治疗对吗?!” “太子殿下,您可别忘了,将来您是要登基做皇帝,要治理天下的,我问你,这天下的根基是什么?是手中的权力吗?是你高超的武艺吗?都不是,是民心。民心所向,你才能坐得稳江山,这天底下究竟是皇族高贵的人多,还是普通百姓多?再说了,人生父母给予生命,都是神圣而尊贵的,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 她越说越生气,和古人这种封建思想较劲,简直就是嫌自己活得命长,她用力一肥袖子,转身不再看萧岩锐,眼不见心不烦。 萧岩锐心中的震惊犹如惊雷,敲打他的耳膜和心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是孔黎儿说出来的,真该让那些迂腐的老臣听一听,整天倚老卖老,以为自己比别人高贵多少,坐在功劳薄上不肯动弹,胸怀眼光还不如一个女子! 他半天没有说话,把孔黎儿的话回味了几遍,都记在心里。 “这话……是孔帅教你的吗?”良久,他问道。 孔黎儿本来张嘴想说“是”,但又一想,不行,自己真是一时只图嘴快,忘记这是什么年代了,忘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了。 他是皇族,在古代对于手握兵权的人,特别是那种封疆大吏更是又得用又要提防,原主的父亲就是这么一个敏感的身份,要是说这些话是他教的,到时候这个渣太子会怎么想?岂不是要害了孔家? 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再害人家的父亲,这事儿说什么也不能干。 想到这里,孔黎儿转过身看着萧岩锐说道:“不是。父帅军务繁忙,哪里有时间和我说这些东西,是我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玩,边疆不比京城繁华,虽然父帅治下严明,但也只是军中,县城中还是有县丞管,普通百姓的日子并非殿下想象中的那样,也不是那些大臣奏折中写的那样。具体什么样……” 她笑了笑,眼睛微眯,像是一只狡猾的狐,“殿下聪明睿智,消息灵通,要是想知道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去调查。您说呢?” 萧岩锐明白她的意思,心中的惊讶更多了一分,今天的孔黎儿实在是给他太多的意外,她不但可以说出那么一番道理,甚至还能想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维护住孔帅。 他轻轻笑了笑,低声说道:“你不必太紧张,对于孔帅,我是十分信任的,就算是他说了什么……” “父帅什么也没有说过,”孔黎儿打断他的话,“太子殿下,我再说一次,那些话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还可以再提醒殿下一句,一句烂得人尽皆知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萧岩锐的眸子微微一缩,不由得轻声重复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孔黎儿看着他的神色,不禁想抚额,我的天……这是什么落后的时代,不会是连这句著名的话,都没有听过吧? 得,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吧,省得祸从口出,给孔家招来灾祸。 她打定了主意便一心熬药,也不再多说什么,萧岩锐没有再停留在小厨房,但也没有走,一直站在廊下。 直到时辰到了,太后又该吃药,他看着孔黎儿细心滤了药,然后给太后喂了下去,太后的脸色眼见着又好转了一些。 萧岩锐此时方能真正的确信,孔黎儿真的没有说谎,她并没有什么解药,只是有这个方子,这样看来,倒比拿到解药更为稳妥了。 此时天光已亮,马上就要到上朝的时辰,他转身快步回了东宫换衣服,直奔朝堂。 孔黎儿才不管那么多,看着太后吃了药,又让胡嬷嬷熬了一点粘稠香浓的粥,直到太后吃了精神大好,她才觉得浑身疲倦,让青月伺候去偏殿睡觉。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刚睡下不久,就听到有细碎哭声。 第三十五章 孔黎儿不禁吓了一跳,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有哭声。 她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幸好是大白天,也就是自己不相信那些牛鬼神蛇的东西,这么大的宫院,要是晚是听到这种声音,不是要吓死人吗? 她看了看四周无人,青月也累了一晚上,趴在不远处的小榻上睡着了,她轻手轻手起来,寻着声音慢慢找,哭声细碎,时有时无,找来找去最后在一扇后窗处停下脚步。 她轻轻推开后窗,这才发现,后面是一处水塘,一个身穿翠绿色宫服的小宫女正站在那里哭,她背对着孔黎儿,看不见长得什么样子。 孔黎儿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虽然看不见相貌,也能看出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真是可怜,在自己那个年代,这个年纪应该是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在家里也有父母宝贝着,在这里不但要离开家,还得为奴为婢,不但如此,还要时刻担心生死大事。 她想到这些,就同情心泛滥,好在四周没人,这窗子也十分宽大,她纵身跳了出去,那小宫女正在伤心,完全没有发觉。 走到小宫女身后,孔黎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为什么哭?” 小宫女急忙回过头,仔细一看是孔黎儿,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太子妃见谅,请太子妃饶恕奴婢这一次吧。” 孔黎儿伸手扶起她,“本宫没说要怪你,你且起来说话。” 小宫女连连摇头说不敢,跪在那里不肯起。 孔黎儿无奈的看着她,也不再强求,由她跪着,想着怎么问出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话还没有问出口,她的目光在小宫女的手指上一掠,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声音平静道:“你叫什么?” 小宫女垂首说道:“回太子妃的话,奴婢名唤香玲。” “香玲,你为何哭泣?”孔黎儿问道。 香玲头垂得更低,一时沉默无言,孔黎儿等了一会儿,耐心说道:“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大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本宫可以帮你,但如果你不说,就没有人可以帮上你,困难依旧存在,每天让你不安,你觉得哪一种更好?” 香玲因为她的话又抽泣了一声,声音颤抖着说道:“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是太后宫中的二等宫女,只因家中穷苦,实在没有多余钱抚养奴婢,奴婢又不愿意卖身去青楼,所以只好来到宫中,一晃已经三年,奴婢谨小慎微,从未出过大错,从末等宫女熬到了二等宫女,去年又有幸来太后身边做事,本想着……” 她哽咽了一声继续说道:“本想着好好办差,能够涨一点月钱,捎回家去让弟弟读私塾,没有想到……” “钱丢了?”孔黎儿问道。 “不是,”香玲摇了摇头,又哭了一阵。 孔黎儿都快急死了,要是钱的事儿倒好说了,但看来这小宫女并不是遇到了钱的困难。 “奴婢是跟着大姑姑学梳头的,等着手艺好了可以为太后梳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练习的时候,手一碰到头油,竟然……竟然……” 她说着,又泣不成声。 孔黎儿看着她的手指,这宫女的手指生得十分好看,纤细圆润,皮肤也白,对于做粗活的人来说,的确是难得,可是,现在左手的食指、中指还有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都有些发青黑,在嫩白的手指上犹为显得突兀。 香玲看着自己的手,泪如雨下,伤心的说道:“要是让大姑姑发现,那就可不得了了,奴婢别说去太后跟前伺候,成为一等宫女了,就是再想学艺都不可能了,说不定还会被送到其它的宫中再继续做苦活。奴婢不怕吃苦,可……想到家中的弟弟读书无望,就实在伤心得很。” 原来是这样。 孔黎儿心里也有些难过,这么个年轻的女孩子,心里负担太重了,要背负的东西也太多,实在令人心疼。 不过……这事儿也的确透着蹊跷。 “头油呢,拿来给本宫看看。”孔黎儿对香玲说道。 香玲抹了抹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奴婢的房中,奴婢去拿来给您看。”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香玲,你若是还想着这件事情有所转机,就不要告诉其它的人,跟谁也先不要说,明白吗?” 香玲其实并不太明白,但她对这位太子妃很有好感,便点头说是。 孔黎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回想着她手指上的青黑,隐约觉得自己像是触摸到了某样东西的边缘,但一时又无法说得清。 很快,香玲回来了,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锦帕来,里面包着一小瓶头油,已经用了一部分,不像是新打开的。 “已经用过了?”孔黎儿问道。 “是。”香玲点头说道:“这是奴婢一直在用的。” “从哪里得到的?” “内务府领的,每个宫女都有这样的分例,奴婢平时舍不得用,只有在练手艺的时候才用一些。” 孔黎儿点了点头,把发油放在鼻尖下面闻了闻,似乎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这香味儿是统一的吗?” 香玲摇头说道:“不是,奴婢只是二等宫女,像这种东西都是用的中等的偏下的,以前不在太后宫中的时候是根本没有的,至于香气,也是看情况领的,有什么样的就要什么样的,这次的是月茶花。” 孔黎儿心头微微一跳,再次闻了一下,“你说……这是月茶花?” “是的,”香玲点头肯定的说道:“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因为奴婢的老家就盛产这种花,平时田间山坡到处都是,所以奴婢对这种香气很熟悉,当时领到的时候还高兴了一阵子,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闻一闻。” 孔黎儿把瓶子还给她,问道:“本宫问你,昨天你可见过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人给过你什么东西?” 香玲听到她问的这话,不禁有些诧异,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第三十六章 香玲想了想,正准备开口,孔黎儿提醒她说:“你要认真仔细的想一想,这件事情关乎到你能否继续留在这里,关系到你弟弟的将来。” 香玲的脸色微微一白,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慢慢开口说道:“回太子妃的电话,的确是有人来找过奴婢,也带了东西给奴婢,但……那东西不是给奴婢的,是给大姑姑的。” “是谁,什么东西?”孔黎儿急忙问道。 香玲回答道:“是皇后宫中的周嬷嬷,昨天奴婢听从大姑姑的吩咐去内务府领给太后梳头用的发油,但是半路上被人不小心撞到,脏了衣服,正好遇到皇后宫中的周嬷嬷,周嬷嬷扶起奴婢,得知奴婢要去内务府就说正好顺路,可以帮奴婢领了带过来。” “皇后宫中的人?”孔黎儿有些疑惑,皇后……也就是渣太子的娘,不是死了吗? “是的。”香玲低声说道:“太子妃有所不知,皇后故去这么久,其它的人都重新安排了去向,唯独周嬷嬷,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入宫以来一直伺候在皇后左右,所以,太后体恤,让她留在那皇后的宫中养老。” 孔黎儿的眉梢微微一挑,“是太后的意思?” “是的。”香玲点头说道:“所有人都说太后仁慈,说周嬷嬷有好运气。” 孔黎儿没有再说话,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道:“香玲,你想不想保命?” 香玲一呆,脸色立时变得苍白,她回过神来急忙跪倒在地说道:“太子妃,奴婢知错,先是偷懒没有亲自去领发油在先,现在……手指又为成了这样在后,还惊扰了太子妃,奴婢知罪了。” 孔黎儿微微摇头,“香玲,你刚才说的这些,都不是你丢命的真正原因。本宫现在指给你一条生路,你先不要问问为什么,只需要信得过本宫,只要你相信,本宫不但可以保你性命,还有可能会助你做成一等宫女,你……敢不敢?” 香玲抬头看着孔黎儿,见她眼睛黑亮,透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光彩,不知怎么的,竟然生出一丝凛冽来,她心头微震,左右也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说道:“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敢,但听太子吩咐。” “好。”孔黎儿把她扶起来说道:“你去找一找周嬷嬷,你就跟她说,昨天她交给你的发油,你一不小心打碎了,没有办法向大姑姑交代,请她帮忙,能不能再去内务府帮忙要一瓶。” “这……” 看到香玲疑惑的表情,孔黎儿说道:“不要问为什么,她如果问你今天太后宫中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异常,总之无论她问什么,你都推托因为这件事情办砸了,所以心神不宁,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也没有听说什么,懂了吗?” “嗯,懂。”香玲点头说道。 “好,那你快去吧,要小心一些,记住,成败就在此一举。”孔黎儿嘱咐说道。 香玲郑重的点头,随后快步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孔黎儿到底想干什么,但是这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何况孔黎儿如果想害她,也没有必须这么折腾,所以,她宁可相信,孔黎儿是为了帮助她。 所以,她也不知道,孔黎儿在她离开后不久,就跟了上去。 皇后之前所居的宫中现在已经和冷宫无异,本来华丽辉煌的宫殿,现在只剩下周嬷嬷和两个小宫女,平日里只做做打扫就好。 皇后与其它的妃嫔不同,中宫之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染指的,有云贵妃在,把其它妃嫔压得死死的,也没有人敢动这个念头。 云贵妃本人当然也想入主中宫,奈何有太子在,她这个贵妃目前也只能是贵妃,皇帝并没有松口让她晋为皇后的意思。 所以,一来二去,这里就空了起来,堂堂中宫,目前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难免让人唏嘘。 周嬷嬷正在院中打扫,一边扫着一边思念皇后,这已经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正在想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她一转头,发现是香玲。 “嬷嬷,”香玲行了个礼,神色有些不太对,周嬷嬷一见,不由得心头微紧,问道:“香玲,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香玲点头说道:“嬷嬷,香玲有一事相求,还望嬷嬷无论如何都要帮忙。” 周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关切的问道:“究竟是何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不过……太后宫中没有事情要做吗?你这么早跑出来,会不会受罚?还是……太后出了什么事吗?”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香玲抿唇摇头说道:“没有,嬷嬷,您昨天帮我在没内务府领的发油,我……” “怎么?”周嬷嬷诧异道:“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 香玲牢记着孔黎儿对她说过的话,双膝一屈,跪倒在地说道:“嬷嬷,还请您救救我。” 周嬷嬷吓了一跳,急忙双手去扶她,“你先说,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帮你,究竟是何事?” 香玲眼睛一红,按照孔黎儿教她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就只说头油人打碎了,没有能够交给大姑姑,现在她还不敢告诉大姑姑,请求周嬷嬷帮忙再想想办法。 周嬷嬷听完,微怔了一会儿,脸色略有些发白,直到香玲接连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我可以去试试,”周嬷嬷说道:“按说……我这张老脸,应该还管点用,不过,”她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巍巍宫殿,语气主得有些凄凉,“皇后娘娘不在了,宫中那些奴才一贯会登高踩低,我这几分面子究竟还剩下多少,我也拿不准。” 香玲一听,急忙说道:“嬷嬷,无论如何,您肯答应帮助香玲,我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周嬷嬷勉强笑了笑,“你先回宫去吧,我这就去内务府,不管成不成,都会过去给你个信儿。” 香玲千恩万谢的走了,周嬷嬷抬手慢慢掠了掠耳边的发,微风拂过,她的眼中泛起丝丝凉意。 第三十七章 香玲回到太后的宫中,坐立不安,想去找孔黎儿把情况汇报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她不由得心中更急,这位太子妃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等待的滋味儿实在是难熬,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外面有个小宫女走进来说道:“香玲,外面有人找你。” “啊?”她吓了一跳,有些心神不宁的问道:“是……什么人?” 小宫女说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香玲也不再追问,急忙快步跑了出去。 来到外面一看,果然是周嬷嬷。 见到她出来,周嬷嬷微微露出笑意,香玲迎上去行了个礼,周嬷嬷扶住她说道:“好了,不必多礼。”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锦帕来,连同帕子带着里面的东西都塞到香玲的手中,“这是你要的东西,这次可要收好了。” 香玲喜出望外,急忙紧紧握在手中,连连点头,“是,多谢嬷嬷,真是……太感谢您了。” 周嬷嬷摆手说不用,目光往里面看了看,宫中一片安静,她收回目光说道:“那你好好做事,我先走了。” 香玲正要送她,忽然宫门口处人影一闪,孔黎儿走了进来。 周嬷嬷和孔黎儿打了一个对面儿,急忙低下头行了礼道:“老奴见过太子妃。” 孔黎儿点了点头,打量着眼前的周嬷嬷,她穿着褪色的对襟宫服,下身是同色的裙子,看得出来,她的身份并不低,单单是衣着,就比香玲这样的宫女要好上许多。 “周嬷嬷,这是要走吗?” 周嬷嬷垂首说道:“回太子妃的话,老奴的确是要走了,不知道太子妃可有什么吩咐?” 孔黎儿微笑说道:“吩咐倒是没有,嬷嬷是母后身边的人,本宫也不敢怠慢。不如进殿中,喝一茶可好?” 周嬷嬷听到她提起皇后,心中一阵酸涩,“多谢太子妃厚爱,只是老奴身份卑微,岂敢逾越。如果太子妃没有其它的吩咐,老奴先行告退了。”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宫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嬷嬷解惑。” “太子妃请讲。” “这样吧,”孔黎儿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这事儿说起来有些长,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如嬷嬷随本宫来,也好细细的说一说。” 周嬷嬷犹豫着,最终跟随孔黎儿进了偏殿。 孔黎儿让香玲和青月留在身边,把殿门关好,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 周嬷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孔黎儿,这位太子妃她之前是见过的,因为事关太子的终身大事,现在的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要入主中宫的,她不能不留意。 之前两次见面只觉得太子妃美则美矣,总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但今日一见,周嬷嬷觉得自己之前是眼神没有放亮,面前这位,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风华。 她正在胡思乱想,孔黎儿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用了一些力,茶盏的盖子跳了跳,发出一声脆响,把周嬷嬷吓了一跳。 她急忙回过了神,收回目光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孔黎儿低声问道:“周嬷嬷,母后生前待你如何?” 周嬷嬷想都没有想的说道:“回太子妃的话,老奴一生只侍奉过一位主子,那就是皇后娘娘,娘娘待老奴恩同再造。” 孔黎儿轻轻点头,脸上神色不改,只是眼中寒光一闪,语气也跟着一厉,“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陷母后于不忠不义?” 她这一问来得突然,把其它的人都吓了一跳,周嬷嬷更是一下子变了脸色。 “太子妃……此话何意?”周嬷嬷呼吸略急,“老奴不知,还请太子妃示下。” 孔黎儿看着她,目光灼灼,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母后故后,太后仁慈,留你在中宫养老,不必去其它宫中受苦做活,你非但不感恩,反而意图谋害太后。太后乃皇上之母,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难免会牵怒于母后,还以为是母后生前对太后有所不满,对你有所嘱托,让你这样妄为,你说,你这不是陷母后于不忠不义是什么?” 周嬷嬷的脸色苍白如纸,瞬间失了血色,她迟愣了片刻,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老奴实在惶恐,不明白太子妃为何会这样说,这样的罪名,实在太大,老奴也担当不起,皇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 “母后若是泉下有知,”孔黎儿接过她的话说道:“她会恨你,不该私自妄为,让她在死后都不能安生!” 周嬷嬷紧抿了嘴唇,呼吸越发急促,“老奴实在不知,太子妃此话何意,恕老奴斗胆,皇后娘娘在时,虽来不及与太子妃见面,但皇后娘娘得知您与太子殿下定婚之后,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全宫上下都看得见,特别是那些送到府上的聘礼,都是由皇后娘娘亲手挑选,足可见皇后娘娘对您的重视。” 周嬷嬷面露痛惜神色,“可老奴不解的是,为何……太子妃今日要说出这样的话,非要在老奴身上栽赃,老奴余生并无它念,只想着能够守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安稳度日,用余生陪伴皇后娘娘,如果太子妃觉得老奴碍眼,不如就干脆向太后请一道懿旨,让老奴去为皇后娘娘守陵吧。” 孔黎儿听到这话,立时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周嬷嬷,姿态犹如走下云端的飞凤,轻轻收了利爪,却掩不住杀机。 周嬷嬷垂下头,手指在袖子里紧紧绞在一起,手心里也渗出潮湿的汗来。 一旁的香玲已经傻了,白了脸色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孔黎儿会以为周嬷嬷要害太后。 “太子妃……”香玲忍不住跪下,为周嬷嬷求情说道:“此事一定有内情,周嬷嬷定无害太后之心,今天的事情都是由奴婢而起,奴婢愿……承担自己的过错,这就向大姑姑说明一切,还请太子妃不要怪罪周嬷嬷。” 孔黎儿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周嬷嬷,“听到这些话,你不觉得羞愧吗?” 第三十八章 周嬷嬷听了孔黎儿的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香玲,她紧握了双拳,嘴唇微颤。 孔黎儿盯着她,等着突破的她心里最后的那道防线。 不料,周嬷嬷咬紧了牙关,说道:“太子妃此话何意,老奴实在不知,香玲替老奴求情,老奴自当记在心上,可没有做过事,该如何承认?” 孔黎儿心头冒出几丝火气,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哼,好吧,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本宫就给你看一看证据。” 她转头对香玲说道:“香玲,把你的手伸出来。” 香玲迟疑了一下伸出双手,手指上的青黑比刚才似乎更明显了几分。 孔黎儿一指她的手,冷声对周嬷嬷说道:“周嬷嬷,你可知道,香玲的手为何会如此?” 周嬷嬷看了看,摇头说不知。 孔黎儿从青月的手中拿过那瓶月茶花的发油,往前一递,“那你可识得这样东西?” 周嬷嬷扫了一眼说道:“如果老奴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宫女用的发油。” “不错,”孔黎儿点了点头,“嬷嬷好眼力,这的确是香玲之物,而且,巧得很,这一瓶是月茶花做成的发油。” 孔黎儿把玩着那个小瓶,小小的瓷瓶,上面带勾画着仕女图,笔触纤细,画出的人物十分精致,栩栩如生,这要是能够带回去,也得值不少钱呢。 念头一闪,她骂自己财迷心窍,收回思绪说道:“月茶花是比较常见的花,平时用来做花汁子之类的也是常有,由于普遍,所以并不算什么稀贵的东西,很多人也忽略了它的药效,其它的倒也罢了,其中有一样,周嬷嬷肯定没有想到。” 周嬷嬷飞快看了一眼那个小瓶,嘴唇抿得更紧,一时没有说话。 孔黎儿继续说道:“很简单,如果月茶花和断思草遇上,就会发迅速的变黑,染到哪儿哪就变成青黑色,周嬷嬷,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从内务府中所领的太后用来梳头的发油中,就有这一味断思草吧?” 香玲闻言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着收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嬷嬷的脸色愈发苍白,额角的汗湿透了发,她闷住一口气,最终闭了闭眼睛。 孔黎儿取过她刚刚交给香玲的那一瓶发油,“要不要,本宫亲自给你演示一下?” 周嬷嬷慢慢笑了笑,目光悲凉,“不必了,太子妃聪慧,老奴无话可说。” “到底为什么?”孔黎儿见她承认了,不由得追问,别说什么杀人偿命这种事儿,在这个阶级森严的时代,太后那可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周嬷嬷怎么敢? 而且,她现在在宫中无异于是养老了,有谁能够有她这种待遇?这些都是太后所赐,她有什么理由要恩将仇报,冒着这种天大的风险,要去杀太后? 周嬷嬷吐露出真情,反而轻松了不少,看上去也不再那么紧绷,她抬手掠了掠发,淡淡的说道:“不为什么,太子妃还是不要问了。” 孔黎儿想起渣太子的话,想必这种东西不是第一次出现,断思草也不常见,宫中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周嬷嬷久居深宫,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些都需要解答。 她想了一下说道:“那好,本宫不问为你为什么,但你要说,你在发油里加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周嬷嬷垂下眼睛,慢慢叹了一口气说道:“关于这件事情,老奴是不会说的,太子妃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孔黎儿盯了她半晌,她的额角有些许的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深深浅浅,即使此时承认了罪行,她没有惊恐,没有愤怒,更没有求饶,倒是有一种类似像要求解脱的意思。 良久,孔黎儿慢慢说道:“周嬷嬷,太后仁慈,准你留在中宫,这是其它人都没有的待遇,你也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为何要如此?本宫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你应该知道,如果本宫有意将你置于死地,就该把你带到太后的面前,而不是留你在偏殿问话。” 周嬷嬷闻言抿着嘴唇抬起头看向孔黎儿,眼睛里的潮意越来越浓,“老奴多谢太子妃,皇后娘娘若是看到今日的太子妃,也该欣慰,也该放心了。” 她说罢,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孔黎儿看着她的神色,直觉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还没有回过神来,忽然见周嬷嬷猛然奔向一旁的立柱! 孔黎儿心中大惊,她想奔过去救,想大叫一声“不要”,但浑身的血液像是都凝固住,双腿无法动弹,声音也像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砰!”一声闷哼,随后血腥味儿四溢。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周嬷嬷的身体如同棉花,慢慢的软了下去,鲜血如注,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映着她苍白的脸。 殿中一片死寂。 不只是孔黎儿,青月和香玲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周嬷嬷最后竟然选择了这条路。 这还是孔黎儿到了这个时空之后,第一次真切的看到生死,而且,是这样惨烈的死法,而且,是因她而死。 她并不是想要置周嬷嬷于死地,如她所说,如果真有心要周嬷嬷的命,也不会先私下里问她了。 但是现在,周嬷嬷却无声的倒在血泊里。 人命关天,孔黎儿接受的是现代社会的教育,尽管学的是医学,对于生死比常人更要超脱一点儿,但远没有达到可以视生命如草芥的地步,何况,周嬷嬷是因为她的揭穿而死的。 在她的认知里,周嬷嬷就是被她逼死的。 她一时头脑空白,所有的气都闷在了喉咙里。 “太子妃……”青月最先回过了神,也察觉到孔黎儿的情绪,急忙低声说道:“您没事吧?周嬷嬷她犯下大罪,也是罪有应得,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还有环佩叮当,有人说道:“贵妃娘娘,太后此时还在睡着,您……” 云贵妃声音微凉,懒懒说道:“本宫听说太子妃也在这里,她人呢?太后睡了,本宫倒是可以和太子妃聊聊,打发时间。” 第三十九章 在殿内的孔黎儿听到这话,猛然回过了神,脸色微微一变。 青月看着周嬷嬷的尸首也变了脸色,低声说道:“太子妃,到时候就和云贵妃说,此事是奴婢所为,与您无关。” 孔黎儿一摆手说:“她岂能就这样罢休,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话音刚一落,就有人推开了偏殿的门,云贵妃说道:“你不是说太子妃在这里吗?人呢?什么味儿……” 胡嬷嬷在外面回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太子妃殿下的确是在这里,方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云贵妃已然进了殿中,随行进来的宫女嬷嬷都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周嬷嬷。 “这……”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杏娥吃惊的捂住了嘴巴,“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嬷嬷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胡嬷嬷也走了进来看到了,脸色也是一变,不过她反应很快,几步走到孔黎儿的身边行了礼道:“太子妃恕罪,老奴方才忙着太后的事脱不开身,本该陪您一起进来的,现在让您受到惊吓,真是该死,来人呐,还不快扶太子妃……” “慢着。”云贵妃片刻便回过了神,慢步走过来说道:“胡嬷嬷,你先别急,这周嬷嬷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身死,咱们这位太子妃到底有没有看到,总要说个明白才是。” 胡嬷嬷对她行了个礼道:“贵妃娘娘,太子妃昨天晚上一夜都在太后身边,适方才太后吃过了药喝了点粥才说要睡下,老奴也请太子妃到偏殿来休息片刻,这前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要说这事儿和太子妃有关,实在是说不过去,依老奴看,太子妃和贵妃娘娘一样,都是一到这里就看到了,一定也吓着了。” 孔黎儿知道胡嬷嬷的好意,是有意维护她,可是,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云贵妃本来就跟自己不对付,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她怎么会轻易放过,至于时间上的问题,她只要随意问几个宫人就可以知道,胡嬷嬷所说的轻易就能被揭穿反驳,到时候岂非更百口莫辩。 果然,云贵妃轻笑了一声,额前的红色宝石流苏微微晃动,折射出冷锐的光芒,她转头对身边的大宫女杏娥说道:“去,问问守宫门的人,有没有看到周嬷嬷进来,几时进来的,这是在太后的宫中,行事如此疏忽大意,幸亏这次只是周嬷嬷,若是其它的人,若是刺客,那可怎么得了?” “是。”杏娥立即说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她转身快步往外走,忽然听到孔黎儿声音清悦道:“不必了,周嬷嬷死去的来龙去脉,本宫知晓。” “噢?”云贵妃眉梢微扬,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意,她轻轻一笑,“这么说来,太子妃是亲眼看到周嬷嬷是如何死的了?” 孔黎儿慢慢叹了一口气,“云贵妃不也看到了吗?” 云贵妃美丽的眸子一缩,闪过一道厉光,声音也冷了几分,“太子妃此话何意?不会是想着拉上本宫为你陪葬吧?” 孔黎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略带惶恐的说道:“陪葬?云贵妃何出此言?” 云贵妃抿了抿嘴唇,嘴角翘起一丝冷厉的弧度,“何出此言?杀人偿命,太子妃连这点最基本的都不知道吗?” 孔黎儿还没有开口,青月抢先一步说道:“贵妃娘娘误会了,周嬷嬷并非我们太子妃所杀,而是……” 云贵妃不等她说完,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住嘴!贱婢!你算什么东西,本宫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如此的不懂规矩,真是缺乏管教!来人,给本宫掌嘴!” 她说罢,转头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本宫知道你的心眼好,可这手下的人该管也要管,宫中不比府中,半点马虎不得,今日本宫替你管教她,你不会有意见吗?” 她本来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孔黎儿自顾不暇,一定会顺水推舟,让自己出这口气,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孔黎儿可不是什么性子强硬的人。 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孔黎儿看着她,干脆利索的回答道:“有意见。” 她说着,伸手臂轻轻挡住了从云贵妃身后走出来的两个嬷嬷,这两个人膀大腰圆,手指粗壮,要是几个耳光打下去,非把青月的牙都打掉了不可。 她孔黎儿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真是笑话! “你说什么?”云贵妃略有错愕的问道。 孔黎儿看着她,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我说,我有意见。我身边的人,自己管教即可,至于怎么管,管成什么样,就不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好!”云贵妃被当场折了面子,脸色立时有些难看,她一甩袖子,冷声说道:“可如果因为太子妃管教不严而闯了祸……” “自有我来承担。”孔黎儿接过她的话说道,“这一点,我清楚得很。” “你清楚……” 云贵妃还没有说完,孔黎儿继续说道:“但是,我清楚,贵妃娘娘未必清楚,您在未清楚事情之前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栽到我的头上,她纵然言语有失,但也是护主心切,在我看来,尽可以功过相抵。” 她不等云贵妃回答,对青月说道:“下不为例,记住了吗?” 青月急忙垂首说道:“奴婢记住了。” “好,退下吧。”孔黎儿转头看向云贵妃,见她气得脸色苍白,心里十分痛快,淡淡笑了笑说道:“您瞧,处理完了。” “你……” 孔黎儿走到周嬷嬷的尸首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说道:“嬷嬷,非是我不顾念你,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必须要说出实情了。” 与此同时,云贵妃掉转了话锋,厉声说道:“那关于周嬷嬷的死,还请太子妃再分辨一下吧。” “分辨?”孔黎儿疑惑道:“分辨什么?她是因何而死,贵妃娘娘不知道吗?” 云贵妃一愣,脸色微变了几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怎么死的,本宫如何得知?” 第四十章 听了云贵妃的话,孔黎儿故作惊讶的说道:“怎么?难道贵妃娘娘没有看出来?” 云贵妃微皱眉头,她觉得现在的孔黎儿简直精灵古怪得很,这让她十分不安,有些怕中了什么圈套。 昨天刚刚收到兄长的来信,他手下的一个副将追随他多年,但现在出了一些事情,兄长想保住副将的命,免不了要费一番周折,自己还要多在皇帝的耳边吹吹风,这个节骨点儿要是自己中了什么中圈套,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看着孔黎儿有些挑衅的目光,她的火气还有些升腾。 勉强笑了笑,云贵妃说道:“太子妃,你到底想说什么?” 孔黎儿说道:“现场很明显,周嬷嬷是撞柱而亡,明眼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啊。” “……”云贵妃气得胸口发疼,她短促的笑了一声,“太子妃还真是聪慧。” 孔黎儿笑了笑,“贵妃娘娘过奖。” 云贵妃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淡淡说道:“太子妃不要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洗脱嫌疑,就算是她是撞柱而亡,也有可能是被逼迫嘛,这样的话,逼人者仍旧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胡嬷嬷在一旁行了个礼,垂首说道:“贵妃娘娘,老奴在宫中多年,也见过无数风浪,当初和老奴一同进宫的那一批姐妹,如今也剩不下几个了,之前曾在娘娘宫中伺候的秋莹就是一个,她暴毙的时候奴婢随着太后在五桂山,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孔黎儿听了胡嬷嬷的话,暗自赞叹道,胡嬷嬷厉害啊,几句话就把云贵妃给怼回去了,想来也是,依这位云贵妃霸道的气势,她的宫中还不定有多少冤魂呢。 云贵妃听到“秋莹”的名字,微怔了一下,抚着护甲的手指一顿,随后慢慢笑道:“胡嬷嬷倒是好记性,你不提本宫倒是忘记了,秋莹和你是一批宫妇,她可没有你的好福气,能够好好的活到现在。” 胡嬷嬷福了福身没有说话,云贵妃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行了,别提什么秋莹了,就说眼前的周嬷嬷吧。皇后娘娘不在了,本宫现在是众妃之首,有皇上给的权利,宫中死了人,若是一般的小宫女,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何况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不为别的,就为着已故的皇后,这事儿也该好好的查。” “胡嬷嬷,本宫记得,周嬷嬷蒙太后恩典,守在中宫,可见太后对她也是格外宽待的,本宫没有说错吧?” 胡嬷嬷抿了抿嘴唇说道:“贵妃娘娘说得极是。” “这就是了,”云贵妃点头,“依本宫看,此事不但要查,还要仔细的好好的查,也好给皇后和太后一个交待。” 孔黎儿隐忍到现在,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她立即福了福身说道:“贵妃娘娘说得极是,我举双手赞同。” 云贵妃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寒光隐隐,笑意不达眼底,“太子妃这话说得甚合本宫的心意,既然如此……太子妃说,周嬷嬷临死之前曾经在这里与太子妃见过面,不如就先从太子妃开始吧。” 她说罢,目光紧紧盯着孔黎儿,很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惶恐、担忧一类的神色来。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孔黎儿点头说道:“不是要从我这里开始,而是我要把事情的始末说一遍,本来还担心我人微言轻,有些不太敢说,既然云贵妃表明了态度,一定要追查到底,那我可就放心的说了。” 云贵妃微眯了眼睛,心里隐约有些觉得不太妙,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说道:“本宫洗耳恭听。” 孔黎儿把关于太后生病,又无意中得知周嬷嬷在太后的发油中下毒的事情说了,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变色。 胡嬷嬷脸色苍白,背上的冷汗都渗了出来,心里感觉到无比的后怕。 云贵妃心里也震惊得很,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来她也知道,周嬷嬷虽然出现在这里,又死在这里十分的奇怪,但是怎么也不可能是孔黎儿所为,因为她完全没有理由,何苦要这么做,再说,也不过是个嬷嬷,就算曾经是皇后身边的人,但皇后此时不也是不在了吗? 她也没有想着这事儿能把孔黎儿怎么样,不过就是想借机恶心一下,添添堵而已。 可现在,事关太后,而且是中毒这么大的事儿,要怎么办? 查是肯定要查的,但她不想惹这一身的腥,她和太后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谈不上亲密,相当于井水不犯河水,全宫上下都知道周嬷嬷被太后厚待,但她现在居然敢下毒,而且还死在这里,这背后的主使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为了太后那个老太婆,自己犯得上吗? 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说那种话。 想到这里,她正色说道:“居然胆敢暗害太后,这事儿必须要禀告太后,如实把情况说明,请她老人家定夺才对。” 孔黎儿就知道她会这样,笑了笑说道:“太后身体还没有康复,还是不要受这种刺激的好,再说,刚才贵妃娘娘说了,您是后宫众妃之首,周嬷嬷自然也是归您管的,这件事情当然得是由您来主查,我在此表示,只要贵妃娘娘一句话,我定当全力配合。” 云贵妃噎了一口气,她心说果真又被这个小贱人给挖坑算计了,她还真是天真,以为这样就能堵得住自己? 她把心一横,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吗,太子妃身先士卒,本宫佩服。不过……本宫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太子妃可否解释一下。” “娘娘请讲。” 云贵妃表示凝重,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本宫也不愿意这样想,但是,有些事的确不能只看表面,刚才本宫说了,全宫上下都知道太后厚待周嬷嬷,一直以来也是相安无事,本宫实在想不出,周嬷嬷有什么理由要害太后,说起来……这件事只是太子妃在说,似乎并没有什么证据啊。” 青月和香玲正欲上言,孔黎儿一个眼风扫过去,两个人立即不敢动了。 第四十一章 孔黎儿若无其的事笑笑,没有半分紧张。 她看着云贵妃,问道:“不知贵妃娘娘想要什么证据?” 此时,萧岩锐刚刚下了朝堂,刚走下台阶,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太子殿下。” 他回头看过去,原来是吏部尚书朱轼平的儿子朱瑞。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朱瑞说道。 萧岩锐点了点头,随他避开其它的官员走到一处僻静处,问道:“何事?” 朱瑞没有说话,眼睛先红了,“太子殿下,家父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太好了,多谢您这些时日让孙太医守在府中,否则的话,怕是连这几日都熬不过了。家父让我转告太子殿下,如果殿下有空,今天晚上可否过府一叙,算是……最后一见吧。” 萧岩锐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用等到晚上,本宫回去换了衣服这就过去,你告诉朱大人,不用胡思乱想,本宫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啊?”朱瑞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下官这就回去。” 看着朱瑞走了,萧岩锐的心头又沉了沉,他快步回东宫换了衣服,把那张方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本来想再等一等,看来……是不行了。 他把方子收好,正想出去,一条黑影闪到他的面前,单腿跪地说道:“殿下,属下……” 萧岩锐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拿到?” “……是。”黑衣人垂首说道。 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袍角划过黑衣人的手背,冰凉。 黑衣人微微闭了闭眼睛,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往肩膀上,一扎。 萧岩锐没有头回,他向来规矩森严,完不成任务就要受到处罚,没有别的好讲。 他刚走到东宫门口,便有人来报,“殿下,刚刚得到消息,太后的病情已经基本无恙。” 萧岩锐的脚步一滞,心里略有讶然,孔黎儿的药……真的这么有效? 他扫了报信人一眼,淡淡问道:“还有事?” 报信人略一犹豫,声音低了几分说道:“除此之外,太后宫中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嗯?”他的尾音一扬,那人急忙垂首说道:“周嬷嬷死在了太后宫中的偏殿中,在场的……有太子妃,现在云贵妃也过去了,云贵妃的意思是,太子妃……有杀人的嫌疑。” “什么?”萧岩锐一愣,“你说……周嬷嬷?哪个周嬷嬷?” 报信人回答道:“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嬷嬷。” 萧岩锐的眉头狠狠一皱,站在原地几秒钟,努力消化这件事情,他当然不相信是孔黎儿做的,但是…… 他想着朱轼平,低声说道:“派人严密注意太后宫中的事,有任何异动,立时报我。” “是。” 萧岩锐没有再做停留,急匆匆出了宫,直奔吏部尚书府。 朱轼平受苦多日,他是萧岩锐这一方势力中中毒最深的一个,这些日子以来,萧岩锐一直在寻找解药,奈何一无所获。 他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张方子上,如果可以救得活朱轼平,那么其它的几个人也就有救了,而且,这些人只会对自己更加忠诚。 他一到朱府门口,就看到了朱瑞,朱瑞早就等在这里,见他到了,急忙上前施了礼。 萧岩锐摆了摆手,由他引路去了后院,朱轼平已经起不来床,所住的房间门窗上都蒙上了黑布,一点光也透不进来,屋子里只外屋点了一盏昏暗的灯,勉强可以看到一丝光亮,除此之外,但凡是和水有关的东西已经全部撤出,一件不剩下。 萧岩锐站在外屋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往里走,这屋子里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一团黑影缩在床上,勉强喘着气,不时的咳嗽一声。 朱瑞上前几步摸到床边,低声说道:“父亲,父亲,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朱轼平睁开眼睛,“啊?你说什么?” 朱瑞又重复了一次,朱轼平的声音略微亮了一些,“快,扶我起来。” 萧岩锐走上前说道:“朱大人,不必多礼了,你就躺着吧,本宫在这里听你说。” 朱轼平一听果然是萧岩锐,深陷的眼窝里立即溢出泪来,手指颤抖着说道:“殿下,太子殿下……老臣,怕是不行了,不能再为殿下效忠了……” 萧岩锐把手里的药包递给朱瑞,吩咐一声说道:“速速去派人熬药,上面写了熬药的方法,记住,要严格按照写的方法来。” 朱瑞大喜,急忙拿了药走了。 朱轼平抹了抹泪,萧岩锐好言安慰,劝他不要多想,已经想到了法子救他。 朱轼平是老尚书了,掌管吏部多年,也是萧岩锐的中坚力量,他对于萧岩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这些年出了不少的力,萧人岩锐对他也极为重视,让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这一次中毒事件频发,朱轼平首当其中,着实让萧岩锐头疼。 朱轼平就现在的朝堂局势,和萧岩锐做起了讨论分析,他虽然一直没有上朝,但是朱瑞每每回来都会细细讲给他听,所以,他都心里有数。 萧岩锐耐心听着,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直到闻到药味儿,转头看到朱瑞端了药进来。 让朱轼平喝下药去,萧岩锐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等着看他的反应,他记得孔黎儿说过,好像是半个时辰,她当时先说的是……一个小时,边疆那边有这种计时方式吗? 想到孔黎儿,想起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还有那些言论,不由得微微翘了翘嘴唇。 他沉思了一下,把孔黎儿说的那些话,对朱轼平说了一遍。 朱轼平瞪大了眼睛,“殿下,这些话……是何人所说?这绝对是一个奇才呀,殿下,要不拘一格用人才,此人是谁,如果老臣的病可以好,一定要登门讨教。” 萧岩锐微微挑眉,“朱大人也觉得此人说的是对的?” “不错,”朱轼平点头说道:“实不相瞒,这些话呀老臣一直都心里明白,但从来没有勇气说出口,惭愧,真是惭愧呀。” 萧岩锐心中暗道,她倒是敢说,只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听。 第四十二章 孔黎儿还不知道,萧岩锐已经拿着她的方子去救了别人。 她现在遇到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宫斗”,正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云贵妃打了一眼她身后的青月和香玲,淡淡说道:“这两个奴才自然是不能当你的证人的,要说这证据……只怕真是不太好拿,只能是空口无凭了,可本宫总觉得,毒害太后这么大的事情,听从太子妃的一面之辞,总是不太让人信服。” 孔黎儿耐心等着她说完,“贵妃娘娘说得极是,这证据的确不太好拿,如果……我能拿出证据证明不是我,贵妃娘娘是否一直查下去,直到查出真凶为止,而不只是针对我一个人?” 云贵妃本来不想管这事儿,但此时听到孔黎儿的问题,觉得自己像是被她逼到了一个死胡同,她思虑再三,把牙一咬,她就不信了,孔黎儿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管她什么证据,到时候自己就不承认,她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云贵妃点头说道:“当然,本宫从来都不是针对太子妃的,只是就事论事。只要太子妃能做出表率,做出榜样,本宫自当把此事一查到底。” “好!”孔黎儿立即点头,转头对胡嬷嬷说道:“还请嬷嬷做个见证,等到太后康复了,一定要把这事儿说给太后听,贵妃娘娘查办真凶辛苦得很。” 胡嬷嬷福了福身,垂首说“是。” 云贵妃冷笑了一声说道:“太子妃体恤本宫辛苦,本宫多谢了。只是这证据……还请太子妃拿出来吧。” “好。”孔黎儿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片来,摊在面前的桌子上,一一展开,一共三张。 “贵妃娘娘,”孔黎儿转头对她说道:“请过来细看吧。” 云贵妃心中狐疑,起身走到桌前,等到她看清桌子上的那三张纸片时,不由得愣住,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表。 三张纸片看上去和寻常的纸不同,就是皇家专用的纸也没有这样好的光泽度,而且有一定的厚度,这纸倒也罢了,关键是上面的画。 画中分明是中宫,画中的人是周嬷嬷,技艺高超的画师云贵妃见过不少,可是,能够画出这种画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 画很小,不过巴掌大,但是,画中的一切都是栩栩如生,不,应该说是就是真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比真的要缩小很多,周嬷嬷的肤色、皮肤纹理,甚至手背上的一点老人斑都看得非常的清楚,简直就和真人一模一样,这样的画技,简直叹为观止。 然而,比画技更让她惊讶的是,周嬷嬷在做的事。 第一幅图中,她手里拿着一瓶发油,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纸包,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第二幅图中,她打开了发油,也同时打开了纸包。 第三幅图中,她正把打开的纸包对准发油的瓶口往里倒。 有这三幅图,再清楚不过,孔黎儿说的话,都是真的,周嬷嬷在图中的神色分明显示出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画的。 云贵妃暗自抽了一口气,这三幅图上所画的事情,时间间隔应该都是特别短的,从打开瓶子,再到把药倒入瓶中,应该只是一个动作的事情,这幅如此精致细腻的图,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画出来的? 这实在是说不通。 看罢多时,她把画放下,对孔黎儿笑了笑,微微挑眉说道:“怎么?这就是太子妃所谓的证据吗?” 孔黎儿不恼也笑,“怎么,这些还不够?” 云贵妃摇头说道:“当然不够。第一,恕本宫直言,这画中所画的事情,只能说明周嬷嬷是在往瓶子里加东西,加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知道是不是毒药。另一点……太子妃,本宫不得不承认,这画技的确精湛,可是,这三幅画所画事件,时间间隔也太短了,本宫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这样的画作来。” 孔黎儿思索了一下说道:“那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您不相信这画是真的?” 云贵妃极慢的笑了笑,笑意有些阴凉,“太子妃可以这么理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亲眼让本宫看见。”云贵妃说道。 “好。”孔黎儿一口答应,没有半分的犹豫,“实不相瞒,这画就是我画的,当时让香玲去找周嬷嬷,也只是因为我心中怀疑,但也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悄悄跟在后面去了中宫,趁着周嬷嬷不备,把她下毒的场景画了下来。既然贵妃娘娘不信,那我就再画一幅,就画贵妃娘娘的天姿国色,如何?” “当真?”云贵妃不禁有些怀疑,“太子妃,你可不要说笑,给本宫画过画像的技师技艺高超的很多,但花费时间最短的都要一月有余,你……” “请贵妃娘娘稍坐片刻就好。”孔黎儿说罢,转身走到书桌后面,看了看左右,说道:“我的画艺乃是当年在边疆时一位高人所传授,乃是不传之秘,贵妃娘娘还请你摒退左右,待我画成之后再让她们进来。” 云贵妃压根就不信孔黎儿会画什么画,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所以她愿意配合孔黎儿所说的一切话,以免落下口实,让孔黎儿找到借口。 她一摆手,她身边的人只留下杏娥一人,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孔黎儿对香玲和青月以及胡嬷嬷说道:“你们站到我这边来,背过身去。” 一切就绪,孔黎儿说道:“杏娥姑娘,如果你愿意和贵妃娘娘一同出现在画中,就站在原地,不想的话就稍微站开些。” 杏娥当然不敢,往后退了几步。 孔黎儿点点头,装模作样的准备好笔,其实她哪儿会画什么画,她所倚仗的不过就是袖子里的相机罢了。 她看着云贵妃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好笑,暗自说道:“跟本姑娘斗,今天就让你瞧瞧,什么叫高科技,分分钟晃瞎你的眼,等着瞧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假意调整衣袖,实则是调整拍照的角度,随后,悄悄按下了快门键。 第四十三章 孔黎儿爱好摄影,经常逛一逛摄像爱好者论坛什么的,一直想买一台逼格高的相机,但家里供她读书已经花费不少,她早就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了,所以平时做的那些兼职什么的,都会余下一部分钱攒着准备买摄影设备。 本来还想着这个月末去逛一逛,钱也存得差不多了,没有想到…… 她叹了口气,现在袖子里的这台还是三年前生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礼物,虽然属于傻瓜型的,但也陪了她这么久了,这次也派上了大用场。 她装模作样的用笔笔划了一会儿,然后趁着没人注意,给上面的那张纸揉巴了塞进袖子里,把那张快相取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 云贵妃惊了惊,她真没有想到,竟然能有这么快。 起身走到桌子旁,孔黎儿把那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往她面前一推,“贵妃娘娘,请过目吧。” 画中的女子穿着华服,头戴整套红宝石的首饰,眉若远山,眉梢眼角都轻轻飞扬,带出几分凌厉之色,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右手搭在左手上,小手指翘着,长长的黄金护甲上蓝色宝石纯净,光彩夺目。 一切的细节都精彩细腻,没有一点让人不满意的地方。 云贵妃瞠目结舌,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肖像画,简直比镜子里的还要真实,还要色彩逼真,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杏娥也张大了嘴巴,震惊得不知说什么好,“这……这……娘娘……” 别说是她,就连胡嬷嬷也惊讶得很,她原本还捏了一把冷汗,还想着有什么别的法子,或者直接去回太后一声,这些对策还没有想妥当,竟然…… 青月也没有想到,自己跟在孔黎儿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的画技,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孔黎儿不看别人,只看云贵妃,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云贵妃,和你可像?” 岂止是像,别说里面的人,就连云贵妃坐的椅子、身后不远处的窗子、还有窗外的那枝珍珠落,还有投射到窗子的光线,简直无可挑剔。 云贵妃半晌无话,实在没有什么可说,她也说不出别的,有心把画扔开,但实在舍不得,这样的画……从来没有见过啊。 孔黎儿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如果贵妃娘娘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敢问此图是否可以洗脱我的嫌疑了?” 云贵妃短促的笑了一声,“本宫从未说过,要怀疑太子妃,之前就说过了,无非就是想请太子妃做个表率而已,太子可别曲解了本宫的意思。” 孔黎儿也不和她打舌战,和她争这方面的长短也没有什么意思,关键的还是要借她的手,查出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人,就算她一时查不出,也要给她添添堵。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孔黎儿点头说道:“这个表率我愿意做,也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贵妃娘娘了,还请娘娘兑现之前所说的话,把害太后的人给揪出来,我等着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云贵妃闷了半天的气,也只好点头。 孔黎儿见她拿着那张照片不松手,便笑了笑说道:“这幅画嘛……虽然说是我画的,但画的是贵妃娘娘,如果娘娘不嫌弃,就请拿回去吧。” 云贵妃心中大喜,她对这话着实是喜欢,“太子妃为本宫作画,本宫很是感激,如此就受下了,多谢。” 她这谢字说得没有什么诚意,但她能说出来,也足以让在场的人吃惊了。 孔黎儿倒不在意她的心诚不诚,看着云贵妃喜欢那张照片,又努力压制的模样,忽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孔黎儿打量了她几眼,说道:“贵妃娘娘,您在后宫妃嫔中无疑是最美的,可是,您想不想再美一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可以拒绝钱,但没有人可以拒绝美。 云贵妃当然也不例外,她的眼睛亮了亮,但又装出一番不太在乎的样子,问道:“噢?太子妃此话怎讲?” 孔黎儿笑了笑,对胡嬷嬷说道:“嬷嬷,能不能麻烦您,去太后的宫中拿来梳子和眉黛口脂一用?” “……是。”胡嬷嬷转身去拿,孔黎儿又让杏娥去取了半盆热水。 一切准备就序,孔黎儿对云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可否让我来为您梳妆一次?”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是一愣。 在她们眼中,替人梳妆都是宫女下人干的活儿,堂堂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怎么能做这种事儿,何况还是孔黎儿对云贵妃,这岂不是太…… 孔黎儿却不管这些,她没有什么阶级观念之分,觉得自己能让别人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何况云贵妃在宫中势力根深蒂固,和她作对也没有什么好处。 云贵妃也很意外,不知道孔黎儿又打什么主意,但她又看到孔黎儿现在这副妆容和之前明显不同,更胜从前,不由得也十分心动。 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太子妃了。” 孔黎儿让杏娥帮着给她洗了脸,把现在有的妆洗去。 孔黎儿发现,云贵妃的皮肤底子非常好,完全不用再抹粉来遮盖什么,更不用增白,这样的话,反倒显得妆容感厚重,看起来显老。 孔黎儿对化妆其实不太感兴趣,奈何宿舍里的好友对这方面十分狂热,还开了一个微博,成了小有名气的博主,她不想会也会了,每天都耳濡目染的染透了。 本来云贵妃还觉得太后用的东西未免颜色太老,自己可能并不适合,何况只用梳子和眉黛、口脂,能化出什么妆容来?要知道,平时每天上妆,用到的香粉之类就不下三种。 她这样想着,仅是抱着好奇的态度,结果孔黎儿的速度非常快,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说道:“贵妃娘娘,好了,您看看是否满意?” 孔黎儿说罢,让杏娥去拿镜子,杏娥看着云贵妃的脸,却半晌没有动弹。 第四十四章 云贵妃看着杏娥那呆愣的模样,心里不禁有暗自打鼓,立时有些后悔,觉得孔黎儿不会那么好心,一定是在她的脸上动了什么手脚。 “太子妃!你到底对本宫做了什么?” 杏娥被她这怒声一句叫得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娘娘您且息怒,奴婢去拿镜子,您看了再说。” 云贵妃怒气冲冲的接过镜子,看到里面的女子,她不禁愣住。 里面的人像未施粉黛,只眉毛轻轻描绘,眉形和她平时画得不同,略弯,眉尾渐细,轻轻一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娇媚,眼角似乎也用眉黛扫过,轻轻上扬,弥补了眉梢的柔,多了两分威仪。 太后的口脂比她的颜色要深一些,但孔黎儿没有把整个嘴唇填满,只是轻轻点了,不知道怎么晕开的,整张嘴看上去小了两圈,那颜色竟然把没有抹粉的脸映得格外白润,两腮上有一点淡淡的红晕,像是口脂的颜色,但更浅一些,整个人气色看起来特别好。 像是瞬间年轻了五六岁。 一头乌发下半问分被解开,只是轻轻一揽,不知怎么的,像是一朵花成型,中间插了一支红宝石的发钗,其余的整副头面,都放在桌子上,只余上这一支发钗,不觉得少,反成了画龙点睛。 云贵妃知道自己美,每天也拼了命想保住这份美,特别是做了贵妃之后,不但要美,还要贵气。 她今天才知道,贵气还有可以有另一种表达方式。 她半晌无言,看着里面的人呆着,怎么看都看不够。 “贵妃娘娘,可满意吗?”孔黎儿问道。 云贵妃的脸上竟然飞起两片红晕,更显得娇羞,她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孔黎儿一愣,小心脏跳得飞快,我天,皇帝来了?终于……要见到活的了? 众人都急忙出去迎接,还没有走到殿门口,就听到皇帝问道:“嗯?你们在这里,云贵妃也在吗?” 外面跟随云贵妃来的那些宫女嬷嬷说道:“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来探望太后,太后睡着,娘娘没有打扰,可巧太子妃也在,就一同在偏殿聊天。” 孔黎儿听着外面的说话声,沉稳又威严,果然和渣太子很像,难不成皇帝都是这样的?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外面,云贵妃走在最前面,施了礼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一时没有说话,打量着她左看右看,云贵妃心里也忐忑得很,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皇帝会来,每次她化新的妆容都会试验好多次才让皇帝看到,这一次…… “云贵妃,”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中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愉悦,“今天给你化妆的人是谁,朕要重赏。” 云贵妃心中大喜,急忙抬起头来,摆出皇帝自己最美的表情,柔声说道:“皇上喜欢吗?” 皇帝再次仔细看了看,点头微笑说道:“不错。” 云贵妃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皇帝不能多说什么,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是十分满意的了。 皇帝问道:“你还没有说,是谁让你美上加美?” 云贵妃可不想说是孔黎儿做的,但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她又不能说谎,稍一犹豫,只听孔黎儿开口说道:“皇上,今天的妆容是云贵妃身边的杏娥姑娘化的,儿臣昨天晚上一直在这里,杏娥姑娘还帮着儿臣梳洗了一番。” 皇帝听到她的话转头看过去,一看之下也不禁点了点头,“不错。来人呐,传朕的口谕,把上个月蕃邦那边上贡来的白如石首饰赏给云贵妃,杏娥赏黄金一百两,太子妃……” 孔黎儿说道:“皇上,儿臣什么也不要,只求可以没事的时候多去云贵妃那里,让青月跟着杏娥姑娘讨教一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心里也有些舒坦,这两日他正头疼,云贵妃的兄长韦长贺那边的一个副将出了一些事,为了顾及韦长贺的面子和情绪,他有心放一马,但是……又担心孔大帅那边知道了消息,虽然两人不是同一方军队,但是朝廷的军法总是一致的,而且,两个人又素来不太和…… 没有想到,太子妃和云贵妃之间竟然有几分多亲多近的意思,这让他有些喜出望外,自从孔黎儿入京以来,皇家对她可不薄,虽然因为皇后的丧期不便大婚,但其它的该有的都有了,上上下下也都对她非常不错。 如果她肯开口向孔帅透露一点自己的意思的话…… 想到这里,皇帝欣然点头同意,“好,好,这是你们女人之间事儿,朕不管,不过,你们相处好了,朕在前朝心也安稳。” 孔黎儿心道这皇帝果然不是人当的,说话听话处处都透着另一种意思,一语双关,不,有时候还得语带好几关,累不累啊…… 云贵妃心中讶然,没有想到孔黎儿没有借机炫耀,而是把功劳给了杏娥,也没有要赏,她到底是干什么?真心还是假意? 不管怎么说,眼下得了好处的人是她,她可早就听说了,那套首饰倒不见得多么珍贵,但贵在稀少,整个蕃邦,就送来那么一套。 她喜滋滋的谢了恩,皇帝让大家都平了身,随着胡嬷嬷一起去太后的外殿中等候。 不过片刻,里面有宫女出来送信,说是太后醒了,请大家进去。 一看到太后的气色,孔黎儿的心就彻底安稳了下来,看来她体内的毒素大部分已经解除了,这样的话,说明这方子还是十分有效的。 太后不等皇帝开口,就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哀家昨天看佛经,看得一时忘记了时间,今天早上多睡了一会儿,倒是让皇上在外面等了。” 她这么一说,傻子也知道,她是不想让皇帝知道她生病的事儿,孔黎儿闭紧了嘴巴,云贵妃自然也不会说。 皇帝向太后请了安,又问候了几句,母子俩寒喧了一阵,太后似无意的夸奖了孔黎儿几句,皇帝都微笑着点头听了。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皇帝身边的太监进来报说有奏报前来,太后急忙让皇帝去处理公事。 皇帝一走,太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孔黎儿的身上。 第四十五章 太后对着孔黎儿招了招手。 孔黎儿明白,这老人家想干什么,便起身笑吟吟的走了过去。 云贵妃也不是傻子,一见这种情况,就起身告了退,太后点了点头准许她出去了。 胡嬷嬷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她已经悄悄安排人去清理周嬷嬷的尸首,总归是皇后身边的人,不能大意,她必须要小心处理,等到适合的时机还要是禀明太后一声。 太后拉着孔黎儿的手,带了歉意说道:“丫头啊,别怪哀家……” 孔黎儿笑着说道:“太后您多虑了,这是说的哪里话来。黎儿为您治好病只是想求您身体安康,没有别的。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会医术,省得麻烦。实话跟您说,我这个呀是背着父亲偷偷学的,让他知道肯定又要训斥我了。您可得替我保密。” 她一番话就把太后要说的都给挡了回去,太后怔了怔,朗声笑了起来,心里只觉得她十分聪慧,对她的印象好上加好。 俩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有宫女进来报,“回太后,诸位娘娘给您请安来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行了,让她们都进来吧。” 宫女出去传话,孔黎儿也坐回椅子上,刚坐稳当,一群莺莺燕燕就走了进来,她们大多身穿艳丽的衣服,头上的首饰也晃眼得很,拼命想要展现自己的美,却都显得用力过猛。 孔黎儿打量着这些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但也没有一个十分喜欢的。 那些人进来向太后行了礼,一起身都打量了她几眼,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艳。 孔黎儿看到她们的目光,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点子,不过……这事儿得慢慢来,她得好好准备,现在要卖卖关子。 于是,她起身对太后说道:“太后,黎儿先行告退了,不耽误您和诸位娘娘聊天了。” 太后点了点头,让胡嬷嬷出去送她,她的目光在那群女人身上一掠,转身走出了大殿。 刚一到门口,正想和胡嬷嬷说几句话,一抬头看到外面还跪着一个女人,孔黎儿不由得一愣,把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胡嬷嬷看见那个女人,福了福身说道:“纯贵人,您别再这里跪着了,先回吧。” 女人抬起头来,孔黎儿一见,不由得在心里暗叹,好美的女人啊…… 她的脸特别小巧,长得十分精致,额头饱满,只是被厚厚的刘海给遮住了,眉毛弯弯,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看上去特别亮,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嘴唇特别小,天生的嘟嘟唇。 关键是,她和其它的女人不一样,穿得很素雅,头发也梳得很低调,没有那些明晃晃的华丽首饰,晃得人眼睛疼。 这可真是一股清流啊。 孔黎儿立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只听女人说道:“嬷嬷不用管我,我在这里向太后请安也是一样的。” 胡嬷嬷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这边请吧。” 孔黎儿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女人,低声问道:“嬷嬷,这是……” 胡嬷嬷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太子妃您以往没有来过这么早,所以不知道,纯贵人自从入宫以来,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向太后请安。” 孔黎儿诧异道:“请安?” “是啊。”胡嬷嬷点头说道:“她出身卑微,其它的妃嫔……总之,她每天都是在外面跪一盏茶的功夫,再自行回宫。” 孔黎儿心头一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让她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 她有些生气,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可是她在这个时空,却感觉自己的生气都是这样苍白无力。 胡嬷嬷告诉她,太后吩咐了,给她安排了宫中的一个小院居住,不能委屈她总住在偏殿,那个小院很安静,中间还隔着一片荷花水塘,景色也很优美。 孔黎儿胡乱点了点头,她的心情完全被刚才的事情破坏了。 胡嬷嬷想为她引路,她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想自己先走一走吧,青月知道那个地方吗?” 青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孔黎儿说道:“那最好了,等我想过去的时候,让青月陪我过去就好。嬷嬷尽管去忙吧。” 胡嬷嬷见她坚决,转身告了退,匆忙离去。 青月看出她的神色不太好,便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孔黎儿想说,但心里也明白,和青月也是说不通,说了也无济于事,她摇了摇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若大的皇宫,金碧辉煌,是城外百姓人人向往,奉若天堂的地方,有谁知道,在这里有无数的冤魂,森然的白骨,还有太多太多的不公平。 孔黎儿心中烦闷至极,她很想离开,离开这牢笼一样的皇宫,但是她答应了太后,要等她病情痊愈才能走。 闷着一口气随处乱走,青月跟在她的身边,觉察出她的情绪不对,也不敢多问,不知道走了多久,孔黎儿觉得自己双脚酸痛,身上都冒了汗。 正想找个地方休息,忽然听到有说话声,确切的说,是训斥声,声音尖锐,字字都像锋利的针。 孔黎儿仔细听了听,原来是云贵妃。 她本来不感兴趣,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云贵妃提到一个称呼,她不由得停下脚步,改变了主意。 寻着声音走过去,隔着一排桃树,透过树木的枝叶看到云贵妃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怒意和讥诮,眼神凌厉,她的对面,跪着那个让孔黎儿惊艳的女人,纯贵人。 纯贵人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像孔黎儿那会儿在太后宫中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两次见面,她都是跪着。 云贵妃声音冷厉道:“纯贵人,你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不要以为一举被封为贵人就有多了不起,就以为可以凌驾在本宫的头上了?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提拔你的?” 纯贵人一言不发。 她这种沉默,在此时的云贵妃看来,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以为她是无声的对抗。 云贵妃扬起手,对准了纯贵人的脸。 第四十六章 就在云贵妃卯足了劲儿对准纯贵人的脸想要打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中大怒,回过头一看,竟然是是孔黎儿。 因着刚才的事,孔黎儿也算是帮了云贵妃,还把化妆的功劳给了杏娥,可杏娥根本不会,若是以后皇帝问起…… 还是要有求于孔黎儿,等到有时间还要让杏娥跟她学一学才行。 想到这里,云贵妃把心中的火气压了压,勉强笑了笑说道:“噢,原来是太子妃。你这是要出宫去吗?” 孔黎儿松开她的手,淡淡说道:“不是,太子身子未愈,我还要住两天。贵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您的身子可金贵,别再伤了您的手。” 云贵妃扫了纯贵人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本宫欺负你,你有多委屈一样,回你自己的宫里面壁思过去吧!” 纯贵人依旧没有说话,她低着头,从地上站了起身,对着云贵妃和孔黎儿福了福身,转身慢步走了。 孔黎儿觉得她有些奇怪,没有什么悲伤难过的情绪,似乎对这些并不太在意。 总之,孔黎儿觉得自己对这个纯贵人,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见孔黎儿一直盯着她看,云贵妃说道:“太子妃可别觉得本宫苛待她,她看着柔弱,其实性子冷得很,连皇上都拿她没有办法,当初还不就是因为那张脸,引着皇上天天往她那跑,她从一个医女,摇身一变居然成了贵人。但是她性子太傲太冷,渐渐的皇上也失了兴致,就这么吊着了起来,你说,她都不把皇上看在眼里,还能把本宫看在眼里吗?看见她那张脸就来气。” 孔黎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她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纯贵人的态度……让她觉得一定事出反常。 她回过头,对着云贵妃一笑,“娘娘身份高贵,何必跟她一般见识,知道的是她不懂规矩气到了您,不知道还真以为您端着众妃之首的架子,处处为难一个贵人,那岂不是对您的声名有损。” 云贵妃慢慢理了理衣袖,扫了一旁的杏娥一眼,杏娥立即会意,几步走上前,对着孔黎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孔黎儿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了是为什么,但是她故意装作不知,转头对青月说道:“还不快扶杏娥姑娘起来。” “不,”杏娥说道:“回太子妃,奴婢有一事相求,如果您不答应,奴婢说什么也不起来。” 孔黎儿心中暗笑,古人就会来这一套,这个时空也不例外,动不动就不起来,拿着你的膝盖来吓唬谁? 她故意等了一会儿,这沉默的滋味最是难熬,犹如钝刀子割肉。 杏娥明显有些受不了,不安的抬起头来看,云贵妃在一旁也有些微微皱眉,忍不住说道:“杏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杏娥只好不等孔黎儿回答,继续说道:“太子妃,方才皇上问起贵妃娘娘的妆容,奴婢很感谢您把功劳给了奴婢,但奴婢也十分惶恐,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孔黎儿打断她的话说道:“欺君大罪?你放心,就算是欺君,也是本宫说的,皇上怪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 云贵妃一听这话,立即脸色微变,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说话呢!还不快向太子妃赔礼道歉!” 杏娥也没有想到,孔黎儿会这说这么想,会有这么反应,这铺垫没有做成,反而惹得孔黎儿恼了,她立即更加不安。 连续叩了两个头说道:“奴婢知错,奴婢该死,奴婢不会说话,还请太子妃恕罪。” 孔黎儿看着她的样子,又有些不忍,“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杏娥急忙说道:“奴婢是想请……太子妃身边的青月姑娘教教奴婢梳妆的事情,也好能够尽心尽力的伺候贵妃娘娘,若是皇上再问起此事,奴婢也好应对,还请太子妃成全。” 孔黎儿心中暗笑,这杏娥也不算太傻,至少没有说让自己去教她,还知道拐弯说找青月。 青月微微笑了笑,对着杏娥行了礼,“杏娥姑娘抬爱了,我也不会什么梳妆,今天太子妃给贵妃娘娘化的那种,我也不会呢。” 杏娥听了一怔,有些傻眼,不知道再怎么继续说,下意识回头去看云贵妃。 云贵妃暗自咬牙,骂她没出息,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她上前说道:“太子妃,杏娥不会说话,你可别介意。今天的事儿本宫总归是要多你,但杏娥说得对,这功劳她是领了,但总要把事情交待过去才行,对吧?这万一日后皇上问起来,责怪的话,到底是不太好,你说呢?” 孔黎儿思索了一阵说道:“这样啊……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如今一听贵妃娘娘的话,倒也觉得挺对。可我当时把话说出去了,现在可怎么办呢?不如这样吧……” 云贵妃的眼睛一亮,以为她要松口,不料,只听孔黎儿说道:“我这手啊也是只知道皮毛,是跟别人学了一点儿,不如贵妃娘娘去找她,大家都在宫里,学起来也方便,我是只住两天就走了。” 云贵妃愣了一下说道:“……不知太子妃指的是……” 孔黎儿笑吟吟的说道:“就是刚才离去的纯贵人。” “什么?”云贵妃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七扯八扯,扯到纯贵人的身上去了。 而且,这孔黎儿是什么时候和纯贵人有这种联系的?关键是,让自己去求纯贵人?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 她还没有拿定主意,孔黎儿说道:“贵妃娘娘,我有其它的事情,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哎……”云贵妃还想说什么,孔黎儿没有半分的犹豫,已经转身离去。 孔黎儿一边走,青月在一旁抿着嘴微笑道:“太子妃,贵妃娘娘还在原地呢。” “由她去。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孔黎儿说道。 她脚步匆匆,现在心里十分想见一个人。 第四十七章 就在孔黎儿和云贵妃对话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花丛后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听完孔黎儿的话,急忙匆匆转身离去。 她追上之前离开的纯贵人,把手中的斗篷给她披上,说道:“小主怎么不等等奴婢,让奴婢好找。” 纯贵人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淡淡笑了笑,“反正都是那一条路,我走得快了些。” 她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主知道吗?,刚才奴婢过来的时候,看到云贵妃和太子妃在谈话,太子妃似乎……” 纯贵人打断她的话说道:“绿罗,不许说别人的是非。” 绿罗回答道:“小主,奴婢不是要说别人的是非,她们所说之事与您有关,太子妃说,要想学什么东西,让云贵妃身边的杏娥前来找您。” 纯贵人的脚步一滞,微微诧异道:“找我?” “是,”绿罗点了点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太子妃似乎是没有恶意的,还好像是在帮您说话的样子。” 纯贵人表情疑惑,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有些不懂,自己和太子妃并没有什么来往呀,而且,听说这位太子妃在太后的面前可是个红人,家世也显赫,颇受皇帝的重视。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替自己说什么好话?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纯贵人微微摇了摇头,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图的。 她一路往回走,走到半路,路过一处小花园,嗅到几缕清甜的花香气,淡而雅,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绿罗在她身侧也站下,小声说道:“小主,园子里的白玉花开了。” 纯贵人像是没有听到,怔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吗……又到了白玉花的季节了啊。” 绿罗看了一眼那些小小的花朵儿,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对这些小花这么感兴趣,每年到花开的时候,都要摘一些回去,或制花茶,或做花酒,但从来不喝。 纯贵人似乎叹了一口气,随后轻声说道:“好吧,你去摘些来,回去制茶。” “是。” 绿罗采了一些花朵之后,主仆二人又在花园外面站了一会儿,这才启程回宫,让她们意外的是,到了宫外门,看到有两个人站在那里等。 一个是太子妃孔黎儿,一个是她身边的丫环青月。 纯贵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快步上前,正要施礼,孔黎儿伸手扶住了她。 “纯贵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孔黎儿微笑道。 纯贵人心中的疑惑更浓,她听到孔黎儿自称“我”,而不是“本宫”,这分明是有表示亲近的意思。 她急忙点头,“太子妃,请。” 进了宫内,孔黎儿发现这里并不大,按说依现在纯贵人的身份品阶,还不够资格做一宫的主位,这里虽然不大,但却是她自己独住,由此可见,皇帝是十分宠爱她的。 小院干净雅致,种的花草不多,但都长得很好,淡香轻绕,让人心情舒爽。 孔黎儿注意到纯贵人的身上多了件斗篷,不由得仔细观察起她的神色,纯贵人的小脸精致白皙,但仔细看却透出苍白之色,两腮边红润,也是淡扫了胭脂。 孔黎儿不难判断出,这位纯贵人的身体并不太好,这个季节还远不到披斗篷的季节,她如此怕冷,脸色又苍白,想必是平时畏寒怕冷,身体虚弱。 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没有多问,纯贵人让绿罗上了茶,这才问道:“不知太子妃来找嫔妾,可有什么事吗?” 孔黎儿没有立时回答,端起茶来闻了闻,点头称赞道:“嗯,好茶。” 她喝了一点,仔细品了又赞叹了一番,这才慢慢说道:“怎么?纯贵人不希望我来吗?” “岂敢,”纯贵人急忙站起来,“嫔妾不敢,不过是……” 孔黎儿示意她坐下,“我看你比我要大一些,别总这么拘着了,没有外人,我们互称名字可好?” 纯贵人摇头苦笑说道:“嫔妾不敢,太子妃的品附在嫔妾之上,这宫中的礼数,嫔妾万万不敢不遵。” 孔黎儿见她略有些紧张惶恐,知道这规矩对古人的重要性,也不再勉强,点头说道:“那好吧,随你便是。我这次来也没有别的什么,只是这两日太后身子不好,我要留在宫中照看两日,平时没有怎么走动,这一次还要多亲多近才好。” 纯贵人抿着嘴唇,脸上流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慢慢点了点头。 孔黎儿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放下对自己的戒备之心,这也不是一时的事儿,想了想说道:“纯贵人老家是哪里人?” 纯贵人的目光微闪,嘴唇微微翘了翘说道:“我出身寒微,自小父母双亡,一直跟着家师四处走江湖,给别人治病为生。老家是哪里……早就忘记了。” 孔黎儿听了她的话,心中骇然,难怪云贵妃言语间看不起她,听她的意思,她师父就是一个江湖郎中,还比不上那些坐堂的,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跟着闯江湖,的确是十分少见的,除了家里特别穷苦没有办法的,一般不会让未婚嫁的女子这样露面。 不过……要说走江湖走得连自己的老家都忘记了,孔黎儿不太相信,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纯贵人并不想说。 孔黎儿心中暗想,看起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呐。 人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强求,点头说道:“纯贵人今天受了委屈,可想过要扳回一局来?” 听她这么一说,纯贵人立时站了起来,施了个礼说道:“太子妃言重了,嫔妾今天没有受任何委屈,不论是太后还是云贵妃,教训嫔妾都是应该的,嫔妾做得不好,就理当受罚。” “……”孔黎儿看着她一本正经行礼的样子,忽然感觉有些头疼。 正想着要怎么对她说,忽然听到外面有宫女来报,“回小主的话,贵妃娘娘身边的杏娥姑姑来了,说是有事要求见小主。” 纯贵人一愣,一时没有接话,孔黎儿把茶杯放下,淡淡一笑,“纯贵人,刚才的话我可不是说着玩的,你瞧,人来了。” 第四十八章 纯贵人听了孔黎儿话,更觉得疑惑。 “太子妃……此话何意?” 孔黎儿笑了笑,“贵人不必急,先让人进来,稍后你不必多说什么,我说什么你只要跟着点头说好,就可以了。” “这……”纯贵人还是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孔黎儿说道。 纯贵人急忙说道:“嫔妾不敢。” 她说罢,对报信的宫女说道:“去吧,请她进来。” 片刻之后,杏娥便跟在小宫女后面进来了,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孔黎儿冷眼瞧着,纯贵人看到杏娥进来,似乎想要站起来,孔黎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贵人,这是今年的新茶吗?” “啊……”纯贵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回过头说道:“是的,这是雨前龙井,我平时饮茶少,所以留下一些。” 杏娥本以为到了这里,纯贵人会站起来迎接,她虽然是个宫女,但是,是云贵妃身边的宫女,一般的妃嫔,特别是像纯贵人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对她也很尊敬,走到哪里,都被尊称一声“姑姑”。 杏娥自然是很享受这种待遇,今天也不例外,她是奉了云贵妃的命令而来,让纯贵人教教她那种妆容的化法,但又不愿意屈人之下,所以就想着拿出贵妃宫中的架子来,压纯贵人一头,到时候说明来意,让她主动教自己。 杏娥没有想到,都走进来了,纯贵人居然还坐在那里聊天儿,根本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她心中有些不悦,正要讥讽两句,一转头发现和纯贵人聊天的竟然是太子妃孔黎儿。 她不禁一怔,随后把火气压了下去,走到孔黎儿近前,行了礼说道:“奴婢见过太子妃。” 孔黎儿听她这说话和姿态,也知道她没有把纯贵人放在眼里,便不动声色的说道:“嗯,杏娥姑娘来了,快向纯贵人见礼吧。” “我……”纯贵人一听,立时又有些紧张,孔黎儿拦下她的话说道:“贵人,稍后你可要教教本宫茶道,这方面本宫欠缺得很。” “……太子妃过谦了,嫔妾尽力就是。”纯贵人回答道。 杏娥微怔之下,又不能不按礼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奴婢见过纯贵人。”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纯贵人急忙说道,“绿罗,看座。” 绿罗刚一转身,孔黎儿慢慢说道:“杏娥姑娘,要不要给你上一盏茶,试试这雨前龙井?” 杏娥立时有些惶恐的说道:“奴婢不敢。这茶岂是奴婢能喝的。” “嗯,”孔黎儿点了点头,短促的一笑,“本宫还以为,到了纯贵人的宫中,什么都变了,杏娥姑娘既可以入座,应当也是可是饮茶了。” 她这话一出口,四周皆是一静。 包括纯贵人,都觉得呼吸紧了紧,她的宫里素来没有什么规矩,也立不起什么规矩来,人人都觉得她性子软弱可惜,特别是杏娥是云贵妃身边的人,她就更不敢怠慢了,没有想到,今天倒被太子妃挑了理,自己方才的话,无意中是把太子妃和杏娥放到了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也难怪太子妃会不高兴。 她急忙起身,对着孔黎儿施礼说道:“嫔妾……失言,还请太子妃见谅。只因平时……” “只因平时贵人宽厚,待奴婢等也体恤得很,所以……”杏娥接过话来说道,她实在担心,纯贵人笨嘴笨舌再说出什么越来越乱的话来。 孔黎儿笑了笑,眼中的光芒微凉,让杏娥有些心慌。 “那你的意思是,本宫待人不宽厚,对你们也不够体恤了?” “……”杏娥一呆,她没有想到孔黎儿竟然会这样理解,而且看那神色像是当了真了,她不禁脑子一空,有些不知所措。 孔黎儿看得清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把握住机会说道:“杏娥,你来是为了之前本宫说过的,关于向贵人学妆容的事情吗?” 杏娥见孔黎儿转移了话题,暗自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是的。贵妃娘娘让奴婢过来向贵人学一学。” “嗯,”孔黎儿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贵妃娘娘可曾表示诚意吗?” “诚意?”杏娥更呆,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纯贵人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她牢记孔黎儿之前说过的,不要说什么,只要顺着孔黎儿的话说下去就好。 “怎么?”孔黎儿笑了笑,笑容温婉,说出的话来却是透着凉意,“贵人虽然比贵妃娘娘的品阶低,但只派你过来,不带点拜师礼吗?” 杏娥难堪得要命,孔黎儿说得没错,人家纯贵人好歹是个贵人,怎么也比自己这个宫女身份高,何况,向人家学的东西还是用来讨好皇上的,要知道宫中女人所会的技能一般都不外传,那可都是用来争宠的,想当初为了一张美容药方,好几个妃嫔明争暗斗。 可是……她们云贵妃那边欺负纯贵人欺负惯了,哪里还会顾及这些。 但现在面对着孔黎儿,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出口。 吱唔了半天,一个字也哼哧不出来,孔黎儿看着她说道:“看杏娥姑娘两手空空,是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了,是不是贵妃娘娘交待了,来的路上太过匆忙,你忘记了?” “……是,回太子妃,的确如此,”杏娥现在只能顺坡下,“是奴婢的错,奴婢来的匆忙,一时间竟然给忘记了,真是该死,不如明天……” “那就请杏娥姑娘回去拿吧。”孔黎儿打断她的话说道:“正好本宫再向纯贵人讨教讨教茶道。” “……”杏娥无奈,只好先行告退。 等她走了,孔黎儿把事情的经过对纯贵人讲了一遍,她原本以为,纯贵人会因为这么一次机会而高兴,终于可以出一口气,她不求纯贵人感激,只求能够尽自己所能,申张一次正义。 岂料,她话音刚落,纯贵人脸色苍白的对着她跪了下来,叩头说道:“太子妃殿下,求您……饶了嫔妾吧。” 第四十九章 孔黎儿一愣。 纯贵人继续向上叩头说道:“太子妃,嫔妾出身微寒,在宫中更是没有倚仗,对于宫中的规矩,做到恪尽职守,不敢有一丝懈怠。至于……其它的妃嫔,都与嫔妾无关,嫔妾只做自己该做的,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安度一生即可。还请太子妃向贵妃娘娘说明,嫔妾并不会化什么妆,也不想要这么功劳。” 孔黎儿听了她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好心好意为别人安排了许多事,结果到头来却落得一个多管闲事的下场。 她忍不住没有笑意的笑了笑,“纯贵人说得是,是本宫多管闲事了。” 纯贵人咬了咬嘴唇,“太子妃……” 绿罗在一旁也急忙跪了下来,说道:“太子妃,您别生气,我们小主不是那个意思。” 孔黎儿没有再说话,慢慢站起来,还着青月往外走,纯贵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绿罗不禁急道:“太子妃!求您容奴婢回禀,求您救救我们小主啊。” 孔黎儿停下脚步,但依旧没有回头,理着衣袖淡淡说道:“要怎么救?本宫说了,但是她不领情,本宫能有什么办法?”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前世的时候,有一次也是类似的事情,为了一个女同学出头,结果人家反倒怪她多管闲事,让孔黎儿寒了心。 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空,居然还会旧事重演。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你们放心,本宫自会找云贵妃把这件事情说明,到时候不会让她怪到你们头上。” 绿罗叩了个头,对纯贵人说道:“小主!这样的日子您还要过多久?每日被人欺负,连内务府的奴才们都敢给您脸色看,奴婢不怕苦,可是……您就真的甘心吗?不争不抢,真的就可以享太平,可以安然终老吗?” 孔黎儿垂下眼睛,暗想纯贵人还不如一个宫女想得通透,太多的事情不是你不争,不是你主动放弃就可以换回安宁的,更多的可能性是让别人得寸进尺。 “你不要再说了!”纯贵人突然大声说道:“本宫心里的苦楚,岂是你能知道的?” 孔黎儿不禁冷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带了青月快步离开。 青月有些不忿的低声说道:“太子妃,您别生气,我们和纯贵人素无交情,不值得为她生气。” 孔黎儿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是啊……和她素来没有什么来往,宫中情势复杂,人心难测,或者,这个纯贵人是不太信得过自己?说起来也算情有可原,之前没有过什么来往,突然之间让她去和贵妃对抗,也难免会不敢。 到时候自己过两三天走了,云贵妃没有了一点顾忌,要想整治纯贵人还不是简单的事? 想到这些,孔黎儿的火气消了一些,放慢了脚步对青月说道:“一会儿安置好了,你去看一下,别惹出什么乱子来,云贵妃那边不知道会不会难为她,说到底,这事儿也是我惹出来的,本来可以不用牵扯到她头上的。” 青月笑了笑,“您就是心肠太好了。放心,奴婢会多留意的。” 孔黎儿随着青月去了太后给她安排的住处,这里隔着一片荷花塘,这个时节荷花还没有开败,景色十分迷人,荷花挺立,粉嫩可人,一处庭院座落在不远处,像是天堂一般。 微风拂来,孔黎儿立即心情舒爽了许多,这时有一队禁军侍卫走过来,请她上了小舟,由其中两个护送着向庭院而去。 孔黎儿打量了这两个禁军侍卫一眼,发现这两个长得挺高大威武,尤其是前面这一个,秒得上是一表人才。 她手托着腮,想着哪天也要训练一支自己的侍卫队,像仪仗兵那样练,看着也养眼。 她正想着,小舟突然一晃,孔黎儿身子一晃,下意识伸手一抓,不小心抓住了前那个禁军的袖子。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一掠,像是在那个袖口上看到了一样什么东西,有些眼熟,但晃得太快,还没有看清楚,禁军侍卫就抽回了手,赔礼道:“太子妃恕罪,大概是撞到了水中的石头,所以才不稳。” 孔黎儿点了点头,青月沉着脸说道:“就这么短的路,不知道来往过多少次了,怎么还会出这样的差错?” 禁军脸一红,低头摇船,不敢争辩。 孔黎儿摆了摆手,让青月退到了一般,船上的人都一时无言。 到了岸边,孔黎儿由青月扶着上了船,前面的那个禁军侍卫也跟下来,顺便收了船板,孔黎儿扫了一眼船上的另一个,压低了声音问跟下来的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愣,随即说道:“回太子妃的话,属下李锦成,太子妃要怪罪,只说是禁军三队李锦成,属下自会去领军棍。” 孔黎儿笑了笑,“你误会了,本宫没有那个意思,放心,本宫没有那么小气。你去吧。” 李锦成告了辞,转身跳上船离去。 孔黎儿来到院中,这里景色果然十分美,而且安静得很,倒是合她的胃口,看来太后还是很了解她的。 青月去里面倒了茶,出来的时候笑道:“太子妃,您一会儿进了殿中去后窗处看看,窗后还有一片花儿呢。” “花儿?”孔黎儿好奇道:“什么花?” “要不您先坐着,”青月想了想说道:“奴婢去摘几朵来,泡入茶中也是另有一番滋味的。” 她说罢,转身进了殿,孔黎儿还在思索着李锦成的事儿,她总觉得有一个念头在心里闪来闪去,却抓不到,这种感觉像被小猫爪子挠心一般,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正在想着,青月手里握着一段花枝走了出来,是一朵朵小巧精致的花儿,开在绿叶间,看上去分外漂亮。 一见到这一枝花,孔黎儿脑子里的念头刷一下子再次闪现,她睁大了眼睛,猛然站了起来。 青月走过来说道:“太子妃,这花别看小,味道可清香了,入水之后香气变淡,但也更悠长,您试试看。” 孔黎儿看着那花,后背上却慢慢渗出一层冷汗来。 第五十章 青月察觉到孔黎儿的反应,慢慢收了笑意,试探着问道:“太子妃,您怎么了?” 孔黎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问道:“这叫什么花?” 青月想了一下说道:“这叫白玉花,因为平时见得少,据说是在偏远山区一带长得多,所以,这种花在宫中并不受重视。” 孔黎儿接过花枝,在手里慢慢的转动,清香气扑来,却如同一缕愁绪绕上她的心头。 她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青月问她还要不要往茶里放花,她摇头说不用了。 孔黎儿想起第一次见到纯贵人,她低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俊俏的小脸,从她用胭脂来遮病态上来看,她不会不知道,那样的发型只会遮盖住她的姿色,这只能说明,她是故意的。 她并不想得宠。 再想起她训斥绿罗的话,孔黎儿忽然间想起那些宫斗戏里,一些妃嫔最初不愿意引人注目,不愿意承宠时所做的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以为自己是好心,或者……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徒增的麻烦而已。 她想通了这一点,对青月说道:“青月,你云贵妃那里一趟,告诉她关于妆容的事,让你去教杏娥吧。” “奴婢……”青月一怔,面露难色,“奴婢不会啊……” 孔黎儿笑了笑,“有本宫在,你怕什么?” “是。奴婢听您的。”青月说罢,转身退出院子,快去赶往云贵妃的宫中。 这院子里太后让胡嬷嬷安排了几个得力的嬷嬷和宫女,但孔黎儿这个人看着外表随和,其实上要想深交并不太容易,特别是现在这种局势复杂的情况,她没有精力和心情去观察这些人有没有问题。 在这个时空,真是他妈的太累了。 孔黎儿在心里哀号道。 她刚喝了几口茶,还没有见底,就听到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诧异的转头去望,人影一晃,青月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一边跑一边喘着气,脸色发白,看上去有些惊慌。 孔黎儿放下茶杯,不由得站了起来,青月几步奔到她的面前,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太子妃,不好了……” “怎么了?”孔黎儿急忙扶住了她,“是不是太后那边的病情……” “不是,”青月摇了摇头,急声说道:“方才奴婢正要去云贵妃那里,招来了小舟准备离开,忽然有两个黑衣人跳了出来,幸好禁军侍卫发现得及时,和他们发生了混战。” 孔黎儿心头一跳,又有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 “后来呢?人抓到了吗?” 青月白着脸说道:“两个黑衣人当场身亡,还死了一名禁军侍卫,重伤了一个,轻伤了几人。” “当场身亡了?”孔黎儿心中有些疑惑,以往她遭受到刺杀的时候,那些刺客的身手可都是非常了得的,虽然说有时候被自己出其不意的小机关伤到过,但绝对没有性命之忧,这一次,怎么说死就死了? 如果说宫中的侍卫能力更高超的话,那自己府中的那些可也都是皇帝派去的,和这些人一般无二,怎么会差这么多? 孔黎儿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听说还死了禁军侍卫,她下意识的问道:“禁军侍卫有人阵亡了?是什么人?” 青月顺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就是刚才来的时候摇船的那个……叫李锦成的。” “什么?!~”孔黎儿的脸色微变,心头泛起一阵难说的滋味。 怎么会……是他? “太子妃,您……怎么了?”青月急忙上前一步,“您没事吧?” 孔黎儿缓过神,无力的摆了摆手,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情绪,她慢慢坐回椅子上,伸手拿过那枝花,看着怔怔的出神。 有嬷嬷想要过来问什么情况,青月摆了摆手,她们又无声退了下去。 孔黎儿在那儿坐着,沉默无言,阳光透过树木枝叶落在她的身上,照出斑驳的光印,明明阳光很暖,她却觉得有些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回太子妃,外面纯贵人求见。” 孔黎儿立时抬起头,握着花枝的手微微一收,半晌,她沉声说道:“请她进来。” 她说罢,抬头对青月说道:“青月,你带她们下去,准备一些吃的吧,本宫有些饿了,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要过来打扰。” “……是。”青月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很快,纯贵人迈步走了进来,如孔黎儿所料,她是一个人来的。 不过半天的功夫,纯贵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高昂着头,抬着下巴,腰板笔直,头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两条弯眉也露了出来,如远山似云雾,一双眼睛黑亮,像摘了天边的星辰。 只是……不见半分软弱,只透出寒意。 她穿一身月白色衣裙,衣带当风,不见一点玉佩挂饰,却带出几分凌厉之势。 孔黎儿暗暗抽了一口气,远远望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纯贵人看着远处坐着的女子,迎着她的目光,她竟然从对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惊讶,相反的,竟然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她有些疑惑,但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 走到孔黎儿面前,她没有行礼,而是直直的跪了下去,向上叩首说道:“见过太子妃。” 虽然她的品阶低,但按辈份来说,始终长着一辈,行跪礼实在不合规矩,孔黎儿知道,她是有事相求。 “纯贵人有话请讲。” 纯贵人头也不抬,俯首说道:“嫔妾有一事相求,还求太子妃能够答应。” 孔黎儿没有立即回答,她拿过那枝花,在手中轻轻转动,幽然香气丝丝缕缕飘来,上面的花声簌簌,如歌如泣。 纯贵人于一片熟悉的香气中,听到孔黎儿压低了声音说道:“纯贵人所求之事,可是与李锦成有关吗?” 纯贵人身子一僵,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抬起头来。 眼前的女子神情淡淡,目光却是坚定,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心头上的花,白玉。 第五十一章 纯贵人看着那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时才发现,院中四处无人,就连青月也没有在,就知道是孔黎儿有意为之。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沉声说道:“太子妃已经知道了?” 孔黎儿手指抚着花朵,缓缓说道:“本宫不知道,只不过是猜测,若是纯贵人想说,本宫洗耳恭听。” 纯贵人伸手在那枝花枝上摘下一朵花,手指轻轻抚过,随后一瓣一瓣把花瓣摘落,姿势轻柔又绝决。 孔黎儿看着她,暗自惊诧于她的变化,看来自己之前太相信这一双眼睛了,根本没有看清纯贵人,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韧。 其实仔细想想也对,纯贵人要真的是一个性子软的,她在宫中面对这么看不惯她的人,早就被碾成渣了,单凭一个云贵妃她就难以招架,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到了今天。 纯贵人沉默多时,声音低沉的慢慢讲起那段过往。 原来纯贵人原名叫赵玉纯,她和李锦成不仅是同乡,还是青梅竹马,因为家乡遭灾,父母双双亡故,而李家还略有余粮,就想着把她娶过去,可是,李家的父母却想着让李锦成娶了当地富户的女儿,想对赵玉纯悔婚。 但是李锦成不肯,执意要娶赵玉纯,这样一来,李锦成的父母就更觉得不能让赵玉纯过门,还没有怎么着呢,就让他们的儿子和他们对抗起来了,这是他们实在不能容忍的。 于是,赵家父母私下找了媒人,拿着当初定下媒证和生辰八字,去找了赵玉纯退婚。 赵玉纯性子刚烈,又岂能受这种侮辱,当即同意退婚,把那些东西都撕了个粉碎,任凭李锦成知道以后怎么苦苦哀求,也是无济于事。 恰巧此时,有一个江湖郎中路过,在赵家讨了碗水喝,赵玉纯索性认江湖郎中为义父,跟着她游走江湖,学一点医术,远离故乡。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义父在带着她出走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场大病,都说医人医不了自己,他也不例外,赵玉纯身上银钱不多,根本无力支撑医药费,恰巧太后那年整寿,皇帝下令大赦天下,还在几个地方开了粥场,几家药堂免费领草药。 赵玉纯带着一线生机去领药,正巧遇到了从外省回京述职的江都省巡省员温建超,看到她长得花容月貌,就动了歪心思,想着把她带进宫,送给皇帝。 但是,他深知秀女入宫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不到大选之日,不可能平白送进一个人去,所以,他就想了一个法子。 他派人跟踪赵玉纯,打听到了她的情况和住处,又让人密切注意,随后他在进宫面圣交旨之时,就表现出一种病态,时不时咳嗽几声,引得皇帝询问。 他顺势说这一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医女,医术颇佳,已经把他的病治好了大半,不然他只怕要死在半路,言谈之间,还不露痕迹的把赵玉纯的美貌夸赞了一番,引得皇帝次日就找了理由去了他的府中。 而在温建超出宫之后,他就亲自去找了赵玉纯,说有一个机会,可以让她挣到钱,给她的义父治病,除此之外,以后还可保她衣食无忧。 赵玉纯别的倒没什么,只是不舍义父当年的收留之恩,便点头同意,带着义父一同去了温府。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在温建超的安排之中,她被皇帝看中,带入了宫中,一朝成了纯贵人。 她并不是贪图富贵之人,更向往自由,却不成想,一朝进入了最大的牢笼,她痛恨责问温建超,温建超因为她也升了一级,他说,我答应过保你衣食无忧,这不是做到了吗? 本来她不想认命,但奈何义父在温建超手中,无奈只好屈服。 更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入宫之后不久,不知李锦成是怎么知道消息的,竟然入军营当了兵,他自小身体强壮,又有武术功底,一来二去竟然成了禁军侍卫。 当和他在宫中相遇的时候,当看到他袖口上绣着的白玉花时,她入宫许久都没有掉过的泪,终于汹涌而下。 但即使相遇,也无济于事,两个人的关系早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她是贵人,他是侍卫,虽然同在宫墙之内,却仿佛隔着天涯。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到白玉花开的时候,采摘一些回去,制茶做酒,像在老家的时候一样,做好之后让他细细品尝,他笑着夸赞她的手艺好。 只是……在这是深宫之中,她只做,却不能给他尝了。 遇到他之后,她更不愿意承宠了,妆容、衣服都选择素的,不出挑的,不想引起皇帝太多的注意,本以为日子就这么悄然的过,谁成想,今天噩耗传来。 李锦成竟然就这么死了。 故事简单,却听得孔黎儿心生酸涩,她的眼中泛起潮意,发现纯贵人却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并没有流出泪水。 她不禁在心中暗叹,这可真是一个心志坚韧的女人。 纯贵人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妃,我要为锦成报仇。” 孔黎儿一怔,下意识重复道:“报仇?” “是。”纯贵人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知道,锦成是被人故意杀死,而非意外。” 孔黎儿惊讶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道:“被人故意杀死?你有何依据?” 纯贵人短促的笑了笑,眼中泛起冷意,她慢慢说道:“我天生嗅觉灵敏,能够分辨出很多种味道,我去看过锦成的尸首,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蓉荣花香气,蓉荣花本没有什么,可遇上空绿菜就会让人头晕,蓉荣花的香气特殊,花粉也有别于别的花,锦成自小对此花有些排斥,所以他身上本不应该有这种花的香气的。还有……我让绿罗问过,他们这一队今天的午膳中,就有一道空绿共菜。” 孔黎儿暗暗抽了一口气,没有想到纯贵人的心思缜密至此,但尽管如此,她仍旧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巧合?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纯贵人冷声一笑,“太子妃可知道,这蓉荣花品种稀有,宫中也不多见吗?” 第五十二章 纯贵人的话说得语气有些怪,孔黎儿心弦跟着一紧。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 纯贵人低下眼睛,嘴角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这种花,宫中只有两个地方有,一是皇后娘娘的中宫,一是云贵妃的宫中。” 话说到这里,已经十分明白了,现在皇后已然不在,连周嬷嬷也魂归西天,除了云贵妃还能有谁? 纯贵人继续说道:“何况,还要把花提炼一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用到锦成的身上,太子妃,您觉得这宫中除了云贵妃,其它人还有这样的能耐吗?” 孔黎儿心跳飞快,她不难想到,云贵妃没有理由去大费周章杀这么一个禁军侍卫,她所想的,也无非就是让纯贵人难受,可是,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今天动手,是为了什么? 除了因为今天在纯贵人那里自己和纯贵人一起给了杏娥难堪,没有按她所想教杏娥化妆,还能因为什么? 可事实上,真正给了杏娥难堪的人,是自己。 她不禁心生愧疚,涌出浓浓的悔意。 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以纯贵人的聪慧,她一定也想得到,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既然想得到,那么,她现在来找自己,也一定是有备而来。 孔黎儿慢慢坐直,把手中的花枝放下,看着纯贵人问道:“你想让本宫做什么?” 纯贵人短促的笑了一声,“太子妃贵人多忘事,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要给锦成报仇。” “报仇?”孔黎儿微微皱眉,“你不会是想让本宫去杀她吧?” 不用问也知道不可能,但孔黎儿一时想不出,这个纯贵人究竟想干什么。 纯贵人笑容阴凉,眼睛里的光芒犹如冬日太阳底下的冰凌,“怎么会?就这么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我想看着她一点点死去,让她生不如死。” 孔黎儿慢慢抽了一口气,手心里泛起淡淡的潮意,“比如?” 纯贵人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太子妃身份尊贵,家世显赫,按说犯不着冒这份险,可是……您不想着未雨筹谋吗?” 孔黎儿微眯了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纯贵人慢慢笑道:“据我所知,孔大元帅人在边疆,手握重兵,而韦长贺则是官拜水军都督,手中的兵权也不小,更有意思的是,他们二人似乎并不太合,不知……可有此事?” 说实话,纯贵人现在这种说话语气,让孔黎儿十分不爽。 她如果还是这前那种柔弱的姿态,孔黎儿倒乐意帮助她,毕竟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思,可是,现在这个纯贵人,不但彻底打翻了原来孔黎儿对她的印象,还变本加厉,这让孔黎儿觉得是在自打耳光。 她不由得笑了笑,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下来,往椅背上一靠,手托着腮问道:“噢?贵人深居宫中,对边疆的事儿还了解的这么清楚?真是让本宫惊讶。” 纯贵人呼吸滞了滞,正要开口说话,孔黎儿看了一眼她的腿说道:“贵人要是累了就起来说话吧,这样跪着,让本宫不禁想起之前与你相遇之时,再看现在贵人的模样,和之前实在相差太多。” 纯贵人的脸色一白,略有些难看,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慢慢站了起来,低声说道:“之前为求自保,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 “现在你是为了报仇也好,出气也罢,与本宫何干?”孔黎儿语气淡淡说道。 纯贵人抬头看着她,咬了咬嘴唇,正想说什么,孔黎儿继续说道:“纯贵人,今天的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是本宫见你可怜,以为你身陷困境,想要帮你一把。如果本宫知道,贵人有如此好的心性,是断然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决定的。现在事已至此,贵人若需要本宫的帮助,不如坦诚一些,不要挑拨,本宫的处境,孔家的处境,家父的为人,都不需要贵人来操心。” 孔黎儿这话说得直接,犹如耳光,打在纯贵人的脸上,又有如刀子直剥开她刚才的那番中的本质。 她一时涨红了脸,接不上话来,心中不由得暗自想道,真是没有想到,太子妃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难缠,眼光如此毒辣,要是假以时日…… 孔黎儿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萧岩锐坐在树梢,手指捻着一片叶子,看着孔黎儿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笑意,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跟随在他身边的黑衣人不小心瞄到,又把头垂了下去,暗自惊讶,今天主子这是怎么了? 萧岩锐早知道这个纯贵人不简单,但也仔细查过她的背景,料定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便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没有想到,今天竟然看到这么一幕,更让他意外的是,孔黎儿竟然如此犀利,直接看到了事情的本质和纯贵人的用心。 他心情不由自主的愉悦,低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黑衣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道:“像。” “嗯?”他尾音一扬,眉梢挑了挑,“像什么?” 黑衣人目光飞快的扫了扫下面的孔黎儿,回答道:“像主子。” 萧岩锐一愣,随即“哈哈”笑了一声,笑声低沉,目光冷锐,他手指一弹,指间的绿叶如飞镖,刹那间射了出去。 “像我吗……”他掸了掸袖口看不见的灰,目光悠悠罩在孔黎儿的身上,“那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让本宫意外的事情来。” 他说罢,身形一飘,像片轻柔的羽毛,随即不见。 孔黎儿转过头,看向远处的一棵树,感觉那里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可是,转头望过去,只有一片金色光芒透过枝叶,几片叶子慢慢飘落,并没有什么人影。 感觉错了?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端茶送客,她不相信纯贵人不懂得这个道理。 纯贵人却没有想走的意思,相反,她双腿一弯,再次跪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孔黎儿一愣,放下茶杯问道:“纯贵人这是做什么?” 纯贵人抿着嘴唇,向上叩头,磕足三个之后才慢慢说道:“太子妃,刚才是我说错话,还请太子妃不要见怪,我和锦成一起长大,要不是因为家里受灾,要不是父母早逝我无依无靠,也不会遭他们家嫌弃,现在我们早已经是美满的夫妻。可是造化弄人,命运从来无常,我一个弱女子,除了隐忍保护自己,还能如何?” 她说着,又磕了一个头,眼睛里的泪汹涌滚落,“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只怨自己命苦,也就认了,可是……锦成不该死啊,他是为了惹来的杀身之祸,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白死,连个坟都没有,直接被人拉到乱葬岗草草掩埋……太子妃!” 纯贵人声音悲恸,泪珠滚滚,“还请您看在死去人的面上,帮帮我,只要能为锦成报仇,我做什么都可以,当牛做马都没有怨言,哪怕您在大仇得报之后让我立即去死,我都心甘情愿!” 看到她这样,孔黎儿的心不禁又软了下来。 她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纯贵人哭得梨花带雨,她倒没有办法了,想想这两个人也真是可怜,纯贵人的哭诉也不是没有道理,心情也可以理解,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儿,也会分分钟炸了。 想到这里,她伸手扶了纯贵人一把,叹了口气说道:“你先起来说吧。” 纯贵人未施粉黛,这样哭着更显得俏丽动人,孔黎儿看了心中暗道,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我见犹怜。 她安抚了几句,见纯贵人的情绪慢慢平复了,这才问道:“你到底想怎么做,先说出来听听。” 纯贵人用帕子抹了抹泪,低声说道:“之前太子妃不是给我一个机会吗?让杏娥向我学妆容,我想把握住这次机会。” 孔黎儿之前说的那些就是想着给她出口气,这样的妆容很快就会火遍后宫,到时候纯贵人的日子也会好过点,实质怎么样先不说,至少表面上那些原来欺负她的妃嫔都要收敛一点了。 她之前就是想得那么简单,却没有想到,一转眼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要是再按原来的计划走,这味道可就大不一样了。 说实话,孔黎儿不是没有正义感的人,也不是没有同情心,但是她现在自己都一身的麻烦,要是再贸然惹上云贵妃和纯贵人之间的麻烦事儿,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她这一犹豫,纯贵人就看出来了,立时提了裙摆还想再跪,孔黎儿急忙拦住了她。 “纯贵人,”孔黎儿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本宫不想帮你,对于你和李锦成的事,也很同情,但事已至此,在这个封建的年代,你想怎么反抗?想必代价一定不会小,李锦成泉下有知,他是否会愿意让你这样做,你有没有想过?” “封建的……年代?”纯贵人疑惑重复道。 孔黎儿满头黑线,真是的……说了这么多,其它的没有注意到,这句最不该注意的倒注意到了。 “本宫以为,李锦成的内心深处,也不想让你这样伤心难过。”孔黎儿岔开话题说道。 纯贵人再次红了眼睛,手指用力的绞着帕子,低声说道:“上一次,我没有抗争,如果我不堵那一口气,好好的求一求李家父母,让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他已经死了,我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 孔黎儿哑然,她心里暗自嘀咕,就算是你去求了,李家父母勉强答应了,你现在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不被婆婆喜欢的媳妇日子都太好过不了,弄点别扭堵堵心那是常有的事儿,何况这个年代,就你这小脾气,还不把你憋屈死? 但这话她不能说,在心里想了一阵,她对纯贵人说道:“你还是要给他报仇?怎么样才算报仇了?” 纯贵人抬起头来,目光清亮看着她,孔黎儿迎着她的目光,苦笑了一下说道:“难道说,你以为你化个妆就能把云贵妃给化死?” 纯贵人噎了一下,心想这位太子妃说话还真是直接,“当然不是。” “那你别说你想着趁化妆的时候做点什么,她既然敢让你去,就有万全的准备,刺客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孔黎儿提醒道。 纯贵人勉强笑了笑,“这个我知道,我也不会愚蠢到趁着那个机会能做什么,想必就连用的东西,她都会自己准备,不会用我的一点东西。” 孔黎儿不禁有些好奇了,“那既然你都知道,到底想做什么?” 纯贵人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太子妃还是先不要问了,总之,我保证,不会连累到您。” 孔黎儿真心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和她说那些车辘轳话,这一天什么也没有干,就处理这些破事儿了。 她点了点头,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不答应又受不了纯贵人哭,只好让青月把化妆用的东西拿来。 古代的东西种类太少,而且工具也不得手,但尽管如此,孔黎儿的这手化妆术还是让纯贵人和青月傻了眼,无比的佩服。 一直到天色擦黑,纯贵人才起身离去,孔黎儿觉得自己又累又饿,都快断气了,急忙让青月摆了饭,饱饱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她坐在院中的树下透过枝叶看月亮,来了这么多日子,总算是习惯了一点儿,没有电脑平板手机的日子刚一开始还真是不习惯,总觉得没着没落的,现在时间长了,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倒也不错,最起码生活作息规律了,身体也好了,气色是这么多年以来最好的。 孔黎儿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想起化妆的事儿,想着想着,眼前一亮,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就算是看到了一条宽阔的通往小康生活的致富之路。 想到这些,她就兴奋不已,感觉发财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第五十四章 她现在的身份的确高贵,但她也明白,这些都是依附在渣太子身上的,先不说男人靠不靠得住,单凭这份男尊女卑的劲儿孔黎儿也有些受不了。 在她的认知里,女人还是独立得好,可以无所顾忌的爱,纯粹因为爱情,而不是和物质之类的扯上关系,她崇尚的是“你给我爱情就好,面包我自己有”的观点,而且想要坚持下去。 更何况,在她的眼中,渣太子根本靠不住,还是早早挣下一些钱,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自己也有退路,不至于饿死,在这个社会,女人不能轻易的出去抛头露面,挣钱太难,趁着现在的机会,不如多捞一些是正理。 她打定了主意,立即让青月准备纸笔,按照印象,把那些化妆用的工具都画了一遍,她一直爱好画插画,还报过一个微信课程,跟着学了两个学期,画起来有模有样,一边画一边想,到时候开一个手帐绘画班也不错。 她发现自己的脑子真是越来越灵光了,只要略加一点创意,财源滚滚来呀。 她越想越高兴,越化越来劲,青月在一旁看得惊讶又欣喜,这两天太子妃实在是有太多的新一面让她刮目相看了。 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究竟是什么?看上去真是有意思的很。 孔黎儿画到很晚,直到青月提醒了几次,她才放下笔去床上,躺着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她的致富大计。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觉,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一来是因为换了地方,二来也是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件都极具震撼,她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十分在意的。 特别是周嬷嬷的死,还有李锦成的死,两个活生生的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恍惚中有谁在喊她,她想醒却醒不了,越是急越是不醒,直到惊出一身冷汗。 睁开眼一看,青月站在床边,天光已经大亮。 青月有些担忧的说道:“太子妃,您没事吧?” 孔黎儿由着她扶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汗,她晃了晃头,“没事,做了一场梦。” 青月点了点头,“奴婢伺候您洗漱吧,稍后吃了早膳,还要去太后那边请安。” “好。”孔黎儿起了身,胡嬷嬷安排的嬷嬷准备好了换的衣服,她挑了件相对素净的换上,青月帮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她赞赏道:“青月,你还真是聪明,只看了这么两次就会了。” 青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太子妃教得好。” 孔黎儿沉吟道:“也不知道纯贵人怎么样了,一会儿去太后那里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 青月回答道:“应该可以见到吧,只不过估计还是要像之前一样跪在外面。” 孔黎儿疑惑道:“说来也奇怪,太后并不是刻薄之人,为何要让纯贵人跪在外面?” 青月压低了声音说道:“您有所不知,奴婢也是听宫中传闻,大约还是和纯贵人的出身有关,她出身卑微,曾经流落江湖,太后本人虽然仁厚,但奈何祖宗规矩,再加上有其它的妃嫔娘娘挑拨,太后就算是想认下她,也没有法子。不过是因为她深得皇上喜欢,所以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后来纯贵人连皇上的宠爱也没有留住,所以……” 原来如此。 孔黎儿点了点头,吃过了早膳让青月叫了小舟,向着河塘对岸而去,她看着摇船的禁军侍卫,几次想问一下李锦成的事,最终还是忍住了。 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有了,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她上岸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有人在等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情景。 一株苍翠的大树之下,阳光如同碎金,闪着琉璃一样的光芒落在树下男子的身上,他穿一身水蓝色锦袍,绸缎光滑,微风拂过衣袖,微微晃动之时如同海上泛起的波浪,他的袍角也在风中轻卷,长长黑发在身后飞舞,整个人似踏浪而来。 他听到声音,转身向她望过来,目光清流透亮,有极强的穿透力,像是可以看透人的肌骨,看到内心,任何心思在他的目光中都变得无所遁形。 他的眉梢飞扬,似苍鹰展开的翅膀,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似笑非笑。 孔黎儿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渣太子真是有一身的好皮囊,她在心里暗自嘀咕。 看样子,他像是在等自己,孔黎儿迈步走了过去,也没有行礼,只是微微点头,“太子殿下在等人吗?” 萧岩锐打量了她几眼,想起昨天手下所说的话,这个孔黎儿……和之前相比,的确是锋芒凌厉了许多,但是说她像自己……多少还是有些牵强了。 他点头说道:“当然,本宫在等你。” “噢?”孔黎儿说道:“有什么事,太子殿下快点说,我还要去看太后。” “不急,”萧岩锐扫了一眼青月,“本宫稍后也要去看太后,你我一同去不是更好?” 青月看到他的那个眼神,立即会意,施了个礼告了退,去一边等候。 孔黎儿对萧岩锐说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为了方子吗?” 萧岩锐沉吟了一下,说道:“说到方子,有件事还要感谢你一下,本宫用你的方子,治好了一个人。” 孔黎儿一愣,随即惊诧道:“你是说,我交给胡嬷嬷的那个方子?” 萧岩锐点头说道:“正是。” 孔黎儿眉头一皱,带了几分怒意说道:“为什么用之前不和我说一声?” 萧岩锐看着她的神色,心里刚刚荡起的那丝温情又瞬间消散无形,声音也自觉带了一分冷意,“本宫知道,那方子是你开的,但是……身为本宫的太子妃,未来国母,本宫用你一下方子,还还用不得了吗?” 听了他的话,孔黎儿知道他误会了,火气不由得更浓了一些。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我是说,之前跟殿下说过,这张方子我也是摸索着根据太后的病情来的,若是给其它的人用,药量要重新斟酌,而殿下没有和我说,直接用了方子,难道不知道如果药不对症,有时候和杀人无异吗?” 萧岩锐的眼睛微眯,看着她说道:“你说……本宫是小人?” 第五十五章 孔黎儿暗自咬牙,怎么一个个的都说话不听重点。 她白了萧岩锐一眼,“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觉得太子殿下未免太过草率,医者手操人命,手中的药可以救人,也可以是杀人的刀,可能在殿下眼中,您的身份尊贵,其它的人都命如蝼蚁,但是在我的眼中,人命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萧岩锐再次被震撼,人命平等,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在他的眼中,虽然不至于像孔黎儿说得的那样,其它人如蝼蚁,但也都是有区别的,舍弃一些不重要的,保住一些对他有益处的,这些年在经营势力的时候,也都是这样做的。 如果是在军中……他自问可以做得到,不拿一个士兵的生命去冒险,可是在这风谲云诡的京城,他真的无法顾及那么多,只能在保障最低损失的情况下把利益最大化。 这些东西,都是刻进他的骨子里的。 他微微笑了笑,“你说得很好,但……本宫并不太认同。好了,这件事情本宫只是想告诉你,而且,当时的情况紧急,如果用了方子,所救之人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思想前后不救,只怕现在早已经命丧黄泉。” “你可以来找我呀。”孔黎儿脱口而出说道。 萧岩锐微怔,随即嘴角慢慢翘起来,微微向前俯身,“你说……可以找你?” “当然,”孔黎儿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医者父母心,我当然义不容辞。” 萧岩锐的笑容深了深,他一时没有说话,看着孔黎儿晶亮的眼睛,忽然间觉得,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美。 “你找我还有没有别的事儿?”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回过神,说道:“嗯,我特意在这里等你,就是想问你,关于纯贵人,你是怎么想的?” 孔黎儿打量了他几眼,“纯贵人?纯贵人怎么了?什么怎么想?” 萧岩锐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心中好笑,上前一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说……她怎么了?她身为父皇的妃嫔,却和一个侍卫藕断丝连,这还不算大事吗?” 孔黎儿的呼吸一滞,萧岩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冽香气,似竹非竹,很是其特,让她觉得心神宁静,甚至有些小小的陶醉,再加上他温热的气息,轻柔的喷在耳边,似温柔的风,带着春日的花草香。 她的耳朵忍不住发烫,不自然的转了转脸,“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萧岩锐惊讶于她的反应,看着那个小小的慢慢发红的耳垂,像是漂亮的红珊瑚,忍不住嘴角更翘,起了逗她的心思。 他伸出手,慢慢拢了拢她耳边的发,她的发丝顺滑如水,乌黑闪亮,映着他的指尖白润如玉。 发丝从指间滑过,那种顺滑的触感似从他心间流过的水,微凉,却一触难忘。 他微一晃神,孔黎儿已经后退了一步,说道:“纯贵人的事说起来也是后宫的事,太子殿下公事繁忙,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皇帝的女人身上吧。” 萧岩锐轻笑了一声,“嗯?你是在吃醋吗?” 孔黎儿短促的一声笑,抬手掠了一下头发,“太子殿下真是想多了,我不过是想提醒你,自古英雄难过美儿关,纯贵人可是少有的美人。” 萧岩锐笑得意味深长,“美人?我倒觉得……” 他再次往前一步,低头像要说什么,孔黎儿后退一步躲开了他,垂了眼睛说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该去看太后了。” 她说罢,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萧岩锐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微红的小小耳垂,深沉的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孔黎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但是,萧岩锐一靠近,她就心跳加速,感觉特别的紧张,脸和耳朵也忍不住要发烫。 她微微闭了闭眼,暗骂自己没出息,嘴里慢慢嘀咕道:“他是一个渣男,他是一个渣男,他是一个渣男……” 还没有睁眼,就听到萧岩锐在她耳边说道:“你在嘀咕什么?” 她吓了一跳,跑开一步说道:“没,没什么。” 萧岩锐看着她一跑一跳,像是一只灵巧的兔子,他抿了抿嘴唇,掩饰住一丝笑意。 来到太后宫门前,孔黎儿理了一下头发,长呼了一口气,摸了摸脸还有些烫,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这才慢步走了进去。 一进宫院,就有宫女过来问安施礼,孔黎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是青月赶了上来。 正巧胡嬷嬷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主仆二人,急忙上前来迎接,笑道:“太子妃快进去吧,太后已经醒了。” “好,”孔黎儿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问道:“太后今天的精神怎么样?还好吗?” “好,”胡嬷嬷笑容满面的说道:“好得很,刚才太后还说……” 她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四周说道:“太子妃的医术比那些太医还要高呢。” 孔黎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随着她走了进去,一进屋,就被屋中的各色亮光晃了眼。 屋中已经来了各院的妃嫔,满屋子的珠光宝气,一见到她进来,有的站起,有的打招呼,孔黎儿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网红堆里,眼睛都花了。 她只能露出一脸笑意,微笑着点头过去,算是打过了招呼。 而让她意外的是,在最里面,除了平时坐在上首位的云贵妃之外,她还看到了一个人。 纯贵人。 那一瞬间,孔黎儿几乎以为自己是被晃瞎了,纯贵人,怎么会进了殿中,还坐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本来还在想会不会在这里遇到她,如果看到她又跪在外面,是不是应该向太后求一求情,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真是没有想到。 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孔黎儿没有表露出来,转过头走到太后面前行了礼,太后向她招了招手,满面春风的说道:“你来啦,快,过来坐。” 孔黎儿走过去坐下,云贵妃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太子妃果然最得太后心疼,一来就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第五十六章 太后听到云贵妃的话,满脸是笑的说道:“行啦,别为这事儿还吃味儿了,你们都得哀家喜欢。” 她说罢,对着胡嬷嬷点头示意,胡嬷嬷笑着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再次带着几个宫女走进来,宫女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茶壶。 她们刚一进来,众人就闻到了一股清香的茶气。 孔黎儿不禁讶然,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茶。 正在这时,只听妃嫔中有一人说道:“哎呀,臣妾听说,今年水军都督韦大人发现了一片小岛,岛上有一株老茶树,长出的茶叶奇香,韦大人还让人带茶找了最有名的炒茶匠人,把这批茶炒了,快马加鞭送进宫来,莫不是……这就是那些茶叶吧。” 她这话一落,众人皆有惊呼之声,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事儿众人都知道,听说当时这茶叶送出京城的时候就留了一路的香气,茶叶一炒并不多,只得了四小罐,皇帝把其中一罐给了太后,还有一罐自然给了云贵妃。 至于其它的妃嫔,都没有尝到过,今天一闻,都有些跃跃欲试。 太后微笑着点头说道:“不错,容嫔好灵的鼻子,的确是这茶。” 容嫔站起来行了个礼,眉飞色舞的说道:“太后,不是臣妾鼻子灵,而是因为这茶呀……实在是太香了,不想闻都不行呀。” 她说着,还不忘用眼风扫了云贵妃一眼,讨好之意尽显。 孔黎儿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她早发现今天的云贵妃果然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化的淡妆,头发也梳得简单却精致,头上的首饰不多,但都是精心挑选的,属于少而精的典范。 这样的她,在这一群妃嫔中,更为出众。 而她身边不远处的纯贵人,和平时不同的是,一直留着的厚刘海梳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眉峰轻扫,目光清澈,整个人如同皎皎明月。 纯贵人的目光和孔黎儿的一碰,随即调开,没有一丝痕迹。 太后听了容嫔的话,点头微笑说道:“今天来者有份,尝一尝这茶吧。” 众人都起身道了谢,笑语莺声,热闹成了一团。 一盏茶过后,云贵妃为首的妃嫔都起身告退,纯贵人也在其中,只不过,刚一起身,太后就说道:“纯贵人,你且留一下。” 众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几眼,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孔黎儿看到云贵妃也微微侧首看了看,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表露,和其它人一起退了出去。 纯贵人留下,对着太后行了个礼说道:“不知太后有何示下,臣妾恭听。” 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她原来的座位,说道:“坐吧。” 纯贵人谢过,转身慢慢坐下。 孔黎儿起身要告退,太后微笑了一下说道:“不用,你且在这里吧,稍后哀家也有话要对你说。” 她说罢,转头又对纯贵人说道:“你入宫也有一段日子了,之前每天都到哀家这里来请安时,哀家心里都有数,你是个好孩子,奈何……” 纯贵人站起来说道:“太后,臣妾心里清楚,从来没有一丝怨恨,人生父母不能选择,更何况,臣妾的父母早亡,臣妾只想他们在安息。” 太后连连点头,“哀家明白,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皇帝今天一早已经找哀家说过,皇帝语气恳切,哀家也……算了,就这样吧,以后你在皇帝身边,要好好伺候。” “是,臣妾谨记。”纯贵人垂首恭敬道。 “好了,你回去吧,”太后摆了摆手说道。 “是,臣妾告退。”纯贵人说罢,慢步退了出去。 直到她出去,孔黎儿才咂摸过味儿来,看来,这纯贵人是重新得了皇帝的欢心,而且还让皇帝在太后这里给她说了话,否则的话她今天也不能坐在这里。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这样的改变,孔黎儿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位纯贵人,果然是好手段。 正在这时,有小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笑得更加开心,连忙说请进来。 很快,萧岩锐挑帘进来,一见到孔黎儿,和她飞快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噙了一丝笑,上前对太后行了礼。 太后让他入了座,又让胡嬷嬷上了茶,这才说道:“太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听说黎儿在哀家这里?” 萧岩锐笑了笑说道:“太后这可是冤枉儿臣了,说得好像儿臣从不来请安一样,儿臣昨天前天都来过,不过是您睡着,没有打扰。” 太后抚了抚额头,笑道:“看看哀家,老糊涂了,再加上病着,都忘记了。你一直都忙着,自从你父皇让你监国之后,比之前更忙了,时不时出宫,不来看哀家,哀家也是明白的。” 萧岩锐说道:“太后放心,只要儿臣在宫中,定过来请安。” “好,好。”太后笑着连连点头,她看了看孔黎儿说道:“正巧黎儿也在,这次哀家的病……哀家这一病,忽然间明白,最不放心的还是你,本来应该好好大婚的,可是……唉,不过也没有什么,不急在这一时。” 她说罢,伸手握住孔黎儿的手说道:“黎儿,你住进宫中来可好?哀家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孔黎儿抬头看向萧岩锐,用眼神示意他,你倒是说话呀,这话不应该由你来拒绝吗? 萧岩锐却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只在那里低眉喝着茶,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太后所说的话。 孔黎儿暗自咬牙,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说道:“太后,这恐怕不行呢,之前太子殿下说过了,要为皇后娘娘守孝,丧期未过,不能更改。我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声名着想。天下有多少人看着他呢,一点差错也不能有呀。” 萧岩锐听到她这话,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看着微微晃动的茶水水面,似乎那一瞬间的波纹也晃到了他的心里。 太后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是……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处处为他着想,你放心,待你们大婚之后,哀家一定会让他好好待你。” 孔黎儿听了,对太后笑了笑,心里却翻了无数个白眼。 第五十七章 太后今天的精神不错,孔黎儿又给她把了把脉,把药量调整了一下,交给胡嬷嬷去熬了,这才向太后告了辞。 本来想着即刻就出宫去,但是太后中再三挽留,她最终答应再留两天。 正想离开太后的宫中,一走到院子里,发现萧岩锐站在院中的树下,似乎是正在等她。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萧岩锐回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孔黎儿觉得他的眼睛太毒,似乎什么都能看得清,这种感觉真是不怎么美妙。 她垂下眼睛,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 萧岩锐看着她的模样,问道:“怎么?你就那么不愿意留在宫里?” 孔黎儿心说这不废话吗?这种地方谁愿意呆?跟牢笼没有什么区别,处处都是规矩,老娘都快郁闷死了,回到府中虽然也有规矩,但自己是老大,总比这个自在的多。 她把这些话闷住,短促的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儿,而是能不能的问题。刚才在太后那里已经说过了,为了太子殿下的声誉……” 萧岩锐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当真是为了我的声誉?”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哑,孔黎儿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恐怕耳朵都要怀孕,耳根不由得烫了烫,后退一步说道:“当然,太子殿下为众皇子的表率,自然要格外注意自身的形象。” 萧岩锐伸手折了一枝树枝,手指微用力,便落下一片树叶,悠然落下,他的声音也有些飘忽,“众皇子……是啊,我从未忘记。” 孔黎儿听他的语气,忽然想起康熙爷在位时的九子夺嫡,不免心中一阵唏嘘,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望太子殿下珍重。” 她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萧岩锐听她的话,轻笑了一声问道:“怎么?担心我?” 孔黎儿回头,看到他的笑意,不禁又涌起一丝不甘,这家伙什么都看得透,要想气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忽然笑了笑,微眯了眼睛说道:“嗯,担心殿下。不过,我最多的还是担心自己,担心我……变成寡妇。” “……”萧岩锐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孔黎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孔黎儿看他呆愣,心里得意,朗声笑了笑快步离开。 萧岩锐独自站在树影里良久,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忽然笑出声来。 孔黎儿出了太后的宫中,刚走没几步,就看到杏娥等在路边,看到她出现,笑吟吟的急忙过来。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孔黎儿点头说道:“起来罢。云贵妃有什么事吗?” 杏娥微笑道:“回太子妃的话,我们贵妃娘娘为了感谢太子妃,特意让小厨房熬了汤,用料十足,炖了整整一个晚上,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 孔黎儿知道,这虽然不是鸿门宴,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有心不去,但又觉得这次不去,云贵妃一定还会再找下一次,不如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点头说道:“好吧,前面带路。” 一路到了云贵妃的宫中,孔黎儿也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宠妃的范儿,这里每样东西都极尽奢华,规矩也严,看出平日里云贵妃也不是一个仁厚的人。 见到她了,立即有嬷嬷进去通报,片刻就传出话来,请孔黎儿进去。 云贵妃破例迎到了外殿,笑着说道:“本宫还想着,杏娥是不是到哪里偷懒去了,竟然也不回来了。” 孔黎儿福了福身行了礼道:“让贵妃娘娘久等了,太后留我多说了几句,所以来得迟了。” 云贵妃笑意更浓,“本宫岂能和太后争呢,太子妃,快请入座吧。” 她说罢,一摆手,对着杏娥说道:“去,吩咐小厨房,去温着的汤端来吧。” “是。人” 孔黎儿坐下,云贵妃也笑着坐了,她让人先上了茶,孔黎儿立即就闻出,这正在太后宫中喝的茶。 云贵妃笑道:“太子妃试试看,本来想着卖个巧的,不想今日在太后那里倒先喝过了,本宫这里的也没有什么新鲜了。” 孔黎儿说了一声“哪里”,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她心里不免嘀咕,对于入口的东西,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正在这时,杏娥手里端着汤盅走了进来,她上前行了礼道:“贵妃娘娘,太子妃,汤端来了。” “快,”云贵妃招了招手,“盛给太子妃尝一尝。” 汤盅一打开,浓郁的香气就飘了出来,让人食指大动,孔黎儿折腾了这么久,还真有些饿了,但她也不敢喝太多,脑补那些宫斗剧里的暗害情节,她始终不能放下心。 和云贵妃客气了几句,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贵妃娘娘今天请我来有什么事吗?不会是单为了喝汤吧?” 云贵妃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中也闪现几分凌厉之色,她抬手拢了一下额角的发,手上的护甲光芒闪动,冷锐逼人。 “太子妃,今天在太后那里你也瞧见了吧?就不感觉到奇怪吗?”云贵妃问道。 孔黎儿心头一跳,她心里明白云贵妃指的是纯贵人,可是,她自己也纳闷着呢,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至于知道的那些,关于李锦成的,她更是不能说。 于是,孔黎儿只能装糊涂,摇了摇头说道:“不知贵妃娘娘所指何事?” 云贵妃拢着发的手指一顿,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太子妃不知吗?” 孔黎儿咬紧了牙关,摇头说道:“不知。贵妃娘娘也知道,我来宫里虽然不少,但都是来向太后请安,其它的人和事关注的不多。贵妃娘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云贵妃也不再拐弯抹角,她冷笑了一声,一拍桌子,声音里带了怒意说道:“还不是因为纯贵人那个贱人!” 她手上的力道不小,震得茶杯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孔黎儿垂了眼睛,心中暗道:“这就受不了了?恐怕……好戏还在后头。” 第五十八章 孔黎儿的念头刚刚一闪,云贵妃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只是在太后面前出一出风头也就罢了,更让本宫不能容忍的是,这个贱人竟然勾引皇上勾引到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孔黎儿疑惑道:“贵妃娘娘此话何意?” 云贵妃冷笑了一声,那眼神恨不能把纯贵人给揪过来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没有回答,杏娥在一旁行了个礼道:“回太子妃的话,之前奴婢去请纯贵人帮忙,向她学一学化妆,之前是奴婢没有准备周全,当然,后来纯贵人也答应了。不但答应,而且还来这里当面教了。” “噢?”孔黎儿有些意外,她倒没有想到,纯贵人会到云贵妃的宫中来教。 “你也没有想到吧?”云贵妃嘴唇翘起,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本宫也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肯来自然是好,可本宫没有想到,她的心机竟然如此之深!” 杏娥在一旁接过话说道:“娘娘贵为众妃之首,后宫中的人和事都要娘娘劳心,有时候难免照顾不到。纯贵人初得宠时,也骄纵得很,和其它的妃嫔都不来往,后来她自己那个性子……” 杏娥叹了一口气,抬眼飞快的看了一眼孔黎儿,放慢了语速。 “她那个性子,不知道怎么惹了皇上,后来也不大去她那里了,娘娘还向皇上提过几次,后来也因为事情太多,纯贵人自己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娘娘也就不太过问了。谁知道……这次她借着给娘娘化妆的时机,竟然当着娘娘的面儿,把……把皇上引到她的宫里去了,这……” 孔黎儿暗自抽了一口气,怪不得云贵妃会气成这样,连连拍桌子,依她那个脾气,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纯贵人这一招可真够狠的。 早前看那些宫斗剧的时候,少不了这样的镜头,别的时候争宠也就算了,最让人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皇帝都到了别人的宫中,还要想法叫走,这无异于打脸了,全宫上下都听得到“啪啪”的声响。 孔黎儿慢慢喝了一口茶,她知道纯贵人是个有心计的,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个用意,趁机复了宠,而且从今天早上的情势来看,她还得到了太后的认可,由此可见,这恩宠的恢复的可谓惊天动地了。 她心里惊讶,脸上却没有表露,等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么……贵妃娘娘的意思呢?想要怎么样?” 云贵妃看着孔黎儿笑了笑,笑容有些阴冷,不达眼底,“本宫请太子妃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有一事不明,想要问一问太子妃。” 孔黎儿放下茶盏,说道:“贵妃娘娘有什么事,请直说。” 云贵妃顿了一下,问道:“太子妃,你和纯贵人可有什么私交吗?” 孔黎儿一愣,摇头说道:“并没有。贵妃娘娘何以为这样问?” 云贵妃脸上的笑意渐浓,手指抚着护甲,慢悠悠的说道:“没什么,只是见太子妃几次为纯贵人求情,还有……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太子妃的妆容之术也不是跟她学的,之所以那样说,不过就是因为看到本宫在花园子里想要打她。不是吗?” 孔黎儿的手心里微微渗出潮意来,她暗暗有些后怕,在现代社会里,自己还在读书,这种算计人心的日子真是没有过过,到了这里之后,这才几天的功夫,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自己就像是被人从里到外都看了个透,没有一点儿隐私一样。 这种感觉真是不爽,太不爽了。 她心里隐隐有些怒气,淡淡问道:“贵妃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云贵妃把她的神色看在眼底,轻笑了一声说道:“本宫并无恶意,太子妃不要介意。本宫只是想,纯贵人无家世背景,本宫本不想和她计较什么,料想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争宠……倒也没有什么,宫里的哪个女人不争宠,没有皇上的恩宠,也活不下去。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这样给本宫难堪,她以前性子清冷不好相处,但也从未有过样的事。”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眼睛注视着孔黎儿,像是钉子一般,“本宫是想,这纯贵人突然这样做,不会是有什么人撑腰了吧?” 孔黎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云贵妃这明里暗里话里的意思,是以为自己给纯贵人撑了腰,合起来给她难堪。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儿,别说,还真是有让人误会的嫌疑。 此时孔黎儿不由得有些后悔,不该一脚踩进这浑水里来,自己的事儿还弄不清楚,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儿,真是麻烦,看来以后这闲事还真是不能多管。 她在心里叹气,嘴上却不能说,回望着云贵妃淡淡说道:“这事儿本宫也不知,云贵妃若是想知道,不如去调查一下。另外,关于周嬷嬷的死,不知道云贵妃调查得如何了?” 一提这事儿,云贵妃就有些哑口,这事儿她不是没让人查,而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周嬷嬷自从皇后过世之后就不怎么出中宫,更不和外面的人有什么接触,谁知道她突然抽的什么疯,竟然去害太后。 这事儿真是让她头疼,但现在骑虎难下,没办法再抽手。 她想了一会儿,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这事儿复杂得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查得清的,不过,太子妃放心,这后宫中的事儿还没有什么能翻出本宫的手掌心,早晚都会清楚的。” 她说得一语双关,暗含警告,孔黎儿听得心里不爽,也不想再听她阴阴阳阳的绕来绕去。 孔黎站起来说道:“贵妃娘娘,本宫还有事,就不过多的打扰了,谢谢您的茶和汤。后宫中现在是由您主管事务,太后也常夸您聪慧能干,有您在她老人家很放心。至于其它的,本宫也不想管太多,等太后身子好了,本宫就出宫回府。不如贵妃娘娘把熬汤的功夫用在查清事情真相上,太后高兴了,身子好了,本宫也就走了。” 第五十九章 孔黎儿的话让云贵妃的脸色略有些难看,但她仍旧不肯放弃。 云贵妃沉默了一下问道:“太子妃的意思是,你和纯贵人并无半点瓜葛,更不会为她出头撑腰对吗?” 她问得这样直接,简直就是在最后确认了,就是要孔黎儿的一句准话。 孔黎儿笑了笑,目光清亮看着她,没有一丝躲闪,“贵妃娘娘,你和纯贵人如何,本宫不管。反过来,本宫如何,也应该不必向娘娘交待,你我身份辈份都有别,说不上势如水火,也谈不上同仇敌忾。说白了,我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不会有什么相交相汇的机会。但是……” 云贵妃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她这一句“但是”给调了起来。 “但是……什么?”云贵妃问道。 “但是,”孔黎儿慢悠悠的说道:“世事变化,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谁都知道,就比如,您昨天这个时候恐怕还没有想到,今天的纯贵人会恢复圣宠,而且还是用的这种方式。” 云贵妃的脸色微变,眼中浮现几分狠厉,手掌用力握住桌角,“本宫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孔黎儿把茶盏微微一推,“茶冷了,本宫也该走了。贵妃娘娘,后宫的事与我孔府无干,本宫也想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太子殿下也不想让本宫太过操劳,刚刚大病初愈,还请贵妃娘娘多体恤。” 她说罢,带着青月转身离开。 云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杏娥站在一旁,看着孔黎儿的身影消失在院中,这才低声说道:“娘娘,看来这太子妃说的并不是假的,想想也对,纯贵人无依无靠,太子妃就算是想找帮手,也不会找上她呀。” 云贵妃转头看着她,目光沉凉,“是吗?你现在脑子倒是清楚,那昨天的主意是谁给本宫出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死了,纯贵人那个贱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杏娥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说道:“是奴婢的错,奴婢只听说李锦成和纯贵人有私,见她气焰嚣张,就想着借此打击她,没有想到……还请娘娘恕罪!” “责怪你有什么用?还不是得眼看着那个贱人威风,”云贵妃恨声说道:“想想真是错失了一个良机,本宫应该留着那个李锦成,到时候用来要胁纯贵人,让她乖乖听本宫的话,或者……找个时机,还可以让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旧情复燃……” 云贵妃越想越后悔,心里越来越怄气,真不该头脑一热,图一时痛快,把李锦成给杀了,这样倒让纯贵人没有了后图,犹如困兽,开始了反扑。 她正想着,杏娥跪爬了一步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倒有一个法子。” 云贵妃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有什么法子?别再出一些……” 她还没有说完,杏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她后面的话立时一顿,眸子猛然一缩,“当真?” 杏娥叩了个头,“奴婢不敢欺瞒贵妃娘娘。” “好……”云贵妃慢慢咬牙,字字像从牙齿间磨出来,“那就怪不得本宫了。” 孔黎儿从云贵妃的宫中出来,没有兴致再去别的地方,正要准备回住处,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低低说话,隐约还有轻轻的抽泣声。 她现在听到这种声音就感觉头皮发麻,但又忍不住好奇心,悄悄凑过去,看到树后面的一处凉亭中,一主一仆正在说话。 抽泣的是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最多二十来岁左右,另一个身穿宝蓝色的衣裙,头发梳得整齐,头上的首饰不多,而且样式略显老气,但看得出来,都是细心保养过的,但越是越这样,就越看得出那种刻意。 看这服饰打扮,应该是一个嫔妃,大约在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肤色微黄,皮肤也有些干涩,她叹了口气,看着抽泣的小宫女说道:“唉……是本宫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小宫女急忙摇头说道:“娘娘,环儿不是为了自己哭,是为了您呀。” 女人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脸说道:“本宫有什么值得哭的?都已经习惯了……” 小宫女急声说道:“娘娘,您是比云贵妃入宫还早的,按资历数了皇后就数您了,现在反倒被她云贵妃打压至此,凭什么?” 女人轻笑了一声,声音淡定中有些苦涩,“凭什么?不论是凭什么,后宫中的女人都不是凭的资历,新颜换旧人,你在宫中还没有看明白这一点吗?还谈什么资历?” 她低低笑着,手指抚着脸上的皱纹,“资历越长……不就是说明,年纪越大越老吗?” 小宫女一怔,随即急忙跪倒在她的脚边,“娘娘息怒,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女人放下手扫了她一眼,“息什么怒,本宫又没有生气。快起来吧,没有怪你的意思。” “娘娘……”小宫女说着,眼睛又红了红。 孔黎儿听得清楚,但没有上前的意思,后退了几步对青月递了个眼色,主仆两人轻步离去。 孔黎儿在宫中这两天的功夫已经想明白了许多,自己这份善心有时候真该扼制一下,生活在这深宫里的女人哪个不觉得自己苦,哪个都有一肚子的苦水,自己能管得过来吗? 她走了几步,无意中侧首看了看青月,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道:“你怎么了?” 青月急忙回过神,摇头说道:“没,没什么。” 孔黎儿停下脚步,看到不远处树下有一个石几和几个圆凳,便走过去坐下,随后对青月说道:“有什么事,说吧。本宫也累了,正巧歇一下。” 青月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就要跪,孔黎儿伸手拦住她,“你知道本宫不喜欢这些虚的,有什么事,痛快说吧。” 青月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所想讲述了一遍,让孔黎儿始料未及的是,她说的竟然是这样一桩事。 第六十章 孔黎儿没有想到,青月对她说的,是关于刚才那个女人的事。 刚才那个女人,是宫中资历最深的康妃,也是五皇子的生母。 她是自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跟在皇帝身边,从王府入的宫,皇后生下了太子,她虽然伴驾的时间长,但膝下只有五皇子,之前还有一个皇子,算起来应该是二皇子,但是只活到两岁便夭折了。 后来过了多年不曾有孕,直到怀上五皇子。 五皇子长大之后,因为一次过错,被皇上痛斥,送到凉州去当差,那里穷苦,五皇子去了之后一度无法适应,病了许久,后来才慢慢好转,这几年凉州也治理得不错,但是皇帝依旧没有想让他回来的意思。 康妃自然思子心切,但是她自己的处境也艰难得很,皇后在的时候还好,可是现在皇后不在了,她自己的性子又有些软,加上年纪也大了,色哀而爱驰,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天生丽质的人,再加上五皇子的事情,让她更不招皇帝喜欢,今年年初更是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搬去了偏远的一处宫院。 孔黎儿听得心中唏嘘,果然没有猜错,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没有什么难过痛苦的事儿的,康妃的确可怜,可是这个社会体质如此,她想帮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而且,她不明白,这事儿和青月什么关系。 青月的眼睛红了红,施了个礼说道:“太子妃,五皇子是冤枉的~!” 孔黎儿一愣,她倒是没有想五皇子是不是冤枉的,甚至都没有想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让皇帝恼怒,现在听青月一说,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青月和五皇子,有什么渊源? “此话怎讲?”她问道。 青月回答道:“据奴婢所知,当年五皇子被冤枉和柳嫔有私情,实际上是被人陷害,奴婢不敢妄言是谁,但可以肯定是被冤枉的!” “你说,他被贬去凉州的原因,是因为被人发现与柳嫔有私?”孔黎儿惊讶道。 她不能不惊讶,柳嫔,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确定是皇帝的女人无疑,皇帝的女人和皇子发生了一点不可为人道的事儿,这消息真是够劲爆,别说是放在这个封建社会,就是放在现代社会,这种事儿也足够吸引人的眼球的。 青月继续说道:“太子妃,奴婢和柳嫔是同乡,她为人胆小本分,不敢有一丝逾越,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又怎么敢和五皇子有私?何况当时的情况疑点重重,但是那种情况之下,皇上盛怒,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查都没有查,就被拖下去处死了,五皇子被关了数日,最终被贬去凉州,康妃娘娘也跟着受了牵连,日子越发艰难。” 原来是这样。 孔黎儿沉吟了片刻,对青月说道:“你是想让本宫管一管这事儿吗?” 青月抬起头来,咬了咬嘴唇,眼中泛着泪光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不过……奴婢还是想为柳嫔做一点什么,她人已经死了,还背着这样的污名,奴婢……” “你想让本宫怎么帮她?”孔黎儿问道。 青月怔了怔,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知,只是方才看到康妃娘娘的情况实在可怜得很,奴婢这才……” 孔黎儿点了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触景伤情罢了。 她站起来说道:“走吧,回去说,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青月抹了一下眼睛,“多谢太子妃。” 两人回往走,刚走到水塘边,孔黎儿的目光无意中一掠,忽然看到有人影一闪,那人影像极了一个人。 她立时神经一紧,问青月道:“有没有看到有人过去了?” 青月一脸茫然,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 孔黎儿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眼睛花了? 她还没有想明白,有侍卫过来摇了船,她一脚踏上船,另一只脚还没有上去,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太子妃,请留步。” 一听这个声音,孔黎儿就有些头疼。 有心假装没有听到,对方已经走近了,无奈这下,她只能再次下船,回头说道:“纯贵人,有什么事吗?” 纯贵人迈步走过来,轻施了个礼说道:“太子妃,嫔妾在此恭候多时了。” 孔黎儿笑了笑,打量着她说道:“纯贵人已经如愿以偿,还来找本宫做什么?” 纯贵人的脸色平静,并没有什么难堪之色,淡淡说道:“嫔妾知道,云贵妃已经找过太子妃了吧?” 孔黎儿没有回答,只是问道:“贵人好计谋,也有好胆色。” 纯贵人短促的笑了一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嫔妾什么都不怕,现在别的没有,只有这一身孤胆了。云贵妃……嫔妾什么都不做,她也不会放过嫔妾,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嫔妾只恨自己明白得太迟,白白搭上了锦成一条命。” 孔黎儿暗道这仇恨果然会让人疯狂,只是这件事情她不想再多管什么,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本宫就祝贵人好运,愿望早日达成吧。” 她说罢,转身要走,纯贵人上前拦住她说道:“太子妃,嫔妾还有一事相求。” 孔黎儿现在就怕听到这句话,但现在被她拦着走不了,只能按着性子说道:“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纯贵人说道:“嫔妾已经向皇上求了旨,今天晚上火化锦成的时候过来烧两张纸,除此之外,嫔妾还想留下他的骨灰,只是……嫔妾出不去,所以,想请太子妃帮忙。” 孔黎儿心里狂跳,震惊的一时说不了话,她实在想不明白,纯贵人到底是怎么说服皇帝,竟然同意让她过来给李锦成烧纸,至于那骨灰,她不会是想着让自己帮着带出宫去送回李锦成的老家吧? 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不料,纯贵妃冷笑了一声说道:“嫔妾的确是想让太子妃把锦成的骨灰带出宫去,但……并不是送回老家。” 孔黎儿疑惑道:“不送回老家?那要送去哪里?” 第六十一章 孔黎儿说完,但见纯贵人轻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微凉,嘴角的弧度挑起如刀,眼神也有些锋利。 “如果太子妃愿意帮忙的话,就先放到城东郊外寒隆寺中,过段日子嫔妾会想办法出宫一趟,到时候再行安葬。”纯贵人说道。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问道:“本宫或许不该问,但你既然找本宫帮忙,就不得不问,你的意思是,不把他送回老家安葬?” “对,”纯贵人点了点头,“嫔妾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李家人。” 孔黎儿想了想,不告诉李家人也对,父母年迈,老来丧子,当真是人生的一大痛事。 她这个念头刚一闪,只听纯贵人又说道:“若不是李家人从中阻挠,嫌贫爱富,我和锦成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锦成也不会身死,有今天这样的悲惨结局,全部都是他们的过错。既然如此,嫔妾自然也不必通知他们。” 孔黎儿暗自抽了一口气。 她清楚看到纯贵人眼中的狠厉,没有想到仇恨可以把人逼到这种地步,她犹豫着,一时没有答言。 纯贵人看出她的犹豫,抿了抿嘴唇说道:“太子妃不必多虑,这件事情,嫔妾不会让你承担任何风险,寒隆寺的方丈受过我的恩惠,肯定会答应的。” 孔黎儿心中苦笑,看来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怕风险麻烦不愿意帮忙,其实上说实话,风险麻烦自己倒是不怕,怕的是这人心不古,怕的是热心遭了算计。 她还没有开口,纯贵人又说道:“太子妃如果愿意帮忙,嫔妾也愿意答应太子妃一个条件,将来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孔黎儿心中一动,思虑了一下说道:“那好,本宫就答应你,拿到骨灰之后,就连夜送到本宫的住处来吧。” 这次轮到纯贵人愣了,她迟疑着问道:“晚上……也可以?” “当然,有什么区别吗?”孔黎儿疑惑道。 “没,没有。”纯贵人摇头说道:“那就拜托太子妃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转身上了小船,回到了住处。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见青月一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摆手让其它人退出去,问道:“有什么事?” 青月低声说道:“太子妃怎能答应让纯贵人晚间把骨灰送来呢?” 孔黎儿一边喝茶,一边好奇问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青月一跺脚,“看来太子妃是真的不知了。” “不知什么?你好好说。”孔黎儿问道。 青月叹了口气说道:“这民间有说法,说是晚间接纳人的骨灰有可能会招灾,特别是女子、孩子还有体质弱的这些阳气不足的人,尤为如此,我们老家那边都是白天火化,即便是晚间,也很少有人碰的。太子妃您……不行,奴婢去回纯贵人一声,我们答应她把骨灰带出去已经是人至意尽了,怎能还要担此风险?” “不用,”孔黎儿心中好笑,她还以为什么事,原来青月担心的是这个,她是学医出身,解剖之类的都不在话下,太平间出入再正常不过,死人见过无数,骨灰也不是没有见过,她怎么会怕这些东西,相见这些说法。 不过,这事儿没法和青月说,她摆了摆手说道:“本宫命格硬,小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道士,说本宫今年会遭一场大病,但病过后会有福至,其它的一切小灾小难都不足不惧。放心吧。” 她一边说,一边按捺住心里的笑意,恐怕只有这样的说法才能够让人信服了。 青月果然不再多说什么,对于孔黎儿的说法,她是深信不疑,甚至还为此长出了一口气。 说完了这件事情,孔黎儿又详细问了青月关于五皇子的事情,青月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仔细说了,孔黎儿听了,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会再发生点什么,但一时也说不清楚。 一直到天黑,孔黎儿都没有再出去,也算是平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间。 天色将暗,凉风习习,孔黎儿在院中坐着,觉得这夜色真是美,空气也好,星空一望无际,天边明月如玉盘,这样的景儿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天空中不是雾就是灰,要想看星星,得找一个晴朗的天去荒郊野外碰运气。 哪像现在这样,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光。 她心情不错,吩咐青月把饭桌摆到院子里,干脆就在院子里边吃边赏夜色美景。 院子里亮起来灯,照得很亮,小桌上摆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孔黎儿落了座,兴冲冲的拿起筷子准备要吃,一低头,看到桌子上的吃食,心头猛然一沉。 她慢慢吸了一口气,面不改色的说道:“这些菜瞧着不错,厨娘呢?把她叫来。” “是。”青月应了一下,急忙去叫人。 很快,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过来,身材中等,圆脸,眉毛淡淡,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她行了礼道:“参见太子妃。” 孔黎儿打量着她,并不认识,之前也没有见过,点点头让女人平了身,示意青月盛了一碗汤。 青月正要把汤放在她面前,她摆手指了指厨娘的方向,“赏予厨娘喝吧。” 厨娘急忙说道:“太子妃,奴婢不敢。” “本宫叫你喝的,有什么不敢?”孔黎儿微笑道:“看你这菜做得好,赏你吃一些,本宫今天心情好,莫要拒绝了吧。” 厨娘抿了抿嘴唇,上前几步,把汤碗端起来,用袖子挡住嘴,慢慢喝了。 随后,孔黎儿又让青月给她夹了一筷子鱼和两块排骨,她都谢过了一一吃了。 最后,孔黎儿一指盘中的一碟青菜,对青月说道:“把这个赏给她一些。” 厨娘垂首说道:“多谢太子妃,今天奴婢已经是逾越了,现在已吃得太多,实在吃不下了。” 孔黎儿微笑道:“吃不下也不怕多这么一点儿青菜吧?不妨,青月,夹给她吃。” 第六十二章 孔黎儿说完,青月立即按照吩咐给厨娘夹了菜。 厨娘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吃得痛快,拿着筷子犹豫了半晌。 事情发展到这里,青月也看出一丝不对来,孔黎儿虽然没有那么大的架子,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给厨娘赏刚的确会有,但像现在这样……不会。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厨娘手里的那道青菜,转身去取了试毒的银器。 孔黎儿看得清楚,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些人还在用银器来试毒,实际上并不太科学,有很多毒并不是银器可以试出来的,更何况…… 但是她没有阻止,直到青月一一试完,果然不出她所料,银器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试出来。 青月满面狐疑,看了看孔黎儿,她摆了摆手,让青月退到一边。 厨娘就势放下青菜,跪下说道:“如若太子妃怀疑奴婢,现在试过,也该放心了吧?奴婢与太子妃无仇无怨,又岂敢做出这样的事?” 孔黎儿没有为她的话所动,她握着汤匙,慢慢搅动碗里的汤,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啊……本宫也很奇怪,本宫与你无怨无仇,你又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厨娘向上叩头,“太子妃试过,现在可以证明奴婢清白了。” “清白?”孔黎儿轻声笑起来,声音清冷,“你好像搞错了,本宫从来就没有说过,这菜里有毒。” 厨娘一愣,“那……” 孔黎儿把那道青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要想置人于死地,又何必非要用毒呢?在这种地方,有毒无毒可以试出来,那样的风险极大,可是,有一种方法,不怕试。那就是这些菜根本没有毒。” 青月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差点要被绕晕了。 厨娘的脸色却微微变了变。 只听孔黎儿继续说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达到害人的目的,又可以躲过毒性检查,那就是……这些菜的搭配。” 她把那碗汤也推过来,声音更凉了几分,“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喝汤,吃鱼吃排骨,但唯独不肯吃青菜,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这道青菜名叫青罗藤,平时吃倒是没有什么,而这汤里的灵白菇,单独吃也没有什么,可如果这两样一旦遇在一起,就会在人体内产生毒素,如果本宫吃下肚去,不用多,只用每样一筷子,就不能再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你说……对吗?” 青月的脸色一变,霍然转头看向厨娘,厨娘的眼中也浮现惊恐之色,她用力的握着自己的衣襟下摆,颤声说道:“不……不……奴婢不知什么青罗藤,也不知什么灵白菇与它在一起会有毒,这……冤枉啊。” “冤枉吗?”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别的东西肯吃,唯独这菜不肯吃?” 厨娘咬了咬嘴唇,垂首不敢抬头,低声说道:“奴婢……真的是已经吃饱了。” “是吗?”孔黎儿拉长了声调,“机会不是常有的,你最好如实说,否则的话,别说这一筷子,这两道菜你都要全部给本宫吞下去,或者……去受一受刑罚,你自己选罢。” 她其实也就是吓吓这厨娘,刑讯逼供这事儿,她还真做不出来。 她只是很好奇,心里纳闷得很,是谁想出这样的招术来害她,是宫里的人?还是之前就追着自己不放的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种被人惦记,尤其还是惦记着被人杀的感觉,真是他娘的太疯狂了。 孔黎儿这么一愣神,就在一刹那的功夫,她话音刚落不久,那厨娘突然挺起身抬起头,伸手一把把桌边上的菜端了过来,也没有拿筷子,直接用手一划拉,把那些菜都拨到了嘴里,“咔咔”几口就吞下了肚子。 青月也没有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想拦已经来不及,扑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咽了下去。 孔黎儿回过神,脑子里却又瞬间空白,她看着狼吞虎咽的厨娘,想不出任何的词来形容心里的感觉,血液似乎刹那间停流,手脚冰凉,后背上渗出潮湿的汗来。 她不是怕死人,而是这种“杀人”的感觉并不美妙。 虽然厨娘并不是她亲手所杀,可到底是因为她的逼迫而死,这让来自现代社会崇尚人命关天的孔黎儿一时根本无法接受。 厨娘吃下去不久,就痛苦的双手捂住了肚子,孔黎儿看到她近乎狰狞的脸,才猛然醒过腔来,对青月说道:“快,抢救!” 可要怎么救,手上没有应用的用具,再说,也迟了。 孔黎儿知道这两样东西遇到会有毒,但没有想到,毒性会这么烈,她暗自心惊,庆幸自己懂,没有吃下去,但也仍旧懊悔,不该逼迫厨娘。 这里的人都是胡嬷嬷安排的,现在出了人命,总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必须要禀告太后一声。 孔黎儿的心情极差,好好的一个夜色,居然这么染上了血腥气,她慢慢站起来,浑身依旧冰凉,手脚有些不太听使唤,青月急忙过来扶住她,小声安慰。 其它的人见状也大惊失色,都是一起来的,生怕孔黎儿再把她们也牵连,其实她们是想得多余了,现在的孔黎儿哪有那个心思。 吩咐人去叫小船,孔黎儿带了青月,上了船靠岸直奔太后的宫中。 这个时间太后应该还没有休息,唯恐耽误了时间,青月便提出带她走一条近路,虽然有些偏僻,但比原来的快不少。 孔黎儿点了点头,省得到得晚了太后睡了再折腾人家起来,青月在前面引着路,抄了近道。 这条路果然够偏僻,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几队巡视的侍卫,有的宫院中黑暗一片,都没有光亮,显然是没有住人的。 正在这时,转过一个路口,不远处突然有许多亮光,隐约还有人声,看样子人还不少少,至少有二十个人之多,十几人手中举着火把,明显比其它的地方亮上许多。 孔黎儿不由得慢下了脚步,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六十三章 孔黎儿带着青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那片火光闪亮的地方。 青月看着那个方向说道:“咦,那里好像是行康宫的方向啊。” 孔黎儿对皇宫并不太熟悉,听她这么说,不由问道:“行康宫怎么了?”她想了一下,又问:“是康妃娘娘所住的宫院吗?” 青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行康宫是之前是康妃娘娘所住的地方,后来搬走了,这里就空了起来,并没有人居住。” 孔黎儿心里疑云升起,既然是空的,没有人住,现在这么多人举着火把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康妃思念儿子心切,对这里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过来偷偷看看,结果被人抓住了?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康妃就算是失宠了也是妃位,就算是回来转一下,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她心里疑惑,但还是忍住不想去看,这宫里的夭娥子事儿太多,一出接着一出,无论哪件粘上就不好抖落下来,还是少掺合为好。 她这么想着,正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不远处又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六个宫女手里提着宫灯,分成两队,中间有一顶轿子,轿帘放着,看不清是谁,一位嬷嬷跟在轿子旁边,轿子后面还有八个宫女,也是手中提着宫灯。 这些人走得很快,眨眼就到了跟前,孔黎儿这才看清楚,跟在轿子旁边的嬷嬷正是胡嬷嬷,不用问,这轿子坐着的,一定就是太后了。 孔黎儿急忙上前去,与此同时,轿子也停了下来,胡嬷嬷对着孔黎儿行了个礼道:“老奴见过太子妃。” 与此同时,轿帘也掀了起来,太后从里看过来,微笑着说道:“是黎儿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孔黎儿犹豫了一下,有心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太后一摆手,说道:“没事,你但说无妨。” 孔黎儿见她这么说,也不再犹豫,上前几步,再次行了礼,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她还没有说完,太后的脸色就变了,眉梢挑起如刀,眼神锐利,原来亲切和善的一个人突然就变得凌厉起来,她沉声说道:“胡嬷嬷,给哀家查,好好的查!查个水落石出,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胡嬷嬷急忙跪下去,施了礼道:“是,老奴遵命。太后息怒,这件事情是老奴没有办好,人都是老奴安排的,厨娘在宫中也算年头不短了,谁知……是老奴一时不查,老奴甘愿领罪。” 太后摆了摆手,还没有说话,孔黎儿上前一步说道:“太后,这事儿和胡嬷嬷没有关系,宫中人数众多,她又管着您宫中的琐事,最近您生病,嬷嬷也急得不行,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心力去管那么多事。黎儿斗胆,给嬷嬷求个情。” 胡嬷嬷脸上浮现感激之色,孔黎儿的态度让太后心中很是高兴,胡嬷嬷是她的陪嫁丫环,这么多年的情分,早超越了寻常的主仆,都是凡人,又不是神仙,每天这么多事儿,真如孔黎儿所说,没有心力精力去管太我,何况,胡嬷嬷也上了年纪,体力精力都大不如从前了。 难得孔黎儿懂事,主动求情,她点头说道:“好罢。不过,黎儿你放心,哀家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给你一个交待。” “是,多谢太后。”孔黎儿急忙谢恩道。 其实她心中想的是,查?上哪儿查,怎么查?厨娘早已经死了,死无对症,一点头绪都没有,自己和她肯定是第一次见,无仇无怨,这要从哪里下手? 她要禀告太后,无非就是对一条性命负责,让太后知道这事儿就算了。 这事儿说完,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黎儿,哀家还有事,要去往行康宫,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孔黎儿一听太后也要去,眼珠转了转说道:“太后,黎儿不累,倒是看太后有些疲倦之色,不如这样吧,黎儿跟随您一同去,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也好有个照应。” 太后点头,微笑说道:“好,好,如此甚好。本来就是糟心的事儿,哀家也不想去,现在有你一同前往,哀家这心里还能舒坦些。” 糟心的事儿?孔黎儿敏锐的抓住了这几个字,会是什么事,能让太后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越发好奇。 孔黎儿没有多问,只垂首安静的说了声“是”,从古至今,八卦的人总是让人讨厌的,急什么,反正一会儿也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青月所料不错,目的地的确是行康宫,这里已经亮光一片,但四周鸦雀无声,连晚间的风都停了停,只有火苗突突跳的声音,偶尔爆出一两个火星来。 一见太后到了,立即有太监迎上来,随后高唱了一声,“太后驾到……” 看了一眼孔黎儿又叫道:“太子妃到……” 太后下了轿,孔黎儿跟在她的身侧,太后站在行康宫前,抬头看了看布满灰尘的牌匾,悠悠叹了一口气,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已经亮如白昼,树下的石桌前站着皇帝,他的身边还有云贵妃。 孔黎儿暗自惊讶,究竟是什么事儿,能把皇帝和云贵妃也给惊动了?她飞快的扫了一眼宫殿内,却意外的发现,这外面灯火通明,殿内却是漆黑一片。 众人见太后到了,都过来行了礼,孔黎儿也向皇帝行了礼,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忍着怒意,而孔黎儿注意到,云贵妃脸上虽然悲愤之色,但是她的眉眼间却是有些得意。 嗯?孔黎儿心头一动,有点儿意思。 她不动声的站在太后身侧,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安静的听着。 太后看了一眼四周的阵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道:“这是干什么?怎么来这么多人?觉得这事儿光彩吗?” 皇帝还没有开口,云贵妃上前行了礼道:“回太后的话,兹事体大,臣妾得到消息以后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只敢请了皇上来,毕竟天色已晚,还要是先保证皇上的安全才是。” 第六十四章 孔黎儿听着这话,暗自觉得好笑。 只听云贵妃继续说道:“臣妾也敢带了自己的贴身宫人来,太后放心,今天晚上这事儿,一定不会传出去。” 她说罢,转头对院中的人说道:“都听到了吗?谁要是敢多嘴多舌,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本宫就拔了她的舌头!” 满字子的宫女太监都呼啦啦齐声说着“不敢。” 太后淡淡说道:“云贵妃治理后宫森严,哀家素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贵妃的神色微僵,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流苏说道:“太后过奖了,臣妾也只是顾及着皇上的颜面,和纯贵人毕竟是姐妹一场,也不想让她死得太难看。” 孔黎儿心头一跳,嗯?纯贵人?今天晚上的事儿……和她有关?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衣服,孔黎儿悄悄低头,看到青月站在她后侧正冲她微微摇头,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孔黎儿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答应过纯贵人,要帮她把李锦成的骨灰带出皇宫去,今天晚上……她不是去火化李锦成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难道是……火化的时候被云贵妃抓住了? 孔黎儿不禁惊得出了一身凉汗,要是这样的话,别说带骨灰了,恐怕连纯贵人自己都尸骨两难全,如果她牙关再松一点,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抖出来,自己虽然没有做什么,但是其它人不知道啊,云贵妃不就误会了自己和她有什么私交?这要是让皇帝给误会了,可就麻烦了。 可事已至此,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慢慢收回思绪,压下心中的焦躁,示意青月不要急。 太后听了云贵妃的话,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皇帝说道:“皇上怎么看?人呢?已经抓到了吗?” 皇帝铁青着脸,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他紧抿了嘴唇没说话,这种情况下,估计他也说不出什么。 云贵妃在一旁行了礼道:“回太后的话,臣妾带人最先到的,来的时候已经把人堵在里面了,虽然没有亮灯,但太后放心,里面的奸夫淫妇,一个不少!” 太后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声音微凉道:“云贵妃,你的身份高贵,为众妃之首,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有的词说出来可有损你的身份,再说,皇上还在这里,有什么能比得上皇上和皇家的颜面重要?” 云贵妃握着手帕的手指猛然一收,丝质的帕子被握出深深的褶皱来,她勉强笑了笑,“是,太后说得极是,臣妾也是又急又气,一时糊涂了,还请太后不要见怪。” 太后摆了摆手,没有吭声,目光看着黑乎乎的窗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孔黎儿听着这些话,一时回不了神,怎么个意思?什么……奸夫淫妇?还被人给堵住了……纯贵人吗?那么那个男的是谁? 李锦成不是死了,变成骨灰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孔黎儿心头狂跳,却根本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最终开口说道:“是谁报的信?” 云贵妃回答道:“回太后的话,是萝儿,臣妾宫中的洒扫宫女。” 她话音未落,一个小宫女走出来跪在太后面前,垂了头没有说话。 太后看都不看那个小宫女萝儿一眼,淡淡说道:“以奴告主,就是以下犯上,拖下去,仗毙。” 小宫女立时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如纸,尖声叫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贵妃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云贵妃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像是被人打了耳光一般,愣在那里无法回神,根本没有理会小宫女的叫喊。 几个侍卫上前,不容分说把她往外一架,拖上就走,叫喊声渐远,直到再无声音。 宫院中又恢复了寂静,夜色更加沉肃,天边的星子似乎也隐了隐,一片云悄然飘过,一丝痕迹也无。 孔黎儿感觉自己后背上的冷汗在顺着皮肤慢慢的往下流,她没有想到,平时亲切得让她想到自己的奶奶的太后,竟然这样不容分说眉梢都不动一下的就下了杀令。 小宫女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但罪不至死啊,在这里同,人命就和蝼蚁一样不值钱。 太后面色不改,看着黑乎乎的窗口,对胡嬷嬷说道:“去,把人给哀家带出来,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待纯贵人不薄,她为何要这样做。” “是。”胡嬷嬷领命而去,带了几个宫女,直入殿中。 殿门还关着,胡嬷嬷走在最前面,伸手一推,“吱呀”一声开了。 一线月光和院子里的火把光芒迅速扑了进去,像是瞬间张开的巨兽的嘴。 胡嬷嬷没有点灯,只是提了一盏灯笼进去,孔黎儿和院中的人都看着那盏灯,慢慢的移动,从外殿到了内殿,微弱的光线从窗子里透出来,众人竖起耳朵听着,却什么也听不见。 孔黎儿悄悄看了云贵妃一眼,她盯着窗子,手中握着锦帕,身边的宫女并不认识,孔黎儿不由得疑惑,杏娥呢?怎么这个时候杏娥不在云贵妃的身边?不会是……暗中做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纯贵人……不会是被冤枉的吧?是云贵妃设计的? 这也未必不可能。 想起云贵妃当时的怒意和狠厉,设这么一个局,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纯贵人正因为李锦成的死而难过,又怎么会和别人厮混在一起? 越想,孔黎儿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瞪大了眼睛,等着看被带出来的人,想着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做。 正在这时,里面的那盏灯又动了,慢慢向外走来,很快,胡嬷嬷率先走了出来,后面的几个宫女把一个人围在中间带了出来,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侍卫服,头发有些乱,低了头看不清眉眼,尽管如此,从他的轮廓上,孔黎儿还是看出一点熟悉感。 胡嬷嬷带了人往这边走,距离越来越近,那个男人的样子也慢慢清晰起来,火光光亮中,他微微抬头,孔黎儿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他的脸,惊得差一点叫出声音来。 第六十五章 孔黎儿看到眼前的男人,震惊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李锦成啊!可他不是死了吗? 青月也很惊讶,慌乱的看了看孔黎儿,孔黎儿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惊慌。 死而复生这回事,孔黎儿是不会相信的,除非是李锦成本来就没有死,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从一开始就是云贵妃设下的一个局。 但孔黎儿还是觉得有些太费周折了,想布局可以,有必要先让他假死吗? 那眼前的人……孔黎儿仔细的打量着,她只见过李锦成那么一次,但当时离得近,同在一条小船上,还因为船身不稳抓过他的袖口。 对了!袖口! 孔黎儿想起来,如果他是李锦成的话,那么袖口一定也会有那朵小花儿,自己也是因为这朵花而判断出他和纯贵人之间有什么关系的。 想到这个,她的目光一掠,这个男人被带出来,身上的衣服应该也是匆忙之下穿上的,并不整齐,正好衣袖就翻出来一截,他的袖口雪白一片,根本没有绣什么图案。 孔黎儿心头一动,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发现猛然一看挺像,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眉眼间还有些不一样的,比如这个人的眉毛有些粗,有些稀疏,而且眉梢有一些摘拔过的痕迹。 不用再看别的,只这两点,孔黎儿就可判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李锦成。 云贵妃来得这么快,又说得信誓旦旦,不用说,这事儿和她八成脱不了干系,难道是找人来假扮的? 可是,连自己都看得出来,难道纯贵人会上当吗? 这时,云贵妃上前厉声说道:“说!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男人咬着嘴唇“扑通”一声跪下,尽管如此,脸上并没有什么悔意,相反是一种义无反顾的样子。 “本宫在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说!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染指纯贵人?”云贵妃怒声问道。 她最后一句话一出口,皇帝的脸色顿时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他抬腿踢在男人的胸口,“说!” 男人被踢倒在地,他当然不敢反抗,只是爬起来跪好,梗着脖子说道:“启禀皇上,属下与玉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因家中父母反对,所以才阴差阳错分了手,现在我们得以重逢,实在是情难自制,还请皇上……成全!” 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当着这么人的面儿,别说是一国之君,就是随便一个男人,也受不了这个。 皇帝大怒,手掌紧握成拳,眼睛瞪得溜圆,眼白里都渗出血丝来,恨不能一把掐死面前这个男人。 孔黎儿冷眼看着,听到这个男人的话,更觉得他是恶意的,现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不是明摆着找死吗?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来人,来人!”皇帝极为震怒,“把他给朕押下去,乱刃分尸!” “皇上,”云贵妃在一旁急忙安慰道:“您可千万保重龙体啊,纯妹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她虽然平时性子冷,但并不笨,怎么会放着好好的贵人不做,去跟一个什么侍卫,这……实在是不可能的呀。” 孔黎儿暗自抽了一口气,云贵妃这话简直就是压死牛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把纯贵人推下万丈深渊了。 她下意识想上前说明一下,这个李锦成并不是真的,可是……她转念一想,这个说法也未免太匪夷所思,皇帝肯定会问,那么真的李锦成呢? 问题是真的已经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化成了灰,自己要如何证明?云贵妃既然敢这么干,就一定是已经有了安排,她在宫中的根基可不是自己能够相比的,她随便找出三五个证人来证明此人就是李锦成,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她正在犹豫,忽然听到人群外宫门口的方向有人声音清悦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个声音,包括孔黎儿在内,都是一愣,齐唰唰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光线中两个女子慢步而来,走在前面的一身绿衣,手中挑着一盏宫灯,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女子,乌发轻挽,用一支白玉发钗别住,峨眉轻扫,鼻梁高挺,嘴唇红润一点,夜色光线中,美艳不可方物。 所谓灯下观美人,果然是如此。 来人正是纯贵人。 所有都愣住,孔黎儿最先回过神,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有什么念头一闪,快得让人没有抓住在,她转头飞快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的脸上也浮出几分惊讶之色,而他身边的云贵妃则是一脸的错愕,无法回神。 纯贵人面色平静,眼睛微红,走到皇帝的面前,施了礼道:“臣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贵妃娘娘。” 皇帝迟疑着伸出手,“纯儿,你……” “皇上,”纯贵人抿了抿嘴唇,眼中泛起潮意,漆黑的眼珠上似蒙了一层雾,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您忘记了,今天晚上臣妾去给兄长烧纸钱了。” 皇帝恍然,“噢……对,对,朕一时忘记了。” 云贵妃忍不住说道:“纯贵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纯贵人福了福身说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妾给兄长烧了纸钱,正想要回宫中休息,忽然看到这边火光很亮,又听到有说话声,所以过来看看。” 她顿了一下,看着云贵妃说道:“听贵妃娘娘这意思,臣妾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云贵妃噎了噎,一时没有说话。 此时,太后身边的胡嬷嬷说道:“启禀太后,刚才老奴还没有来得及说,在屋中和方才的侍卫在一起的人,也穿好了衣服,但老奴不知是否可以在这种情况带出来。” “噢?”太后冷哼了一声,“今天皇家的脸面还丢得不够吗?也不在乎这一点,就带出来吧,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闹。” 她说着,目光在云贵妃的脸上一掠,云贵妃的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的咬了咬嘴唇,附和着说道:“是,太后说得对,无论是谁,都应该严惩,以正宫规!” 第六十六章 孔黎儿发现云贵妃的话说完,胡嬷嬷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莫非,这殿中的人…… 正在这时,人影一晃,殿内的人被几个宫女带了出来,她抓着身上的衣服,头用力低着,头发散乱垂在两边,挡住了脸,看不清容貌。 她走得很慢,看得出来并不想到人前来。 后面的宫女不住的催促,直到了众人面前,太后才沉声说道:“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那女子迟疑着不肯抬头,孔黎儿仔细瞧着,总觉得她有些熟悉,云贵妃在一旁也满脸狐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再三催促之下,那女子抬起头来,孔黎儿瞪大了眼睛,看清这张脸,立时转头去看云贵妃。 她也满脸震惊错愕,脱口而出说道:“你……杏娥,怎么会是你?” 太后短促的笑了一声,“杏娥,原来是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云贵妃,你之前说的可还算数?无论是谁,都要严惩。” 云贵妃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难看得要命,她闷了半天,这才回答道:“……是。” 纯贵人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低声问皇帝,“皇上,这是怎么了?杏娥姑娘这是怎么了?” 皇帝咬了咬牙,声音像冰珠子一样,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云贵妃,又回过头看着杏娥,“哼,朕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贱婢做下的下贱之事,怎么到了云贵妃这里,就变了样子?” 任谁也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之意,云贵妃急忙跪倒,满脸委屈的说道:“皇上,臣妾……也是被糊弄了,没有想到萝儿那个贱婢竟然敢欺瞒臣妾,臣妾一时心急,也是为了维护皇上的颜面,这才……” “为了维护朕?”皇帝打断她的话反问道:“现在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你究竟是在维护朕,还是在往朕的脸上抹黑?” 云贵妃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太后冷然说道:“哀家累了,皇上,这些脏事哀家就不管了,云贵妃是众妃之首,后宫中的规矩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皇额娘慢走。” 太后要走,孔黎儿自然也得跟着,她没有理由再留下来看热闹,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不过转念一想,事情已经清楚,再接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反正明天这事儿就会人尽皆知,这种事儿,想瞒也瞒不住。 想到这里,她也向皇帝告了退,转身跟上太后往外走。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纯贵人也向皇帝告了退,表示要回去休息。 孔黎儿不禁微微有些诧异,她原来以为纯贵人会留下来看到最后,虽然不至于说因为这件事就报了仇,扳倒了云贵妃,但是至少可以出一口气,而且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奇怪,但纯贵人肯定是提前就知道了,将计就计而已,她怎么不留下来看结局,反而舍得走? 刚出来不久,太后让孔黎儿回去休息,关于厨娘的事,她再三保证会好好的查,让孔黎儿不要担心害怕,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与太后分了手,看着她的轿子走远,孔黎儿才慢慢吐了一口气,带了青月往自己的住处走。 青月看看四周无人,低声问道:“太子妃,依您看,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好像云贵妃从一开始就知情,到了最后却成了不知情。” 孔黎儿点头笑道:“青月,你总结得很对,这事儿的确是云贵妃一手做的,不过她算是作茧自缚。” 青月抽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说道:“太子妃,您的意思是说……云贵妃做的今天这个局,暗害纯贵人?” 孔黎儿思索了一下,“具体的事情我还没有想通,不过,今天的确是云贵妃做的局,这一点不会有错。但是……” 她还没有说完,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湖边的树下站立一人,月白色衣裙裙摆飘动,如层层的水浪,正是纯贵人。 孔黎儿短促的一笑,对青月说道:“解释疑惑的人到了。” 主仆二人走过去,纯贵人听到声音慢慢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对孔黎儿行了礼道:“太子妃。” 孔黎儿这次没有扶她,只是淡淡说道:“纯贵人不必再多礼了,本宫可不敢当。”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纯贵人,好手段。” 纯贵人听到她语中的讥诮,没有半点恼妈和难堪,反而是浅浅笑了笑,“太子妃过奖。如果不是因为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妾身早已经死过多次了。今天的事情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应该算是云贵妃惯用的手段了。” “惯用?”孔黎儿一怔,听出纯贵人话里有话。 “是,”纯贵人点了点头,语速缓慢,语气却坚定,“太子可知,为何今天的事发地点,会是行康宫吗?” 孔黎儿心头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她表面上平静无波,摇头说道:“本宫不知。” 纯贵人转头看向行康宫的方向,月光洒在水面,波光闪闪,清冷的光芒映入她的眼底,一片沉凉。 “说起来,上一次五皇子被害,康妃娘娘被牵连,正是在这行康宫吧?” 孔黎儿立时心头一紧,她想回头去看青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五皇子?本宫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又与康妃娘娘和这行康宫有什么关系。” 纯贵人声音越发沉凉,目光有些锋利,“当年五皇子被陷害与柳嫔有私情,致使柳嫔被处死,五皇子也被贬,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过京城,当日的手法和今天的很像。让嫔妾不得不担心,这种事要是落到自己的头上,嫔妾可没有皇子来护身,只能被皇上在盛怒之下处死。所以……这种事情不敢不小心。” 孔黎儿心头豁然一亮,看来自己所猜测的不假,这个纯贵人当真就是一早就知情,不过就是将计就计而已,这样一来,云贵妃计划不但落了空,还损失了皇帝的信任,以及一个得力的大丫环。 现在的杏娥失了身,众目睽睽之下受此折辱,就算她只是个宫女,可说到底也是一个女人,这次的事情,只怕杏娥心里也后悔怨恨不已。 第六十七章 孔黎儿暗道了一声“厉害”,这纯贵人当真是不可貌相,不动则已,一动起来竟然出手如此利索。 难怪她没有留下来看皇帝如何发落云贵妃,原来是早就心有成竹,这种局势之下,就算是皇帝再想护着云贵妃,也得掂量一下了。 何况……这次云贵妃做得太过分,皇帝也不是傻子,他应该清楚,要是这次的事情被云贵妃得逞了,那他损失的不只是一个贵人,还有自己的面子,这种耻辱他得戴在头上,永远摘不掉。 而纯贵人的最厉害之处,在于她明明知道,却没有哭诉求皇帝严惩云贵妃,反而是大方退出,给皇帝自己发落,相比之下,云贵妃的咄咄逼人,更显得纯贵人大度贤良。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对纯贵人说道:“贵人手好段,也是好计策。那么,贵人在此等候本宫,是为了什么呢?骨灰吗?” 她说着,目光一掠,并没有纯贵人的身边发现什么骨灰。 纯贵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愁,她望着远方水面,声音轻柔的散在风里,“嫔妾此来,只是想告诉太子妃,嫔妾对皇上说的是,死去的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因为辗转得知我入了宫,所以当了侍卫来碰运气,不料被刺客杀死,我们兄妹从未相认,只不过是嫔妾看到他袖子上的刺绣图案,所以才认出他来,可惜,他已经永远无法知道了。所以,皇上才答应嫔妾来送他最后一程。” 孔黎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之前还奇怪,皇帝怎么会答应让纯贵人来送李锦成,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加上纯贵人的美人儿泪,皇帝想不心软都不行了。 纯贵人继续说道:“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就把骨灰交给太子妃,但不想云贵妃竟然做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所以,嫔妾想着,再多留一晚,明天再交给太子妃,左右今天晚上皇上都没有时间来嫔妾的宫中,就让嫔妾再多陪锦成一晚吧。” 孔黎儿听了这话,心中莫名的一酸,一时竟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纯贵人与李锦成的情分本宫深为感动,贵人还请节哀,什么时候想交由本宫,贵人自行安排便是。” “多谢太子妃。”纯贵人福了福身说道。 孔黎儿转身上船回住处,远远的回望,纯贵人还站在水边没有离开,她心头沉重,不得不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回到住处,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厨娘的尸首早已经不见,血液也擦拭干净,甚至连血腥味儿都没有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孔黎儿却清楚得知道,这里就在不久前,刚刚有人因自己而死。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头就有些发堵。 孔黎儿刚到院中,主事的嬷嬷就走出来,带着一众宫女来到孔黎儿面前,跪下施礼说道:“参见太子妃。老奴等办事不利,还请太子妃责罚。” 孔黎儿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太后发了话,她摆手说道:“嬷嬷不必如此,本宫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你们一直用心照顾,本宫都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在太后面前本宫也是如此说,你们放宽心吧。” 众人一听,急忙都叩首,“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为首的嬷嬷说道:“回太子妃,太后那边已经传下话来,让奴婢等收拾了东西,明天一早就请太子妃搬离此处,换个宫院居住。” 孔黎儿明白太后的用意,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嫌这个地方晦气,不愿意在这里住,不过,她怎么会在意这些,何况搬来搬去的十分麻烦,自己也在这里住不了多久就要出宫,何必找这种麻烦呢。 想罢,她摆手说道:“不必了,本宫也没有那么娇气,这里的风景好,本宫很喜欢,你们安排一个人去回太后一声,就说不用麻烦她老人家为住处的事情费心了,本宫就住在这里,一切都好。” “太子妃……”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孔黎儿摆了摆手,吩咐青月准备了水洗漱,嬷嬷也只好作罢,亲自去回了太后。 今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太后想睡也睡不着,正和胡嬷嬷在谈论,听到孔黎儿不搬的消息,太后笑了笑说道:“这个孩子……哀家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懂事,仁厚,还聪明。算啦,就由她吧,你们小心伺候就是,不可再出差错。” 嬷嬷急忙应了,转身回去。 胡嬷嬷笑着说道:“太后,瞧您高兴的,这几天可都没有这样展颜过。” 太后笑得更开心,“嗯,你说得是,这几天糟心的事情太多,也就黎儿这孩子,让本宫开心。不过……” 她略一迟疑,胡嬷嬷问道:“太后,怎么了?” 太后想了一下,摆手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哀家忽然觉得……你有没有觉得,这次黎儿进宫来,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胡嬷嬷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太后不说的话,奴婢一直忙着没有时间空下来想一想,您这么一说,倒是觉得,的确是有些不太一样。” “这孩子……”太后叹了一口气,“之前还担心她的性子太软,这一国之母,到底也不是好当的,哀家还想着让她时不时入宫来,好好提点她,现在看来,她这一病,倒病得聪明了。” 胡嬷嬷笑着行了个礼,“太后尽可以放心了,这也是皇室之福啊。” 太后脸上再次露出笑意,微微点头。 这一晚上孔黎儿睡得倒还算是安稳,一觉到了天亮,青月伺候着洗漱吃了早膳,正想着去给太后请安,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放了礼道:“回太子妃,康妃娘娘在外求见。” “噢?”孔黎儿疑惑,康妃找自己做什么?平日里素无往来呀。 她正要说请,只听外面有人高喊道:“太子殿下驾到……” 孔黎儿立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大早上的,他来干什么? 转头向外望,太子萧岩锐已经迈步走进了院中。 第六十八章 孔黎儿见有这么多人在场,只好给萧岩锐简单福了福身,算是行了礼,虽然心有不甘,但自己目前还得指着这“太子妃”的名号混,表面上要过得去才成。 “太子殿下,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吗?”她说完,心里暗想道,有吩咐我也不照你的办。 萧岩锐嘴角勾了勾,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没什么吩咐,就是听说,昨天有人意图谋害,特意过来看看。” 孔黎儿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说道:“那可真是多谢太子殿下了,不过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这又不是第一次。您这关心……来得未免晚了点儿。” 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恨,到这个时空,谁也不认识,要是穿到一个孤身身上也就算了,可偏偏是这么个身份显赫的,但也只是表面上,在京城举目无亲,算起来这未婚夫应该是最亲的了吧,偏偏这位…… 唉,不提也罢。 萧岩锐听出她语气里的讥讽和不满,但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觉得有点意思,他笑了笑,问道:“听说太后让你搬走,你没搬?” 孔黎儿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子殿下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来问我?” 萧岩锐环顾四周,“胆子挺大,不过,这也的确像是我萧岩锐的女人。” 孔黎儿听了这句,心猛然一跳,耳根有些发烫,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从身份上来说,的确是他的人啊…… 萧岩锐的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外面的是康妃,她来找你,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是不是好事,我都得见一见。”孔黎儿指了指屋里,“太子殿下请吧。” 萧岩锐没有再说什么,点头走了进去。 康妃看到萧岩锐进去了,本来想着走,但又已经让人通报了,正在进退两难,见有人出来送信说孔黎儿让她进去,她只好走了进来。 孔黎儿站在台阶上,看到她进来,迈步走下台阶,行了礼道:“见过康妃娘娘。” 康妃急忙扶起她,“太子妃不可。” 孔黎儿抬头看着她,近距离看,她的脸上苍老的痕迹明显,比起保养得光润鲜亮的云贵妃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心中发酸,替康妃有些难过,“如何不可,在您面前,黎儿是晚辈。” 康妃一怔,随即脸有些发红,她垂下眼睛,“太子妃……身份尊贵,本宫不过是……” “您是皇上的康妃娘娘,高居妃位,您还是五皇子的生母。”孔黎儿微微握了握她的手说道。 康妃本来就红着的眼圈一下子泛起潮意,她抿了抿嘴唇,后退一步,竟然向孔黎儿行了一个大礼。 孔黎儿急忙伸手去扶她,她执意要拜,声音颤抖着说道:“太子妃,我此次前来,正是有一件相求,还请太子妃帮忙,救救五皇子!” 孔黎儿想到她是有事才来,但没有想到会是为了五皇子,但一转念也在情理之中,但…… 她略一迟疑,“五皇子不是在凉州吗?” “是,”康妃面露沉痛之色,“正因为如此,才想请太子妃搭救!” 孔黎儿不禁有些惊讶,看她这样子,难道是五皇子在凉州出了什么事? 她还没有开口,康妃又继续说道:“想必太子妃已经知道了,五皇子因为之前犯下大错,被皇上发落到到了凉州,那里穷苦不堪,近两年才有所好转,本来皇上心里的气消了一些,再加上五皇子这段时间的确安分,也算干得不错,有心把他调回京城。不想,不知怎么的,在凉州境内突然来了一帮马匪,几次作案,但都来无影去无踪,一直也没有找到凶手,近来几次都是抢的富商,赎金照收,人照杀,这下子可就惹出了麻烦……” 孔黎儿听着康妃哭诉,这才明白,其中有一个富商在京城中有亲戚,因为交了赎金还被撕了票,家里人气愤不过,以为是凉州父母官治下无方,一怒之下奔了京城,几经辗转,把状告到了皇帝面前。 这样一来不要紧,连带着五皇子也被连累,他这两年辛苦的政绩也被抹煞不说,还担了不小的责任,眼看着回京无望,还有可能被责罚。 孔黎儿心中唏嘘,同样是皇子,可这五皇子的命也太苦了点儿,波折不断,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她沉默了一下,对康妃说道:“那么,康妃娘娘想让本宫做什么呢?” 康妃抹了抹眼中的泪说道:“太子妃,我是想求你,能不能和太子殿下说一声,请他帮忙求一求皇上,毕竟都是兄弟,我不求五皇子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安无事,不要再受苦,太子妃……” 她已经不自称“本宫”,而是说“我,”其中卑微低头之意可见,孔黎儿没有想到她是想让自己去求萧岩锐,要是求到自己头上,能办的自然也就办了,可是……去求萧岩锐,这…… 她正在犹豫,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康妃娘娘,你想求本宫,为何不直接来找本宫谈?” 萧岩锐迈步走了出来,衣袂轻摆,如翻起的水浪,站在不远处,不怒而自威。 康妃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低头说道:“太子殿下,我朝有规矩,不容许后宫干政,我为五皇子求情,虽然不是为了政事,但……” 萧岩锐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原来,康妃娘娘还记得这条规矩。” 康妃的脸色微白,抿嘴唇说道:“……是。” “既然如此……”萧岩锐还没有说完,孔黎儿朗声说道:“她没有干涉政事,不过就是一个母亲思念儿子心切,不忍心看儿子受苦,想要你帮着说句好话,让他免受苦难罢了,这很过分吗?” 几句话说到康妃的痛处,她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簌簌的落了下来。 萧岩锐转头去看孔黎儿,孔黎儿抿着嘴唇瞪着眼睛回望着他,目光清亮,没有半分退让和胆怯。 四周很静,在这样的目光里,阳光都似乎退了退,萧岩锐看着孔黎儿,嘴角忽然翘了翘。 第六十九章 孔黎儿见萧岩锐这么诡异的笑,心里有些打鼓。 对于这个渣太子未婚夫,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更别说赢了,就是嘴皮子上占上风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你笑什么?”她问道。 萧岩锐那抹淡淡的笑意早已经淡去无痕,“本宫会好好考虑,也会派人去查一下,那帮马匪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他松了口,康妃喜出望外,她从心里对这个年轻的太子就有些说不上来的畏惧,他的气场太强大,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摒住呼吸,不敢造次。 她急忙道了谢,萧岩锐淡淡说道:“康妃娘娘还是起来得好,让别人看到不太合规矩。” 康妃身边的宫女急忙扶她起来,萧岩锐又说道:“康妃娘娘先回去吧,本宫也该和太子妃一起去给太后请安了。” “……是。”康妃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孔黎儿想问她怎么不去向太后请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康妃离开之后,萧岩锐问道:“你想说什么?” 孔黎儿也不隐瞒,说道:“康妃娘娘为何不去向太后请安?” 萧岩锐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自从五弟被贬之后,她这个康妃也就是名存实亡,除这个名头还在,其它的都没有了。” 孔黎儿心中不忿,“连请安的资格也没有了?” 萧岩锐转头看她,“自然,向太后请安,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之前的纯贵人不就是没有吗?现在也登堂入室了,说起来,她最该感谢的人,应该是你吧?” 孔黎儿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心里有些生气,冷笑了一声说道:“宫里卧虎藏龙,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够左右的?太子殿下还是不太抬举我了。” “嗯?”萧岩锐微微挑眉,“怎么?你不是答应她把骨灰带出去吗?就冲这一点,她应该感谢你吧?” 孔黎儿暗自吃惊,微微抽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说道:“太子殿下真是消息灵通,直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下倒轮到萧岩锐微微惊讶,他还真没有想到,孔黎儿会一口承认下来,没有丝毫的迂回,敢承认这种事儿,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他本来想提醒孔黎儿不要去管这些事儿,包括刚才康妃所说的事,老五如果回京,虽然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总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 也不知道得怎么回事,他忽然从心里不想抹煞孔黎儿的这份热情劲儿,从一出生到现在,他一直都保持着冷静,甚至是冷血,遇人遇事先要衡量利弊,每天,不,应该说是每时每刻都在计算得失,从来没有像孔黎儿这样,不为别的,只为心中的感受和那份最初的善意。 只要她愿意,做的事儿不太出格,自己完全可以摆得平,又有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伸出手,为她掠了一下耳边的发,“没什么事,既然是在宫里,自然要来多看看你,太后也乐意看到,不是吗?” 他的指尖掠过她的腮边,他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很美,有力量却并不粗大,手上的皮肤更是光洁,手控的妹妹看到一定会爱不释手。 孔黎儿有一瞬间的失神,萧岩锐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冽香气,不知道是什么,但出奇的好闻,让她感觉心神安静。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凄厉如鬼啸,孔黎儿和萧岩锐都瞬间回了神,立即赶往声音来的方向。 一路出了宫院,尖叫声还时不时的传来,两人一直追到了水边,这才发现,一人倒在血泊里,另一个正在披头散发跑来跑去,狼狈至极。 一个黑衣人手执着长剑,正在不断的追杀她。 孔黎儿立时抽了一口气,对萧岩锐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呀。” 黑衣人见来了人,身形一跃,跳上了不远处的树梢,三纵两纵一下子就晃得没有了影子。 孔黎儿急忙奔过去,这才看清倒在血泊里的,是刚才和康妃一起的宫女,她伸手试了试,已经气绝身亡了。 康妃吓得脸色苍白,微微颤抖,孔黎儿轻声问道:“康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康妃摇了摇头,眼角泛起泪光,“本宫不知……刚走到这里,刺客突然冲了出来,本宫问他他也不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孔黎儿目光一掠,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她示意青月过去拿过来,竟然是一个腰牌。 腰牌的造型很奇特,两边是相对的一双翅膀,中间是一匹马,前蹄抬起,十分威武。 这是……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马匪的东西吧? 萧岩锐也走过了来,把令牌拿了过去,来回翻着看了看,“康妃娘娘,可否把这样东西交由本宫?或许对追查马匪之事有所帮助。” “当然,太子殿下尽管拿去。”康妃急忙点头说道。 孔黎儿见她的样子又心软了下来,让青月派了几个宫女把她送了回去,一路上小心照顾。 康妃千恩万谢的走了,萧岩锐对孔黎儿说道:“你怎么看?” 孔黎儿看着那块令牌,心中暗想,也不知道这古人做事都是什么作风,难道出来行刺还要带上这个腰牌?一个马匪帮,还弄什么腰牌,平白无故给人留下把柄,除非,这个帮派特别大,需要用这东西来表明身份。 再者,刺客怎么知道,康妃娘娘在这里?她可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就这么巧,刚好被刺客堵住了? 这两个问题,孔黎儿都想不通。 她想了,也就这么说了,萧岩锐微微挑眉,笑而不语。 她本来想等着萧岩锐也发表一下他的看法,等来等去他也不说,只是带着她上了船,直奔太后的宫中而去。 到了太后的宫中,这里已经是一片热闹,各宫的妃嫔大部分都到了,孔黎儿扫了一眼,意外的发现,云贵妃竟然没有来。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七十章 孔黎儿压下心中疑惑,上前向太后行了礼,萧岩锐也见过了太后。 妃嫔中立即有人打趣道:“哟,瞧瞧,咱们太子妃多得太子殿下的疼爱,这刚到宫里住着,请安就陪着来了。” “可不是,东宫距离太子妃的住所可有一段距离呢。” 妃嫔们一阵附和,孔黎儿满头黑线,她偷偷看了萧岩锐一眼,他竟然面色平静,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太后笑得开心,拉着孔黎儿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嫔妃们略坐了坐,萧岩锐在此她们说话也不能太随便,便都起身告辞。 孔黎儿又给太后把了把脉,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了,便提出要出宫的事。 太后脸上的微笑垮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唉……罢了,哀家再舍不得你,也不能强留,这两天宫中也出了不少的事情,吓着你了吧?” 孔黎儿摇了摇头,“没有,太后不要这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这么一个大家,风波总是难免的,有您老人家在这里压着,也不会翻出什么大的浪来。” 太后又笑起来,“就你会哄哀家开心。” 孔黎儿看了看原来云贵妃坐的位置,太后会意,沉声说道:“韦妃这两日在宫中闭门思过,暂时不会到哀家这里来了。” “韦妃?”孔黎儿一愣。 萧岩锐在一旁淡淡说道:“父皇下旨,云贵妃降为妃,夺了封号,自然应该叫韦妃了。” 孔黎儿恍然大悟,对于这些妃子来说,降一级倒没有什么,这个封号要是被夺了,那可是大事,封号一般是皇帝特别喜欢的才会有,而且有的是皇帝亲自给起的,不像寻常的妃嫔,只是以姓氏代替。 这下,云贵妃可算是损失惨重了。 又在太后那里闲聊了几句,孔黎儿留下一张方子交给了胡嬷嬷,这才告辞。 萧岩锐和她一起离开太后的宫中,孔黎儿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你上次说,你用那张方子给一个人治了病,现在那人的情况如何了?见好吗?” 萧岩锐心中微喜,点头说道:“很好,已经好多了。” 孔黎儿从荷包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他说道:“如果见好了,就按这方子的量再改一下吧,总用之前的量,人该受不住了。” 萧岩锐看着她的手,手指嫩如葱管,指甲上没有涂颜色,泛着自然的淡粉色光泽,他的心潮微微涌动,有一种想要握住她的冲动。 但是他定力非凡,最终还是只伸手接过那张纸,握在手里说道:“多谢。” 孔黎儿一时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家伙居然也会说这种客气话,她心软了软说道:“不用客气。治病救人是医者应该做的事,我先走了,如果病人有情况,你再找我吧。” 她说罢,带了青月转身离去。 萧岩锐站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离去,微微翘唇笑了笑。 他做了一个手势,身后无声出现一个黑衣人,“主子。” “嗯,”萧岩锐头也不回的说道:“从今天起,让岩一去孔府,暗中保护太子妃。” 黑衣人一怔,忘记了立时回答。 “嗯?”萧岩锐尾音一扬,黑衣人立即回过神来,垂头说道:“是。” 孔黎儿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妃嫔知道她要走了,都派人送了几样东西,有的是首饰,有的是布料,零零总总倒也不少。 纯贵人也送了东西,她现在正得皇帝的宠爱,得到的赏赐比别人多得多,穿戴虽然还是简约风,但是比之前要精致多了。 她送来的礼是一套羊脂玉的头面,整套用好看,单独某一样拿出来也好看,在一个檀木盒子里装了,分外精致漂亮,除了这套首饰之外,还有李锦成的骨灰。 孔黎儿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把杏娥给弄到那间屋子里去的,那个长得极像李锦成的人又是谁,这里面的弯弯绕太多,这些人的脑子里全是算计,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多呆了。 拿着这些东西,把李锦成的骨灰藏好,孔黎儿带着青月一路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没有多远,忽然听到有喊她,她让马车停下,青月掀帘子看了看,“回太子妃,是康妃娘娘。” 孔黎儿从车上下来,康妃气喘吁吁的到了跟前,把一个小荷包递给了她,“太子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这两年……手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唯一能拿出手的,您可别介意。” 孔黎儿想推辞,但看到她微微惶恐又期待的模样,便微笑着接过说道:“娘娘客气了。东西贵重与否,本宫更看重的是心意,您放心,您的事儿,本宫会挂在心上。” 康妃听到她的话,眼神一亮,“多谢太子妃。” 孔黎儿重新上了马车走出很远,青月悄悄看了看,康妃还站在原处。 孔黎儿捏了捏荷包,很薄,很轻,不知道是什么,她打开一看,只是一张纸,莫非是银票?可看那样子有些泛黄,又不太像,她抽出来展开一看,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是一张地契。 但是这上面写的是哪儿,孔黎儿却不知道。 青月凑过来看了看说道:“呀,这是一张地契呀,这地方……好像有些熟悉,咦,奴婢想起来了,这是五皇子出宫立府时所住的第一套宅子,后来因为小,好像还因为点别的什么,又换了一处大的,没有想到,康妃娘娘竟然……” 孔黎儿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份大礼,一处房子啊,还是在京城的房子,就算是小,之前是五皇子所住的地方,也一定错不了,这要是在北京城,那可值老钱了。 孔黎儿问道:“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青月点头说知道。 孔黎儿立即说道:“那好,我们先不回府,先去一趟这里,看看再说。” 青月和车夫说了一声,车夫转了方向,向着那处宅子而去。 等到了宅子面前,这里的景象却让孔黎儿有些始料不及。 第七十一章 孔黎儿原来想着,不管怎么说,五皇子也是皇帝的儿子,住处不说是豪宅,也该差不多,没有想到,一到这里才发现,好像是已经荒废许久了。 院门前的石狮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只能看到狰狞的牙,门上的牌匾也掉了一半儿,不知道全称是什么了,黑漆的大门上铜钉掉了几个,看起来破坏不堪。 她愣了一会儿,青月显然也没有想到,试探着说道:“太子妃,不然……先回去吧,回头奴婢带人来打扫干净了您再过来。” “不用。”孔黎儿摆了摆手,“到都到了,走,进去瞧瞧,” 青月上前推开沉重的门,“吱呀”一声,掉落了不少的灰尘,映着眼帘的是满院的荒草,都看不见路了。 孔黎儿提了裙摆,慢慢向前走,仔细看着四周,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从后院飘过来的。 她立即让青月带路,直奔后院,后院的草也不少,两人好不容易走到后院,那股子味道越来越浓。 闻着这股味儿,孔黎儿莫名的兴奋起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只待亲眼看到确定。 一直走到一处小井前,孔黎儿发现这里是一口废弃的井,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好,井口处有些青色的泥,软粘的瘫在那里,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哎呀,”青月捂着鼻子说道:“这是什么味儿啊,奴婢想起来了,当初五皇子修园子,好像是听说发生了什么,没有修成,五皇子想把这宅子卖了,也一直没有卖出去,现在看来,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吧。” 孔黎儿心中大喜,这些人不识货,现在倒便宜了自己。 她对青月说道:“去,在马车找一个陶瓷罐子来,要有盖子密封好的。” “太子妃……”青月迟疑一了下,快步转身去了。 孔黎儿弯下腰,伸手指在泥上抹了一点儿,仔细闻了闻,没错,这就是一种有特殊物质的泥土,可以用来做面膜的,而且,这里没有受过污染,和到处充满工业气息的现代社会不一样,这种天然的泥,效果一定翻倍。 青月很快来了罐子来,见孔黎儿要去装泥,急忙说道:“太子妃,让奴婢来装吧。” “不用,”孔黎儿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手上抹一些,看看效果究竟如何,是不是如自己预想中的那样。 她挖好了泥,把盖子盖上,又四处转了转,发现这里也就是年久失修,没有打理,格局的还是非常不错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找到一处水塘,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干涸,看起来是有活水,把手上的泥洗净,果然不出她所料,手上皮肤白嫩细腻,水润度比刚才提升了不少。 孔黎儿心中大喜,真是好运从天降,居然被她找到这么一处宝贝,她心里慢慢形成一个计划,或者……自己的命运就要发生转折了。 她急忙带着青月回了孔府,到了府门前,吩咐人把东西搬下来抬进去,一抬眼看到林肖白,他慢步走过来,“太子妃。” 孔黎儿点了点头,“在府中怎么样?都熟悉了吗?” 林肖白笑了笑没说话,孔黎儿想了一下,“我不在这两天,府里安宁吗?有没有来刺客?” 林肖白目光一掠,“太子妃,还是回院中再说吧。” 听他这么一说,孔黎儿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又发生什么怪事了吧? 回到院子里,她连口水也没有喝,就问林肖白到底有什么事,不料,林肖白一晃头说道:“太子妃,您不在这两日,我也没有在,所以并不太清楚。” 孔黎儿一怔,心里多少有些不太高兴,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不在,他不趁机熟悉一下府里的情况和环境,也跑出去了? “噢?你去哪里了?”孔黎儿问道。 林肖白笑容浅浅,“不瞒太子妃,我一直在您左右。” “什么?”孔黎儿一惊,差点跳起来,“你……你是说……你随本宫一起入宫了?怎么没有看到你?” 林肖白修长的手指抚着剑柄,淡淡说道:“若是被您看见,那我还怎么当这个侍卫长?” 孔黎儿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话,皇宫之中戒备何其森严,林肖白竟然可以出入自如没被发觉,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本事,这样的人,镖局的那些愚蠢的人真是瞎了眼睛,白白丢失了一个人才,让自己捡到了。 不过……如果不是林肖白掩饰得好,恐怕也早已经被人灭了。 她想罢多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你既然一直在皇宫中,本宫问你,你有没有看到当时在水边发生的一件事,有两个女人被一个黑衣人……” “太子妃是指,康妃娘娘遇刺的那件事情吗?”林肖白问道。 “……”孔黎儿噎了一下,可笑她还形容了半天,什么两个女人一个黑衣人,人家早都清楚了。 “嗯,”她点头说道:“你可曾看到事情的经过?” 林肖白摇头说道:“不曾。我方才说了,我一直是暗中跟着您的,关于康妃娘娘的那件事,我和您到的时间差不多。” 孔黎儿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凉州吗?对这个地方了解多少?” 林肖白眼神一暗,嘴唇微微抿了抿,顿了一下低声回答道:“我的父亲……就是在凉州出的事。” 孔黎儿一怔,下意识的说道:“抱歉。” 这次倒轮到林肖白愣了,“太子妃说什么?”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什么,你既然跟着去了,当时肯定也听到了,马匪的事就出在凉州,这件事会如何发展,本宫暂时也不知,如果有需要的话,你想不想去一趟?” 林肖白短促的一笑,“凉州,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都是一无所获。” 孔黎儿立即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马匪的事?” 林肖白正要回答,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又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第七十二章 孔黎儿转头望过去,一个丫环从外面快步进来,施了礼道:“回太子妃,白小姐来了,在院外求见。” 白玉莲?孔黎儿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有心不见,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计划,什么人有什么人的用处,便点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林肖白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先行告退了。” 孔黎儿说道:“也好,回头我们再细说。” 林肖白刚一转身还没有来得及走,白玉莲带着丫环秋儿就走了进来,一抬头看到林肖白也在,白玉莲微垂了眼睛,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她这次倒觉得乖了,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走到孔黎儿的面前,行了个礼道:“太子妃。” 孔黎儿也不和她客气,点头说道:“嗯,来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白玉莲微笑道:“没有什么事,只是这两天没有来拜望,心里惦记得很。听说你入宫了,刚刚得到回来的消息便赶过来了。” 孔黎儿似笑非笑,“有心了。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白玉莲一怔,急忙解释道:“太子妃不要误会,实在是关心则乱,这两日经常出来闲逛,适方才听到路人说看到有马车拉了不少的东西停在门口,我猜想着,大概是回来了。” 孔黎儿听到她提到东西,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之前要东西要惯了,这话是不明什么其它的含义,反正她决定,既然自己来了,代替了原主,那么就不会再和这朵白莲花再有什么过深的交集,至于东西……给了她还不如赏了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她们还能更感激自己,干起活来更卖力气。 所以,她并没有接白玉莲的话,转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只是来探望吗?本宫好得很,多谢白小姐记挂。” 白玉莲的确有心要点东西,她知道太后看重孔黎儿,每次进宫回来都有不少的赏赐,之前她都是闻风而动,过来沾点光,挑几件漂亮的首饰,宫里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但这次……似乎孔黎儿并没有给她看的意思。 她心里懊恼,但也不敢明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现在的孔黎儿和之前不一样,不是容貌变了,而是眼神和……神态,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让她不敢再像之前一样随意。 当然这只是她的感觉,她也派人查过,两三天的功夫过去,一点收获都没有,难道孔黎儿病了一场倒病出精气神儿来了?真是可恨。 “嗯?”孔黎儿见她半天不答话,鼻音一扬,带着明显的质疑。 白玉莲回过了神,笑了笑说道:“太子妃,我还有一事。” “说。”孔黎儿说道。 “是这样的,再过三天,我们白府要开一个花茶会,不知太子妃有没有兴趣参加?”白玉莲问道。 孔黎儿本来对这种聚会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不动声色的问道:“都是什么人参加呀?” 丫环秋儿福了福身说道:“回太子妃的话,这次的花茶会,是我们夫人为了给大少爷相亲举办的,为了避免双方难堪,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除了温家小姐和夫人之外,还有十几位其它的贵妇小姐。” 孔黎儿眼睛微亮,相亲?哎哟,还这种事儿?等等,温家? 她点了点头,“白少爷要和温家的小姐相亲?哪个温家?” 白玉莲回答道:“正是温建超大人的千金。” 温建超……孔黎心中冷笑,果然是他,那个把纯贵人献了出去,以此博和最好前程的温大人,听说,他最近又快升迁了,还真是官运亨通。 听纯贵人说,这个温建超现在投靠了韦家,也就是云贵妃那边的人,他也知道,就算是把赵玉纯献给了皇帝,赵玉纯心里也是恨他的,不可能成为他在宫中的靠山,与其这样,还不如投靠了韦家。 不过,云贵妃对纯贵人如此痛恨,按说得知是温建超把她送进宫之后,应该是对他也万般厌恶才对,怎么又会让他投入到韦家的阵营?看起来,这个温大人,还真是不简单。 白家是谁的人,孔黎儿现在还没有弄清楚,不过,一旦温白两家结了亲,到时候白家有很大的可能也会投入到韦家的阵营里。 韦家和孔家素来面和心不和,孔黎儿进宫这两天也见识了云贵妃的毒辣,本来想着化解一点儿,没有想到……算了,这种事儿自己还是干不来。 孔黎儿这么想着,便点头说道:“好啊,本宫到时候会去的。” 白玉莲喜出望外,脸上笑意如花,“那就恭候太子妃大驾啦。” 送走了白玉莲,青月低声说道:“太子妃,奴婢觉得,这白家的花茶会,不去也罢。” 孔黎儿略惊讶道:“为何?” 青月抿了抿嘴唇,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在心里默默说道,为何……您说为何,今年一共参加过三次白家的花茶会了,一次喝醉被送回,一次被挂破了衣服,一次掉了玉佩,还把发钗搭上。 次次都有意外发生,这次……还去?太子妃,您能不能长点记性啊? 当然,这样的话,她不敢说,但她觉得,这白家根本就是没有安好心,处处都想着让太子妃出丑,每次参加的都有不少的贵妇小姐,这要是传得多了,万一…… 她叹了口气,说道:“太子妃,奴婢只是觉得,白家很多事情做得不周全,太子妃之前去总会意外受伤之类,这次病好不久,不想您被折腾罢了。” 她的话说得含蓄,孔黎儿一转念也就明白了,就凭白玉莲这作派,孔黎儿也能想象得出,之前没有少受欺负暗害。 不过……她微微勾唇,那是之前了,现在的孔黎儿,可不是原来的那位了,她这次前去,是有自己的目的,好好为自己将来的“事业”打算,并不是对什么花茶会感兴趣。 这朵白莲花要是不动自己便罢,要是敢动,那就让她试试吧! 第七十三章 孔黎儿有自己的打算,白玉莲也不例外。 特别是她在看到林肖白之后。 从孔府出来白玉莲的丫环秋儿问道:“小姐,您看到了吗?又是那个男人。” 白玉莲点了点头,“当然看到了,本来还想着,不知道孔黎儿有没有收敛,没有想到,竟然一点都没有,非但如此,还变本加厉了。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这样也好,”秋儿低眉一笑,有几分阴冷,“这样的话,如果让太子殿下知道,岂不是更厌了她?” 白玉莲笑容微收,美眸中闪过几分冰凉,“她早就该让位了,她除了会投胎,有个好父亲,还有一张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小姐说得极是,”秋儿急忙附和道:“我们白府这两年也极好,声名在京城中日渐高涨,如果这次大少爷再和温家小姐成了婚,更是水涨船高。” 秋儿的话让白玉莲的笑容更凉,她微微扬了下巴,“你觉得那个温妍如何?” 秋儿飞快看了她一眼,她自小跟在白玉莲的身边,对白玉莲的性子十分清楚,一见她的语气神态,就知道不太高兴。 “小姐,依奴婢看,那个温妍是高攀了我们大少爷。” 白玉莲嘴角一翘,“本小姐也觉得是,温妍相貌普通,性子又有些野,要不是因为她那个爹,母亲才不会把她做为未来家母的人选。” 秋儿抿了抿嘴唇,想了一下说道:“小姐,有件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白玉莲扫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快点说。” 秋儿急忙说道:“是,奴婢听说……那个温小姐,十岁的时候被送去了外庄上,并不是因为……请了教习嬷嬷去学规矩了,而是因为……因为……” 白玉莲有些不太耐烦,“因为什么?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快说!” 秋儿福了福身,低头说道:“因为听说是她的生母找上了门来,扬言要找温大人要回女儿,还听说……那是一个异域女子。” “什么?”白玉莲霍然转头,紧紧盯着秋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此言可当真?” “奴婢……”秋儿吓得几乎要跪地,要不是因为地方不对,她真的要跪下去了,“奴婢也不敢肯定,只是听说。事关我们白府的未来,奴婢不敢隐瞒。” 白玉莲皱眉思索了片刻,烦躁的甩了甩手说道:“行了,起来吧。回去再说。” 马车里的气氛因为这段谈话显得有些沉闷,白玉莲双手紧握,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温妍竟然…… 虽然秋儿说是传闻,但空穴来风未风无音,何况,温妍那张脸,的确是有些和别人不同,眼窝深,发色也浅一些,早年间温建超曾经出任江都省巡察,要知道,江都省位于边陲之地,虽然富庶,在那里为官也是封疆大吏,但是那里民风彪悍,常有异族人出入。 不会是……温建超在那里的时候,认识了温妍的生母吧? 要是这样的女人嫁到白家来,那以后……她不敢再往下想。 心情正烦躁着,忽然马车猛然一转,像是转了半个圈,白玉莲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肩膀撞到了车壁上,痛得她几乎要喊出声来。 秋儿急忙扶住她,对外面的车夫怒声说道:“干什么呢?找死啊?伤了小姐你担当得起吗?” 车夫在外面喘着气急声说道:“小姐恕罪,小的也不想,对面来了一匹马,惊着了。” 秋儿立时一掀车帘,外面的情景映入眼帘,一看果然是,马车前面不远处有一匹马打着响鼻,比自己马车上的这匹马高出一大截,再往后一看,半条街都被它给祸害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满地都是。 白玉莲一见这种情景,本来就烦躁的心情越发不悦,正想让车夫换条路走,忽然见前面快马加鞭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匹白色的马,全身上下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光滑闪亮,马上端坐一人,那人穿了一身玄色锦袍,衣领袖口和衣摆都绣着螭纹,外面披着同色的披风,上面绣着大朵的暗色芙蓉,长风卷起他的披风如浪,芙蓉花如在他身上盛开,看着人心神迷醉。 他的乌发如水,扣在白玉冠里,长眉身长扬,似苍鹰的翅膀,眉下的那双眼睛黑亮如星,亮闪闪的逼进人的心里,白玉莲只觉得,那目光瞬间把她心里的烦躁都驱散了,忍不住心神一荡,本来想让车夫也转道,也忘记了。 她怔怔的看着来人,呼吸都忘记了。 秋儿扯了扯她的衣摆,小声的提醒道:“小姐,快给太子殿下行礼呀。” 白玉莲回过神来,急忙下了马车,飘飘万福行了个礼道:“臣女玉莲见过太子殿下。” 萧岩锐坐在马上,手里握着马鞭,目光只在白玉莲的身上一掠而过,最终停在那匹惊了的马身上,淡淡说道:“白小姐不必多礼,平身吧。” 他话音刚落,后面又追上一匹马来,跳下马把那匹惊马的马缰绳握在手里,萧岩锐说道:“把马交给你们主子,好好驯服了再带出来,还有,沿路之上坏了人家东西的,要好好安抚,照价赔偿。” “是。小人明白。”那人急忙点头行礼,牵着两匹马走了。 “太子殿下神勇,臣女佩服。”白玉莲微笑着说道。 萧岩锐垂着眼睛,慢慢挽着手里的缰绳,“本宫没有什么神勇,白小姐过奖了。” 他说罢,转身正要走,白玉莲又说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去看黎儿……太子妃吗?臣女刚刚从孔府过来,她此刻……” 她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嘴唇也微微抿住。 本来要走的萧岩锐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侧首看向她,“白小姐,想要说什么?黎儿此刻如何?本宫在等你说。” 白玉莲咬住嘴唇微微摇头,低声说道:“没有什么,她略有些疲倦,想要休息,她新招的那个侍卫正在……院中听从安排,别的,并没有什么。” 萧岩锐听了她的话,微微眯了眼睛。 第七十四章 萧岩锐沉默无语,目光却渐渐锐利,像是冬日冰凌上闪的光。 白玉莲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收紧,忍不住抬头看了萧岩锐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手心里无声的渗出汗来。 她有心把事情说得含糊,留下想象的空间,让萧岩锐自己去想,她就不信,萧岩锐那样的傲气,那样的身份,会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在院子里和一个侍卫不清不楚,何况,那个侍卫风姿还很出众。 可她等了许久,萧岩锐都没有说话,一驳马头,马鞭一响,飞快离去。 这是……什么意思?白玉莲错愕的抬头看着萧岩锐的背影,心里莫名一空。 “小姐,”秋儿小声说道:“奴婢扶您上车吧。” 白玉莲回过神,咬了咬嘴唇恨恨的上了马车。 空气比之前更紧张,秋儿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白玉莲双手紧握,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在心里暗道:“孔黎儿,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从太子妃的位置上狠狠跌落!” 孔黎儿正在用她从那处旧宅子里拿回来的泥浆做面膜,青月和铭儿看着她这一脸青黑色的泥,又惊讶又疑惑,两人一肚子问题,也不敢问,这太子妃……究竟是怎么了?别人恨不能躲开的烂泥巴,她竟然往脸上抹?这要是让外人瞧见,八成会以为她是疯了。 唉……自从这次太子妃的病好之后,性格和以前大有不同,连行为也慢慢不一样了。 孔黎儿还是用不惯这个时代的计算时间的方式,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指了指水盆,铭儿急忙把水盆端了过来,青月把湿热的毛巾备着,两人伺候着她把脸上的泥慢慢洗去。 直到她的皮肤露了出来,青月和铭儿才惊讶的发现,她的皮肤从之前又白嫩了不少,泛着微微的光泽,根本看不到毛孔,水润的像是可以掐出水来。 孔黎儿伸手摸了摸体验了一下,脸对铜镜看了看,又转头面对青月和铭儿,问道:“怎么样?” “嗯嗯,”两个人一个劲儿的点头,“这……简直太好了,太子妃,您的脸比之前更美了。” 孔黎儿心里喜滋滋的,伸手摸着脸,暗自思忖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发现这么一处宝贝,简直就是上天给安排的财路啊……哈哈。” 她指了指那罐泥,对青月和铭儿说道:“拿比茶盏略小一点三个瓷罐,把这些泥分装进去,剩下的……给本宫留着,你们俩愿意用也可以。” “多谢太子妃。”两人欢欢喜喜拿了下去,这会儿看着这罐泥怎么看怎么顺眼。 白天两个没有人时间用,第二天一早,孔黎儿洗漱完转头看到两人,问道:“用过了?” 青月点点头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是的,这泥看着丑,味道也不香,但就是用起来特别的好。” 铭儿吐了吐舌头说道:“嗯,青月姐姐说得对,奴婢也觉得,这脸都白了一些呢。” 孔黎儿心里高兴,这样看来,这泥果然是有效果,而且特别卓越,比起自己在现代社会里用得那些还要好得多。 这样看来,自己的财富之路有希望了。 吃了早膳,她又让青月准备了笔墨,画了一些化妆用的小刷子之类,一直忙碌到下午快要结束的时候问道:“去叫林肖白来。” 片刻之后,林肖白在外室等候,孔黎儿拿了图纸交给他说道:“找个做活好的工匠,帮本宫做出这些东西来,这刷子上的毛越细越密越好。” “是。”林肖白看着这些造型奇怪的刷子,心中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没有多问什么,拿了图纸转身去办了。 孔黎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不错,也不算晚,便对青月说道:“吩咐备车,本宫要出去一趟。” “是。” 坐进马车里,孔黎儿让青月吩咐车夫,去城中最大的胭脂香粉铺,车夫赶了马车一路快速行进。 “太子妃,您要去买胭脂吗?”铭儿忽闪着眼睛问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看着她笑道:“你有喜欢的吗?是什么样儿的,说来听听。” 青月笑道:“她呀,最喜欢的就是香粉了,胭脂什么的倒是不太感趣。” “香嘛,”铭儿深吸了一口气,“女孩子都喜欢呀。不过,奴婢没有多少钱,也就买那么一两种便宜的,大约就是兰花和杏花的香味儿。” 孔黎儿想了一下,这香粉就只有一个香调,而且持续的时间很短,特别是这些小丫环,银钱不多,但铭儿说得对,女孩子有几个不喜欢香的,选来选去也就只有那么几种质量略差的,这样一来,就更为单一了。 她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回去好记在小本上,这里就是不方便,用笔只能用毛笔,不能随时写记。 正在往前走,孔黎儿一边想着问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青月铭儿聊着,忽然感觉马车速度快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似乎不受控制,外面的车夫叫声也大了起来。 青月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急声说道:“姑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马……突然惊了!你们护着太子妃,我尽量控制!” 孔黎儿听得真切,心头不由得一跳,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惊了马?刚才走得平顺,又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马不断的嘶鸣狂奔,车速飞快,孔黎儿被晃得头晕眼花,差点把午饭都给晃出来,纵然有青月和铭儿护着,她们俩也是柔弱的姑娘,她的肩膀仍旧不时的碰到车壁上,痛得要死。 她紧咬着牙关,看着车窗的窗帘都飘了起来,风声呼呼的掠过,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要是这样跑下去,非得车毁人亡不可。 车夫在外面狂甩鞭子,不时的大喊,但似乎根本控制不住,孔黎儿心里更加不安,这车夫也是精挑细选的,他是军人出身,身手不错,按说制服一匹马是轻而易举的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七十五章 混乱中,孔黎儿的思路反而更清晰了起来,她隐约觉得这事儿似乎不太简单。 自己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嘶鸣,随后马车猛然一晃,接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孔黎儿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气息,往外一看,马身上站立一人,身材颀长,衣带当风,正是林肖白。 青月和铭儿扶着她下了车,林肖白从马上跳下来,把马缰绳交给了车夫,走到孔黎儿面前说道:“太子妃,没事吧?” 孔黎儿摆了摆手,“没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肖白指了指不远处,“我认识一个打造兵器的老人,拿着图纸让他来看看,听到外面喧哗,出来看到是孔府的马车。” 孔黎儿点头,看向那匹受惊的马。 现在这匹马还有些烦躁的样子,不住的在原地踏步,头也晃来晃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吗?”孔黎儿问道。 车夫一手拉着马缰绳,一边观察着马身,最终在马腹部下边的毛里,发现一点光亮。 林肖白走过去,拨开马毛,把那点光亮拔了出来,赫然是一根细长的银针。 “哈,”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心里升腾起一丝怒火,看来还真是有人暗害,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自己的命? 林肖白仔细看着那枚银针,微微皱眉说道:“这东西做得精细,别看只是一根针,越是这样的东西越能体现打造者的手艺功底。” 孔黎儿眼睛一亮,“是不是代表,可追查的圈子也缩小了?” 林肖白微微挑眉,点了点头,“太子妃睿智。” 他想了想,说道:“太子妃可否把这样东西交由我,或许,我可以请人帮上忙。” 孔黎儿看了看他刚才所指的方向,“你是指那位……打造兵器的老人吗?” 林肖白点头说道:“是。” “可以,交由你吧。不过,本宫能不能一同去?”孔黎儿问道。 林肖白迟疑了一下,“老人家性子有些怪,不乐于见生人,这样,我先去回一声,如果他老人家愿意的话,我再过来请您。” “好,”孔黎儿点头,“本宫在这里等着,你去问问吧。” 林肖白转身离去,青月过来说道:“太子妃,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用不用奴婢回去取药来。” 孔黎儿摆手说道:“没事,没有那么娇气,你们呢,有没有受伤?”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主仆三人在原地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看到林肖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来到孔黎儿的面前拱手说道:“太子妃,请吧。” 孔黎儿心头微喜,点头往里走,青月和铭儿也跟着,林肖白停下脚步说道:“二位姑娘麻烦在此等候吧。” 青月微微皱眉,她当然是不放心,谁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林肖白也才来不久,对他也不是特别了解,这万一里面再有什么危险,太子妃一个人进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孔黎儿,孔黎儿倒不以为然,说道:“好吧,你们两个先去车中休息,本宫一会儿就来。” 孔黎儿跟着林肖白进了不远处的一座宅子,这里不大,但很安静,四周种着许多的树木,都是成年大树,树冠如伞盖,把这里遮得很严实,有一种曲径通幽处的妙意。 小院中飘着花香和药香,孔黎儿吸了吸鼻子,分辩出了几种药,心里涌起淡淡的疑惑。 “裴老,”林肖白叫了一声。 从西面的厢房中走出来一位老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额角有些白发,头发梳得整齐,用布巾绑住,深蓝色的布巾和他身上的布袍颜色相同,看起来疏朗大方,十分干净利索。 他中等身材,略有些发福,圆脸,脸色看上去略有些潮红,眉毛粗浓,眼睛很亮,嘴角微翘,扯出几丝笑意。 “肖白,”老人叫道:“这位就是你说的贵客吗?” 孔黎儿走上前,“老人家安好。” 老人笑着点头,“丫头,你想问什么?” 孔黎儿看了看林肖白,看样子他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老人,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说话拘束。 她笑了笑说道:“就是刚才肖白给您的那根银针,您看出它有什么来历吗?我听肖白说,您可是兵器锻造的大家。” 老人摸着胡子,目光一闪,“先坐吧。” 孔黎儿看到院中有几张方凳,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微微有些热气,应该是刚刚泡的茶。 她微微欠身,“老人家请。” 老人走到凳子前,慢慢坐下,孔黎儿观察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又调开目光。 老人把那根针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寒光隐隐,细如牛毛。 林肖白给他和孔黎儿各倒了一杯茶,茶气袅袅,香气四溢,老人慢慢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这东西可不简单呐,这针细却韧,穿透力极强,由此可见,材质特殊,非一般的铁,再者,这打造的细度,对打造者的技艺也是一种考验。” “您的意思是说,”孔黎儿沉吟道:“能用得起这种暗器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老人一怔,随即摸着胡子哈哈一笑,“不错,聪明,丫头,你很聪明啊。” 孔黎儿笑了笑,“老人家过奖。” 老人把那根拿起来捏在手中,“依我看,这针不像是新的,样式有些老了,尖端还有一个小勾,哼。” 他哼一声,语气有些不屑,“这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做的。” 孔黎儿心头一跳,看得出老人不太高兴,对这个针的打造者也十分不喜,她琢磨着,要怎么问出口。 林肖白在一旁问道:“裴老,您指的是……” “没错,”老人长出了一口气,“当初我就看出他心术不正,可师父觉得他聪明,能够举一反三,对他十分偏爱,以为可以压得住他,可结果……果不其然。” 他语气有些悲凉,神色也黯然了许多,像是沉浸在悲伤的往事里。 第七十六章 孔黎儿不知道老人指的是谁,但是她可以隐约觉得出,这个人给老人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最后,老人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你最近不只遇到过这一次麻烦吧?” 孔黎儿微微挑眉,“老人家,的确如此,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去镖局请肖白过来帮我,您都知道什么?还请您指点。” 孔黎儿心中急切,遭人追杀,还是莫名其妙的被追杀,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个隐忧,如芒在背,不除不快,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今天一见这老人说话有门儿,她必然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 老人看着那根针,缓缓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这根针的打造者好像是十年前去了某一个杀手组织,专门为他们打造一些暗器兵器,所以老朽才这样以为。” “是什么样的杀手组织?”孔黎儿听得心惊肉跳,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儿竟然让自己给遇上了,一穿越过来就遇到这么大一个麻烦,招谁惹谁了? “这个……”老人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老朽也不知,杀手组织大多神秘,不和外界联系,何况,这一个杀手组织还有一些特别,规矩森严,若不是因为某一个机缘巧合,我也不会知道它的存在。” 孔黎儿略有些遗憾,但好歹也是一个线索,她点头说道:“多谢老人家,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一些眉目了。” 老人摆了摆手,“不用客气,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孔黎儿站起身来行了礼告辞,林肖白也跟着她走了出来。 “太子妃别介意,我没有告诉裴老您的真实身份,不然的话……只怕他是不肯相见。”林肖白解释道。 孔黎儿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可以理解。老人家生活平静,尽量不去打扰吧。” 她说到这里,再次笑了笑,“小隐于野,大隐于朝,老人隐于市,倒是一个智者。” 林肖白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点头说道:“裴老听到您这样的评价,一定会很开心。” 孔黎儿听到他不只一次说“裴老”,便问道:“老人姓裴?看得出来和你关系不错。” 林肖白抚着玉笛上的流苏,“裴老和我父亲交情莫逆,为人豪爽大气,父亲的兵器暗器都是他老人家打造的,三十年前,裴霍双雄的称号在锻造者中响当当的。” 孔黎儿略有些诧异道:“裴霍双雄?老人家所指的那个投靠了杀手组织的人,不会就是姓霍的吧?” 林肖白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他是裴老的师弟,当年名满江湖的锻造大师司马老先生,只收了这两个弟子,还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霍林为妻,裴老和他素来不太和睦,二人完婚之后裴老就独自下山闯江湖了。” 孔黎儿心中暗叹,恐怕不是不睦的缘故,是因为那个小师妹吧?因为深爱,因为怕她嫁错了良人,这才愤然出走。 只不过这些陈年往事,还涉及到别人心里的隐痛,所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去做评论。 来到外面,看到青月和铭儿站在马车边,一脸的焦急担忧,她正要说话,一转眼看到一边正牵着马的萧岩锐。 他怎么会在这儿? 孔黎儿脚步一滞,萧岩锐听到声音也转头看过来,目光在她和林肖白身上一掠,有微微的凉意。 青月急忙快步过来,低声说道:“太子妃,暗器的事儿可查清楚了?” 孔黎儿摇了摇头,“怎么都在这儿,不去车里等?” 青月垂首说道:“太子殿下在此等候多时了。” 孔黎儿走到萧岩锐面前,“太子殿下,找我有事儿吗?” 萧岩锐不去看她,手掌抚着马头,慢悠悠的说道:“没事儿本宫就不能找你了?本宫的未婚妻遇刺,总要过问一下吧。” 孔黎儿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忍不住说道:“是吗?那还真是要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了,不过这样的遇刺也不是第一次了,太子殿下这样的关心倒是少见。” 萧岩锐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侧首看向她,她丝毫不畏惧,把那根针递给他,“如果太子殿下有闲暇,不如帮我查一下,这到底是哪个杀手组织的东西。” 萧岩锐把那根针接过去,眼底的眸光一闪,比他手上的针还要锋利。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问道。 孔黎儿说要去卖胭脂的地方,萧岩锐轻笑了一声,“怎么?太后赏给你的那些还不够你用的?” 孔黎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我不是自己用,这些俗事太子殿下就不必操心了吧。青月,铭儿,走。” 青月和铭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对萧岩锐行了礼,担着裙摆上了车。 萧岩锐看了看林肖白,林肖白微微一笑,“殿下,在下也先告辞了。” 萧岩锐没有答话,只轻轻点头,林肖白跳上马车与车夫坐在一起,扬长而去。 萧岩锐翻身上了马,一路出了城,来到一处僻静的山庄处直上台阶,山庄门大开,一人走上来前行了礼,他把那根针扔给那人,“查一下,这根针是否和无影阁有关。” “是,属下即刻去查。” 孔黎儿自然不知,她这些日子被刺杀的都快习惯了,心情平复起来也快得很,很快到了胭脂楼外,车夫停了马,青月和铭儿扶着她下了车。 这里已经属于闹市区,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孔黎儿目光一掠,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异常华丽,青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那辆车,低呼了一声说道:“太子妃,是长公主的马车。” “长公主?”孔黎儿飞快在的心里盘算了一下,长公主……应该就是皇帝的妹妹,萧岩锐的姑姑了。 这次进宫倒没有见到这位长公主,听说是去祈福了,好像是长公主的儿子身体不太好,已经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病了三年有余了,长公主只此一子,自然是宝贝得很,这一病可急坏了她。 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第七十七章 孔黎儿迈步走进去,发现这间店面果然非常大,也很干净整洁,店里的伙计都穿着蓝色的长衫,高挽着袖面,露出雪白的袖口,看上去干净利索。 一见到有客人进来,立即眉开眼笑的迎上来,“哟,贵客到了,小的给您请安,您里面请。” 孔黎儿暗叹,这古代的小厮还有店里的服务生,以及酒楼里的那些小二,别看他们身份卑微,但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了的,他们大都机灵聪敏过人,一双眼睛什么都看得到,嘴甜,说得话恰到好处,让人心情愉悦。 这小伙计就非常不错。 她点了点头,小二立即问道:“您要点儿什么,小的给您介绍介绍。” “胭脂和香粉吧。”孔黎儿说道。 小二立即一指东面的柜台,“您这边请,这边都是我们店里的上等胭脂和香粉,颜色、香气都是一流。” 孔黎儿随着他走,目光在四处一掠,看到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一女人,身穿紫红色的百花锦裙,华丽异常,露出鞋尖上都缀着圆润硕大的东珠,她低着头,正在喝茶。 看这样子,应该就是长公主了。 她低了头,看不出是什么容貌,只见皮肤光润,保养得不错。 小伙计看到她的目光,低声说道:“那位是长公主,等着拿东西。” 孔黎儿想了想,走过去对着长公主行了礼,“给姑母请安。” 长公主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说道:“你是……太子妃?” 孔黎儿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小伙计吓了一跳,急忙重新施了个礼,“小的该死,不知太子妃驾到,还请您见谅。” 孔黎儿摆了摆手,“不知者不怪,何况你也没有失礼,先下去吧,本宫和姑母说几句话。” 小伙计急忙退了下去,长公主自幼长在宫中,见惯了各色的人和各怀心思的争斗,目光毒辣,仅凭这两三句话,她就对孔黎儿有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正在这时,有另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的一个小门里走出来,手里托着一个木盒,十分精致,孔黎儿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这里的掌柜。 果然,这个男人走到长公主的面前,长公主放下茶盏问道:“罗长柜,东西包好了?” “回长公主的话,您要的都在这里了。”罗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把盒子打开,里面分成了几个格,分明放着不同颜色的胭脂。 “嗯,”长公主点了点头,看出来她很满意,“算一下多少银两吧。” 孔黎儿看着这个盒子,以及里面的东西,问道:“姑母,这些胭脂,您是用来送人还是……” 长公主微笑着说道:“这是本宫自用的。” 孔黎儿心里抽了一口气,这么艳的色,她这个年纪自己用?虽然说她保养的好,皮肤也白,但毕竟有年纪的人了,用这些颜色看上去画风未免有些跳了。 她咬了咬牙,想到自己的“事业大计”,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姑母,这些颜色您先放在一边,之前一直没有正式拜会您,是我的失礼,不如今天就让我补上,送您几盒胭脂可好?” 长公主听了心中高兴,脸上的笑意也十分温婉,“你入京来时本宫刚好要去给峰儿祈福,因为日子定了不能更改,所以没有和你正式见,按说本宫是长辈该给你见面礼才是。” 孔黎儿笑着站了起来,“您收下我为您挑选的胭脂,就是对我最好的夸赞了。” 她说罢,不等长公主再说客气的话,便对掌柜的说道:“罗掌柜是吧,本宫第一次来,劳烦你帮着介绍一下?” 罗掌柜是个聪明人,听她和长公主的对话也知道是她是谁,岂敢怠慢,急忙引了路,“太子妃这边请。” 孔黎儿看着那几个柜台,精致的木质台面,雕着漂亮的花纹,那些装胭脂的盒子也不错,可以说包装都异常的华丽,只是这粉…… 在孔黎儿的眼中看来,还是太粗了。 她挑了几种颜色,罗掌柜微愣了一下,“太子妃,您确定在这几种?” 他之所以迟疑,因为这几个色平时都极少有人买,颜色并不艳丽,不能让女人的肤色看起来娇嫩。 “没错,”孔黎儿说道:“麻烦罗掌柜再帮本宫拿一张厚纸来。” 罗掌柜心中虽有疑惑,但不敢怠慢,急忙按吩咐做了,孔黎儿拿着那几种粉走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笑吟吟的一看,也不禁愣住,但也只是一瞬间,并没有怎么表露。 孔黎儿心中清楚,并不多做解释,回头又让青月找罗掌柜要了一盆温水,她自己用温帕子擦了手,对长公主说道:“姑母,您若是信得过我,不如让我来您化一次妆容,看一看我选的这几个颜色,是否漂亮。” 长公主怔了怔,“这……” “您放心,”孔黎儿说道:“不会耽误太久,不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见她如此说了,长公主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同意。 罗掌柜也觉得好奇,远远的看着,孔黎儿把挑选的粉放在那张厚纸里对折,从头上拔下一枝钗来,细细的按捻,把粉捻得更细碎。 这边青月已经帮着长公主把原来的妆洗去,孔黎儿手指轻拈,飞快的把粉末拈在指尖,手指轻柔的在长公主的脸上涂来抹去,她甚至没有挑选新的眉黛和口脂,只用了选的那几种粉,就完成了妆容。 旁边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店里的其它客人也都纷纷驻足,由原来的好奇,转变成了惊叹。 长公主本人合着眼,觉得孔黎儿动作让她十分舒服,直到孔黎儿说“好了”,她睁开眼,看到其它人的目光,急忙对罗掌柜说道:“拿镜子来。” 罗掌柜回过神,急忙拿了镜子递到她的手里,她照着镜子,慢慢睁大了眼睛。 孔黎儿用帕子慢慢擦着手,笑吟吟的说道:“姑母,可还满意吗?” “这……”长公主欣喜的说道:“太子妃,你这双手……真是太神奇了。” 第七十八章 孔黎儿听到长公主的赞美,看着她的神色,知道自己这一步算是成了。 她微笑着说道:“姑母喜欢就好。” 长公主连连点头,“喜欢,喜欢,本宫非常喜欢,这妆吧……怎么说呢?看了你这个之后本宫才知道,自己之前那些真是太艳俗了。” 孔黎儿心中暗笑,您可算是知道了。 不过,她嘴里说道:“各有各的不同,姑母也不必这样说,只是妆容不该一成不变,也不应该处处模仿别人,而是应该根据自己的肤质、脸型、发型这些综合的因素来考虑。” 她注意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只长公主,那些站在不远处围观的贵妇小姐也都在竖起耳朵听,甚至连罗掌柜都一字不落的听着,他觉得,这些对他的生意会有很大的帮助,等一会儿客人都走了之后,应该让小二赶快把货的位置都调一下,然后需要再补一些货了,只怕是以前那些不好卖的,现在都要成为销量好的了。 孔黎儿对长公主说道:“姑母,香粉的味道也不宜太浓烈,最优雅的味道应该在于淡,若有似无才最是恰到好处。而且,您的身份尊贵,不宜用一些花香太明艳的,这样吧,我回去调两味香,到时候给您送过去。” “当真?你还会调香?”长公主眼睛一亮,有了这次的妆容,她对孔黎儿已经完全相信了。 “略懂一些,”孔黎儿点头微笑,“过两天我要去白府,参加茶花会,在去之前我会做好的给您送过去的。” “噢?”长公主略一沉吟,“白府要开茶花会吗?” 孔黎儿上前一步,拢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长公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嗯,原来是这样,那好,到时候本宫也去凑个热闹。” 孔黎儿心中微喜,她要的就这样的结果,长公主如果去了,自己就又多一道挡箭牌了。 长公主要的那盒胭脂香粉让罗掌柜换成了孔黎儿用的那些,又让孔黎儿帮着她挑了几样首饰,这才带人离去。 她一走,孔黎儿就走到柜台前挑自己想要的,其它的贵妇小姐都跟着她,把她挑的东西看在眼里。 罗掌柜小心伺候,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还因为她现在可是店里的招财女神,她要的都会销量成倍上翻。 孔黎儿挑了一些东西,又给青月和铭儿买了一些,大包小包的装好,罗掌柜笑脸送出去,一直看着她们上了马车。 刚走出不远,孔黎儿正在车里和青月、铭儿聊今天的事儿,忽然听到车夫说道:“太子妃,有人在叫您。” 孔黎儿让他把车速放慢,掀起车帘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小跑着追了上来,正是方才那个胭脂楼里的小二。 “有事?”孔黎儿问道。 店小二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双手递过来,青月上前接了,展开递给孔黎儿。 一张银票,是孔黎儿刚刚付帐的那一张。 “太子妃,我们掌柜的说了,今天的生意好全是太子妃照顾,您的钱掌柜的可不敢要,那些东西就当是孝敬您的,这银票还请您拿回去。”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这位罗掌柜……果然是个人物,本来她还想着,在这个社会,以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开店站柜台,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打理照应,但是她认识的不多,这个罗掌柜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毕竟刚刚认识,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慢慢了解,还是观察一阵再说。 想到这里,她让青月把银票还给了小二,说道:“这张银票你先带回去,交给罗掌柜,你就说,这张银票让他收好,将来本宫会有地方需要他帮忙。” “这……”小二有些犹豫。 “放心,他不会怪你的,你就说这事儿和将来的生意有关,他不收下,本宫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孔黎儿说道。 “是。”一听这话,小二急忙点头同意,行了个礼快步跑回店里。 一路回到了孔府,孔黎儿让青月和铭儿把买的东西都带进屋里去,让林肖白盯着点刷子的事情,做好了立即拿来。 她换了身便装,这古代的衣服穿着实在别扭,她便自己画了张简单的图让青月看看能不能做成那样的衣服,青月虽然疑惑,但她是个心灵手巧的,没一天的功夫竟然就做成了。 那是一件t恤,外加一条阔腿裤,孔黎儿穿着特别自在,青月和铭儿看得错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但又觉得太子妃穿着真是好看得很,但青月也吩咐了要严守院门,别让外面的人瞧见,这样的衣服可不成体统。 孔黎儿换了衣服认真的做起事儿来,她先把买来的胭脂磨得更细,买的这些都太粗了,出不来那种质感,又把香粉的香味儿挨个做了注释,随后开始准备做她想做的香粉和香水。 答应了长公主的事儿,一定要做好,这是必须打响的第一炮,关系到她以后的生意。 一直忙到半夜,只是吃饭的时候休息了一会儿,其余的时间都在忙碌,她琢磨着总在屋子里弄这些也不像话,索性让青月收拾了一间厢房,专门用来做这些。 青月和铭儿在一旁掌着灯伺候着,两个人一点也困,瞪大了眼睛看着,从来不知道每天接触的这些东西还能这么神奇,在太子妃的手里简直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 最后孔黎儿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笑意,拿了准备好的陶瓷小罐把一些香粉装进去,又拿了一个小瓶,装了一些香水,随后把东西交给青月说道:“明天一早,你去一趟,把这些东西交给长公主。” “是。”青月接过说道。 孔黎儿指着做好的东西,对两个人说道:“你们俩挑着喜欢的拿一些,剩下的也装到这样的小瓶小罐里,去白府的时候带上。” “多谢太子妃。”两人欢天喜地的说道。 伺候着孔黎儿入了睡,她们俩开始忙活,手指一碰那感觉到那些粉和原来不同,又是一阵惊叹。 她们不知道的是,孔黎儿的大计,不过是刚刚才开始。 第七十九章 一夜好眠,大概是太累了,孔黎儿这一夜一次也没有醒,一觉到了大天亮。 早上是铭儿叫醒她的,青月已经去了长公主那里送东西。 她一边洗脸,一边抽了抽鼻子,“嗯?用上香水了?” 铭儿高兴的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正是呢,奴婢觉得这味道简直太好闻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和刚开始涂上时候不太一样了。” 孔黎儿笑了道:“没错,这东西就是慢慢会改变味道的,叫前调、中调和后调。” 她说到这儿,眉头微微一皱,“你是什么时候用上的,怎么这么短的时候就变成中调了?” 这也是孔黎儿比较头疼的一个事儿,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化学一类的东西,做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纯天然的,绿色健康,但很多地方也就有了局限性,比如持久度就会差一些,但是按说也不会差到这个份儿上啊。 不料,铭儿喜滋滋的说道:“昨天晚上收拾完了,睡觉的时候就用上了,做梦都是香的。” 孔黎儿忍不住笑道:“大晚上的……还用香水?” “您说,这东西叫香水?”铭儿眨巴着眼睛说道。 孔黎儿点头,“记住了,这些都要记住,以后本宫要把你们都培养成美容顾问。” “美容……顾问?”铭儿眨着眼睛,又兴奋又疑惑。 孔黎儿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她讲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正说着,青月从外面回来了。 她上前行了礼道:“回太子妃,长公主把东西收下了,您写的字条奴婢也如实交给了她,她当即就试了试,十分满意。” 这点在孔黎儿的预料之中,不论古今,女人对于美总是一致的。 吃罢了早膳,林肖白也带了孔黎儿要的化妆刷,还做了一个别致的小牛皮袋,她一见眼睛就亮了,惊喜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要做这个的?” 林肖白回答道:“属下只是按照暗器的方式做的,见这些笔刷精致,也需要这样的东西来安放才好。” “不错,”孔黎儿十分满意,对于林肖白的好感又上升了三分,这样的手下要一打才好。 她当即拿了去试,用昨天晚上做好的胭脂,在脸上刷点轻扫,林肖白猜到这些东西不应该是用来写字的,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用来往脸上刷的,他一时忘记退出去,站在外堂看着坐在镜前的女子轻点妆容,手指细长如玉,动手轻柔而快,柔软的刷头像是被赋予了魔力,在她的脸上刷点而过,竟描绘会人间最美的春色。 好像心底某处,轻轻跳了一下,荡起几圈涟漪。 孔黎儿没有注意到他,在专心的试这刷毛的柔软度和上粉度,结果好得出乎她的预料,竟然比舍友的那套名牌的刷子还好用。 她把刷子收好,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东西,嗯……一切都具备,只等那天到来了。 这天清晨,孔黎儿起了个早,青月拿了几套衣服让她选,颜色鲜艳,华丽异常,她哪一套也没有选,打开衣橱,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裙子。 青月迟疑了一下说道:“太子妃,恕奴婢多言,这件衣服很好,是用的上好的月光锦制成,只是……今天这种场合,未免有些素了。” 月光锦,孔黎儿在心里默想,真是好听的名字,手感细腻润滑,月白色的缎子,微微一动就像在闪光,像是载了一身的清白月光,这样的衣服,才是最雅致出众的。 她微笑道:“今天本宫不是主角,只是做为客人,不用太出挑,这套就刚好。” 青月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伺候着换上,孔黎儿让她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用了一支八宝发钗,和一支羊脂玉簪子,不失贵气又十分雅致。 她在镜前细细化了妆容,青月和铭儿在她身边看得如痴如醉,她索性让她们坐下,自己动手给她们化。 两人吓得面容失色,一个劲儿说不敢,孔黎儿再三说无妨,好说歹说才算是同意了。 一直到化完,两个人的眼睛都舍不得离开镜子,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这样美。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林肖白也跟着车夫坐在前面,一行人向着白府而去。 青月手里提着一个盒子,里面就是那些装好的泥、粉还有香水,这些是孔黎儿敲开事业之门的敲门砖。 她微合了眼睛,想着今天的事儿,白玉莲显然没有那么好心,不知道会出什么夭蛾子,自己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顺手摸了摸袖子里的相机,不知道今天这东西能不能派上用场。 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地方,还没有下车,就听到外面热闹声一片,铭儿先下了马车,放好了下马凳,伸手过来扶她,孔黎儿一下车,周围就静了静。 经过那天在胭脂楼的事儿,在贵妃小姐的圈儿里早已经传开,说是太子妃在胭脂楼给长公主当场化了一个妆,非常的美。 有些人还不太服气,暗地里说,长公主年纪已经不轻了,再美能美到哪里去?无非就是说出来恭维太子妃的吧。 所以,好多人都打听到今天太子妃也会来,特意想要看一看她的妆容。 让众人始料不及且惊叹的是,孔黎儿一出现,就让她们觉得自惭形愧,和孔黎儿脸上的妆容一比,她们简直就是艳俗无比。 她的脸上明明没有浓厚的妆,但就是看上去肌肤透明,不但白嫩,而且气色极好,那种润和白像是从肌肤底层透出来一样,猛眼一看像是没有化妆感,但就是……那种感觉她们不会形容。 孔黎儿明白她们的错愕和意思,无非就是一个词儿,裸妆感。 她抬了头挺着胸,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那些人一样,迈步往里走,那些女人回过神,纷纷行礼,她一一点头掠过。 刚到门口,立即有人进去报信儿,片刻的功夫,白夫人带着白玉莲就出来迎接,一见到孔黎儿,白玉莲的眸子就猛然一缩,不由自由的握了手指,恨意在心里迅速滋长。 第八十章 白玉莲看着孔黎儿美丽不可方物的样子,她心里简直就像被火烧一样难受,凭什么? 白夫人也是着实惊了一下,她知道孔黎儿美,但没有想到,这段时间竟然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只是容貌上的美,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雅气质和风华。 这才是一个太子妃应该有的样子啊…… 她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白玉莲的心思她清楚,当母亲的还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白玉莲衷情于太子萧岩锐,孔黎儿一入京她就在府里闹了好几天,后来还是自己劝解,让她知己知彼,她才去和孔黎儿结交为朋友。 本来以为孔黎儿是个愚蠢的,白玉莲回来也经常说,把孔黎儿赶下太子妃的位子是迟早的事,但今天这一见,她觉得似乎有些悬了。 心里滋味复杂,她脚下却没有停,几步快走到了孔黎儿的面前,施了个礼道:“臣妇见过太子妃。” “白夫人请起,”孔黎儿淡淡说道:“今天本宫是来作客的,您是主人,客随主便。” 白夫人起了身,笑着说道:“臣妇可不敢当,小小茶话会,能够请到太子妃是我们白府的荣光,太子妃,里面请吧。” 孔黎儿微微点头,让她在前面引路,慢步走进白府。 她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四周,白府虽然不是多么奢华,但是也绝对不穷气,特别是细节之处,她暗在心里思忖,看起来,这个白玉莲的爹是个人物,既不会大大咧咧的摆阔,像个暴发富,又有些几分品味,让人不能小瞧。 进了客厅,茶水早已经摆好,丫环婆子也是喜气洋洋,规矩站定,看得出来,平时调教的很不错。 白夫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起身告退,去迎接其它的客人,让白玉莲陪着孔黎儿。 白玉莲微笑道:“太子妃,您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而且……你今天好漂亮啊。” 孔黎儿微笑着喝了口茶,“白小姐相约,本宫岂能不来,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白玉莲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的确是,之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太子妃包涵。” 孔黎儿低头喝着茶,没有看向她,只是慢慢说道:“包不包涵的都过去了,往后看吧。” 白玉莲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一缩,心里的那口气直顶到了嗓子眼,让她几欲气得喷出一口火来,这个孔黎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不会端架子,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暗自运气,正想着怎么出这口气,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长公主驾到……” 白玉莲一愣,立即站了起来,长公主?她怎么来了?不记得给她下帖子呀。 当然不是白府看不起长公主,而是因为长公主的身份太高,怕人家不来,就连孔黎儿,也是因为白玉莲自认为和她处得不错才敢请的,否则的话也不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人来了,她急忙上前去迎接,孔黎儿放下茶盏,也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去没有走几步,孔黎儿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长公主,白夫人跟在她的身侧,脸笑得跟菊花一样,低声说着客气欢迎的话,长公主只是微微浅笑,不时点一下头。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花色锦袍,腰间挂着几个香囊,还有一块玉佩,玉佩的成色非常不错,但风头都被那些花花绿绿的香囊给夺了去,也不知道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挂这么多这种东西。 他长得倒是俊秀,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眉毛漆黑,一双眼睛很大,转来转去透出几分聪明劲儿,嘴唇微紫有些薄,轻轻抿着,嘴角有两个小梨涡。 算得上是俊俏公子一枚,就是有些病态,而且一身花哨,难免有些轻浮。 孔黎儿猜测,他应该就是长公主的独子,幕峰。 果然,白玉莲快步上前,行了个礼道:“臣女玉莲见过长公主,见过幕小王爷。” 本朝长公主是皇帝的长姐,姐弟二人自小亲厚,听说皇帝年少时并不太得先帝的喜欢,时常受到冷落,都是长公主给他安慰,不住的开导他,还曾经在其他皇子欺负他的时候给他温暖,所以,皇帝登基之后,对长公主也是百般照顾,幕峰也正因为如此,一举行了成年礼,就封了郡王。 这也算是头一份的殊荣了。 “罢了,平身吧。”长公主点头说道。 幕峰看了白玉莲几眼,眼角含着笑意,白玉莲假装没有看到,只是微低了头,一副含羞的娇俏模样,她喜欢的是太子,但是并不妨碍她享受别人喜欢她的感觉。 她凭直觉感到,这位幕小王爷对她有好感,她正欲再点什么更吸引幕峰的注意,忽然听到长公主说道:“太子妃早来了?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听长公主这说话的语气,比之前对待她们母女可热情了不少。 白玉莲身子微僵,还没有什么动作,孔黎儿已经快步上前来,行了个礼道:“拜见姑母。” “快起来,”长公主伸手相扶,喜滋滋的低声说道:“你瞧,本宫今天的这个妆怎么样?和这个发饰配不配?” 孔黎儿仔细端详了一下,长公主这个妆,显然是模仿自己那天给她化的那个,也难怪,她们都没有见过这个的,自己发挥创造怕是不行,也只有尽可能的模仿那个了,不过还算是凑合,这头上的发饰搭配得也还可以。 “嗯,”孔黎儿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不错,很配姑母,这是谁的巧手做的?” 长公主笑意放大,“那丫头没来,是本宫身边嬷嬷的女儿,心思活络,手也巧。那天本宫回去她看到了,这不今天早上就照着来了一个,这衣服头饰也是她配的。” 孔黎儿心头一晃,眼睛亮了亮,暗自欢喜,她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个致富的门道。 她正微微走神,幕峰凑过来,对着她笑了笑。 第八十一章 幕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一个毛茸茸的月亮。 “我说,你就是我那个表弟的未婚妻吗?” “峰表哥。”孔黎儿行了个礼道,心里却打了一个哆嗦,这么嗲的称呼,估计回到现代社会打死她她也叫不出来。 幕峰点头,笑意更浓,“本王闻过你派人送去的香,很特别,尤其是那个水儿,本王从来没有闻过那种香气,味道似乎还会发生变化,是你做的?” 他这么一说,长公主急忙说道:“本宫还没有说这事儿呢,黎儿……” 她一边说,一边拉过孔黎儿的手,“本宫也就随着太后叫你黎儿吧。” 孔黎儿点头微笑,“好,这样更亲切。” 长公主听她这么一说,更开心,“这香水儿真是奇特,早上起床的时候洒上了还不是这个味儿,现在似乎又变了,本宫是按照你写的字条上那样用的,本来还担心香味会淡,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好闻。” 孔黎儿回答道:“这香水和平时的香料香粉不同,分为几个调,前中后三调,既不会单一有层次感,也可以更持久一点。” 她这几个词儿说得其它人一愣,幕峰微眯了眼睛,仔细的看了孔黎儿,饶有兴趣的说道:“弟媳妇儿,本王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呀。” “噢?峰表哥请讲。”孔黎儿扫了一眼他身上挂着的香囊,大概猜出他想要让自己帮什么忙,脑子飞快转了转,这家伙看上去像是个花花公子,这么多香囊不是姑娘送他的,就是他用来随手解下来送给姑娘的。 这个年代,能够和男人以香囊为礼赠着玩的,应该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当然,孔黎儿不是鄙视谁,她知道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不为人道心酸,各有各的生活方式,不必高看自己,也不能轻看别人。 她只是把这种看法先暂时收敛一下,不能太过惊世骇俗,要慢慢来。 青楼,那可是一个巨大的市场,那里面的女人注重打扮,注意保养,对这些东西犹为上心。 果然,幕峰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弟媳妇,你能不能送我一些香水?我有用处。” 她笑吟吟的还没有说话,长公主的脸就沉了下来,“峰儿,休要胡闹。” 幕峰不再多说,但依旧向孔黎儿递了一个眼色,孔黎儿笑而不语。 白夫人此时上前说道:“长公主,太子妃,里面请吧,臣妇备好了香茶,请进屋说话吧。” 长公主点了点头,幕峰说道:“母亲,儿子就不进去了,去那边找别人去。” “好。”长公主回头关切道:“不许没有规矩。” “是,儿子知道。”幕峰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走了。 众人进了屋,白夫人让长公主坐在了首位,一直陪着说话,长公主的注意力都在孔黎儿的身上,她这次来,也是冲着孔黎儿,并非什么白府。 本来白夫人还受宠若惊,一会儿的功夫下来,她也看明白了,也不再那么热情,时不时起身告退去接其它的贵妃小姐,其它人到了一进屋见长公主和太子妃在,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客气讨好,一时间白夫人和白玉莲母女倒成陪衬,办个茶话会赔着吃喝倒全让别人抢了风头,这心里别提多么郁闷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夫人,温夫人和温家小姐到了。” 众人一听,包括长公主和孔黎儿在内,都转了目光望过去,白夫人站起来说道:“是吗?快,随本夫人去迎一迎。” 白玉莲一见,也跟上去说道:“母亲,女儿随您一起去。” 在场的贵妇微微点头,这白夫人还算是不错,她们白家是打算和温府结亲的,温家小姐温妍有可能嫁入白府当媳妇,白夫人没有端架子给她个下马威,反而出门相迎,可见情意挚诚。 其实今天的事儿也就是走个过场,温家和白家的亲事八成是定了。 有不少人在心里盘算,大多数是带着自家老爷的吩咐来的,白家和温家要是结亲,假以时日,这势力可不容小视。 孔黎儿心中的想法也差不多,只不过她想的是,有没有可能把这门亲事给破坏了,虽然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但是她冷眼瞧着,这位白夫人可不是个好相处的,表面功夫虽然做得足,但难免还是有做秀的嫌疑,更何况,单凭白玉莲这个小姑子,也能猜出白府平时的作派。 只是不知道那个温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正想着,白夫人已经迎了人进来,她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走在前面,那女人穿一身宝蓝色的衣裙,绣着大朵的芙蓉花,没有用金银线,但胜在绣得精致,花朵栩栩如生,她梳着十分规矩的发式,不出挑也不随意,头上戴着成套的玉梳,大小共七个,贵气十足但又不咄咄逼人。 她笑意浅浅,眉目疏朗,不是多么美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人,但是那种大气端庄的,眼神坚定,走路四平八稳,颇见大家风范。 孔黎儿心中讶然,没有想到,这位温夫人倒十分出众,不是美,而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傲气,这一点十分对孔黎儿的胃口,只这一次见面,她对这位温夫人就有几分好感。 再往她身后看,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大约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杏色的衣裙,绣着几朵杏花花瓣,淡雅不俗,发色略显,有点亚麻色的味道,发间插一支八宝琉璃发钗,和两朵红宝石做的花饰。 她的眉粗长,微微挑起,眼窝有些深,双眼皮特别明显,眼角也扬起一点弧度,鼻梁高挺,鼻梁上还有一颗俏皮的小痣。 孔黎儿看到她的容貌,微微一怔,觉得她有一种欧式美,这样的女子,还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见到。 怎么……这个温小姐和温夫人的长相如此不相像? 只是这个疑问她只能暂时压在心里,她注意到,这位温小姐的腰间还挂着一样特殊的东西,孔黎儿眉梢微挑,心里暗道:“有意思。” 第八十二章 温妍腰间悬挂的,是一柄小巧精致的腰刀。 腰刀不长,比大号的匕首长一点,刀尖翘起,像一弯月,刀鞘上镶嵌着许多宝石,闪闪发光,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轻微声响。 温妍的相貌打扮,让不少贵妇小姐微微诧然,当然,谁也不会说出来。 白玉莲的目光一扫,在那把小腰刀一掠,飞快闪过几分不满和鄙夷之视。 这一切,孔黎儿都看在眼中,手指慢慢滑过茶杯杯盖,嘴边泛起一丝淡淡的冷笑,看起来真是没有猜错,温家小姐和这个白府,只怕是有些相冲。 温夫人母女被让进了屋,看到长公主和孔黎儿急忙上前行了礼,态度恭敬,没有一丝失礼之处。 长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快平身吧,温夫人,今天你们可是主角,本宫是来凑热闹的,别喧宾夺了主。” 温夫人说了声“不敢,”退到了一旁,白夫人给安排了座位,让她们母女入了座。 到了这个时间,基本上人就差不多到齐了,白夫人吩咐下去,厅堂中支起几张圆桌,一壶壶香茶端了上来,还有一些瓜子小吃,看得出来都是精心准备的。 众人按身份排了座位,团团围坐,刚坐下不久,忽然外面有人来报,“夫人,回夫人……” 来报的丫环有些吞吞吐吐,白夫人眉头一皱,说道:“到底怎么了?说。” 丫环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回夫人,荣国公府的向小姐到了。” “她?”白玉莲一怔,“她怎么会来?母亲,您请了她吗?” 白夫人的脸色也略有一些难看,慢慢吸了一口气维持住情绪,对丫环说道:“向小姐到了就迎进来,慌什么,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 丫环不敢回嘴,低着头快步退了下去。 在场的气氛有些诡异,孔黎儿发现不时有人把目光飘向她,又飞快的飘走。 嗯?这是什么意思? 荣国公府的向小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她想问问青月,看她是否清楚,但不时有人看向她,她也只能先按捺住。 片刻的功夫,院子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还有环佩叮当,孔黎儿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女子正缓缓走来。 她是那种典型的古典美女,扬柳扶腰,乌发轻扬,头上戴着成套的赤金红宝石首饰,华光闪闪,眉若远山轻扫,一双眼睛盈盈似秋水,眉眼间像萦绕着无尽的忧伤。 这副模样,让孔黎儿想起林妹妹。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姐低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这位向小姐的琴师前阵子刚刚死了,听说是暴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也听说了,正纳闷呢,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暴毙了?” “哎呀,不会是……不过,看着这位向小姐也不是个残暴的人呀。” “这可难说,人不可貌相,再说,荣国公暴戾的名声在外,听说年轻的时候为了练功,打死府里的武师是常有的事儿。” “啊……” 最后一声有些意味深长,孔黎儿微微皱眉,真是无论什么年代都一样,八卦的女人到底都在,这些人无凭无据,更没有亲眼看到,只凭一张嘴就把事情传得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恨不能用嘴里的唾沫把人淹死。 孔黎儿扫了那两个人一眼,暗自决定,这样的人少接触为妙。 此时向小姐已经被引进了厅堂,她走到长公主和孔黎儿的面前,轻施一礼,“臣女向慧雯见过长公主……太子妃。” 孔黎儿觉得,她在说到自己的时候,声音明显低了低,而且,她似乎叫得有些不甘。 嗯?孔黎儿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吧…… 长公主淡淡笑了笑,“起来罢,慧雯,荣国公最近好吗?” 向慧雯低头说道:“回长公主的话,家父的身体……这些日子好多了,前些天太子殿下让太医来看过。”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所有人目光都齐唰唰的看向孔黎儿,她的呼吸微不可察的一滞,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这个渣太子,别的能耐没有,招惹桃花的本事倒是厉害得很。 她还没有做出反应,白玉莲在一旁轻笑道:“向小姐,荣国公是朝廷栋梁,太子殿下现在协助皇上理政,自然要对荣国公关心有加,让太医去也是理所应当啊。” 向慧雯听了她的话,微微侧首看向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微凉,“白小姐此话差矣,纵然家父对国再忠,也是尽臣子的本分,身为臣子,不忠群爱国何以立足,但太医是向来是为皇室诊治的,这一点……荣国公府清楚得很,太子的恩德,从不敢忘。” 白玉莲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难看,她心里暗自有些生气,这个向慧雯,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自己跑过来干什么,又没有人请她来,真是厚脸皮。 白夫人在一旁笑道:“向小姐说得极是,玉莲,快去吩咐丫环,再添一把椅子和茶具,请向小姐入座吧。” 孔黎儿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场好戏,按身份来说,和萧岩锐有关的事,应该是自己最热衷才对,这俩人看起来倒比自己还闹得欢,真是有劲没处使。 她正低头看着茶杯里的水暗笑,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她抬头,是长公主。 “姑母。” 长公主低声说道:“岩锐也是为了国家大计,这一年来荣国公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你父亲才让他回京养病,为了避免别人说人走茶凉,让边关将士寒心,所以,他才对荣国公府百般关照,和这位向小姐无关。” 孔黎儿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姑母放心,黎儿明白。” 她说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其实这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萧岩锐爱怎么做是他的事,招惹多少桃花也是他的事,只要他自己有福消受,能够摆得平就行,反正自己是不会管他这些破事儿,等存够了钱,自己的事业开展得有声有色,就会离开他。 第八十三章 长公主当然不知道孔黎儿心里动的是这个念头,还以为她识大体懂事。 孔黎儿不动声色,看着向慧雯入了座,白夫人给她安排了一个不靠前不靠后的位置,还笑眯眯的说道:“向小姐,真是抱歉,不知道你要来,不然的话一定会提早安排好的。” 孔黎儿真是觉得这个白夫人说话总是绵里藏针,三两句就把针锋对准了别人,她对这对母女的印象实在好不起来。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气氛缓冲了一下,直到又上了一轮茶,才又慢慢热闹起来。 此时,白夫人说道:“诸位夫人小姐,我们白府里的秋莲最近开了,景色还算是不错,不如大家移步到莲花池边,去看一下如何?” 她话一落,立即有人附和道:“白夫人客气了,谁不知道白府的莲花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白大人的爱女如同掌上明珠,名字里又有个莲字,所以,白大人最爱的就是莲花。” 孔黎儿听了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白玉莲的名儿还有这么个来头。 众人陆续起身,都奔向莲花池边,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就是为了白家少爷相亲方便,不然的话总是在房间里,要怎么相得到? 莲花池边也都铺了红地毯,凉亭中也摆了桌椅,桌子上放了茶水点心,这时候的天气还不是特别凉,但今天略有一些阴天,所以比平时更凉了一点,微风拂来无比舒适。 众人来到外面,比在厅堂中的时候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三三两两相熟的聚在了一起,小声谈论,或说或笑,倒也自在。 温妍始终跟在温夫人的身边,白夫人一路陪着。 对于温妍,白夫人之前见过,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自从那天白玉莲回来说了听说的传闻之后,她对温妍的印象就有了很大的转变,本来想着今天再好好看一看,可这一看之下,发下温妍的腰间竟然还挂着一柄小腰刀,她这心里就有些不太痛快。 白夫人心中憋气,白家和温家都不是武家,都是文官,温妍一个女子,弄这么一柄腰刀挂在身上算是怎么一回事?而这温夫人怎么也不知道管一管?难道说……传闻是真的,温妍并不是温夫人的亲生女儿?看着这容貌也的确是不太像。 联想到这些,白夫人的心里就打起了鼓,如果温妍是这血统不正的女子,那可不能入白家的门。 “温夫人,”白夫人微笑着说道:“听闻您对茶道比较精通,母家就是以茶庄为最大的产业,不知道以您的判断,今天这茶如何?” 温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笑得端庄,“白夫人客气了,我也是略知一二,谈不上精通。白夫人今天这茶,自然是极好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取自武灵山上的那株茶树吧?” 白夫人微微诧然,赞叹说道:“正是,温夫人果然名不虚传,我可尝不出来,只觉得好,还是听老爷说,这是来自武灵山。” 温夫人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白夫人继续说道:“温小姐温柔大方,想必尽得温夫人的真传吧?” 孔黎儿在不远处看得真切,听得清楚,见白夫人先是夸赞温夫人一番,接着就转移话题到温妍身上,知道她并非只为了夸人这么简单,这是想着法子要套话吧? 她温不经心的喝着茶,竖着耳朵听着。 温夫人笑了笑,“哪里有什么真传,不过是辨别一些茶叶而已,方才白夫人说得对,我的母家就是开茶庄的,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比旁人多熟悉一些。” 她这话说得含糊,只介绍了自己懂茶的原因,并未提及温妍,而温妍的事儿才是白夫人最为关心的。 白夫人干笑了一声说道:“这倒也是。现在的女孩子都养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做女红刺绣,就像我那莲儿,整日闷在房间里,不如等有时间,让莲儿去找温小姐玩,她早就听说温小姐是个心灵手巧的,还说要向她讨绣花样子呢。” 孔黎儿听得微微挑眉,这白夫人是变着法的想要套出来,温妍平时都在家里做什么,看来她对那把腰刀也是十分在意啊。 不知道,这温夫人该如何回答? 她静静听着,猜测着温夫人可能说的话,忽然听到温妍微笑着福了福身说道:“白夫人,我的女红只能说是一般,恐怕不及白小姐,若是向我讨要绣花样子,只怕是找错人了。” 不只是孔黎儿,其它听到的人都是一怔,忍不住抬头去看温妍,她目光清亮,语气坚定,没有半分惭愧和羞涩,坦然的看向白夫人。 在其它人的眼中,温妍这样说,可能不太妥当,但是在孔黎儿看来,却是十分赞赏,勇于这样表达自己的,在这个时代,真是不多见,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温妍了。 白夫人噎了噎,一股子火在胸口里撞来撞去,直欲把她的心尖儿烤成灰,她张了几次嘴,却又强迫自己压了回去,以免生气之下说出什么失态的话来。 她觉得今天真是诸事不利,在座的人都知道,今天实际是相亲会,温妍是做为相亲的人选,这下可好,她当众这样说,和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完全相反,无异于是当众打了自己的脸,这要是……把温妍给娶进来,那还不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不过……这事儿可是大事,关系到白温两家的联姻,以及他们两家将来的前程,白夫人自己也不敢作主,这事儿还是说给丈夫,让丈夫定夺才行。 她忍下这口气,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不能吧,我听说温小姐小时候曾被送去京城外的庄子上去学规矩,由教习嬷嬷亲自带着,我还以为……那个时候温小姐的女红就突飞猛进了呢。” 她顿了一下,看着温夫人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温夫人还真是狠得下心,为了温小姐能够学得好,换成是我,怎么也舍不得让莲儿受这种苦,所以,我这个女儿到现在也被我养得不成器。” 她一语双关,任谁都听得出来,孔黎儿向眯了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第八十四章 温夫人听了白夫人的话,并不动声色,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她慢慢饮着茶,像是没有听到白夫人的话。 温妍正想要说什么,孔黎儿说道:“温小姐。” 温妍转头望去,孔黎儿迈步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温小姐的腰间甚是漂亮,可否让本宫一看?” 白夫人一直想拿这腰刀做文章,说了这么多,最终的目的也是想着问关于这刀的事儿,没有想到被孔黎儿一上来就直接问了,她心中总算舒坦了一点,看着温妍。 温妍把腰刀取下来,双手递给孔黎儿,“太子妃请看。” 孔黎儿伸手接过,仔细的看了看,又拔出来看了看雪亮锋利的刀刃,点头赞叹道:“果然不错,是口好刀。” 她把刀入了鞘,还给温妍继续说道:“没有想到温小姐还喜欢这些。” 白夫人心中暗喜,孔黎儿说了她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看来这太子妃也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如果太子妃表现出了厌恶,那自己拒绝温妍,就更顺理成章了。 她这股高兴劲还没有过去,只见孔黎儿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递给温妍说道:“温小姐这一点倒和本宫相似,这是本宫心爱之物,今天见温小姐,感觉十分投缘,就将此匕首,送予温小姐吧。” 温妍喜出望外,她一见孔黎儿手上的匕首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那是一把乌铁匕首,材质坚硬,十分罕见,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她欣喜的接过,爱惜的抚了抚,却不敢接受,“这……太贵重了,太子妃……” “无妨,”孔黎儿坚持让她收下,“本宫与你甚为投契,改天有时间一定要到孔府去。” “是,”温妍最终收了匕首,施了一个礼道了谢。 孔黎儿回首看向青月,青月立即会意,提着手里的小木盒走了过来,孔黎儿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儿,递给温妍说道:“这瓶香水,也送予你。” “这……”温妍有些疑惑,不知道所谓的“香水”究竟是什么东西。 孔黎儿把瓶塞打开,淡淡的香气立即飘了出来,这香气立即吸引了许多的贵妇小姐。 孔黎儿没有立即回答,等到人越来越多,她才对温妍说道:“温小姐似乎并不太喜欢香粉,是因为用了香粉之后,皮肤会敏感吗?”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注意到温妍的脖子里有一点点过敏的痕迹,这个部位是这里的女人们涂香粉的首要位置。 “敏……感?”温妍迟疑着问道。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就是会红、或者痒或者是其它的反应,总之是不太舒服的。” 温妍点了点头,“正是。太子妃何以得知?” 孔黎儿笑了笑没有回答,把香水倒了一点儿在指尖,随后涂在温妍的两只手腕上,还在耳后也涂了一点。 “一点就可以,涂在这几个地方,应该不会再发生红痒的情况,你可以试试看。”孔黎儿把小瓶子再次递给她。 温妍的眼睛都亮了,接过瓶子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的味道呀!而且比香粉的好闻太多了。多谢太子妃。” 她说着,就要施礼,孔黎儿伸手扶住她,“无须多礼,这香水本来就该女子用。” 此时,长公主也走上前来说道:“温小姐,你有所不知,本宫今日所用的,就是黎儿为本宫做的香水,比香粉好闻,而且味道还可以发生变化,简直是太好,还有,本宫这妆容,之前也是黎儿先为本宫化的,比之前那些好看太多。” 长公主一发了话,其它的贵妇小姐围得更近,眼睛里闪着光,盯着青月手里小木盒中为数不多的东西。 孔黎儿一见时机到了,清了清嗓子看着四周的人说道:“这样吧,今日也是闲来无事,大家就随本宫到那边去,本宫将这些东西一一展示给大家看,或者有哪位想要换一换妆容的,本宫也可以帮忙。”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惊喜非常,几乎要欢呼雀跃,呼拉一下子都围到了那张桌子前,也不知道是谁三两下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把茶壶碟子都端到了一边,青月把小木盒放好,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胭脂、香水、面膜泥、口脂,还有几套面刷以及孔黎儿画的首饰图纸,女人天生爱美,何况是这些不缺钱就怕失了自家男人恩宠的女人,更是如此,一时间眼睛都盯着这些东西,连眨个眼都舍不得。 孔黎儿坐在一边,青月上前清了清嗓子,施了一个礼道:“各位夫人小姐,奴婢青月,是我们太子妃的贴身丫环,今天奴婢手里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太子妃亲手做的,除却我们孔府,没有一家胭脂楼有。” “诸位可以看一下,这些胭脂,不只可以用在腮上,其它的地方也可以用,比如眼皮,眉尾等等,除了单独使用之外,还可以根据肤色以及要出席的场合叠加使用,其效果和美感,当真是妙不可言。” 孔黎儿在一边听着,心中暗乐,青月这嘴皮子,不去当销售或者美妆顾问,真是可惜了,自己来的时候在马车上教了她,她居然可以一字不漏说得这么清楚,真是可以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至于这口脂,颜色也不只有红,”青月继续介绍道:“红其它也可以分为好多种,更是需要根据不同的肤色来决定用什么色,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显得我们的皮肤更白嫩,气色更好,而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用千篇一律的红,既没有特色,也未必适合自己。” “至于这香水嘛……”青月拉长了声调,目光在四周一掠,那些围观的贵妇小姐都仔细听着,眼睛睁得老大,认真劲儿就别提了。 孔黎儿被围在中间,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莲花池中,有人泛舟在水面上,目光遥望着这边,微微挑眉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第八十五章 小厮顺着男子的目光望过去,笑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是太子妃,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些稀罕的玩意儿,惹得夫人小姐们都想瞧。” 萧岩锐微微挑眉,“稀罕的玩意儿?” 小厮点头说道:“今天一入府,就听说太子妃身边的青月姑娘手里一直提着了小木盒,奴才打听了,那里面装的就是那些玩意儿。” 萧岩锐看着那些人围拢着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太子妃最近在忙些什么?有没有再去裴老那里。” 小厮摇头说道:“没有,就那天去过一次,后来没有再去过,其它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萧岩锐摆了摆手,小厮划了船,往前方继续走,刚走几米,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立一人,正在遥遥相望,她对着萧岩锐招了招手,叫了一声:“殿下。” 萧岩锐看到她,心头泛起一丝凉意,但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小厮停下手里的动作,等着他的吩咐。 微风徐徐,十分凉爽,树下的人却脸色涨红,她手里绞着帕子,十分紧张的看着萧岩锐。 小斯见萧岩锐半天不吭声,忍不住提醒说道:“殿下,是荣国公府的向小姐。” “本宫还没有瞎。”萧岩锐低声说道。 小厮垂下头不敢再说话,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主子,这都怪您自己,谁让您那么爱招桃花呢。” 直到向慧雯在树下又叫了一声,萧岩锐才吩咐一声,让小厮撑船过去。 小厮划了船,水纹荡起,直到岸边。 “殿下。”向慧雯对着萧岩锐行了个礼。 “向小姐,叫本宫有什么事吗?”萧岩锐站在船上,语速缓慢,不远不近,但并没有下船上岸的意思。 向慧雯看着他,萧岩锐一身玄色锦袍,衣领袖口和衣摆绣了暗色螭纹,微风拂过,袍角微微翻起,男子身形如山,不怒而自威,一双眉目英气逼人,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傲气,亮而冷。 她的呼吸微微滞了滞,心跳得飞快,低声说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看到殿下在此,特来问候。另外,家父……家父……身体比前些时略好了一些,还说如果有机会,定要当面向殿下致谢。” 萧岩锐嘴角微翘,“荣国公为国效力尽忠,身体不适回京养病,本宫派人看病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向慧雯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红意更浓,看着萧岩锐,眼睛里泛起挡不住的秋光,“我……家父为国尽忠乃是本分,太子殿下让太医诊治却是恩德,我们父女不敢相忘。” 萧岩锐垂下眼睛不去和她的目光相撞,慢慢理着袖子,沉声说道:“荣国公的忠心,本宫明白。向小姐的心思,本宫也明白,向夫人早亡,向小姐与荣国公相依为命,父女情深让人动容,向小姐放心,等到合适的时机,本宫自当向父皇提起,给向小姐找一个好夫婿,成就一段美满姻缘,想必这也是荣国公的心愿。” 向慧雯听到这话,脸上的红潮迅速退去,嘴唇微微一颤,“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说着,急急上前迈了一步,几粒石子因此滑落到水中,“叮咚”一声响,泛起淡淡波纹。 萧岩锐立即转头看向向慧雯身边的丫环,眉梢一挑说道:“还不快扶住你家小姐,若是落了水,在这白府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他这一声语气沉凉,比刚才的语气严厉了许多,目光更是如刀光闪过,小丫环吓得一抖,急忙伸手扶住了向慧雯,“奴婢知错。” 萧岩锐又说道:“莲花池那边就是男客,小心照顾你家小姐,没事的话去别处,别在水边,做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不可妄为。” “……是。”小丫环吓得都快哭了。 萧岩锐说罢,一甩袖子,小厮划了小船,继续向前而去,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再对向慧雯说。 向慧说脸色苍白,眼睛里泪光盈盈,她用力咬着嘴唇,看着萧岩锐的身影,一口气哽在咽喉里,化成浅浅的呜咽。 “太子殿下……方才那些话是说予我听的吧?”向慧雯慢慢说着,眼里的泪珠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在他的眼里,我竟是这般不安份的人吗?” 小丫环哪里还敢接话,扶着她的手臂一声也不敢吭,心里却道:“您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您无意,何苦非要这样呢?国公府的小姐,找个良配,嫁过去当正室不是容易得很,非要惦记着太子,哪怕当个妾室也愿意,唉……” 向慧雯在岸边又哭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这才急忙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把泪意掩下去。 “向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是我白府招待不周吗?”身后的人声音清脆,语气微凉。 向慧雯抬起头,收拾了表情,转过头来看向白玉莲,浅浅一笑说道:“白小姐说得哪里话,不过是我觉得这莲花池的景色优美,想在这里近距离的看一看罢了,凉亭太挤,哪里比得上这里空气好景色美。” 白玉莲扫了一眼凉亭,看着一群人围着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刚才去做自己的安排,并不在凉亭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转眼看到向慧雯眼睛泛红,似乎是哭过,又看看水面荡漾,像是有船划过,而她方才见到兄长,本来是想着找机会见一见太子萧岩锐,不料却听兄长说,太子划船去了。 她这一联想,立即猜测出,这个向慧雯,八成是刚刚看到萧岩锐了吧?看样子没能如愿? 她心中又喜又气,喜的是萧岩锐没有理他,气的是这个向慧雯竟然也打萧岩锐的主意,还闹得满城皆知,真是不知耻。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向小姐真是会挑地方,这里的景色是美,但是下水泛舟的感觉会更美妙,不知道……向小姐有没有兴趣去玩一下?” 向慧雯听她说到泛舟,以为她是看到自己在这里和萧岩锐说话了,脸色忍不住微微一红。 第八十六章 向慧雯抿了抿嘴唇,低声问道:“白小姐……此话何意?” “就是言中之意,”白玉莲把心里的恨意忍下去,脸上淡淡微笑,“方才我也是去安排这些事儿了,本来也是这样安排的,大家只坐着喝茶难免无数,这莲花池虽美,却不如去深处采莲更妙,小舟就在不远处,我正准备去通知其它人,不知向小姐有没有兴致?” 向慧雯看了看萧岩锐消失的方向,把牙一咬说道:“好,还请白小姐给安排吧。” 白玉莲心中暗笑,“好,我要去那边通知其它人,向小姐先和我的丫环过去吧。” 她说罢,低声对秋儿说道:“带向小姐过去,告诉小厮,就用那艘小红船。” 秋儿的目光一闪,立即会意,随即说道:“向小姐,请随奴婢来吧。” 向慧雯不疑有它,带了丫环跟着秋儿走,她见白玉莲说要去通知其它的人,脚步不敢慢,她一定要抢先一步,去追上太子的船,另外,方才看到太子的船也是红的,白玉莲说要给她也安排一艘小红船,真是深得她心。 白玉莲看着她快步走了,脸上的笑意淡去,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哼……向慧雯这个无耻的女人,居然也敢打太子的主意!她也配! 今天就让她知道,丢脸出丑,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转身走向凉亭,远远的就听到赞叹声和笑声不断的发出来,正在心中纳闷,有人过来拉住她说道:“你去哪里了?” 她一见是自己的娘,急忙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在干什么?” 白夫人拢手在她的耳边说道:“还不都是孔黎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带了一些胭脂口脂之类的东西,这一拿出来,顿时吸引了这些人过去,我们白府办的茶话会,倒成全了她。” 白玉莲一皱眉,看了看那些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她们母女,这种被忽视的感觉的确是难受。 她闷了一口气,白夫人继续说道:“还有,温家的事我看不成也罢,一会儿去让人叫你父亲来,我要和他好好商议一下,最好让你大哥就不要过来了。” “怎么?”白玉莲心头一沉,“您试探过?证实了吗?” 白夫人叹了一声,“倒没有试探出什么来,温夫人嘴巴严得很,滴水不露,不过,我看那个温妍腰间腰刀,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她还说自己不会什么绣花,这样的女子,我们白府可不要。不过……” 她迟疑着没有往下说,白玉莲扫了一眼人群,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孔黎儿倒是挺护着她,还送给她一把匕首。”白夫人说道。 白玉莲心中讶然,孔黎儿送给温妍匕首?这是什么情况?孔黎儿什么时候会碰这种东西了? 真是让人猜不透,她发现现在的孔黎儿,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 正在这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呀!” 白玉莲和白夫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即迈步走了过去,分开人群,看到里面的情景,孔黎儿手里拿着一把小刷子,袖子微挽,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上面分成了几个小格子,格里面是什么一时看不真切,她的面前站立一人。 那人大约十六七岁,穿一身葱翠色衣裙,头上戴着红玛瑙的头面,她手里拿着一面铜镜,正在照镜子。 是吏部尚书朱瑞的女儿朱江月。 让白玉莲吃惊的是,本来被不被她看在眼中,相貌平平的朱江月,此时却变得十分美艳,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肤色好像更白了,眉眼也更有神采,好像……哪里都变了,但又说不出。 其它的贵妇小姐也都震惊,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这样的巧手,有这样的化妆之术,妆前妆后有这样巨大的变化,比原来美了数倍。 “太子妃,这……”朱江月惊喜的说道:“您真是太厉害了,可以教我吗?” “对呀,”立即有人附和道:“太子妃,教教我们吧,教教我们吧。” 长公主在一旁笑道:“得,黎儿呀,本宫瞧着,你这日子可不得消停了,别说她们,本宫初次瞧见了也惊喜得很,你送的那些东西,简直爱不释手。” “太子妃,”朱江月立即说道:“把您这些东西,送……不,卖给我一份,如何?我出高价,现在就给。” 朱江月是亲身体验者,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变美的样子,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孔黎儿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后退了一步,自上而下打量着她说道:“朱小姐,今天本宫只是帮你改换了妆容,等你回去之后,再把这身衣服换掉,你的皮肤白,按说是穿什么都漂亮,但是这个绿色如果换成鹅黄色,会更衬你的肤色,还有,你头的上首饰,把红玛瑙换成珍珠或者羊脂玉,那才算完美。” “哎呀,”朱江月伸手抚着头上的红玛瑙,“太子妃说得极是,我现在都想换了!” 孔黎儿看着众人,缓缓说道:“人的形象,是讲究整体的,整体协调,才能再说细节,否则第一眼看上去就花花绿绿,那也没有任何的美感了,华丽,贵气,稍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俗气。大家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 “是。”众人恍惚大悟,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平时都拼命往自己的身上加东西,越华闪闪闪却觉得好,可加上了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又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今天一听孔黎儿的话,简直是如茅塞顿开。 孔黎儿把手中的东西给了青月,微笑着说道:“今天本宫这些东西拿来的不多,也就是当着玩意儿让大家看一看,图个新鲜,这样吧,如果大家喜欢,就到青月这里记个名字,按先后顺序,这些东西就送予大家,因为数量不多,拿不到的也不要着急,本宫会按照名单和需要的数量再做一些,只是……”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众人正听得又开心又惊讶,见她不说了,如同被吊在了半空,别提多难受了。 第八十七章 青月上前一步,行了个礼,满面微笑的说道:“诸位夫人,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太子妃亲自去胭脂楼选的上等材料,大家不信可以去问问胭脂楼的罗掌柜。”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东西……毕竟也不是我们孔府长得不是?” 众人立即恍然大悟,提着的心立即归了位,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钱吗? 朱江月立即说道:“太子妃,这些东西劳您做出来,江月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怎么敢白要,那样的话岂非心中更加不安,这样,等我拿东西的时候,就把钱给青月姑娘吧。” 孔黎儿心中暗喜,这姑娘果然上道,只要有人带头,这钱的事儿就好说了。 果然,朱江月一开口,其它的人都立即跟上,纷纷表示愿意出钱买,她们心里明白得很,这些东西可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胭脂楼她们去过无数次,可没有这样的东西。 孔黎儿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吧,到时候大家找青月登记一下,本宫看了数目再定夺。” 众人一听,哟,这还不一定呐?不行,一定要抢在前面,到时候按先后顺序不至于因为太子妃心情不好了收好不做了。 一时间,大家踊跃报名,青月忙得不亦乐乎。 孔黎儿心中这个高兴,女人的钱果然是最好挣,只可惜,自己回不去了,否则的话,随便拿上几样,都可以当古董卖了,能赚不少的钱,至少在北上广弄套房子不成问题。 算啦……她安慰自己,已成定局的事儿就不要再骈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也不错,除了被人追杀之外,其它的尚可,等自己有了钱,日子会更好过,说不定自己到时候还成立一个杀手组织呢,谁怕谁?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转头一看,是白玉莲。 “有事?”她问道,语气不冷不热。 白玉莲微微笑道:“太子妃,我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黎儿最烦这种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都说出口了,那你就是想说,还废这种话干什么? 于是,她淡淡的说道:“那就不要讲了。” “……”白玉莲的话都溢到嘴唇了,又生生吞了回去,差点没有噎死,这个孔黎儿,最近到底在抽什么疯,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她抿了抿嘴唇说道:“可是,事关太子殿下,如果不说,我怕……” 事关渣太子?孔黎儿心中冷笑,那自己就更没有兴趣知道了,她低头慢慢喝着茶,她知道,这个白玉莲一定是有事儿,不然的话,也不会特意跑过来跟自己说,反正她有的是耐性,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她不吭声,只是慢慢喝着茶,果然,白玉莲左等右等见她始终不问,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说道:“我看到向慧雯乘了小舟,去追太子殿下了。” 孔黎儿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猜得出向慧雯对萧岩锐有意思,但是没有想到,会做得这么明显,别说是这个年代,萧岩锐的那个身份,处处都要规矩,就算是现代社会,明知道人家有未婚妻,还这么明目张胆,也是需要勇气,以及敢豁得出去的。 向慧雯,荣国公的千金,看着她性子温软,做起事来倒是一副敢干的样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副作派,倒是可以和宫里的纯贵人做姐妹了。 孔黎儿有心不管,反正她对萧岩锐也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她扫了一眼正围在青月身边的人,这些人可都知道自己是太子妃,要是今天出了什么乱子,那自己这个太子妃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说不定还会沦为笑柄,说自己守不住太子的心,让向慧雯钻了空子,更严重的要是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向慧雯再成了侧妃,那…… 想到这里,她心里纵然不情愿管这些破事儿,可又担心这些事情要是影响到好不容易打开的生意局面,不得已只好咬了咬牙,说道:“白小姐既然看得清楚,又如何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向小姐若是不识水性,出了什么差错,白家做为主人,怕是也难辞其咎吧?” 白玉莲一噎,没有想到,孔黎儿这么难缠,本来想得很简单,她一说这事儿,孔黎儿立即就按捺不住起身去追,结果却处处落在她的预料之外。 “太子妃说得极是,但是向小姐乃是荣国公的嫡女,也坚持,我也不好强拦,无奈之下,只好急忙过来通知太子妃,希望可以拦回她。”白玉莲说道。 孔黎儿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青月和铭儿,现在她们俩分身乏术,算了,还是自己去算了。 所以,她谁也没有告诉,起身说道:“好吧,你带路,本宫去瞧瞧。” 白玉莲低头说了声“是”,垂下的眼睛里,遮住那一瞬间的冷光,嘴角的冷笑转瞬即逝。 她一路引着孔黎儿走向莲花池,踮角看了看,“哎呀,走得真快,看来我们得去近路追了。” 她不等孔黎儿犹豫,继续说道:“太子妃,说句不该说的,这向小姐对太子展下向来……有爱慕之心,满城尽知,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向您解释,今天我们白府并没有请她前来,可是,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大约是知道太子殿下也会前来,所以,这才不请自来。让太子妃心中不快,实在是我考虑不周。” 孔黎儿没有答话,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心里不快,说一点感觉也没有是假的,但也没有到吃醋生气的份儿上,她唯一怕的是麻烦,只想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并不想管这些破事儿,可这些人……总是时不时出点儿夭娥子事儿,真是烦透了。 白玉莲引着孔黎儿往前走,像是抄了一条近路,途中经过一个花园子,还没有走近,就闻到了一股香气,不浓烈,却十分惊艳。 孔黎儿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第八十八章 白玉莲看了一眼花园的方向,回答道:“那边有一个小花园,种了一些苗疆部落才有的花儿,前两天开了几株特别的花,香气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特别的花儿?”孔黎儿心中暗想,这花的香味儿如此好闻,要是能够用在香水或者是香粉上,一定会有惊艳的效果。 反正她也不想去理会什么向慧雯,眼下最重要的当属事业大计,于是,她说道:“花在哪里,带本宫去瞧瞧。” “是。”白玉莲立即说道。 她引了路,只穿过了一个月亮门就看到了一个小花园,这里不少的花儿正在开放,至少有四五种百余棵,特别好看,但其中最吸引孔黎儿的眼睛的,还是几株大红色的花。 虽然只有几株,但是却明显把其它花的香气压了下去,静静在那里开放,如骄傲的女王。 灼灼其华,孔黎儿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个词,觉得这种花,更担起得这个比喻。 她心中欣喜,走上前去,仔细看,这种花的花瓣细长,有点像女人的手指,指尖翘起,一共七片花瓣,顶端聚在一处,像是一个花篮,花芯有些长,是淡淡的黄色,顶端毛茸茸的,香气应该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孔黎儿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盘算着这花香和哪种香气用在一起搭配最妙,她微合了眼睛,一时有些出神。 “太子妃,”白玉莲等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还是先去看向小姐吧,这花……若是太子妃喜欢,临离府的时候我回父亲一声,移两株到孔府去便是。” 孔黎儿心里开心,正盘算着怎要一点儿,没有想到白玉莲倒主动开口了,这次她倒是乖巧得很。 于是,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白玉莲微笑道:“不过几株花而已,太子妃喜欢就是白府的福气。” 两人出了花园子继续往前走,孔黎儿问道:“白府中,怎么会有苗疆的花儿?” “前几年家父去往卓州放凉,回来的途中灾民无数,在路上救了一人,本来以为她是汉人,没有想到救回来等她清醒之后才知道,她的母亲是汉人,父亲是苗疆人,她是从苗疆逃出来的,当时她为了报救命之恩,就将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父亲说救人并不图报,但她坚持,所以,父亲就从她的东西中挑选了一个纸包,包里面就是花种,种下去之后大约是水土的关系,这花并不太好成活,几十株最后也就剩下了这几株而已。” 她说得清楚,没有半点遗漏,孔黎儿听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正说着,白玉莲一指前面的水面,“太子妃快看,那不正是向小姐吗?” 孔黎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可不是吗,那船上站立着两个人,一主一仆,那个小姐,正是向慧雯。 白玉莲向前快走了几步,孔黎儿也跟上追上去,眼看着就离着不远了,秋儿忽然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小姐,夫人有急事找您。” “这……”白玉莲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孔黎儿,孔黎儿正乐得她不在身边,便说道:“行了,你去吧。” “那我先行告退,稍后便来。”白玉莲行了个礼,带着秋儿匆忙的走了,仿佛真的是有什么急事。 孔黎儿不去细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艘小红船,向慧坟站在船中央,她的丫环站在她的身侧,她翘首望着前面,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还有一艘红船,比向慧雯乘的这一艘要大一些。 上面站着的那个人,不用细看,只看一个轮廓,孔黎儿也能分辨出,就是渣太子。 她看着这两艘船,真tnnd,坐个船,还要弄情侣的。 要不要追上去?孔黎儿忽然间有些犹豫,追上去……说什么?指责向慧雯?责怪她不应该追萧岩锐? 这……像个泼妇似的,撕破脸一样的捍卫自己所谓的“爱情”或者“婚姻”? 噢,上帝,各位大神神仙,还是算了吧,那种姿态,她孔黎儿可做不来。 孔黎儿忽然有些心烦意乱,乱糟糟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体验,反正就是不太好受。 而此时在船上的向慧雯,根本不知道孔黎儿正在后面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对萧岩锐所做的这些事儿都落在了孔黎儿的眼中。 “小姐,”身边丫环提醒道:“这样追下去……即便追上了太子殿下,您打算……怎么做?” 向慧雯其实一直也在想,一颗心自从上船之后就没有安稳过,方才在岸边,萧岩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但她更知道,她的心思,萧岩锐是知道的,别说是他,满城的人谁不知道? 可是,他刚才说,要给自己找一门良配,自己这一颗心,除了他,还能装得下谁? 不,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就这样被嫁里别人,她这一辈子只认准萧岩锐,也只能是她。 她打定了主意,把心一横,对丫环说道:“你别管,我自有主意。” 忽然,正在这时,前面摇船的那个白府小厮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捂肚子说道:“哎哟,向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小的有些肚子疼,许是今天早上吃坏了肚子,哎呀,不行啦……不行啦,我得去趟茅厕。” 向慧雯一怔,“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小厮突然纵身一跃,竟然跳入了水中,“扑通”一声,水面上泛起水花,荷叶颤了颤,竟然一下子没有了踪影。 向慧雯彻底呆住,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情,这……她和丫环根本不会划船,这可怎么好? 正在这时,丫环又惊叫了一声说道:“哎呀,小姐,不好了,船身漏水了!” 向慧雯一惊,立即转头顺着丫环指的地方望过去,果然看到身后船身的后半部分不知何时有条裂缝,正在往船里渗水,看这速度,还十分的迅速,很快水就溢过来,浸湿了她们的绣鞋。 天!这可怎么办? 第八十九章 今天林肖白是跟着孔黎儿一起来的,他是第一次到白府来,因为身份特殊,但是他又长得俊朗,仪表堂堂,一派公子哥儿的风范,根本不像是个侍卫,所以一时也有很多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一入白府,孔黎儿就和他分开了,他是外男,不能进入白府后宅,所以就由小厮引着去了男客所在之处。 他本来想暗中保护孔黎儿,皇宫大内他都不在乎,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白府,但后来萧岩锐来了,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萧岩锐告诉他,今天就踏实在这里,当白府的坐上客,其它的事情有他处理。 林肖白心中本来不想,他毕竟是孔黎儿的护卫,不是萧岩锐的,可是萧岩锐是太子之尊,又是孔黎儿的未婚夫,他想了想,也只好点头同意。 也有人过来打探他是什么来头,他只喝茶微笑,淡淡说是孔府的人,其它的不再多说,这样一来,更让人心中疑惑,何况他方才和萧岩锐低声谈话也都看在不少人的眼中,更觉得他来关不小,让人不敢轻视。 正在坐着,忽然听到有人说莲花池那边好像有人呼救,他微微一怔,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孔黎儿,放下茶盏正想着去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忽然有个白府的小厮上前来,低声说道:“请问,是林公子吗?” 林肖白点了点头,“是我,有什么事吗?” 小厮低声说道:“林公子,太子妃出事了,麻烦您跟小的来。” 林肖白的眉头微微一皱,“出了什么事,在何处?” 小厮指了指一边的偏僻处,示意他此时不便多说,他立即跟了小厮走到那边,小厮这才说道:“林公子,您听到那边的叫喊声了吗?太子妃乘了小舟游池,不知道为什么落了水,可巧被我们白府的救起,只是……” “只是什么?”林肖白急忙问道。 “只是……现在惊动了这么多人,若是这些公子都过去,那……”小厮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可言下之下林肖白岂能不明白。 他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太子殿下呢,有没有看到?” “太子殿下……”小厮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小的倒不曾看到,一出事就立即过来回林公子了,噢,好像听府门口的兄弟们说,太子殿下有急事方才走了。” 林肖白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多想,让小厮头前带路,跟着他一路往前走。 七拐八绕,走到莲花池边,只看到地上一片水迹,哪里还见孔黎儿的身影,林肖白心中发急,“人呢?” 小厮说道:“林公子别急,应该是被带到那边去了,这里距离最近的院子应该就是月和院,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小厮脚步加紧,带着林肖白往前走,林肖白跟着他一路走,看着地上的水迹,眉头微微皱起,穿过一个月亮门,很快看到一个院子,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子,果然写着“月和院”三个字。 小厮推门进去,林肖白一进院子,迎面闻到一股异香。 此时的凉亭中,青月和铭儿忙得差不多了,两人把登记的名字核对了一遍以免有错漏的,木盒子空了,正好把这些记录放进去,收拾妥当之后一抬头,发现看不到孔黎儿了。 青月不禁有一怔,心里有些急,“我们太子妃呢?” 众人也才都发现,不知何时孔黎儿不见了,正在纳闷,忽然看到有个小丫环快速跑过来,脸色苍白,神色慌张。 白夫人一见,立时皱眉训斥道:“没事乱跑什么?” 小丫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白夫人一惊,还没有说完,白玉莲从另一侧走上凉亭,冷声说道:“放肆,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好好说话,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丫环吞了一口唾沫,缓解了一下情绪说道:“回夫人小姐的话,太子妃……太子妃她……” “太子妃怎么了?”白玉莲惊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妃身边可有人伺候?”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些怪异,青月和铭儿都在这里,太子妃的身边还能有谁伺候? 白玉莲继续说道:“今天我们白府是东道主,就算太子妃独自走到何处,也都是白府的地方,若是太子妃在此出了任何的事情,我们整个白府都难辞其咎,你们一个个都掂量好了!太子妃没说一声不带青月姑娘和铭儿姑娘离开,难道你们也都是死的吗?不知道伺候左右?” 青月听着这话,心里渐渐涌起不太好的感觉,她太知道白玉莲是什么人,她今天的话看似是为太子妃好,可句句都是是绵里藏了针,锋芒暗藏。 她上前一步说道:“白小姐的心意奴婢明白,可太子妃并非故意不带奴婢和铭儿离开,而是我们有事情在忙,诸位夫人的事情太子妃放在心上,以此为重。至于太子妃为何离开,奴婢不敢妄自猜测,白小姐说得对,这是在白府,所以,白夫人……” 青朋说罢,转身对着白夫人行了个礼,“奴婢请您帮忙找一找,太子妃去了何处,又是被何人叫走。” 知母莫若女,白夫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见白玉莲这样跳出来,而且字字都像有深意,她就知道,这事儿一定和自己的女儿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起急,又有些生气,暗自责怪白玉莲太沉不住气了,若是孔黎儿今日真的出了什么事,白府又岂能置身事外? 可事已至此,青月又把话头对准了她,她也不能不表态,“青月姑娘免礼,这是应该的,来人呐……” 其它的贵妃小姐都看在眼中,心里不禁对白玉莲的看法有了些改变,平时对白小大小姐的印象都是不错的,贤良温柔又孝顺,可今日一见,怎么觉得……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白夫人还在这里呢,当家的主母在,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么就在这里发号施令,处处抢话? 众人心中都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 第九十章 白夫人心中发急,偷偷给白玉莲递了一个眼色,瞪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 白玉莲会意,但她心里的喜悦和兴奋有些按捺不住,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太心急了,平时和太子妃交好,见她……唉。” 长公主在一旁四平八稳,从一开始她一直都看在眼中,她在后宫中长大,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虽然听说孔黎儿出了事她也心急,但是她还稳得住。 她站了起来说道:“白夫人,太子妃身份非同一般,太后和太子殿下都极为重视,这些且不谈,就凭她是孔帅之女,这其中的意义不用本宫说,白夫人也能知道利害,依本宫看,还是白夫人亲自带人去找的好。” 白夫人脸上一红,长公主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摆什么架子,还不快带人去看,还在这里等消息? 长公主说罢,一边往亭子外面走,一边说道:“本宫在这里也坐不住,一同过去找吧。” “是。长公主说得极是。”白夫人急忙追上,对那个报信的丫头说道:“还不快带路!” 小丫环欲言又止,但这个时候也说不出别的,急忙低了头在前面引路,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院子,长公主和白夫人走在前面,白玉莲跟在其后,再后面是那些跟来的贵妇小姐,扑啦啦一大堆。 众人停住脚步,抬头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月和院。 “这是什么地方?”长公主疑惑道:“为何会来此?” 小丫环低着头,声音如蚊蝇,“奴婢……奴婢……奴婢看到太子妃落了水,有个……有个……男人……哎呀,奴婢不敢说,长公主,夫人,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却比说了什么都厉害,“落水”、“男人”、这样的字眼,瞬间像是炸弹一样,把这些贵妃小姐的理智轰了个干净,还有那些好奇心,都被炸了起来。 那是谁?那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居然……在这里和一个男人…… 天呐。 白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在思索这事儿是不是和自己的女儿有关,长公主那边已经按捺不住动了手,她冷声喝道:“吕嬷嬷,给本宫掌嘴!” 她身边的嬷嬷立即上前,二话不说,抬手“啪”一声给了小丫环一个耳光。 耳光响亮,众人都是一惊,随后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似乎那一耳朵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白夫人也被打得回过了神,脸色涨红,眼睛中飞快闪过一丝屈辱,长公主这一巴掌,无疑是打她的脸,就是打给她看的。 长公主冷声说道:“白夫人,本宫听说白夫人贤惠能干,治府有方,管教下人更是一把好手,没有想到,不过都是传言。” 白夫人的脸色更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可她不敢反驳更不敢反抗,急忙行了礼说道:“是,长公主教训得是。臣妇管教下人无方,让她胡言乱语,请长公主息怒,臣妇这就处置了她。” 她说罢,看向身侧的嬷嬷,怒声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贱婢给本夫人拖下去,关到柴房里,没有本夫人的命令谁也不准去看她!~” “是。”两个嬷嬷急忙上前,不容分说把那个小丫环双手反扣,小丫环吓得脸色苍白,张嘴叫道:“夫人,小姐……”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白夫人递了一个眼色,那两个嬷嬷久在她的身边,立即会意,其中一人伸手把帕子塞进了小丫环的嘴里,让她连个声都发不出来了。 转眼小丫环被拖了下去,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众人都摒住了呼吸,眼睛不敢看向月和院的门口,可耳朵都竖得跟兔子似的,连个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太子妃啊……和一个男人,这是多么劲爆的事儿?简直闻所未闻啊!再说了,在场的这些小姐,有几个不想坐坐太子妃的位子?有哪个不想当未来一国的皇后?那简直是女人最高的荣光,家族的荣耀,一生的梦想! 若是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如果太子妃真的做下了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那就是她自己寻死,把到手的荣耀扔到地上,与别人无关。 一时间,人心浮动,个个跃跃欲试,恨不能这事儿就是真的,太子妃孔黎儿正在和其它的野男人在里面苟且。 长公主冷冷扫了她们一眼,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她转头看向月和院,心里发沉,她相信孔黎儿,尽管只这这么两次见面,但是她就是莫名的相信她,这个孩子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还有待人的真诚,真假她还是能够分得出。 可是,纵然相信,但长公也知道,这后宅中的肮脏不是寻常人能够想得到的,比朝廷上的阴险算计甚至更加险恶,后宅的女子算计人没有别的,只有清白可毁,可对于女子来说,清白一毁,无异于要人的命。 她暗自安慰自己,不要慌,不要乱,这个局面,一定要撑住,不管孔黎儿有没有遭人算计,她都得尽最大的努力,保住孔黎儿的名声。 想到这里,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开门。” 吕嬷嬷上前一步,伸手推开了月和院的院门,“吱呀”一声响,像是沉旧的弦,拉在众人的心上。 众人都忍不住抬起头,向着院中望过去,很静,院子里种着树,树荫如盖,清凉的风微微拂来,但此时让人觉得是来自地狱的阴风。 长公主迈步进去,她侧首对你白夫人说道:“白夫人,不随本宫进来吗?不想亲眼看一看?” 白夫人急忙跟上,白玉莲伸手扶住她,低声说道:“母亲,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先要查清太子妃身边的男人是谁才好。” 听到这话,前面的长公主立即停住脚步,霍然回首,目光冰冷如剑,“白小姐,最好注意你的言辞,可大可小?若是太子妃在你们白府出了事,你们还想怎么小?本宫定叫你们白家付出代价!” 第九十一章 白玉莲心头一跳,她没有想到,长公主会如此袒护孔黎儿,再者,长公主的到来,本就是她的计划之外的事。 她是想着把孔黎儿拉下来,她自己当上太子妃,可现在长公主却这么说,要怪罪白府,她心里略有些不安。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再想更改已然是来不及,何况,她也不想更改。 白玉莲暗自咬牙,她必须要赌一把,何况长公主不过是个公主,不管朝堂之事,她有什么权力发落父亲?孔黎儿自己做出不顾廉耻的事情,与自己与白府何干? 说到底,长公主也不过是气头上,虚张声势罢了。 她垂下头,低声说道:“长公主息怒,臣女也不想太子妃出事。”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不再理会她。 院子里静悄悄的,树影摇摇,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投下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晃得人眼睛发酸。 院子里的花草开得有些谢了,看上去有些颓败之势,看起来这个院子像是平时很少有人来。 “人呢?”长公主暗自出了一口气,不见孔黎儿,说明事情就有转机。 报信的丫环被白夫人让人拖了下去,其它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回答长公主的问题。 白玉莲咬了咬牙,上前一步,白夫人惊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对着她又摇头又使眼色,白玉莲却不肯听。 她对着长公主行了个礼道:“长公主,您说得对,事情发生在白府,我们自当有责任有义务,既然如此,现在就让臣女进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长公主微微眯了眼睛,转头盯着白玉莲看了片刻,良久,她短促的笑了笑,“好啊,既然白小姐这样说,那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 “是,多谢长公主。”白玉莲听得长公主话里的讥讽之意,但假做不知,刚一起身,长公主又说道:“吕嬷嬷,你陪白小姐一同去。” “是,老奴遵命。”吕嬷嬷回答道。 白玉莲微怔,随后一咬牙,跟着就跟着,反正已成事实,谁跟着自己也不怕。 她有心让自己的贴身丫环秋儿去通知太子萧岩锐一声,让他过来亲眼看这一场好戏,毕竟耳朵听和眼睛看,完全是不同的刺激,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才能激起心里最深处的恨。 可惜,不知道秋儿那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让她去通知小厮,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算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这么多贵妇小姐瞧着呢,经这些人的嘴,绘声绘色的一说,只会传得更加厉害。 她打定了主意,迈步上前,脚步轻轻却坚定,一步一步走向正屋内。 她刚到门前,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听着,正在她欲伸手去推开房门,手指刚刚触碰到房门的那一刹那,忽然听到一声悠长且压抑的……叫声。 “嗯……” 这声音低沉,却异常的清晰,听得众人心头齐唰唰的一跳,那些贵妇们当然都知道那是什么声音,那些未出阁的小姐虽然不曾见过经历过,但是也听说过,一时间都纷纷羞得红了脸,用帕子挡住。 白玉莲也不例外,她脸红心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慌又有些兴奋。 手指微微发颤,最终咬牙伸手一推。 阳光从缝隙里照射进去,如同一道劈开的刀光,屋子里的声音细小而清晰,男子的粗重的喘息声,女子压抑的低吟声,还有床板隐隐的“吱呀”声,都在这一刻如同魔曲,搅动着白玉莲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她愣了片刻,一时不知进退,她身侧的吕嬷嬷上前一步,抢先一步迈了进去。 她这才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来到里面,转过屏风,掀起帘子,里面的声音愈发清晰,床幔飘动,地上散落着男人的衣裤,还有……一件女人水红的肚兜。 已经够了。 仅凭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让白玉莲欣喜若狂,她紧紧握着双手,手心里的冷汗不断的渗出来,脸却无比的烫,她后退一步,没有和吕嬷嬷打一声招呼,直接从房间里跑了出去,直到房门口,这才喘过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跑到长公主和白夫人的面前,喘着气说道:“太子妃……太子妃她……她……” 长公主脸色一沉,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沉声说道:“白小姐,若是说不好,就不要张口胡说。” 白玉莲连连摇头,眼泪从眼睛里滚落下来,字字清楚,“臣女有罪,不该请太子妃来,如果不来的话,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她抽泣了一声,又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长公主,臣女以性命担保,太子妃的护卫虽然是她从外面聘请来的,但是,她和那个护卫绝对没有私情,这次,或许就是……就是一时迷了心窍,并非真情实意,还请长公主向皇上、向太子殿下为太子妃求一求情,饶恕了太子妃吧……” 她这么一说,不但把白府择了个干净,还显得她处处为太子妃着想,更重要的是,无异于变相的告诉众人,太子妃孔黎儿是自己与护卫有私,并非是被人陷害之类,一切皆是她自己愿意,与人无干。 长公主眉心一跳,孔黎儿身边的侍卫?她想了一下,没有什么印象。 可不管如何,现在都不能由着白玉莲在这里,她冷声说道:“白小姐,你说话可要有根据,那是本朝的太子妃,岂容你随意污蔑?” 白玉莲咬了嘴唇,磕头说道:“回长公主,臣女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说啊。” “不敢胡说?”长公主冷然一笑,“那本宫问你,太子妃和侍卫有私,你是亲眼所见吗?敢不敢向本宫拍着胸脯保证,此事断然无错。” “臣女……”白玉莲微怔了一下,她有一瞬间的犹豫。 然而长公主却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她考虑的空间,继续说道:“白小姐,如果事情有差错,那你就是诬蔑太子妃的大罪,本宫要挖你的双眼,割你的舌头,让你后不能再胡看胡说,还要问责你白府上下,你……敢吗?” 第九十二章 长公主字字寒凉,说得血腥,让白玉莲浑身一抖。 “如何?”长公主追问道。 白夫人吓得脸色惨白,急忙“扑通”一声跪在白玉莲的身边,叩首说道:“长公主,小女她年幼无知,一时……” “年幼无知?”长公主打断她的话,冷笑说道:“白小姐年芳几何呀?她是白大人的千金,白夫人悉心教导,又怎么会无知?” 白夫人语结,脑门也渗出汗珠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掌管白家后宅多年,当家主母手段自然非凡,只是像今天这样的局面,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来没有这样心慌过。 她用力拉了拉白玉莲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胡说。 白玉莲现在头脑发热,就像是射出的快箭,一心只想向前,哪里还顾得了别的,现在被这么一追问,刚刚涌出的那一点害怕又退了下去,把牙关一咬说道:“长公主,臣女所说句句属实,乃亲眼所见,事关太子妃,不敢说谎。” 她又重新说了一次,无异于表明了决心。 “好,”长公主怒极反笑,点了点头说道:“你给本宫记住了。” 她话音刚一落,吕嬷嬷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所有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对准了她,吕嬷嬷不慌不忙,慢步走到长公主面前,施了个礼。 长公主一见她的神色,心就稳定了一大半,她们主仆多年,心意相通。 吕嬷嬷说道:“白夫人,在白府出了这样的事,始终是不太体面,不如您先送客,让大家先散了吧。” 白夫人立即回答道:“是,长公主说得极是。” 说罢,她起身对着那些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的各府的贵妇小姐说道:“诸位,今年这件事……” 她还没有说完,长公主身边的吕嬷嬷突然对着长公主行了个礼,说道:“殿下,今天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白夫人设宴招待,也是为了白府自己的事,若是您下令让诸位夫人走了,岂不是搅了白夫人的好事?” 长公主一怔,随即脑子一转,心头紧跟着一喜。 白夫人听罢,急忙说道:“不敢,嬷嬷此话言重了,府中的事皆是小事,长公主的命令,不敢不从。” 长公主甩了甩袖子,抬手抚着额角的珠花说道:“罢了,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本宫不近人情,一定要你怎么样似的。” “……”白夫人心中暗自恼恨,慢慢抽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长公主殿下,怎么处处看自己不顺眼? 白玉莲的心里却有些纳闷,长公主让众人走,正中她的下怀,这样一来,不管里面的事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只要日后传出去,孔黎儿都难逃荡妇淫娃的名声,别说太子妃,就连抬头做人都不行了,可是,现在人不走…… 人这嘴是两张皮,正反都是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她转念又一起,自己一双眼睛看得真真儿的,能出什么岔子?也好,让这么多人看到孔黎儿出丑,让她百口莫辩! 长公主和吕嬷嬷对视了一眼,吕嬷嬷眼中的笑意和笃定一闪而过,长公主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但是她知道吕嬷嬷办事稳重,不会有错。 她叹了口气说道:“站了这么久,本宫也累得紧。” 白夫人急忙吩咐人搬来了椅子,又上了一壶茶,其它人在一旁等着,大气儿都不敢出,直到长公主半盏茶下肚,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行了,请人出来吧。” 吕嬷嬷对白夫人说道:“白夫人,还请您找两个侍卫或者家丁来,先把里面的男人请出来再说。” “好。”白夫人回首让自己的丫环急忙去叫人,事情发展到现在,不禀告老爷也是不行了。 片刻之后,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白仁友带着一队侍卫快步而来,丫环的话让他的魂儿都快飞了,太子妃……在自己的府中与侍卫私通?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见惯了朝堂风浪,面对这种事儿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太子萧岩锐,这口气也不知道是松还是提着,正在带人过来,忽然有人过来说道:“白大人,发生了何事?”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幕峰。 他急忙行了个礼道:“王爷,这事儿……唉,下官不太好说。” 幕峰见他神色有异,就知道不是什么寻常的事儿,好奇心顿时大起,转头对丫环说道:“你说。” 丫环看了一眼白仁友,低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幕峰一听丫环的禀告,一惯笑吟吟的脸上顿时冷若冰霜,冷声说道:“白大人,事关皇室,话可不能乱说。” 白仁友的脑门上已经渗出了汗,急忙连连作揖道:“是,王爷说得极是。只是……此事究竟如何,下官也还不清楚,正要带人过去查看。” 幕峰的眉头皱得更紧,“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下人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妄议皇室吗?白夫人真是治府的一把好手。” 白仁友听了这种讽刺的话简直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他低着头连说赔礼,对丫环说道:“还不快滚。” 幕峰随着白仁友一同前来,一直到了院子中,他看到长公主也在,急忙上前行了礼。 长公主见到儿子,眉头舒展,“你怎么跟着来了?” 幕峰冷笑了一声,“儿子听白夫人的丫环说,太子妃与人私通,儿子实在难以相信,特意过来看看,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儿子的脸上也跟着无光,整个皇室都跟着丢尽颜面。” 白仁友听着这位小王爷把整个皇室都搬出来了,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一转头看到老婆女儿都在这里,忍不住把火气对准了她们。 他咬牙切齿的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夫人和白玉莲还没有开口,长公主就朗声对吕嬷嬷说道:“既然人都到了,白大人也来了,那就派人进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给拉出来吧。” 此话一出,四周紧跟着更静,连风声都似乎停了停。 第九十三章 白仁友心中叫苦,快步走到长公主面前行了个礼。 “殿下,这件事……” 他话还没有说完,长公主把茶盏放下,脸上的笑意淡而微凉,“白大人,这件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不行了,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劳烦白大人派人进去吧,不然的话,要让本宫派人吗?” “不,不敢。”白仁友急忙说道。 事已至此,已经是没有其它的路可走,白仁友只好一咬牙,对身后的两名家丁一招手,说道:“去,进去把人带出来。” 两名家丁闻风而动,几步走进屋内,随后,听到屋中有人叫了一声,众人听得真切,但只能听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其它的分辨不出。 片刻之后,就看到两名家丁押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那男人身上穿着青布短衣,脚上穿着布鞋,光头没有带帽子,头发用一根柳木枝子别着,几缕垂落,透出几分狼狈。 可此人纵然低着头,众人也都看得出,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孔府的侍卫,这身打扮,倒像是一个小厮。 太子妃和一个侍卫私通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厮? 别人还没有想通,白仁友的脸色却是变了,他一眼就看得出,被带出来的人,正是自己府中的人,不用看脸,只看那身衣服,还有下摆上绣着的“白”字就可以看得出。 他的脑子里一炸,整个人像被扔进了万丈深渊,脑子里闪现一个恐怖的念头……不会是这个该死的小厮见到太子妃美艳,一时动了歪心思,把太子妃给……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全家这百十来口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的魂儿还没有归位,听到长公主冷笑了一声问道:“白大人,此人是何人呐?” 白仁友吞了一口唾沫,喝道:“还不快抬起头来!” 那小厮抬头飞快看了白仁友一眼,“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如同鸡啄米一般,“大人,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白夫人一见这个人,忍不住身子一晃,她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是自己府中的人,这下可怎么好? 白玉莲的脸色也一变,怎么是他? 这小厮名叫张顺儿,是白夫人身边胡嬷嬷的儿子,算是家生子,因为胡嬷嬷在白夫人的身边得脸,他自己也是上等家丁,不但如此,还经常跟在白少爷的身边,小时候一起跟着去书堂读过两年书,识文断字,在白府的家丁中十分拔尖儿,俨然半个主子了。 胡嬷嬷一见是自己的儿子,脸色也大变,手指都有些发颤,顾不得规矩,又惊又怒道:“怎么是你?” 长公主一见这种情景,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好戏,她哧笑了一声说道:“白大人,白府的规矩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下人、嬷嬷、丫环一个比一个像人精。” 白仁友一张脸变颜变色,臊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狠狠瞪了白夫人一眼,白夫人也早就懵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幕峰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腿踢在张顺的肩膀上,把他踢出一溜滚儿,张顺叫了一声,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爬起来接着跪好,不敢妄动。 “说,你都干了什么?” 张顺儿浑身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白玉莲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只想一心把孔黎儿的名声搞臭,侍卫、小厮,爱谁谁吧,越下贱越好! 她往前几步,厉声说道:“张顺,说!你把太子妃如何了?要是实话实说,还能赏你一具全尸!” “放肆!”长公主气得一甩手,手中的茶盏直直扔在白仁友的脚下,水花四溅,湿了白仁友的靴子面儿,还有几片茶叶沾在上面。 白仁友动也不敢动,闷着一口气,气得眼前发黑,恨不能上去一把拍死自己的女儿,平时疼爱的女儿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反而脑子如同浆糊一般,还怕事情不够乱吗? 张顺染指了太子妃?那全府人都得陪葬不说,连祖坟都得被刨了!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人群外有人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声音清悦,散在风里如同风铃一般,众人齐齐回头,看到人群外站着一男一女。 女子身穿月白色衣裙,衣裙飘摆,她如同站在云端,洁白不染尘世,乌发飞扬,只用一根丝带系住,在风中起起落落,如水一般。 她看着众人,眉梢微扬,眼睛清亮,一闪一闪似天边最亮的昨辰,微扬了下巴,尖细小巧,不自觉透出几分威仪来。 她身边站着的男子身穿玄色锦袍,腰系同色丝带,腰侧挂着一块玉佩和一块腰牌,黄色的流苏飘荡,正是皇子特有的玉佩和东宫腰牌。 他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一双眉眼平静无波,只黑沉沉的看着四周,众人就只觉得空气似乎凝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太子萧岩锐和太子妃孔黎儿。 长公主一见,先是一怔,随即心头大喜,她站起身来,对着两人招了招手,“岩锐,黎儿,到本宫这里来。” 萧岩锐还不知道孔孔黎儿什么时候和长公主这么熟了,听到长公主对她的称呼,心中微微讶然,自己这个姑母可不是好相处的主儿,京城中这些贵妃小姐没有几个她看得上眼儿的,怎么倒和孔黎儿这么亲近? 孔黎儿笑吟吟的走过去,行了个礼道:“姑母。” 长公主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关切的说道:“没事吧?” 孔黎儿略怔了一下,摇头说道:“虽然有些小意外,不过……没事。” 幕峰看着眼前的孔黎儿,呼吸也跟着停了停,但又转眼看到一旁的萧岩锐,吸了口气恢复了神情,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太子表弟,弟媳妇。” 萧岩锐听了他这不伦不类的称呼,没有半点恼的意思,嘴角一勾说道:“大家都在这里做什么?本宫错过了什么热闹吗?” 长公主面色一沉,目光再看向白府的人时,立时添了几分凌厉之色,她冷笑了一声说道:“白大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第九十四章 包括白家人在内,所有的人都有些缓不过神来,特别是那些曾经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想要看着孔黎儿失去太子妃之位的贵妇小姐,如今看到孔黎儿和萧岩锐好好的在这里,都脸红心跳的不自在。 白玉莲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之前明明在房间里看得清清楚楚,有女子的衣物,孔黎儿应该在里面才对啊,怎么会……好端端的在这里,还和萧岩锐在一起? 长公主见白仁友不回答,鼻音加重一扬,“嗯?白大人,本宫在问你话。” 白仁友回过神,额角的汗渗湿了头发,吱唔了半天,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的脑子都是懵的。 正在这时,吕嬷嬷上前几步,走到白夫人的近前,轻轻福了福身说道:“白夫人,可否借两个嬷嬷一用?” “啊,当,当然。”白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这事儿处处都跳出她的意料,让她措手不及,尽管见惯听多了后宅的手段,但眼前这些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她一回头,身后的两个婆子走上前,吕嬷嬷二话不说,带着两个人就往屋里走。 众人都等着看着,数十双眼睛都盯着门窗,猜测里面发生了什么。 孔黎儿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好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就在这场无声的风暴之中,她冷眼旁观,把那些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 萧岩锐依旧不动声色,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没底。 白仁友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暗中投靠了韦贵妃,而韦家表面上臣服于太子,但实际上另有心思,这一点白仁友心里清楚得很,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在府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他正在胡思乱想,吕嬷嬷已经带人走了出来,众人抬头望过去,白府的两个婆子搀出一个年轻的女子来,她身上穿着浅粉色衣裙,质地一般,裙摆上还绣着花朵图案,绣工虽然不错,但是所用的丝线实在一般,脚上的绣鞋前面缀着绒球,也是一般府中丫环用的式样。 她低着头,头发散落没有梳理,上衣领口被扯坏了,三个扣子掉了两个,只勉强系着一个,尽管她用手护着,但依旧隐约可见白嫩的皮肤以及……上面的红痕。 她的脖子上也有几枚印记,不用问也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一见她这副样子,立即有小姐转过了头,用帕子挡着住了发红的脸,即使是贵妇们,也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白玉莲睁大了眼睛看着,不看便罢,一看就是大吃一惊。 走出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丫环秋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嬷嬷把秋儿带到白夫人的近前,福了福身,声音平静道:“夫人,恕老奴眼拙,瞧着这丫环有些眼熟,但她毕竟是白府的人,一时也认不太清楚。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看成太子妃,夫人,您说是不是?” 白夫人差点晕过去,手点着秋儿,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个该死的贱婢,竟然如此的不知廉耻,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滚下去自行受罚!” “慢着。” 白夫人话音未落,只听长公主在一旁说道:“白夫人,未免太过简单了吧?” 白夫人一噎,还没有想出合适的词儿来应对,忽然眼前有黑色的影子一闪,不知怎么的,自从出现就一直沉默着的萧岩锐闪身到了张顺的面前,袍角无风自动,字字沉凉。 “你叫张顺?” 张顺吓得脸色苍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岩锐,后背直冒凉气,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太子殿下的眼神平静,可他就是感觉到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杀机,仿佛预见了自己的一百种,不,一万种死亡的方式。 “本宫在问你话。” 张顺吞了一口唾沫,“咕咚”一声响,听起来格外清晰,他额头抵着地,声音如蚊蝇,“回殿下的话,奴才……张顺。” “嗯,”萧岩锐淡淡应道:“你与这个丫环私通,类似这样的事件,本宫不明白,为何会惊动这么多的人?你是什么身份?” 众人听了脸上都有些发烧,这话听起来是在问张顺,实则是在打众人的脸,一个下人小厮,和一个丫环厮混,居然还引得这么多高高在上的人来看。 众人低了头,摒住呼吸,恨不能变成透明的一般。 对话还在继续,张顺叩头说道:“回殿下,奴才是……是……白府的小厮,是家生子,但……” 他话锋一转,似乎还有什么隐情,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孔黎儿在旁边冷眼瞧着,她早就知道,白玉莲对自己没有存什么好心,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毁人名节,别说是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就算是在现代,这对于女人来说,也算是灭顶之灾,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如果自己真的中了招,除了等死,还会有第二条路吗?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脚有些发凉。 长公主察觉,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有本宫在这里,今天的事情一定会为你做主。” 幕峰也在一旁说道:“弟媳妇儿,你们刚刚去了哪里?” 孔黎儿慢慢吐了一口气,心中不知该喜还是忧,去了哪儿?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不过是因为被萧岩锐拉着,没有现身而已,萧岩锐冷静得出奇,一直等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才带着她出来现身。 她原本以为白玉莲只是有些小嫉妒心,可没有想到,竟然会恶毒这种地步,看来……仁慈之心,在这个地方,还真是要不得啊。 “弟媳妇?”幕峰又叫了一声说道。 孔黎儿回过了神,叹了一口气,垂头说道:“峰表哥不要问了,今天的事……” 她越是这样,幕峰越觉得这事儿有古怪,就越想问个分明不可。 连长公主也觉得,孔黎儿刚才所说的“小意外”,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第九十五章 长公主正准备问孔黎儿所说的“小意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张顺那边的回答又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张顺始终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声音很小,却字字清晰。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才与人私通不假,但……却不是这个女人!”他说着,伸手一指披头散发,表情呆滞的秋儿。 秋儿像是瞬间回了魂,抬头狠狠的盯着他,目光狠厉,眼白布满了血丝,像是要生吞了张顺。 “你这个混蛋!是你非礼了我!” 这两个人的两句话,分明说了不同的观点,众人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听得出,这事儿……有蹊跷。 胡嬷嬷一听这话儿可不干了,她这个儿子一直宝贝得很,虽然是小厮,但是她的心气儿一直特别高,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打一个算盘,就是让张顺脱离了奴籍,将来出府娶一个好人家的女儿,过正经的日子。 在白府是好,白夫人也不错,可说到底也是奴才,难不成老张家就一直这么为奴下去? 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一直努力讨白夫人的欢心,让张顺陪着白少爷读书识字,眼看着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走得虽然不太顺利但也算是达到了预期,平白无故今天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秋儿这丫头人样子长得不错,还是白玉莲身边的大丫环,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是不错,这府中有不少的小厮家丁打她的主意,胡嬷嬷心里清楚,可是,秋儿却并不在她的选择之列。 原因只有一个,秋儿再好,也是个丫环。 她本来就看不上秋儿,现在看到张顺被秋儿反咬一口,她岂能甘心? 她想都没有想,上前一步跪在白夫人的面前,说道:“夫人明鉴,张顺虽然生性顽劣,但却是极守规矩的人,这些年在府中从未犯过大错,更没有做过什么伤风败俗之事,今天做下这样的事,一定是被人陷害。” 孔黎儿听了这话,简直气得想发笑,真是古今皆同一理,像这种人,什么年代都不缺。 “陷害?”白夫人头疼得很,她现在真没有什么精力去管这些破事儿。 “是,”胡嬷嬷立即点头。 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冷笑了一声,“噢?那还真是有意思得紧,不知是如何被陷害的,难不成是别人把他绑到床上去的吗?” 众人寻声望去,白夫人也转头一看,不由得眉心一跳,没有想到,说话之人竟然是温妍。 孔黎儿却只想拍手叫好,这个时候仗义直言,实在是太难得了。 白夫人气得头脑发晕,对温妍越发不喜,她短促的笑了一声,“温小姐尚未出阁,这种事还是不发表意见得好。” 人群中立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温妍的脸色微微一红,抿了抿嘴唇,众人都觉得她不会再开口说话,岂料见她把下巴一扬,朗声说道:“白夫人此言差矣,真理直言之事与公平公正有关,与出阁与否,无关。” 她字字铿锵,如同冰珠滚落,砸得周围一片安静。 白仁友微微皱眉,飞快与白夫人对视了一眼,看来今天这一场相亲不是失败了,而是非常失败,还惹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白仁友一摆手,示意白夫人不要再说,既然无心再成亲事,何况再多言。 “温小姐之言,本官不予置评,”白仁友像是在做最后的总结,“白府的事,本官自会处理,温夫人最好也不要做评论的好。” 温夫人浅笑,欠了欠身说道:“白大人所说极是,平时妾身教导妍儿,遇不平之时当仗义直言,不过……妾身忘记,此时是在白府,自当由白大人说了算。” 白仁友的脸色微变,眼中闪过几分怒意,嘴角勾起一丝不悦的弧度,但他始终没有再和一个妇人争论什么,现在也没有这个闲心。 孔黎儿却十分赞赏这对母女,这个时候实在难得。 她上前一步说道:“白大人,此时是在你白府不假,与温夫人温小姐无关也不假,但是,此事却与本宫有关。” 现在白仁友最怕的就是孔黎儿和萧岩锐开口,这两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太子妃有何吩咐,下官定当遵从。”白仁友硬着头皮说道。 孔黎儿笑了笑,走到胡嬷嬷近前,微微俯身,声音轻快又锋利,“本宫也想问问,嬷嬷以为,张顺是如何被陷害的?” 胡嬷嬷一噎,还没有开口,张顺突然开口叫道:“奴才就是被这个女人陷害的,若非她对奴才用了迷药,奴才是不会与她发生这种事的……奴才心中另有他人!” “放屁!”秋儿如同发了疯一般,忍不住奔上前撕扯着张顺的衣领,两个婆子急忙上前来拉住她,但仍旧挡不住她飞脚踢向张顺,“混蛋,你这个混蛋!” 院子里乱成了一团,秋儿发起疯来力气颇大,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费力才把她按住,但张顺仍旧被她抓着腮边和脖子上多了几条血道子,勉强合上的衣领也被扯开,一张纸飘飘悠悠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 张顺一见,脸上浮现几分惊慌之色,急忙伸手去拿,不料,一只手比他的动作更快。 萧岩锐把那张纸拿在手中,慢慢展开,眉梢微微挑了挑。 这是他自到这里以来,出现的第一个表情。 孔黎儿觉得好奇,也上前几步走到他的身边,目光落在那张画像上。 这一看之下,她惊得眼珠子差一点落下来,一脸错愕的看向萧岩锐。 她可没有那么笨,虽然惊讶,但是她也明白,张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与萧岩锐有关。 萧岩锐看到她的神色,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嘴里却说道:“太子妃为何如此看着为夫?为夫也觉得甚是奇怪。” 为夫……?!孔黎儿听得肝儿都有些发颤,今天的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儿,吃错药了?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幅画将要带来的轩然大波。 第九十六章 白仁友还在懵着,忽然见萧岩锐把手伸到他的面前,那只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画像。 画中的女子眉目清晰,只画了上半身,身上没有穿外裳,只画了一件肚兜,肚兜上的鸳鸯图还十分生动,整幅画看上去就和青楼那些女子的画像相差无几。 白仁友脑子里轰然一响,眼前突然一黑,这画中的女子他再熟悉不过,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白玉莲。 萧岩锐冷笑了一声,字字跟刀子似的扎在白仁友的心上,“白大人,本宫需要你们白府的一个解释,你们府中的小厮与谁私通,对谁有情,本宫没有兴趣管,也不想知道,可为何……偏偏口口声声往本宫的太子妃身上栽赃?” 白仁友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水里煮,脑子里乱糟糟的,耳朵轰鸣,身子微微一晃,嘴里有些腥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白夫人见状急忙过来扶住他,眼睛一瞄看到那幅画,也惊得不知所措。 她只觉得浑身冰凉,血液都似乎被冻住,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孔黎儿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白玉莲,她的眼睛还在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这副模样让孔黎儿十分讨厌。 “白小姐,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玉莲现在也慌得很,但她强迫自己镇定,努力想出应对之策,现在孔黎儿一问她,她回过神勉强笑了笑说道:“太子妃,之前臣女也是着实为您担心,若是有什么……” 她还没有说完,长公主站起来走到孔黎儿近前,眼睛冷冷看着白玉莲,冷声说道:“白小姐,如果本宫没有记错,在此事之前,你曾经答应过本宫一些条件吧?” 白玉莲的脸色一白,想起那些可怕的条件,心尖儿忍不住一颤。 长公主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那幅画,后面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她一把夺过那张幅,仔细看了又看,“哈”一声短促的笑,对白玉莲恨声说道:“白小姐,本宫倒是十分好奇,你自己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又是如何可以抬着脸去诬蔑别人的?” 白玉莲一怔,不明白长公主是什么意思,长公主手腕一翻,把那幅画扔到她的面前,众人都觉察出,这幅画有古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待画落地之时,都看了看清清楚楚。 “啊。”有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随后别过了脸,有的甚至用手挡住了眼睛。 孔黎儿心中冷笑,她看着白玉莲,这大概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萧岩锐这一招儿比白玉莲的还要狠要高明,可问题是,这幅画到底是怎么到张顺的身上去的?又怎么会与他说的那些话相吻合? 孔黎儿百思不得其解。 白玉莲呆呆看着那幅画,看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白夫人在一旁又急又气,也顾不得许多,伸手过来把那幅画捡起握在手里,用力一团,揉成了一个纸团。 白玉莲这才回过神来,嘴唇颤抖,手指慢慢抬起指着张顺,“你……你……你这个该死的奴才,如何……” 孔黎儿冷笑了一声说道:“白小姐,本宫倒是觉得奇怪,张顺明明怀揣着你的这种画像,又和你的丫环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说来说去都和本宫无关,你又怎么会信誓旦旦的说,在屋中的人是本宫呢?” 白玉莲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张顺,手指抓着衣摆,表情狰狞如厉鬼,恨不能一口把他给生吞了,她紧紧咬着嘴唇,喉咙里隐约有低低的响动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岩锐抽出一条锦帕,慢慢擦着手,一字一字说道:“本宫也想知道,白小姐与府中的小厮私通,是不是因此就觉得其它的女人也都和你一样不知贞洁为何物?” 萧岩锐的态度和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白玉莲猛然转头看着他,声音凄厉道:“不!太子殿下,这不是真的……不是!臣女与这个该死的奴才并没有私情,他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多,臣女怎么会看上他?他就是一个下贱的奴才,跪在臣女的脚下都嫌脏了地!臣女断然不会与他有什么!” 她这话说得让在场的人连连抽气,此时的白玉莲还不如一个泼妇,平时好不容易在众人面前维护起来的形象今天都荡然无存,简直无法让人直视。 白仁友气得浑身发抖,幕峰在一旁似笑非笑的说道:“今日当见白小姐的真风范,这画中的姿态与青姐儿相似,这画外的姿态么……倒让人想起泼妇当街对骂。” 这话说得犹如耳光,白仁友也真是受不了了,反手就给了白玉莲一个耳光,怒声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啪!” 这一记耳光打得极重,白玉莲身子一晃摔倒在地,脸顿时肿了起来,一个鲜红的掌印印在脸上,五指清晰。 白玉莲歪着身子,手指用力抓着地面,发丝散乱垂下,嘴角慢慢渗出血丝来。 孔黎儿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现在的白玉莲,纵然狼狈,也不见有丝毫的愧疚和悔意。 孔黎儿暗自觉得心惊,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还能嫉妒怨恨到这种地步,简直和变态没有什么两样。 “莲儿……”白夫人一见立时有些心疼,就要上前来扶。 “都是你教的好女儿!”白仁友一见火气更大,忍不住对白夫人也发起了火,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拉,“不准扶!” 白夫人被他扯得生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气又怒又臊,脸上十分无光,一张脸忽红忽白,简直进退两难。 白仁友仍旧不觉得解气,伸手从身后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来,握在手里寒光闪闪,他咬着牙,眼白都红了,似乎还没有见血,就见了血光。 四周的人吓了一跳,萧岩锐的眸子一缩,冷冷看着白仁友。 白夫人尖叫了一声,“老爷,您要干什么?” 白仁友怒喝道:“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今天本官要以正家规!” 第九十七章 白仁友说完这话,没有片刻的犹豫,提着手中的刀快步走到张顺的面前,刀光一闪,血光四溅。 一股子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一院子的贵妇小姐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顿时吓得惊叫声四起,甚至还有人晕了过去。 白夫人失声叫了一声,一口气提在喉咙里,身子也跟着一软,差点晕倒。 跪在不远处的胡嬷嬷一见,怔了怔,随后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到了张顺身边,双手抱着早已经气绝身亡的张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孔黎儿微微皱眉,这一幕也是她没有想到的,一时愣着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所受的教育一直都是为医者救死扶伤,到了这个时空之后,这个观念被彻底颠覆,现在血淋淋这一幕让她手脚有些凉,一种无力感慢慢从心底渗了出来。 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再这样闹下去,就算是白府被抄,全府上下被斩,又有什么意思?这是她想要的结果,这是她想要看到的吗? 孔黎儿在心里摇了摇头。 “黎儿,你怎么了?”长公主低声问道,她发现孔黎儿的脸色异常的白,神色也有些不对。 孔黎儿慢慢吐了一口气,努力去控制呼吸,不去闻那刺鼻的血腥味,勉强笑了笑说道:“姑母,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了。” 长公主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或者还因为被冤枉的事情难过,急忙点头说道:“也好,你先回府去,你放心,这边的事情本宫会看着料理,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施礼道了谢,她看了萧岩锐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不再看其它人,带着青月和铭儿转身离去。 她一走,那些贵妇小姐也各自找理由离开,尽管有心看看白家的下场,但都不想再留在这漩涡之中了。 刚出院门不久,孔黎儿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她的脚步微微停了停,青月在她身侧小声说道:“太子妃……要不要奴婢去打探一下?” 孔黎儿略一思索,微微摇头,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边云层密布,像是快要下雨了。 “走吧,回府。” 到了马车附近,看到林肖白正站在马车旁边,见到孔黎儿来,微微欠了欠身,孔黎儿上了马车,一路奔向孔府。 进了府门,林肖白正在前面走,孔黎儿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张顺和秋儿的事,与你有关吗?” 林肖白停下脚步,微微侧首说道:“是。” “为什么?”孔黎儿问出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随即抿住了嘴唇。 林肖白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淡而凉,“为什么?因为他们意在害太子妃,意在害在下,若非在下察觉得快,早被那股异香迷倒,那叫小厮也早得了手,把在下拖进房中。在下不过就是将计就计,让他自食其果罢了。” 他说的,和孔黎儿预想的没有什么区别,孔黎儿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怪林肖白,别说白玉莲的设计没成,自己现在完好无伤,就算是……遭受了算计,让白玉莲得了逞,也只能是自己连累了林肖白。 只是……想到张顺的死,她心里多少仍旧有些不太舒服。 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青月和铭儿吃晚饭的时候不用叫她,任何人都不见,便独自进了房间倒在床上。 床幔放下,空间私密,孔黎儿深深叹了一口气,望着床顶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的事情带给她太多太多的心理变化,愤怒、震惊、不甘,甚至是报复,都有过,可到最后,都化成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时空……自己要一直留下去吗?生活在这种与正常三观颠覆的世界里? 没有答案。 孔黎儿想着想着,屋子和院子里已经掌起了灯,忽然,天边一道闪电闪过,让房间里陡然一亮,隐约有一线亮光在床顶一闪。 在那一瞬间,孔黎儿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眼睛还没有移开,光线再次一闪。 嗯?她心里疑惑顿起,翻身坐起来,仔细看了看,仅凭屋子里的灯光,那光芒并不太闪,只有闪电亮划过夜空的时候,才会闪现。 孔黎儿垫了个枕头在脚下,把勾床幔的钩子拿起来,对准床顶上的那处一投。 投了几次,最终从上面掉出一样东西来,小巧精致,她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是一枚小小的平安锁片。 锁片做得极其精致,赤金打造,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边缘还镶嵌着宝石,难怪光芒那么闪,之前藏得严实,根本没有看到,这段时间大概是孔黎儿折腾太厉害,有时候又在床上搬腾她的小箱子,鼓捣里面的东西,还在床下藏来藏去,这样一来,藏的地方有些松动了,所以就露了出来。 可问题是……这东西,是谁的? 孔夫人早逝,这身子的原主跟着孔帅在边疆长大,按说这府中根本没有小孩子,再说这东西如此精致贵重,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那除了孔帅的孩子,谁还能这个? 孔黎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猛然想到,莫非说……自己之前总是被人追杀,与这样东西有关?那些人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东西吗? 孔黎儿把锁片握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就算这玩意儿值钱,也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得到。 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急忙把锁片收好塞到枕头下,青月在外面说道:“太子妃,门上的人来报,长公主府的郡王爷来了。” 幕峰?孔黎儿心中微动,他来做什么? 想着以后的生意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便起身说道:“知道了,让他在前厅等吧,我稍后就来。” “是。”青月出去传话,铭儿伺候着孔黎儿起了身。 挑了灯走到前厅的院中,远远的就看到幕峰在前厅里走来走去,身上的那些香囊配饰轻声作响,孔黎儿看着他,嘴唇微微翘了翘。 第九十八章 在前厅中的幕峰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看到灯光下走来的孔黎儿,衣裙飘摆,眉目如画,不禁有一瞬间的恍神。 “峰表哥。”孔黎儿微微欠身说道。 幕峰回过神,脸上荡起笑意,转身把桌子上的一个食盒拿过来,往前一递说道:“你没事吧?这是母亲让我送来给你的。” 青月上前接下,孔黎儿顺口问道:“是什么?” 幕峰笑道:“是一些滋补的汤水,你今天受惊了嘛,正好补一下。” 孔黎儿心头微暖,微笑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不过还是要感谢姑母,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 她一边客气,一边想着心里打算,不料幕峰却追问道:“改天是哪天?” 孔黎儿一愣,还没有回答,幕峰搔了搔下巴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等回去之后也好回母亲的话。” 孔黎儿想了一下,回答道:“那就明天吧,明天去见姑母。” “好,好,”幕峰连连点头,笑意如花,一走路腰间的香气四溢,见孔黎儿抽了抽鼻子,他眉眼弯弯的说道:“那个……答应我的东西,你没有忘记吧?” 孔黎儿扫了一眼他腰间的香囊,心中暗自发笑,“峰表哥桃花运不错啊。” 本来以为幕峰这种浪荡花花公子会一拍胸脯吹嘘一番自己对女人的见解,没有想到,他竟然微微脸红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的低下头看了看腰间的香囊,什么也没有说。 这倒让孔黎儿有些惊讶了,她心里疑惑,嘴里却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对青月说道:“把本宫梳妆台上剩下的香水拿来。” “是。”青月转身去拿,幕峰抬起头,已经恢复了方才的笑意,对着孔黎儿行了个礼道:“哎呀,多谢了。” 孔黎儿摆了摆手,“今天姑母为我担心,还为我训斥了白家的人,峰表哥也曾仗义直言,这点香水不算什么,不及你们对我的十分之一。” 幕峰听到她提起白家,脸色冷了下来,哼了一声说道:“没有想到白府的那个小姐平时倒是看着人模狗样,今天竟然是这么一副德行,今天得了这样的下场都是轻的。” 孔黎儿没有问,白玉莲究竟得了什么下场,关于今天的事,她不想再提,以后也不会再和这个人打什么交道,既然不会再有交集,何必再去提。 说话间青月拿了香水来,双手递给幕峰,幕峰急忙接过,再次道了谢,孔黎儿说道:“剩下的不多了,品类也不全,过些天我会再做一批,到时候如果峰表哥还想要的话,不妨来试试香气。” “好,好。一言为定。”幕峰双眼发亮,立即点头同意。 话到这儿,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孔黎儿觉得和幕峰实在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再呆下去也只会是尬聊,正想着要送客,幕峰开口说道:“那个……弟媳妇,我问句不当问的,来的时候看到你府中有一个侍卫十分出挑,样貌不俗,都快赶上我了,那人谁啊?” 孔黎儿看着他八卦的表情,有心不说,但又觉得这事儿越不说越容易让人误会,便坦然回答道:“噢,那是我从顺风镖局雇来的侍卫。” “顺风镖局?”幕峰挑眉道:“我听说最近顺风镖局在广招镖师,说是接了一个大买卖,怎么……还会让镖师出来?” 孔黎儿心中暗道,那是因为顺风镖局根本没有把林肖白看在眼中,早就想把他踢出顺风镖局,巴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 但这事儿关系到林肖白的隐私,她不便多说,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幕峰提到的“大买卖”上,问道:“大买卖?表哥知道是什么吗?” 幕峰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曾听说,顺风镖局的嘴向来很严,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打听一下。” 孔黎儿记得自己答应过林肖白的事,关于顺风镖局,还是要掌握一些动态的好,便点头同意。 幕峰拱了拱手告辞,说是三天内一定会给消息。 直到他离开,孔黎儿才吩咐青月,“把食盒打开。” 青月打开食盒,香气顿时飘了出来,她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孔黎儿心中好奇,走过去一看,只见食盒中放着的是一盘精美的菜肴,那是一条鱼,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生生被雕成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模样,不仅如此,还点缀了一些各色的果子,如同宝石一般,异香扑鼻,光是看和闻,就足以让人心动。 一盘菜做成这样,也算是鬼斧神工了。 不过……孔黎儿隐约觉得,这不像是长公主让做的东西,她让青月把菜端出来,下面一层里依旧是一道美丽非凡的菜肴,比之前的鱼更讲究。 数来数去,一共四菜一汤。 孔黎儿想了想,不管是谁送来的,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可惜了,便吩咐青月和铭儿摆饭,就在前厅用了晚饭,吃到最后,孔黎儿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盘子,翻过来一看,果然看到下面印着三个字。 名香楼。 青月惊讶道:“这名香楼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一顿饭价格非凡,但据说味道十分不错,是京城中的贵人公子哥儿最爱去的酒楼,酒席在提前预订呢。” 孔黎儿微微点头,早觉得这饭菜不像是长公主吩咐做的,要是想给自己补身,应该是清淡又营养的,而不是这样看上去精美吸引人眼球的,当然,公主府的东西自然不会错,可是,犯不着这样刻意去表面外表。 名香楼……孔黎儿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吃了晚饭回自己的院子,路过花园子的时候,听到有乐声响,今天晚上的天气不太好,一直阴着,星光月光都不见了影子,只有园子里的几盏灯光,昏暗映着树下的一个人影。 那人身穿白色锦袍,身材颀长,背对着孔黎儿,悠扬乐声,正是从他那里而来。 孔黎儿停下脚步,看着树影下的人,心里涌起淡淡的惆怅。 她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一人静静站立,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第九十九章 直到曲声停,孔黎儿才走了过去,树下的林肖白转过身来,“太子妃。” 孔黎儿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听说顺风镖局在招镖师。” 林肖白不动声色,只淡淡点头说道:“是。” 四周风声微微,有些凉意,乌云涌动,空气中有了潮意,像是要下雨了。 “太子妃若没有别的事还请早点回去休息吧,天气不好,莫要淋了雨。”林肖白头也不抬的说道,似乎并没有想继续镖局话题的打算。 孔黎儿也没有再深谈,关于顺风镖局的事儿她现在还不太清楚,有了眉目再说也不迟,何况,她觉得尽管林肖白没有说,但是他对顺风镖局的关注只会比自己多。 转身离开,刚走出花园,一道身影就落在了林肖白的身边。 林肖白拱手说道:“太子殿下。” 萧岩锐微微点头,“今天的事,你做得不错。” 林肖白苦笑了一下,“但您应该看得出,太子妃似乎并不太喜欢这样的结果。” 萧岩锐眸光沉凉,嘴唇绷出锐利的弧度,“有时候并不能以喜欢与否来衡量,安全才是最重要。” 林肖白手指抚着流苏,缓缓说道:“安全……太子妃的周围,似乎都是一些与之相反的因素。” 萧岩锐微微挑眉,手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水纹在水面上泛起,一朵残花飘在水面晃晃悠悠,在月光下透出几分萧瑟之感。 “所以,”萧岩锐慢慢说道:“你才会在这里。” 林肖白紧紧抿了嘴唇,没有再说话,萧岩锐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站在这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远处隐约传来闷雷声,四周的空气越发有些压抑,潮意越来越浓,最终,萧岩锐开口问道:“今天谁来过府中?” 林肖白垂下眼睛说道:“幕郡王。” “幕峰?”萧岩锐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来做什么?” 林肖白似笑非笑,“带了一个名香楼的食盒,说是长公主让他送来的补汤。” 这话中有话,萧岩锐很快明白,他眉梢一扬,“幕峰……”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雨点一滴一滴落下,由小到大,由慢到快,在水面上砸出无数的水花,他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林肖白站在原地,看着波荡的水面,一双眼睛黑沉发亮,雨水打湿眼睫,眼神有些潮湿。 孔黎儿刚一进院子雨就下了起来,她提了裙摆,快速往廊下奔,到了廊下青月和铭儿片刻不停,一个去铺床,一个去准备热水。 孔黎儿走进水房,腾腾的热气弥漫开来,让她感觉到温暖,堵在心里的那口气慢慢散了一些。 青月为她宽了衣,说道:“太子妃快去泡一泡吧,奴婢去熬点姜汤,现在不比盛夏了,这样的一场雨过后应该会很凉,千万别再着了凉。” 孔黎儿点了点头,青月转身出去,她抬腿迈进了浴桶。 桶里没有放那些花瓣,孔黎儿已经让她们换成了花汁和药粉,都是她自己配置的,用那些花瓣除了好看,实在没有其它的必要。 微合了眼睛靠着桶,身体浸在热水中,感觉每个毛孔都很舒服,花香药香混在一处,让她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下来,窗外雨声阵阵,敲打着窗棱,噼哩啪啦作响,她的神思也开始游荡。 忽然,隐约闻到一丝血腥气,很淡,但很清晰。 孔黎儿立即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了搭在一旁的衣服。 窗外的雨声依旧,风声也一阵紧过一阵,那缕血腥气却越发浓了,这绝对不是错觉。 孔黎儿立即起身,胡乱擦了一把,把衣服穿上,低声说道:“什么人?出来。” 隔着屏风,她仔细听着动静,外面的灯光很亮,无论有什么都会在这屏风上落下影子,灯火摇摇,没有一点异常。 孔黎儿紧抿了嘴唇,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慢慢绕过屏风,她飞快的看了一眼各个窗子,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也没有水渍脚印,这么大的雨,如果有人闯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得留下一点痕迹。 真是错觉?她抽了抽鼻子,可嗅觉不会说谎。 忽然听到一声低笑,还有一声压抑的咳嗽,孔黎儿霍然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屋顶房梁上,侧卧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特别好看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黑色锦袍,和平常的样式不太一样,有点儿像现代的睡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口,肌肤是淡淡的蜜色,在烛光里闪着细腻柔润的光。 腰带只松松一系,两头垂落,他的长发也没有束起,而是散在脑后,和腰带一般垂落下来,发丝柔顺光亮,如黑色水幕一般。 他笑眯眯的看着孔黎儿,眉眼精致,像是精心修剪过,根根尾毛睫毛都乖乖听话,眼珠黑亮像水晶一样透亮,嘴唇微白,嘴角翘起,这一丝邪魁的笑意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孔黎儿见惯了美男,无论是腹黑太子萧岩锐,还是俊朗侍卫林肖白,甚至是花花公子萧峰,都是美男,但是眼前这位,却是明显不同。 他美得精致,比女人还要精致,这一点对时尚有敏感触觉的现代孔黎儿十分笃定,而且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这位公子,这雨夜潮湿,您一个妙龄美男不声不响来到一个女子的水房,是不是不太妥当?” 尽管孔黎儿以为自己这一口的“古代话”说得还行,但是对于初次见面的这个男人来说,听起来还是有些怪异。 他微微挑眉,眼神透出探究,但没有答话。 其实上他早就进水房来了,在下雨之前就到了,孔黎儿一进这屋子他就开始闭目养神,并没有偷看,直到孔黎儿嗅到那丝血腥气开始有了防备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到她如同小兽一般的姿态,警惕性十足,却并没有如寻常女子一般大声呼叫,心里就多了几分好奇。 听到孔黎儿的问话,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手托着腮,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第一百章 灯光下,观美人。 事实上,男色漂亮了,看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孔黎儿现在就觉得,这种男美人的确容貌出众,就是抬着头看脖子有点受不了。 “你能不能先进来?梁上君子,这个名儿可不太好听,再说,你的伤不治了?”孔黎儿问道。 男人的眸子一缩,嘴角的笑意微僵,这个女人说什么?梁上君子?他是小偷吗?! 还有……她知道自己有伤? 孔黎儿只觉得眼前一花,黑影一晃,一张俊脸就闪现在眼前,还有一只……漂亮的手。 孔黎儿抢先一步,把手里的匕首搭上自己的脖子上,说道:“别动,我没有恶意,你也别想着掐住我,有话慢慢说。” 男人眼中的疑惑和好奇更浓,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抽回,刚才,他的确有想要掐住她,问她一些问题的冲动。 孔黎儿心中冷笑,看着男人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笑话,这些古代的男人,特别是会点武功的男人都有病,一个个唯我独尊,一言不合就掐别人的脖子,早知道他们的套路了。 她就不明白了,非得掐着人的脖子才能说话吗? 与其被掐,还不如自己用刀比划一下。 男人收回手,转身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上下打量着孔黎儿,眼前的女人……刚刚沐浴过,雪白的皮肤还泛着淡淡的红,她身上穿的这是什么? 上衣没有袖子,露出两条纤细的手臂,腰身有些宽,但仍旧可以想见玲珑的腰身曲线,衣摆有些短,她微微一动,衣摆往上一提,隐约可看到肚皮上俏皮的肚脐。 下裳……像是被裁了一段裤腿的裤子,露着圆润的膝盖和修长的小腿,脚上穿着造型奇怪的鞋子,前面露着脚趾,脚背上搭着两条细带子,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 男人自认阅过美人儿无数,但是,像这样特别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女人眼神干净如同小鹿,警惕性很高,此时手中握着匕首,搭上细嫩的脖颈,小巧的下巴高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副神情,看不出一点儿是故意勾引他的意思。 可是,这个女人从上到下,都透出一种……让他食指大动的味道。 如果这个女人此时的状态不是装的,那就太少见了,如果是装的……那她就太厉害了。 “你叫什么?是什么人?”他打量了多时开口问道。 孔黎儿咬了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声,真是没有天理,人美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分分钟想让人酥掉骨头的节奏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孔黎儿问道:“你夜入民宅,不应该先自报家门,给个交待吗?” “交待……”男人懒懒的坐在椅子上,手支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我看到了你洗澡,给你个交待,让你以身相许,做我的第二十九个贴身侍女,怎么样?” 孔黎儿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胸口一疼,差一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果然这个时空是变态的,男人大都不太正常,她冷笑了一声,把手中的匕首放下来,舞了一个刀花,刀尖停在男人双腿之前的方向,阴恻恻的说道:“嗯,第二十九个,估计也会是最后一个。” 男人微微挑眉,嘴角重新勾起,“有意思。” 孔黎儿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自恋狂,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发烧脑子都有问题了。 她把匕首横在身前,对男人说道:“第一,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别问我,更别说什么以身相许,就算是许,也不是我许你,第二,看到我洗澡,这事儿吧,我没有那么迂腐,当然也不是放荡,这纯属观点问题,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交代。现在你要走就快点走,我不拦着,要想留下来治伤,我也乐意搭把手。你自己选。” 男人诧异,紧抿着嘴唇看着孔黎儿,孔黎儿真有些受不了这种目光,一摆手说道:“别这样看着我,让我怀疑自己是个怪胎。” “难道不是?”男人微笑。 孔黎儿噎了一口气,感觉那股子血腥气更浓,她微眯了眼睛说道:“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你的伤在恶化,不想死就别耍酷了。” 男人还没有说话,孔黎儿走到一盏灯前,取下灯罩用手里的匕首拨了拨灯芯,灯光顿时又亮了一些。 这时,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男人顿时坐直了身子,手指勾起,对准了门。 孔黎儿见他的手势,立即感到不妙,她不懂那是气功还是什么,但是知道杀伤力很大,之前见萧岩锐弄过,轻轻一弹,花枝就断了,树叶就碎了,这要是弄到人身上…… 她急忙抢先问道:“是谁?” 青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道:“是奴婢,姜汤好了,奴婢给您端过来,也好伺候您出浴。” 孔黎儿回答道:“不用了,天气有些凉,我想再多泡一会儿,你把姜汤拿下去先热着,我很快就来。” “是。”青月回答道。 随后,脚步声慢慢远去,男人手指慢慢伸平,刚才他似乎调动了真气,脸色也跟着苍白了几分,嘴唇上的血色又少了一些。 孔黎儿呼了一口气,她敏锐的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变浓。 她转头看向那个男人,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眉头微微皱起,察觉到孔黎儿在看着他,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笑容有些狡黠,眼中的光芒也有些小小的得意,他预感到了什么,但眼前一花,便知去了知觉。 孔黎儿把匕首抛了抛,笑了笑说道:“哎呀,还是着了我的道儿呀。美人儿,乖乖的听话吧!” 她上前几步走到男人的近前,伸手扯开他的腰带,丝质的袍子立时滑开,露出大片的胸膛和小腹。 这家伙的身材还真是不错,孔黎儿暗自赞叹,肌肉线条清晰又不过分,蜜色肌肤比白色的更性感一些,只不过…… 她的目光往下移动,看到某一处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第一百零一章 男人的小腹位置,缠着几圈绷带,绷带早已经渗出血来被染成了红色。 孔黎儿看不到伤口,但是仅凭这些绷带和上面的血就知道,这伤绝对轻不了。 她不再犹豫,用刀尖挑开绷带,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约摸有二十多公分长,一侧深,一侧略浅,深处几乎让孔黎儿要怀疑这家伙的内脏都要流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伤口的边缘明显发红,有些肿大,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化脓了。 他是怎么抗过来的?还在这里谈笑风生撩妹? 孔黎儿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开始给他处理伤口,这里没有可以消毒的东西,也没有烧酒,她只好采取最简单的办法,把灯罩摘下来用火烧了烧匕首的刀刃。 一边看着火苗跳动一边暗笑,这迷药还挺管用,利用挑灯芯的机会洒了一点儿,这么快就把这样警惕性十足的男人给麻晕了。 把刀处理好,她手起刀落,飞快的把边缘化脓的地方处理了,男人闷哼了一声,就再没有别的动静,孔黎儿提着一口气,专注的看着伤口,尽可能的快狠准。 回手拿过刀伤药,洒了一些在伤口处,这里没有绷带,男人身上的又实在不能再用,她便扯下裙摆上的内里,扯开两条当了绷带。 自从她熟悉了这里之后,就让青月和铭儿把几套裙子的内里由绸缎换成了棉布,绸缎固然好,但是她还是更喜欢棉麻,舒服也透气。 没有想到,今天倒给这个男人当了绷带。 一切都处理完,她才把提着的那口气吐出来,还没有抬头,忽然听到有人说道:“你怎么会有刀伤药?” 孔黎儿吓了一跳,抬头撞进一双眼睛里,黑沉沉的,映着自己呆愣错愕的傻样。 她后退了一步,慢慢抚住胸口说道:“啊,这很正常,你看我随身带着匕首,再带点药有什么稀奇的,因为时常被人追杀,追啊追的,杀啊杀的,也就习惯了,带点东西自保吧。” 男人一时没有说话,目光更深更沉,像是要看透她的肌骨。 孔黎儿有些不自在,听了听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她看了看四周,“你是想这个时候离开,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离开,否则的话,发起烧来会很难处理。” “发烧?”男人反问道。 “嗯,”孔黎儿点了点头,“你的伤不轻,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男人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衡量什么,孔黎儿收拾了东西往外走,“走还是留,随便你,我没有恶意你应该看到了,你要恩将仇报,我也拦不住。不早了,我得去睡觉了。”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头问道:“你没晕?” 男人笑了笑,灯光中他的笑意如花,徐徐绽放,有一种媚惑人心的魅力,“嗯……你那点药,还迷晕不了我。” “……”孔黎儿暗自抽了一口气。 这家伙没晕……那自己刚才给他治伤,又是割肉又上上药的,他一声都不吭,我的天,这位是个硬汉啊。 孔黎儿一出门就碰到了青月,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来给她披了件斗篷,回到房间又把那碗姜汤喝下去,这才感觉浑身热乎,本来躺在床上想着想一想心事,或者听着男人这边的动静,没成想,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孔黎儿是在一片惊呼声中醒过来的。 她刚睁开眼睛,还没有缓过神儿,铭儿就跑了进来,小脸上全是惊慌,“太子妃……您……” “怎么了?”孔黎儿急忙坐起来,挑起床幔问道。 铭儿看到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奴婢以为,以为您……” 她慢慢带了哭腔,孔黎儿懵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丫头是以为自己遭遇不测了? 她下床来不及洗漱,跟着铭儿出了房门,抬眼往院中一看,也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雨已经停了,院子的排水做得不错,并没有什么积水,只是地面潮湿,并排躺着六个人。 确切的说,是六具尸首。 青一色的黑衣黑裤黑靴,明显的夜行衣的打扮,奇怪的是,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按照孔黎儿对现代医学的理解,要是六个人死在这里,不说血流成河也得满地鲜红吧? 可事实上,并没有。 死人她倒是不怕,这种奇怪的现象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走到尸首面前,正想仔细看看,青月和林肖白都上前一步。 孔黎儿摆了摆手,对青月说道:“让她们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青月转身让满院子的丫环婆子都退下,没事儿不许乱说,众人都小心应了退下。 林肖白沉着一张脸,他是最早发现这些尸首的人,却没有看到人是怎么死的,这让他的心里十分郁闷。 孔黎儿俯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六具尸首,发现他们都是死于一种方式,都是一招毙命,在咽喉处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不大,却足以让人死亡。 快狠准。 林肖白在一旁说道:“此人剑法精奇,在下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太子妃。” 他说罢,单腿点地。 孔黎儿一愣,自从认识林肖白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行过这样的大礼。 不过转念一想,孔黎儿就明白了。 她抬了抬手,“起来罢,这事儿不怪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遇到高手是件幸事。” 林肖白抬手看着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华彩,随即又低下头,声音低沉道:“是属下失职。” 孔黎儿心里明白得很,杀人者剑法如此高超,如果要是有心杀自己,只怕一百次也早动手了。 她能想得到,林肖白怎么会不能,估计他看到这副场景也吓得够呛。 孔黎儿想了想,对林肖白说道:“现在有两个问题,查出杀人者是谁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这六个人是谁,要到这里来做什么,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林肖白咬了咬牙,“是,在下明白。” 林肖白很快让人把尸首搭了出去,青月带人把院子打扫干净,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孔黎儿吩咐一声关了院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她提了裙摆,转身走进了水房。 第一百零二章 孔黎儿一进水房的门,随后就反手关上。 她扫了一下四周,看到昨天晚上那个被救下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手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个粥碗,一双筷子,还有一个小菜碟。 显然,这家伙已经吃过早膳了。 孔黎儿忽然有些想笑。 她走上前,在男人的注视中,坐在他的不远处,“好吃吗?” 男人眉梢微挑,点头说道:“小菜可以,粥的味道差了一些,大约是我盛得早了,有些欠火候。” 孔黎儿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男人嘴角泛起笑意,“不用,七分饱即可,吃得太多……会肥。”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轻快,笑意浅浅,目光在孔黎儿的身上一掠,怎么看都像有深意。 孔黎儿忽然气得牙痒痒,老娘肥吗?肥吗?!明明是盈盈杨柳腰好吧? 她看了一眼窗外,问道:“哎,我说,怎么做到的?” “什么?”男人问道:“吃你的粥,还是菜?” 孔黎儿一伸手把匕首抽了出来,在脖子上一比划,“一剑封喉。” 男人微眯了眼睛看着她,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嗯,一剑就做到了,算是回报你为我治伤,我们扯平了。” 在他看来,这可是天大的恩,天底下有几个人值得他亲自动手杀的?昨天晚上那六个人的身手,实在是…… 啧啧,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为这样的货色动手。 他抚了抚额,为自己昨天晚上的“失节”默哀了一秒钟。 孔黎儿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扯平?怎么可能。” 男人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她,“不然呢?” 孔黎儿慢悠悠倒了一杯茶,眨着眼睛说道:“请问,你觉得,是救命之恩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 泰山是哪儿,男人不知道,但是孔黎儿这个比喻,他是听懂了。 他不急着回答,手指摩挲着杯盖,眼睛看着水面上一片沉沉浮浮的茶叶,心里暗想,这个女子太过狡猾,聪明的女人自己见过不少,可是像她这样的……好像还是第一次。 美,也聪明,但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是很奇特,按说他昨天晚上就该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弄清楚,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她轻描淡写的说起的“追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就被他遇上了。 本来想留个活口问一问,没有想到,那六个人居然这么不禁打,一下子就都死了,害得他懊悔了好一阵儿。 既然已经做了,他就想着看看这个特别的女子会有什么反应,索性就把六具尸首排放整齐,等着一早看热闹。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会那种反应,其实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她才够特别。 总觉得她说出的话,每一句都很真诚,可是每一句里又都像有坑。 “喂,”孔黎儿见他半晌不答,便再次问道:“泰山还是鸿毛?” 男人收回思绪,抬眼看着她,“我的命,不能用这个来计算,有机会你就会明白,它究竟值什么。” “反正就是至少比鸿毛重,对吧?”孔黎儿问道。 男人微眯了眼睛,“你想说什么?要是想着让我留下来给你当侍卫,免谈。” 孔黎儿“嘶”了一声,这个男人…… 她清了清嗓子,端着茶走到男人近前,“当然不是,您这么大腕儿,怎么可能让您当个侍卫呢?” 男人看着她那杯茶,手托着腮问道:“那是什么?” 孔黎儿掀开杯盖往他面前一递,笑吟吟的说道:“您放心,里面没迷药。” 男人眼角泛起笑意,“所以呢?” “所以,”孔黎儿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一杯拜师茶。” 男人一怔,托着腮的手臂微微一颤,手掌差点从脸上滑下来,“什……么?” “我说,拜师茶。”孔黎儿正色说道,随即双腿一弯,跪在男人的面前,“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男人愣了一会儿,随即朗声一笑,笑声闷在胸膛里,沉稳好听。 他伸手接过茶杯,孔黎儿还没有看清楚他怎么动的,双腿就像被什么顶起来,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男人慢慢滑着杯盖,浅浅喝了一口,笑吟吟的说道:“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孔黎儿还没有回答,他再次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孔黎儿回答道:“高人,徒儿知道一句话,叫见高人不服有罪。我可不想当罪人。” 男人再次笑了一声,“很好,我赫连辰收一个太子妃当徒弟,也不算亏,说出去也不丢人。” 孔黎儿诧异,她倒不是想瞒着什么,本来就想随后表明身份的,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提前知道了。 而且……他叫赫连辰? “我在府里已经转了一圈儿,要是还弄不清楚你的身份,也太白痴了。”赫连辰说道。 他说罢,也做好了孔黎儿会问他一些情况的打算,比如,为什么会受伤,又为什么会跑到孔府来,还有,他是什么人。 可是,孔黎儿什么都没有问。 只是把他带到了另一个空院子,安置好所用之物,还拿来了上好的刀伤药,配置了一些补药,甚至开了每日的膳食清单让他过目。 如果说之前答应收下她,是觉得她好玩儿,有不同于其它女子的地方,可是现在,他有些小小的庆幸。 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 除了对他好,孔黎儿一个要求也没有提,一个问题也没有问,赫连辰对孔黎儿的印象也一点一点加深。 除了来送东西,孔黎儿也没有过多的打扰,赫连辰用了药,又自己运了功,伤好得很快,等到晚上孔黎儿来送晚膳的时候,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见到孔黎儿来送晚膳,他笑了笑说道:“今天晚上的饭又有什么名堂?” 孔黎儿把饭菜摆好,“当然是对伤口好,清淡为主,营养也不可缺,您放心,里面依旧没有迷药。” 赫连辰忍不住笑意放大,一边吃饭一边问道:“你的医术治药之法,是从哪里学的?” 第一百零三章 孔黎儿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赫连辰会问这个,他可不想青月、铭儿那么好糊弄。 赫连辰见她微愣,“不能说?不勉强。” 孔黎儿微笑道:“也不是不能说,是实在拿不出手,因为家父一生戎马,经常上阵杀敌,受伤是常有的事,我别的做不了,看着又实在心疼,只好偷偷翻些医书来看,有时候偷学军医的医术,一来二去也就练了一点皮毛,实在不是什么师从名医。” 赫连辰见她说得真切,也合情合理,便不再深问,“倒是一个孝顺的女儿。” 孔黎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她注意到,赫连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失落。 他又吃了几筷子,有些心不在焉,便放下不再吃了。 “不吃了?”孔黎儿诧异道,“味道不好?” 赫连辰淡淡说道:“怕肥。” “……”孔黎儿差点被一口气噎死。 “你回去吧,我要运功疗伤了。”赫连辰说道。 “……好。”孔黎儿没有再说什么,收拾了碗筷食盒,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她心里清楚得很,赫连辰身上的刀伤虽重,但只是皮肉伤,以他的身手,能够伤得了他的一定不是一般人,也不会只留下这么一处刀伤,应该还有内伤什么的。 只是他太警醒,自己之前只来得及给他处理外伤,还没有看有没有其它问题他就睁开眼睛了。 自己运功疗伤,是不是像影视里那里,头上冒烟儿的那种? 她很想看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赫连辰敏锐力非凡,虽然没说,但他一定不是一般人,难得遇到这么一位高人,还是不要惹得他不高兴得好。 所以,她片刻没有停留,快步出了院子。 赫连辰也没有立即运功,他的疗伤之法需要全神贯注,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不知道孔黎儿会不会忍不住想要问或者偷看之类,并非是怕她有什么异心,而是他不能容许自己分心。 让他意外的是,孔黎儿连脚步都没有停,直接走了。 赫连辰微微挑眉,忍不住暗自失笑,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多疑多心,错怪这个小丫头了? 他站在窗前,看着沉沉夜空,他的脑子里回旋着孔黎儿之前说过的对她的父亲做过的事,眉眼间的冷意微微一暖,随即想到了什么目光又一凉。 家人……亲情…… 哼。 似乎还不如这个刚刚认识的小徒弟来得贴心,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个对他关怀备至的人。 夜色中,男子临窗而立,俊美的眉眼中泛起丝丝暖意。 在林肖白的院子中,一人站在树下,淡淡问道:“还是没有头绪吗?” 林肖白摇头说道:“没有,那六个人倒是好查,只不过……” “可本宫要的,是杀人者的身份。”萧岩锐转过身,目光幽凉,“一剑封喉,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并不多见,本宫查看过伤口,也并非是一般的剑。” “是。”林肖白点头说道:“我也问过裴老,依他的推测,极有可能是多年前就失去消息的秋风落叶扫。” “秋风落叶扫……”萧岩锐垂下眼睛,看着腰间的佩剑,“那是铸造大师最后造出的两把名剑之一。” “正是。”林肖白说道:“所以……这个杀人者的身份更让人觉得神秘。”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手指抚过剑柄,“太子妃的意思是,六个死人的身份更重要?” 林肖白点头说道:“是,太子妃是这么说的。” 萧岩锐心中疑惑,她又在想什么?对于她来说,无论是被杀者还是杀人者都应该重要才对,她应该充满了好奇心。 可是,她总是特立独行得很,让他也越来越摸不清她的脾性。 有意思。 萧岩锐摆了摆手说道:“那你就专心按她的吩咐做,杀人者……本宫自会去查。” “是。”林肖白说道。 “顺风镖局的事……你都知道了吗?”萧岩锐转了话题,目光清亮的看着他。 林肖白不动声色的提了一口气,“是。昨天太子妃也提到过。” 萧岩锐点点头,“本宫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肖白勾了勾唇角,“或许还不到时机。” 萧岩锐的眼中浮现几分赞赏之色,“林肖白,你比之前沉稳了不少。” 林肖白没有说话,沉稳和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经过磨砺的。 萧岩锐和林肖白分开去往孔黎儿的院子,透过窗子,看到她在厢房中,纤细的影子投射在窗子上,看上去有些单薄。 他无声靠近,走到窗下,手中光芒一闪,窗子被无声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孔黎儿站在桌子前,身上围着一条围裙,围裙上有一些花花绿绿的颜色,像是用手抹的,她在一片灯光里,紧握了嘴唇,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一小撮粉末。 粉末的颜色有些怪,说不太清楚那叫什么色,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映着她雪白的手指,出奇的好看。 她用手指捻着,观察着,漂亮的眉头微微拧着,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纠结什么。 萧岩锐不自觉的勾起了嘴唇,这小丫头这副样子自己还是第一次见,有一种……坚定和自信,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站在千军万马前,生涩却不曾想过后退一步。 他这样想着,微微有些失神。 “谁在那儿?”孔黎儿突然开口问道。 萧岩锐回过了神,暗自惊讶这丫头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高了,他放下窗子,转身走到门前推开,“我。” 孔黎儿抬头看了看他,接着又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噢,是你呀,关上门,谢谢。” 萧岩锐的手指还没有碰到门,孔黎儿又补充说道:“动作轻一点,别吹了我的粉。” 萧岩锐又气又乐,但还是放轻了动作,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眼影。”孔黎儿头也不抬的说道,嘴里嘀咕道:“还是有些粗了。” 萧岩锐听林肖白说了,白府之行虽然不太顺利,烦心的事情不少,但是孔黎儿却也出了不小的风头,貌似……和她手里的这些东西有关。 第一百零四章 孔黎儿嘴里的词儿,萧岩锐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他虽然对女子的东西不太了解,但是胭脂水粉之类的还是知道一些的,眼影这个词儿,未免太新鲜了一些。 “因为这些东西,姑母对你另眼相看?”他问道。 孔黎儿扫了他一眼说道:“太子殿下未免太浅薄了一些,虽然说女人的友谊多半建立在这种一起逛街一起血拼的基础上,但是绝不仅限于此,要想打动人心,还是要靠个人魅力。” “血拼?”萧岩锐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关键的词。 孔黎儿微微抽了一口气,放下手下来说道:“嗯,这个词儿在这里的意思是说,花钱,买东西。” 萧岩锐点头,“懂了。” 孔黎儿也不知道他是真懂还是假懂,也没有打算再做详细的解释,便转移话题问道:“太子殿下深夜前来有什么吩咐吗?” 萧岩锐脸上的神色八方不动,“怎么,本宫来看看自己的妻子,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孔黎儿噎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我可没有觉出太子殿下拿我当妻子来。”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那你以为,怎么样才能让你觉得?是像林肖白一样,还是像幕峰?” 萧岩锐自己说完就有些后悔,心里还有些莫名的酸涩,这算什么?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酸的话?一定是脑子抽疯了。 孔黎儿也有些讶然,但更多的还是有些好笑,她一边把在围裙上抹了抹,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至少不应该像太子殿下这样,我被人追杀了许久,您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更没有替我解决的意思。” 萧岩锐没有说话,灯光映着他黑亮的眼睛,火苗似乎在他的眼底跳跃,却透出几分冷意来。 孔黎儿知道他不太高兴,但并不想讨好他,何况,自己说的是事实,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更没有冤枉他,他有什么可气的,应该生气委屈的人是自己好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烛光忽然爆了一朵灯花,把孔黎儿吓了一跳,看着她那一瞬间的惊慌,萧岩锐的心底某处莫名的一紧。 他闷了一会儿说道:“名香楼的菜好吃吗?” 孔黎儿转头看向他,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消息真是灵通,连我吃的哪家的菜都一清二楚,您还知道什么,不妨一起说了。” 萧岩锐双手撑住桌子,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你以为我还知道什么?或者……你害怕我知道什么?” 孔黎儿第一反应就是刚拜的师父,如果萧岩锐真的在这里安插了眼线的话,那么大个活人,不知道能藏到什么时候。 “我怕与不怕有用吗?”孔黎儿反问,她微微后退了一步,避开萧岩锐的呼吸,“我还是在意自己的生死。” “怕死?”萧岩锐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孔帅的女儿与别人不同。” 孔黎儿忽略他语气中的讥诮之意,扫了他一眼说道:“人人都一样,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有的人不是不怕死,而是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而现在,我还没有。” 萧岩锐微愣了一下,他一时竟然不知何言以对。 孔黎儿转身又去鼓捣她的那些粉,萧岩锐站在光影里,她忽然抬头看了看他说道:“太子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麻烦让开一下,你挡住我的光了。” “那就不要做了,这么晚了还弄这些干什么?”萧岩锐不假思索的说道。 孔黎儿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说道:“明天要去长公主那里,说好了的,这些东西要带过去。” “你和谁说好了?幕峰?”萧岩锐脱口而出道。 孔黎儿依旧没有抬头,“嗯,算是回报他的饭菜,还有,在白府为我说话。” 萧岩锐感觉自己的头上要冒烟儿,“他不过是为你说了几句话……” 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没有再说,想说什么呢,我为你做的那些你就没有看到? 他闷了一会儿孔黎儿竟然不理他,他以为她是心虚理亏,仔细一看她正在全神贯注的琢磨那些东西,似乎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萧岩锐这口气堵得上不来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他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木头杵在那里,索性转身离开,而身后连个声音都没有。 直到走出了院子,他才想起来,关于那六具尸首的事儿他忘记说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说了一堆。 他用力打了一个手势,身后无声出现一个黑衣人。 “主子。”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眉目吗?” “回主子的话,那人的身手很快,剑法极高,等属下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闪退了。”黑衣人垂首说道:“请主子责罚。” 萧岩锐慢慢理着袖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把他给本宫找出来,看看是何方神圣。” “是,属下遵命。” 萧岩锐大步离开,黑衣人站在原处慢慢吐了一口气,今天的太子殿下……有些不太对劲啊。 孔黎儿又忙了一会儿才发现萧岩锐已经走了,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些产品做好,为自己的事业大门再加一块敲门砖。 直到青月再三催促,孔黎儿才洗漱上了床睡觉,又累又困,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睡眠中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像是看到了赫连辰,他似乎在叹气,有许多心事的样子,她想问问他的伤怎么样了,还有什么需要的,但是却怎么开不了口。 恍惚中又听到室友在碎碎念,乞求她的原谅什么的,她听得心烦,不由得挥了挥手,手指碰到一个冰凉冷硬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是那个锁片。 锁片的纹路硌得她手心生疼,那疼痛似乎绵延至心底,让她不由得想要喊出声来,额头上的冷汗也渗了出来,心里猛然一阵悸动,她睁开眼睛,醒了。 窗外还有些暗,东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她翻身坐起来,四周空无一物。 忽然鼻尖有股淡淡的特殊气味儿,她立即恢复清明神智,掀开床幔跳下了床。 第一百零五章 孔黎儿刚刚走出房门,守在外面的青月就醒了。 “太子妃,您怎么起了,有什么事吗?” 孔黎儿一边系着斗篷,一边说道:“没事,你再睡会儿,我有些睡不着了,去园子里走走,不必跟来。” “……是。” 孔黎儿快步出了院子,七绕八绕走到赫连辰所住的院子,看看四下里没有人,推门走了进去。 走到屋门前仔细听了听,一丝声息也无。 她推开门,门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她不再犹豫,一路走进去,果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整齐,只有淡淡的余温,不仔细体会根本不会察觉到,床头上放着一张折了两折的信纸。 不用看内容,孔黎儿也知道,赫连辰走了。 她之前的并不是梦,赫连辰去房间里看过她,她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药味儿,那是她给他的刀伤药特有的细微味道。 赫连辰的字写得很漂亮,只有短短几行,最后的落款,清楚写着“师父,赫连辰。” 孔黎儿忍不住笑了笑,不管怎么样,他最后还是承认她的,没有反悔。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师父留不住,不可能像林肖白一样留在府中,但是,他这样走了,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他走了也好,伤已经没有大碍,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这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别人的眼线,要是被人察觉,再给他带来危险就麻烦了。 算了,江湖路远,自会相见。 她念着赫连辰信中最后一句话。 江湖……自己目前连这个孔府都出不去,怎么去江湖。 在院子里独自停留了一会儿,孔黎儿转身回了院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起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青月见她回来了,急忙过来伺候洗漱。 铭儿摆了饭,主仆三人一通忙,吃过了早饭还要去长公主那里。 孔黎儿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裙,刚刚下过雨,天气微凉,这样的颜色看起来格外的清新,让人眼前一亮。 依旧是淡淡的裸妆,眉目清秀如画,一点朱唇成为全脸的焦点,最靓丽的地方,也把她略差的气色遮掩了过去。 拿了木盒,装着备好的东西,坐上马车直奔公主府。 这一次孔黎儿没有让林肖白陪同,毕竟刚出了白府的事,这个侍卫还很敏感,长公主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人,心里肯定是向着萧岩锐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身边儿真有这么一个俊俏的侍卫,难保她不会多想。 一路到了公主府,远远的就看到幕峰站在府门口,正和门上的小厮说着什么,听到马车声回头一望,急忙喜滋滋的下了台阶迎上来。 青月打起车帘,幕峰吩咐搬来凳子,见孔黎一边下车,他一边问道:“来得这么早,早膳吃过了没有?昨天的饭菜味道如何?” 孔黎儿也没有揭穿他,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她转头看了看铭儿,铭儿把准备好的食盒还有洗好的餐具递给了他身边的小厮。 “多谢峰表哥盛情,饭菜味道很好。” 幕峰扫了一眼,看到盘底的名香楼的钱记,脸上微微一红,“哎呀,这……” 孔黎儿笑了笑,问道:“姑母在吗?” “在,在,”幕峰点头说道:“母亲知道你要来,高兴坏了,一早起来在院子里等着,刚才还差人来问过,说是要是你来了,请你直接去后院。” “好。”孔黎儿一路随着幕峰去后院,幕峰向她介绍府中的美景儿,那些楼台小亭,流水小桥,花池水塘,处处都美不胜收,孔黎儿不由得心中赞叹,这皇家的气派,果然是不一般,比孔府要美多了。 长公主住的院子宽大,只丫环婆子就近三十个,一院子见幕峰来了,都纷纷行礼。 幕峰清了清嗓子,介绍说这是太子妃,众人又都呼啦向孔黎儿行礼参拜。 这些礼节都这去,孔黎儿才顺利进了屋中,刚到外堂,就听到了笑声。 屋子里的陈设处处讲究,精致又奢华,脚下的毯子一路踩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春夏秋冬四季的四扇屏美轮美奂,像是用真丝织成,还有丝丝的亮光。 长公主起身站了起来,孔黎儿来不及多看,急忙上前紧走了几步,行了礼道:“黎儿见过姑母。” “快起来,快起来。”长公主急忙伸手扶住她,“本宫一直在等你呢。” 说罢,转头对身边的吕嬷嬷说道:“备着的汤呢,快端上来。” 吕嬷嬷笑吟吟的行了礼去了,长公主拉着孔黎儿的手说道:“这天儿一下子凉了许多,你又在白府受了委屈,受了惊吓,昨天峰儿说你今天要过来,本宫特别高兴,立即让人炖上了补汤,一直在火上,一会儿就来。” 孔黎儿心里热乎乎的,“多谢姑母。” “谢什么,”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福薄,没有女儿,锐儿和峰儿也很好,但男孩子总归是不如女孩子贴心,可巧,你就出现了,本宫真是后悔没有早日与你相见。” 幕峰在一旁笑道:“母亲,您这话说的,儿子可要吃醋了。” “你还好意思吃醋?”长公主嗔怪道:“有这功夫还快去找一位好姑娘娶进门来,生下个一儿半女,我也待她如女儿一般,你就不会吃醋了。” 孔黎儿心中微微诧异,幕峰还没有婚约?他比萧岩锐还要大一些,要不是因为皇后亡故,自己早和萧岩锐成婚了,按说他就算是成婚晚的,平常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在这个时空早都当爹了。 可幕峰,怎么连个未婚妻都没有? 按说公主府的条件不会让人不想嫁才对呀,难不成是幕峰本身有问题,可这两天的交道打下来,也不像啊。 难道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孔黎儿的心里一时冒出许多个念头来,幕峰的脸微微一红,露出几分尴尬,“母亲……” 正在说着,吕嬷嬷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汤盅,还没有打开盖子,香气就飘了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汤汁香浓,只闻香气就让人沉醉。 孔黎儿不擅厨艺,从来都不知道,汤还能熬出这样的好滋味,好喝得连舌头都想要吞下去。 幕峰在一旁说道:“味道怎么样?还不错吧?这是我经常喝的,母亲向来只准许我一个人喝,你算是特殊待遇了。” 孔黎儿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是从峰表哥的嘴里抢了吃的了?” “那当然,”幕峰回答道:“不过……” “不过什么?”孔黎儿问道。 幕峰看着她因为喝了热汤微红的脸,还有那双晶晶发亮的眼睛,后面的话想说,又咽了回去,“不过……锅里还有,我不介意分给你这些。” 孔黎儿行了个礼,夸张的说道:“那我就多谢峰表哥的慷慨啦。” 她说罢,拿过那只带来的木盒,从里面拿了几瓶香水,递给幕峰说道:“这算是对你的谢礼吧。” “当真?”幕峰的眼睛顿时亮了,“那我可赚了。” 长公主也很高兴,一见那木盒里的东西,立即来了兴致,对孔黎儿说道:“黎儿,你瞧本宫今天一早只是洗了脸,还没有梳妆,就等你来呢。” 孔黎儿一见到她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吟吟的说道:“姑母放心,一切交给我。” 她让青月替她挽了袖面儿,一边摆着盒子里的化妆刷,一边问道:“姑母,上次您说的那个为您化妆的丫环呢?不如让她过来看一看,学会也好伺候您。” 长公主笑得眉眼弯弯,一指身边的一个俊俏的小丫环,“这不,人在这儿呢。” 孔黎儿抬眼望去,这小丫环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梳着两个双丫发髻,用缀着红色石榴石花的镙丝缠了,俏皮又漂亮,一双眉毛透出机灵劲儿,上前行了礼,脆生生的说道:“奴婢雪香见过太子妃。” “雪香?”孔黎儿点头微笑,“好听的名字,你过来瞧着吧,不懂的可以问。” “是,多谢太子妃。”雪香十分的高兴,但没有半分的失态,谁心里都明白,孔黎儿的这一手化妆的手艺要是学会了,就成了长公主身边的红人,地位还用说吗?直接提了品级。 孔黎儿在意的却不是这些,她是要借着公主府这个门路,把这里当成一个实验点,以此来开展一个项目,培养一批优秀的美容化妆师。 孔黎儿握了几支粗细不一的化妆刷在手里,青月拿着调色盘站在一旁,这些都是她昨天晚上新调配出来的颜色,都是适合长公主的年纪和肤色的。 长公主的屋子里留下的都是一些得力的丫环婆子,大家刚开始都觉得新鲜,瞧热闹一样的看着,时间一长,等到孔黎儿手里的刷子开始在长公主的脸上点刷的时候,她们都摒住了呼吸,犹如被施了魔法。 幕峰也是第一次见,脸上的笑意慢慢呆住,一双眼睛盯着孔黎儿挪也挪不开。 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院中,透过半开的窗子,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可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脖子却一缩再缩,他凭着多年的经验察觉到,主子很不爽。 太子,萧岩锐。 孔黎儿神情专注,就和昨天晚上在桌子前忙碌的时候一样,萧岩锐第一次觉得,自己还不如一点粉儿重要。 而此时,她依旧专注,专注的是长公主那张脸,但是……不得不说,她专注时候的样子,的确不一样。 比起那些女子的温婉,低眉顺眼,他觉得眼前的孔黎儿更坚毅,更像是展开翅膀的雏凤,更能陪在他的身边一起飞翔。 可是……旁边的幕峰,是怎么回事? 萧岩锐不动声色的看着,直到孔黎儿停了手,四周的人发出赞叹声,长公主也照着镜子又惊又喜,一抬眼,才看到他。 “太子?”长公主站起身来,众人都回过神往外望去,果然看到太子迈步前来。 众人呼啦跪倒一片行礼,幕峰笑眯眯的说道:“太子殿下,您什么时候到了,也不派人通知一声。” 萧岩锐扫了孔黎儿一眼,“本宫在太子妃之后就到了,以往有时候也不会通传,何况今天,大家的兴致似乎都在姑母身上。” 幕峰微怔了一下,感觉到萧岩锐的话风不太对,但这个太子表弟平时就是特别冷锐的样子,不苟言笑,也没有深想。 长公主微笑着说道:“太子,你说得不错,今天黎儿是本宫请来的贵客,本宫可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了,你瞧瞧,本公这妆容可还行?” 萧岩锐并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他对女人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这一次,因为是长公主,因为是……孔黎儿刚才在专注做的事,他第一次认真的看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心里微微颤了一下,忽然间觉得,有些事情并不能只以“大小”来论,很多时候有人专注了,投入了心血,这件事就值得被重视。 比如,现在。 萧岩锐点了点头,由衷的说道:“很好,很不错,姑母瞧着比以往更美艳动人了。” 长公主立即开心笑起来,拉着孔黎儿的手说道:“这都是黎儿的功劳,不如这样,你们以后住到我这里来如何?反正下住得开。” 萧岩锐微微挑眉,“姑母以为呢?” 长公主轻笑一声,“行啦,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让她时常过来小住,总行吧?” 萧岩锐没有立时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方才幕峰的神情他就心里不太舒服。 还没有回答,外面有人来报,“长公主,凤夫人前来请安。” “快让她进来。”长公主开心的说道。 孔黎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在心里暗想,渣太子又抽什么疯,刚才的话明显话风就不对,谁又惹他了?还有,他今天过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怎么最近走到哪儿都能见到他,到底是巧合还是阴魂不散?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环佩叮当,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来,孔黎儿抬头望去,一道身影映在屏风上。 第一百零七章 孔黎儿看着那道影子绕过屏风,缓缓走来。 那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净细腻,黛眉画得一丝不苟,鼻尖上有两处小小的雀斑,也细心的遮过,嘴唇微抿,手掌放在小腹前,姿态端庄。 端庄得……有些过分。 孔黎儿觉得这个女人处处都挑不出错来,可就是因为这样,看着有那么一丝别扭。 她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个女人走到长公主的面前,端正的行了个礼,“奴婢见过长公主。” 孔黎儿一愣,“奴婢?”这算什么称呼,刚才通报的不说是“凤夫人”吗? 长公主微笑道:“快,快起来。都说了不要这样多礼。” 凤夫人起了身,垂首说道:“这是规矩,奴婢不敢相忘。” 长公主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举了举手中的镜子,对凤夫人说道:“过来看看,本宫的这个妆容怎么样?” 凤夫人上前几步,仔细端详了一下,点头称赞道:“依奴婢看,当真是好得很,公主天生丽质,本身也是极美的。” 长公主听了这话,笑得更开心,对她说道:“这妆容本宫十分喜欢,是太子妃的巧手,你瞧瞧,这都是她送本宫的东西。” 凤夫人听了脸上浮现几分惊讶之色,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正常,她转头看到孔黎儿,“这位是……” 长公主一拍脑门,“唉呀,看本宫这记性,还不曾经给你介绍,来。” 她冲着孔黎儿招了招手,孔黎儿还没有动,凤夫人急忙上前几步行了礼,“不敢劳动太子妃,奴婢参见太子妃,参见太子殿下。” 她说罢,头垂得更低,对萧岩锐说道:“奴婢方才……没有看到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萧岩锐淡淡说道。 “凤姨,”幕峰说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凤夫人微笑着说道,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 这是孔黎儿见她以来,她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凤姨?”孔黎儿心中越发疑惑,这一个个的称呼,实在有些让人头晕。 长公主转身对吕嬷嬷说道:“吩咐厨房,今天中午设宴,难得今天锐儿和黎儿都在,本宫高兴,要好好请他们吃一顿饭。” “姑母,”萧岩锐正想要说什么,长公主抢先说道:“不许拒绝,知道你忙,但是再忙吃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本宫自回来之后,你只匆匆来过两次,一共也没有留过两盏茶的时间,到底是大了,不和姑母亲近了。” “……”萧岩锐抿了抿嘴唇,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只好说道:“是,如此,遵姑母的命就是。” 长公主一听,立即眉开眼笑,对吕嬷嬷说道:“快去准备吧。” “是。”吕嬷嬷笑眯眯的走了。 长公主转头对凤夫人说道:“你也留下,在这院儿吃午膳。” 凤夫人急忙摆手说道:“这可不行,不合规矩的。” “有什么不合规矩,”长公主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在意规矩了,把自己都框住,活得不累吗?” 凤夫人垂头低声说道:“公主能让奴婢留在身边伺候,已经是奴婢天大的福分,怎么会累。” 长公主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再说别的,一指桌子上孔黎儿带来的那些,“你看看这些东西,稀不稀奇?” 孔黎儿实在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还有这个凤夫人怪异的很,在这里呆得有些不太自在,刚好萧岩锐说道:“幕峰,本宫听说府中新来了一位花匠,手艺不错?” “正是,”幕峰急忙点头说道:“我带你们去瞧瞧?” “好。”萧岩锐转头对孔黎儿说道:“一起去看看。” 孔黎儿本不想和他一起,但更不愿意和这个凤夫人在一起,也就点头同意,几个人向长公主告退,一起走向花园子。 幕峰一路上都在介绍,自从这个花匠来了之后,园子里的花像是新生了一样,朵朵都开得极好,而且新引进的几个品种也都活了。 萧岩锐并不答话,只是偶尔点一下头,表示在听。 孔黎儿扫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太子真是傲娇得很,明明是他要出来看什么花园子的,现在又表现出一种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正在这时,匆匆忙忙跑来了一个小厮,来到幕峰身边说道:“小王爷,门上有人找。” 幕峰皱眉道:“什么人?先打发他走,没有看到小爷正忙着。” 小厮面露难色,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幕峰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小厮很快跑了去,幕峰回身对萧岩锐和孔黎儿说道:“我有点事儿……” 萧岩锐不等他说完,淡淡说道:“你去忙,花园子本宫知道在哪里。” “好,我去去就回。”幕峰说罢,也很快转身匆忙的走了。 萧岩锐对青月和铭儿说道:“你们俩也去四处走走,看看这里的景色。” 两个会意,齐齐行礼告了退,转身离去。 只剩下萧岩锐和孔黎儿两个人。 孔黎儿看了看前面,有两个分岔路口,还有一个月亮门,也不知道到底往哪边走,旁边的萧岩锐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她正想问,这位殿下到底想干什么,萧岩锐侧脸看着她,慢悠悠的问道:“不喜欢凤夫人?” 孔黎儿一愣,暗道这人真是长了一双透视眼,但嘴上不太愿意承认,“没有什么喜不喜欢,她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萧岩锐淡淡说道:“话虽这么说,但以后你要在这里常来常往,估计和她碰面的次数少不了。” “噢?”孔黎儿漫不经心的问道:“她是哪府的人,经常到这里来吗?” “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萧岩锐回答道:“她是姑母的婢女。” “啊?”孔黎儿这次倒真是奇了,“婢女?” 她脑子里转了转,对这些古代的名称辈分一时还有些弄不清楚,萧岩锐解释道:“她是随姑母嫁到这里的,是贴身的婢女,只因有一次驸马有救命之恩,却因此也毁了自己的名节,刚好到了出嫁的年纪,这府中除了姑母之外也没有其它的侍妾,就让驸马把她收了房。” 孔黎儿目瞪口呆。 第一百零八章 孔黎儿心中暗道,我天,还有这种操作? 在这个时空,真是什么奇葩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啊…… 见她不答话,萧岩锐问道:“怎么?” “没什么。”孔黎儿回过神,无所谓的说道:“她怎么样是她的事,至于以来我来的时候,不想看到她就当透明好了。” 萧岩锐微微勾了一下嘴唇,“你倒是想得开。” “不然呢?”孔黎儿短促笑了一声,“这是人家的家,难道我这个客人还能赶走人家不成?喧宾夺主?” 萧岩锐随手摘下路边树丛的一片叶子,在指尖慢慢的捻,“也不是没有做过,在白府的时候不就是?怎么你就不想知道现在白府和白玉莲的下场吗?” 听他这说话的语气阴恻恻的,孔黎儿的后背就有些发凉,她摇头说道:“不想。你到底去不去花园,不去的话我可走了。” “当然要去。”萧岩锐在前面引路,“走吧。” 这个花园子果然非常不错,很多的花草孔黎儿都不认识,她之前的时候曾经去过园博园,水上公园啊之类的,对中草药就有些研究,对这些花却不太多,学校的教授让她主修的西医,中医知识是纯粹是自己的爱好和外公的影响,是辅修。 虽然知道花草对用了也能治病,但她到底知道得不多。 这满园的花草香气混合在一起,相比之下她对这些花香倒更感兴趣,没准可以用到香水里。 转来转去,一抬头看到有花丛深处有一座木屋,外面还放着一些工具,像是有人住。 正在想着,从屋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头上戴着草帽,“你们是……” 萧岩锐说道:“我们来看望公主,听说花园不错,特意过来看看。” 花匠低下头,弯着腰,手里提着个锄头,脚上的鞋子沾着泥,他往后退了一步,“那贵客慢慢看。” 孔黎儿打量了他几眼,也没有看清他的容貌,萧岩锐此时说道:“去后面看看。” 两人绕到木屋后面,明显感觉这里的香气浓了一些,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绚丽的紫。 花瓣是深紫,上面还有淡淡浅紫斑点,中间的花芯也是紫色,孔黎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花,看上去有些妖冶,形容起来也很怪异,但是看起来却是一种独特的美。 香气也很诱人,她伸吸了一口气,有些神清气爽,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花?” 花匠回答道:“回贵客的话,这是紫眠,是府中新种的花。” “紫眠……”孔黎儿喃喃道:“花奇特,名字也特别。这香味儿……” 她正说着,听到有人笑道:“这香味儿怎么样?这花很难活的,有几个府中一起得了这花种子,唯独咱们府中的活了。” 幕峰一边说一边大步前来,对萧岩锐说道:“太子表弟,你猜刚刚谁来了?” “谁?” “是户部尚书府的公子,周恒。”幕峰一指紫眠花,“他呀,最近看上了红月阁里的如姑娘,可是这如姑娘可是个眼界高的,怎么也看上不他,这如姑娘特别喜欢花草,也不知道这个周恒是从哪里听说的,如姑娘说只要有人拿着她没有见过花去敲门,就可以见面。他思来想去,就把脑筋动到我这里来了。” 幕峰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得意吸了一口花香,“这花的种子是当初我们几个一起在名香楼吃饭的时候得来的,周恒也有份儿,可他们都没有种活,唯独咱这里。哈哈。” 孔黎儿在一旁没有说话,在心里暗自琢磨,户部可是朝廷的钱袋子,就跟现在的财政部差不多,户部尚书也是太子的人吗?要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地位可是很稳固的啊。 萧岩锐听完,微微点头说道:“嗯,听说了,周尚书只此一子,娇惯得很,这两年周公子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幕峰笑了笑,一摆手说道:“咱不管他那个,他这个人为人还算凑合,就是有时候有点呆头呆脑的,一根筋,特别是见了女人,哈哈。这次,估计得在如姑娘身上下不少的血本。” 孔黎儿看着那花,暗自嘀咕,恐怕不只是下血本,说不定啊……还会有麻烦上身。 这事儿她并没有往心里去,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户部尚书之子到底是什么人,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她听说周恒要把这花献给如姑娘,就打消了要这种花的念头。 她用这种花儿无非也就是相中了香气,想着做一种一鸣惊人的香水,要是已经被人闻过且熟知了,那就达不到这种效果,没有意思了。 从花园子里出来的时候,幕峰正让花匠挖两株紫眠花移植到盆里,萧岩锐问道:“想要这种花?” 孔黎儿摇头,“起初想要,现在不想了。” “因为什么?不想与青楼女子为伍?”萧岩锐反问。 孔黎儿停下脚步,又气又乐,“殿下,您……还真是……算了。” 她很想说点什么,关于地位,关于阶级,但是又觉得说了也是白说,还是不要浪费唇舌的好,省得说得口干舌燥,人家还觉得莫名其妙。 萧岩锐等着她往下说,她却不再吭声了,他隐约觉得她不像是自己说的那个原因,但到底是什么又琢磨不透。 孔黎儿向前走去,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落寞,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把越来越多的心思用在她的心上,越来越在意她的感受和想法? 他暗自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孔黎儿回到长公主的院子,在院门口看到青月和铭儿,两人见她回来,笑吟吟的过来请安,正想打趣她几句,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 两人退到孔黎儿身后,主仆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凤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凤夫人迎面看到她,急忙快走了几步,端正的行了礼,“奴婢见过太子妃。” “夫人请起。”孔黎儿礼貌的说道。 凤夫人起了身,孔黎儿正想往院子里走,不料,她却开口说道:“太子妃去过花园子了?” 第一百零九章 孔黎儿并不想和凤夫人说太多的话,她本身也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凤夫人,就是很难合眼缘。 出于礼貌,孔黎还是淡淡点头说道:“嗯,正是。” 凤夫人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微笑了一下说道:“满园子的花草怒放争艳,任君选择,不知道太子妃是喜欢了其中一种,还是几种?”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本来漫不经心的孔黎儿侧首认真看了凤夫人一眼,“任君选择?在本宫看来,花草皆有生命,它们开花生长,是为了努力的活着,而不是为了取悦谁,也不是想让谁选,说不定,被选中了……反而并非它们心中所愿。” 凤夫人的脸色微变,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她嘴唇动了动,孔黎儿不想再与她废话,便抢先说道:“姑母找本宫还有事,失陪。” 她带了青月和铭儿快步离开,铭儿轻声问道:“太子妃,这凤夫人……是什么意思呀,好像话里有话呢。” 孔黎儿微微拧眉说道:“不用管她。” 青月冲铭儿摆了摆手,铭儿吐了吐舌头,两人都不再说话。 回到屋内,长公主已经梳好了头,换好了衣服,整个人神采奕奕,看上去年轻十岁。 见孔黎儿回来了,开心的拉着她话家常,话里话外透出亲切感,完全没有那种刚刚认识不久的生疏感。 午膳果然很丰盛,孔黎儿也算是见识了皇家的排场和规矩,比起前几天在皇宫的时候更甚,她虽然那时在皇宫,却是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没有和其它人在一起吃饭什么的,大家的重心都在太后的病上,所以她并没有太多的体会。 这一次在公主府,可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孔黎儿就两个体会,第一是累,第二是……没吃饱。 她暗自活动了一下脸,感觉笑得腮帮子疼,心里暗自叹气,真是受罪啊。 好不容易吃完,长公主要午睡一会儿,她急忙趁机告辞,直到上了马车,才吐了一口气。 “太子妃,您怎么了?”青月见她神色不太好,担忧的问道。 孔黎儿捂着肚子说道:“青月,回去之后下碗面给我吃。” “啊?”青月一怔,随即微微笑道:“是,奴婢遵命。” 主仆三人沉默了片刻,随即笑成了一团,马蹄翻飞,车轮滚滚向着孔府驶去。 萧岩锐站在不远处,听到马车里的笑声,嘴唇不由得勾了勾,他身边的小厮说道:“殿下,已经第三次收到消息了,您不得不动身了。” 萧岩锐嘴角的笑意淡去,阳光透过门前的树木枝叶落在他的眸间,斑驳的光影映着他眼底的冷意,良久,小厮听到他说道:“嗯,传令下去,今天晚上动身。” “是。” 孔黎儿正在马车里坐着,车速明显降了下来,青月问道:“什么事?” 车夫在外面说道:“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路被堵住了。” 孔黎儿吩咐道:“换条路走。” 车夫转了方向,车子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段孔黎儿无意中从飘起的车帘看到外面的路,感觉有几分熟悉,她挑起车窗的帘子往外面看,这才想起来,这条路应该路过白府。 正想着,车子已经快到走到白府的门前,那天热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看上去萧条至极,大门紧闭,门前树经过一场雨落了不少的叶子,在门前乱七八糟的铺着,也没有人打扫。 那两只威武的石狮子仿佛一夜间失去了精气神儿,瞪着眼睛露着牙,看着空荡荡的街口,这里很少有人路过,即使偶然有,也是缩着脖子飞快的走过,连看都不看门口一眼。 孔黎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并没有很高兴,当然也没有滥好心,这种滋味很难形容,也很矛盾,就像是亲眼看到一场盛大的演出,忽然就落了幕,人走茶凉,满地垃圾。 慢慢闭上眼睛,缓缓吐了一口气,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问。 关于白玉莲,她不想去打听,不知道是否从心里有些逃避,但是……就这样吧,她一想那件事情就觉得心累。 回到孔府,青月让小厨房下了一点面条,孔黎儿舒服的吃了一碗,这才感觉好多了,吃了一顿山珍海味,最后饿得难受,这事儿说出来真是滑稽。 吃过饭她又回到厢房,琢磨着再出点新品,从今天长公主的反应来看,应该不会错,现在抓紧时间出一些新品,通过这段时间和这些贵妇小姐打交道,这里的穿衣风格以及妆容习惯她已经了解得差不多,对于哪些应该加量做一些,她心里也有些数了。 接下来还要去一趟胭脂楼,再从那里采购一些粉回来加工一下,另外,一旦推广开,就是时候和老板谈谈价了。 她正在想着这些计划,青月在外面说道:“回太子妃,宫中来人了,正在前厅等您。” “噢?”孔黎儿心头一跳,宫里来人了?难道是太后的病发生了什么变化? 孔黎儿急忙擦了擦手快步走了出去,“是谁来的?” “是太后身边的胡嬷嬷。”青月回答道。 “可说了什么事?”孔黎儿一听是她,心里越发担忧,“是不是太后的病……” 青月急忙说道:“太子妃不要担心,嬷嬷虽然没有说,但是奴婢看着她的心情还不错,应该不是坏事。” 孔黎儿听她这么一说,心松了一些,加快速度向前厅走去。 胡嬷嬷见到她进来,急忙起身迎上来行礼,孔黎儿伸手扶住她,“嬷嬷不必多礼,您此次辛苦了,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吗?” 胡嬷嬷微笑着说道:“回太子妃的话,老奴此次来是奉了太后的口谕而来,太后说,三日后请太子妃入宫中一趟,有事相商。” 孔黎儿心中诧异,沉吟了一下问道:“不知是何事,嬷嬷可方便告知?让本宫也好有个准备。” 胡嬷嬷点头,回答道:“太子妃不必紧张,这次是好事。” 好事?孔黎儿心中暗笑,自从到了这里,自己好像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事。 第一百一十章 胡嬷嬷说刚刚得到的消息,再过一个月左右,圣苗的使团要抵达京城,据说,这次来的还有苗王的三公主,在使团留京期间,要住在宫中,后宫中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不能在三公主面前失了礼。 借着这个机会,太后也想着让各宫热闹一番,后宫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喜事,自从皇后过世之后,尤显得沉闷。 太后的意思,是觉得自从孔黎儿入京之后就一直受着委屈,没有举行大婚仪式,所以,想让她一起也去乐呵一下。 这自然是好事。 但让孔黎儿激动的是,不是因为这个热闹,而是因为……商机。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在厢房中想要一个推广的机会,这不是就来了吗? 她立即点头微笑道:“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代本宫多谢太后,到时候一定去。” “好,好。”胡嬷嬷行了个礼,青月送上孔黎儿准备的礼物,她推辞了一番,最终收下走了。 孔黎儿这下更来了精神,无论什么时候,赚钱,总是能带给人无比的快乐。 她本来还想着明天再去胭脂楼,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让青月去告诉车夫准备,当即就去了胭脂楼。 近来胭脂楼的生意也非常不错,罗掌柜那次退给孔黎儿的银票没有退回去,本来有些担心,后来听小二说,还有事儿要来,就一直盼着再次见到孔黎儿。 今天刚到库房清点帐目,就有人来报,“掌柜的,太子妃到了。” “噢?”罗掌柜立即站了起来,“走,快去。” 罗掌柜随着伙计一路快走,到了外面的厅堂,便看到小二正在招呼孔黎儿,店里的几个贵妃小姐本来正在挑选,一见孔黎儿到了,也都围拢了上去。 她们纷纷见礼,孔黎儿并不认得她们是谁,一一报了家门,估计是那天她们也去了白府。 罗掌柜心中欢喜,看来今天又有大生意上门了。 他几步走到孔黎儿面前,行了礼说道:“草民见过太子妃。” 孔黎儿笑了笑,“罗掌柜免礼吧,今天本宫来,是想来采购一批胭脂,另外,有件事要和罗掌柜商谈。” “好,草民求之不得,”罗掌柜说罢,侧身一指里屋,“太子妃里面请吧。” “好。”孔黎儿起身去了里屋,罗掌柜吩咐人上了茶,“不知太子妃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孔黎儿没有立时说话,她慢慢划着杯盖,看着杯中的水纹,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罗掌柜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慢慢有些紧张起来,他有些拿不准这位太子妃殿下究竟想干什么,看这样儿……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这沉默真是难熬,何况对方还是如此身份的人,罗掌柜的后背上慢慢渗出细微的汗来。 终于,孔黎儿把茶杯放下,慢悠悠的开口说道:“罗掌柜,最近的生意如何?” 罗掌柜脑子转得飞快,急忙说道:“托太子妃的福,还算是不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桌前,从一个小盒里抽出一张东西来,递了过去。 青月上前一步接过,双手拿到孔黎儿的面前展开,孔黎儿扫了一眼,是一张银票,数额还不小。 孔黎儿一笑,示意青月把银票还回去。 罗掌柜一愣,心头有些滴血,莫非……这是嫌少? 孔黎儿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是想歪了,便说道:“罗掌柜,本宫可不是问你要钱来的,是有笔生意要和你谈。” 罗掌柜心里越发疑惑,“太子妃请讲,草民但凭吩咐。” 孔黎儿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罗掌柜,本宫要和你谈的是合作,而不是吩咐,否则就不是谈,而是下令了。” 罗掌柜还不知道如何应答,孔黎儿继续说道:“是这样,本宫对这些胭脂水粉很感兴趣,听说你这里是京城最大的胭脂楼,品种颜色最是齐全,也就懒得再去找别家,本宫想着就从你这里拿货,不知你意下如何?” 罗掌柜立即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草民……” 孔黎儿微笑道:“罗掌柜先别急,本宫有言在先,价格先与你谈妥当,本宫绝不会拖欠你的货款,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罗掌柜心花怒放,这当然是好事,先别说孔黎儿拿多少货,就凭她肯在这里拿,到时候他只要放出一点风声去,这店里的生意就比过去好上数倍不止,要知道,这几天的营业额比他之前一个月的总和还要多。 他连忙同意,转身拿过了帐本,说道:“太子妃请看,这是草民进货的帐本,上面有底价,草民可以分文不赚。” 孔黎儿也很高兴,没有想到他这么痛快,看来这个罗掌柜倒是一个聪明人,不像一般的商人那般贪得无厌,懂得取舍,便是大智慧。 她摆手说道:“不必,你做的也是生意,这样吧,你给我降上三成就好。” “这……”罗掌柜略一沉吟,“五成。” “如此,就有劳罗掌柜了。”孔黎儿说道。 这算是答应了,罗掌柜急忙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孔黎儿示意青月先递上了一张银票,“这是定金,今天本宫就要拿一批走。” 罗掌柜大喜,急忙派人把试色的样品都拿进来,一一摆开,让孔黎儿挑选。 孔黎儿一指窗子,“摆在窗下的桌子上吧,打开窗子。” “是。”罗掌柜一一按照她的吩咐做了,孔黎儿过去,在自然的光线下,细细看那些颜色和粉的粗细。 “罗掌柜,”孔黎儿拿起其中一盒粉说道:“这种放粉的盒子,是在哪里做的,可以告诉本宫吗?” “当然。”罗掌柜说道:“这盒子是草民专门请人做的,就在京城兴华街的南头,那里有个老木匠,出活慢,但是活计一流,工钱也略高一些。” 孔黎儿心想,这些倒是不成问题,她要的就是好活儿计,只要能把盒子做好,只一个盒子就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罗掌柜正想着给孔黎儿再介绍一下其它的,门外一个伙计跑进来,脸上尽是惶恐。 第一百一十一章 罗掌柜一见伙计这副模样,就知道不太妙。 “什么事?好好说。” “掌柜的……不,不好了,”伙计喘着气说道:“外面来的两位贵客起了争执,其中一个身边的嬷嬷还挨了打,现在倒地不起,都乱成一锅粥了。” 罗掌柜一惊,问道:“现在人在哪?情况如何?” 伙计把脚一跺,“哎呀,小的也说不清楚,您快出去看看吧。” 罗掌柜急忙转身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草民……” “没事,你先去,本宫在这里随意看看。”孔黎儿说道。 罗掌柜告了退,和伙计一同快速去往前厅。 铭儿吐了吐舌头说道:“是谁的脾气这么大,居然还在这里打人?” 青月摇了摇头,“京城中的主子们,脾气大的大有人在,我们还是不要妄加议论的好。” 孔黎儿没有吭声,专心看着桌子上的这些粉,琢磨着新产品的颜色,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路过的两个小伙计低声谈论。 “你快点吧,这茶是用上好茶叶泡的吗?外面的贵客可火气正大着,一点小事儿都可以引火上身。” “唉,我知道,这就是咱们最好的茶叶了,可我担心,要是成心找错儿,才不管你是什么茶。” “你这话说得对,你没有看到,公主府的那位……脸都气得白了……” 两人说着快步走远,别的孔黎儿没有听清,“公主府”三个字,她可是听得真真儿的。 孔黎儿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对青月说道:“去看一下,外面究竟是什么人起了争执。” “是。”青月也听到了,不敢耽误,急忙快步去打听。 孔黎儿想了想,不管到底是谁,涉及到公主府,自己还是去看一看的好,她擦了擦手,随后带着铭儿也出了房门。 刚走到回廊,就遇到了青月,“太子妃,奴婢看清了,是朱家小姐和公主府的凤夫人。” “朱江月吗?”孔黎儿微微诧异道。 “是。”青月点了点头,“朱小姐来买胭脂,看中的颜色就剩下一盒了,她带的散银不够,胭脂楼的规矩是如果用银票的话,就要亲自去柜台找先生兑换,朱小姐让丫环去给银票,自己去了另一边喝茶,结果,公主府的凤夫人到了,她也看中了那盒胭脂,直接付钱就买了。” 孔黎儿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前走,她站在回廊上,前方两米就是那道门,隔着门帘都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然后呢?打人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青月继续说道:“本来也没有想着打,凤夫人手下的嬷嬷五大三粗的,上前推搡了朱小姐一下,与朱小姐同行的还有她的一个堂姐,她堂姐可不高兴了,命丫环过来拉,不知道怎么的,那嬷嬷突然就倒地了。所以……” 孔黎儿点了点头,事情的经过她虽然没有见,但大概也能心里有数了。 她慢步走到门帘后面,手指轻挑起一条缝,透过缝隙往里看。 外面的厅堂中有不少的人,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正在端着茶杯,手划动着盖子,却没有喝茶的意思,嘴角微翘,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凤夫人。 她的身边不远处躺着一个婆子,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另一边,朱江月站在不远处,脸色通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姐模样的人,脸色发白,目光落在那个婆子身上,有些不知所措。 罗掌柜正在欠身向凤夫人说着好话,“夫人,依草民看,今天这事儿都是误会,这样吧,这盒胭脂小店不收钱了,另外,您再挑选一些喜欢的,也一概不收钱,这位嬷嬷的医药费,小店也出了……” “罗掌柜,”凤夫人打断他的话,把茶杯放下,盖子碰在茶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余众人都摒住呼吸,罗掌柜的腰身更弯了一些,“您说。” “依你看?你用什么看?你以为你是谁?是刑部还是大理寺?” 罗掌柜的脸色微变,急忙说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凤夫人咄咄逼人,气势丝毫不退,“你的意思,难道是本夫人贪图你那点东西吗?不收钱……哼。” 她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地上的婆子,“本夫人的嬷嬷在你这里出了事,你也逃脱不了责任,本夫人要严惩犯罪者,到时候恐怕不是你赔几个钱就能了事的吧?” 孔黎儿微微皱眉,其它的贵妇小姐也有了低低的议论声,但事不关自己,凤夫人又是长公主府的人,没有人肯出头。 罗掌柜再次作揖,还没有开口,朱江月忍不住说道:“犯罪者?你这帽子未免扣得太大了,再说,我们根本没有打你的人。” “没有打吗?”凤夫人一指地上的嬷嬷,“莫非朱小姐的眼睛是瞎的,还是想着众目睽睽之下不认帐?” 朱江月咬了咬嘴唇,“反正我们没有打,是她自己上来想打本小姐,我们的人才欲上前,根本没有触碰到她,她竟自己晕了,关我们什么事?” “哼,”凤夫人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尽是轻蔑,“关不关我们的事,京兆司的人到了,自然就知道。” 京兆司?! 孔黎儿听到这里,不禁微微皱眉,这么一点儿小事,也值得去叫京兆司? 这位凤夫人……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眼前的这副姿态,和之前在公主府的时候完全不是一种面孔,那时候处处谨慎,连个表情动作都不敢出错,现在在这里倒摆这么大的谱。 看来自己的第一感觉果然没有错,对于这个凤夫人,从一开始就不合眼缘,喜欢不起来。 正在想着,门口一阵喧哗,几个男人穿着统一深蓝色衣服,腰间扎着带子快步跑了进来,满屋子的女人一见,都纷纷后退,用帕子挡了脸避让。 为首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几个箭步就到了凤夫人的面前。 罗掌柜一见,脸色立时更加难看,急忙迈步迎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罗掌柜笑脸相迎,对着为首的男人行了个礼。 “哟,李头儿,您怎么亲自来了?” 为首的男人看都没有看罗掌柜一眼,对着凤夫人单腿点地打了个千儿,说道:“京兆司巡察队队长李亮见过夫人。” 凤夫人没有立时说话,摆弄了一下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才慢悠悠的说道:“嗯,起来吧。” 李亮起了身,这才对罗掌柜冷声说道:“你这里出了人命,捎后和凶手一起,跟我们走一趟吧。” 罗掌柜一惊,“出了……人命?并没有吧,李头儿,这话从何说起?” 李亮眉梢一挑,“从何说起?就从地上的人说起!” 他一指地上躺着的嬷嬷,“这难道还不够吗?” “喂,”朱江月的堂姐可急了,上前一步说道:“你凭什么说她死了?哪只眼睛看到她死了?还说我们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 李亮还没有回答,凤夫人抬了抬下巴,轻蔑的扫了她们一眼,说道:“证据?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不够吗?” “你……” 凤夫人扫了一眼李亮,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抓人!” 李亮点了点头,上前就要抓朱江月姐妹俩。 孔黎儿在后面看着真切,她不禁有些疑惑,低声问道:“这个凤夫人好厉害啊,怎么京兆司就跟她家开的似的?” 青月微微摇头,“这……奴婢也不知。” 说话间,李亮已经到了朱江月近前,伸手就要去抓朱江月的手臂。 朱江月身边的丫环急忙上前挡住,虽然害怕,但仍旧护住她,颤声说道:“我看你们谁敢!也不问问这是谁家的小姐,就敢上来抓人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李亮一愣,这事儿他还真没有问,总觉得凤夫人是长公主府的,再怎么着也尊贵不过长公主去吧? “噢,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嚣张!”李亮大声问道。 小丫环咬了咬嘴唇,“我们没有打人,也没有嚣张,我们小姐是吏部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你们也不看看清楚!” 李亮这下真有些犹豫了,吏部尚书!虽然不是他们京兆司的顶头上司,但是吏部和刑部向来是管刑狱的,两个部门合作是常有的事儿,京兆司就是一个小小的衙门,府台大人说得好听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可是这京城的父母母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在外面的穷乡小镇,父母官那就是土皇帝,可在这京城,没准碰到一个人就是四品官儿,没品的也有可能是丞相府的管家,官儿见了也的低声下气呢。 他一迟愣的功夫,孔黎儿拢手在青月的耳朵嘀咕几句,青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接过孔黎儿递过来的斗篷掀帘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李亮他们,谁也没有发现青月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悄悄绕到人群外,假装是从外面进来的。 手里拿着斗篷脆声说道:“小姐,您可是叫奴婢好找。”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望过去,见一个大丫环从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斗篷,她面带浅笑,眉目俊秀,透出一种淡定从容,竟然是如此的好风华。 有些贵妇小姐觉得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青月跟在孔黎儿的身边,很少出门,也就最近去过一次白府去一过一次长公主府,而且这段时间她和铭儿受孔黎儿的调教,衣品和妆容都有了需有幅度提升,这些贵妇小姐之前又都关注着孔黎儿,没有注意到她,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有认出她来。 她径直走到朱江月的身边,把手里的斗篷给朱江月披上,“这两日天凉了,夫人怕小姐着凉,嘱咐奴婢送衣服来。” 朱江月也是一头雾水,她看着青月,忽然想起来青月的身份。 上次孔黎儿给朱江月化妆,青月一直在身边伺候,所以,朱江月对青月的印象比一般人要深。 她的眼睛一亮,低声说道:“你……” “奴婢奉命而来,不敢怠慢。”青月轻轻一福身,目光往孔黎儿所在的方向一扫。 朱江月聪慧,立时明白,心中又喜又惊,伸手握了握青月的手,“好。” 青月点了点头,转眼看着地上的嬷嬷,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人晕在这里,都不叫大夫吗?” 她这么一说,其它人才回过味儿来,对呀,凤夫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她的人有多重要,怎么晕了这么大半天,还不叫大夫给看? 难不成……真死了? 凤夫人打量着她,她上次根本没有注意到青月,此时隐约觉得这个丫环不简单。 青月走到晕到的嬷嬷近前,俯身看了看,伸手去摸嬷嬷的脖子。 “你干什么?”凤夫人开口问道,同时向李亮递了一个眼色。 李亮上前,伸手臂拦下。 青月抬头笑了笑,“不干什么,人命关天而已,想看看这位嬷嬷是否还有救,若是有救,当立即叫大夫来才是。” 凤夫人短促的笑了一声,“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本夫人的人,本夫人自会处理。” “既然如此,”青月立即接话说道:“那就是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凤夫人眉梢一挑,眉目立时有些凌厉之色,“走?哪里有那么容易,你们伤了人,这样就想走?就算她没死,重伤倒地不醒,你们也要受刑罚!” “受刑罚也是京兆司的事,或者是大理寺,再不行还有刑部,敢问夫人,您在这里,用的是哪家的刑罚?”青月问道。 凤夫人的眸子猛然一缩,没有立时回答,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青月的近前。 青月丝毫不惧,没有一步退让,依旧站在原地,面色不改的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凤夫人问道。 青月回答道:“奴婢贱名,怕污了夫人的耳朵,不敢相告。” 凤夫人忽然极慢的笑了笑,笑容有些阴冷,她一字一字慢慢说道:“你多虑了,本夫人问你的名字,就是不想让你做无名之鬼,等你死后也好给你写块木头牌子插在乱葬岗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凤夫人这话一出,四周皆一静。 一些胆子小的,立时白了脸。 青月却毫无惧色,微笑着说道:“夫人,您是在吓唬我吗?” 凤夫人眸子微眯,狠戾道:“是不是吓唬你,你稍后就会知道。” 她说罢,对着李亮一挥手,“还不拿下!” 青月笑了一声,说道:“夫人好大的威风,不知道您这样,长公主是否知道?还有你,”她转头看向李亮,“我倒是不知道,京兆司什么时候轮到夫人说了算了,怎么府台刘大人现在已经回家休息了吗?” 凤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越发狠厉,“本夫人看你真是活腻了!” 青月福了福身说道:“活不活得腻是我的事,夫人就不用操心了。” 凤夫人目光一锐,转头对李亮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刘大人那边自有本夫人担着!”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内室的门帘后面有人说道:“凤夫人,你好威风啊。” 凤夫人听到这声音微愣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熟悉,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两人慢步而来,走在前面的女子身穿月白色裙子,那是上好的月光锦做成,随着她的走动,光芒隐隐,华贵无双。 她抬着头,乌发在脑后轻轻一挽,发丝随风飘摆,如同出尘的仙子,一张脸平静无波,但眉眼间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凤夫人一看到她,眉头立即微不可察的一皱。 罗掌柜一见,又惊又喜又担心,这事儿太子妃若肯替着说两句,一定会有所转机,可又担心孔黎儿会因此对店里的印象不好,之前刚刚谈妥的生意又黄了,那可是一笔大生意啊。 孔黎儿此时顾不上她,一路走来,那些贵妇小姐都施了礼,凤夫人身子微僵,也行了礼道:“太子妃殿下,您……怎么在此处?” 孔黎儿似笑非笑,“凤夫人所问有意思,有什么地方,夫人来得,本宫来不得?” 凤夫人的神色一僵,勉强笑道:“奴婢不这是个意思。” 孔黎儿看着她,心中冷笑,看现在凤夫人这个姿态,又回到了当时在长公主身边的时候,连自称也成了“奴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一个人的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快。 “青月,”孔黎儿不理会凤夫人,转头对青月说道:“给本宫看看,这位嬷嬷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青月迈步过来,凤夫人这时才想起,对青月的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不禁暗自抽了一口气。 青月走到嬷嬷身边,俯身看了看,明显看到那嬷嬷的呼吸比刚才急促了一些,几乎立时就可以断定,这老婆子是装的。 孔黎儿自然也心中有数,从头上拔下一支发钗来递给青月,“这支发钗尖得很,本宫手上没有银针,就用这个来做针炙之用吧,本宫说一个穴位,你就扎一个,大夫来之前先这么治吧。” “是。”青月忍住了笑,伸手接过发钗,钗尖儿就到了婆子的脸附近。 “先扎一扎人中吧。”孔黎儿说道。 青月点了点头,拿着发钗,钗尖对准了婆子的人中就扎了下去,她其实没有用力,尖儿刚一挨着婆子的肉皮儿,这老婆子立时就睁开了眼睛,脸色惨白,额角也渗出了汗来,从地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夫人……” 她惊慌之下,差一点说出什么来,凤夫人急忙出声制止道:“胡叫什么,没有规矩!太子妃在这里,岂容你放肆!” 她话拦得虽然及时,但是在场的人多半都听明白了,都知道这老婆子是装的。 朱江月的堂姐冷笑了一声说道:“哈,我就说嘛,都没有挨着她,怎么会突然晕了?还说什么人已经死了,真是笑话!” 她说罢,转头看向李亮说道:“你瞧瞧,这是死了吗?这是不是诈尸了?啊?还说要带我们走,你也不睁开眼仔细看看!~” 朱江月急忙向孔黎儿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太子妃出手相助。” 孔黎儿伸手扶住她,“朱小姐不必多礼,本宫也没有做什么,不过就是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一点而已。” 话虽如此,朱江月十分感激,她再三道了谢。 “夫人,”孔黎儿对凤夫人说道:“夫人聪慧,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本宫佩服。但是也想提醒夫人一句,这隔墙有耳,更别说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人还是要表里如一的好,否则的话,难免有一天会穿帮。” 凤夫人的脸色一白,十分难堪,她的手里紧紧握着帕子,咬了牙关,缓了两口气慢慢说道:“太子妃说得极是,奴婢记下了。” 孔黎儿就不爱听她这“奴婢奴婢”的,装什么装,刚才那么盛气凌人,现在这里装可怜。 她转头看向李亮,微微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可这笑意和这沉默,在李亮看来却是别有深意,什么都没有说,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李亮急忙跪下施礼,孔黎儿也不拦着,直到他做完全套的,才轻笑了一声说道:“李头儿身体力行,有案子自行冲在前面,真是难能可贵呀。” 这话就跟刀子似的,锋利的割在李亮的脸上,他闷了一会儿,哼哧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什么话。 孔黎儿说罢,冷笑说道:“李头儿还有事儿?” “没,没有了。”李亮说罢,急忙一挥手,让手下人都退了出去,他自己也后退几步,再次告退。 孔黎儿环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众人都垂下头,刚才那股看热闹的高兴劲儿都没有了。 “该买东西的买东西,没事儿的就都散了吧,”孔黎儿开口说道:“罗掌柜,你方才给本宫看到的色样,本宫都要了,一会儿派人送到府中去吧。” 罗掌柜心中大喜,急忙连声说“是,”立即派人着手准备。 孔黎儿说罢,转身往外走,刚走没有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太子妃,请留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孔黎儿停下脚下,回转身。 朱江月的那个堂姐快步走了上来,行了个礼道:“太子妃,大恩不言谢,但我内心对您真的十分感激,若不是您及时直到,我们就要被带到京兆司的牢里去,一定会生不如死。” 孔黎儿打量着着她,这个女孩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尖下巴,大眼睛,相比之下,比朱江月要漂亮一些,而且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看上去妩媚不少。 “你是谁?”孔黎问道。 女子回答道:“臣女朱燕,见过太子妃。” 朱江月走过来说道:“回太子妃,她是臣女的堂姐。” 孔黎儿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朱燕小姐读过书吧?大恩不言谢这种话也知道。” “回太子妃,不过是家父家教严,略读过一些,说不上精通。”朱燕轻声回答道。 她语气轻快,带着掩饰不住的小窍喜。 孔黎儿心中轻笑,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她精通了,这位朱燕小姐还真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朱燕小姐不用感激本宫,就算是本宫不出现,你们也不会被带去大牢,京兆司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规则和程序,我朝法律严明,这又是在天子脚下,府台大人也不会乱来。” 她说罢,扫了李亮一眼,“是不是?” 李亮的冷汗已经冒了好几次,暗道自己今天真是倒霉,见孔黎儿问她急忙上前说道:“是,太子妃所言极是。” 孔黎儿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青月和铭儿上了马车。 马车内铭儿挑了挑帘,看着外面陆续离开的人,说道:“这下胭脂楼更出名了,今天的事儿还真是热闹。” “嗯,”孔黎儿点头说道:“让人大开眼界。” “凤夫人还真是让人意外,”青月一边为孔黎儿倒着热茶,一边说道:“和在长公主面前完全是两副样子。” 铭儿眨巴着眼睛说道:“长公主会不知道吗?” 青月摇头说道:“难说,这些事情……估计大家只敢在暗地里议论,不敢在长公主面前说吧。” 孔黎儿觉得青月说得有道理,想必平时这个凤夫人也很少出门,这种事情也并不多见,偶尔的一两次,人们也就当个谈资说两天就忘记了,谁会找死的到长公主面前去说。 不过,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个李亮,为什么那么听凤夫人的话?仅仅因为她是长公主府的人?看着并不太像。 “那位朱燕小姐,就是那个朱知府家的女儿吗?”铭儿突然问道。 “朱知府?”孔黎儿好奇道:“什么朱知府?” 青月接过话去,解释说道:“奴婢也是进京之后听说的,朱知府之前在外面做知府,一做就是十几年,他几次想调入京中为官,但一直没有如愿。前两年就着四皇子生辰的机会,他向四皇子门下的一个人送了一些礼,那人自称手眼通天,可以帮忙。结果……” 孔黎儿微微挑眉,四皇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太子萧岩锐之外的皇子,之前她都没有在意过,八卦之心顿起,“结果怎么样?” 青月说,结果四皇子知道之后大怒,不但责罚了那个私下收礼的人,还把他赶了出去,更上折子向皇帝自请受罚,这样一来,四皇子不但没有受罚,反而得到了皇帝的赞赏,但那个朱知府就有些尴尬了。 他已经被一纸调令调回了京城,原来的位置也有了替补的人,人家已经走马上任,他在留在京中,职务无人安排,原来的位置又回不去,现在成了被架了空中,别提多难受了。 孔黎儿听了,也觉得这位朱知府真是倒霉得很,时机踩不对,一切都白费。 不过,这事儿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当新闻听听也就算了。 回到府中不久,胭脂楼里的小伙计就把东西都送了来,孔黎儿让青月和铭儿把东西都放到了厢房里,本来想吃过了晚饭再忙一会儿,还没有来得及换好衣服,就听门外有人说道:“回太子妃,门上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青月在廊下问道。 “来人说,她是朱家的小姐。” “朱家的小姐?”孔黎儿想了一下,“是朱江月还是朱燕?” “这……”门上人顿了一下,“并没有说,小的问了,她只说朱家。” 不管是谁,既然找上门来了,还是见一下的好,孔黎儿吩咐了一声,让把人请到院子中来。 很快,院子里响起脚步声,青月从外面进来说道:“太子妃,朱燕小姐到了。” “噢?”孔黎儿目光微微一缩,“让她进来吧。” 青月很快带了人进来,朱燕几步走到孔黎儿的面前行了礼,“臣女参见太子妃。” 孔黎儿点了点头,“朱小姐请起吧。” 她摆了摆手,让青月上了茶,朱燕推辞了一番坐下,孔黎儿这才问道:“朱小姐来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朱燕又站起来说道:“臣女是来感谢太子妃的。” “感谢?”孔黎儿微微诧异,“从何谢起?” 朱燕转手从身后丫环的手里拿过一个盒子来,往前一递,“就是为了今天的事,当时人多,臣女无法说得太多,也不敢耽误太子妃太多的时间,回去之后向家父提起此事,家父责怪臣女不懂事,不知感恩,这才命臣女带了薄礼前来叩谢,家母也要一并前来,但……唯恐太过叨扰太子妃,所以……” 孔黎儿暗自嘀咕,幸亏没有来,不然还得应付两个人,怎么感觉这个朱燕这么难缠呢?就是那么一点小忙,至于的吗? “朱大人太客气了,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不足挂齿,举手之劳而已。”孔黎儿尽量把事情说得轻一点,再轻一点,事实上本来她也没有往心里去。 何况,说实话,孔黎儿之所以出手相助,首先是因为是朱江月,再是因为和凤夫人不合眼缘,看不惯她那副两面三刀的样子,实在和这个朱燕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人家非要把这个好处往自己身上揽,着实让她有些头疼。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孔黎儿见解释不通,也不准备再多说。 她慢慢端起茶杯,准备好了送客。 端茶送客,这么简单的道理,朱燕应该懂。 但是,这个朱燕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上前一步再次叩拜说道:“太子妃,京兆司那种地方,若是臣女被带去了,恐怕这一辈子就完了,家父……现在身份尴尬,入职无门,谁瞧见臣女都要退避三分,臣女入京以来,除了本家的姐妹,从来与人来往过,这一次得太子妃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孔黎儿暗自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这个朱燕最终还是拐到她父亲朱知府的身上去了,她的目的想必还是在于想让自己给她父亲说说话吧。 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真的不太好,还是这种强拉着被利用。 “朱小姐,你既然能够说出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想必也是读过书的,本宫之前就问过,既然读孔孟之书,就应该知道一些为人的道理,朱知府久在官场,想必朱小姐更是深暗此理。你的意思本宫明白,只不过……” 孔黎儿顿了一下,慢慢饮了一口茶说道:“本宫太莫能助,朱小姐,请回吧。” 朱燕微微一怔,脸上感谢的表情僵在那里,这一次孔黎儿直接说出了“送客”,她没有道理再假装不懂赖下去了。 青月立即上前,欠身说道:“朱小姐,请吧,奴婢送您出去。” 直到青月把朱燕送走,孔黎儿才慢慢松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担着这个名头,有利益不假,每天还要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也是真的。 “太子妃,这位朱小姐……可真是不简单呢。”青月说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心道能够这样找上门来,替父亲谋出路的岂能是简单的人物,比起朱江月,朱燕要有心机得多了。 她想了想说道:“以后朱燕再上门,让门上拦下,找个借口打发她,本宫不想再见到她。” “是,奴婢明白。”青月回答道。 孔黎儿起身换了衣服去了厢房中,一直忙到半夜,青月再三催促,这才回了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很快睡着,睡着之前的一瞬间不禁想起,太子萧岩锐这两天似乎安静得很,这家伙干嘛去了? 此时两匹马快正在飞奔在城外的路上,两人全是黑衣,全身没有一点可以识别身份的标志,除了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主子,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在一个双岔路口前,两人停住了马,马蹄扬起,其中一人坐在马上皱眉问道:“哪一边?” 另一人翻身下了马,仔细看着地上的蹄印,摇头说道:“这两条路都是常走的路,路上的痕迹太多,看不出了。” “不行,不能再耽误了,时间紧迫,再晚一点,主子就有可能有危险。”那人用力一勒缰绳,咬牙一指其中的一条路,“走近路,快!追!” 两匹快马继续向前飞奔,一路向前而去! 前方六百里的骁骑营的大帐中,围坐了一圈人,却一丝声息也无。 中间的书案后坐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他手中拿着军中名册,在灯下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人都摒住呼吸,腰杆坐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太子,萧岩锐。 良久,他合上军中名册,抬眸看了看这里的最高将领吉平,“吉将军,骁骑营是距离京城最近的驻守军,责任重大,吉将军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吉平急忙站了起来,施了个礼说道:“殿下放心,末将定会全力练兵,不敢有一丝懈怠。” 萧岩锐抬手点了点他的座位,“坐下说话。” 吉平重新归了座,萧岩锐扫了四周一眼,问道:“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谢老将军?” 吉平回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谢老将军近日身染风寒,在帐中休息。” “噢?”萧岩锐诧异道:“给本宫带路,本宫要去看看。” “这……”吉平有些犹豫,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萧岩锐站起身来说道:“怎么?” 吉平还没有答言,坐在距离帐门口最近的一个男人说道:“回太子殿下,老将军病了三天了,我们一直都没有见到,吉将军只说感染了风寒,可平时老将军的身体好得很……” 吉平立时转过头,眼睛一瞪说道:“老将军毕竟年纪大了,他自己不服老,你也跟着不懂事吗?病来如山倒,老将军一直操劳,本将岂能忍心他在生病时还让你们打扰!” 那人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把头别过去看着外面。 萧岩锐表情平静,慢慢说道:“吉将军好意,想必老将军会明白,本宫难得来一次,过去瞧瞧,总不算是打扰吧?” “……”吉平勉强笑了笑,“自然,自然。殿下……这边请。” 萧岩锐往外走,走出门口的时候,对刚才那个男人说道:“沈风,你一起来。” “是。”沈风急忙说道。 吉平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吉平带路走到一个房间前,四周十分安静,连个动静也没有,门外的守卫也都站得挺远,并没有在门前守着,萧岩锐看在眼中,觉得有些奇怪。 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扫了一下四周,吉平略有些迟疑的说道:“殿下,您请稍后,末将进去看看。” “怎么吉将军不是每天前来探望吗?”萧岩锐问道。 吉平干笑了一声说道:“自然是要来的,只不过有时候老将军昏睡着,末将不敢打扰。” 他说罢欲上前几步,萧岩锐说道:“本宫一同进去吧,许久不见谢老将军,本宫还真有挂念,何况这是在军营,不是在宫中,不用那么多规矩。”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不等吉平再多说什么,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房间里没有点灯,外面的火光光投射进去,看到空气中飞舞的灰尘,萧岩锐的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小厮迈步进去点了灯,萧岩锐随后进去,伸手在外屋的桌子上摸了一下,随后抬手看着手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萧岩锐借着烛光,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上沾着灰。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眼看了看吉平。 吉平脸上浮现尴尬之色,没有底气的说道:“太子殿下,这……末将也是不想让老将军被人打扰。” 沈风忍不住说道:“我们只是想探望,自然也知道生病不能被打扰,现在这恐怕不只是不被打扰吧,是无人问津了!” “沈风!”吉平低声喝斥道。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看了萧岩锐一眼,萧岩锐什么也没有说,迈步向里面走去。 房间里很暗,有些难闻的潮气,夹杂着一些药味儿,床幔放了一半,另一半挂着,床上躺着的人动了一下,一道苍老低哑的声音响起,“谁?” 萧岩锐的眉头一皱,沈风则是立即红了眼睛,微咬了嘴唇想上前,又看了看萧岩锐。 吉平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将军,太子殿下从京中到此,听说你病了,特意过来探望。” 床上的人一听,立即挣扎着要坐起来,沈风一见,也顾不得别的,急忙想要上前,萧岩锐伸手拦住了他。 沈风红着眼睛不明所以,萧岩锐亲自上前走到床边,拢了目光看到床上的老者。 他非常的瘦,眼窝深陷,两腮也陷了下去,嘴唇干裂起皮,手指枯瘦,扶着床挣扎着坐起来,气喘得有些急。 萧岩锐伸手扶住了他,“老将军,不必多礼,躺下说话吧。” 谢老将军摇了摇头,喘了几口气说道:“末将不敢,劳驾太子殿下来看,实属罪过。” 萧岩锐微微笑了笑,“不妨事,您病了,本宫来探望是应该的。” 沈风在一旁抹了抹眼睛说道:“老将军,我去给您倒杯水。” 他说罢,转身就要去倒水,手指刚碰到杯子,萧岩锐说道:“沈风,本宫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老将军爱喝的茶叶,你去拿来。” “是。”沈风领命去拿茶叶,吉平搓着手走上前来。 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萧岩锐说道:“吉将军,去把军中的军医叫来,本宫要问问他们老将军的情况。” “……是。”吉平把到了嘴边的客套话又咽了下去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老将军,”萧岩锐见四周无人,低声说道:“你有什么要对本宫说的吗?” 谢老将军立时湿了眼眶,枯瘦的手抓着床沿,“殿下,老朽有负重托,这身子怕是……不行了。您……” “您放心,”萧岩锐拍了拍他的手背,“本宫不会让您有事的。” 谢老将军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沉痛和无奈,“不行啦……殿下有所不知,老朽这副身子这次得的病古怪的很,恐怕……” 萧岩锐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老将军放心,本宫一切都心中有数,此番前来,为你治病是第一件事,后面的事情,本宫还需要你的帮助。” 谢老将军的眼睛一亮,嘴唇颤抖,正欲开口,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萧岩锐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紧接着吉平带着两个军医走了进来。 三个到床前行了礼,萧岩锐说道:“你们二人和本宫好好说说,老将军的病是什么情况。” 两个军医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说道:“回殿下的话,老将军的病实乃是积劳成疾,病入五脏……” “积劳成疾,”萧岩锐若有所思的重复道,吉平叹了口气说道:“殿下,老将军为军中之事事事操心,末将以为,当好好奖赏。” 萧岩锐点头说道:“吉将军说得对,谢老将军的确应该好好奖赏,只是……本宫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吉将军。” 吉平微怔了一下,“殿下,您有何吩咐?” 萧岩锐似笑非笑,看得吉平有些心底发凉,“吉将军,本宫很想知道,为何谢老将军会积劳成疾,而你却如此生龙活虎?这骁骑营的最高将领不是你吗?” 吉平一噎,脸有些发红,闷了一会儿说道:“这……这……殿下,末将惭愧,老将军是军中老人,虽然职位在末将之下,但是军中事务了解得非常清楚,好多事情都愿意亲力亲为,末将也曾说过让他不要太过劳累,但……” 他说得语无伦次,全无重点,面对萧岩锐那个犀利的问题,他实在回答不了。 萧岩锐静静的等着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这沉默熬人,让吉平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良久,萧岩锐才开口说道:“把你们给老将军开的药方拿来,本宫看一看。” 两名军医打开药箱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把一张方子递给萧岩锐,吉平一边看着,一边冷汗直流,心道这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也懂医了,还会看方子了? 萧岩锐看罢多时,短促的笑了一声,也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但方子没有还给他们,而是吩咐身边的小厮道:“跟这两位军医下去,去拿熬药的器具来。” “是,”小厮点头,对两个军医道:“二位,请带路吧。” 吉平心里打鼓,看着他们走了,正琢磨着下边怎么办,萧岩锐说道:“吉将军,本宫要在这里留两天,麻烦你去安排一下吧。” “……是,”吉平急忙应道。 房间里只剩下萧岩锐和谢老将军两个人,萧岩锐伸手把小厮带在手边的那个布包拿过来,解开来说道:“老将军放心,本宫带来了为你医治的药。” 谢老将军奇道:“殿下不曾见到老朽时,就已知道是何病?” 萧岩锐的脸色微沉,目光冰凉,“患病的不只是老将军一人,只是本宫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渗到了军中,是本宫疏忽了。” 而此时的萧岩锐还不知道,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袭来,他手下的两名暗卫正在快马加鞭的赶来,他们心急如焚,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直飞到萧岩锐的身边! 吉平走出谢老将军的院子,看了看天边翻卷的云层,又回头看了看谢老将军的房间,目光阴冷,他暗自思忖,恐怕……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孔黎儿这一夜睡得有点沉,没有再做奇怪的梦,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床头上自己调制的香,还挺管用的,看来这个也算是新产品之一了。 她匆匆吃了点早餐,随后一头扎进了厢房里,又开始忙碌,没办法,想挣钱,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时间紧迫,入宫之前,她得做好一批才行。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连午饭都是在厢房里吃的,青月和铭儿看着她忙都着急得很,想要帮忙却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只能尽心伺候好三餐和茶水点心。 好不容易可以透一口气,正巧有人来报,说是那个木匠师傅来送制作的样品了,她立即让人进来。 正在院子里等着,一边等一边做几个伸拉的动作,忽然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像是在打斗。 孔黎儿有些好奇,寻着声音走了出来,一抬头看到林肖白正在和一名黑衣人战在一起。 这还是孔黎儿第一次见林肖白使出全力,他手中的剑翻飞如龙,剑气嗖嗖的锋利,直扑对面的黑衣人,而那个黑衣人的剑招精奇,明显不是什么大众的套路招术,而是剑走偏峰,让林肖白丝毫放松不得。 孔黎儿的眼睛不由得睁大,如果不是这种紧要的关头,她都想拍手叫好。 刺客?这人看着并不像,哪有刺客天还不亮就出来的? 黑衣人一见孔黎儿,立即叫道:“太子妃!在下有事禀告。” 孔黎儿一愣,还没有转过弯来回答,林肖白剑指黑衣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且打且退,“都跟你说,我只有见到太子妃才能说!” 林肖白冷声说道:“不报明身份,休想接近太子妃!” 黑衣人气得差点吐血,大喊道:“太子妃,在下有急事,事关太子殿下!” 孔黎儿点头说道:“林肖白,住手。” “太子妃,他……”林肖白手里没停,但动作慢了下来,黑衣人看准这个空子,立即抽身到了孔黎儿的近前,手掌一翻,露出一块令牌,在孔黎儿的面前一闪。 林肖白在他身后没有看到,但孔黎儿看得真切,她记得人萧岩锐也有这么一块,便摆了摆手,让林肖白不要急,问道:“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黑衣人看看四周,“太子妃,此话并非讲话之所,能否借一步说话?” “去本宫的院中吧。”孔黎儿说道。 一行人回到院中,孔黎儿摒退左右,身边只留了林肖白,黑衣人这才说道:“在下岩一,是太子殿下的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太子妃,今天接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去了城外的骁骑营,但恐怕是有危险,所以……在下特来向太子妃说明,要暂时离开几天。” 孔黎儿不禁怔住,她从来不知道身边有岩一的存在,萧岩锐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手,保护她的安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林肖白也微微皱眉,显然他也不太知情,岩一扫了林肖白一眼说道:“要不是今天情急,否则也不会被你发现,不过……你也算是不错了,能发现我的人,你是第三个。” 林肖白脸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孔黎儿问道:“太子去骁骑营做什么,有什么危险?” 岩一抿了一下嘴唇说道:“这……在下也不是特别清楚,是岩五和岩六给在下传的消息,其它的人都被派去执行任务,并不在京中,他们俩临走之前告知于我,让我平时也多注意东宫那边的动向,昨天晚上有一只信鸽飞了回来,翅膀受了伤,脚上的信筒也不见了,和它一起放出去的另外两只音讯全无,因此我猜想,这是有人打下了它们,事关紧急,我不能再等。” 孔黎儿快速思索了一下,骁骑营是京城外驻守的最近的军队,虽然人数不是太多,但是却是一支精良的军队,他们是骑兵,速度这一方面无人能及,一旦京城中有什么问题,他们不但距离近,而且速度快,是第一个能够赶到的。 这样的军队,谁都想抓在手里,萧岩锐这个时候这么急的赶过去,莫非是骁骑营出了什么事? 孔黎儿有心不管,但转念一想,人家暗中派了人保护自己,现在人家有事儿,自己不管不问似乎不是太好,更何况,她现在也需要这个太子妃的名号,万一萧岩锐挂了,那自己这个太子妃也成了摆设,还怎么开展事业大计? 她拿定了主意,对岩一说道:“好,既然太子有危险,你就赶快去,这样吧,林肖白也跟你一起去,他的身手不错,会有帮助。” “这……”岩一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自己前去都属于抗命,萧岩锐并没有让他去,要是再把林肖白带走…… “你放心,有事本宫担待。”孔黎儿说道:“青月也随你一同去,有东西让她带给太子。” 她说罢,转身回了屋,走到书桌前飞快写了一封信装起来交给青月,又让林肖白带了一些草药打了包,三个人一起赶往骁骑营。 直到他们出发走了,孔黎儿这颗心都没有放下来,她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之前对萧岩锐的印象实在不好,这一次觉得,有些事情还真不能只看表面。 晚饭也没有什么心思吃,草草吃了一点,又去厢房里调配了两款香水,把那个木盒的样品拿出来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在纸上记录了明天要做的事情,这才回房间休息。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才睡着,迷迷糊糊醒了两次,又翻身下床放置了安眠的香,才又爬上床去睡。 天接近黎明时分,三匹快马没有走官道,抄了近路去骁骑营,忽然,跑在最前面的岩一勒住了马缰绳,后面的林肖白和青月也停了下来。 林肖白问道:“怎么了?” 岩一侧耳听了听,摒住了呼吸等了一会儿,翻身下了马,低身说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三个人刚刚藏好,就听到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十几匹快马如一阵风一般快速的奔了过去,马上的人清一色黑衣黑斗篷,还戴着斗篷上的帽子,看起来如同幽灵一般。 林肖白和青月不知道,但岩一看到那些人斗篷围摆上偶然翻起来露出一块银色标记时,他不禁心头一紧。 一直到这些人都走了,岩一急忙说道:“走,跟上去。” 三个人跟在后面,岩一意外的发现,这些人并不是去往骁骑营的,而是偏离了三十里。 这是……要去哪儿? 此时的萧岩锐正在谢老将军的房中,谢老将军的精神好了不少,房间里亮着灯,也被人打扫干净,分外的清爽。 谢老将军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简直是两世为人呐。殿下,这次要不是您,老臣这条命……” 萧岩锐摆了摆手说道:“老将军还要跟本宫客气吗?要不是因为本宫,恐怕您这次也不会病。” 谢老将军咬了咬牙,手紧握成拳,“殿下,您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岩锐目光沉冷,“老将军放心,这一次,本宫要让他们知道,背叛本宫,是什么下场。” 他说着,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沙漏,时间差不多了,该有消息了。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窗,节奏频率像是暗号,谢老将军急忙转头望去,见萧岩锐不慌不忙的说道:“进来。” 话音落,两个黑衣人从外面进来,来到萧岩锐的面前施了礼,他们手中没有兵器,但谢老将军久在沙场,鼻子抽了抽,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立时起了警惕,萧岩锐问道:“妥了?” “回殿下的话,一切都妥当了。”黑衣人回答道。 谢老将军震惊,却并不知道,在他面前的这两个黑衣人,正是萧岩锐手下的暗卫,岩五和岩六。 两个人是今天天刚一亮到的,给萧岩锐带来一个可靠的消息,萧岩锐当即决定,让他们两个在暗中不要现身,到了晚上他自有安排。 隐藏,是暗卫最基本的本领之一,一直到了夜半时分,他们才收到萧岩锐的命令现了身。 萧岩锐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转头问谢老将军,“老将军,可知道本宫方才让他们做了什么?” 老将军摇了摇头,“老臣不知。” 萧岩锐伸手轻轻拨动着烛芯,火苗突突跳了跳,光线更亮,谢老将军看着火光映照下的男子,眉目英挺,目光沉肃,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出淡淡的暗影,他什么也没有说,但谢老将军却不由自主的收了呼吸,感觉到杀机。 “本宫刚才下令,把各个消息岗楼上的士兵,杀了。” 萧岩锐说得轻描淡写,谢老将军却打了一个激凌。 消息岗楼,在军营中有五十六座消息岗楼,负责发现军营中各个位置的巡察,一旦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立即吹响警报,基本上可以说,有人想夜袭骁骑大营,基本上不可能的。 五十六个消息岗楼,每个上面有七个士兵,也就是说……一共是三百九十二人。 全都……死了? 萧岩锐慢慢说道:“消息岗楼就是大营的眼睛,只有他们失灵了,才能让大营中的人放松警惕,损失三百九十二人,换得两万余人身家性命。” 谢老将军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更震惊的是,萧岩锐的手下……是怎么做到的?到现在一丝声息也无! “接下来,就要我们出场了。”萧岩锐说道。 谢老将军点头行了个礼道:“但凭殿下安排。” 萧岩锐收回手,转身向外走去,谢老将军急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前面的议事大厅。 大厅外灯火通明,外面的岗哨密不透风,其中一个小队长看到萧岩锐,急忙上前行了礼,“殿下,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不必,”萧岩锐脚步不停,袖子微微一甩,小队长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像是夹杂着无数的雪花冰凌,呼吸瞬间一滞。 再回过神来,萧岩锐已经一路到了厅前,挑帘走了进去。 厅内吉平正在说话,“太子殿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正守着谢东迎那老家伙呢,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还不死。”有人恨声说道。 “有他在也好,至少可以牵制住……”吉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人挑帘走了进来,他心中生怒,后面的话也咽了下去。 正欲训斥几句,一抬头,发现来人竟然是萧岩锐,他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其它人也都愣了愣,陆陆续续站了起来,脸色表情各自精彩。 萧岩锐沉默着扫了扫四周,他的目光落在吉平身侧的一个男人身上,那人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留着络腮胡子,一双眼睛很大,右眼角还有一处刀疤,看起来有几分凶相。 他认得,这个人叫胡力,是吉平前几年去边塞执行任务时在回来的途中救的,此人身形高大,颇有几分猛力,因为救命之恩,所以对吉平十分忠心。 胡力此时并没有像其它人一样站了起来,而是屁股动了动,又坐了回去,垂着嘴角,眼皮微闭,明显没有把萧岩锐看在眼中。 吉平见萧岩锐的目光看向胡力,也跟着看了一眼,一见胡力没有起身,提醒道:“胡力,在殿下面前不要失礼。” 胡力“哼”了一声,屁股坐得更实。 吉平干笑了一声,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见谅,胡力来自乡野,不太懂规矩,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谢东迎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萧岩锐伸手臂拦住了他,“吉将军,你这骁骑营中,有多少人是来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 吉平一愣,“只有二营中的几十位,其余的并不是。” 萧岩锐短促的笑了一声,“那这么说来,除却那几十人,都可以不懂规矩了?” “……”吉平一噎,还没有想好说辞,忽然只觉得面前疾风一闪,脸上像被刀子割过,随后便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定睛一看,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胡力的脸上带着两条血道子,鲜血正缓缓的渗出来,他现在被迫站起来,脚尖点着地,脖子被萧岩锐卡在手里。 萧岩锐单手卡着胡力的脖子,胡力少说也有十百八十多斤,而他丝毫不费力气似的,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目光无波,却清晰的透出杀机。 吉平愣了一会儿,急忙上前说道:“殿下!请您饶恕他吧,胡力粗野,不懂规矩,但罪不至死啊……” 萧岩锐转头看像他,目光如刀,“吉平,他不懂规矩,难道不懂君臣之礼,不分上下吗?还是说,他如此,本就是你授意?依本宫看,他对你倒是懂规矩得很。” 吉平后退了步,脸上浮现几分假笑,“殿下,您……这是何意?” 萧岩锐没有立时回答,手上的手道不断加大,胡力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只听微微“咔”的一声响,像是炸雷一般,响在众人的耳边。 萧岩锐随即松了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锦帕来慢慢擦着,淡淡说道:“本宫就是这个意思,吉将军,你可有异议?” 吉平一口气闷在喉咙里,发出一丝古怪的声响,他把那口气咽下去,欠身施了个礼道:“末将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把兵符交出来吧。”萧岩锐说道。 吉平的心头一跳,“殿下,兵符乃皇上所赐,实在事关重大……” 萧岩锐打断他的话说道:“本太子监国,京城里的禁军本宫都管得了,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骁骑营,吉将军,莫非你也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吗?” 吉平急忙说道:“太子言重了,末将不敢。” “既然不敢,就交出来吧。”萧岩锐说道。 吉平正在犹豫,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转头看到亮起了无数的火把,他心中大喜,往后退了几步,冷声笑道:“太子殿下,恕末将难以从命。” 萧岩锐神色平静道:“噢?那么你的意思是……” 吉平短促的笑了一声,“殿下,依末将看,您旅途劳顿,一直没有休息,谢老将军大病初愈,不如末将给你们二人找个安静所在,好好休养几天吧。” 他这么一说,谢老将军脸色一变,怒声说道:“吉平,你敢!” 吉平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理会他,萧岩锐一边慢慢理着衣袖,一边问道:“吉平,你这是要反吗?” 吉平摇头说道:“不敢,太子殿下这话从何说起,末将忠于朝廷,忠于皇上,从未想过要谋反,此等大罪,末将可担不起。” 萧岩锐轻声笑了笑,笑声沉凉似水,“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吉平,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兵符,你交还是不交。” 吉平把脖子一梗,再次后退了几步,几乎要退到门口,他看了看外面的灯火,嘴边的笑意越发阴冷,“殿下,这兵符乃是陛下所赐,恕末将……” 他话音还未落,忽然见萧岩锐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感觉到胸口处猛然一硬并一凉。 他缓缓低头,看到有一个黑冷锋利的东西刺透了他的肌骨,从后面透出了森冷的尖儿来,鲜红的热血顺着尖儿往下流淌。 他感觉身体里的热量像是在缓缓的流出身体,他的生命也在随之一点一点的消失。 “你……你……”吉平艰难的抬头,手指着萧岩锐,眼睛拼命瞪着。 萧岩锐似笑非笑,袖子一甩,一股劲风把吉平打到了门外,门被撞开帘子飘起,在屋里惊愕着的众人转头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手中举着火把,却鸦雀无声。 他们穿着黑衣,表情沉肃,动作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那是……太子的人。 吉平在临死之前都没有弄明白,明明自己安排了人,怎么现在倒成了太子的人? 夜风吹着门帘,帘角拍打着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吉平的尸首倒在地那里,鲜血缓缓流了一地,一个黑衣人站在不远处,手执长剑,剑尖森冷,血珠滚落,那是吉平的血。 屋内的众人看着这一切,悄无声息,却都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萧岩锐的目光环视四周,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他看过谁,谁的心就跟着一颤,后背忽然渗出冷汗来。 “诸位将军,还有什么人异议吗?”萧岩锐问道。 话音落,立即有人上前跪倒,其它人也都纷纷跪下,齐声说道:“末将愿追随太子殿下!” 岩五走上前从吉平的怀里摸出兵符,双手捧着走到萧岩锐的面前,“太子殿下。” 萧岩锐接过兵符,缓缓说道:“传,皇上口谕,吉平有心谋反,包藏祸心,命太子诛之。” 众人齐声山呼“万岁”,头抵着额头,一颗心在胸口突突的乱颤,屋内是胡力的尸首,屋外是吉平的,短时间之内,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正在此时,一片寂静声中,马蹄声突然传来,此时显得犹为清晰。 岩五立即握了长剑出门,还没有走到营门,就看到一人一马已经到了营门前! 马上之人摇摇晃晃,头发散乱,夜色中看不清脸,但是看身形和长发,分明是一个女人! 岩五心中疑惑,冷声说道:“什么人?军营重地,不可擅闯!” 话音落,马上的人翻身从上面滚落,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艰难的说道:“太子殿下在何处?奴婢青月,奉太子妃之命前来!” 岩五一听,不由得一惊,太子妃身边的人?为何为般模样?莫不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 他扶起青月,正想着带她去禀报,还没有转身,黑影一晃,萧岩锐已经到了近前,“太子妃怎么了?” 岩五心中略有些惊讶,还从未见到太子殿下这样急切过,就算是这次自己和岩六前来报信,得知吉平心怀不轨,已经有意谋反的时候,殿下仍旧没有慌乱。 青月缓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回殿下的话,不是太子妃,是太子妃得知您有危险,特意命奴婢和林肖白前来,我们在来的途中,发现了另一桩大事!” 第一百二十章 萧岩锐的眉头微微一皱,青月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在也萧岩锐的耳边说了一句。 岩五看到萧岩锐的脸色微变,心头跟着一沉。 “传令下去,屋中所有将领不得擅动,把尸首打扫干净,谢老将军,沈风,跟本宫来!”萧岩锐转身对着议室厅说道。 谢东迎和沈风立即走了出来,其它人都被岩五看守在屋内,萧岩锐让人带着于月下去休息,又派了十名暗卫去接应岩一和林肖白。 一切安排好,萧岩锐这才对谢东迎和沈风说道:“谢老将军,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本宫需要你去做。” 谢东迎拱手说道:“殿下请吩咐。” 萧岩锐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他,“你按照这个方子,成倍的买来草药,然后架大锅煮,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是。”谢东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看到萧岩锐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妙,追随这位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看到他这样的神色还是第一次。 “慢,”萧岩锐又叫住他继续说道:“架锅煮药,不要用军营外的人水源,本宫派五个人给你,要另寻一处水源,附近可还有?” 谢东迎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有,据此十里,有一处水塘。” “好,快去。” 萧岩锐说完,又对沈风说道:“沈风,你带领一小队人,悄悄去把军营外面水源的入口堵住,无论是谁,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接近,包括你带去的人在内,都不许喝那里的水,明白吗?” “是!”沈风急忙领命而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隐约觉得这是大事,事关人命的大事。 看着他们都各自去办自己的事情,萧岩锐转身重回了议室厅,他一进屋,所有的人都颤了颤,头垂得更低。 萧岩锐走到桌案之后,慢慢翻看着那些文件信件,一句话也没有说,屋内的烛火跳跃,外面脚步声清晰,鼻尖处还飘着淡淡的血腥气,昭示着刚才的确有两个人命丧于此。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无,仿佛谁在空气中泼了浓稠的浆糊,让人的呼吸都有些发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有人忍不住目光飘忽,往萧岩锐的身上瞄,这一看之下,有的人不禁变了颜色。 只见萧岩锐不知从哪里找出了几封信皮是黑色的信,角上还有火红的印记,看到这样的信封时,有人几欲昏厥过去,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忽然,外面一阵马嘶声响,有快马奔来,众人都提了心等着,片刻之后,有人在门外高声喊道:“求见太子殿下!” 来人没有说自己是谁,但是这声音萧岩锐熟悉得很,他捏着手里的东西,说道:“进来。” 随着一股凉凉的夜风拂面,有人挑帘走了进来,那人身穿蓝色锦袍,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他脚步稳健,大步而来,与此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子血腥气! 众人这才惊觉,他身上为什么会有深浅不一的颜色,那些深的,正是被血浸透了! 萧岩锐看到来人也一皱眉,放下手里的信件说道:“受伤了?” 来人正是林肖白,他抬了抬手臂,“不妨事,皮肉伤。殿下,在下奉太子妃之命之来,所幸不辱使命,所抓之人皆数交给了太子殿下的人。” 众人听得心惊,连太子妃都惊动了?这样看来,太子殿下是有周密的安排的,京城那边也是万无一失的,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只身入骁骑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看来,吉平死得真是不冤啊。 林肖白说完,萧岩锐点了点头说道:“下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本宫会处理。”他说着,把一个药瓶扔给了林肖白。 林肖白施了礼,转身离去。 他刚一走,立即有人双腿一软跪倒在萧岩锐的面前,声泪俱下的说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饶命啊,末将是受了吉平的威逼利诱,他手里握住了末将的妻儿,如果不答应他,到时候妻儿就会遭受毒手,末将也是……无奈啊。” “殿下……”哭诉间又有三人跪下,“末将愿如实说出事情始末,只愿殿下可以饶一条命。” 萧岩锐沉默无声,目光沉凉,静静看着跪在前面前的四人,个个都是骁骑营中任命多年的将领。 良久,他缓缓开口说道:“其余人,退下。” 其它的人都冷汗淋漓的站了起来,不敢发出一线异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说吧,你们都是受了何人指使。” 四人面面相觑,正欲答言,忽然听到窗子那里有微弱的声响,萧岩锐霍然回首,随即一甩袖子,灭了屋子里的灯,灯光灭的同时,几星寒光在黑暗中一闪,直扑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人! 萧岩锐袖袍一甩,劲风过,暗器被打落,然而他的动作还没有收回,又有几点寒星呼啸而至! 他另一只手腕一翻,抽出腰间的软剑,“叮”声不绝于耳,不过刹那间,暗器全部被打落! 忽然,窗外有一声低低的笑,随即人影一晃,消失不见。 萧岩锐隐约觉得有股腥气飘出,他心头微沉,点亮了一盏灯一看,不由得眉头一皱。 屋内四人,都已经七窍流血。 原来,对方的杀机并不在散落一地的暗器上,而是在于……他们体会的毒,为了避免萧岩锐发现,加速审问,而故意来这么一出“刺杀”,用杀人灭口牵制住萧岩锐,那边的几个人正好毒发。 萧岩锐无声握紧软剑,怒意在眼中升腾。 “殿……殿下……”一声细微的呼唤,从其中某人的嘴里溢出,萧岩锐急忙走过去,那人用仅存的一口气,艰难的说道:“如……如……” 然而,这一句始终没有说出来,随后,便涌出大团的血,绝气身亡。 如什么? 萧岩锐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眼底浮现沉凉的冷意,和方才的怒火交织在一起,杀机大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萧岩锐看着满地的尸首,立即起身,岩五已经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主子,您没事吧?” 萧岩锐面色沉冷,摆手说道:“把这些尸首处理掉,另外,把那些抓到的人,找到头领带到这里来。” “是。” 很快,一个黑衣人被带了进来,身上还披着斗篷,只是已经破碎不堪,身上的兵器也早已经被拿下了,他的脸很瘦,细长的一条,目光阴冷,有些像吊死鬼。 萧岩锐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黑衣人昂首挺立,没有半分合作的意思。 萧岩锐抬手一划,利光一闪,黑衣人闷哼了一声,鲜血瞬间顺着右手指滴落下来,嗒嗒的掉在青石砖面上。 “再问你一次,你们是谁的人?” 黑衣人依旧不吭声,手指颤抖,萧岩锐嘴角微翘,再次抬手,黑衣人的左手臂鲜血刹那绷流。 “事不过三,”萧岩锐慢收回软剑,“但本宫也不会问第三次,你不说,本宫也知道,你们是如影阁的人。” 黑衣人眸子一缩,霍然抬头看向萧岩锐,这一瞬间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萧岩锐一挥手,指间射出几枚暗器,直直打在黑衣人的哽嗓咽喉! 黑衣人倒地,鲜血慢慢流出,萧岩锐冷然说道:“这间屋子的血腥气太重了,换个地方议事。” “是。” 天边微微露出亮意,阳光马上就要穿透云层,孔黎儿突然惊醒,她翻身坐起看了看窗外,原来……方才看到萧岩锐倒在血泊里,是一场梦。 她抚着额头,竟然还有一层冷汗,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神经,重新向了回头,望着床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出那块锁片来,摸索着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东西……会和谁有关系?这副身体的原主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还是不免记挂起萧岩锐,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林肖白他们有没有帮上忙,带去的那些药有没有派上用场。 这样想着到了天亮,铭儿进来叫起,看到她醒着略有些惊讶,“太子妃没有睡好吗?” 孔黎儿摆手说道:“不是。今天还要再忙一阵子,一会儿早点摆饭吧。” 铭儿有些心疼的说道:“您都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今天还要忙吗?可别累坏了身子。” 孔黎儿笑道:“放心,没事的,哪就那么容易累坏了。” 早早吃了早饭,孔黎儿进厢房之前吩咐铭儿,让她把那个木匠找来。 正在厢房里忙着,铭儿进来说木匠到了,孔黎儿让木匠在院子里等,告了一个段落之后拿着之前那个样品盒走了出去。 木匠大约四十七八岁的年纪,额角有些白发,略有些胡子,一双眼睛倒是挺亮,手上有些茧子,像是一双做活的手。 见到孔黎儿,木匠急忙施了礼,孔黎儿示意他坐下,把那个样品递给他说道:“这个盒子,是你做的?” 木匠点头说道:“回太子妃的话,的确是小人做的。” “本宫再提几个需要改的地方,另外,这种盒子,你做一个需要多久?”孔黎儿问道。 木匠思索了一下说道:“加上选料、量尺寸、开槽、打磨怎么也需要半天的时间。” 孔黎儿想了想,半天的时间才出一个,这出活率的确是有些低,如果将来走大量的货,不,不用等到将来,就说现在,要怎么解决呢,三四十套都成问题。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孔黎儿想罢多时,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宫知道了,这样,你回去照着修过的样子先做十个,明天一早,有几个算几个,尽量时间加快,另外,不需要上漆之类,只要打磨光滑即可。” “是。”木匠虽然不明白这些盒子是做什么用,也不用上漆什么的,但是听话,肯定是错不了。 孔黎儿又交代了他一些细节问题,让他回去赶快动工,到明天一早做得越多越好。 对新出的这一批眼影颜色,孔黎儿还算是满意的,这里的颜色虽然不尽人意,但是简单的调配一下倒还可以,主要的就是粉质的粗细,总觉得还是太粗了,毁皮肤不说,也难以达到完美妆容的效果,但这种原始的方法来再加工一次变细的方法,实在是太累人了。 她一边在心里哀怨,一边在不得不继续工作,正在忙着,忽然闻到一股香气,这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正巧铭儿在门外叫她,她擦了手走出来一看,院子里的小石几上摆上了几道菜和一盅热汤,幕峰站在桌子面布筷子,见她出来了,急忙笑着说道:“弟媳妇,快点过来,看看这菜怎么样。” 孔黎儿一边闻着香气,一边问道:“峰表哥,你怎么会来?” 幕峰把汤勺递给她说道:“你这话问得,我怎么不能来?刚巧路过名香楼,又刚巧有新菜式,所以打包了来让你尝尝,这味道还是缺失了一点儿,要是现做现吃就好了,不如你回头跟我一起去,如何?” 孔黎儿刚想说“好啊”,又暗暗叹了一口气,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下去,吞了一口汤说道:“峰表哥,这恐怕不妥,你我的身份,一起去酒楼,怕是不合适。” 幕峰的脸色微微一红,搔了一下后脑勺说道:“啊,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不如这样,一有新菜式,我就给你送来,这总行了吧?” 孔黎儿低头喝着汤,心里思忖,这家伙想干嘛?不会是想着挖自己表弟的墙角吧?不能吧……古代人不是都特别遵守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吗? 幕峰贵为郡王,难道不知道,这样频频出入弟媳的院子是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更别说两个人各自的身份了。 孔黎儿把汤碗放下,抬头看着幕峰说道:“峰表哥,姑母的心意,我知道了,白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我也没有那么娇弱,那件事情已经对我没有影响,所以,麻烦你转告姑母,不用再牵挂,也就不用总是麻烦你送东西了。” 她说罢,浅笑着看向幕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幕峰看着孔黎儿的笑颜,心像是漏跳了一拍,但是她的话,却像一盆凉水泼在了他火热的心上。 他低下头,居然发现自己有些紧张和窘迫,“啊……好的,我会告诉母亲的,让她……不要再担心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就当做没有看到他的反应,转头对铭儿说道:“一会儿好好送郡王出去,这些餐具也好好收了,差人送到名香楼去,切不可再让郡王跑一趟了。” “是,奴婢遵命。” 话说到这儿,幕峰已经明白了孔黎儿的意思,当即便拱手说道:“那我先告辞了。” “好,峰表哥慢走。”孔黎儿一脸端庄的说道。 铭儿送幕峰出去,孔黎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拿筷子吃了几口,满足的叹了一声,“唯美食不可辜负啊,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好好享受真是浪费了。” 一直忙到天黑,依旧没有骁骑营那边的消息,孔黎儿磨蹭着洗漱,直到爬上床,依旧没有动静。 她盯着床顶说道:“孔黎儿你要记住,你可不是担心那个……太子,虽然之前有点儿错怪了他,不过,这次也派得力的人过去帮他了,要知道,你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被人刺杀的危险让林肖白去的,这已经是扯平了,不欠他了~!现在担心不过就是因为怕事业还没有开展,就失去太子妃的名头。” 碎碎念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可翻来覆去的又睡不着,正想翻身下床,听到铭儿在外面说道:“太子妃,快些安睡吧,明天要入宫,还要早起。” 孔黎儿一想到因为失眠而挂着的黑眼圈,还有差到极致的脸色,又一头栽了回去。 好不容易睡着,感觉没有睡多长时间,就听到有人叫她,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听铭儿说道:“太子妃,要起了,梳洗之后要入宫去,不能再晚了。” 孔黎儿缓了一会儿下床,铭儿一边伺候着她换衣服一边让人摆了饭,她低声问道:“青月没有消息吗?” 铭儿摇头说道:“回太子妃的话,还没有呢,奴婢也心急得很。” 孔黎儿不再多说什么,洗漱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今天要入宫,算是一个新的倍看,她早就想好了要化什么妆容,拿过那些装在样品盒里的各色粉,用小刷子在脸上点刷。 铭儿赞叹道:“太子妃,奴婢本来还奇怪,这个小盒子是做什么的,这样小,又这样浅,没有想到,装上这些粉竟然这样好看。” 孔黎儿笑道:“好看吧?这样也更方便。” “是呢,”铭儿笑得眉眼弯弯,“太子妃的心思真是巧。” 孔黎儿快速化完了妆,又挑选了合适的香水,根据妆容梳了头选了首饰,这一折腾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快要忙完的时候,外面有个婆子来报,“太子妃,门上来人说,有个木匠求见。” 孔黎儿立即说道:“快,让他进来。” 让孔黎儿意外的是,木匠带来了一共五十个盒子,个个都很漂亮,而且相比样品品相更好,还按照她说过的那些细节都改过了。 孔黎儿一脸的惊喜,木匠说道:“不知……太子妃可还满意?” 孔黎儿点头说道:“不错,只是怎么数量可以做到这么多?” 木匠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老朽有一个徒弟,这几年手艺觉得不错,这个盒子就是他帮着改的,若非如此,也完成不了这么多。” 孔黎儿很高兴,立即让铭儿拿钱结了帐,还额外多给了一些辛苦费,木匠千恩万谢的走了。 她立即让铭儿把这些盒子拿到了厢房中,数了二十个出来,分类装了一些,都装入了稍后入宫时要带的木箱中。 一切都收拾妥当,时间也差不多了,孔黎儿带着铭儿,向宫中进发。 挑起车帘看着外面,她的心里有些小兴奋也有淡淡的失落,失落的还是因为青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上次去的时候是三个人,现在身边只剩下铭儿。 铭儿当然也不错,但是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还是青月更好一些,只是……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欲放下帘子,忽然看到后面也有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穿着蓝色布衫,手里挥舞着鞭子,看样子像是某家府里的家丁,不像是寻常的车夫。 行程已经走了一半多,这是去宫中的必经之路,后面的人……会不会也是去宫中的? 孔黎儿不禁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但后面的马车大概是认出了这是孔府太子妃的车,一直没有超过去,反而慢了一些,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一直走到宫门前不得不停车,铭儿先从车里跳下去,伸手搀扶孔黎儿,她这时才转头看向那辆马车,果然发现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女子大约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裙摆和袖口上绣着的都是桃花,看上去分外妖娆,也衬得她肌肤白嫩娇艳。 她的发式梳得复杂,头上戴着成套的首饰头面,腰间挂着香囊和玉佩,彰显身份的东西一样不少,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子贵气扑面而来。 孔黎儿微微挑眉,是她? 正是前两天刚刚去府中以道谢之名拜访过的朱燕。 她今天也在受邀之列吗?看来,这朱知府是要翻身了。 孔黎儿心中暗自想道。 她正想要往里走,忽然听到朱燕在后面喊她,“太子妃殿下~!” 孔黎儿无奈,只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朱燕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到孔黎儿面前行了一个礼。 “太子妃,臣女今早还想着,今天入宫来一定可以见到太子妃,为了表示心中的感谢之情,特意带了一方丝帕,请太子妃笑纳。” 她说着,把那个小盒子打开,往孔黎儿的面前一递,微笑着继续说道:“一点小玩意儿,不成敬意,还希望太子妃不要嫌弃。” 孔黎儿起初并不以为然,但此时低头一看,不由得微微诧异。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盒子里面的是一方丝质锦帕。 要说这锦帕,在这个时空这个时代并不少见,几乎是人手一块,不,应该说是好几块,就连个太监都得用,在孔黎儿看来,就像是手帕纸一样。 她贵为太子妃,自然也见过用过许多,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见盒子里的这一种。 那是一方浅蓝色的锦帕,有点像天空蓝,不用摸就知道特别光滑,手感一定特别好,光泽细润,并不同于寻常的丝绸,上面的花纹也十分的别致,有点像是白云浮动,几乎像是一张立体照片。 孔黎儿暗自称奇,想起自己带着的相机,要不是知道这是一方手帕,还以为是谁把一张照片落这儿了呢。 朱燕微笑着说道:“还请太子妃笑纳。” 孔黎儿脸上笑意依旧浅浅,“本宫说过了,那天的事已经解释得很清楚,朱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朱燕回答道:“太子妃所说臣女明白,只不过,施恩是太子妃的事,记恩是臣女的事,太子妃不要求,但臣女不能不记得,时候不早,臣女不敢过多打扰,太子妃,请吧。” 孔黎儿心想,得,这是赖上了,像那什么膏药似的,粘上了。 算了……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便转头对铭儿递了一个眼色,铭儿上前收下。 一行人一边往里走,孔黎儿一边问道:“朱小姐今天也是接到了太后的旨意吗?” 朱燕微笑道:“回太子妃的话,正是。前几日太后旨意到了朱府,说是让朱家的一位小姐前来入宫一趟,本来是月妹妹前来,但是不巧得很,她昨日感染了风寒,今天更厉害了一些,担心体力不支失仪,所以,臣女就替她来了。” 她顿了一下,飞快的观察了一下孔黎儿的脸色,继续说道:“臣女虽然不是朱府的嫡出小姐,但也算是朱家小姐,想必太后也不会怪罪。” 她说到此处,又屈膝施了个礼道:“到时还请太子妃帮忙美言几句。” 孔黎儿听罢点了点头,“朱小姐所言极是,你也是朱府的小姐,太后的旨意并未指明一定要嫡出小姐,所以,你来,也不算违旨,放心吧,太后仁慈,不会计较的。” 朱燕喜上眉梢,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 孔黎儿扫了一眼地上的影子,看着朱燕走路的姿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禁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朱江月病了?那天在胭脂楼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朱燕十分有心计,只怕是朱江月的病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到底是朱府的事,自己不能随意插手。 正在往前走,看到一支队伍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光鲜的小宫女,孔黎儿还没有看清她是谁,她快步走到孔黎儿的面前,施了个大礼,声音清脆的说道:“奴婢春玲,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孔黎儿有些纳闷的打量着她,确定不认识,正想叫起,忽然听到有人轻笑,“太子妃,多日不见,不识得臣妾了吗?” 孔黎儿闻声望去,发现是纯贵人,她笑吟吟的上前来,轻轻屈膝,“太子妃。” 孔黎儿笑了笑,“本宫当是谁,原来是纯贵人。这位是……” 她看了看面前贵着的小宫女,纯贵人轻笑了一声说道:“原来的被打发了,春玲机灵,是新到臣妾宫中的。 跟在后面的朱燕一听这位就是最近正得宠的纯贵人,急忙上前施礼道:“臣女朱燕,见过纯贵人。” 纯贵人微笑着对孔黎儿说道:“得知太子妃今日入宫,特来相迎,请吧。” 她根本连理会都没有理会朱燕一下,孔黎儿冷眼瞧着,心中暗自思忖,果然是人不可貌上,是谁在第一次见纯贵人的时候觉得她无害又可怜的?真是该拖出去,打死! 孔黎儿淡淡笑了笑,“有劳纯贵人了。” 她垂眼扫了朱燕一眼,纯贵人看到她的目光,这才说道:“哟,只顾着说话了,忘记问了,你是哪府的小姐呀?” 朱燕拘着礼重复产道:“臣女朱燕,见过纯贵人。” “朱燕……”纯贵人笑了笑,“起来罢,本宫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朱燕刚刚低着头起了身,还没有站稳,就听远处又有脚步声响,有人声音清冷道:“本宫当是谁,一大早就在这里摆威风,原来是纯贵人。” 孔黎儿一听这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不禁觉得头有些痛,这还没怎么着呢,对台戏就开始了。 韦妃被宫人拥着走到近前,孔黎儿向她行了个礼道:“韦妃娘娘安好。” 原来的云贵妃,被降级夺了封号,现在每每听到别人称她为“韦妃”,就像是拿刀子割她的肉一般,但又不能不听着。 “太子妃,本宫听太后说你今日要入宫来,想着你上次为本宫化的妆实在好看得紧,杏娥学了很久也学不成,着实让本宫生气,今日特意前来求你。”韦妃笑吟吟的说道。 孔黎儿看着她的脸,在心中赞叹,这位韦妃娘娘,不愧是艳压六宫的人,不得不说,抛开品行怎么样另说,单就她这副容貌,真的是非常漂亮。 是那种真正的漂亮,而且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眉眼间带着傲气和贵气,这应该就是家世和久居上位的最好体现,这是骨子里的东西,不是装出来,更是学不来的。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还没有说话,纯贵人在一旁行了礼,“臣妾见过韦妃娘娘。” 韦妃抬手掠了掠耳边的流苏,目光闪过一丝冷意,沉默一下这才慢慢说道:“罢了,本宫可不敢受纯贵人的礼。” 纯贵人并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继续说道:“天气渐凉,韦妃娘娘多保重身子,昨天晚上皇上还提起,多日不曾见到娘娘了,娘娘打理后宫辛苦,实在不忍心再让娘娘伺候,今日臣妾见到您,自当替皇上问候。” 韦妃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变。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纯贵人的话,无异于打了韦妃的耳光,还啪啪的山响。 韦妃气得脸色发白,眉梢微扬,冷声说道:“纯贵人,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叫喧,替皇上问候本宫,你也配!” 纯贵人对她的恼怒不以为然,再次屈了屈膝说道:“配不配也不是娘娘说了算,臣妾是地位卑微,可臣妾知道,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臣妾不需要任何的家世做为倚仗,皇上,就是臣妾的倚仗。” 韦妃冷笑了一声,语气轻蔑,“你可真会说话,本宫真是后悔,没有早一点毒哑了你!你以为我们韦……” 她的话还没说完,孔黎儿忽然对她说道:“韦妃娘娘,时候不早,本宫不想让太后娘娘久等,不如一起去吧。” 韦妃一愣,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她刚才气得晕了头,现在略微冷静了一些,暗自咬了咬牙,有些小小的庆幸。 孔黎儿说罢,迈步向前走,纯贵人先跟了上去。 韦妃站在原地略等了一会儿,才带了杏娥上前,路过一个路口时,她无意中往那边一掠,像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像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她不禁抽了一口气,对杏娥说道:“快,去看看那这是谁。” “是,”杏娥急忙追了上去,片刻之后便回来,脸色略显苍白的说道:“回娘娘的话,是……皇上带人路过。” 韦妃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忽然明白,刚才孔黎儿突然开口打断的她的话,是为了她好,如若不然,她刚才脱口而出要说“韦家”如何如何,现在皇上是肯定不是愿意听到这种的话的。 她不禁有些后怕,又想到纯贵人说的话,什么倚仗之类的,哼,那个贱人,分明早就发现了皇上,故意说给皇上听,又故意气自己,引自己说出那番话的! 真是可恨至极! 几次三番栽在这个贱人的手上,一定要找机会,狠狠的教训她一次! 她正想着,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响,有人轻声说道:“臣女朱燕,见过韦妃娘娘,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韦妃收住怒意,微眯了眼睛转头看向朱燕。 纯贵人走在孔黎儿的身侧,微微笑道:“太子妃为何要助韦妃?” 孔黎儿见她开门见山的问了,也没有藏着掖着,“纯贵人,本宫并不是有意帮谁,也没有想过要站在哪一队,只不过本宫记得有一句话叫穷寇莫追,何况……” 她淡淡笑了笑,目光注视着前方说道:“韦妃现在还远远不是什么穷寇,纯贵你也没有胜券在握,既然如此,何必逞什么口舌之快呢?” 纯贵人微怔了一下,她侧着看着孔黎儿,她的侧脸线条精致无可挑剔,皮肤细腻柔润,像是透明的珍珠一般,而她眼角眉梢的风华,还有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像极了一个人。 太子,萧岩锐。 孔黎儿还不自知,她自己现在的确有几分像萧岩锐了,她保持着自己的原则和棱角,但是却在不自觉间,渐渐敛了锋芒,特别初到这个时空时的浮躁,已经慢慢退去,换成了沉静和稳重。 这一点,和萧岩锐太像,只是她自己仍旧还没有觉察。 一路到了太后的宫中,胡嬷嬷见到孔黎儿,十分高兴,急忙转身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说道:“太子妃,快随老奴进去吧。” 孔黎儿一进殿中,就听到太后的笑声,“黎儿呀,快到哀家这里来。” 孔黎儿快走上前,施了个礼请了安,太后对她笑着招手,等到她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端详了半天说道:“这气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一句话说得孔黎儿心头微跳,忽然想到萧岩锐去了骁骑营的事,估计太后不知道,否则的话,她也应该担心才对。 既然是这样,那自己也别说了,于是,她微笑着说道:“没有,黎儿好得很,一顿饭能吃好几碗饭呢。” 太后听了哈哈大笑,又和她唠了几句家常,这才话锋一转说道:“哀家这次让你入宫来,是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有什么事情太后您请吩咐,黎儿听您的。”孔黎儿说道。 论起讨老人家的欢心来,孔黎儿可是头一把好手,之前在家,在学校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教授,都特别喜欢她。 太后笑吟吟的说道:“你这小嘴儿呀……不过,这次还真不能算是吩咐,你听说了没有,圣苗部落这些年日益壮大,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可是又碍于地处偏远,而且那里地形气候都很特殊,征讨实在不是什么上策,所以只能安抚,这次圣苗使团前来,苗疆的三公主被安排进宫住几天,哀家的意思是,举行一个迎接的活动。” 太后顿了一下,语气略一沉,“这宫中啊自从皇后去了之后,还没有过喜事,哀家的意思是,借着这个机会,咱们自己也乐一乐,另外,也让苗疆公主看看咱们的天家威仪,等她回去说给她的苗王听,让他少动心思。” 孔黎儿听了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暗想这么说起来就是要举行一个欢迎仪式呗,不但要欢迎,还要来一个下马威。 “太后,您的意思,黎儿明白了,不知各宫娘娘们,有什么意见?”孔黎儿问道。 太后看看时辰,“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们也该到了,今天哀家特意让她们晚来一些,事先跟你交个底,哀家想把这事儿交给你来办。” 孔黎儿心中高兴,一来她也不愿意闲着,特别是到了宫中还得处处受束缚,有点儿事情干也好,二来,操办活动是一方面,也可以借活动把自己的产品推广出去,这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事儿。 她正想着,外面有人进来报,“回太后,各宫的娘娘到了,来给您请安。” 太后点头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太后说罢,转头对孔黎儿说道:“你是不知道,最近这宫里不安宁,让哀家头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孔黎儿笑了笑,没有接话,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单凭刚才韦妃和纯贵人那股劲儿,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后宫中这么多的女人,而且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太后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纯贵人说道:“你也坐吧,别站着了。” “是。”纯贵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多谢太后。” 孔黎儿看着她,不禁暗自感叹,都说环境改变人,真是一点都不假,从初次见纯贵人,这才多长时间,一步一步,竟然有这么多面,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正在这时,外面莺莺燕燕,脚步声夹杂着环佩叮当,一阵香风儿迎面扑来,一起进来几位妃嫔。 孔黎儿看到这些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和上次的艳丽颜色相比,这一次清素寡淡了许多,就像是突然从一场饕餮盛宴变成了清粥小菜,甚至还有的人穿着棉布裙子。 她在心中狂笑,我的乖乖啊……这是搞什么啊,怎么弄得跟制服诱惑似的?这些个女人啊,只会模仿表面,根本没有看到精髓,颜色不能多,这是真的,但是材质上绝对要穿出质感和高级感啊,弄得还不如身边的宫女似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垂下眼睛,把眼中的笑意掩藏住,心里的闷笑压了压,再这样下去,非要憋出内伤来不可。 众人到了太后面前齐齐行了礼,眼角的余光都看到了孔黎儿,不禁又惊又喜,上次经过韦妃的事,再加上纯贵人最近得宠得很,她走的就是孔黎儿妆容的路线,这都让后宫妃嫔红了眼。 去巴结纯贵人,那是不可能的,她们更希望能够搭上孔黎儿这条线,前两天听说太后下了旨意,太子妃要进宫,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 太后叫了起,众人分了座次坐下,闲话了一会儿,太后又说起圣苗使团要入京的事儿,说起自己的意思。 众人立即开始附和,说来说去也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客套话,什么拿出天家威仪来,什么不能让圣苗那种荒蛮之地的人小瞧了去,至于怎么拿,怎么不让人家小瞧,这些人也说不出个什么门道来。 太后摆了摆手,说道:“本宫的意思是,让太子妃进宫来,让她帮着出谋划策,宫中没了皇后,哀家的年纪也大了,经不过折腾,太子妃还年轻,脑子也灵活,她入京之前一直在边疆,对于圣苗那边的事情也比其它人要了解。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别说孔黎儿有这么多的优势,就算太后不说这么多,其它妃嫔也都没有什么意见,孔黎儿在这里办这个差事,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了,她们巴不得呢。 当即就齐齐表了态,不但没有意见,还举双手赞成,而且还会尽全力配合,让太后放心。 太后很是高兴,让胡嬷嬷给孔黎儿安排住处,孔黎儿本来想着还去上次来住的地方,后来转念一眼,每次还要过一片水,总归不太方便,万一再有个人行刺什么的,没有林肖白在身边,想跑都跑不了。 不过,太后安排的地方一定是特别奢华的,不见得就是她喜欢的,她眼珠一转,说道:“太后,不如……黎儿去康妃娘娘那里住吧,她那里宽敞,也安静。” 别说其它人,太后也是一愣,康妃并不在这些妃嫔之中,她也一直没有在意,现在经孔黎儿一提,她叹了口气说道:“康妃……说起来,哀家许久没有见过她了,还有哀家可怜的五孙儿,不过黎儿呀……” 孔黎儿起身行了个礼道:“回太后,上次黎儿遇险,康妃娘娘曾出手相助,黎儿一直铭记于心,总想找机会报答,康妃娘娘性子温和,黎儿定当与好生相处。” 孔黎儿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满头的黑线,这么拽文的话,说起来真是费劲,唉…… 太后听了,转头对胡嬷嬷说道:“康妃现在住在何处?” 胡嬷嬷犹豫一下,福身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太子妃要过去同住,总要换一处大一点的宫院。” 太后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黎儿,就按你的意思吧,稍后一起过去吧。” “是,多谢太后。”孔黎儿在众妃嫔的注视中,随着胡嬷嬷一同走了出去。 一出了殿门,胡嬷嬷就微笑着说道:“太子妃心地善良,只不过,有一句话,老奴想提醒太子妃。” 孔黎儿微微欠身说道:“嬷嬷请讲。” “五皇子久在凉州,尚未回转,听说这阵子又惹了上什么官司,太后也曾略有耳闻,不过,太后说过,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些事儿皇上不说,太后也从来不多问。康妃娘娘是五皇子的生母,这段日子难免有些心情浮躁,太子妃若是在那里住得不好,就来告诉老奴,老奴再替太子妃另做安排。” 她说得婉转,却透出好几层意思,孔黎儿心思肚明。 她微笑着说道:“多谢嬷嬷提醒,本宫记下了。” 胡嬷嬷见她聪慧,也不再多说什么,招呼了小宫女拿了一块令牌直去内务府,想必是提前做安排。 孔黎儿心里明白得很,不管康妃人品如何,她是有皇子的妃子,就让人多了几分忌惮,不说太后,就是之前的萧岩锐,也曾有过这方面的意思。 只是……孔黎儿有自己的心思,不论从哪方面说,康妃都是她认为的不错的人选。 康妃那边也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孔黎儿要入宫她也是一早就知道的,也曾想过要去宫门处迎接,但是又想着韦妃和纯贵人肯定也去,便没有去自找没趣。 去太后那里请安,也没有她的份,只能焦急的等着,等着孔黎儿有了空闲,可以去拜访一下。 派了宫女去打探孔黎儿住在哪里,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忽然见小宫女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康妃这阵子总是得到一些不好的消息,现在一见小宫女这样,一颗心又被提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宫女几步跑到康妃的面前跪下,“回娘娘,大喜了。” 康妃有些发懵,“你好好说,什么大喜?” 小宫女语速飞快的说道:“奴婢刚刚得到了消息,太子妃在宫中这段时间,要与娘娘同住一处宫院,而且,太后已经恩准了~!” “这……”康妃又惊又喜,“当真?” 小宫女说道:“奴婢怎讲欺骗娘娘?内务府的人正在往这边来,奴婢赶紧去给娘娘收拾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进了屋去收拾贵重的东西,其实现在的康妃,哪里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无非就是日常用的那些,还有平时积攒下来的首饰和细软罢了。 康妃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在做梦,正在这时,内务府的人到了,一进门就笑脸相对,“奴才给康妃娘娘请安了。” 康妃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心中竟然有些苦涩,都多久不曾见过这些人的笑脸了?自从五皇子走之后就越来越受冷落了,连这些奴才的脸色自己也得瞧着。 “罢了,都平身吧。有什么事吗?” 内务府的太监笑着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们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协助康妃娘娘搬地方,安置新宫字呢。”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小宫女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直到一院子的人开始忙碌,她被请上轿子,康妃才坐着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果然都是真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后给她安排在了永安宫,虽然比皇后、韦妃的住处还差着一截,但是也是非常好了,比她之前的住处还要高一个等级。 那里也已经有内务府的人在打扫安置,这里没有什么需要打扫的,只是把一些东西换一换,重新拨派了一些太监宫女。 原来跟在她身边的两名宫女,一个那一次死在了刺客之后,另一个叫冬儿,一直跟着回到了永安宫。 新衣服内务府也给放了几套,冬儿伺候着她换上,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心中五味杂陈。 冬儿在一旁说道:“娘娘,您总算苦尽甘来了。” 康妃慢慢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看上去越发苍老了,抹了粉也遮不住眼角的皱纹,至于说苦尽甘来……一个在宫中暂住的太子妃能够替她保护今后的日子吗? 还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回来,让自己有所倚仗,母子相互依靠,这才是最稳妥的吧? 她正想着,听到外面有人来报,“回娘娘,太子妃到了。” 康妃急忙站了起来,带着冬儿一直迎到院中,孔黎儿一见,急忙上前几步行了礼道:“见过康妃娘娘。” 康妃二话不说,居然就要还礼,孔黎儿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她,“娘娘这是做什么?本宫可担待不起。” 康妃眼中含泪,“太子妃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 孔黎儿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也不免有些发酸,冬儿急忙过来也行了礼,说道:“太子妃,请让这位姐姐跟奴婢来,为您安置吧。” 康妃拦下说道:“安置什么?直接让太子妃入住正殿,本宫住在偏殿就是。” 孔黎儿摇头说道:“康妃娘娘,听本宫一句话,让您入住永安宫,是太后的意思,本宫到宫中来只是暂住一段日子,前来打扰娘娘已经非常不安,如果再入住正殿,那成何体统,娘娘不必再多言,您的盛情本宫心中明白,本宫的心意,还望娘娘悉知,您在宫中多年,有些事不宜过,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永安宫,您比本宫清楚。” 一番话说得康妃冷静了不少,她暗自抽了一口气,沉下心来说道:“是,太子妃说得极是,是本宫思虑不周。冬儿,带着这位姑娘去安排吧,本宫要与太子妃好好聊一聊。” “是。” 铭儿跟着冬儿走了,孔黎儿也跟着康妃进了正殿,这里的环境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孔黎儿左看右看,心想这宫里的人看人下菜碟的毛病真是没改。 不过,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康妃的这张脸和身材。 康妃见她打量自己,脸上不禁有些发烫,抬手用帕子压住嘴说道:“太子妃见笑,本宫已经老了,这宫中的新人如同新花,年年都有怒放的,哪里像本宫……” 孔黎儿仔细看着,康妃的底子其实非常不错,她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但是属于那种耐看的,经得住打量的,虽然现在有了皱纹,皮肤也黯淡无华,但这些在孔黎儿的眼中,都不是问题。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康妃贵为妃位,仅次于韦贵妃,也是有皇子的人,由此就可以想见她长得绝对不会丑,只不过这些年日夜受着煎熬,身心都饱受折磨,这才显了老态。 其实算起来她连四十都不到,从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要是保养得好,正是一个女人成熟美艳的时候。 孔黎儿决定,先从她下手,把康妃整个改造过来,让她成为自己的活招牌。 听了康妃的话,孔黎儿笑了笑说道:“康妃娘妨不必妄自菲薄,只要您愿意,回到当初的盛容,本宫愿意全力相助。” 康妃的眼睛瞬间一亮,有谁会不愿意美?何况是她这种身份的女人。 孔黎儿伸出手先为她把了一下脉,随后起身走到桌案前,拿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她说道:“娘娘,让人按方子抓药来,本宫自有用处。” 康妃接过,让冬儿快速去了太医院,孔黎儿又让铭儿拿了一罐面泥,还有一些其它的保养用品,一一摆在桌子上,又环视了四周说道:“娘娘,不知这殿中的东西,本宫可否略动一下?” 康妃自然没有意见,孔黎儿让铭儿把屋子花瓶中插着的一些花拿走,那些花只是颜色漂亮,对于人的精神和睡眠没有一点好处,还有两盆并不适宜养在屋内的绿植,也一并搬了出去。 康妃看着,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孔黎儿看到康妃疑惑的表情,微笑着问道:“娘娘喜欢刚才的那些花?” 康妃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看着颜色漂亮,人的心情也会跟着亮一些。”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娘娘的话没错,可是,有的花草可以在外面欣赏,但并不太适合放在屋子里,正不适合在睡觉的时候闻到这些香气。” 康妃微怔了一下,手抚着太阳穴说道:“哎呀,原来有时候头疼睡不好,感觉胸闷,难不成是这些花的问题?” “多半是。”孔黎儿点头说道。 正在这时,冬儿把药抓回来了,孔黎儿看了看,又从自己带来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些东西,和药放在一起,交给冬儿说道:“按平时煎药的方法就好,药煎成以后,交给本宫过目。” “是。” 康妃的目光在那些药上掠过,孔黎儿笑道:“娘娘不必担忧,您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不过是用来调理的,可以让您的胸闷郁结等症得到缓解,还有一个更大的功效。” 康妃好奇的问是什么,孔黎儿微笑着摇头,卖了一个关子说道:“过几天您便知道。” 煎药的时间不短,孔黎儿和康妃闲谈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这一路的折腾,实在有些累了。 铭儿伺候着她上了美人榻,她环视着四周,这里的确是不错,看起来太后还是很给自己面子,除此之外,说明太后对五皇子也还是有疼爱之心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个要求,就改变了康妃的处境。 五皇子……想到他,孔黎儿又想起青月,上次青月对自己说五皇子是冤枉的,康妃也请求过自己帮忙,后来这事儿被萧岩锐揽下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骁骑营那边依旧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急人啊。 她胡思乱想着,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到有人低笑,她迷迷糊糊的看,竟然是萧岩锐,她一惊,仔细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萧岩锐浑身是血,低声说道:“你看,你之前说过不想当寡妇,这次恐怕由不得你了……” 孔黎儿惊得一身冷汗,猛然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铭儿急忙过来,问道:“太子妃,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没有说完,慢慢躺了回去,这次却说什么也不睡着了,看着窗子上的树影摇来摇去,她心里暗恨,这个该死的萧岩锐,睡个觉也不让人睡安稳,还跑到梦里来吓,搞的什么鬼? 越想越生气,她索性翻身坐起来,走到桌子前,让铭儿磨墨,提笔写了两张骂萧岩锐的话,又狠狠的揉成了团,推开后窗,发现是一处小花园,还有一座假山,她看看四下无人,搬了凳子从窗子跳了出去,把纸团塞到假山的缝隙里,这才觉得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回到屋子里不久,门外有人敲门,冬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孔黎儿从一个小瓶里倒出一粒小药丸递给她,让她一并交给康妃。 孔黎儿趁着这时间,开始琢磨欢迎会的事儿,这应该算是一个活动策划了,虽然她不是吃这行饭的,但是学校里的这种活动可多了去了,实习的时候,公司里也举办过什么年会之类的,随便拿出一个来就可以闪瞎这些古代人的眼。 她们只会跳个舞啊什么的,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孔黎儿的脑子里闪过好几个方案,想到兴致高的地方就拿笔记下来,虽然点子好,但这里的条件受限制,许多东西还要提前准备,另外,还得通过这次活动,把自己的产品不露痕迹的推广出去,广告痕迹不能太重。 她一边写一边琢磨,正在这时,铭儿说道:“太子妃,韦妃娘娘来了。” “嗯?”孔黎儿正想在兴头上,不想被打断,“说要见本宫了?” 铭儿说道:“她现在在康妃娘娘那里,大概以为您在正殿。” 孔黎儿头也不抬的说道:“那先不要理她,一会儿再说。” “是。” 韦妃的确是来见孔黎儿的,同时也是来瞧康妃的,她对于康妃一步翻身的事情心里窝着火,但又无可奈何,当年的康妃虽然地位不及她,但始终有皇子傍身,让她觉得分外不安,好不容易五皇子犯了大错被贬出京城,康妃也一落千丈,这才多久,竟然翻了身! 说到这儿,韦妃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这位太子妃了,若说她和自己对着干,可她也帮过自己的忙,就在今天还出言提醒过,可若说她不是自己的敌对势力,却屡屡帮着和自己作对的人,先是纯贵人,现在又是康妃。 到底想干什么? 本来以为到这儿就可以看到孔黎儿在正殿,康妃一脸讨好的样子,没有想到,只有康妃自己,一问,说是太子妃居然下塌在了偏殿,而且还在小睡。 这是什么情况?韦妃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忍不住哧笑了一声,打量了康妃几眼说道:“康妃娘娘意气风发,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可也别忘了规矩。” 康妃笑了笑,垂眼温声说道:“韦妃娘娘提醒得是,不过啊……本宫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事事在目,最不敢忘的就是规矩二字。” 韦妃抬手掠了掠耳边的发,慢悠悠的说道:“不敢忘?那今日的情况,本宫倒是不懂了,太子妃下塌在偏殿,是何道理啊?” 康妃手指抚着桌角的包金,上面的纹路印在她的指尖,像这些年受过的苦,遭受过的指责,都硌在她的心上。 “本宫刚开始也有过这种疑惑,可是,太子妃说了,她是客,本宫是主,客若是住了主殿,那才是没有了规矩,太子妃提醒如屠户灌顶,本宫受益匪浅,想想也是,一直以来都以尊卑论事,其实有时候,只顾着尊卑,都忘记了本来的规矩。本宫再不成器,也有五皇子这个儿子,那些奴才再敢看不敢本宫,他们也是奴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韦妃听到康妃的话,不由得一怔,心莫名的一紧,这些话字字像刀子,扎在她心里最深的隐晦之处。 她的脸色微白,短促的笑了一声,“几日不见,康妃你真是长进不少。” 康妃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温婉的笑纹里,透出些许的冷意。 韦妃看着她的笑,不禁有些怒火中烧,腾一下子站起来说道:“本宫懒得再和你废话,此番前来也是来探望太子妃的。” 康妃立即接话说道:“韦妃娘娘好走,不送。” 韦妃噎了一口气,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 康妃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咬牙,手指用力,“啪”一声折断了一片手指甲。 “娘娘……”冬儿急忙过来,“您可别太动气,伤了自己个儿。” 康妃把一口气闷在心里,韦妃……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孔黎儿正在忙着,铭儿走进来说道:“太子妃,韦妃娘娘求见。” 一听她果然来了,孔黎儿放下笔,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让她进来吧。” 韦妃还没有进来,声音就先飘了进来,一会儿说这偏殿不能住人,一会儿说康妃不懂礼数,待客不周,反正是一通贬。 孔黎儿笑而不语,直到她说完,才对铭儿说道:“韦妃娘娘说得口干了,去上杯茶来。” “是。” 韦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笑了一声说道:“太子妃,不如你去本宫那里住吧,怎么也比这里强,康妃是多少年没有住过好地方了,瞧瞧,永安宫都被她当成了宝。” “不妨事,”孔黎儿微笑,“本宫也没有那么娇气,说起这世面,自然不如各位宫中的娘娘见得多,之前跟着父亲在边疆的时候,军营大帐也是住过的。” 韦妃噎了一下,说:“太子妃平易近人好说话,本宫佩服得很,可也担心,你被人欺负了去。” 她说罢,看了看正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康妃说到底也是有皇子的人,五皇子也是皇帝的儿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子妃明白的吧?” 孔黎儿看着眼前这张美艳的脸,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同时又替她累得慌,一方面自己没有儿子暗地着急,一方面又因为别人有儿子处处提防,真心累。 韦妃的话孔黎儿也明白得很,她不过就是想提醒,五皇子也算是太子的敌手之一,若是有朝一日,争一争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问题孔黎儿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当年康熙大帝的九子夺嫡,她可是看过史书的,还有宣武门之变,那种惨烈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透过文字也足以让人发寒。 但是……看着今日的康妃,为了五皇子担忧,母子被迫分离,生死都无法掌握,四十多岁的女子老得不成样子,这实在让她于心不忍。 而且,她觉得萧岩锐城府极深,深谋远虑,而且经营势力多年,五皇子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成全这对苦命的母子呢。 天下百姓都羡慕皇家,却不知皇家儿女能生下来已经是命大,能够长大更是需要逃过无数次的算计,长大之后更是要面临无数次的艰难危险选择,或被父亲疑心,或被兄弟斩杀,最终成为宝贵王爷的能有几人? 孔黎儿想罢多时,一时没有给韦妃回答,韦妃见她沉默,以为是自己打动了她,声音更低了几分,继续说道:“太子妃,刚才你没有见到康妃的那股子张狂劲,刚才本宫与她说话,她根本不把本宫看在眼中。这才一朝得势,竟然乖张至此,来日若是五皇子成了事,那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她这副样子像极了长舌妇,带着一根舌头四处搬弄是非,孔黎儿心中本来就有些烦躁,现在听她这么说,更觉得无心应付她。 “韦妃娘娘,那本宫请问你一句,如果韦家得了势,你能让谁活?” 韦妃一愣,脸色瞬间一变,修长的手指收缩成拳,掐着掌心,“太子妃,此话何意?” 孔黎儿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想着娘娘的话,想要反问一句罢了,说别人之前先要奉劝自己。” 韦妃胸脯起伏,看来被气得不轻,她短促的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太子妃所言之意本宫明白了,受教了!” 她说罢,就想着往外走,孔黎儿叫住她说道:“韦妃娘娘这是要走吗?” 韦妃停下脚步,“怎么?太子妃还有什么要赐教的吗?” “不敢。”孔黎儿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开心,想要故意为难她一下,从桌子上拿了几张纸递给她说道:“想必娘娘也知道,关于圣苗使团要来的事,太后把迎接苗疆公主的事情交由了本宫办理,各宫的娘娘也表示要全力配合,现在本宫遇到一个难题……” 她说到最后,拉长了声调,上前走了几步,韦妃听着她的腔调,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孔黎儿把那几张草图递给了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娘娘,这些是本宫绘制的一些彩灯图,需要用各色的彩纸和各色的蜡烛去来做,听说娘娘宫中巧手的人很多,还烦请娘娘帮忙,把这些彩灯做成,三日之内,交由本宫检验。” 韦妃翻着草纸看了看,上面的造型虽然漂亮,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灯还可以做成这种样子,而且还要彩色的,还三日! 她闷了一口气,抿了半天嘴唇冷声说道:“太子妃,你没有弄错吧?” 孔黎儿正色说道:“怎么会呢?这是本宫方才用了近两个时辰做成的,怎么会弄错?” 韦妃见她的模样不像是说假话,而且这些图纸的地方还墨迹还未干,的确是刚画的,应该不是故意整她,可是…… “怎么?”孔黎儿适时的追问道:“有难处?韦妃娘娘若是觉得有难处,本宫大可以找别人来做。” 她说着,伸手就要过去拿回图纸。 手指还没有触及图纸,韦妃便抽回了手,眉梢微微一扬。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孔黎儿心中料定韦妃不肯归还,但表情上没有露出半分来。 “怎么?”她故意惊讶的问道。 韦妃把图纸交给杏娥,“本宫没有任何难处,在这后宫之中,还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得住本宫。” “如此甚好。”孔黎儿说道。 送走了韦妃,孔黎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本来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没办法,谁让韦妃这个时间撞上来。 其实她也知道,刚才对韦妃说的那些话略重了一些,不过,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场,韦家明显不是萧岩锐的队伍中的,只不过不知道韦家将来会站到哪一队,自己太子妃的身份目前是无法更改,那就早晚有这一战。 上一次入宫的时候也尝试过,韦妃根本不可能被感化,既然如此,与其总是装傻,还不如和她碰几次,让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好欺负的。 那些彩灯,估计够她头疼一阵子的,不过,说起这些彩灯……孔黎儿忽然想起,自己在出事之前曾经参加过一个同学的生日派对,好像还拍了一些照片。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让铭儿出去守着门,自己从那个小箱子下面翻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宝贝相机,小心翼翼的翻了翻,果然还有之前的照片,没有毁掉! 哈哈……她差点笑出声来,急忙把那张照片快速冲洗出来,照片中夜色深沉,小彩灯分外显眼,这下子,可以再给韦妃添把堵了。 想到这里,她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说道:“铭儿。” 铭儿推门进来,孔黎儿把照片交给了她,说道:“你去把这个交给韦妃,就说这上面的就是样本。” “……是,奴婢遵命。”铭儿接过照片的一瞬间,脸上露出惊艳之色。 在没有电力时代,这些东西当然让她们惊奇。 事情和她预计的相差无几,铭儿送照片回来说,韦妃看到照片的时候脸都气得白了。 孔黎儿暗笑,也没有过多再去想这些,她一边写着活动策划方案,一边为康妃调理身体,用带来的保养品加紧护肤。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早孔黎儿刚刚醒来,冬儿就过来请,“太子妃,康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噢?”孔黎儿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可知是什么事吗?” 冬儿微笑着说道:“回太子妃,娘娘准备了早膳,请太子妃过去一起用,另外……去了您就知道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感觉应该不是坏事。 一进门康妃就笑着迎了上来,让孔黎儿意外的是,她还没有穿外裳,只穿了里衣。 康妃见她的表情疑惑,双手掐在腰间,声音压低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太子妃,你看——本宫都快惊呆了,你瞧瞧,快瞧瞧。” 她连说了好几遍,孔黎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穿着里衣,明显比之前宽松了一些,孔黎儿目测,她的腰围应该是瘦了五公分不止。 “康妃娘娘纤细不少。”她笑着说道。 康妃的眼睛放光,脸色红润,拉着孔黎儿走到镜子前,一边照一边说道:“正是,本宫本来以来还是自己的幻觉,没有想到,今天早上换了一套里衣,应该是上个月做的,你瞧瞧,居然松辽么多,而且,这脸,这下巴,看到没有……” 孔黎儿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高兴,暗道我怎么会看到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过康妃的效果出的这么快,倒也也乎她的意料,她以为怎么也要一周或者十天,看来,自己的诊断是正确的,康妃的胖并不是真正的胖。 这几年康妃的日子不好过,心情和营养都不到位,又怎么会胖,一定是脾胃有问题,这才导致失衡,多半都是消肿和虚胖,只要药对了症,再加上每天晚上的按摩手法,改善饮食,要想瘦也不是很难。 她点头说道:“看到了,不只如此,娘娘的皮肤也好了不少。” “正是,正是。”康妃连连点头,“还有……晚上睡觉也好了,不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着了也不安稳,你调的香当真是有效,还有那些保养的东西,每一样都太好。” 孔黎儿心中狂喜,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辛苦做的产品得到了认可,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正在说着,外面有宫女来报,胡嬷嬷来了。 康妃急忙穿上外裳,让人请胡嬷嬷进来。 胡嬷嬷进来行了礼,看到康妃的时候也微怔了一下,随即微笑说道:“娘娘,今日一早太后说口中有些发苦,有些日子没有吃到娘娘做的杏仁栗子糕了,不知娘娘这里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稍后去请安的时候带上吧。” 康妃一怔,随即一脸欣喜的点头,“有,有,太后想吃,什么时候都有,烦劳嬷嬷回禀太后,稍后臣妾就带了去。” “好,”胡嬷嬷福了福身,“那老奴回去复命了。” 把胡嬷嬷送走,康妃又欢喜了好一阵子,如果不是因为孔黎儿在这儿,估计她都要克制不住了。 孔黎儿提醒说道:“康妃娘娘,时候不早,快些梳妆吧,今天您要去向太后请安,妆容仪表要格外细致才是呀。” 康妃冷静下来说道:“对,对。太子妃,能不能麻烦你……” 孔黎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怎么会错过,“好,那本宫就为娘娘梳妆吧。” 康妃一听她答应了,急忙要给她行礼,被孔黎儿双手扶住。 孔黎儿拿出色盘盒和化妆刷,为康妃化了一个清透的裸妆,又根据她的年纪和肤色化了一点眼影,用修容法把她的脸修的更立体更精致,最后给她挑了一个颜色略深的口脂颜色。 这样看来不会过分清薄给人过分的不合年纪的“嫩”感,又有端庄大气,符合她身份地位的尊贵之感。 冬儿在一旁连连抽气,康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久久无法回神,她仿佛看到了初入宫时的时候,不,应该说比那个时候更美,多了一分沉静和阅历。 康妃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要涅槃重生了。 第一百三十章 孔黎儿对这样的效果也非常的满意,甚至有些超出她的预计。 刚梳妆完,小厨房的人也送来了点心,康妃拿了和孔黎儿一起,去往太后的宫中。 她们来得不晚,其它的人还都没有到,胡嬷嬷在宫门口站着,似乎是在等着她们,一见她们到了,立即笑着上来行了礼,随后进去通传。 康妃看着巍巍宫门,竟然有些紧张,她可有段日子没有到这里来了,没有想到,近期的好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偷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孔黎儿,心中的疑惑不是没有,能有今天和孔黎儿的帮助分不开,但是她有些不太明白,孔黎儿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仅仅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哭诉吗?她猜不透。 很快,胡嬷嬷便出来回话,太后请她们进去。 一进殿门,康妃的心绪就更加翻涌如潮,这里的一切依旧,自己却如同新嫁妇一般紧张,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们来了,过来,到哀家这里来。”太后笑吟吟的说道。 孔黎儿和康妃急忙快走几步向前行了礼,康妃把带来糕点也递了上去,胡嬷嬷笑着接了,太后当即让打开吃了一点,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太后打量着康妃,眼神中浮现几分诧异和赞赏,“康妃,你的气色瞧着不错,身体可还好?” 康妃急忙说道:“回太后的话,这一切都是太子妃的功劳,帮着臣妾调理身子,又……臣妾才有脸站在太后面前,否则的话,更是惶恐。” 太后恍然,笑眯眯的看向孔黎儿,心里对她越发的喜欢。 “都坐吧,到了哀家这里就别拘礼,好一阵子没有见你了,之前一直身子不好,今天看到你气色不错,哀家也就放心了。” 康妃急忙站了起来说道:“臣妾谢太后记挂,臣妾无能,让太后费心了。” 太后摆了摆手,语气微微有些伤感,“说什么无能,你入宫早,是皇上身边可心的人,只是这两年……罢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既然身子好了,以后就好好的伺候皇上吧。” “是,臣妾谨记。”康妃垂首说道。 孔黎儿在心里不住的叹气,唉……真是时代的悲哀啊,女人如此的没有地位,贵为妃位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不被男人重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轻描淡写几句就完事了,还得对男人的恩宠感激涕零,这要是遇上现代女性,还不大耳刮子抽过去? “黎儿啊,哀家听说,你这几天也忙得很?”太后话锋一转,转到了孔黎儿的身上。 她立即回了思绪,点头说道:“回太后的话,也没有特别忙,就是在策划那个欢迎……接风洗尘的宴会。” “策划?”太后忍不住掩唇一笑,“哀家听说过策反,还是第一次听到策划这个词儿,你这个孩子,总是古灵精怪的。” 孔黎儿把自己之前写的策划方案递交给太后,“太后,您看看,这是黎儿写的流程安排,至于其它的细节,还要再琢磨,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方向了。” “这么快?”太后又惊又喜,接过来仔细翻了一遍,不住的点头,喜悦和赞赏之意溢于言表,“看来哀家真是没有选错人,竟然这么快,这么别出心裁,黎儿,你真是不断的给哀家惊喜。” 她说罢,把方案给了胡嬷嬷,“收好了,等太子来的时候,让他也瞧瞧。” 孔黎儿心头一动,若无其事的说道:“太子最近很忙,使团抵京,他也少不了要做出安排吧。” 她这话本来是想探听一下太后有没有萧岩锐的消息,但让她意外的是,太后的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些什么,但是太快,让她根本没有抓住。 “他是太子,这些事情……到时候听皇帝的安排吧。”太后说着,便把话题岔了过去。 随后一时没有再说什么,这短暂的沉默,让孔黎儿察觉出一丝其它的意味。 正在这时,外面有宫女来报,“回太后,各宫的娘娘主子过来请安了。” “让她们进来吧。” 孔黎儿心中略有些紧张,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康妃一眼,检查自己“劳动成果”的时间到了。 各宫妃嫔们走进殿中,先是行了礼,随后一抬头,都看到了坐着的孔黎儿和康妃。 而孔黎儿的眼睛,也盯着她们,等着看她们脸上的反应。 在看到康妃的一刹那,这些女人的表情各一,但都十分的精彩,或瞪大了眼睛,震惊直接写在脸上,或是想看又不敢看,偷偷的一瞄再瞄,完美的展示了什么叫“羡慕嫉妒恨”。 孔黎儿心中发笑,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了下来,看她们反应,就知道效果很不错。 果然,这些女人比寻常的那些更迫切的需要美,而且……不缺钱。 今天在太后这里请安的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说起来这些也就是一个过场,太后也不愿意看到她们乱嘈嘈的在这里,孔黎儿看准了时机起身告退,故意放慢了步子,她前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也有人告退,还没有走到廊下,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住了她。 “太子妃,请留步。” 孔黎儿停下脚步,但没有立即回头,嘴角微微挂着笑,很快,一人走到了她的身侧,福身行了个礼说道:“太子妃安好。” 孔黎儿看着她,还没有问她是谁,康妃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太子妃,这位是姝常在。” 说到姝常在,孔黎儿立即想起来,康妃曾经跟她提过,在她困难的时候,有姝常在经常接济她,她们算是半个同乡,之前姝常在刚入宫的时候,康妃也给过她一些照顾,没有想到,竟然换来了回报。 对于这样的人,孔黎儿容易有几分好感,她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姝常在,本宫记得你,康妃娘娘也时常提起。” 姝常在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臣妾听说康妃娘娘搬去永安宫了,本想去探望,但……臣妾身份卑微,娘娘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想着娘娘一定很忙,就没有去打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孔黎儿听着姝常在的话,不禁觉得她真是少有的善良单纯。 康妃落难的时候她伸出援手,虽然力量有限,但那种情况下却是难能可贵,在康妃熬出头之后,她又没有凑上去邀功,反而怕耽误别人的时间,真是难得可贵。 “既然如此,那就现在去坐坐吧,”孔黎儿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姝常在眼睛一亮,脸也有些红,“有,有的。” 正在往前走,后面又传来叫声。 纯贵人带着春玲快步过来,先行了礼,笑着对康妃说道:“康妃娘娘春光满面,像换了个人一般,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康妃和纯贵人来往并不多,但上次纯贵和韦妃对立的事她是都看在眼里的,在她看来,只要和韦妃对立,就是和她一个阵线。 她笑着回道:“是太后的恩泽,也是太子妃的帮助。” 纯贵人点了点头,“臣妾猜测一定少不了太子妃的巧手,三位这是要去哪,不如带臣妾一同去可好?” 孔黎儿说道:“那是康妃娘娘的宫中,自然应由主人说了算。” 康妃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随即众一同往前走。 一路上,这支队伍不断的壮大,孔黎儿在心里默数,基本上在太后那里请安的,都来得差不多了,不禁有些小窃喜。 无论是之时还是现在,康妃的宫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她吩咐冬儿上茶,摆了瓜果点心,众人无一奉承一番,但话锋一转,都开始夸赞她似乎纤细了,皮肤好了,气色红润了,一切一切都美好了。 康妃自然是开心,这种美容的法子说实话她从心里并不太想告诉别人,谁不愿自己艳压群芳呢,只可惜,孔黎儿在这里,她又不能不说,所以,对于众人的问题,都一一的回答了。 其实她不说,这些妃嫔心里也都有数,康妃之前是什么样儿,现在是什么样儿,这差别未免太大了,而这个期间孔黎儿一直在她的宫中,除了孔黎儿有这样的能耐,其它人谁还有? 一时间,那些女人对孔黎儿又开始恭维,各种好听的话说得孔黎儿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她在意的不是这些人的好听的话,而是她们手里的真金白银。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完,孔黎儿笑着点了点头,“诸位,今天的来意,本宫也明白了,这样吧,这段时间本宫住在这里,大家也都知道了,太后把筹备迎接圣苗使团的事情交待给了本宫,但是……实不相瞒,有许多事情本宫并不太熟悉,后宫中的事情嘛,还要多多倚仗大家的帮忙,所以呢……” 她微微拉长了声调,其它人都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听着,不想错漏一个字。 孔黎儿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慢慢说道:“所以,本宫想着,为了感谢大家,可以给大家当免费的美容美体顾问,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来问本宫。” 众人顿进心中激动,这正是她们迫切需要的,本来还想着可能要多费一些周折,费一些唇舌,毕竟对方可是太子妃,不是随便能够支使的,没有想到!孔黎儿竟然自己说了。 不过,这个美容美体顾问是什么?虽然她们不太懂,有些模糊,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懂的。 孔黎儿的话音一落,纯贵人微笑着说道:“这免费怎么行?太子妃忙碌,我等帮上忙是荣幸,用自己的带来来麻烦太子妃已经是过意不去,怎么好免费?” 孔黎儿心中暗笑,这位纯贵人,抛开其它的方面不谈,在这一方面还真是聪慧透顶,深得她的心啊。 纯贵人一说,其它人立即附和,纷纷表示,不能让太子妃白白操劳,干活随意使派,顾问不能免费。 这些话说得孔黎儿心花怒放,感叹自己的事业之门终于要打开了。 随后,她按照早已经想好的法子,让铭儿把纸笔拿过来,纸裁成了四方块,她在上面写了一些数字,在这个时空,还没有出现阿拉伯数字,孔黎儿让铭儿把这些卡片打散,放到一个盒子里,让她们抽签。 每个人手里都有了卡片之后,孔黎儿说道:“大家手里都有卡片了吧?上面写的数字,就是你们的问问题的顺序号码,大家记住自己手里的号码,从今天下午开始,我会在永安宫门外安排两个宫女,只要她们的手里有和你相同的号码,就可以进来见本宫说明你的问题。” 她说着,脸上露出笑意,“这次的提问,不论身份地位,不论年纪大小,只看手中的号码,这样对大家都公平一些,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大家就先回去,回去之后好好想一下,想要解决哪些问题,不管是什么,大家记住,只要与美有关的,都可以问。” 众人都有些小兴奋,还有些紧张,更有一些莫名的东西在心里涌动,特别是听到孔黎儿说的那句“只要与美有关的”,像是被打动了心底某一处。 拿了号码,大家陆续离去,孔黎儿也开始为下午的事情做准备,纸笔记录、方子、按摩之类的方法,当然还有护肤品和化妆品,都是不能少的。 除了有这些东西,还要有一个好看的陈列方式,这些事情都需要她亲手去做。 康妃越来越看不懂孔黎儿,但是却不自觉的被她越来越吸引,她从好奇的旁观,到后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孔黎儿这边忙着,韦妃那边的事情却进展得不怎么顺利,先是之前的那些彩灯根本无从下手,再后来就是孔黎儿让铭儿送去的照片,到今天在太后那里看到意气风发的康妃,每件事都在给她添堵。 那张照片特别美,要不是之前她见过孔黎儿的给人画像的本事,她几乎要惊叫出声来,但是美归美,那些彩灯究竟是怎么做的?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但她仍旧一愁莫展,要不是因为这个,她今天也不会在太后那里一言不发,生怕引起孔黎儿的注意,当众问她让她难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孔黎儿发放号牌的事情,韦妃很快就知道了,她惊讶康妃的变化,还有一些不愿意承认的羡慕,以及一些担忧。 这些东西都没有办法对其它的人说,只能深藏在心里,窝成火。 她一回到宫中,那些嬷嬷宫女就都摒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喘大气,这两天她为了彩灯的事情,已经把宫里的人都骂了一下遍,骂都是轻的,有的还为此挨了打。 可研究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这让她十分的恼火。 杏娥端上一杯茶来,韦妃喝了一口,皱眉说道:“兄长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杏娥小心的说道:“奴婢一直让人盯着,您放心,上书房那边一有消息,就会立即来送信的。” 韦妃叹了一口气,烦躁的把茶杯扔到桌子上,“真真气死本宫了,也不知道这个太子妃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想干什么!” 杏娥壮着胆子上前,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按着太阳穴,思索了一下说道:“娘娘,奴婢有一个法子,不知道……” “说!”韦妃打断她的话说道:“都这会儿了,还废什么话,快说!” “是。”杏娥说道:“这两天陆续有各府的贵妇小姐入宫来,您不妨把这事儿交给她们去做,挑几个跟咱们韦府关系不错的,让她们拿回去也动动脑筋,这人多力量大,何况民间有时候也有些出奇不意的法子,反正……太子妃这阵子也住在宫里,外面的消息她一时半会儿也知道不了。” 韦妃沉思了一下,点头说道:“不错,这倒是个法子。那个朱燕,还在吗?” “在,”杏娥低声说道:“她呀,为了她父亲的事儿一直想求助娘娘呢,您赏她在宫中呆两天,她变着法儿的想取悦您呢,怎么会轻易的走。” “好,”韦妃点了点头,“把她叫来。” 很快,杏娥把朱燕叫了来,自从那天入宫来,给太后请了安之后,朱燕就没有离开,韦妃也是闲得无聊,看到她那么殷勤,一时兴起就留她住两天,后来又出了彩灯的事儿,一忙起来就把她给忘记了。 这会儿朱燕听说韦妃找她,心里十分高兴,急忙上前行了礼。 韦妃点了点头,“嗯,起来吧。” 朱燕谢了恩站在一旁,“这几日在娘娘这里叨扰,受到娘娘的照拂,臣女感激不尽,这宫中的繁华真是让臣女长了见识。” 韦妃轻笑了一声,眉梢一扬,慢悠悠的说道:“本宫这几日烦心得很,可没有记得照拂过你什么,另外,你只在本宫这里呆了两天,又没有出这道宫门,能长什么见识?” 她的话干脆利索,像是两把刀子,割得朱燕的脸皮一点不剩,朱燕立时红了脸,局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韦妃看着她的模样,嘴角一勾,说道:“朱燕,打开天窗说亮旖以,你不就是想着为你父亲谋一条出路吗?” 朱燕猛然抬头,然后把嘴唇用力一咬,对着她直直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请韦妃娘娘指条明路吧。” 韦妃一时没有说完,随手在桌子上的花瓶里掐了一朵花,一片一片的摘着花瓣,飘落到朱燕的面前。 “朱燕,我韦家是什么家世你心里清楚的很,就凭你的父亲想要入我韦家,资格还不到。”韦妃语气沉凉,字字锋利,“你能把脑筋动到本宫这里来,你也算是个聪明人,本宫现在这里有一个机会,不知道你敢不敢要。” “请贵妃娘娘示下。”朱燕俯首说道。 韦妃把那张照片拿了过来,杏娥接过递到朱燕的面前,“看一看这个。” 朱燕接过仔细看了,赞叹道:“此画虽小,但是却精美绝伦,真乃是……” 韦妃打断她的话,“本宫叫你来,不是让你来赞美这画的。看到上面的小彩灯了吗?” 朱燕点了点头,韦妃继续说道:“本宫现在要做这种灯,你看完了记下,回去找人去做,做成了再来见本宫,这个……就是你敲响韦家大门的敲门砖。” 朱燕怔了一下,随即再次叩首说道:“多谢韦妃娘娘。”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先把差事办成了再说,”韦妃毫不留情的说道:“这件事情,本宫还会让其它人去做,也不是没有时间限制的,谁做得成谁就有资格,明白吗?” “是,臣女明白,臣女定当不负娘娘所望。”朱燕语气坚定的说道。 韦妃摆了摆手,让杏娥送朱燕出去。 朱燕离开韦妃那里不久,一路向着宫门走,一路上她都在想那张照片,怎么会有那么漂亮逼真的画,而且那上面的小彩灯,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不行,不管有多难,只要有机会,就要努力一把,否则的话……难道自己要永远这样下去吗?背着父亲的阴影,永远被人称为“朱知府的女儿”。 朱燕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一不留神,和对面的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她急忙抬头一看,不禁呆愣住。 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穿水蓝色的锦袍,乌发束在白玉冠里,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眉毛精致如剔羽,一双眼睛黑亮似曜石,眼角微翘,带着点点的笑意,鼻梁高挺,嘴唇朱红,嘴角也是翘的,扯出一丝好看的弧度。 他手里拿着折扇,上面画着山水图,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几缕发丝轻轻飘摆。 他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腰侧还有玉佩和令牌,上面的流苏微荡,像荡入了朱燕的心底。 她心跳如鼓,看了一眼玉佩和令牌,越发紧张,手心里都渗出汗来。 “朱燕无意冲撞,还请公子见谅。”朱燕咬了咬嘴唇,行了个礼说道。 男子笑了笑,“不妨事。” 他说罢,转身就要走,朱燕忍不住说道:“公子,我第一次进宫来,有些不太熟悉路,请问……这条是出宫的路吗?” 男子转头看了看,用扇子一指,说道:“顺着这条路往前……” 他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打住了话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朱燕摒住呼吸,看着男人的侧脸,心跳如鼓。 男人接下来的话,让她喜出望外。 “如果朱小姐不嫌弃,就让他送你一程。”他说罢,扫了一眼身边的小厮。 “是。”小厮立即点头。 朱燕又惊又喜,没有想到男人竟然这样热情,是不是对她…… 她想着,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公子。” 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转身离去。 朱燕很想问一问男人是谁,但又觉得不太矜持,最终还是没在问出口,在和小厮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她把心思动到了小厮的身上。 一边走,她一边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来,拿帕子垫了递给小厮,“多谢小哥送我一趟。” 小厮微微一笑,没有伸手去接她的银子,“小姐客气了,小的也只是听命行事。” 朱燕见对方不拿银子,心里有些诧异,难道是嫌少?她打量着小厮,眉目清秀,身上穿着蓝色短衫,并不比寻常的小厮出挑,但是,她隐约觉得,这个小厮身上有一种气质。 大概是跟着主子久了,自己也变得不一样了。 朱燕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又问道:“不知方才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来日我也好去道谢。” 小厮笑容不改,“小姐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主子心地仁厚,也不会想着让小姐报恩的,实际上,对我家主子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恩惠。” 话说到这份儿上,朱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红着脸往前走。 一直到了宫门,小厮送了她往回走,朱燕有些失落的也准备离开,刚走了没有几步,忽然听到守卫宫门的士兵和小厮的谈话。 “安王殿下呢?怎么只有你自己?” 小厮笑着说道:“李大哥你才换班吧,王爷刚进去了,吩咐小的出来办点事儿。改天聊。” 士兵点了点头。 朱燕的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心中狂喜如潮,刚才那个人是……安王殿下?当今的皇帝的四子,四皇子? 也是……那个让她父亲陷入尴尬境地的人。 没有见到安王之前,朱燕对他是极其憎恨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自己也不会经常受到别人的嘲笑,每次在那些贵妇小姐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可现在见到了四皇子,她又恨不起来,怎么会……这样风姿出众?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想着四皇子的模样,心里泛起莫名的感觉。 孔黎儿比之前更忙了,她让人把那些带着号码来的人一一请进来,然后根据各自的问题一一来问,其实归起类来,女人无非就是那么几种问题。 美容、美体,再加上一些香气,当然,谁都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孔黎儿对于这些,花样层出不穷,而且对于那些妃嫔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让她们非常惊喜。 轮到八号的时候,孔黎儿听到怯生生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姝常在,孔黎儿笑着让她坐下,她惶恐的坐了,屁股只坐着椅子边。 她拘谨得很,处处谨小慎微,精神总是时刻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孔黎儿不用把脉就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给姝常在开了一张方子,把熬药和吃药的方法、注意事项等等都写好交给了她,又给她配了几种粉,修了一下眉毛。 只是经过这些简单的,姝常在就感觉自己和之前不一样了,喜色挂上眉梢,对着孔黎儿说道:“多谢太子妃。” 孔黎儿让铭儿拿了一盒口脂给她,外加一包放松精神的香片,说道:“这个平时的时候也可以用,睡觉的时候用最好,还有,等你紧张的时候,可以尝试深呼吸,就可以缓解一些。” 姝常在的脸一红,“……是。臣妾记下了。” “另外……”孔黎儿站起身来,做了两个瑜珈动作,“早上醒来之后,还有睡觉之前,可以把这两个动作各做几次,每先坚持七天看看。” “是。”姝常在再次道了谢,带着宫女走了出去。 孔黎儿把她的情况详细记录在册,她把姝常在也当成了一个重点改变的对象。 后面的还有两个人,孔黎看了看时间,感觉自己有些累,便说道:“让后面的两个人一同进来吧。” 最后进来的一个是答应,一个是常在,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本身没有什么大部分,只是穿得花哩呼哨,太辣眼睛。 孔黎儿让她们各自留下一名宫女,教她们裸妆的化法,又配了一些护肤品给她们,两个人欢天喜地的走了。 孔黎儿托着下巴思索了半天,关于这个培训化妆师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来,自己就这么一双手,等到大家都认可了,就该开始培训课程了,让她们自己回府折腾去,到时候弄不好,还可以再回来进修。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思前想后,孔黎儿决定,等到这次的欢迎会结束,出宫之后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儿。 这时候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宫里的灯陆续亮了起来,这里的夜景的确是不错,坐在高处望去,就像是一片星海。 孔黎儿吃过晚饭没有睡意,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干脆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上了屋顶上吹着风,手边放着一壶茶,几样点心,下面是胆颤心惊的宫女太监。 她有点想笑,她这点儿功夫虽然不及萧岩锐和林肖白的轻功,但是还不至于从这样的房顶上摔下去。 难得夜色美,心心念念的事业又有了一些小发展,孔黎儿心里高兴。 只是……美中不足的,还是没有萧岩锐的消息,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她一怔,随即转头向身后看过去。 她的身后不远处是一株成年大树,茂密的树冠遮住了她的身影,手指拨开枝叶向四处看了看,忽然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个人影正在悄悄靠近,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 孔黎儿微眯了眼睛,摒住呼吸仔细看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影中的那个人动作鬼鬼祟祟,左看右看,孔黎儿看着他怎么也不像是个好人。 这么晚了,偷偷跑到永安宫的后房坡来干什么? 她慢慢起了身,让院子里的宫女太监各自回去,不动声色的靠近身后的树,站在树上看着那个人。 那人绕过去,渐渐看不见了,孔黎儿思索再三,觉得那人不像是个高手的样子,自己可以应付,她不想打草惊蛇,便悄悄顺着树下到了宫外的平地上。 顺着墙根去找那个人,果然,绕到后房坡,看到有个人正弯着腰在做什么,她刚想过去,忽然,身后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孔黎儿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急忙捂住嘴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 他的皮肤白净,眉毛黑浓,弧度并不锋利,眼睛很亮,但目光十分温和,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看着他,孔黎儿忽然想起一个词。 温润如玉。 心里的惊慌和怒意退了大半,正想问男人是谁,男人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那个正在偷偷忙着的人,示意她不要说话。 孔黎儿看着这个男人的脸,莫名有一种信任感,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很快,那个人忙活完了,直起腰来看了看四周,这时离的距离不远,正好有一线月光从云层后面透出来,那人的脸立即映在月光里。 孔黎儿看得真切,但这个人眼生的眼,并不认识,但是她身上的服饰,还有那种习惯性的动作姿态,应该是一个太监。 太监?孔黎儿心头一跳,她直觉感到没有什么好事。 她正想大叫一声冲出去,把那个太监抓住,但身后的男人比她更快的拦住了她,似乎怕她出声,还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孔黎儿不由得有些冒火,就算是有什么好感这个时候也被弄得烟消云散了。 更让她觉得可气的是,这个男人的手中还有一块丝帕,隔开了他的手和她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嫌她脸脏? 啊呸~!自己还没有嫌他手脏呢? 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个太监已经跑了,转眼就没有了影子,男人松开孔黎儿,孔黎儿立即一推他的手,把脸一甩,怒声说道:“你干什么?你谁啊?” 男人笑了笑,并没有恼怒,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想去抓人?” 孔黎儿冷笑了一声,“不然呢?难不成本宫还请他吃饭?” “本宫?”男人微微挑眉。 孔黎儿这时候觉得,这个太子妃的名头这个时候最好用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把腰杆一拔,“嗯,本宫正是太子妃,你对本宫不敬,究竟是何人?” 男人听她说她是太子妃,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说道:“原来是太子妃殿下,失敬。只是,不知道这夜深人静的,太子妃怎么会独自在此?” 孔黎儿气得发笑,一指刚才那个太监站在的地方,“你说为什么会单独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太监?现在可好,守了半天,被你放走了!” 她顿了一下,后退了几步双手抱着肩膀对男人说道:“你不会是和那个太监是一伙的,故意放他走的吧?” 男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意,“想不想看看,他藏了什么?” 孔黎儿把怒气压下,想起刚才那个太监手里的确是拿着东西,但是他走的时候却是空着手。 她白了男人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太监藏东西的位置,低头看了看,那里的确一片被翻动过的位置。 男人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木棍,伸过去就要挖,孔黎儿拦下他说道:“慢着。本宫自己来。” 男人一笑,也不和她争辩,她蹲下身子,翻开那片土,很从,从里面挖出一个布包来。 布包是明黄色的,丝质,孔黎儿看到这个小布包,心里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按说,在这种等级森严的社会,明黄这种颜色,只有皇族能用,怎么会成了布包? 她用木棍打开布包,里面的东西很快翻了出来,是一个小布偶,做得很粗糙,甚至没有头发,只用黑线描了鼻子眼睛,身子上用毛笔写了字,身上扎着一些冰冷的针,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她凑近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念下去,她不禁抽了一口气。 那是……当今皇帝的名号。 我天,孔黎儿心尖儿打了一个突,这分明就是那种常见的什么蛊术,用小人扎针,以此方法来达到暗害人的目的,虽然不科学,但是用心却是狠毒,在古代人看来,是最恶毒最阴险的诅咒人的方式,没有之一。 事情到现在,已经十分明显,就是有人用这个布偶来陷害康妃,说她用这个来暗害皇帝,至于为什么,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五皇子。 真是心思歹毒啊…… 只可惜,没有抓住那个太监。 孔黎儿刚叹了一口气,身后的男人说道:“太子妃不必心急,既然对方埋下这个东西,就一定会有下一步行动,如果刚才把那个太监抓住,除了会打草惊蛇之外,也无济于事,他一定不敢损招出主子是谁,就算是招了,对方也有办法不承认,不如等着,守株待兔,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孔黎儿的眼睛一亮,对呀,这的确是一个万全的法子,不但能再次引出那个太监,还能把他身后的主子引出来。 不过……孔黎儿想了想,心里有另外一个打算,不过这事儿她不想告诉这个男人。 于是,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放回去,重新埋好,一声没吭的往永安宫走。 男人似笑非笑的拦住她,“太子妃这是要走吗?” 孔黎儿眉梢一扬,“不然呢?站在这里做什么?你最好给本宫让开,不然的话,本宫叫一声,定让你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定要叫你好看!” 孔黎儿按下想要骂人的冲动,文邹邹的搬了一套这样的说辞,对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笑。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男人这一笑,倒是让孔黎儿有些清醒了。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男人的穿着打扮,肯定不是太监,也不是侍卫,这个时间能够出现在宫里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他到底是谁? 见孔黎儿微怔,男人往前一步,笑容越发温柔,目光映着月光,出奇的亮,“太子妃,好好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他说罢,转身走了,明明走得不快,但是很快没有了影子。 孔黎儿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温柔的样子,似乎触动了她心底的某一处。 自从到这个异空以来,她虽然一直保持着乐观,但是内心里却有许多不能说出口的酸涩艰辛,青月和铭儿当然不错,但是更多的是主仆之间的顺从,而自己那个未婚夫…… 唉,还是不要提了,冷得要死,天生的凉薄男人,刚开始还被他惊艳到,后来就彻底冷了心。 现在关心他,也只是怕在自己事业的关键期丢了太子妃的名号。 嗯,一定是这样的。 孔黎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眼睛却有些不争气的泛起潮意,她就像是一个处处坚强,处处靠自己的孩子,平时倒没有什么,忽然遇到关心的时候,就会溃不成军。 她走到那棵树下,抬头看了看,把眼睛里的潮意逼回去,纵身跃上树枝,顺着枝干又回到了屋顶上,却没有了再看星星的心情。 铭儿见她下来了,提着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孔黎儿让铭儿找了一些碎布头,从里面挑出两块和那个木偶差不多的,让铭儿退了出去。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孔黎儿照样安排了宫女在宫门口,拿着号码牌来约的妃嫔更多了,第一天的十个人都有谁,分别拿到了什么东西,各宫早都派人打听到了消息,别说是那些独特的保养品,就是那几张方子也都各不相同,甚至还有的回去之后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 那些动作虽然奇怪,有的做起来也不太舒服,但是却十分优美,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些东西都太新鲜,越是这样越让人好奇,也让这些女人想要得到,何况,这些东西的背后还代表着美丽。 所以,这一大早,都到这里来排除,这大概是这么多年宫中最有意思的现象之一了,这些妃嫔不分身份高低,都在这里来等着叫号,谁也不知道手里的号牌上究竟念个什么,也不知道先后是怎么论的,身份高的想找人换号都不可能,索性也就死了这份心。 孔黎儿一点儿也不急,早上起来吃了早膳,不慌不忙的打扮,又把一应东西都准备妥当,这才吩咐一声开始。 守在宫门口的宫女得到消息,立即开始举手中的牌子,外面的人急忙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号码一致,急忙挤到宫门前由铭儿引着进去。 孔黎儿已经有了一套方法,先是把脉,开方子内调,再加上一些保养品的使用,如果再有针对性要求的,就再教一些瑜珈或者普拉提一类的动作,这些东西都是按具体的情况收费,当然,其它人不知道的是,她心里也有一套收费标准,保养品和化妆品的价格都是一样的,至于其它的,就要看情况了,这其中一项就是要看对方的身份。 她知道这些女人在宫中生活不易,平时那些东西也都是赏赐得来的,那些内务府发的例银有限,等级之间差不少,得宠的女人和不得宠的,这其中的差距要说是天上地下一点也不为过。 孔黎儿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对于那些可怜的女人,她实在下不了手。 所以,在心里她就有了一套属于自己收费标准,比如现在眼前这一位姓刘的女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浑身的穿戴和韦妃身边的杏娥还不如,一张脸还显得有些稚嫩,要是这样的年纪放在自己那社会,还在读高中吧? 孔黎一边想,一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了一张方子给她。 刘答应急忙接过,随后又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抬手想要去摸自己额头上的几颗痘痘,孔黎儿拦住她说道:“别摸。” 刘答应的脸一红,手又慢慢的放了下来,孔黎儿解释道:“你这个痘痘,吃了副药之后,应该会下去不少,但是无论是吃药期间,还是以后,都要注意,饮食要清淡,油炸之类的最好不要碰,不要喝酒。另外……心情不好就多去外面走走,或者按照刚才的那套动作多多练习,多出出汗。” 刘答应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慢慢睁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太子妃,您……怎么知道,臣妾爱吃油炸的东西,还爱生闷气?” 孔黎儿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按本宫所说的去做就好了,等到十天左右,再过来看看,那时候,再给你调换方子,还有,不要用手摸,你的手……” 她本来想说“细菌”什么的,想想还是算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要留那么长的指甲。” “是。”刘答应满口应允,拿了东西,留下一张银票,千恩万谢的走了。 孔黎儿这一上午都没得空,一直在忙,她发现这些女人的情况有很多地方相同,比如肝气郁结,其实想想也对,这么多人挖空了心思围着一个男人转,不会气出内伤才怪。 她一边写着记录,一边等着铭儿去领下一下人,门声一响,她头也没抬的说道:“坐吧。” 来人在她对面坐下,她继续说道:“手伸过来。” 她一边赶着写完最后几个字,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探来人的手腕,刚一搭上,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用眼光一扫,发现对方玄色的袖口。 她立即抽回手,抬头一看,萧岩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本宫一回来就听说后宫被你弄得热闹得很,特意过来看看,你这是……在坐堂?” 孔黎儿噎了一会儿,把笔放好,心里的思绪千回百转,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 萧岩锐见孔黎儿不说话,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了?几日不见本宫,傻了?” 孔黎儿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之前有些担心,现在看到他又突然出现,惊喜?惊讶?还是……失落? 她想不明白,他既然好好的,为什么就不能往回来个信?特别是自己派林肖白和青月过去之后,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在骁骑营有可能遇到危险的事。 大概……就是不在意吧。 孔黎儿心中暗自发笑,对啊,这个男人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何况是她担不担心这样的小事。 “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想必这次又是旗开得胜吧?地位更加稳固了?有没有去皇上那里领点赏钱?”孔黎儿迎着萧岩锐的目光说道。 她的语气有些带着讥诮,像锋利的刀,把萧岩锐脸上的那一丝笑割得七零八落,眸底深色翻涌,像是无边的浪,只欲将她吞没。 “怎么?”孔黎儿看出他生气了,心里觉得痛快,嘴上依旧不肯饶,“没有得到赏赐吗?那可真是不值了,辛苦这么多天,还差点没命回来,岂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萧岩锐的嘴唇在她说话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抿紧,眼中的怒意也越来越浓,他忽然伸出手,手指准确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孔黎儿没有防备他会突然动作,根本来不及躲闪,他手上的力道又大,感觉都快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了。 “嘶……”她忍不住抽了一口气,眉头也拧了起来。 萧岩锐看着她皱眉的模样,心尖莫名的一紧,但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松,“孔黎儿,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和本宫说话?” 孔黎儿被他捏着,话也说不清楚,她索性不说,紧闭了嘴巴瞪着眼睛看着他。 萧岩锐见她不开口说话,甚至没有求饶的意思都没有,心里的怒意更浓,正想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有人高唱道:“皇上驾到!” 孔黎儿一听到皇帝来了,心里立即闪过一个念头,萧岩锐的眼睛只盯着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他才慢慢松了手,转身走了出去。 孔黎儿张了张嘴,活动了一下下巴,酸痛得要命,也顾不得别的,急忙也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一见这阵仗,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院中,身边跟着太监总管德公公,身后跟着太监宫女一大堆,还有一队侍卫守在了宫门口,谁都不说话,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喘。 再一看皇帝的脸色,铁青着没有一丝笑意,一双眼睛跟刀子似的,孔黎儿心中暗想,这副模样跟萧岩锐还真是父,不愧是父子。 院子里,宫门口,呼啦啦跪了一下大群的人,康妃也早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了台阶快步走到皇帝面前行礼。 皇帝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但仅仅是一闪,飞快而过。 康妃行了礼,皇帝也不叫起,沉默着看了她几秒种。 四周的空气静得吓人,连风声都似乎停了停,康妃行着礼,一动也不动,她的目光只盯着自己面前一米的范围,清楚看到皇帝的龙袍衣摆和脚上的龙靴,上面五爪金龙,尖利的爪子似乎随时可以破衣而出,直接锋利的割破她的喉咙。 她本来以为,能够住到永安宫,能够去太后那里恢复请安,皇帝都是知道的,既然他知道,就说明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的心,慢慢的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终于,皇帝慢慢开口说道:“康妃,你到这里,可还满意?” 康妃急忙说道:“皇上,无论臣妾住在哪里,只要还是皇上的女人,臣妾就万分感激,至于其它的,臣妾不敢动妄念。” 皇帝轻笑了一声,声音透出冷意,“噢?是吗?朕来问你,岩真可曾找过你?” 康妃一愣,回答道:“回皇上,岩真不是在凉州吗?距离京城遥远,他并没有找过臣妾,这两个月连信都没有来。” 皇帝目光沉凉,盯着康妃,康妃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她却可以感觉到,皇帝的目光穿透了她的衣服,甚至穿透肌骨,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她不由得惊慌起来,皇帝的恩宠她现在倒不是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儿子岩真的安危,皇帝突然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岩真在凉州又出事了? 她的确没有说谎,这两个月五皇子萧岩真的确没有送信来,也正因为反常,康妃才有些急了,暗中派人前去打听,才知道凉州那边有了马匪闹事,她才一急之下想去求一求孔黎儿,让孔黎儿帮着向萧岩锐提一下,在皇帝面前,为五皇子说一说好话。 太后的态度对她有变化,而且住进永安宫,她一直都以为这也代表皇帝对五皇子的态度有了转变,可今天这阵势,让她不禁又把心揪了起来。 孔黎儿在一旁看着,她倒是不担心,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皇帝一定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看皇帝这模样儿,是气得不轻,不过,现在气就由他去,现在气得越厉害,事情就越有意思。 她这样想着,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忽然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微微转头,是太子萧岩锐。 这个可恶的男人,自己的下巴差点被他捏碎,早知道就不派人过去帮他了,不回来才好呢。 萧岩锐不知道她的心里所想,只是觉得孔黎儿的那抹笑有些奇怪,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孔黎儿的心是应该是善良的,对于一些弱小的人,她愿意不顾身份出手相助,虽然来了宫里不过数次,受过她帮助的人可不少。 他原本以来她有可能是装的,为了拉拢人心,后来又发现不像,可现在……她这丝笑是什么意思? 萧岩锐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这个未婚妻了,这种感觉不好,非常不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萧岩锐心中疑惑,表面上却不曾显露出来,这么多年他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看到皇帝震怒,他上前几步说道:“父皇,不知父皇到康妃娘娘这里有什么旨意,不知是否和五皇弟有关?” 皇帝看到萧岩锐,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噢,太子也在,朕此次来,并非为了岩真之事。” 萧岩锐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不是为了五皇子?那是为什么事如此动怒? 康妃也是一头雾水,她这阵子根本没有见过皇帝,哪里惹到他了? 但现在皇帝的怒气正浓,谁也不敢多问什么。 萧岩锐摆了摆手,有人搬过一把椅子上,“父皇,您请坐,坐下慢慢再说。” 皇帝点了点头,转身坐下,孔黎儿也上前来行了个礼,皇帝见到她,脸色又缓和了几分。 孔黎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端上来,皇帝接过慢慢喝了一口,脸上才微微露出了笑模样。 “太子妃,朕听太后说,此次迎圣苗使团的事情,交由了你办,可有什么难处吗?”皇帝问道。 孔黎儿微微一笑,“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不过暂时还没有遇到什么难处,您放心,若是有难处,黎儿一定不会客气,到时候一定会禀告皇上,让您下旨帮忙的。” 皇帝被她逗得也笑了,连连点头说道:“好,好。难得你肯做这件事,算是为朕分忧,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不过……” 他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只是用眼睛扫了一眼萧岩锐,孔黎儿觉得这一眼似乎颇有深意,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扫了一眼萧岩锐,对方却是一脸的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 算了,孔黎儿心中暗道,这会儿还是先不胡思乱想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 想到这里,她微笑道:“皇上,黎儿住在这里,多亏了康妃娘娘的照顾,不但所住所用一应俱全,一日三餐也都安排得学好。” 皇帝用眼风扫了扫康妃,鼻子里溢出一声“哼”,“她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孔黎儿正想再为康妃说几句好话,还没有再开口,皇帝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一放,“哗啦”,杯子盖跳了跳,发出刺耳的声响。 “康妃,你可知罪吗?” 康妃一听,急忙由行着的礼直接转成了跪,“皇上,臣妾在此,请皇上示下。” 这么说,就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 皇帝短促的笑了一声,“好,好啊。康妃,朕觉得你是宫中的老人,跟朕多年,又育有皇子,本不欲让你的脸上太难堪,将来也让岩真无法抬头做人,既然你自己不知错,非要让朕说,那好!你就别怪朕无情!” 康妃的心狂跳,她飞速的思索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所做所为,虽然高兴,但并没有出格的地方,更没有出去招摇,按说没有什么不妥才是。 可是,这皇帝这么大的怒气是从何而来? 她壮着胆子,向上叩首说道:“皇上,臣妾自问从未有些逾越,一直恪守本分,不知哪里惹怒了皇上,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一听她这话,怒气更浓,“啪”一拍桌子,“好,康妃,朕就让你明白明白!” 他话音一落,立即一摆手,身边的德公公立即上前,“皇上。” 皇帝吩咐道:“去,把东西挖出来!” “是。”德公公迅速转身离去,院子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康妃心里纳闷,挖?挖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东西让皇帝这样生气?她心里渐渐升起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孔黎儿心里也非常的奇怪,但是她奇怪的和康妃的不是同一件事,她在等,等那个幕后的人出场。 在此之前,她心里猜测,那个埋东西的太监十有八九是韦妃的人,也只有韦妃和康妃有这么深的过节,而且,那天韦妃从这里负气而走,她那样的性子,怎么会这样轻易罢休? 但是,按照韦妃一贯的作风,她应该早早过来看热闹才对,怎么到了现在连个人影儿也没有看到?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孔黎儿转头望过去,心想这德公公的迅速还挺快,不想,人还没有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皇上,臣妾听说皇上在康妃姐姐这里动了好大的气,究竟是怎么了?” 孔黎儿微微抿了抿嘴唇,掩下那一丝笑意,说曹操曹操到,韦妃还是没有按捺住,这么快就到了。 话音落,韦妃带着杏娥和几个宫女嬷嬷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汤盅。 她迈步走到皇帝的面前,飘飘万福行了礼,笑吟吟的看着皇帝。 皇帝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不得不说,韦妃在经过妆容调整之后,比之前更美艳了几分,原来的霸气退了一些,眉的形状改变了,看着眉眼间的柔媚增加了不少,更添了几分女人味儿。 她本身就是一个美人,之前的装扮太过华丽,反而遮住了她的美,现在她按照孔黎儿的“减法”化妆容,肌肤的细腻感和通透感都提升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不但年轻了几岁,看着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意味。 皇帝伸手扶了扶她的手臂,“起来罢。”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但是对待她和康妃的态度显然是天差地别,韦妃心中高兴,眼角的余光飞快看了一眼康妃,把得意掩在眼底。 她的笑容越发温婉,声音也更加温柔,亲手盛了汤递给皇帝说道:“皇上,最近天气凉了,又特别干燥,您每年到此时总会有些咳嗽,臣妾昨晚给您熬了汤,想着今天一早给您拿到上书房去,不想……却扑了一个空,又怕汤凉了,思虑再三就送到这里来了。没有耽误您的事情吧?” 孔黎儿心中暗笑,这后宫中的女人啊……谁都会演几出戏,否则的话,也不太好活下去,韦妃算是演技一流的。 皇帝喝了两口汤,火苗又被她刚才的最后几句勾了起来,冷哼了一声说道:“稍后你就会知道了,在一旁看着吧。” 正在这时,德公公带了人迈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孔黎儿转头看到德公公手里捧着的东西,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她垂下眼睛,嘴唇微微翘了翘。 这个神情没有逃过萧岩锐的眼睛,他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孔黎儿转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问:“我哪里笑了?太子殿下眼睛花了吧?” 萧岩锐若无其事的慢慢理了一下袖子,说道:“是嘛……” 孔黎儿听他拉长的声调,像是一根细丝被慢慢的拉长,而自己的心就系在那一头上,被挂在了半中央,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难受。 她不禁又看了萧岩锐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家伙不会是知道什么吧? 而她这一眼,更加让萧岩锐认定,孔黎儿一定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这时,德公公已经捧了东西走到了皇帝的面前,只是外面用布包着,众人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 韦妃扫了一眼布包,看到外面明黄色的布,眼睛顿时一亮,飞快闪过一丝惊喜,手中的帕子掩住了嘴,也掩住那一丝笑意。 她声音有些尖细,尽力装着平静问道:“哟,这是什么呀?康妃姐姐,你这宫里,还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呢?” 康妃紧抿了嘴唇,抬头看着德公公手里的东西,纵然不知道布下面是什么,她也预感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的怒意也是由这东西而起。 皇帝见她不说话,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康妃,这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康妃把牙关一咬,向上叩头说道:“回皇上,臣妾不知。” 皇帝勃然大怒,霍然站起,怒目注视着她说道:“你不知?莫非这等肮脏事,还要朕来提醒你不成?” 康妃直直跪在那里,垂着眼睛不说话,她不否认,但也不承认,瘦了的她更添清丽,这些日子用了孔黎儿的保养品,又在饮食上调理,不仅身材皮肤好了,连头发也黑亮了。 她这副模样……倒让皇帝想起她刚刚入宫时候的样子,康妃的母家也是大家,她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有几分傲气,一贯不会像其它的妃嫔那样刻意去讨好皇帝,也正因为这样,皇帝对她颇有几分偏爱。 皇帝微微有一瞬间的恍神,他把火气往下压了一压,声音也缓和了一些,“康妃,朕知道,你关心岩真,他是朕的孩子,难道朕就不关心他吗?可是……他不争气,犯下大错,朕没有要他的命,保全了他,实指望着他能够做出一点政绩来,也好将来让他回京,可是……他那里偏偏就出了岔子,实在有负朕的嘱托!朕何尝不痛心?”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你呢?竟然因为记恨朕!想让朕死!” 他最后一句说得字字如刀,唰唰的割在康妃的身上,她忍不住颤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皇帝。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纵然再心疼真儿,也不敢记恨皇上,更不敢……皇上,”她说着,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臣妾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让您有丝毫的损伤!” 皇帝见她到现在都不肯承认,不禁更加恼怒,刚才生出来的那点不忍,也飞快散去。 他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萧岩锐突然上前行了个礼。 萧岩锐一站出来,正在看戏的孔黎儿心头一跳,忽然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萧岩锐要干什么,这件事情是否又和他有关。 萧岩锐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本来有把握的事情,她生怕由于萧岩锐的插手而变得复杂。 但她此时不敢随意说什么,更不能制止,只能耐心看着。 萧岩锐开口对皇帝说道:“父皇,或许这里面真有什么误会,儿臣此次离京几天,在回来的途中偶遇几个江湖中人,看起来神色匆忙,且面露凶光,儿臣便跟着他们,后来发现他们果然是一些恶徒,但并非是什么马匪,所谓马匪,也不过是凉州知州编造出来的,他利用一些江湖人在本地生事,利用百姓之口宣扬扩大。” 皇帝一愣,眉头随后皱起,“竟然有这种事?那知州……”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 萧岩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凉州虽然并不富庶,但天高皇帝远,他一手遮天,俨然一个土皇帝,但是自从五弟过去之后,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大意,这样一来,就触犯了知州的利益,他不敢明着与五弟对抗,只能用这种些阴招,父皇,凉州知州曹琨是什么出身,您还记得吗?” 皇帝冷笑了一声说道:“朕记得,凉州知州曹琨曾是一员武将,因为杀良冒功,朕想要杀他,但……” 他没说完,目光瞟了韦妃一眼。 韦妃的脸色微白,脸上的笑意茫然无存,说道:“皇上,这事儿哥哥可是冤枉,他也不知道这个曹琨竟然如此胆大,竟然不知悔改,又犯下这种大错。” 孔黎儿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当初曹琨在韦妃的哥哥手下当副将,当初为他求情的人自然也就是韦妃的哥哥了。 康妃听到这里,眼中忍不住落下泪来,向上叩首说道:“皇上!求皇上明察!” 孔黎儿不禁在心中一阵唏嘘,康妃从见到皇帝开始,无论皇帝怎么生气怎么喝斥,她都没有哭过,现在听到这些关于五皇子的事,坐实五皇子是被冤枉的,她最终忍不住哭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皇帝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正想劝康妃几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 “娘娘,您怎么了?” 众人一看,韦妃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晕了过去,她身边的杏娥扶住了她,但动作略慢了一些,没有扶得太稳,韦妃的一只手碰到了德公公手中的布包,把那块蒙着的布扯了下来。 “怎么回事?”皇帝问道。 他一边说,目光一掠看到德公公手里的东西,火气又窜了上来。 “娘娘,娘娘,”杏娥连声叫着,韦妃慢慢睁眼,手扶着头说道:“皇上恕罪,方才臣妾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眩晕,臣妾……” 她还没有说完,一转头看到了德公公手里的东西,顿时一怔,随后尖叫道:“天啊,那是什么?!” 她说着,挣扎着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说道:“康妃!你做得好事!你竟然……竟然意图谋害皇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康妃也看到了那样东西,脸色顿时一变,她当然没有做过,但是此时她也明白,这一次怕是又遭了别人的暗算,而且……百口莫辩了。 她咬着嘴唇,嘴里慢慢弥漫了血腥气,皇帝遥遥指着那件东西问道:“康妃,这是真的吗?你竟恨至此?” 康妃嘴角渗出血丝来,“皇上,臣妾没有做过。” 韦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那模样就像是被暗害是她自己一样,她一把抓起那个布偶,狠狠往康妃的面前一摔说道:“你还敢说没有,那这是什么!” 布偶太轻,她的力道又不足,一摔没有摔到韦妃面前,反而到了孔黎儿的面前。 孔黎儿弯腰捡了起来,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赫然写的是皇帝的名号和生辰八字。 韦妃窜到康妃面前,指着康妃说道:“康妃,皇上待你不薄,知道你这两年受了苦,又是给你永安宫,又是给你安排宫女太监,你身上这些,没有皇上的恩宠,哪一样能够得到?就连你的五皇子也是因为皇上的恩宠,才有你们母子的情分!你却不知感恩,还心生怨恨,用这种方法暗害皇上!” 她越说,皇帝的脸色越是难看,目光冷得像冰一样,紧紧盯住康妃。 “你还有什么话说?” 康妃抿了抿嘴唇,一字一字说道:“皇上,臣妾冤枉,这件事情不是臣妾做的。” “不是你?”韦妃比皇帝的反应还快还激烈,“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别人?这分明就是从你的宫中挖出来的东西!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个意图谋害皇上的贱人给本宫拖下去!” 孔黎儿终于忍不住,慢悠悠开口说道:“韦妃娘娘好大的威风,不过,您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吧?康妃娘娘与您同为妃,比您在皇帝身边的时间还要长,是不是也该给个申诉的机会?” 韦妃一噎,她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康妃抓住这个机会,立即说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东西为何会在此处,臣妾毫不知情,臣妾刚刚搬来永安宫,感念皇上,感念太后,又岂会自掘坟墓?何况,臣妾还想着再见真儿,如果臣妾做了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于臣妾何益?” “皇上,”孔黎儿叹了一口气,对皇帝说道:“康妃娘娘说得对,人做所有的事,总要有一个目的,她害了您,对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何苦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样的事情呢?不过……” 她的话锋一转,让所有人都起了好奇心。 连萧岩锐都转头看向了她。 “不过?”皇帝疑惑道。 “不过……”孔黎儿微微摇头说道:“这东西虽然做得粗糙,用的布料却是十分光滑细腻,并不像一般的布料,黎儿倒是记得,康妃娘娘前几天刚得了一匹这样的布料,用来做了寝衣吧?” 康妃的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孔黎儿,她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来,莫非……孔黎儿对自己的好一直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陷害自己? 啊……对啊,她是太子妃,萧岩锐虽然已经是太子,但是谁不愿意多一层把握呢,只有让岩真真正的失去上位的可能才行,好狠毒,好心思啊! 韦妃也愣住,没有想到孔黎儿的态度大反转,她心中狂喜,也不顾刚才孔黎儿刚刚给过她难堪,立即补刀说道:“正是,臣妾那天看到内务府拿着这样的布料进了永安宫,还说今年这料子少得紧,只有位份高的才能分得到,臣妾那里倒是分了一些,但还没有舍得用呢,臣妾可以拿出来对质。” 孔黎儿低头笑了笑,拿着布偶,把一丝讥诮掩在眼底。 萧岩锐到现在也有些看不懂了,其实关于五皇子岩真的事情,他只是审了那两个江湖人,还没有来得及再详细问,就发生了骁骑营的事情,但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事儿和也孔黎儿有关,不想看着她被拖进这趟浑水里。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对于孔黎儿,他是越发的不懂了。 孔黎儿等韦妃说完,又抬起看着她微笑着说道:“韦妃娘娘不必急着表态,我也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你做的。” “……”韦妃闷了一口气,像是被人用一团棉花堵在了喉咙里,有些吞不下吐不出,她干笑了一声说道:“那是,本宫可做不出这种事。” 孔黎儿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她说罢,不顾其它人的眼光,也忽略掉康妃眼中掩饰不住的恨意还有紧紧抓着衣裙下摆的双手,她还是觉得……心里略有些疼。 “皇上,”她走到皇帝面前,问道:“黎儿有一个大胆的问题,不知您是如何得知康妃娘娘做了这个布偶,而且可以准确的翻找出来呢?” 听到她这么一问,其它人都愣了一下。 对呀,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众人都先被皇帝的怒气惊着了,再然后就因为这个布偶弄到争论,谁都忘记问了,皇帝是怎么知道有这个害人的玩意儿的?而且这么快就找了出来? 皇帝沉吟了一下,孔黎儿的目光飞快在韦妃的脸上一转,她发现韦妃也是一脸的茫然,而且露出几分好奇的样子。 孔黎儿不禁心头一紧,难道这事儿……和韦妃无关? 那究竟是谁?她更觉得好奇了。 皇帝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到外面有太监高唱了一声,“安王殿下到!” 安王殿下?孔黎儿心里好奇,来了这个空间这么长时间,倒是听说过这个安王殿下,但一直没有见过面,听说他寄情山水,更喜欢出游,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前阵子听说他还在什么山画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京城。 萧岩锐的脸色八风不动,甚至还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此时一道人影慢慢走入宫门,向着这边走过来,孔黎儿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穿了王袍的年轻男人正在慢步而来。 第一百四十章 孔黎儿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不由得一愣。 而男人走到众人面前,先向皇帝行了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的脸上泛起笑意,“嗯,起来罢。你怎么过来了?” 安王回答道:“回父皇,儿臣去上书房请安,您不在,便去了太后那里,陪她老人家聊了一会儿,赏了几个内务府昨天新送上的小贡桔给儿臣,儿臣想起父皇每到这个时节会咳嗽,这次外出得到了一个方子,用小贡桔配了药可以治秋躁咳嗽,便想着这条路离内务府近一些,不想路过这里,发现了父皇禁军卫队,所以进来看看。” 他说得很清楚,也很合理,但孔黎儿总觉得他的到来没有那简单。 这个男人,不就是昨天晚上和自己一起看到了那个太监埋了东西的男人吗? 怪不得自己亮明身份的时候他没有半分惧色,还说什么“后会有期”,原来竟然是安王! 孔黎儿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开始不安起来,如果这家伙要是把什么都说了,虽然康妃可以洗清冤屈,但自己的计划就不能实施,就不好玩了。 正想着,安王转头对萧岩锐说道:“皇兄安好。” 萧岩锐淡淡一笑,“安王近期归来,这次可又得了什么宝贝吗?” 安王笑容温婉,“哪里有什么宝贝,不过就是民间一些小土玩意儿,皇兄估计看不上眼。不过,如果皇兄有空,可以去府中小酌,顺便看一看,看中了什么带走便是。” 萧岩锐说道:“本宫是哥哥,怎好要弟弟的东西?” 安王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到孔黎儿手里的布偶,嘴角一翘说道:“太子妃手里的东西……倒是有意思得紧。” 孔黎儿心尖儿一颤,这家伙要说实情了吗?不行,不能让他这么破坏了。 她用力握了握布偶,没有理会安王的话,清了清嗓子对皇帝说道:“皇上,您看这里。” 她说着,把布偶翻了一个面儿,另一面上也写了几个字,也是人名和一个生辰八字,不仅如此,这一面所有的字都不是用毛笔所写,而是颜色深红,显然是干涸掉的血迹。 皇帝一愣,仔细看了看,人名和生辰八字赫然都是康妃的! 这…… 他的脸色立时一变。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黎儿不知道这些禁忌之术,却知道康妃娘娘的心。她从未想过害您,在宫中这两年日子过得艰难,她都从未想过,何况现在一切有了转机,她还盼望着和五皇子团聚,怎么会暗害您?这样的事情根本说不通啊。” 她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脸色,继续说道:“康妃娘娘乞求的是您一切安好,布偶这一面写的是您的名字,可这一面,却是她自己的,而且是用血写成,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您应该清楚。不管这种事情能否真的应验,最起码可以看到娘娘的真心。” 康妃听到这里,眼睛睁得老大,眼角的水光一闪,紧紧抓着裙摆的手也慢慢松开,微微有些颤抖。 她怎么会听不懂,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刚才误会了孔黎儿,流行的那个蛊术,用布偶害人是不假,可是,如果布偶的双面都写上了人名,而且其中一面用鲜血写成,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的恶运都会应验在由鲜血写就的名字身上,而另一边的,只会剩下好运,也可以说,另一个人完全是替他挡了所有的灾。 康妃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孔黎儿说,那个布偶是她的。 皇帝的眼中浮现痛惜之色,上前几步走到康妃的面前,伸手扶起她,“快起来,你……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有点小脾气,还有点倔性子,朕冤枉了你,你就不能为自己辩解几句?非要把委屈都受着?” 康妃许久不曾得到皇帝这样的温情,她心绪难平,眼中的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行了个礼道:“臣妾有罪,让皇上生气了。” 皇帝急忙扶住她,“唉,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孔黎儿微笑道:“娘娘,您这事儿做得太隐秘,要不是韦妃娘把布偶扔过来,我刚好捡起,也不会看到后面还有字,您打算什么时候为自己辩白啊?” 她这么一说,韦妃的脸上更加尴尬,也提醒了皇帝,康妃这事儿做得隐秘,对谁也没有说,又是谁把消息透露给皇帝的?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正在这时,有一个侍卫快步跑了进来,到皇帝面前行了礼道:“启禀皇上,乐贵妃求见。” 孔黎儿一听,脑袋有点大,乐贵妃……? 这是个什么人物?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个乐贵妃啊?而且,之前韦妃还是贵妃的时候多么嚣张啊,俨然宫中她自己独大的样子,也没有听说有谁和她平起平坐啊,更何况,去过太后那里几次,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乐贵妃。 这人……怎么好像平空冒出来似的? 皇帝的脸色略一沉,孔黎儿发现其它的人,特别是康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 她隐约觉得,这位乐贵妃,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让她进来吧。”皇帝吩咐一声说道。 侍卫起身快步离去,孔黎儿注视着门口,期待着这位乐贵妃闪亮登场,贵妃……怎么着也得是一身贵气吧?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甚至是大跌眼镜的是,一共进来了三个人,左右各一个宫女,中间搀扶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穿素衣,一身月白色裙子,没有任何装饰,慢慢的一步一步走来,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嘴角都是微微泛紫,整个人毫无生气,头发倒是梳得整齐,这一个人的精气神儿,全在这头发上了。 孔黎儿心中愕然,这位别说是贵妃,这几天她见过的哪一个答应常在都要比她强。 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她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间,三个人已经到了近前,飘飘悠悠就要下跪,皇帝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不必多礼。”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孔黎儿看着中间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怎么也无法想象,她会是什么贵妃之尊。 皇帝慢慢吐了一口气,但声音仍旧有些凉,问道:“你怎么来了?” 乐贵妃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转了转方向,对着康妃行了个礼。 康妃双手紧握,像是十分矛盾紧张,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乐贵妃做完一个动作,喘了半天的气,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是来请罪的。” 皇帝的眉头一皱,“请罪?” 乐贵妃点了点头,气喘吁吁的说道:“正是。昨天晚上,皇上到臣妾的宫中时,臣妾卜过一卦,说起永安宫会有异变。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 皇帝沉默着,目光却灼灼的盯着乐贵妃。 孔黎儿的心头忍不住狂跳,她听得清楚,脑子里却有些糊涂,乐贵妃说什么?卜了一卦?她的意思是,永安宫外面的事情,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她卜算出来的? 这……可能吗? 乐贵妃面色平静,目光也坦然的很,回望着皇帝,语气里有些愧疚,“臣妾无能,泄露天机太多,最终导致身子成了这般模样,虽然这几年很少卜算,但……每次都与宫中的大事有关,这一次,臣妾没有料到会失手。” “失手?”皇帝反问道:“失手是何意?” 乐贵妃突然气息不稳,宫女扶着她喘了一阵子,那模样不像是装的,她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前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 皇帝最终不忍,对一旁的太监说道:“赐座。” 乐贵妃又要行礼谢恩,皇帝摆了摆手,让她坐下,她坐着休息,又喝了半杯水,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孔黎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会引出一个乐贵妃来,这算什么?神算子? “怎么,怕了?”萧岩锐突然问道,他的声音很低,只够他们俩人听得到。 孔黎儿咧了咧嘴,没有笑意的笑了笑,算是回应了他。 萧岩锐却没有打算结束谈话的样子,“有件事情,你没有向我交待。” 孔黎儿纳闷,“什么事?” 萧岩锐盯着她,目光深沉,像是直直看入她的眼睛里,不带一丝迂回,但他没有说话。 孔黎儿心里郁闷得不行,搞什么啊……有什么话直接说呀,这太子殿下出门一趟回来性格更怪异了,不但说话怪,连行为也是怪怪,盯着人家看什么,难道真的以为眼睛会说话? 简直莫名其妙。 “怎么?太子殿下不会是中毒了吧?突然哑巴了?”孔黎儿问道,她就是故意气萧岩锐,看到他黑脸,心里就觉得痛快。 萧岩锐还没有说话,安王也凑过来说道:“太子妃,您对康妃娘娘可是真心实意的好啊。” 他这话说得意味不明,极耐人寻味,虽然没有说出孔黎儿把原来的布偶替换了的事实,但也足以引起别人的其它想法。 尤其是,萧岩锐听得真切。 孔黎儿暗自咬牙,几乎可以认定他就是故意的,短促的笑了笑,说道:“安王殿下这话说得好奇怪啊,本宫住在这里,人家是主人,自然是应该多多互相照顾的,难不成安王殿下不愿意宫中和睦吗?” 她顿了一下,不等安王回答,声音又低了几分说道:“安王殿下的小贡桔方子,究竟是什么呢?说出来让本宫参考一下。” 安王微微眯了眼睛,眼中的笑意更浓,他伸手把一张纸拿出来递给孔黎儿,“太子妃愿意看,拿去。” 孔黎儿倒愣了,真有?人 她本来以为安王就是找了个借口,不会有是真的,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看,萧岩锐伸手拿了过去。 “你……” 孔黎儿话刚到嘴边,萧岩锐慢慢开口说道:“本宫这几日嗓子养,也需要调理。” “……” 他们三个这边暗涌机锋,那边乐贵妃的情况已经缓和了不少。 乐贵妃低声说道:“皇上,这次臣妾真的大错特错,今天一早臣妾就觉得心神不宁,这种情况……很少有过,这一次来得很猛烈,让臣妾坐立不安。所以,方才又卜了一卦,细看之下不禁大惊。” 她让两个宫女扶着站起身来,对着康妃行了个礼,康妃急忙侧身避过,“姐姐这是做什么?” “妹妹,”乐贵妃的脸上浮现痛色,声音也有些悲伤,“是姐姐对不住你,这一次卜算,有失偏颇,让你受了委屈,今天卦象上显示,你是为了皇上,才自行揽了灾祸……” 皇帝一听,脸上几分动容,转头看着康妃,眼睛里多了几分深情,看样子是完全相信了刚才孔黎儿的说辞,相信康妃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 孔黎儿看着乐贵妃,心里疑惑重重,脑子有些发晕,这事儿……太怪异了。 帮助康妃暗中处理这事儿,她谁也没有告诉,连布偶也是亲手做的,至于那个什么血更是没有的事儿,做做样子而已。 就算是安王含沙射影,但是他也只是猜测,毕竟共同经历了,一想就能想得到。 可是……这个乐贵妃是什么想得出来的?还来得这么巧,难道真的是算出来的? 孔黎儿这个不信鬼神的人心里表示不服,可是……她转念又一想,自己一个现代社会的大活人都能魂穿,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但是,乐贵妃如果真的能算,那怎么算不出,这布偶是假的,是自己做的,而不是什么康妃为了皇帝做的?自己说的明明是假话啊。 不行不行……孔黎儿觉得自己有些晕,绕不出来了。 但是她总觉得这个乐贵妃,处处透着一些诡异,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康妃抿了抿嘴唇,对着乐贵妃行了个礼说道:“姐姐快别说了,妹妹不敢怪姐姐。姐姐身体一直不好,还关切着妹妹,妹妹……实在是有愧。”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乐贵妃,你先回宫休息吧,晚些时候朕再去看你。” 乐贵妃行了礼,“臣妾告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孔黎儿看着乐贵妃又被人搀扶着慢慢离去,她的背影纤瘦,不住的咳喘,听得人心口都有些发堵。 这是什么状况?她实在些理不清头绪。 院子里刹那间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这安静里透着些许的怪异,孔黎儿悄悄看了康妃一眼,康妃的脸上并没有事情结束的欣喜,而是略微有些愣神,脸色也有些苍白。 皇帝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说道:“康妃,委屈你了。” 康妃看着皇帝的手,睫毛微微一抖,嘴唇慢慢抿了抿,涌出来的喜悦之情都被压在这一抖和一抿里了。 “皇上不用这么说,能为皇上解忧,是臣妾的福气。”她轻施了一礼说道。 皇帝伸手扶起她,笑容里多了几分暖意和欣赏,他想要说什么,大概又觉得周围还有好多人,便回头看了看众人,“没事就都退下吧。” “是。”一院子的人,莺莺燕燕行了礼陆续退了出去。 韦妃慢步上前,行着礼说道:“皇上,臣妾那里还留着内务府送来的血燕没有舍得吃,听闻皇这几日操劳,天气又燥得很,臣妾炖了血燕,请皇上今天晚上过去尝一尝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的心意朕领了,不过,最近的确繁忙操劳,感觉累得很,今天难得有空,既然来到了康妃这里,就不想再来回奔波了,朕瞧着你的气色也不太好,那血燕你就自己吃了吧。” 这就是赤果果的拒绝了。 孔黎儿暗自叹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不对,这些女人的境遇转变根本用了三十年,甚至连三年都不用。 用一个男人的心来堵自己的日子,把全部的身心都押在上面,和众多的女人抢一个男人,尼玛,这日子不死也得疯。 忽然想到她的身份,太子妃……将来如果萧岩锐登基为皇,那自己岂不是皇后?到那时候……我的天,这日子岂不是和那些个女人一样了? 不,不,不行,那可受不了,还是抓紧时间挣钱吧,等到事业做得足够大,钱足够多,就赶紧溜之乎,把那个渣太子炒之。 萧岩锐侧首看着孔黎儿,见她眼睛放光,一个劲儿的乱转,像是一只在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他心中暗自好笑,也觉得十分有意,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对孔黎儿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男女之间感情,往往是从对对方有好奇感开始的。 孔黎儿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妃嫔陆续退了出去,她不禁有些懊恼,得,好端端的生意被皇帝给搅了。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康妃说道:“皇上要留下吗?” “当然,”皇帝点了点头,“君无戏言,朕说了要留,当然算数。” 韦妃在一旁听了,如同刀割心头肉一般,恨意翻涌如浪,但也只能生生忍下去,没有一点办法,她福了福身,转身向宫门外走去。 杏娥急忙快步追上,跟在她的身侧垂首不语,光线从她的身上落下,在地下投下一条影子,看上去分外落寞。 孔黎儿的眼皮跳了跳,心头略有些不忍,她终究还是不够狠心,对于这些看似风光实则可怜的女人,她总是能够泛起同情之心。 悠悠叹了一口气,这股子情绪还没有过去,忽然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康妃微笑着对皇帝说道:“皇上,太子妃这两日在臣妾的宫中帮了不少的忙,还帮诸位姐妹解决了很多难题,实在辛苦得紧。” 皇帝一听这话,立即转头看向孔黎儿,他之前没有注意,现在这么细细一看,觉得孔黎儿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想起连太后也说过,孔黎儿比之前更懂事,而且变得聪明得体了许多,连连亏称赞是朝廷之福。 皇帝不禁点了点头,他也清楚,今天的事儿多亏了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康妃说得有理,太子妃的确辛苦,朕听说你还接下了迎接圣苗使团的任务,怎么样?还能忙得过来吗?” 孔黎儿心中暗道,这都是小意思,不过是些小儿科,宫里的事儿是小,我能趁着这个机会建立人脉,发展事业是真。 但她嘴上不能这么说,急忙施了礼,语气真诚的说道:“能为太后和皇上分忧,是黎儿的荣幸,也是分内的事,不敢说辛苦,什么也能受得住。” 皇帝听了心花怒放,康妃又帮衬着说了几句好话,皇帝高兴的说道:“好,传令下去,赏太子妃珍珠十斛,上等绸缎二十匹,金银首饰各十件。其它的小玩意儿……就由康妃看着赏吧。” 孔黎儿又惊又喜,皇帝没有白搅了自己的生意,这么一回报,可比一下午的诊金多多了,而且…… 她的眼珠转了转,今天皇上在这里留了宿,那些女人肯定都会得到消息,到时候都会觉得康妃是变美了,才能重新挽回皇帝的心,而且,皇帝经常来,那些女人肯定也得变着法子来,来了就要消费。 不错,不错,丢了芝麻捡了西瓜,也算是赚了。 她急忙谢了恩,眉开眼笑的退回自己的房间。 安王也早告退走了,萧岩锐却没有走,见孔黎儿要回偏殿,他也跟了上来。 “太子殿下有事儿?”孔黎儿回头看着他问道:“噢,对了,青月呢?把人还给我吧。” 萧岩锐没有立时回答她,径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眼风一扫,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铭儿。 铭儿立即会意,抿了抿嘴唇,低头说道:“太子妃,奴婢去看看外面的号牌都收拾干净了没有。” 孔黎儿还没有答应,她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哎……这个丫头,孔黎儿翻了翻了眼皮,“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吧,人都被你支走了。” 萧岩锐掀袍子坐下,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怎么是本宫支走的,分明是她自己出去的。” “你……”孔黎儿鼓着腮帮子正要反驳,萧岩锐的目光突然凛冽,声音冷然道:“你是怎么认识安王的,何时认识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孔黎儿看着萧岩锐的神色,听着他的问话,心里渐渐冒出火气来。 冷笑了一声问道:“太子殿下,此话何意啊?审问我?” 萧岩锐见她竟然恼了,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复杂的意味漫上心头,他握着杯子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微荡的水纹,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孔黎儿几乎没有听到,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做该做的事。” 萧岩锐立即反问道:“什么是该做的事?” 孔黎儿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侧首看向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奉太后的旨意做好迎接圣苗使团的事情,帮助各位妃嫔娘娘做更好的自己。” 萧岩锐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晶亮,像是天边最亮的星,那一束光,忽然照入他的心底某一处,原本黑暗的深处亮了亮。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有些不习惯。 转过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微微用力握着杯子,指尖有些发白,他沉声说道:“后宫和前朝分不开,朝堂风云诡异,后宫则是杀人不见血,别以为那些女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她们阴毒起来,比男人更甚。你最好不要过多的介入,否则的话……” “否则如何?”孔黎儿反问道:“否决有可能站错队,坏了你的大计吗?太子殿下,人心是难测,但并不是人人心里都想着飞黄腾达,并不是人人都想坐上那个位子。”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心里微微泛起怒意,又有几分苦涩,这种滋味很难形容,也让他有些难受。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孔黎儿也回望着他。 他的眼底一层层蒙上冰霜,黑而冷,良久,他微微勾唇,浮现一丝冰冷的弧度,“噢?那你倒是说说,康妃的五皇子岩真,还有安王,都是什么心理?他们都是闲云野鹤,看富贵荣华如粪土的清人雅士,对吗?” 孔黎儿一愣,她知道萧岩锐毒舌,但是这样直接的质问,没有任何的怼她,甚至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当然知道,宫中之争,皇子夺位,向来没有那么简单,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历史她可知道不少,情况有多惨烈,书中可见一斑。 她也没有萧岩锐说的那个意思,她指的明明就是那些后宫中的女人,比如刘答应之类的,一辈子熬着,没有依靠,只能眼巴巴的盼着皇帝多看几眼,等到皇帝一死,她们的明天是什么样,出路在哪里,这都是未知。 怎么……萧岩锐绕到五皇子和安王身上去了? 她一时语结,想着要怎么解释,萧岩锐已经站了起来,语气淡漠如水,“康妃可以高兴了,五皇子可能不日便将回京,至少凉州一劫是躲过去了,还有安王……哼。” 他冷哼了一声,后面的事没有再说,顿了一下说道:“不要小看康妃,能坐到妃位,生下皇子,又平安长大,能隐忍这么多年,在韦妃盛势之时都没有能把她怎么样,这样的女人能是简单的人吗?孔黎儿,本宫念你还有太子妃之名,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太子妃的国丧大礼可是很费钱的。” 他说罢,没有再作停留,大步走了出去,留下孔黎儿自己在那儿呆得瞠目结舌。 好半天孔黎儿才回过神来,我靠……她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这位太子爷发的什么疯?好好的扯什么太子妃的国丧大礼? 啊呸呸呸!老娘还想着多活……不对,被气糊涂了,还要长命百岁,还想赚大钱和你罢婚不用再看你的臭脸呢,还想找到回去的路过我的文明方便日子呢,还要顺便拐你一些古董文物回去呢,把值钱的都带走! 她气呼呼的想了半天,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喝了一通,仍旧没有感觉缓解。 不行,她得出去走走,不然要爆炸。 皇帝还在康妃那里,她也不好去找康妃,想了想自己走出宫门去外面转转。 她对宫里并不熟悉,索性就随心情,觉得哪好就往哪里走。 走了一段路,穿过几个月亮门,忽然听到有轻微的水声,她顺着声音过去,果然看到一处水塘,说是水塘,远远望去一眼望不到边,湖水青绿,碧波微荡,两边树木枝叶倒映水中,让人一看便觉得心神宁静了不少。 孔黎儿长吐了一口气,在水边捡了几个小石子朝着水面扔出去,一路溅起水花,她忍不住笑了笑。 忽然想起另一个点子,觉得比较可行,接下来一定要实施一下。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有人一声低笑,“太子妃只顾着自己痛快,惊扰了我的鱼儿了。” 孔黎儿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在一块大石头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人,倚着石头,手里拿着钓竿正在钓鱼。 正是安王。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色锦袍,乌发垂在肩头,丝丝随风飘动,黑白交映,这么朴素的颜色竟然生出一种高远飘渺的意味来。 他微微笑着,眉眼温润,嘴角翘起,看起来温润如玉。 孔黎儿忽然觉得,他的笑意像是春风一般,柔柔的,痒痒的,带着一点暖,把她心底的烦躁抚平了。 她笑了笑,扔了剩下的几块石子,“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安王摇头说道:“无妨,你开心就好。” 孔黎儿莫名有些心酸,这句话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么久以来,她有过紧张和害怕,面对生死追杀,不怕是假的,但也只能咬牙扛着,忍着,自己一路挨过来。 有人对她恭敬,有人对她服从,有人在意她的冷暖饥饱,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你开心就好。 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孔黎儿却觉得无比窝心,原来还有人在意她的心情,在意她的委屈。 见她沉默无言,安王歪头看过来,“太子妃怎么了?在宫中不习惯?受了委屈?” 孔黎儿吸了吸鼻子,走过去说道:“没事儿,谁能让我受委屈,哎,你钓到几条鱼了?” 她说着,伸手去掀一旁的水桶盖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孔黎儿的手指刚刚碰到桶盖,安王忽然一甩袖子,她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拂开了她。 不大,却足以让她的手失了准头。 孔黎儿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尼玛……这就是气功?隔山打牛? 她愣神的功夫,安王已经收了竿,微笑着说道:“抱歉,怕里面的鱼跳出来吓到你。” 他说着,慢慢打开盖子,孔黎儿往里一瞧,果然有两条鱼撒欢的一跳,溅了她一脸水。 “哇,你钓到这么多?”她又惊又喜。 安王把桶盖放到一旁,微笑着说道:“我没有别的爱好,也不太热闹,就钓钓鱼还合适。” 他慢慢挽起袖子,伸手入桶,准确的抓起一条肥胖的鱼,孔黎儿刚要开口说话,只见他抬手臂一扔,“扑通”一声把鱼扔入了水中。 孔黎儿一呆,“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王笑而不答,又从水桶里捞出了两条肥鱼,先后都扔回了水里,这才说道:“行了,剩下的可以吃了,太子妃喜欢吃鱼吗?可以送你两条。” 孔黎儿好奇,眼睛骨碌碌转着,“不行,你得告诉我,刚才为什么把肥鱼扔了?” 安王看着她实在好奇的样子,只好笑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那几条鱼腹中已然有了鱼卵,我不忍心而已。” 这个答案,太出乎孔黎儿的意料了,她慢慢抽了一口气,心里那股温暖慢慢放大。 “太子妃选一下,送你做鱼汤。”安王说道。 孔黎儿托着腮想了想,“王爷,不如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地解决这些鱼,怎么样?” 这下轮到安王愣,“就地……解决?” 孔黎儿把随身带着的匕首拿出来递给他,“你来收拾鱼,我来做,保证让你尝到从未吃过的美味。” 安王垂下头,看着她递过来的匕首,本来温和的笑意慢慢凝固,有些沉重。 孔黎儿心想自己哪句说错了,惹到这位爷了?没有啊…… 忽然转念一想,啊,应该是古代人比较矜持,而且算起来自己和他应该是嫂子比小叔的关系吧?的确还挺尴尬的。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收回手,安王却开口说道:“太子妃,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这种利器?” 嘎?! 孔黎儿呆了呆,什么意思?自己的关注点错了? 她下意识的说道:“这个嘛……因为经常被人追杀啊,所以,总要带点武器防身吧。” 安王的眸子猛然一缩,一贯的温润刹那不见,孔黎儿暗自抽气,果然是皇子亲王啊,这气场就是不一样啊,可以随意切换状态的。 “追杀?你堂堂太子妃,怎么会被人追杀?查出来是谁没有?皇兄怎么处置他们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根根锋利的针,扎在孔黎儿心头最痛处,细密绵长的疼痛慢慢弥漫开来。 她慢慢吸了一口气,可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怎么也按捺不下去,沉默了片刻,安王察觉她的异常,迟疑着问道:“抱歉,我刚才有些急,你现在也是皇家的人了,我们应该算是一家人,所以一时失态,还请你原谅。” 孔黎儿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睛,轻轻笑起来,“没事的。唉,我早已经习惯了,杀啊杀的,跑啊跑的,更有利于健康,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不说这个了,那个……这鱼……” “你怎么想做?”安王把她的匕首拿了过去,“我来收拾,女孩子还是要动这么危险的东西。” 孔黎儿喉咙里堵了一下,她咽了口唾沫说道:“那你等下,我去找东西。” 说罢,她提着裙摆快速的跑了。 凉风迎面吹来,忽然像是有粒灰尘吹入了孔黎儿的眼睛里,她觉得有些疼,眼珠动了动,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走到没人的地方,她蹲下抱着膝盖,眼泪无声的痛快的流,她在心里默默念道:“孔黎儿,不许哭得太久,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太矫情。” 不过几分钟,她站了起来抹干了泪,拍了拍自己的脸,捡了一些松木枝,又跑了回来。 “你这是准备烤鱼吗?”安王看着她怀抱着柴禾的样子问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没错,猜对了。” 安王翘唇笑了笑,笑意又恢复了温和,他伸手从袖子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孔黎儿,“这些,拿去用。” “这是什么?”孔黎儿好奇的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个的小瓶子,外面还贴着标签,注明了什么,一数有十来个之多。 她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字很小,但一笔一划写得十分工整,可见书法不俗的功底。 这是……孔黎儿睁大了眼睛,调料? 我天,一位皇子,竟然随身带着这些东西?想想自己让铭儿随身带着几个化妆盒,这算什么啊?人家这才叫真正的会生活。 “很奇怪吗?”安王见她吃惊,笑着解释说道:“因为我经常出门在外,游历在山水间,吃野味是常有的事,刚开始的时候如果不配上一些调料简直是无法下咽,后来次数多了,慢慢可以体会食物的原汁原味,就只放一点点盐。但是同行的不只我,还有别人,所以这些调料就一直带在身边。” 孔黎儿听了由衷地赞叹,这位安王殿下性子温和,待人细心体贴,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暖男啊。 她挑了几样调料,在安王收拾好的鱼上细细涂抹,涂抹了好之后才把松木枝点着,把鱼串起来细细的烤,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就飘了出来,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孔黎儿忍不住想要流口水,安王始终笑眯眯的,把一块锦帕铺好,用匕首把烤好的鱼肉削下来放到帕子里。 孔黎儿看着,心里却暗自想,皇子就是事儿多,不过,人家这么斯文,自己也不好意思把抓起一条来就啃。 她正犹豫的时候,安王把帕子往她面前一扯,“给你,吃吧。” 香软的鱼肉泛着诱人的光泽,混合着香气,直扑面而来,孔黎儿忽然觉得,这是自己到这个异世来吃得最美最暖的一顿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吃完鱼,孔黎儿的目光无意中往桶里一掠,发现有一道波纹闪过。 她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凑近了一看,果然还有一条鱼,不过,那鱼很小,不过小手指那么长,是淡淡的红色,在水里游得很快,尾巴很大,像拖开婚纱裙摆,挺可爱的。 “这是什么鱼?”她问道。 安王回答道:“大约是年前他们散在水塘里的鱼苗新长出来的,我刚钓上来也是觉得好看,一会放它回水塘。” 孔黎儿想了想说道:“王爷,能不能商量件事情?” 安王微微挑眉,“嗯?什么?” 孔黎儿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觉得这双眼睛真是好看,温柔的能溺人,她晃了晃心神,暗骂自己花痴。 “能把这条小鱼送给我吗?我想养它。” 安王一怔,随后说道:“好吧,不过,依我观察,这鱼的胆子很小,最好不要经常去逗弄它。” “不会,不会。”孔黎儿急忙摆手说道。 安王说道:“那好吧,稍后太子妃回康妃娘娘那里的时候,就把它带走吧。” 孔黎儿开的扒着桶看鱼,她觉得这鱼有点像自己,穿着华裳,人人都羡慕的漂亮衣裳,拥有显赫的身份和家世,却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密不透风的禁锢里,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安王似乎叹了一口气,“太子妃何时会离宫?” 孔黎儿抬头看着他,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应该要等到圣苗使团走了以后吧,太后说让我督办使团来京入宫的事情。” 她说完,注意到安王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她心中微动,试探着问道:“怎么?安王殿下不想我在宫中?” 安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映着远处落日的余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艳丽。 他苦笑着摇头说道:“太子妃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孔黎儿见他这么吞吞吐吐的,觉得他一定有话想说。 “只是,”安王最终下定了决心说道:“你务必要多加注意留神,没事的时候尽量不要像现在一样单独一个人出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远处树影在水中压大大幅的阴暗来,孔黎儿忽然觉得有些凉意袭上来,她故作轻松的说道:“王爷什么意思?怕我再被人追杀?” 安王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忽然抬起下巴仰头望天,短促的笑了一声,笑容有些意味难明,几分无奈几分苦楚。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收起笑意,说道:“王爷可是担心我在这里会遇到什么麻烦吗?比如那个布偶?” 这是两个人在自在皇帝那里分开之后,第一次谈及那个布偶。 安王握着孔黎儿的那把匕首,在手中细细的摩挲,他的声音淡淡,散在夜风里。 “就算是吧,比那个布偶匪夷所思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也会见证更多的肮脏交易,你会发现夜晚的皇宫,远不如眼睛看到的那样美,在暗影深处,藏着许多你不知道的东西。” 孔黎儿深思了片刻,看着余火未尽的火堆,慢慢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请教,不知道王爷肯不肯。” 安王点头,“太子妃说说看。” 孔黎儿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爷,乐贵妃,是怎么一回事?” 安王一怔,随即抬眼看着她,他的眸光清亮如水,清晰映着孔黎儿的脸,他看了一会儿,随即低声笑出来。 这一笑,把孔黎儿笑得莫名其妙,她忍不住问道:“我问得很好笑吗?” 安王收了笑意,转身靠着山石,望着远处的水面,月白色的袍角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似迎风而起的浪。 他再开口时,语声中似乎多了几分痛色。 “这件事情,还要从当年康妃刚刚入宫的时候说起。” 孔黎儿惊讶,这么久远?那岂不是还没有五皇子的时候? 安王道:“这应该算是宫中的秘事了,本为不应该我告诉你,可是,眼下你在宫中,而且还是在康妃娘娘那里,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毕竟宫中事情多变,人心难测,省得到时候深陷其中却不自知。” 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中听上去很动听,有点儿像广播里的什么夜话之类的节目,孔黎儿觉得自己有种搬着小板凳听故事的错觉。 但是,孔黎儿却从这里面听出几分悲凉,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冷意。 她感觉自己可能会听到一个特别劲爆的故事,她做了心里准备,好奇的猫爪子轻轻挠着她的心,有点兴奋有些激动。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安王的第一句话就惊到她了。 安王说,康妃和乐贵妃是亲姐妹。 孔黎儿独自出来吃鱼听故事,过得挺快活,她早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她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告诉,根本不知道现在铭儿正在四处找她。 铭儿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眼看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但是因为皇上在康妃的宫中,她也不敢惊动,思索再三,只能一咬牙自己出来找。 可是,她之前也很少来宫里,更没有独自行动过,走出没有多久就迷了路,别说找孔黎儿了,连她自己都回不去了。 铭儿四处乱走,越走越急,越急越找不到,正在慌乱无处择路的时候,前面隐约有灯光,她情急之下奔着那盏灯光过去,想着有灯就有人,问一问也好。 她越走越近,黑暗中渐渐显出轮廓来,原来灯光来自不远处树丛后面的一个凉亭。 凉亭中有两个人,正在低声说话,声音不高,铭儿见这种情况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前,她隐约觉得,亭中的两个人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 正想悄然离开,忽然听到那个女人说道:“……正在头疼,太子妃……迎接……” 那声音断断续续,但是,铭儿还是捕捉到了“太子妃”三个字。 听到这个,铭儿忍不住心头一跳,立即决定不能走了,必须留下来听个清楚。 第一百四十六章 铭儿小心翼翼的把身形藏好,她躲在暗处,周围一点灯光也没有,根本看不到她。 透过缝隙,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这才看清楚,远处的那个亭子非常的破旧,像是年久失修,这里的花草长得也十分杂乱,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难怪这两个在这里躲着偷偷见面,也不怕别人看到。 不过,今天铭儿误打文误撞,也算是巧合了。 她很快认出,那个女人正是韦妃身边的杏娥,而那个男人身穿着黑色连帽披风,帽子扣在头上,实在看不出来是谁。 她咬着嘴唇,摒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仔细的听着。 只听杏娥说道:“今天又发生这么档子事儿,本来还以为康妃得意不了几天就要垮了,没有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娘娘现在生气得很,今天晚上气得都没有吃晚膳。” 男子沉吟了片刻说道:“康妃最近转了运气,五皇子的事情似乎也有了转机,这其中……” “这其中都是太子妃在一旁相助,”杏娥有些气愤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太子妃究竟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还真想让五皇子回京不成?当初……娘娘可以花费了大心血的。” 铭儿瞪大了眼睛,她心跳得飞快,难道说…… 男人摆了摆手,“先别着下结论,我看未必,五皇子虽然才能不高,但也是皇帝的亲子,康妃若是人得宠之日盛,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懂,太子更懂,他肯定不会同意太子妃这么做。” “可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杏娥气急败坏的说道:“您是不知道,这个太子妃……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为得狡猾奇怪得很。” “噢?”男人诧异,“变得不一样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你好好说说。” 杏娥哼了一声说道:“这是她近期第二次入宫,上次来就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如果没有她,娘娘也不会被降了位分,这才安生了几天,她又就来了,而且这次还要留很长的时间,这不刚来就把康妃弄进永安宫了,而且还想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法子,拉拢那些妃嫔,现在人人都夸她呢。” 男人沉默了片刻,“你说,她拉拢妃嫔?” “是的,”杏娥点了点头,“又是开方子,又是给什么保养皮肤的东西,后宫中的女人不就争这点容貌吗?可也怪了,先是纯贵人,再是康妃,都是用了她的法子之后,变得很美。” 男人没有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铭儿看不见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四周风声微微,铭儿心中又急又怕,不知道孔黎儿回去了没有,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谈到什么时候。 良久,男人说道:“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在娘娘身边小心伺候,你要的东西,我会尽量找。” “好。奴婢记下了。”杏娥福了福身,拿起放在一旁灯笼,慢慢转身走出亭子。 那个男人看看四周无人,身形一跃,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铭儿不禁有些懊恼,这么半天也没有看清男人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样子。 凉风嗖嗖刮过,铭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汗,现在风一吹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慢慢从树丛后面出来,想着快点去找到孔黎儿,把自己听到这些告诉她,慢慢往后退着,忽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她急忙转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孔黎儿坐在水塘边,还在听安王讲那些过去的事情,她的心潮一浪一浪,如同潮水奔涌,虽然没亲身经历过那些事,但是身处在这种环境里,要比之前看史书的时候还要更有感触。 正听得入迷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冷声说道:“安王,这个时候在这里说这些事,不太合适吧?若是被父皇知道,也不怕坏了规矩?” 安王停下,转头望过去。 孔黎儿不用看也不知道是谁来了,她心里暗自生气,好好的听八卦也被人打断,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眼啊,是不是非得和自己过不去? 她坐着没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头也没有回。 萧岩锐扫了她一眼,迈步走过来,安王行了礼道:“皇兄。”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目光在周围掠过,未燃尽的火堆,还有鱼骨,空气中淡淡的鱼肉香气,还有孔黎儿泛着油光的嘴唇,每一样都在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看罢多时,轻轻笑了笑,语气中略带了几分讥诮,“本宫记得安王自小不食鱼肉,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个习惯竟然也改了?” 孔黎儿一怔,什么?安王不吃鱼? 呃……这下好像……似乎…… 安王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说道:“多谢皇兄还惦记着,这么一点儿习惯,皇兄竟也记得如此清楚。我的确不吃鱼,不过,还是爱垂钓。恰巧太子妃偶遇,我没有什么可做为见面礼的,便自问太子妃可否爱吃鱼,就一时兴起在这里烤了。” 孔黎儿听得清楚,心里诧异又温暖,明明是她主动说要吃鱼的,还提出来在这里烤着吃,现在安王主动把责任揽了过去。 她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走到萧岩锐的面前说道:“鱼是他钓的,柴是我捡的,火是我点的,鱼是一起烤的,然后我吃了,太子殿下,这几条鱼的来龙去脉我交待过了,够清楚吗?要不要给你带回鱼骨去研究一下?” 她的语速飞快,眼睛里带着三分怒意,萧岩锐眯了眼睛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气氛立时有些紧张,气压也瞬间降低了不少。 安王听到孔黎儿的那些话,也有些诧异,微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目光悄然在她和萧岩锐之间一掠。 萧岩锐的脸色阴沉,眼睛里似跳动着火苗,他慢慢向着孔黎儿逼近,安王见势不妙,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皇兄,您听我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孔黎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萧岩锐也没有等安王说完话,袖子忽然一甩,周围忽然起了一道风浪,安王没有防备,不由得像后一退。 与此同时,萧岩锐另一只手把孔黎儿的衣领抓住,连人带衣服都抓得离了地。 孔黎儿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晃,随即就像撞到了肉墙上,鼻子都被撞得酸痛,眼睛里的泪差点流出来。 她不断的抽气,想说出话都说不出来,耳边只听萧岩锐说道:“安王,这一次本宫不和你计较,但不准有下一次。等时机到了,有些事情本宫自然会告诉她。” 他说罢,脚尖一点,身影如同展开翅膀的大鸟,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安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夜空,微微侧首,看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丫环。 “你是何人?”他问。 铭儿脸色发白,急忙行了个礼道:“回王爷,奴婢是太子妃的丫环。” “嗯,”安王点了点头,“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家太子妃,”他顿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最终还是说道:“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本王。” 铭儿不敢随意答言,只行了个礼,告退转身走了。 她走出很远,才敢松一口气,今天晚上太……惊险了,先是看到杏娥和陌生男人私下见面,谈论太子妃,随后又撞上太子,被他送回去的时候又看到太子妃和……安王,这…… 唉呀,这可怎么好? 铭儿心惊肉跳,脚步加快,生怕孔黎儿会惹得萧岩锐动了大怒,受到伤害。 安王站在原地,垂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地上的火堆已经被刚才太子那一下灭掉,只剩下淡淡的青烟,鱼骨还在,想着刚才孔黎儿在这里吃鱼的样子,他不由自主的勾唇笑了笑。 走到水桶边,俯身看着水中游动的小鱼,这鱼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欢快的游,时不时吐个泡泡,大大的尾巴扑散开来,有些妖冶的美。 孔黎儿似乎很喜欢这鱼,只可惜刚才没有来得及带走。 安王把桶盖子盖好,提了水桶慢慢往前走去。 孔黎儿被萧岩锐拎着走,鼻子酸疼,衣领也被抓得难受,简直形象全无。 她也豁出去了,压抑了许久的怒意和委屈都在今天晚上爆发出来,她盯着萧岩锐的侧脸,月光下那线条精致,薄唇微抿,乌眉挑起似剑,长长的睫毛卷翘,真是长得英武帅气。 只可惜,她现在只想挥拳狠狠的揍,把这张脸给揍得变形才解气。 她让萧岩锐放她下来,萧岩锐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嘴唇抿得更紧,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孔黎儿急了,也不顾及别的了,现在尊严受到挑衅,面子形象什么的完全是狗屁,她抬腿冲着萧岩锐踢过去,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她不禁有些傻眼,自己的腿也不算短啊,怎么就够不着她? 低头看了看,她这才想起来,都被气懵了,自己穿越到孔黎儿身上,这副身子大概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子不算娇小但和萧岩锐比起来还差不少。 “萧岩锐,你想干什么?”孔黎儿大声叫道:“有种你放下我,咱俩单挑,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我告诉你……” 她还没有说完,萧岩锐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从这一眼中,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货…… 念头还没有闪过,忽然间像是有股气迎面扑过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股气浪已经过去,但是她惊异的发现,自己干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萧岩锐。 萧岩锐冷声说道:“你太吵了,有损太子妃的形象,所以我要让你安静一会儿,不然惊动了别人,传出去说你无德坐上太子妃的位子……” 孔黎儿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心中大骂,那自然是最好,正好不坐!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岩锐却不再多说,只一路向前走。 孔黎儿感觉走了不近的路,怎么还没有到?她急忙转头四看看看,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陌生,完全不是去康妃永安宫的路! 尼玛……这是哪儿?这家伙想干什么?不会把自己带到暗处给灭口吧? 她的脑海中不禁想起医学院里的那些标本和尸体,“唰唰唰”想起一万种死法,还有好像……有一本还是什么的,叫“满清十大酷刑?” 想着这些,她的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她的眼珠快速的转着,身份可以不要,但是命可不能丢,不行,得赶紧想想办法。 她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这里的灯倒是不少,但是这种古代的灯在院子里根本就……这里又太宽大,走廊楼台什么的都差不多,根本无从记起啊…… 孔黎儿欲哭无泪,正在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萧岩锐转过一个月亮门,眼前突然变得豁亮,这里挂着很多盏灯,犹如坠落的繁星,纷纷孔黎儿这时候心情烦躁着急,也不禁被突然出现的美景惊得呆了呆。 穿过灯海,眼前出现高高的台阶,一座宫院屹立在台阶之上,从下往上望去,颇具威严,孔黎儿清楚的看到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 东宫。 她愣了愣,这是……萧岩锐的住处? 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想着,把自己给xx的oo了? 他是太子,自己是太子妃,要是真的……似乎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对? 苍天啊——孔黎儿几乎要含泪望天,要不要这么惨? 她提着心,萧岩锐提着她,一路进了宫院,迎面有个宫女迎上来行了礼,目光一掠,看到他手里的孔黎儿,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 不过,只是一瞬,这宫女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孔黎儿倒抽了一口气,萧岩锐手下的人……果然都是变态。 真是大变态教出无数和小变态。 她心里无声骂着,忽然听到萧岩锐对那个宫女说道:“准备洗澡水。” 宫女垂首称“是”,随后快步退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准备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路上灯火通明,孔黎儿观察着四周,心里暗自赞叹,这太子也太奢侈了,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比康妃那里大多了,还点这么多灯,简直就是费电。 噢,不对,费蜡。 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其它的,萧岩锐手一松一推,把她推到了一旁的榻上。 孔黎儿根本没有防备,被她推得往后一仰,她暗骂了一声,立即翻身坐起来,刚坐到一半儿,萧岩锐手指一翻,有个什么东西扔过来。 “啪”一声,正砸中孔黎儿,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动不了了。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点穴? 尼玛!要逆天了哇,不是说这种东西是小说编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吗?为什么这个男人会! 她在心里超级无敌骂,只可惜人家根本听不到,她用眼角的余光盯着他,但这样的角度表示眼睛很酸的说…… 萧岩锐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起来,孔黎儿气得发抖,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倒喝起茶来了。 等等,他过来了,过来了,他要干什么? 他要是敢动自己,就……咬舌自尽! 萧岩锐慢慢走到孔黎儿的面前,她这个姿势的确有些怪,他知道她在偷偷观察他,她也很生气,鼓得跟小鱼似的腮帮子就说明了一切。 萧岩锐十分气恼,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特别是在看到孔黎儿和安王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安王倚石而立,轻声慢语,那些充满血腥算计的宫庭秘事娓娓道来。 而孔黎儿手托着腮,仰望着他,精致的小脸上充满期待,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天边最亮的星辰。 曾经……这样的星辰,不是只在他的夜空里眨吗? 这种滋味,没有办法形容,最初孔黎儿刚进京的时候,他几番试探,孔黎儿美则美矣,但是在他的眼中还缺美人么?对于这桩婚事,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所看中的,还是孔帅手里的兵权和威望,虽然坐镇东宫,但是,朝堂之事谁能预料,要想站得稳就更加别人的支持。 所以,对最初的孔黎儿,他经常去探望,但并未入亲,更多的像是过场,像是办得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噢,应该是那个夜晚,孔黎儿病了一场,再醒之后,眼神出奇的清澈,之前的孔黎儿几乎不敢正眼看他,但偶尔的一眼里装着什么他不是不知道。 从那时起的孔黎儿眼睛闪亮,却再没有他了。 他最初并不在意,究竟是什么从时候开始在意的? 他想不起来了。 孔黎儿不知道他心里的波动,只见他站在自己面前半天没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种未知的危机感最是折磨人,她忽然想起那个河南人被枪决总是遇上臭子的段子,不知道怎么的,本来特别紧张,突然又想笑了,没有控制住微微抿了抿嘴唇。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微微怔了一下,他捕捉到了她的这个微笑,像是忽然看到一对春花盛开。 正在这时,之前的那个宫女走进来说道:“殿下,水准备好了。” 萧岩锐收回心神,点了点头,伸手拎起孔黎儿的衣领,往外面走去。 孔黎儿心里狂叫,你倒是解开我的穴位啊,现在这种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木雕泥塑啊,真是丑得不能再丑…… 可她动不了说不了话,巨大的无奈笼罩着她。 萧岩锐走上回廊,到了后面的一层院子,孔黎儿眼睛一瞄,这里的景色还不错,隐约听到像是有水声,她心里纳闷,咦?还有水声……这得是多么大的澡盆? 她还没有想明白,忽然觉得自己被扔得腾空而起,紧接着“扑通”一声。 浑身瞬间湿透,热水浸过皮肤,孔黎儿意识到,她、被、扔、水、里、了! 气得真是想骂娘,她想都没有想,双手掐腰,怒声说道:“尼玛……” 咦? 她惊异的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能动了? 她立即往后退,但是在水里,根本没法加快,而且衣服裹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嗯?你说什么?”萧岩锐听到她被解开之后的第一句话,不知道是自己没听清,还是听错了,反正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孔黎儿气得喘着粗气,真想狂揍这家伙一顿,把他骂个狗血喷头,但是……一想到刚才那种不能说不能动的难受感,她又只能忍住。 算了,不能吃眼前亏,这家伙太邪乎,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她暗自动气,再加上热水一泡,脸蛋泛起红润,看上去十分娇艳可爱。 萧岩锐微微转开目光,冷声说道:“洗,好好把你的脑子洗洗,记住什么事猜该问,什么事该听。” 孔黎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瞬间被燃爆,她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什么事能问,什么事不能问,不如太子殿下您给打个样儿?” 萧岩锐慢慢说道:“比如,本宫的喜好,厌恶之事你就要记住,再比如,与你无关的事情就不要多问,安分守己就好。” 孔黎儿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这算什么玩意儿?仆人?奴隶? “殿下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孔黎儿说道:“我脑子有毛病,这么难的东西记不住!要不然这样,你觉得谁脑子好使,能记得住,就娶进来,我甘愿相让,怎么样?” 萧岩锐的动作一滞,他转头看向孔黎儿,“你再说一次。” 孔黎儿双手环胸,抬着下巴说道:“我说,你觉得谁好,看着谁满意,就让她来做太子妃,我就离开得远远的,不再碍你殿下的眼,如何?” 萧岩锐没有再说话,脸色阴沉如铁,目光幽深如海,似有层层怒浪翻涌。 孔黎儿喊完,也多少有些后悔,真是的……和他逞什么强?现在被他制住逃不了不人说,就算是走了,自己还没有那个实力远离他呢。 但话扔出去了,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她僵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岩锐,双手紧握,以防他突然袭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孔黎儿没有想到的是,她憋了半天劲儿,萧岩锐冷冷注视了她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是……什么套路? 她不禁有些懵。 她往池边走了走,这时才看清,这池子很大,四周池壁上还有浮雕,两头有叫不上名的兽像张着嘴,从里面流出水来。 她微微放松了一下,慢慢感觉这热水还真是挺舒服的,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异世以来,就没有痛快的洗过澡,在孔府的时候也是用木盆,那种感觉和浴缸没有办法比。 现在这个池子……倒是奢侈级别的享受啊。 只可惜,这种情况下,孔黎儿根本不敢脱掉衣服,万一萧岩锐再走进来怎么办?他还以为自己勾引他呢。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水。 孔黎儿心里痛恨不已。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嗯?又来了? 孔黎儿立即起了戒备,不过——她很快听出,这不是萧岩锐的脚步声,声音很轻,步伐很小,隐约还有环佩叮当的声音,是个……女人? 果然,片刻之后,她一抬眼,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步态端庄,这不是……那个宫女吗? 宫女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什么看不清楚,她走到池边,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嘎?这是什么套路? 孔黎儿看着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何人?” 宫女垂眸,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回太子妃,奴婢枫落,是东宫的掌事宫女。” 掌事宫女……就是管事的喽?不过,刚才一路进来,似乎除了这个宫女之外,也没有看到别的。 现在想起来,这个东宫,感觉空荡荡的。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枫落不动,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是太子的吩咐,奴婢不敢违抗。” 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太子的吩咐,你是伺候他呢还是伺候本宫,本宫说不用了,那就不用了。” 枫落回答道:“奴婢是东宫的掌事宫女,自然以太子殿下的命令马首是瞻,不敢大意。” 孔黎儿挑了挑眉,哟呵,这意思就是说,她不会听自己的呗?这宫女挺厉害啊,竟然直接怼回来了,就连太后身边的胡嬷嬷都没有这么跟自己说过话呢。 孔黎儿看着她说道:“好啊,那你请太子来,本宫亲自跟他说,你不是听他的吗,他听本宫的。” 枫落神色八风不动,回答道:“太子殿下不在,已经出宫去了。” 什么?孔黎儿一呆,心想,真的假的?不会是骗自己呢吧? 她摆了摆手说道:“别骗本宫,让他来。” 枫落抬眼看了她一眼,“回太子妃,太子殿下的确已经出宫去了。” 孔黎儿观察她的神色,不像是假的,而且,宫女一般不敢说这种谎。 她心里有些高兴,这么说……自己可以好好洗个澡了,来都来了,不洗白不洗,怎么也得问他要点利息。 不过……这个宫女杵在这里,怎么都没法自在,太别扭了。 孔黎儿想了想说道:“那个……你去帮本宫拿洗澡用的东西来。” 枫落转回身,把托盘递过来,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 孔黎儿心里暗道,真是早准备好了啊。 她摆手说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枫落说道:“太子殿下让奴婢伺候您沐浴。” 孔黎儿一口气没上来差点闷死,她噎了一下说道:“就是洗个澡,有什么伺候的?不用还不行?” 枫落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孔黎儿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靠……这都什么人啊? 她一咬牙,气呼呼的把腰带解下来,把头发散开,怒声说道:“行啊,伺候,伺候,你不是说要伺候吗?怎么伺候?!” 让她大跌眼镜的是,枫落竟然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腰带,开始……脱衣服! 孔黎儿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就差喷一口老血了,这女人想干什么?不是会个……那啥吧? 枫落的动作很快,转眼就把身上的衣服脱的只剩下肚兜和亵裤,迈腿就下了池子。 孔黎儿摒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向自己走过来,枫落面无表情,在腾腾的热气里,孔黎儿忽然觉得有一种悲壮之感,像是要慷慨赴死…… 猫了个咪的,这是什么人画风啊…… 枫落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水面上,托盘飘浮,她伸手拿了里面的东西,说道:“奴婢伺候您沐浴。” “……”孔黎儿真的很想骂人,但发现自己竟然词穷,没有力气了。 她真想调头走,但又真舍不得这池子热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水特别舒服,不只是因为池子大,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她咬了咬牙,豁出去走到池边,双手趴在池边上,眼睛一闭说道:“伺候吧。” 她心里默念,大不了就跟去美容院似的,让美容师折腾呗,反正还是免费的,不过……这个宫妇总是面无表情,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真的是舒服的说。 她洗着洗着,竟然有了困意,虽然不太喜欢枫落,但她伺候还是挺不错的,孔黎儿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枫落抿着嘴唇,目不斜视,看着眼前女子雪白的肌肤,大概……养尊处优的小姐们都是这样的吧,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娇贵可人。 太子妃……身为孔帅之女,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因为皇帝一道圣旨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凭什么? 就因为她会投胎,有一个好父亲吗? 枫落暗暗咬牙,把一腔情绪都压在心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得到了天下最好的男人,却不肯珍惜? 为什么还要惹太子生气?居然还敢大喊大叫,说什么愿意拱手让位! 太子妃之位,天下多少女人想要,难道在她的眼里就一文不值,可以随意让的吗?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恨意,心里的感觉如同被怒火焚烧一般。 第一百五十章 枫落的手中握着巾帕,没有人知道,她的指甲里还有一枚尖锐的针。 只要…… 忽然,她以为已经睡着的孔黎儿闭着眼睛问道:“枫落,你多大了?” 枫落缩回手指,回答道:“奴婢十九岁了。” “嗯,”孔黎儿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十九岁……有意中人吗?” 枫落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垂着眼睛说道:“没有,奴婢是宫女,不能妄动春心,要等到年纪到了,放出宫去才能婚配。” “噢,对,”孔黎儿说道:“不如这样,本宫替你向太子求个恩典,早点放你出去,如何?” 枫落的呼吸一滞,水声中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多谢太子妃,不必了。奴婢愿意遵守宫规,岂敢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怎么会添麻烦呢?”孔黎儿睁开眼睛,眼中含笑说道:“十九岁,已经不小了,你看,本宫论年纪比你小,也已经大婚了,外面的姑娘你这个年纪都当娘了,有的还不只一个孩子。早忘你出去,也好早嫁人呀。” 枫落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了丝裂痕,她的呼吸声有些粗重,看着孔黎儿说道:“多谢太子妃成全,不过,奴婢还是觉得不用了。太子殿下仁德,对我们这些奴婢都很好,能够遇到这样的主子,是我们的服气,奴婢愿意一直在东宫为奴为婢。” 孔黎儿笑了笑,向一旁滑了滑,自己往身撩着水,面带微笑的说道:“一辈子?那可是长着呢,你愿意一辈子孤独终老?那不是什么好下场啊。” 枫落的嘴唇微微一抿,没有说话。 孔黎儿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她的皮肤不算很白,仔细一看,像是有些……伤疤,已经变得很浅发白,但仍旧存在,看起来像是之前受过伤。 她心头微动,这是怎么回事?萧岩锐打的?不会吧…… 枫落的身材还是不错的,细腰长腿,肚兜下的饱满有圆圆的凸起,孔黎儿扫了一眼说道:“你的肚兜挺好看,是自己做的吗?” “是。”枫落回答道。 “噢,”孔黎儿语气淡淡,似笑非笑,“既然没有意中人,也没有思春,为什么会绣这种图案呢。” 枫落的手指一僵,一时无语,孔黎儿继续说道:“本宫记得太子殿下说过,让本宫好好待你们,要体恤你们的辛苦,枫落,太子殿下的恩德,你不会不懂吧?” 枫落紧紧握着手,孔黎儿拿过托盘上的浴巾和衣服,迈腿出了池子,头也不回的说道:“枫落,你既是掌事宫女,就应该懂规矩,本宫纵然再有什么不是,也只能由太子殿下才说,上面琮有皇上和太后,怎么也不会轮到别人来主持公道,明白吗?” 枫落的身子一凉,像是被冷水泼头了一般,她看着孔黎儿的背影,心里如同翻起惊涛骇浪,她……是什么意思?还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吗? 没有啊……自己一直小心谨慎,从来不会表露一分情感,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只这么短短的时间就…… 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万一……孔黎儿说出去怎么办,万一她告诉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她慌得六神无主,等回过神来,孔黎儿已经不在屋中了。 枫落急忙出了水池,穿了衣服快步出去找,若大的宫院,一时根本找不到。 人呢? 她叫了值守的太监,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首次露出怒色,“快,快找!” 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女子,这院中……哪里来的女子? 孔黎儿被萧岩锐带进来的时候没有几个人看到,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太子妃,东宫人少,特别是有些朝中大员陆续中毒之后,东宫更是肃清了一些人。 女人除了两个嬷嬷之外,只有枫落和另外两个宫,但一般晚上枫落都不会让另外两个宫女出来,至于太监,也是能少则少,萧岩锐手下有一批暗卫,足矣。 枫落慌乱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找到孔黎儿,不如就索性就结果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反正太子也不在宫中,也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到时候自己就推说不知。 可她始终没有找到孔黎儿。 她不知道的是,孔黎儿此时就在不远处屋顶上,她那会儿在池中的时候虽然意识有些模糊,但是脑子深处是十分警醒的,尤其是身在陌生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宫女,她怎么可能会真的沉睡过去。 枫落的态度太过异常,她刚开始的时候在盛怒中没有想通,只觉得这东宫里的宫女也未免太霸气一些,后来,又转念一想,别说东宫啊,就是皇帝身边的德公公,太后那里的嬷嬷,韦妃还是云贵妃时候都没有人这样对自己冷声顶撞过。 这显然不是什么身份的问题。 就算是因为身份,她也得有所顾忌,是什么让她没有顾忌呢,是因为怒意。 孔黎儿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和宫斗剧,低等身份的奴婢看上主子的有很多,而且最初都是克制,但是爱而不得这事儿太痛苦,太折磨人,以至于最后有些变态。 她没有想到今天这么走运,居然让自己碰上了一个。 萧岩锐不在,这个枫落还是个管事儿的,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想想也没有什么胜算,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身份,脑门也没有刻着“太子妃”三个字,再说,枫落根本就不会给自己机会说,直接就下了杀手,还是早点溜之呼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要想报仇,有机会就可以。 所以,孔黎儿一出了房间就没有走远,直接奔了一个小黑角落,看四下无人,爬树上了屋顶。 看着下面的人不住的忙活,枫落气急败坏,孔黎儿心里暗自庆幸,也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个皇宫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正在上面趴着看戏,忽然觉得身后有风声一掠,孔黎儿心头一沉,不会吧……这么倒霉?两面受到夹击了? 她握住随身携带的匕首,转过头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孔黎儿手中的匕首还没有挥出,身后的人就到了,冲她摆了摆手。 安王。 她微松了口气,指指下面,安王微笑,伸手握着她的手腕,带她离开屋顶,越过了树梢,很快,便出了东宫。 看着那片灯海渐渐远去,孔黎儿心里有些滋味莫名,偷眼看了看安王,他注视着前方,发丝飞扬,脱尘如仙。 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来?” 安王把她放下,待她站稳,这才说道:“我见皇兄动了怒,怕他再有什么误会,牵怒于你,便想着去跟他解释一下,不料,远远的看到宫的太监像是在四处寻找什么,我便没有现身,越上屋顶时就看到了你。” 孔黎儿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萧岩锐这气生得……简直莫名其妙,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到底是在恼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和安王一起吃了几条鱼? 哼,还真是有意思。 她心情烦乱,已经没有了之前和安王谈话时的那种期待,便说道:“麻烦你能不能再送我一程,对这里不熟悉,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康妃娘娘那里。” 安王欣然同意,“当然,乐意之至。” 他说罢,走在前面,与孔黎儿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孔黎儿不由得在心里哀叹,同样是皇子,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安王走了一段问道:“太子妃去了皇兄的东宫,觉得可好吗?不如早早嫁过来,也好帮衬皇兄。” 孔黎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经过今天晚上这事儿,更不想在这里住了,更别提嫁了。 她想了想,岔开话题问道:“王爷,宫中的宫女到多大可以出宫来着?” 安王想了一下说道:“二十五岁,若是做得好的,或许主子可以提前让放出去。” “噢,”孔黎儿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我看着枫落挺好的,做事利索,她说她十九岁了,离出宫也还得有几年呢。” 安王似乎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一时没有回答。 孔黎儿看得清楚,心里暗道这个枫落难道是有什么来头吗? “王爷,怎么了?” 安王笑了一下,略有些不太自然,“没什么,不过,太子妃的好意怕是要落空了。” “落空?什么意思?”孔黎儿好奇道。 安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放缓了语速说:“太子妃,请恕我……没有资格说这件事,枫落的事情,你还是问皇兄比较好,免得他再生气。” 孔黎儿眼睛眨了眨,哟,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八卦啊,不行不行,不挖出来岂不是郁闷死?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脸色微沉,沉默着没有说话。 安王听她不走了,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她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孔黎儿有些不悦的说道:“难道是王爷顾忌什么,还是觉得我是一个大喇叭,会出去乱说?竟然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告知?莫不是枫落是王爷的人吧?” 安王一怔,没有想到她竟然想到这么歪的地方去了,急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枫落和我并无关系。太子妃误会了,我也不是有意瞒你,只不过……” 他叹了一口气,最终说道:“也罢,那我就告诉太子妃吧。皇兄若是怪罪下来,我担着便是,到时候再向他负荆请罪。” 安王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枫落与其它的宫女是不同的,她的父亲早年在皇兄的身边做侍卫,那时皇兄也年幼,有一次差点遇刺,被枫落的父亲舍命相救,皇兄十分悲痛,让当时的侍卫长拿了银票出宫去安抚逝者家人,不料,那侍卫长却因财生了歹意,不但私吞了钱财,还把枫落和她的母亲卖入了青楼。” 孔黎儿眉头一皱,她忽然明白了,枫落身上的那些伤痕是怎么来的。 “也是天理昭昭,有一次那侍卫长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一个人看成了枫落的父亲,他吓得六神无主,以为是鬼魂,”安王说到这里,短促的笑了一声,语中有些讥诮,“人间哪里有鬼,不过都是心中有鬼而已。” “也因为如此,皇兄得知了此事,不禁大怒,立时派人去找枫落母女,她的母女已经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她因为年幼,只是培养,除了受了些皮肉之苦之外,倒没有别的。自那以后,枫落便进了宫,在东宫那里做了宫女。” “大概是这番苦痛经历,她不爱说话,沉默少语,做事却极妥帖,对皇兄忠心不二,皇后在时曾说过让她去皇宫身边伺候,言外之意就是提拔了,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可她却拒绝了,说是不东宫清净,事情也做惯了,不想再换地方。” “皇后也由了她去,有皇后的事情在先,别的妃嫔也没有再提过此事,她便在东宫一直留到今天。” 听完这些,孔黎儿心头微动,不禁有些唏嘘,原来是这样,枫落的身世竟然悲惨至此,小小的年纪被送到那种地方,母亲还自杀了…… 她不禁有些同情,之前在心里翻涌的恨意刹那间消失无影。 算了,还是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 “太子妃见到枫落了吧?”安王问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岂止是见过了,连一起洗澡了呢。 “多谢王爷告知此事,”孔黎儿说道。 安王微笑着摇头,“太子妃不必客气。”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远远看到康妃的宫门,安王停下脚步,说道:“那里便是了,我就不过去了,以免被人看到,对太子妃的影响不好。另外,那尾鱼,我已经让人送到太子妃住处了。” 孔黎儿看着眼前的男人,眉目温润,细心周到,心里某处似乎微动了一下,但她没有去深究,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走到宫门口,她回头看了看,安王还站在那里,漆黑的夜里,如一束皎皎月光。 孔黎儿收回目光,心跳力有些加快,她伸手拍了拍门,很快有人开了门,把她迎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孔黎儿一进院子,铭儿就从台阶上跑了下来,满脸急切,但又不敢多说。 跟着孔黎儿进了屋,铭儿才松了一口气,“太子妃,您……没事吧?” 孔黎儿摇了摇头,“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看了一眼正殿的方向,低声问道:“皇上在?” 铭儿回答道:“是的,一直没走,今天永安宫的人们可神气了,宫女们的平时都不一样了。” 孔黎儿笑笑,心里却有些发酸,这些女人的悲哀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从来不由自己。 想想真是可怕。 她一转头,看到桌子放着一个漂亮的鱼缸,走过去看到灯光下水光荡漾,那尾小鱼在水里欢快的游来游去,在光线中那鱼尾看起来更美。 “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孔黎儿眼中荡起笑意,忽然觉得自己和这尾小鱼挺像,独自被束缚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撞来撞去,日复一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路。 铭儿看着她,小声说道:“太子妃,之前奴婢出去找您的时候,不小心迷了路,路过一个亭子,见到了韦妃身边的杏娥。” “噢?”孔黎儿诧异,“她去那里做什么?” 铭儿不敢隐瞒,把自己看到的那些一五一十都说了。 孔黎儿听了心头微动,韦妃又想干什么?她还真是一天都不愿意消停啊,让她准备的小灯她还没有准备好呢,自己不去问她,她倒想着自找麻烦了。 想到这里,孔黎儿微微笑了笑,“明天一早,去拜访韦妃娘娘,问问让她准备好的东西做好了没有。” “是。”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孔黎儿感觉累得很,铭儿铺好床伺候着她躺下,她看着床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萧岩锐去干什么了?这么晚了还匆忙的出去,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啊呸!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就骂了自己一声,管他呢,他爱干嘛干嘛,不讲理随意施暴力的狂妄自大的男人! 也不知道青月回府了没有,现在在干什么,萧岩锐那家伙也没有说。 她一转头看到桌子上的鱼缸,心头忽然跳了一下,像是水波一荡,安王温润的笑意在她脑海中悄然浮现,她微微抿唇,之前没有听说过他,今天一见还挺意外的,这个人个性不错,又很有意思,和萧岩锐完全不同。 想到安王,想起他说的那些事,关于康妃和乐贵妃,那种奇怪的感觉……只可惜,安王没有讲多少,只说了个开头就被萧岩锐给打断了。 这个家伙什么也不跟自己说,还不让别人说,真是有毛病。 她一会儿想点这个,一会儿想点那个,不知不觉困意上来,终于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夜之间,发生了许多的事,并不是只有她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事。 天色刚一蒙蒙亮,萧岩锐还没有合眼,他一夜未眠。 他站在一处院子里,四周不远处站着一队侍卫,却一丝声息也无。 空气中还有血腥气,脚底下的血迹还没有干,萧岩锐负手而立,他看着虚空处,面色沉冷如水。 侍卫首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垂着站在一旁,太子殿下动了真怒,他心里清楚得很。 别说太子,就是自己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得够呛,灵魂差点出了窍。 萧岩锐沉默了许久,直到另一队侍卫走过来,举着火把,火光照亮四周,映着萧岩锐冰冷的眼神。 “如何?”他低声问道。 侍卫抿了抿嘴唇,回答道:“回殿下的话,无一人生还。”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虽然已经料到,但听到这个结果,仍旧有些难以接受。 他的手指微微握拳,又慢慢松开,如是三番。 众人谁也不敢出声,火把偶尔迸出一个火星,啪一声微响。 “查,给本宫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查出来。”萧岩锐字字沉冷,浸着血腥气。 “是。”众人齐声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萧岩锐摆了摆手说道。 众人无声的退下,萧岩锐一人站在那里没动,直到阳光穿破云层,透过枝叶落在他的眉梢。 阳光照亮了天地,却照不亮他此时心里滔滔恨意。 天光大亮,安王府中安王刚刚起床,就有人飞快来报。 “回王爷,属下得到了一个消息。” “嗯?”安王一边写着毛笔字,一边轻声一问。 他多年的习惯,每天早上起床之后先写一会儿字,一般情况下,没有重要的事情,是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打扰他的。 来人小心回答道:“王爷,吴海……死了,全家三十余口,无一幸免。” “啪”一滴墨滴在纸上,安王霍然抬头,一惯温和的眉眼间浮现几分凉意。 “你说谁?” 来人后退一步,垂首说道:“吴海。” 安王微眯了眼睛,把笔放下,有人上前把那张废掉的纸撤走,他没有再继续写,而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太子呢?” 来人说道:“昨天晚上太子就去了吴海家中,一直到早上来回宫。” 安王沉吟了片刻,摆了摆手,那人无声退下。 “来人,”他吩咐道。 立即有人上前,他回过身,“更衣。” “是。”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安王坐着轿子出了王府,直奔皇宫。 孔黎儿今天早上没有想着和康妃一起吃早膳,所以就起得晚了一点,没有想到,刚洗漱完,康妃就派人来请。 她急忙换好了衣服,带着铭儿去见康妃。 一进殿中,发现早餐已经上了桌,康妃正在等着她。 “给娘娘请安,”孔黎儿行了礼,康妃急忙让她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康妃摆了摆手,摒退了左右,只留下冬儿布菜,孔黎儿知道她有话说,微笑着看着她说道:“娘娘气色不错,看来东西用得不错,很适合您的肤质。” 康妃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是,本宫也觉得,还要多谢太子妃,您的东西当真是神奇,本宫从未用过这样的东西。” 孔黎儿笑得眉眼弯弯,多新鲜啊,你要是用过,我拿什么挣钱去? 她的笑容还没淡去,院中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康妃也听到了声音,微微皱眉,给冬儿递了一个眼色,冬儿立即会意,转身出去。 片刻之后,冬儿带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那宫女一脸惊慌,眼睛红肿,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孔黎儿看着这个宫女,觉得有几分眼熟,随即想起来,她是昨天来的一个吴贵嫔的宫女,好像是叫松儿的。 看着松儿的神情,孔黎儿不禁有些纳闷,这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松儿一进了殿中,没有走几步就跪了下去,声音里还有哭腔,“康妃娘娘,太子妃……我们家小主……” 康妃也有些不太高兴,自己本来心情挺好的,这几年难得像今天这么舒坦,这个松儿一大早的这是干什么。 但她把情绪压在心底,笑了笑说道:“有什么话,起来说。是被主子责罚了吗?” 松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小主今天一早……去了。” 孔黎儿在一旁听得真切,但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这个“去了”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到康妃的脸色立时变了,她才一愣。 去了……不会是死了吧? 难怪孔黎儿反应慢,昨天吴贵嫔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孔黎儿给她把脉的时候除了虚火有些旺盛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毛病,她压根也没有想,今天一早这个人就死了。 “你说什么?吴贵嫔去了?”孔黎儿实在不愿意相信,“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松儿含泪点头,“回太子妃,昨天来这里的时候的确是还好着,昨天晚上喝过药之后还照了镜子,说是期待今天一早会有变化,然后奴婢就伺候小主睡下了,睡之前小主还叮嘱奴婢今天一早早些叫醒她,她还要练习昨天太子妃教的那些动作。谁知道奴婢去叫的时候,发现……” 她说到这里,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 孔黎儿心头一跳,不会吧? 康妃急忙让冬儿扶她起来,“你先起来,好好回话,可曾报给皇上了?太后那里知道了吗?” 松儿抽泣了一声说道:“奴婢去过皇上那里了,但是听说韦妃娘娘在里面,杏娥姑姑说,韦妃娘娘正在与皇上说重要的事情,不能打扰。后来德公公出来给皇上换茶,奴婢急忙跟公公说了,公公说,先不要惊扰太后,让奴婢先来和娘娘报一声。” 康妃微怔,但心里很快泛起一丝喜悦,德公公一直跟着皇上,最是懂皇上的心思,她既然说让松儿来找自己,就说明自己在皇上心里已经十分重要了,甚至更胜从前。 但是这份喜悦她不能表露,毕竟人家死了人,她急忙起身,对松儿说道:“如此,好吧,你且带路,本宫去看看。” 孔黎儿也站了起来,“一起吧。” 康妃点了点头,一行人直奔吴贵嫔的宫中。 走到花园子附近,迎面走来几个人,见到康妃急忙侧身避让,康妃定睛一看,为首的是太子萧岩锐。 她立即停下,萧岩锐浅施了个礼,“康妃娘娘。” 康妃笑了笑,“太子不必多礼。” 萧岩锐扫了一眼在康妃身侧的孔黎儿,孔黎儿看都不看他一眼,哼,这个男人,昨天那么对待自己,还真以为自己能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吗?做梦! “太子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康妃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小异样,打着圆场说道:“本宫那里有些上好的燕窝,不如让太子妃炖了,给太子殿下补一补?” 孔黎儿一听,心里冷笑,她淡淡扫向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忙于大事,操劳过度也是难免,恐怕几个燕窝补不回来,还是不要浪费娘娘的好东西了。” 萧岩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 孔黎儿觉得火气有些大,这家伙什么意思?连个话都没有,看不起自己?那笑什么意思?轻视? 康妃一见,也不便再多说,对萧岩锐道:“太子殿下先忙,本宫要去吴贵嫔那里一趟,有些事情要处理。” 没有想到萧岩锐开口问道:“吴贵嫔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康妃脸上浮现痛色,“不瞒太子殿下,吴贵嫔身边的宫女一早来报,吴贵嫔今天一早不知何因竟然去了,本宫要过去看看,只怕这丧事还要尽快办理,要赶在圣苗使团到来之前处理妥帖才是。” 萧岩锐听到这话,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沉吟道:“如果康妃娘娘不嫌弃的话,本宫一同去看看,如何?” 康妃急忙点头说道:“当然,太子殿下同去,本宫也好有个主心骨,这种事情还从未处理过。” 她说的是实话,这种事不算小事,皇帝信任她是一回事,能不能处理得当不节外生枝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现在刚刚复宠,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她,若是有什么差错,一定会被人诟病,到时候徒增麻烦。 如果有萧岩锐同去,那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太子,现在又是监国,事情与他商量着来,纵然发生了小差错,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孔黎儿也挺惊讶,没有想到萧岩锐也会关心一个后宫中的女人,还是这种位份并不太高的,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到了吴贵嫔的宫中,好像一切都失去了生气,院中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人人都低头抽泣,真也好,假也罢,总归是一脸沉痛的样子。 孔黎儿心头有些发堵,直面生死,是她学医不可避免的,但也是最不愿意面对的。 萧岩锐走在前面,康妃跟在他后面,孔黎儿走在最后,进了殿中,发现床幔放着,床前还整齐的摆放着吴贵嫔昨天穿过的鞋子。 众人不由得心生感慨,好好的一个人,谁能想得到,昨天晚上脱了鞋子,今天竟没能穿上。 萧岩锐没有再往前走,侧首看了看松儿,松儿立即上前去掀开的床幔,左右钩住,躺在床上的吴贵嫔立即显露了出来。 吴贵嫔是睡眠中死去的,所以身上的衣服还是睡觉时的寝衣,萧岩锐扫了一眼走到窗边,问道:“娘娘上前看一看吧,本宫命人请仵作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康妃点点头,“有劳太子殿下。” 孔黎儿也跟着康妃上前,她虽然学的不是法医,但是人死的原因表面上总会显示一些,她实在纳闷,想判断一下。 吴贵嫔躺在那里,无声无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睡梦中,只是胸口没有起伏。 孔黎儿发现她的脸色并没有异样,没有什么发青发黑的症状,手指甲也干净。 真是奇怪,难道是心脏有毛病?猝死? 康妃看了几眼,有些眼睛发红,忍不住落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就退到一边,她也看不出个什么,无非就是看吴贵嫔最后一面罢了。 她退到一边,孔黎儿便上前一步,她伸手去碰吴贵嫔的头。 “太子妃,你要做什么?”康妃急忙叫住她。 孔黎儿说道:“我觉得她死的很奇怪,想检查一下,是否什么不妥之处。” 康妃心头一跳,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妃,这……她总归是去了,你还是不要碰的好,以免……不太吉利啊。”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知道康妃是为她担心,“康妃娘娘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死者为大,她若是正常死亡我们为她举办丧事让她入为安就算尽心,可若是她真的另有死因,死得冤枉,帮她查到原因,找出凶手,才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康妃一怔,脸上有些发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站在窗边的萧岩锐听得清楚,他的眉梢微不可察的一跳,侧首看向孔黎儿,她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她刚才说那些话时的真心,心潮微微一暖,他随即调开了目光。 窗外阳光正媚,有的人却永远处在了黑暗中。 仵作很快来了,进屋先见过了太子,又接连给康妃和孔黎儿行了礼,他看了看躺着的仵作,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能否派几个人给在下?” 萧岩锐点头,一点手,几个太监急忙过来,仵作说道:“还请康妃娘娘命人给贵嫔穿好衣服,把尸首搬到外殿,也好检验。” 康妃正要点头,孔黎儿皱眉道:“穿上衣服如何检验?” 仵作一怔,没有想到孔黎儿会开口,但人家贵为太子妃,他不能不解释,只好说道:“回太子妃,贵嫔身份尊贵,奴才要验尸,总不能让贵嫔这般……实在不成体统,奴才也不敢……” 孔黎儿冷笑了一声,“你这仵作好生迂腐,贵嫔已死,正因为她身份尊贵才不能枉死,更要查明原因,你身为仵作,心底若无私,以专业为攻,查明真相才是正理,才是对她最好的交待,你却只专注她是否穿衣,本宫问你,穿衣遮体,若是贵嫔为人所害,细小针眼之类的外伤,你可看得到?” “这……”仵作满头冒汗,他没有想过孔黎儿说得这些,本以为无非就是例行检查,简单记录在册而已,没有想过这么复杂,什么为人所害,什么查明死因……后宫中每年妃嫔都有死亡,更别提那些太监宫女,失踪没有尸首的有的是,哪能一个个查明死因? 可如今太子妃训斥,他也不敢狡辩。 康妃被孔黎儿的话也惊得不轻,她也想得简单,无非就是过来看一眼,到时候皇帝问起,自己悲伤的哭一番,表示姐妹情深,十分伤怀也是就了,怎么……孔黎儿说的似乎要严重得多?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孔黎儿语出惊人,他不是第一次领教,这一次也让他有些震撼,她似乎很在意每个人,每条命,对谁都十分看重,不与人为敌为恶,却也知道保护自己,这样的矛盾体在孔黎儿身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吸引他的东西。 对于吴贵嫔的死,他的确有些意外,但是知道了以后又觉得在情理中,所以,他最初的打算也只是让仵作来例行检查,却没有想到,孔黎儿却不想轻易放弃。 他思虑了片刻,对仵作说道:“太子妃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就好好验来,其它的……本宫来担待。” 仵作一听,也不敢再说别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点头称“是。” 孔黎儿也挺意外的,没有想到萧岩锐会同意她说的,难道……他也觉得,吴贵嫔死的奇怪? 仵作让太监抬尸首,话间刚落,孔黎儿又说道:“慢着。” 仵作刚擦的汗又渗了出来,只听她说道:“尸体怎可轻易挪动,若是因此而破坏了一些细微的证据,错失了线索该如何?你应该上前仔细观察,看这里是否她死的第一现场。” 第一现场?这叫什么词儿? 仵作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发懵,他吞了几口唾沫,不敢反驳,迈步上前,一手拿着纸,一手握笔,看着吴贵嫔尸首写了起来。 孔黎儿目光一飘,看到他写的是,验,尸首面部无明显伤痕,肤色如常,脖间无勒过痕迹,正常…… 孔黎儿一见气得差点笑了,她上前几步,挡住仵作的视线,仵作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姑奶奶又想干什么。 孔黎儿慢慢挽起袖子,把裙带什么的折起,没有半点挂碍的地方,这才对仵作说道:“你,不是不敢看觉得不成体统吗?退到一米之外。” 仵作一愣,呆问道:“那……奴才怎么验?” 孔黎儿没有理会他,俯身伸手把吴贵嫔头发散开,仔细观察她的头,看罢多时,这才朗声说道:“验。” 屋内的人都一愣。 孔黎儿侧头看着仵作,“快记,本宫就说一次。” “噢,是。”仵作手指微颤,全神贯注的听着。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转头静静的看着她,窗外一线阳光射入,照亮他眼底的情绪翻涌。 孔黎儿丝毫不觉,一心只在吴贵嫔的尸首上,她看得很仔细,头骨,发间,瞳孔,牙齿,舌头、脖子、锁骨、胸口……无一处遗露。 女子的声音不时响起,清脆果断,落地有声,众人都摒住呼吸,静静的听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孔黎儿的手指在吴贵嫔的胸口心脏处摸得格外细致,以她所学的东西来看,能够呈现吴贵嫔这种死态的,心脏问题是最大的可能性。 可是,她昨天给吴贵嫔把脉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有这方面的征兆,仔细回想过给她开的方子,也没有刺激心脏的药物,说明和她自身以及药物刺激无关。 但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那么…… 孔黎儿也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否则自己现在应该在医学院做研究,也不会在这里验什么尸首,但是,她还是想以自己的专业判断,赌一把。 终于,她在吴贵妃心脏位置发现一个细上的红点,心头忍不住一跳,说道:“掌灯来。” 铭儿回过神,立即去点了一盏灯,小心的往前举着,让孔黎儿看得更清楚。 孔黎儿用手按了按那个红点的周围,从里面渗出一点点血迹,毕竟人已经死了,而且伤口特别细小,不可能大团出血。 基本可以确定,这里有伤,也就是说,吴贵嫔果然不是自然死亡。 孔黎儿没有立即说话,让铭儿拿了灯下去,又往下检验,其它的地方没有伤,也没有同过房的痕迹,说明并没有受到性侵。 她检查完毕,对松儿说道:“还给她穿上衣服吧。” 说罢,她迈步走到仵作前,把那份记录拿过来,仵作汗颜,有些讨好又有些羞愧的说道:“奴才惭愧,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竟然从未见过如此细致的检查。” 孔黎儿扫了他一眼,这仵作大概也有五十多岁了,能够入宫做这一行,想必也有过人之处,但是他都这样,可想而知别人什么样。 本来这个时代的检验方法就不先进,人们的思想也跟不上,要是再加上这种工作态度,民间有多少冤狱可想而知。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法回避的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我基本可以确定,吴贵嫔并非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暗害。” 她话一出口,康妃等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萧岩锐的眉心一跳,表面却平静如常,淡淡问道:“噢?何以见得?” 孔黎儿扬了扬手中的记录,“所见都在这里,这就是依据。” 萧岩锐微微勾唇,“可是,你方才也说了,是基本可以确定,并不是完全有把握的,对吗?” 孔黎儿点头,认真的说道:“不错,事关生死大事,还关系到凶手,自然不能马虎,所以,我想问问太子殿下,对于吴贵嫔的死,你是可否可以做所有的主,还是需要请示皇上?” 萧岩锐听得出她话里有话,似乎还有后续,他很好奇,甚至有些期待她还会做什么,便点头说道:“自然是可以做所有的主,本宫方才说过了,有什么,自会担待。” 他说罢,嘴角浮现一丝浅笑,“不知太子妃,可还有什么疑问吗?” 孔黎儿把记录交给仵作,把他放在桌子上的小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些验尸用的工具,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很久没有用过了,她在里面翻了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想了想,把那把随身带着的乌铁匕首拿了出来,在手里抛了抛,寒光凛冽,照亮她明亮的眼神。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尸首,又转头看着萧岩锐,缓慢却坚决的说道:“要想得到确切的死因,我要剖膛摘心。” 萧岩锐脸上的浅笑刹那间凝固,康妃等人包括铭儿都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就连仵作都感觉自己的腿一软,这位太子妃说什么? 剖膛摘心。 我的妈呀! 孔黎儿走到萧岩锐的面前,抬头看着他说道:“怎么样?太子殿下能做主吗?” 萧岩锐盯着她看了半晌,心里无异于翻起了惊涛骇浪,所有的语言在此时都失去了描述的能力,没有任何词可以形容。 “按律例,”良久,他慢慢说道:“要动死者的尸首,需要经过家属的同意,然后再签字画押,方能生效。” 孔黎儿短促笑了笑,“吴贵嫔入宫多年,她的男人是皇上,您是皇上的儿子,我是皇上的儿媳,算起来也算是家属,这事儿我同意,太子殿下觉得行吗?” 萧岩锐看着她的神情和抬起的尖俏下巴,忽然闷笑了一声,“本宫觉得……” 孔黎儿暗自在心里准备了一万句话来等着他的反驳,话已经到了嘴边,萧岩锐说道:“可行。” 孔黎儿噎了一下,像是用力全力打在了棉花上,准备的话一句也没有用上,这种感觉真他妈不好受。 不过,他同意了,事情就好办,没有想到这家伙还挺开明的。 孔黎儿也不再犹豫多说,省得他一会儿又变卦,对那几个站在一边的太监说道:“行了,现在尸首可以动了,搬到偏殿吧。” “是。”几个太监也都听得真切,走起路来腿也有些发软,几个人低着头,谁也不敢多说,不敢多看,一想到一会儿的情景就肝颤。 尸首抬到偏殿,孔黎儿命人找了一张板床,去掉被褥,只铺一张白色单子,又让人拿了一坛烧酒,让仵作把他长久不用的工具放在加热后的酒里好好清洗。 康妃等人没有跟进偏殿,只在门口廊下远远的看,她们见过死人,却没有见过剖心的,害怕又有些好奇。 萧岩锐坐在偏殿中,静静的看着孔黎儿发号施令,一脸严肃的忙来忙去,他意识到,她不是说说,也不是跟谁赌气,而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做这件事。 孔黎儿正在紧张忙碌的做着准备工作,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有人一边走一边怒声训斥:“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们娘娘来看吴贵嫔最后一面,你们谁也挡?” 有人为难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担待。”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傲然说道:“奉命?奉的谁的命?你倒是说给本宫听听。”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孔黎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她勾唇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转头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既然韦妃娘娘愿意进来看,表示姐妹情深,不让她来是不是不太近人情?” 萧岩锐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心中暗笑,一摆手说道:“去,请韦妃娘娘进来。” “是。” 韦妃还在训斥阻拦她的太监,正好里面传来命令,说是太子殿下请韦妃娘娘进去。 韦妃不禁一愣,问道:“太子殿下也在?” “正是,娘娘请吧。” 韦妃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太子怎么到这里来了?刚才不让人进来的命令是他下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思索间她被引向偏,杏娥立即说道:“你这是何意,为何让我们娘娘去偏殿?难道我们娘娘不配去正殿吗?” “不是,娘娘误会了,是因为太子殿下和贵嫔的尸首都在偏殿中。” 韦妃心里更加纳闷,一直走到廊下,抬头看到康妃等人,不由得愣住。 “哟,康妃姐姐也在啊,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去看最后一眼吗?”她冷笑着说道。 康妃不想和她争辩,淡淡说道:“在这里就足够了,本宫已然看过,倒是妹妹来得迟,进去瞧瞧吧。” 韦妃抬手掠了掠发,“的确是迟了,方才一直在皇上的书房,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不知不觉就时间长了,之后才听德公公说起这事儿,本宫就过来看看,毕竟姐妹一场,送她最后一程。” 康妃没有答话,只垂了眼睛看向别处。 韦妃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径自带了杏娥进去。 一进门,抬眼看到坐在那里的萧岩锐,还有正在和仵作说着什么的孔黎儿,韦妃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不想太子在,太子妃也在,屋里的人都在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有浓烈的酒气,个个脸色严肃。 见到她进来,萧岩锐淡淡说道:“韦妃娘娘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 韦妃脸上荡出笑意,“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也在,这后宫中的事儿,太子殿下也操心?未免太累了。” 萧岩锐面无表情,淡淡扫了她一眼说道:“无论后宫前朝,事关人命,吴贵嫔伺候父皇多年,太后对她也很喜欢,本宫为父皇和太后分忧,韦妃娘娘觉得不妥吗?” 韦妃喧了一下说道:“自然不是。本宫怎么会那么想。只是吴妹妹去的突然,还是要尽早让内务府准备丧事才是。” “不急,”萧岩锐调开目光,“先查明了死因再说。” 韦妃转头看向松儿,脸上带了怒色说道:“你这个贱婢,是怎么伺候吴妹妹的,如此粗心大意,该当何罪?本宫定要你陪葬不可!” 松儿吓得脸色发白,韦妃正欲抬手叫人,孔黎儿看了她一眼说道:“韦妃娘娘急什么,是不是宫女的过失,稍后便知。也不急于这一时。” 韦妃哼了一声,对松儿说道:“你还快说,都给吴妹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不许有一处遗漏。” 松儿颤声把事情又交待了一遍,韦妃听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板床上的吴贵嫔,“这吴妹妹平日里身子好得很,怎么突然就去了,真是命苦啊,本宫这就回去,请皇上给她风光大葬,让她早日入土为安。” 孔黎儿漫不经心的说道:“韦妃娘娘恩泽后宫,和众妃嫔亲如姐妹,真是让人感动,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大葬的问题,无论风光与否,人已死那些都不重要。我想……” 她的笑容微凉,“就算许给韦妃娘娘以皇后之礼大葬,您也不愿意此时就去死吧?” 萧岩锐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被呛一下,咳嗽了一声,把想笑的冲动压了下去,心里却闷不住想笑,这个时候实在笑不出来也没有心情,可孔黎儿这话说得又狠又损,让他实在忍不住。 韦妃的脸色也不好看,心里的怒火一阵翻腾,短促笑了一声说道:“太子妃真是会说笑。那依太子妃之见,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本宫洗耳恭听,愿意领教。” 孔黎儿听出她的讥讽之意,也不在意,淡淡说道:“本宫刚才说过了,韦妃娘娘大概只忙着悲伤和情深没有听到,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吴贵嫔的死因。” “死因?”韦妃心里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她忍不住说道:“这……太子妃别忘记了,刚才这贱婢说了,睡觉之前可是喝过药的,那药……想必是太子妃给开的方子吧?” 萧岩锐的眸光一闪,掠过几分寒意。 孔黎儿倒是没有一点介,一脸平静的说道:“是啊,那又怎么样?昨天晚上喝过药的人多了,韦妃娘娘之前也用过本宫的一些方法和东西,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本宫若是想害人,也不会害和本宫无怨无仇的吴贵嫔。” 韦妃气得发抖,还没有开口,孔黎儿继续说道:“不过,既然韦妃娘娘心里有疑,又与吴贵嫔情深,不如就在一旁仔细看一看,是如何验尸的,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娘娘可以随时指正。” 韦妃正想着提出这个要求,看看她们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没有想到孔黎儿主动说了,她立即答应道:“好,本宫正有此意,那就好好看一看,太子妃所谓的真正死因,究竟是什么。” 杏娥急忙给她擦了一张椅子上看不见的尘土,她迈过走过去,正要坐下,孔黎儿说道:“那么远,恐怕娘娘看不真切,不如上前坐得近些,看得清楚。” 韦妃点头,杏娥把椅子往前搬了搬,距离板床不过一米左右。 萧岩锐低头慢慢理着袖子,掩住眼中的一丝笑意。 孔黎儿对韦妃说道:“既然娘娘答应了,那就请娘娘从头看到尾,做一个见证,到时候好在皇上面前细细说明。” 韦妃不知她话中深意,立即爽快的点头,“当然,太子妃放心,本宫一定好好的看,不会错过任何细节。”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孔黎儿看着韦妃咄咄逼人的神色,淡淡笑了笑,慢慢把袖子挽得更高。 “那就好,有韦妃娘娘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那就请娘娘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可千万别眨眼。” 韦妃气定神闲的坐得笔直,眼睛不眨的看着孔黎儿。 孔黎儿不再多说什么,摆手让其它的太监退到廊下等着,把那个老仵作叫到跟前来。 “都清洗干净了吗?” 仵作急忙点头,“回太子妃,一切准备就绪,按照您的要求,无一错漏。” 孔黎儿点了点头,取了一块白布盖在吴贵嫔腰以下的位置,又取了一块拿在手里,看着吴贵嫔的脸轻声说道:“贵嫔,相信你在天之灵还没有走远,你放心,本宫会替你查明真相。” 她说罢,把手里的白布盖在吴贵嫔的脸和脖子上。 她让仵作把煮好的烧酒拿过来,伸手抽出乌铁匕首放在烧酒里仔细清洗。 韦妃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觉得蒙着白布的尸首有些瘆得慌,她不知道孔黎儿到底要干什么,但隐约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刚一闪现,就见孔黎儿把匕首从烧酒里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慢步走到吴贵嫔的尸首边,刀光闪闪,幽凉渗骨,韦妃的眼皮突然跳了跳。 孔黎儿手腕一翻,刀尖儿朝下,挨着尸首的肉皮,刚一碰着,还没有刺下去,韦妃的心就猛然跳了一下,她不由自主的“腾”一下站了起来。 孔黎儿扫了她一眼,“韦妃娘娘有事儿?” 韦妃顿了一下,心里有些乱,她迟疑着问道:“太子妃,你……你要干什么?为何手持匕首?” “验尸,”孔黎儿淡淡说道:“不是说了吗,要验尸,娘娘刚才不是听清了,还要在这里监督,等稍后结果出来,好去去向皇上禀报。” “可是……”韦妃还没有说完,只见孔黎儿手腕往下一沉,挨着皮肉的刀尖瞬间也跟着沉了进去。 “哧”一声微响,打断了韦妃后面的话,随后一股血腥气瞬间飘了出来。 除了孔黎儿和仵作之外,韦妃离得最近,这一幕她看得非常清楚,刀身插进去的时候,血冒出来,她就感觉自己突然像是失了声,血液都像瞬间停滞了。 别说她,就是孔黎儿身边的仵作也立时心里一翻,脸色变得惨白,脑门的冷汗如雨般渗了出来。 萧岩锐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静静看着这一切,表面平静无波,内心里却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他本来只以为孔黎儿现在古灵精怪,胆子也比原来大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孔黎儿竟然真的敢下手。 最重要的是,她手起刀落,竟然如此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完全不是想只是吓唬韦妃的样子。 “啊。”韦妃看着孔黎儿的手上用力,刀在皮肉上划动,在血里游走,她终于回过神,苍白着脸大叫了一声。 她的身子往后一仰,在一旁也吓得呆傻的杏娥醒过神来去扶,却已经晚了,韦妃倒的力度过大,把身后的椅子也撞翻,整个人从倒着的椅子上翻了过去,像条破麻袋一样翻倒在地。 她受了惊吓,又这么一摔,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杏娥差点急哭,急忙去扶,一边呼叫一边为她抚着前心。 孔黎儿头也不抬,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刀,“麻烦太子殿下让她们安静。” 萧岩锐微微挑眉,但没有片刻犹豫,他一甩袖子,杏娥觉得劲风扑面,一口气没上来她也晕了过去。 孔黎儿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她学的是医,知道人体内脏的名称和位置,但她学的并不是解剖,也没有真正的剖过几次,所以她十分小心,不敢有一点大意。 刀走在皮肉中并不是那么顺畅,还要保证出血量最小,不伤及心脏,难度可想而知。 屋中和廊下,除了韦妃和杏娥已经晕了之处,其它的人或远或近都清醒着,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神情可异,心情是什么样也没有人知道,但是,经过这一次,他们对孔黎儿的印象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忽然,沉寂中,孔黎儿沉声说道:“拿铜盘来。” 她早吩咐仵作准备好了会用到的东西,听到她的话,铜盘立即递了过来,随后,众人看到,一颗心脏从吴贵嫔的胸腔里被取了出来。 廊下又有两个胆小的宫女晕了过去,几个小太监的腿也有些发软,险些站不住。 孔黎儿把那颗心放在铜盘里,随后用手指在上面细细摸索,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她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转头去看萧岩锐坐的地方,发现空无一人,再一转头才看到,端着铜盘的根本不是仵作,而是萧岩锐。 仵作在一旁擦着汗,嘴唇都在抖。 萧岩锐看着这颗完整的心,心中诧然,孔黎儿……怎么会有这么准确的位置?竟然丝毫不差? 他按捺住心里的疑惑,问道:“可发现了什么了吗?” “当然,”孔黎儿点头,在他和老仵作的注视下,她取过一柄尖小的镊子,轻轻按压刚才找到的位置,随后,用尖端夹住了什么,慢慢一拉。 萧岩锐的眉心一跳,老仵作惊呼出声。 一枚细如牛毛长约寸许的银针闪着幽冷的光,从心脏里缓缓被抽出,“叮”一声被孔黎儿扔进到了铜盘里。 “太子殿下请看,这就是凶器,此人一定是个高手,在吴贵嫔沉睡的时候,以细针准确射入心脏,让心脏受损,瞬间骤停,这样的细针,可以穿透皮肉肌骨,实力可见一斑。”孔黎儿冷声说道。 萧岩锐点点头,“不错,没有非凡的指力很难达到这一点,不过……”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声在孔黎儿耳边说道:“太子妃能够如此手起刀落而且毫无差错,本宫更觉得,这一点似乎更难达到。” 孔黎儿暗自咬牙,知道自己露这一手肯定会引人疑问,不过,她早晚都是活成自己的,早晚都一样。 她想到这里,微微露出雪白的牙笑了笑,更低的声音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我还有更绝的,你想不想知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萧岩锐看着孔黎儿的眼睛,她似笑非似,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不由得勾了勾嘴唇,他沉吟道:“本宫倒是想听听,太子妃说说看。” 孔黎儿的目光往下移,一寸一寸,最终在萧岩锐的两腿之间停住。 萧岩锐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脑子里只刚闪了一个念头,就听孔黎儿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如果你……面对美色的时候有什么力不从心,想要切除的话,我可以做到很精准。” 孔黎儿说完,退了几步抬着下巴看着他,萧岩锐听得很清楚,先是本能的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笑,越笑越忍不住,最后笑出了声。 孔黎儿有些诧异,她本来想看萧岩锐气得抓狂,拧眉瞪眼的样子,毕竟男人没有不在乎自己那方面的事儿的,何况还是一个古代的男人,又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他笑什么?还笑得这么开心,没有理由啊。 这个男人果然是个变态,鉴定完毕。 萧岩锐用刚才和她一样的目光一寸一寸打量着她,笑意一点一点的收起,孔黎儿只目光像是剪刀一样,每过一寸就把自己的身上剪开,露出皮肤。 孔黎儿真心感觉不自在,萧岩锐上前几步,低声说道:“太子妃是在暗示本宫,你会如狼似虎索要无度,最终让本宫力不从心吗?你放心,本宫就算是为了你,也得好好保养它,不能让你守活寡。” 什么?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谁……如狼似虎,谁……索要无度,谁? 这男人能不能这么不要脸! 她气得脸通红,萧岩锐却云淡风轻,把吩咐一声让人好好照看吴贵嫔的尸首,他拿块白布盖在铜盘上,转身往外走。 孔黎儿上前拦住他,“太子殿下要去哪里?” 萧岩锐说道:“去回父皇一声。太子妃可愿意同往?” 孔黎儿想了想,去就去,万一他再从中作梗,让吴贵嫔不能死得明白呢? 所以她立即点头说道:“好,同往就同往。” 她说罢,把衣服整理了一下,让康妃众人回永安宫去等,她和萧岩锐去见皇帝。 至于韦妃,孔黎儿转了转眼珠,请康妃派了几个宫女给铭儿帮忙,就在这座偏中,收拾出了一张床,把韦妃抬到了床上去。 等到醒来以后,看到的还是吴贵嫔的尸首,那酸爽……孔黎儿想想就觉得想笑。 安排好一切以后,她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请吧。” 两人出宫去见皇帝,一路上遇到不少人行礼问安,谁也不知道萧岩锐的手里托着的究竟是什么。 孔黎儿对宫中道路不熟,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也开始警惕,见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少,她不禁放慢了脚步问道:“太子殿下,这是去皇上上书房的路吗?” 萧岩锐挑眉说道:“怎么?太子妃不会是想现在就对本宫索要什么吧?这里人少,但不是没人。” 孔黎儿一怔,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气得胸口发痛,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子殿下不用担心,你我目前只是挂名夫妻,要想到那个份儿上,还早着呢。” 萧岩锐讶然道:“莫不是太子妃在提醒本宫,要尽快与你做成夫妻之实吗?” “你……”孔黎儿气血上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暗自劝自己要淡定,淡定,不理他就是了,和这种人没必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又走了一段路,越发觉得人少,孔黎儿微微皱眉,左顾右盼。 萧岩锐的神色淡淡,沉声说道:“太子妃不必看了,也不用担心什么,本宫有话对你说。” 孔黎儿看着他,察觉他的语气神态都有些不太对,不自觉有些紧张,“说什么?” 萧岩锐的目光下移,落在手中的托盘上,他一时没有说话,孔黎儿忽然觉得,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落寞,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 咋回事儿?孔黎儿的心慢慢收紧。 难道……他和这位死去的吴贵嫔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吗? 良久,萧岩锐缓缓开口说道:“你知道,吴贵嫔是什么人吗?” 孔黎儿摇了摇头,心道,我上哪儿知道去,昨天也就是第一次见面,今天她就死了,除了知道姓吴,位份是贵嫔,其它一无所知。 萧岩锐说道:“她是吴将军的胞妹。” 孔黎儿有些意外,但仍旧茫然,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吴将军是什么人。 她静静听着,萧岩锐继续说道:“韦氏势大,除了孔帅之外,其它的军方他并不放在眼里,而且这两年越发嚣张,甚至有时会私自招安山匪,一些义士也就罢了,但更多的是那些杀人如麻,罪大恶极之人,韦氏和他们达成协议,只要归顺,过往的一切就不予以追究,入军营之后就会有人给他们安排新的身份,改头换面。” 孔黎儿心头一沉,这事情可严重啊,韦氏好大的胆子!别说招安是大事,没有皇帝的圣旨不可为,就算是招安,很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招的,有的巨匪头目,恶声累累,只能杀掉以谢民愤,对那些小喽罗,没有什么实质性恶极的才会招安,而且也要观察一段时间才会正式编入。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那吴将军是……” 萧岩锐微微闭了闭眼睛,掩住眼底的痛色,“吴将军是我和孔帅商量好,派入韦氏军中的卧底,韦氏做事周密,所有事情并没有留下证据,所以,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人。” 孔黎儿抽了一口气,微眯了眼睛看着铜盘,沉声说道:“那,吴贵嫔已然如此,吴将军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萧岩锐的呼吸一滞,沉默了片刻说道:“正是,吴将军一家,昨天夜里被灭门,无一生还。” 孔黎儿霍然眼大的眼睛,手脚有些发麻,心底生出寒意。 灭门?无一生还?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萧岩锐那么晚了还会出宫,想来应该就是去了吴家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萧岩锐沉默着,孔黎儿也站在他的对面沉寂无声。 光线透过枝叶落在萧岩锐的肩头,他垂了眼睛,一张脸半明半暗。 良久,他缓缓说道:“我以为……那个地方万无一失,我以为顺利把吴将军护送到京城就万无一失,终究还是低估了韦氏,竟然在京城,让吴将军一家死于非命。” 他的语气里有浓浓的悲凉和自责,孔黎儿听得心头发紧,喉咙里有些发堵,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萧岩锐。 他一直都是自信的,无论是邪魅一笑还是冷漠如冰,自信和那种傲然之气从没有离开过他,而这一刻,他痛失吴将军,他觉得是因为他自己的失误。 孔黎儿不禁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是韦氏太狠毒,吴将军在答应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不会怪你。” 孔黎儿知道自己的话苍白得很,说实话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可是……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安慰的话。 萧岩锐的那种情绪很短,又飞快退去,他睁开眼睛,眼神重新恢复清明冷冽,就像刚才的那些不曾发生一样。 他微微笑了笑,“你是在安慰我吗?” 孔黎儿觉得自己非常尴尬,甚至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但她也明白,萧岩锐之前的情绪不是假的,更不是为了耍她。 但是……她就是感觉到心里憋屈,怎么有人可以这么随意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悲伤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收放这么自如,到底是不是人啊…… 她闷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问道:“太子殿下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萧岩锐说道:“我是想提醒你,一会儿到了父皇面前,这件事情可能会不了了之,吴贵嫔多半会白死。” “为什么?”孔黎儿惊讶道,她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证据在这里,一颗心在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时机,兵权,”萧岩锐冷静道:“现在不是整治韦氏的最好时机,他们手里的兵权,也是父皇忌惮的,若是起兵造反,韦氏固然没有胜算,但朝廷也会伤了元气,这点父皇比谁都清楚。” 孔黎儿的心瞬间冰凉,犹如被冷水泼头一般,她知道现实残酷,斗争残酷,特别是在这个社会里,人命更是不值钱,可是,她没有想到,在皇宫,吴贵嫔这样的身份,仍旧要枉死,明明有证据却依旧要不明不白,她可是皇帝的女人。 她都如此,那么,别人呢? 冷血至此,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她极慢的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萧岩锐微眯了眼睛看着她,她也丝毫不畏惧,回望着他。 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我去与不去,没有什么区别,若是到时候忍不住,只会给你徒增麻烦而已。抱歉,不能和你同行了。” 她说罢,转身往回走,萧岩锐眉头一皱,在身后叫住她。 “我只是不想……”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孔黎儿等了一下,也不再等,快步离去。 萧岩锐抿了嘴唇,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辛苦白费,让你空希望一场。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满腔的怒意和恨意都压在心底,早晚有一天,这一切都要彻底清算。 孔黎儿往永安宫的方向走,她心里的感觉无法形容,那种无力感……像是压在胸口上的沉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说什么呢?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所有的话,都在权力面前那么苍白,费心找到的证据,更是成了一个笑话。 满门被灭……连深宫里的女人都不放过,这样的案子也可以被压下。 她胡思乱想着,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到了昨天的水塘边,弯腰捡起几块石子,向着水面扔了过去。 几朵水花飞溅,“咚”的一声沉入水底。 孔黎儿忽然觉得自己像这个小石子一般,前面的水花折腾得再好看,到了最后依旧逃不过被沉入水底的命运。 她自嘲的笑了笑,把剩余的都抛入水中。 “太子妃心情不好?” 有人在身后问道。 孔黎儿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情,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看到安王穿着深蓝色锦袍站在树下,袍角轻摆,像翻涌的浪花。 她笑了笑说道:“没有,忽然不想玩了,被人看到又说不懂规矩,让王爷见笑了。” 安王慢步走过来,顺手也捡了两块石头,手指一弹,石头飞了出去,激起一串水花,声音清脆悦耳。 “小的时候经常和皇兄一起玩儿,觉得什么也是有意思的,长大了之后各种琐事烦扰,也就没有了时间,这种最简单的快乐反而没有了。” 孔黎儿深以为然,她问道:“王爷和太子殿下的感情很好吗?” 安王没有立时回答,他抬起下巴,目光望着虚空处,像是在想很遥远的时光,“年少的时候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也不会被什么左右,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是最真挚的。” 他的声音轻轻,语气悠悠,有些淡淡的哀愁,“其实有时候人心简单,并没有多么复杂,是看的人复杂而已。心和情变得需要证明,用什么证明?我不知道。” 他笑了笑,笑容微凉,有些许的落寞。 孔黎儿心里刚压下去的酸涩和无奈,被他的话和笑容又引了上来,一时堵在胸口无法言语。 正在沉默中,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些骚动,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隐约还有叫喊声。 孔黎儿和安王同时回过头,两个都感觉有些诧异,互相对视了一眼说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太子妃,我先走一步。” 孔黎儿点点头,知道他也是为了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从多嘴杂,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来。 唉……真心累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好奇的向着骚动的地方走去,果然看到约十来人正在小跑着,宫女太监都有,个个行色匆匆。 她走过去拦下其中一人说道:“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脸色微变,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章 孔黎儿再三追问,小太监这才看看四周,低声说道:“回太子妃,刚才奴才们得到消息,说是韦妃娘娘在吴贵嫔那里晕倒了,据说是……是被吓的,我们去把娘娘给接回来。” 孔黎儿问道:“你是韦妃宫里的人?” 小太监点了点头,孔黎儿松开他,他一溜烟的跑了。 韦妃……哼,想必是醒了,看到了吴贵嫔的尸首,又被吓了一跳,本来心里就有鬼,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和尸首睡在一个殿内,怎么可能不害怕。 若说韦妃不知道吴将军的事情,孔黎儿说什么也不信。 她忽然想起,铭儿曾经对她说过,昨天晚上看到杏娥和一个男人在一座亭子中见面,那个男人穿着黑色斗篷,会不会就是那个凶手?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可惜现在知道也晚了。 闷闷不乐的回到永安宫,一进院子就看到宫女太监正在窃窃私语,表情紧张又兴奋,看到孔黎儿回来,立时都住了口。 站在原地垂下头,愣了一会儿才小心的请了安,孔黎儿心里纳闷,但心情不好也没有过多的想,摆了摆手,走进殿内。 铭儿听到她回来了,急忙迎了出来,见她脸色不好,急忙请她进去,伺候着她坐下,又倒了热茶。 “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铭儿没有敢说出口,她是担心孔黎儿被皇上责怪了。 孔黎儿不知道太监宫女们在嘀咕什么,铭儿可知道,孔黎儿在吴贵嫔那里做的事都在永安宫传来了,那些人惊讶害怕又好奇,瞬间对孔黎儿的印象有了很大的转变。 一种说不下来的感觉,也不是觉得她有多么坏,多么狠,反正和之前的印象是不一样了。 挖心呐,有几个人敢做这种事儿? 听说太子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院中有人冷声说道:“都给本宫闭嘴,今天的事情谁要敢再多说一个字,若是飞过永安宫的墙头去,谁就把自己的头留在外面!” 孔黎儿听得清楚,微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想着刚才回来的时候太监宫女的神色,她无所谓的苦笑了一下。 铭儿低声说道:“是康妃娘娘,估计也是听到那些人胡说了,太子妃,您别往心里去。” 孔黎儿并没有往心里去,也不想多解释,只微微点头。 此时康妃在门外说道:“太子妃可在?” 孔黎儿点了点头,铭儿急忙走过去行了礼道:“娘娘,太子妃在呢,娘娘请进吧。” 康妃迈步进来,孔黎儿也站了起来往前迎了几步行了个礼,康妃急忙伸手扶住她,“你我还客气什么,快坐吧。你脸色不太好,是身子不适吗?” 孔黎儿摇了摇头,说没事。 康妃转头对冬儿说道:“冬儿,你去小厨房看炖的汤好了没有,稍后给太子妃端来。” 冬儿点头称是,铭儿明白,康妃是有意支开,于是也说道:“冬儿姐,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转身出去,殿内只剩下康妃和孔黎儿两个人。 孔黎儿笑了笑,“娘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康妃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孔黎儿的手,这才说道:“太子妃莫怪,是本宫管束无方,让他们胡言乱语,你放心,今天的事不会再有一个字说出来。” 孔黎儿摇头说道:“娘娘言重了,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既然当时做了,就不怕别人说,再说,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是不想吴贵嫔死得不明不白,知道她的死因,也是对死者的交待和敬畏。唯求无愧于心而已。” 康妃微怔了一下,她原本从内心深处也觉得,孔黎儿手起刀落就把吴贵嫔心挖了出来,未免太心狠,试问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样?恐怕连上过战场的男儿都不见得可以做到,而孔黎儿当时面色从容,目光坦荡,看不出任何畏惧之色。 这样的女子,实属少见,她到底是心性坚忍,还是心肠冷硬? 现在听孔黎儿这么一说,她不禁有些惭愧,觉得是自己狭隘了,孔黎儿一心坦荡无私,才是最挚诚的那一个。 她慢慢舒了一口气,沉吟了半晌才问道:“太子妃不是和太子去见皇上了吗?皇上怎么说?可下令要追查凶手吗?” 这话问得孔黎儿心口有些发堵,她沉默了一下说道:“这……还不太清楚,我没有见到皇上,走到半路便回来了。看到一些人急匆匆的往吴贵嫔那里去了,说是韦妃被吓得不轻,要移回自己宫中去。” 康妃自然知道韦妃是被怎么吓的,嘴角微翘,闪过一丝笑意,她低声说道:“韦妃是自作孽,怪得了谁?她非要演什么姐妹情深,非要在那里看,怪得了谁?” 孔黎儿心中暗想,当时韦妃想看,只怕也是因为心里有鬼,怕自己看出什么来,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干。 康妃陪着孔黎儿聊了一会儿,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便也没有再多做,让她喝了炖好的汤,好好休息。 孔黎儿谢过,但也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一头栽到床上,独自躺着放空脑袋。 一直到傍晚时分,铭儿走进来说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孔黎儿立即坐了起来,抿了抿嘴唇说道:“让他进来吧。” 她其实心里一直还是期许的,希望皇帝不会让吴家人白死。 她紧紧盯着门口,看到萧岩锐进来,立即看向他的神情,他的眉眼间有疲倦之色,嘴唇微抿,看到这些,她的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只怕是……不太乐观。 她没有说话,萧岩锐也没有立时说什么,走到椅子前坐下,喝了几口茶,这才慢慢说道:“父皇有旨,吴贵嫔跟随多年,贤惠良德,如今身亡,当追封吴妃,丧礼以妃位之尊。” 孔黎儿一直提着的心一松,像是落入了古井深处。 最终……还是没有,最终,还是白死了,得到了一个妃位,又如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孔黎儿什么也没有说,在椅子上垂首坐着,夕阳的一线余晕从窗子里流泄进来,落在她的腮边,淡淡的金暖暖的红。 萧岩锐却只觉得心里发堵,孔黎儿的这副神情,让他心里酸涩难言,连开口安慰都显得苍白。 她并没有见过吴将军,和吴贵嫔也是一面之缘,她心里为的是什么,萧岩锐清楚的很,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珍贵,觉得想要珍惜。 可是,事与愿违,时机,一切都只待时机。 萧岩锐沉默了半晌,最终说道:“圣苗使团来京之时,韦长贺有可能会回京。” 孔黎儿抬头,微眯了眼睛,“圣苗使团入京,和他有什么关系?” 萧岩锐沉吟道:“苗疆这些年并不安分,别看是荒蛮之地,但因为物产奇特,药材产量很大,倒也富足,慢慢积累了一些实力。他们也开始起了贪心,对边界之处的几个城镇经常进行兹扰,其野心可见。所以……” 孔黎儿的目光一锐,“你怀疑韦长贺和他们勾结,会达成协议?” 萧岩锐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不管有没有,都要防患。” 孔黎儿微微冷笑,“如果他敢来,那就给他一点教训,让他也收敛收敛性子。” 萧岩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转开话题道:“听说,韦妃受了惊吓?” 孔黎儿冷笑一声,“要是心里没鬼,还怕什么惊吓?” 萧岩锐思索了一下说道:“想不想……做点有意思的事?” 孔黎儿疑惑的看着他。 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孔黎儿听说吴贵嫔那里已经摆起了灵堂,殿内殿外都挂上了白,哀乐、诵经超渡各项都有,十分隆重。 孔黎儿听了不过笑笑,丧礼再隆重,比得过人命重吗? 吃过了晚膳,她早早躺下休息,铭儿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扰,灭了灯退了出去。 孔黎儿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她在等。 夜色越来越浓,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月光也不明朗,还有阵阵的风吹过,枝叶在树梢沙沙作响,听起来让人心里发紧。 快到子夜的时候,孔黎儿听到后窗外有一声微响,她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拿出准备好的夜行衣,麻利的换上,踩上黑色快靴,打开后窗,轻轻跃了出去。 萧岩锐等在窗外,看到她出来,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萧岩锐轻车熟路,对宫中的道路熟悉得很,躲开那些禁军巡视卫队并不是难事,两人穿宅过院,片刻之后就到了一处宫院的外面。 这里正是韦妃的住处。 这个时间宫院中的灯已经灭掉了大半,只剩下少数的几盏在夜风中飘来荡去,地上的光影也忽左忽右的晃着。 守夜太监早就开始打哈欠,今天都没有怎么休息,先是有消息说韦妃被吓晕,要移回来,回来之后又是叫太医,又是熬药,还要各种收拾,本来韦妃就不是好伺候的主,现在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众人都提心吊胆,大气儿也不敢出。 一直到韦妃又吃了药睡下,这才算是消停了。 守夜太监合着眼睛,提醒自己别睡着,结果眼皮刚一挨上立即就睡了过去。 萧岩锐和孔黎儿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发现。萧岩锐指了指廊下,孔黎儿看到了守夜的太监,两人慢慢靠过去,孔黎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又拿出一把小刷子,沾了里面的东西,在他们几个的脸上点点画画。 画完之后,萧岩锐把她带到屋顶,那里有一株成年大树,正好枝叶茂密可以挡住身形,把她安顿好之后,萧岩锐再次来到廊下。 他轻甩袖子,随后一晃。 守夜太监只觉得一股风浪拂面,立时一个激凌,醒了。 睁开看了看四周,却又什么都没有,难道是错觉?还是做梦?可是那种风吹过来的感觉很真实啊。 他心里嘀咕,忽然想起今天晚上吴贵嫔那边办丧事,心头不由得跳了跳,急忙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那边离着这里还远着呢,隔着好几座宫院呢。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哈欠,无意中目光一转,看向不远处的同伴,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吓了一跳,头发根都立了起来,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他这一叫,其它的人都醒了,守夜的一共有四人,其它三个人也都惊醒,急忙问怎么了。 互相一问,都吓得几乎灵魂出窍。 他们的脸上都有红色的字,鲜红如血,写得歪歪扭扭。 有的是还我命来,有的是杀人偿命,还有的不知道究竟是写的什么,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这一闹腾喊叫,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几个宫女挑灯走了出来,正在训斥,用灯光一照,也都吓得脸色苍白,尖叫不断。 守在韦妃身边的杏娥被惊醒,她心里的火苗瞬间冒了出来,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不知道死活吗? 娘娘好不容易睡下,自己能够喘一口气儿,他们在外面喊叫什么? 她急忙爬起来看了看韦妃,韦妃在睡梦中皱眉,但好在没醒。 她急忙快步出去,也没有顾上披外衣,站在门口沉声说道:“都闹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惊扰了娘娘你们担当得起吗?” 她说完,发现那几个宫女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还在发抖抽泣,她不由得怒气大涨,伸手拉起最近的一个,“到底怎么了?说!” 宫女说不出话,也不敢看,只能低着头伸出手臂指向太监那边,杏娥转过头看向几个守夜太监,这才发现他们面无血死的脸上写着的那些东西。 她当时也吓了一跳,脸色瞬间一变,也差点叫出来,不过,她到底是老练一些,死命咬住嘴唇,手指掐着掌心把那声叫闷在了心里。 尽管如此,她也打了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心跳得非常快,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鬼吗? 脑海中浮现当时在吴贵嫔那里的情景,孔黎儿挖心之时她看得真切,这景象挥之不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杏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无论如何,这事儿必须暂时先压下来,不能声张,更能让韦妃知道。 她清了清嗓子,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不许叫,胡闹什么,谁都不许乱说,去洗干净。” 众人心里害怕,但都不敢再说什么,垂下退下,打了水去洗脸。 杏娥微微闭了闭眼睛,转头对几个宫女说道:“都听好了,把嘴巴给我闭严点,要是敢出去乱说,或者让娘娘知道了,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是。”宫女垂首后退,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杏娥摆了摆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她这才从袖子里拿出锦帕,把自己的冷汗擦了一下。 正想转身回去,又觉得不妥当,她扫了一眼那几个太监离开的方向,思索了一下,慢步跟了上去。 几个太监正在井边打水洗脸,谁也不敢多说话,也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心都提到嗓子眼,心里的余悸还没有过去。 洗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道:“你们看,我这……” 众人都抬头,脸色齐齐一白。 然后都指了指自己的,互相对视了几眼,眼神中都浮现惊恐,他们脸上的东西……都没有洗掉,甚至感觉经过水洗以后,那鲜红的字像是会流动了一般,更像血了。 杏娥站在暗处看着,心也揪了起来,后背上的汗早湿透了小衣,强忍住一口没有叫出来。 这…… 孔黎儿和萧岩锐在屋顶上看着,两人都不是无聊的事,做这种事也是情非得已,心里的那口气不找个地方出一下,实在是要闷死人。 孔黎儿冷冷勾了一下嘴角,对萧岩锐说道:“行了,咱们走吧,让他们怕去,韦妃那里瞒不住的,早晚会知道。” 萧岩锐带她下了屋顶,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我想去给吴贵嫔上柱香,毕竟……我挖了她的心,虽然缝回去了,但到底让她白受了一次。” 萧岩锐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正想说两句什么,孔黎儿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没事的。” 她说罢,转身向吴贵嫔的宫院走去,萧岩锐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总觉得……孔黎儿的心思,在这一次吴家的事件之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孔黎儿的确经历了很大的心理波动,她自小受现代社会的教育,人人平等,人命大于天,特别是她学的医学,更是看重生命,但是到了这里,她自己遭受接三连三的追杀,这倒还好,她觉得忍一忍,适应一下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那么多条人命,灭门之案,再加上一个皇帝身边的女人,竟然也无力回天,只能白死。 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但她又无力改变什么,这种无力感,像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闷得难受。 只是这些,不能对任何人说。 吴贵嫔的灵堂前跪着许多人,太监宫女嬷嬷一大堆,明烛高烧,香烟袅袅,和尚的诵经声不断,真是隆重得很。 孔黎儿看着这些,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这样就算是……皇恩浩荡了吗? 这恩也太重,这命也太廉价。 她上前去,烧了一柱香,万般话语都闷在心里,昨天还在一起讨论怎么变美,此时却烧纸钱送她上路。 孔黎儿忽然就湿了眼眶。 萧岩锐看得清楚,他心头猛然一紧,像被锋利的针刺过。 站在灵堂上许久,萧岩锐最终上前说道:“走吧,来日方长,不争这一时,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她枉死。” 孔黎儿转头看向他,烛火通明中,萧岩锐抿着嘴唇,目光幽深似海,她望见他眼中那个小小的自己,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 她忽然打了一个激凌,那是自己吗?那个神彩飞扬的人呢?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副怨妇一样的表情?不,不……这太可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迈步向外面走去,一直到走出宫门,她都没有回头一望,姿态有些决绝。 到了僻静处,她停住脚步说道:“太子殿下,你说得对,不争一时。天理昭昭,总会有那一日,我相信,吴贵嫔会明白的。吴将军也会明白的。” 萧岩锐心头酸涩,却不由得笑了笑,笑意淡淡,却是他发自内心的笑意。 回到住处,孔黎儿换了衣服躺下,感觉这一天一夜,她的内心深处受到了很大的触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在这个世界,不能一味的去服从去适应,还要有抗争,当然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如果让自己变成这个时空的女人一样,逆来顺受,失去理想和斗志,变得苍白空洞,那么,她宁可死。 打定了主意,她睡了过去,这一夜睡得格外沉,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刚洗漱完,康妃就让冬儿过来请她去吃早膳,孔黎儿点头答应。 早膳依旧丰盛,孔黎儿吃了不少,康妃也没有再提吴贵嫔的事,她在宫中多年,什么事情看不透,既然皇帝下了那样的旨意,就说明此事就算是有什么隐情,也只能这样了。 给吴贵嫔的荣耀,就是弥补她的委屈。 康妃偷眼观察,孔黎儿也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如常,她不禁暗自惊讶,也更觉得,孔黎儿远不像自己最初印象的那样,以前自己还觉得她有些胆小,性子有些软,还觉得除了生得好容貌,其它的地方实在和太子不太般配。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当初太浅薄了,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做将来的皇后啊。 对孔黎儿,她不只有了感激,更有了敬佩和拉拢的心思。 刚吃完不久,外面有宫女来报,“回娘娘,长公主在外面求见。” 康妃一听,不禁又惊又喜,“快,快请。” 孔黎儿一听是长公主,心里也很高兴,她对这位姑姑的印象很不错,几天没见,还挺想她的。 不多一会儿,便听到院子里脚步声响,还有朗朗的笑声,“康妃娘娘,本宫还未恭喜你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康妃和孔黎儿一起迎了出去。 长公主满脸是笑,和康妃打过了招呼,孔黎儿上前来向她行礼。 长公主双手扶起她,左看右看,“瘦了点儿,是不是累着了?” 孔黎儿笑道:“哪里不瘦了,我才几天不见姑姑了,康妃娘娘这里吃的好,住的好,胖了才是真的。姑姑真是会取笑人。” 康妃没有想到孔黎儿和长公主的关系这么近,心里也微微惊了一下,听到孔黎儿又不动声色的说了她的好话,急忙说道:“太子妃是贵客,臣妾生怕照顾不周。” 长公主叹了口气,拍了拍康妃的手,“你呀,一贯是这个性子,这几年也委屈你了,你熬出了头,本宫很替你高兴。” 康妃急忙道了谢,请长公主进了殿中。 香茶摆上,长公主这才说道:“本宫这几天一直忙,前阵子不是去给峰儿求福去了嘛,前几天刚好是还愿的日子,就一直在府里忙这事儿,这才听说什么圣苗使团的事,今天进宫见了太后,听说你们俩在一起,就过来瞧瞧。” 孔黎儿感叹可怜父母心,长公主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也真是费尽了心思,康妃也关心的问了几句,长公主说一切都顺利。 长公主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宫听说,最近有人在找什么灯,听说是一种很奇特,很好持的灯,特别小,但是很亮,颜色也多样,有人出重金悬赏,找会做这种灯的人,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 康妃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孔黎儿一听心头一动,她立即想到自己让韦妃找的照片上的夜灯,可是,这消息怎么会传到外面去的? 长公主摆了摆手,“罢了,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对了,本宫来的时候,隐约听到有哀乐之声,试探了几句,太后似乎并不知情,怕她老人家伤心也没有敢多问,宫中出什么事了吗?” 康妃面露悲色,叹口气说道:“吴贵嫔,去了。” “噢?”长公主一愣,“本宫记得……她年纪并不大,是怎么回事?” 康妃摇了摇头,垂下头没有说话,孔黎儿思索了一下说道:“说是急症,但……其心脏中有一枚银针,不过……” 她没有再往下说,康妃接过话来说道:“皇上下旨,厚葬,并追封吴贵嫔为吴妃。” 长公主一怔,她上一秒还沉浸在孔黎儿所说的心脏有针的震惊中,后一秒就又听康妃说追封的事儿。 不过,她到底是在宫中长大,宫中这些事是见怪不怪,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也猜出是什么回事儿。 她点头了点头,叹口气说道:“人死不能复生,稍后本宫去给她上柱香吧。估计是因为使团要来,也是怕太后伤心,也以并未提及。” 孔黎儿心中冷笑,对,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吴贵嫔已经死了,不知道的人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说是厚葬,就她自己的灵堂那里热闹,过两天一出殡,又重归太平,那些白布扯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皇恩。 长公主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别的,说起在宫道上时听到好多人都在提及太子妃的那些新玩意儿,还说后宫中的妃嫔都来求教。 康妃急忙道:“正是,长公主有所不知,每天下午,门前那叫一个热闹,好多人都等着让太子妃给看看,她们呐,都知道,无论什么问题,只要一经太子妃的手,用不了多长时间,都可以变美。” 长公主也来了精神,摸着脸说道:“瞧瞧,本宫今天的妆容如何,这可是按照太子妃之前所说的化的。” 康妃又赞叹了几句,孔黎儿看了看,果然很有长进。 不知不觉,几个女人聊了一上午,午膳长公主也不走,康妃自然乐意,留她一起吃了饭,吃过饭后谁也不提小睡的事,不过一会儿,门前就开始陆续有人来了。 长公主就等着看热闹呢,看到那些宫女手中拿的号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孔黎儿给解释了一下,她点头称妙,这样大家平等,省得以大欺小。 时辰一到,孔黎儿起身告辞,去见等着她的妃嫔,大家依号等着叫,一脸期待。 前几位都挺顺利,没有什么大毛病,到了第四位的时候,人一进来,孔黎儿就觉得有些不太对。 她抽了抽鼻子,隐约闻到一股臭味儿,她皱了皱眉,抬头一看,发现走进来一个身形胖大的女人。 看到这个女人她心里就纳闷,怎么……好吧,不是鄙视谁,也不是看不起胖女孩,可问题是,皇帝应该不会选这样的人入宫吧。 女人向她行了礼,声音倒是很好听,孔黎儿点了点头,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怎么称呼?”孔黎儿问道。 女人抿唇,声音艰涩道:“臣妾是前年入宫的,位份……答应,姓柳。” “柳答应,”孔黎儿说道:“你想解决什么问题。” 柳答应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中孔黎儿觉得她似乎有些压抑的痛苦,心头略一沉,问道:“能否伸手,给你把脉。” 女人点了点头,伸出手来。 孔黎儿手指一搭,眉心就是一跳。 这脉象…… 片刻之后,孔黎儿收回手,沉吟了一下,女人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期待。 “首先,先解决你……身材的问题,让你先瘦下来吧。”孔黎儿说道。 女人眼睛一亮,急忙点了点头,嘴里一个劲儿的道谢。 孔黎儿思索了一下,“这样,你的情况有些复杂,晚一些时候,本宫会让铭儿亲自去你那一趟,方法本宫会写的详细,让她一并带过去,到时候你有不明白的就问她,或者再来问本宫也可。” 女人急忙站了起来,眼中泛起潮意,对孔黎儿再三行礼道谢。 她走出去离开,孔黎儿的眸子猛然一缩,提笔在手边空白的纸上,写下“柳答应”三个字。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忙到结束,长公主笑道:“本宫算是知道你为何瘦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孔黎儿把东西收拾干净,又洗了手,这才来见长公主。 长公主抚着额头,“以前还觉得有意思,今天一瞧你,倒是真心觉得累,你说你……唉,又不是非做不可,为什么让自己这么累?” 孔黎儿笑了笑,“闲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没意思得很,这样自己忙一点,也能让大家开心,何乐而不为。” 长公主心疼的说道:“那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明白吗?” 孔黎儿点头,让她放心。 天色不早,长公主在这里呆了一大天,也该回去了,她走的时候叮嘱康妃,要照顾好孔黎儿,她年纪轻,宫里有什么事情,多提醒她。 康妃自然明白长公主的意思,点头称是。 送走长公主,孔黎儿和康妃重回殿中,休息了一会儿,尝了尝康妃让人煲的汤,她若无其事的问道:“娘娘,宫里的柳答应,您有印象吗?” 康妃想了一下,说道:“有印象,那可是个美人儿啊。” “美人儿?”孔黎儿眉梢微扬,心里暗道,果然有些不太对劲。 康妃点了点头,“本宫记得,她入宫的时候是个秋天,她不是选秀入宫的,而是被人送进宫的,有一次刚巧在花园子里遇见,她正带着宫女摘花瓣,说是用来做沐浴的汁子,远远的看到她,真如花仙子一般,当时还想,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和韦妃平分秋色了。” 说到这里,康妃苦笑了一下,“不瞒太子妃,那时候本宫的处境也不是很好,没有心思管别人,只求自保。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想起来,柳答应那般出众的容貌,后来竟然没有听到她的什么消息,只初时听说她很得宠,后来……” 原来是这样。 孔黎儿好奇道:“娘娘说她不是选秀入宫的,是被人送入宫的?是何人?” 康妃想了一下,微微摇头,“实在不记得了,那时候也没有心思去打听这些,所以……太子妃怎么想起她了,今天她来过?” 孔黎儿点头,想着当时柳答应压抑的情绪和艰涩的声音,总算是明白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接受不了自己变成那副样子,更别说她之前还是一个美人。 “是,今天她来过,只是已经看不出曾经的容貌了。”孔黎儿回答道。 康妃一愣,“看不出?她并不老啊,今年最多二十五六岁,怎么会看不出?”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无比惋惜的说道:“不知为何,她的容貌在改,身体发福,如果不是娘娘相告,我真想不出,她之前是美人。” 康妃听了,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从康妃那里回到自己的房间,孔黎儿坐在桌前,沉思了许久,她心里很清楚,柳答应的脉象也说明一点,她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受药物影响所致。 只是——孔黎儿想不出,在这个时代,什么东西都像现代社会的“激素”药物似的,能让人变成这样? 而且,从脉象上来看,时间还不短了,绝对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情,长年月累的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人,一定在她的身边。 如果把祸根清除,自己开什么方子,用什么药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思虑良久,对铭儿说道:“铭儿,你去找一个末等小宫女,问她借一套衣服来,找一套本宫能穿的。” 铭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很快去办。 没有费什么力气,铭儿就借到了一套衣服,孔黎儿让她帮着自己换上,又让她给梳了一个末等宫女的发式,然后又把肤色抹了暗了一些,在脸上点了一些斑点,眉型改了改。 经过这些调整,铭儿都看不出眼前的人是孔黎儿,她瞪大了眼睛,连呼神奇。 孔黎儿写了一张方子,交给铭儿,嘱咐了一些关键,又带了几盒护肤品,让她在前面走,一直去往柳答应那里。 主仆二人都不知道柳答应在哪里住,只能在路上询问,好不容易打听清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正往前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喧哗,“前面的快点闪开,别挡路!” 紧接着,孔黎儿就感觉一阵疾风从后面冲了过来,她来不及回身,一拉铭儿,两人将将躲开。 几个太监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放着几匹布,快速的冲了过去。 后面的宫女走得略慢,在后面挑着灯笼跟着。 铭儿被吓了一跳,皱眉说道:“这些人怎么这样,也不怕撞到人。”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走在中间的宫女却听到了,她停下脚步,其它的人也随着她停下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也不抹清了眼睛看看是谁的人再说话。”那宫女声音清冷道。 铭儿一怔,咬了咬嘴唇,孔黎儿扫了一眼宫女们挑着的灯,噢,原来是韦妃宫中的。 铭儿没有说话,那宫女却不想放过,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我问你呢,你是哪宫的?” 铭儿正想要说,孔黎儿暗递了一个眼色,铭儿又闭紧了嘴巴。 宫女见铭儿不吭声,以为是看不起她,火气更大,加快脚步过来,抬手就想打。 孔黎儿在铭儿身侧,不动声色把手里的灯笼提高了一些,铭儿的脸清楚的出现在光晕中。 与此同时,铭儿也看清了那个宫女是谁。 韦妃身边的杏娥。 杏娥的心里有火气,还有很大的恐惧,但这些不敢在韦妃面前表露,只能对着地位不如她的宫女太监发泄 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铭儿。 她一怔,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急忙扫了一眼,发现铭儿身边只有一个末等宫女低着头,并没有太子妃,她的心这才放下。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铭儿姑娘,怪不得底气那么足。” 她说得有些酸,铭儿福了福身,“原来是杏娥姐姐,怪不得这么厉害。铭儿只不过是据实说话,天色已晚,人来人往,走路还是小心些。杏娥姐姐说是不是?” 杏娥一口气闷住,想发作只能忍着,短促的笑了笑,“不错,铭儿姑娘说得对。”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杏娥话峰一转,抬手掠了一下头发说道:“可是啊,这人嘛,总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铭儿姑娘你,在太子妃的身边,总比一些不懂事的末等宫女要好。我们做奴婢的尚且如此,更别说主子们了。我们娘娘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她有事儿,谁也不得安生。所以我们做奴婢的更得小心伺候,办事自然要利索,走路也就快了。铭儿姑娘,改日再聊,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她说罢,微微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铭儿气得脸通红,抿着嘴唇看着她带人走了。 孔黎儿对杏娥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那些被太监放在小车上带走的东西,那些布……是用来干什么的? 看来,今天晚上很有必要再去韦妃那里看看。 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总算找到柳答应住的地方,这里有些偏,也没有什么灯,看上去黑乎乎的,有点吓人。 铭儿低声说道:“这……不会是错了吧?怎么看着也不像个小主住的地方啊。” 孔黎儿想着柳答应现在的身材容貌,心想还真不一定,她举了举灯笼,“敲门试试。” 铭儿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到了门前,用力拍了拍门。 片刻之后,院中响起脚步声,有人问道:“何人敲门?” 铭儿清清嗓子问道:“敢问这里是柳答应的住处吗?” 里面的人开了门,点头说是,铭儿说道:“麻烦请回一声,奴婢是太子妃派来的。” 对方一听立即面露喜色,“啊,原来是贵客到了,快请进吧。” 说罢,急忙开了门,把孔黎儿和铭儿让了进去。 这个宫院很小,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景儿,只有一棵树,已经开始落叶,更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孔黎儿一边走,一边环视着四周,院中没有点灯,光线很暗,隐约听到角落里有滴水声,她凝聚目光一望,好像那边有一眼水井。 宫女带着她们走到门口,对里面说了一声,柳答应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欣喜。 铭儿对她行了个礼,柳答应急忙过来扶,“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进来吧。” 就在她扶铭儿的一瞬间,孔黎儿发现,她的手背上似乎有一些红斑,而且像是略肿了一些。 她不禁心里纳闷,下午把脉的时候,并没这些红斑啊。 进了屋,屋里的摆设也非常简单,说实话,比康妃院中的宫女房间都不如,孔黎儿心中唏嘘,难怪这些女人费尽心思要讨好皇帝,千方百计要获得恩宠,的确,恩宠就是她们的命啊。 没有了恩宠,连命也变得不值钱,和一只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柳答应请铭儿坐下,铭儿把孔黎儿交给她的方子拿了出来,双手递给柳答应。 柳答应接过的时候,孔黎儿注意她的手,仔细看了一眼,在灯光的映照下,那些红斑更加清晰,没错,的确是有,没有看错。 孔黎儿给铭儿递了一个眼色,铭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柳答应的手,立即会意,思索了一下问道:“小主,有句话,不知奴婢当不当问。” 柳答应说道:“有什么话,姑娘但讲无妨。” 铭儿笑了笑,“奴婢来的时候,太子妃吩咐了,身体之事无小事,无论是治病也好,调理也罢,都需要对症下药才对,否则,是药三分毒,非但不会治得好,反而会引发其它的病症。” 柳答应急忙点头,“是,太子妃说得极是,有劳姑娘了。” 铭儿问道:“那,柳答应能否说一下,您手背上的红斑是何时发的,奴婢记得,您下午去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些。” 柳答应的脸上浮现几分哀色,她垂下脸,在烛光的暗影里,肥脸憔悴,暗斑丛生,毛孔粗大,她的皮肤看上去很薄,像是裹着一汪水,一碰就会破的样子,让人心生惧意,根本敢看第二眼。 孔黎儿看着心中唏嘘,任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一张脸,更别说皇帝了,宫里美女无数,他又怎么会愿意对着这么一张脸? 柳答应的心算是强大了,恐怕有极少数的女人承受得住这种打击,不只容貌身材走形,更重要的,还要承受这些改变而带来的影响,皇帝的厌恶和冷落,其它妃嫔的嘲笑,甚至是宫女太监的落井下石…… 沉默了许久,柳答应才说道:“我身上这些红斑,生的快,去的也快,一般是饭后会长一些,等到饭过上半个时辰,就会慢慢消退。” “那……”铭儿飞快看了孔黎一眼,“有什么其它的症状吗?” “生了斑点之后感觉刺痒,皮肤有些紧绷,发胀,消退之后,感觉有些发烫,皮肤看上去会更暗沉一些。”柳答应低声说道。 孔黎儿敏锐的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吃饭之后会有这种症状,那么,也就证明她心里的猜测是真的,柳答应的变化,果然是病从口入,那么,她每天都在吃什么? 想到这里,她对铭儿说道:“铭儿姐姐,太子妃是不是说过,让你问小主要一份每日饮食的清单?” 铭儿立即说道:“是,的确,太子妃吩咐过,不知您是否方便?” 柳答应面露难色,“这……” 她身边的宫女说道:“这位姐姐,实不相瞒,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只有奴婢一个人伺候小主,也不像其它宫中有什么小厨房,我们就吃一些宫里送来的吃食,送什么就吃什么,实在没有点餐的权利,所以,每天吃什么,我们也不确定。” 孔黎儿心头微动,怎么会这样?随机的? 她本来怀疑是柳答应身边的人所为,但来了以后她也发现了,柳答应身边就这么一个宫女,要是这个宫女做的,未免太明显,这么久的坚持,早就败露了,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就想到二个可能,也许是有人利用食物相克的道理,长年让柳答应吃一些不当的东西,现在看来,如果食物是随机的,自己这个设想也就不成立了。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竟然没有什么头绪。 这是孔黎儿来之前没有想到的。 没有她的提示,铭儿也没有再问别的,把写好的方子给了柳答应,那些护肤品也一并给了她,并告诉她使用的方法。 柳答应十分开心,再三谢了谢。 铭儿起身要走,柳答应让宫女送出来,一直到了门口,宫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小主……这日子过得着实苦了一些,这些是她的一点心意,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铭儿急忙推辞,“这可使不得,奴婢是奉太子妃之命而来,有幸给答应做点小事,是奴婢的福气,怎么敢收礼。让答应放宽心,太子妃会妥善照顾的。” 宫女的眼睛泛红,再三行礼致谢,把铭儿和孔黎儿送出了门外。 出了门,主仆二人相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一路无言,回到住处,关好了房门,铭儿这才说道:“太子妃,奴婢觉得柳答应实在太可怜了,她哪里还像一个小主啊,还不如平常人家的奴婢呢。” 孔黎儿点点头,“她的情况很复杂,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出原因。” 铭儿想了一下,“要不……奴婢明天上午再去看看?看她吃了那药有没有什么反应。” 孔黎儿一时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清楚,那些药吃下去多半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不知道柳答应的体内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她开的只是一般的方子。 说到方子,她心里也有另一个疑惑,柳答应的脉象十分怪异,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有问题是肯定的,为何这宫中的这么多太医,没有一个能看出问题来? 这些问题都像是一个个的谜团,让孔黎儿一时看不出,猜不透。 她思虑多时,对铭儿说道:“明天上午再看吧,若是没有什么其它的事,去看看也好。” 铭儿答应,伺候着她洗漱了,铺了床孔黎儿上床休息。 她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快到半夜,忽然听到后窗外有一声微响。 她立即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换了衣服,推开后窗,果然看到萧岩锐等在外面。 孔黎儿翻窗跳出来,萧岩锐问道:“今天可曾听说了什么?” 孔黎儿摇头,“并没有,所以才奇怪,还有更奇怪的事。” 萧岩锐道:“噢?是什么?” 孔黎儿把今天傍晚在宫道上看到杏娥的事情说了,还有那些太监推着小车拉着布匹的事儿,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 萧岩锐笑容沉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另外……有一件事情,你要有心理准备。” 孔黎儿见他的神色,意识到可能不是什么好事,问是什么。 萧岩锐抿了抿嘴唇,沉吟道:“依我看,今天之所以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多半是……” 他顿了一下,脸色更沉了几分,继续说道:“那几个脸上被写了字的太监,已经死了。” 孔黎儿一呆,眉头狠狠的一皱,“你的意思是……” 萧岩锐语气淡淡,却透出森然冷意,“贯用的手法,杀人灭口。” 孔黎儿的脸色微微泛白,紧抿了嘴唇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波动,那些字是她亲手写上去的,当时写那些字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吓韦妃,让她相信有鬼,相信是吴贵嫔的鬼魂所为。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把那些太监送上死路。 萧岩锐通过吴贵嫔的事,已经了解她的心理,所以才想着事先告诉她,他也犹豫了很久,可是,他知道这事儿早晚会让孔黎儿发现,与其让她自己发现或者让别人告诉她,让她忍着不能表现,还不如自己告诉她,让她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忌的表示难受的好。 沉默了一会儿,萧岩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微硬,她好像瘦了许多……骨头都突了出来。 他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疼,沉声说道:“不用太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依我对韦妃的了解,就算没有那些字,这些事情发生以后,那些太监宫女也都活不成,不是被打发去做苦役,就是寻了错处打死,受苦一场,最后还是死,倒不如早些解脱。” 孔黎儿闷了一口气,她知道萧岩锐是安慰她,慢慢点了点头,她强迫自己缓解了好一阵,才说道:“走吧。” 两人融入夜色,飞快来到韦妃的宫中,宫门紧闭,院中一盏灯也没有,偏殿和厢房中也没有灯光,正殿中倒是亮着几盏灯,灯光的是淡淡的红色,像晕开的血,着实有些怪。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奇怪,轻轻跳入宫院中,慢步绕到后窗处,伸手指点破窗纸,从孔中看了进去。 这一看不要紧,孔黎儿不由得吓了一跳。 殿中烟气腾腾,中间放着一个桌案,上面摆着一些香烛和供口,下面放着一个铜盆,里面有许多的香灰,一个穿着奇怪道袍的人正在披头散发的站在桌子前,手里拿着一把剑,沉暗的黑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那道士的表情严肃,微眯着眼睛,一挥舞剑,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一些什么。 韦妃和杏娥跪在一旁的垫子上,双手合十,面对着桌案。 韦妃的气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看上去惨白一片,嘴唇和眼下都有青黑色,身上的衣服穿着素色,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由此可见,她的心里也不是安生的,不过是不敢对外说起而已。 私下里,偷偷摸摸找了道士来作法,房间的门窗紧闭,上面还高挂着布匹,上面上用朱砂写满了红色的字符,奇形怪状,什么样的都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怪前面偏殿和厢房中都没有人,想必是韦妃让人都在房间里不许出来。 看到这种情景,孔黎儿心中冷笑,哼——不是不害怕吗?不是心地坦然吗?现在什么都露出来了吧? 以为这么就算完了?做梦! 第一百六十七章 孔黎儿打定了主意,凑到萧岩锐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能不能把那个桌案上的烛火给他打灭?” 她的声音很轻,气息柔柔,有一点儿淡淡的甜。 萧岩锐觉得自己的耳根有意无意的一烫,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 “到底行不行?”见他不说话,孔黎儿追问道。 萧岩锐回过神,轻轻点头。 孔黎儿立即道:“那快点,把香烛打灭,吓死她。” 萧岩锐听着她咬牙切齿的话,忽然有些想笑,这两天总见她闷闷不乐,这会儿总算又看到了她孩子气的一面。 他没有迟疑,这点儿事自然难不倒他,伸手指对着香烛一弹。 哧,一声微响。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点儿声音根本就不算什么,早淹没在那道士的嘀咕声中。 果然,烛火灭了一支。 烛火一灭,殿内立即一静。 道士本来眯着的眼睛,也瞬间睁开,舞剑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正在桌案前跪着的韦妃和杏娥两人也感觉有异,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寂静之后,韦妃“啊”叫了一声,瘫软在地。 杏娥颤抖着扶她,扶了两次都没有扶起来。 道士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娘娘不必惊慌,这……说明是,大仙显灵了,说明他已经听到了贫道所说,知道了娘娘的诚心……” 孔黎儿在外面冷笑,这老道还真是能胡说八道,这种拙劣的借口也能说得出来。 道士的话显然没有被韦妃听进去,她昏迷了半天,总算醒了过来,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杏娥在一旁小声叫着她,一个劲儿抚着她的前胸后背安慰。 韦妃摇晃着站了起来,杏娥要去扶她,她摆了摆手。 道士还想再说什么,往前跟了两步,韦妃猛然回过头,空洞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犹如刀锋,“给本宫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道士吓得吞了一口唾沫,紧紧抿住了嘴唇。 韦妃一步一步向前走,一字一字传来,“杏娥,把这些东西,都给本宫扯下来,烧成灰。” “是。”杏娥颤声说道。 孔黎儿忽然觉得,韦妃的情绪好像发生了变化,她有些怪怪的,但哪里不一样,又一时说不上来。 杏娥犹豫了一下,开始动手把那些布幅扯下来,道士刚开始在一旁站着看,后来也开始帮忙,两人把火盆抬到廊下,把那些布幅都扔进去,很快,火光一闪。 布幅上的那些字符,不知道是用什么写成的,一碰火很快烧着,短短的时间,满屋子的布幅都化成了灰烬。 连同那些香烛、彩纸,但凡是相关的,都无一幸免。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对孔黎儿说道:“走吧,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了,明天等等看。” 孔黎儿点了点头,两人快速出了韦妃的宫院,走到半路,她问道:“太子殿下,你对柳答应这个人,有印象吗?” 萧岩锐不假思索的说道:“有。你怎么知道她的?她去康妃的永安宫了?” 孔黎儿停下脚步说道:“是,我听康妃娘娘说,柳答应之前是个美人。” 萧岩锐淡淡一笑,笑容有些冷冽,“当然,她是曹琨送进宫来的,怎么会不美。” “曹琨?”孔黎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忽然想起来,之前皇帝以为康妃用布偶暗害的时候,曾经提到五皇子,当时萧岩锐就说,五皇子是冤枉的,是曹琨故意陷害。 孔黎儿不由得纳闷,“曹琨不是韦氏的人吗?” 萧岩锐点头说没错,曹琨以前是韦长贺的副将,因为犯了错,要被杀头,韦长贺为他求了情,才幸免一死,但他也不能再在军中做事,被外放了。 孔黎儿道:“那为何柳答应落到现在的地步,韦妃不搭把手?” 萧岩锐的笑意沉凉,黯淡的月光里他的眸子闪着幽冷的光,“曹琨把柳答应献入宫中,本意是想着向韦氏讨好,给韦妃一点助力,但是,他贯在军中,又是男人,怎么会理解女人的心思,尤其是争宠的女人。” 他的话不多,孔黎儿却瞬间明白了,根据康妃所说的,按时间来算,柳答应入宫的时候,韦妃正是如日中天,是她最得宠最风光的时候。 韦妃性子乖张,为人张狂,她又怎么会想到培养自己的势力,只想着自己独占皇帝的恩宠,恨不能把所有的女人都赶走,何况是年轻貌美的柳答应了。 想来,那个时候韦妃不但不会觉得曹琨会办事,反而觉得他另有图谋。 这也是韦妃不但不会管柳答应,甚至还有可能会落井下石的原因吧。 “在想什么?”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柳答应有些可怜。她是曹琨的什么人吗?” 萧岩锐说并不是,据说是曹琨在去任上的路上,遇到一个富户举家南迁,见车马钱财,曹琨起了歹心,把富户一家杀死,夺了财物。 当他看到美貌的柳答应时,便动了其它的心思,把她留下了。 原来是这样。孔黎儿点头。 谈话中回到了住处,萧岩锐道:“这几日宫里可能不太平,你诸事小心一些,若有什么突发事件,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强出头,明白吗?” 孔黎儿问是什么不太平,是不是与韦妃有关,萧岩锐沉吟了一下,说不只是韦妃,最近朝中接二连三有官员病倒,他去看过,大部分都是和太后一样的病症。 孔黎儿一惊,那不是……有人下毒吗? 萧岩锐微叹了一口气,“不错,最近这种事突然增加,我正在派人加紧调查。另外……” 他顿了一下,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的方子很管用,也多亏如此,解毒及时。” 孔黎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不同的症状,药的用量也需要变化?” 萧岩锐说记得,孔黎儿慢慢笑了笑,笑容有些狡黠。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萧岩锐看着孔黎儿,满心的疲倦莫名退了一些,心里忽然荡起笑意。 “嗯,你想说什么?”他问。 孔黎儿转了转眼珠,托着巴问道:“我倒是可以给殿下帮一帮忙,比如扮个小厮走一走各府,开开方子什么的。” “噢?”萧岩锐挑眉道:“那,要什么条件呢?” 孔黎儿立即笑了起来,“殿下英明,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条件,殿下爱民如子,我也应该尽点心力嘛。” 萧岩锐笑吟吟的看着她,知道她绝对不是说的这么简单,一定是有下文,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孔黎儿想卖个关子,结果人家不问,她只好清了清嗓子说道:“嗯,这样吧,只要殿下能够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我就愿意鞍前马后,给你帮忙,如何?” 萧岩锐并不上当,“说说看。” “……”孔黎儿暗自咬牙,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嗯,对于您来说是个小事儿,不过就是顺嘴告诉我就可以。那个……追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萧岩锐就知道她还惦记着这个,想想也对,孔黎儿现在虽然看上去嘻嘻哈哈,不太在乎的样子,但是,她的心思细腻,还有一些小敏感。 这都是通过最近的事情,萧岩锐体会到的。 孔黎儿期待的看着他,她暗自想,之前自己手里没有筹码,没法与萧岩锐谈什么的资本,现在自己误打误撞研究出了解毒的方法,而且他现在需要。 他没有理由……不同意吧? 不料,萧岩锐轻轻摇头说道:“这个,本宫不知道。” “……”孔黎儿一口老血喷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怎么会这样!这个男人究竟在搞什么?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萧岩锐说道:“天色不早,早点回去休息吧,自己先不要去韦妃那里,总感觉她有些不太对劲。” 孔黎儿见他把门堵死,没有再说的余地,只好恨恨的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着宫门走去。 萧岩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他的身后出现一个黑衣人。 “最近再多安排两个人手,密切注意太子妃的安危,不许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黑衣人一怔,“可是,主子,最近外面……” “嗯?”萧岩锐淡淡侧首道。 “是。”黑衣人不敢再多说什么,立即垂首退下。 萧岩锐慢慢吐了一口气,追杀孔黎儿的人,他现在略有头绪,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对方的实力庞大,不想让她有不必要的担心而已。 她显然对自己有些误会,算了……有些事情,暂时先这样吧,未必是坏事。 次日清晨,太后身边的胡嬷嬷来了,笑吟吟的走进来说道:“太子妃可用过早膳了?” 孔黎儿摇头说还没有,胡嬷嬷立即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后说了,这几日没有见到太子妃,请您过去一同用早膳。” 孔黎儿立即让铭儿给她更衣,随着胡嬷嬷去见太后。 太后在孔黎儿刚进宫来的时候就说过了,孔黎儿还没有正式嫁进来,进宫来也是为了帮助办迎接使团的事情,所以,就不必像其它妃嫔一样晨定省昏了。 当然,想过去玩的时候就去玩,太后想见她了也会派人来请她。 孔黎儿带了一盒滋润霜一盒香粉,跟着胡嬷嬷到了太后的宫中。 太后一听孔黎儿到了,十分开心,吩咐人立即摆饭,招呼孔黎儿入座,让她尝一尝熬了好久的汤。 孔黎儿吃得很开心,左一句右一句不着痕迹的恭维话让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早膳也比平时吃得多了一些。 吃过早膳,孔黎儿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对太后说道:“太后,您瞧,这是黎儿为您准备的,天气渐凉了,又开始干燥,这滋润霜正好让您的皮肤更滋润更保湿,避免干燥,还有这香粉,您闻闻,这味道喜不喜欢?” 太后急忙接过,闻了闻香粉,香味清淡雅致,不是那种浓郁的常见香气,顿时心里喜欢,闻了以后还觉得心情舒畅,有些暖暖的。 孔黎儿拉着太后的手给她在手背上抹开了一点儿滋润霜,太后立时叹道:“嗯,不错,不错。今儿早晨洗了手还觉得皮肤紧,一抹上这个,立时觉得缓解了。” 孔黎儿笑眯眯的说道:“您喜欢就好,不但手上可用,其它的地方也可以。” 太后说道:“你说你这个丫头,究竟是怎么长的,聪明,漂亮,玲珑剔透,简直就是哀家最可心的人儿,哎……这一天不见你呀,就想得很,哀家听说了,你在康妃那里一日都没有闲着,忙得很。哀家也不好让你太辛苦来回的跑。” 她顿了一下说道:“噢,对了,那天长公主来呀,还提到你,对你也喜欢得紧,平时来哀家这里,怎么也得留半天,说说话儿,这次可好,留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匆匆要走,哀家问她要去哪儿,她说急着去看你。” 胡嬷嬷在一旁也笑道:“可不,太后说,能让长公主如此喜欢的人可不多,太子妃您就是其中一个呢。” 正在说笑着,外面有宫女来报,“启禀太后,各宫娘娘向您请安来了。” 太后点了点头,敛了笑意,坐直了身子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孔黎儿也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的坐好,外面脚步声响,门帘一挑,一群女人一起走了进来。 康妃走在前面,其它的人按位分高低排了下去,齐齐向太后行了礼,高唱太后千千岁。 太后点了点头,伸手说道:“罢了,都起来吧,好好坐着。” 众人道了谢,慢慢起了身走到位子前坐下,见到孔黎儿也在,众人又打了招呼,对她都十分客气,笑脸相迎。 现在妃嫔们心里都清楚得很,现在谁要是和孔黎儿过不去,那就是和美过不去,别的不说,她的东西是真的新鲜,也是真的好用。 而且,她教的那些动作,虽然说很奇怪,但是真的有效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现在如果后宫中搞一个最想巴结的人排名,第一名当然是皇帝。 第二名估计就是孔黎儿了。 太后扫了一眼这些妃嫔,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嗯,不得不说,自从这些女人受了孔黎儿的在妆容衣着上的调教之后,比原来长进了不少,不再一味追求华美,也不再一味的模仿他人,而是各自有各的优点。 太后看着也觉得心情舒畅,这样不错,这样才更像个后宫,百花争艳,各自美得有特色,胜过千篇一律太多。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韦妃娘娘到。” 紧接着有人来报,“太后,韦妃娘娘来请安了。” 太后一怔,“不是昨天还说病着吗?让她进来吧。” 孔黎儿也觉得好奇,昨天晚上去韦妃那里的时候,她的气色还非常不好,刚才来的时候也听胡嬷嬷说了,韦妃这两天都没有请安,说是身子不适,病得不轻。 怎么今天…… 众妃嫔也都止了声,向门口望过去。 很快,门帘一挑,人影一晃,有一人慢步而来。 她一进屋,孔黎儿的眉心就是一跳。 韦妃穿着艳丽的酒红色衣裙,上面用金丝线绣着百花图,光芒闪闪,华丽非凡,脚上的鞋子也十分华贵,其它的部分在裙摆下看不见,只鞋尖上的两枚东珠就价格不菲。 她的头发戴着成套的宝石头面,眉梢飞扬,朱唇红艳,凌厉异常。 无疑,这样的韦妃是美的,而且是带有压倒性气势的美,可以碾压一大票后宫女人的美。 但是,和她几天前的那种状态完全不同,这让孔黎儿很惊讶,也有些心惊。 韦妃无视其它人的目光,慢步走到太后的面前,施了礼道:“臣妾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太后点了点头,“罢了,起来吧。” 韦妃起了身,在椅子上坐下,她谁也不看,旁若无人一般的只顾着自己低头喝茶,别人说什么也不答腔,实际上自她进来之后,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来二去,也实在没有意思得很,不多一会儿,便有人起身告退。 太后也懒得跟她们多说什么,摆手说道:“都跪安吧,哀家也有些累了。” 众人齐齐起身告了退,孔黎儿略走得晚了一点,又和太后聊了几句,请了个平安脉,这才转身出来。 一出太后的宫门,便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 不知道是谁提到吴贵嫔事,是明天就要出殡下葬,还说,虽然皇上说了,太后并不知此事,不许多嘴告诉太后,平白让太后伤心,但毕竟姐妹一场,为吴贵嫔祈福,吃两天斋,穿得素净一些是必要的。 这无非就是影射韦妃穿得太艳了,她虽然不是皇后,不能穿大红,但是今天的酒红配了金丝线,比大红更添了几分贵气,更别说她还戴了成套的红宝石头面。 孔黎儿站下,没有往前,在不远处静静的听着,她也感觉,今天的韦妃不太对劲。 韦妃听了那番影射的话,轻声笑了笑,笑声冰冷,眸光凛冽。 “哟,这话是说给本宫听呢吧?实话告诉你们,本宫爱穿什么就穿什么,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本事你们也别顾忌,不就是死了一个吴贵嫔吗?她活着的时候,本宫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死了之后,又能奈本宫何?” 韦妃的声音一厉,眸光如刀,面目有些狰狞,“谁若是不服气,就下去与吴贵嫔作伴,把本宫的话告诉给她听,你们都给本宫睁大了眼睛看,到底是她怕本宫,还是本宫怕她!” 韦妃说罢,一甩袖子转身走了,杏娥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都摒住一口气,有些目瞪口呆,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纷纷散去。 孔黎儿在远处看着清楚,铭儿低声说道:“太子妃,这韦妃娘娘怎么这么凶?” 孔黎儿微微摇头,“不管她,你这两天没事就在永安宫呆着,出去的话遇到韦妃的人不要去惹她们,避开些,知道吗?” “是,奴婢明白。”铭儿回答道。 回到永安宫,康妃正站在院中,见她回来,冲她点了点头。 摒退了左右,康妃说道:“今天韦妃的阵势你也看到了,怎么感觉她似乎有些怪异?” 孔黎儿一拧眉头,“嗯,的确有些不太正常,大约是被吓着了,心里发虚,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壮胆气?” 康妃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有些迟疑。 孔黎儿看着她的犹豫,“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康妃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太子妃,依你看,韦妃会不会是……中了什么邪,或者……” 她还没有说完,孔黎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禁哑然失笑,“娘娘不必多想,依我看,这种事情多半是假的,所谓怪力乱神之说,无非就有一些有心之人根据大家的恐惧心理,肆意捏造的罢了,再经过众人胡乱传一通,假的也说的绘声绘色,让人以为是真的。别的还好,但是世界上有鬼这事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康妃的脸微微一红,笑了笑说道:“太子妃说得极是。就算是有,吴贵嫔之事与我们也无关,我们心安,不管他人。明天吴贵嫔出殡,我们一起去送她一程吧。” 孔黎儿点点头答应。 回到房间,孔黎儿忽然想起柳答应来,上次去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今天没什么事情做,正好可以去看一看。 而且,听了萧岩锐说起的柳答应的身世,孔黎儿觉得,或许……柳答应可以成为一个好帮手也说不定。 带了铭儿,主仆二人去往柳答应的宫中,昨天走过一次,白天再来路就好找多了,到了宫门前,院门依旧关着。 铭儿上前开了门,不多一会儿,里面的宫女就开了门,一见是铭儿,高兴的正要说话,抬头看到孔黎儿竟然也来了,急忙跪下行礼。 铭儿把她扶起来,一起进了院中,上次来光线昏暗,没有看得太清楚,这一次,院中的一处引起了孔黎儿的注意。 第一百七十章 这个季节大部分的花已经凋谢了,极少有开的很艳丽的。 但是,在柳答应的院中,有几棵长得异常娇艳的花,这种花孔黎儿还没有见过,花朵有四片花瓣,每瓣的颜色还不一样,红、黄、粉、白,四种颜色搭配相衬异常娇艳,中间的花芯是金黄色。 孔黎儿问道:“那是什么花?” 宫女回答道:“回太子妃,那是缘语花,是我们小主精心种的。” 孔黎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花瞧着新鲜,以前从未见过,不知柳答应是从哪里得来的?” 柳答应从房间里走出来,施个礼道:“回太子妃,这花那年臣妾初入宫的时候,有一次皇上让臣妾去明花园参加宴会,那天寺庙的大师讲经,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一位大师手里托着一个纸包,说是在等有缘人。” “有缘人?”孔黎儿诧异道。 “是,”柳答应微微点头,“大师说,他手里拿的是一种缘语花的种子,只渡有缘人,只要拿回去精心培育,就会长出奇妙的花来,臣妾好奇又开心,从大师那里拿过了花籽,回来以后就种下了,结果,第二年的春天,花籽就破土发芽,开出的花朵果然奇妙。” 孔黎儿转头看着那花儿,她当然不信什么有缘人,什么缘语花,这花来得蹊跷,怎么偏偏就给了柳答应? “后来呢?”孔黎儿问道。 “后来?后来,那年秋天,臣妾便生了一场病,身体……”柳答应的声音沉了下去,沉默了片刻说道:“再后来就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到这里来居住了。原来的东西臣妾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这些花来。” 孔黎儿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柳答应,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 柳答应急忙道:“太子妃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只要臣妾做得到,一定照办。” 孔黎儿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你这花儿好看得紧,不知能否送本宫一棵?” 柳答应一怔,大概没有想到孔黎儿说的会是这种小事,笑道:“当然,这有何难,巧儿,你且挖出一棵来,稍后让太子妃带回去。” 铭儿上前道:“奴婢给巧儿姐姐帮忙吧。” “是。”宫女巧儿垂首说道。 孔黎儿和柳答应进了屋,重新把脉,如她所料,这药在柳答应的体内基本属于无功无过,没有什么大作用,柳答应的脉象依旧十分奇怪。 柳答应的眼神切切,显然对孔黎儿寄予深切的厚望,她观望了许久,宫中的那些妃嫔都说经过孔黎儿的调理,身体和妆容都好了许多,变美的不是一点点。 她不奢望可以回到原来的容貌,只求可以见人,不再像现在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缩在这里度日,宫里的人几乎都没有人再记得她。 孔黎儿收回手,点头说道:“柳答应,治病并非一日之功,不可心急。另外,除了药之外,本宫今日会教你一些有益于身体的动作,你好好记着,每天早起和睡觉之前练习一下。” 柳答应连连点头,“多谢太子妃,臣妾明白,不奢求一日达成,有希望便可。” 孔黎儿微笑着站起来,把想好的适合柳答应的瑜伽动作教给她,嘱咐道:“如果一开始做不到,不要强求,以身体舒适为宜,等时间久了,慢慢就可以做得到。千万不要着急,让自己受伤。” 柳答应认真看着,用心记住。 关于饮食方面,孔黎儿又嘱咐柳答应,“本宫会列出一个清单来,如果送来的膳食中有清单上的东西,宁可不吃,也不能碰。再多列出几味药给你,可以用来煲水喝,如果有时候没吃饭,喝这种药水也是可以的。” 柳答应都一一记下,孔黎儿交待完,便起身要走。 到了院中,花已经起出包好,铭儿正拿在手中看,孔黎儿听到有水声,转头看了一眼,在花丛后面看到有一处小井,便问道:“答应院中还有小井?” 巧儿笑道:“对呀,这倒省了奴婢不少事,不然的话,还要去别处挑水。” 柳答应略有些心酸的说道:“苦了这个丫头了,跟着我没少吃苦。” 巧儿急忙道:“小主说得哪里话,能跟着您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心里踏实。” 辞别了柳答应,孔黎儿和铭儿往回走,铭儿拿着花儿左右端详,一个劲儿的说这花漂亮。 漂亮是漂亮,孔黎儿惊讶的不是它的美,而是它的颜色和花期,柳答应说,这花自从开了之后,旧的凋谢了,新的就会开放,交替伊始,从未间断过。 孔黎儿虽然不是学植物的,大自然也奇妙,蕴育万物,但是这种事儿她还没听说过,越是奇怪的东西,越有意想不到的特性。 回到住院,铭儿找了个花盆,把花种了进去,孔黎儿看了一会书,觉得有些口渴,便让铭儿倒些茶来。 铭儿急忙去准备,端了杯热茶来正要替给孔黎儿,忽然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手里的茶也不能再喝了。 铭儿急忙要请罪,茶杯盖子不小心落了地,热气冒出来,她又忍不住打了一串的喷嚏,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住。 孔黎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微皱了眉头。 铭儿眼泪鼻涕一个劲儿的流,她用帕子擦干净,这才跪下连声请罪。 孔黎儿摆了摆手,“没事,你先起来。” 铭儿红着眼睛起来,心里万分懊恼,不知道自己突然这是怎么了。 孔黎儿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铭儿走过去,委屈巴巴的嘟起嘴,孔黎儿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随后又站起来,看着她的鼻子。 她的鼻子微红,不注意看以为是铭儿刚才用帕子擦的,但是孔黎儿细心的发心,在她的鼻尖,还有几个小小红点,有两颗呈淡淡紫红色。 嗯?这是什么? 孔黎儿心头一动,急忙给铭儿把了把脉,铭儿本来不觉得什么,一见孔黎儿神情严肃,又给自己把脉,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孔黎儿收回手,铭儿有些紧张的小声问道:“奴婢……怎么了?” 孔黎儿笑了笑,说没事,然后思索了一下,写了个方子,对铭儿说道:“你这几天大概冻着了,有点伤寒,不过关系不大,拿药煎了吃,明天就会好了。” 铭儿松了口气,拿了药方谢恩走了。 孔黎儿慢步走到那盆花前面,左右看了看,嘴边浮现几分人冰冷的笑意。 原来……如此啊。 孔黎儿快步去见康妃,问康妃这宫里藏书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康妃想了想,“应该是太后那里吧,太后宫中有一座偏殿,里面放了好多的书,那是之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经常读书的地方,后来皇上登基,太后就搬去了那里,说觉得亲切,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孔黎儿向康妃道了谢,给铭儿留了张字条,告诉她自己去了太后那里,今天下午和各嫔妃会面的事情取消,她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来到太后宫中,太后见到她很开心,聊了几句家常,孔黎儿提出能否去看看那些书,太后欣然同意,当即让胡嬷嬷拿了钥匙去开门。 孔黎儿走进书房,果然看到满屋子的书,胡嬷嬷告诉了她是怎么分类排放的,孔黎儿找到了规律,急忙道了谢,否则不知道规律瞎找,找一天都未必找得到自己想要的。 胡嬷嬷退出去,孔黎儿走到书架旁,按照排列的顺序找一些关于草药方面的书,还有一些奇学杂闻之类的。 接连找了几本,孔黎儿认真翻看,一直看到下午两三点左右,都没有什么进展,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方向错了? 她在书架前慢慢的走动,目光在那些书上掠过,忽然,她看到一本游记,伸手拿下来,翻开一看,是一本很旧很老的书,书的作者是一个寄情山水的人,经常四处游历,中间记载了一些游记时的见闻。 这书显然不是她要找的,但是写的挺有意思。 孔黎儿看了几页便没有再放下,拿在手里站在那里就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翻了近一半,忽然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书中说,作者有一次游历到苗疆附近,被一片漂亮的花海吸引,生平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花。 但是,经验丰富的作者很快发现一个异常,这么漂亮的花海,花丛间竟然没有蝴蝶蜜蜂之类的飞舞,这实在不同寻常。 也正因为如此,作者没有想大意上前,在花海边守了半天,等到一个过路的人,便问及花的情况。 过路的人一番话,让作者大惊失色,十分后怕。 孔黎儿看到这里,不知不觉也起了一层冷汗。 虽然这书中没有写花名,也没写花的具体样子,但是感觉中孔黎儿就觉得,这花应该就是从柳答应那里找来的漂亮奇特的花。 孔黎儿把书放进袖子里,从书房中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去见太后。 太后一见她,立即让胡嬷嬷去准备了几样点心和热茶,责怪道:“你看看你这个孩子,看书看得也不吃饭,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这么一说,孔黎儿还真是饿了,吃了两块点心喝了杯热茶,才感觉肚子里好受了一些。 和太后随意聊了几句,孔黎儿起身告退,一路快步回到住处。 铭儿在房间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孔黎儿没有叫醒她,仔细看了看她的鼻子,红色已经退了,原来的小红点已经好多了,紫红的也变成了红的,看起来药是起效的。 孔黎儿松了一口气,正想给铭儿盖上点什么,铭儿揉着眼睛醒了,见孔黎儿回来,急忙站了起来。 孔黎儿洗了手,看了一眼那盆花,对铭儿说道:“这花儿先不要碰,把它放到角落里,做一个布套,把它套上。” 铭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但她知道孔黎儿说的一定是有道理的,立即转身去做了。 孔黎儿独自坐在屋子里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后窗处,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那个……我知道有人在,麻烦你通知太子殿下一声,我有事儿相求,方便的话,一个时辰之后让他来一下。” 说罢,孔黎儿关上了窗子,觉得自己对着空气说话像个神经病,不过……她实在不想去东宫,想起之前萧岩锐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人手,就想试一下。 只不过……他说现在外面挺乱,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撤走。 算了,他不来再说,到时候自己再想其它的办法。 铭儿回来之后按照她说的把花处理了,然后开始准备晚膳。 刚吃过不久,孔黎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不知道萧岩锐会不会来。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她站了起来,准备去见康妃,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 “太子殿下。” “嗯,太子妃呢?” “我在这儿。”孔黎儿说道。 萧岩锐快步而来,眉眼间的一缕忧色看到她之后渐渐淡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孔黎儿让他进房间,问道:“有件事情想你帮一下忙。宫中的水车,能不能让我用一辆?” “水车?”萧岩锐一怔,“什么水车?你说的是那些……给各宫送水的水车?” “是的,”孔黎儿点头,“我知道很多宫院中没有井,有井的地方也不可能让各宫排队去挑水,大部分还是要依靠水车送水,能不能借我一辆?这点事对你来说不难吧?” 萧岩锐点头,“不难,但是我很好奇,你用这个干什么?”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我也只是猜测,这样吧,等我做好这件事情,确定了猜测之后,再向你说明,如何?” 萧岩锐见她坚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拿出一块令牌给她,“用这个,就可以了。” 孔黎儿欢喜的接过,“多谢太子殿下。” 她看着萧岩锐的脸色略有些疲倦,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外面的事情,很棘手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萧岩锐没有立即回答。 他转头,看向四周的沉沉的天,还有巍巍的宫墙。 孔黎儿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闷,看到他的神色,竟然生出他也有些可怜的心思来。 萧岩锐慢慢说道:“没什么,有药方在手,总算还可以就会。”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殿下,你稍等片刻。” 说罢,她快速走到书桌前,提了笔写了几张字,随后又交给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这里是几张方子,这种病大致上就是分为几种症状,你可以针对性的用药,都用原来的那一个也不是不行,只是效果会差一些,还有的人因为年纪或者体质的问题,会吃些苦头。如果有针对性的话,可能会轻松一些,恢复得也更快一些。” 萧岩锐微怔了一下,心里流淌过暖意,接过方子说道:“好,我知道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那……太子殿下先去忙。” 萧岩锐笑了笑,“这就下逐客令了?” 孔黎儿有些窘迫,“不是,没有那个意思。” 萧岩锐说道:“好了,不逗你,我去见父皇。” 孔黎儿看着他离开,手里握着他给的令牌,她并不知道,这块令牌用来控制水车的调动,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问过了康妃水车走的路线和时辰,孔黎儿带着铭儿就去了柳答应住处附近等着,等到有水车路过之时,孔黎儿拿出令牌,很轻易的就让他们把水车转了方向,运到了柳答应的宫门前。 宫女巧儿开了门,看到孔黎儿带了一辆水车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上前行了礼,铭儿帮她把院子收拾出一块空地,让那几个拉水车的太监把水车上的水桶什么的都放到了院中。 柳答应不知道孔黎儿这是要做什么,一头雾水的看着,孔黎儿把宫院门关上,走到廊下,对柳答应说道:“柳答应,今天本宫就是来彻底治好你的病的。” 柳答应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暴出喜色,急忙施了礼道:“臣妾多谢太子妃,若是真能如此,臣妾……愿为太子妃当牛做马。” 孔黎儿摆了摆手,“柳答应言重了。说实话,本宫最初真瞧不出你这病是因何而起,只觉得你脉象奇怪,实属少见。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些花。” 她的目光一转,看到那些颜色娇艳的花。 柳答应的欣喜道:“果真是这些花给臣妾带来的好运气吗?” 孔黎儿的眼中浮现冷光,“确切的说,是这些花给你带来的灭顶之灾。” 柳答应一呆,脸上的喜欢瞬间凝固住,巧儿也脸色发白,脸上浮现惊恐。 孔黎儿给铭儿递了个眼色,铭儿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面罩来戴上,把脸都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随后又拿出小铲,走到花前毫不留情的就铲。 柳答应惊得叫了一声,明显有些不忍,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孔黎儿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淡淡笑了笑,“柳答应,你可知道,本宫若非在皇上的藏书中恰巧发现了一本游记,上面刚好写到这种花,就算今日本宫用尽仙丹妙药也救不了你。” 柳答应听到孔黎儿的话,脸色瞬间苍白,“太子妃……何意,还请明示。” 孔黎儿冷然一笑,“这花有剧毒,但是不会立即让人死,而是那种慢性的,慢慢损坏人体,更要命的是,你移到这里来住之后,还把它种到了水井附近,花粉落到水中,连水都被染上了毒,所以,你每次吃饭之后,都会不舒服。” 她说罢,转头看向宫女巧儿,“巧儿,你这两年比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巧儿的脸色惨白,满脸惶恐,“回太子妃,奴婢……比以前胖了些,总是爱头晕咳嗽,以前以为是伤寒,每到换季之时就发作的多些。” 孔黎儿点头,继续对柳答应说道:“这就对了,你之前一定守着花近,比如种在盆里,放在桌子上或者窗台之类的,所以,你发作的更快一些,后来移居,你无心再管这些花,就种到了庭院里,按说毒性会小一些,但是水中也有了毒,这样一来,巧儿也身受其害,不过,巧儿因为是宫女,干的活比你多,平时出汗之类也会排出一些毒素,所以更轻微。但是,如果不加以治疗,最多半年,就会凶猛发作。” 她的话音一落,主仆二人立即跪下,“太子妃,请您施以援手,救救我们吧。太子妃,求您了。” 孔黎儿把她们扶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救你们,本宫也不会让水车到这里来了,也不会让铭儿把花都铲除掉了。” 铭儿走过来施了礼道:“太子妃,花都拔除了,装到了袋子里。” “好,”孔黎儿点了点头,“稍后我们走的时候带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烧掉,不要再让这些祸害人的东西留着。” “是。” 孔黎儿指着院子里的水桶道:“柳答应,你们这段日子就用这里面的水,水井里的水先不要碰,本宫会准备一些草药,每日放到水井中,把毒先解了再说。” 柳答应热泪滚滚,巧儿也连连叩头,两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孔黎儿才好。 孔黎儿把重新写的方子交给她们,嘱咐两人都要吃,按时按量,三天之后再去找她换方子,另外,她还教给柳答应一套动作,可以加速新陈代谢,出汗之类的。 柳答应都一一记住,不敢有一丝错漏,孔黎儿一直呆到深夜,这才带了铭儿离开。 孔黎儿让铭儿把花烧掉,又把烧的痕迹深埋,两人这才回了住处。 这一天累得够呛,孔黎儿洗漱之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她刚睡下不久,忽然,院中有轻微的声响,一道黑影快速的闪入,轻似狸猫,快如闪电,他轻轻来到孔黎儿的窗前,脸上罩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吓人。 他慢慢抬手,手中拿着一个仙鹤造型的东西,鹤嘴很尖,腿很长,他的手握着鹤腿,用鹤嘴对准了窗棱纸。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就在黑衣人准备用鹤嘴刺破窗棱纸的时候,忽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疾飞。 “唰!”风声带着凌厉的杀机,直逼黑衣人的肩头! 黑衣人只能放弃,身子一拧,避开了那一下。 他还没有回过头,接连又是几道疾风,快狠准。 他急忙闪身躲避,最后一下却最终躲得太慢,被打中了小腿。 血腥味儿弥漫开来,他抽了一口气,刚一转身,一道冷风又直扑面门! 黑衣人急忙招架,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冷光一闪,如同一条银蛇。 招架之中他才看清,对方也是一身黑衣,面色沉肃,目光冷厉,他不禁暗自惊讶,来的时候早就想过,那些所谓的大内高手,他并不看在眼中,没有想到,暗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 对面的人手中用的一把长剑,比一般的宝剑要长,宽度也宽一些,剑刃更锋利,他不禁暗自吃惊,用这种兵器的人,腕力一般都更超卓,都打得一手好暗器。 难怪,自己会中招。 小腿上的伤疼得厉害,对方的攻势又十分凶猛,他慢慢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急,想抽身,对方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他连连败退,去往西南角的方向,对方冷笑一声,进攻之势加紧,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甚至招术一变,身形一转,直接切断了他的后路。 孔黎儿此时也醒了,入宫之后,她的警惕性更胜从前,外面的两个人刚一交手她就醒了。 推开窗子往外一看,见两个人打得正欢,她顿时来了精神,黑衣人一见她出现在窗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打着打着,忽然虚晃了一招,手里的仙鹤鹤嘴正对着孔黎儿,一道寒光直扑过来。 孔黎儿正看着他们交手,准备偷学两招,忽然间冷光一闪,她根本没有防备。 “扑通”一声,她摔倒在窗口。 黑衣人一见大喜,和他交手的用长宝剑的黑衣人心头一跳,心中大急。 黑衣人趁着这个机会,三晃两晃到了孔黎儿的近臆,他今天晚上就是冲着孔黎儿来的,本来以为要失败了,自己还挂了彩,没有想到,柳暗花明,这位太子妃居然自己冒了出来,正好被自己打中,真是天助我也。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本来晕着的孔黎儿突然醒了,在她睁开眼眼睛之前,她已经亮出了兵器,一把乌铁短剑。 乌铁是这个时空最锋利最坚硬的材质,削铁如泥,寸铁寸金。 黑衣人的软剑被乌铁短剑一下斩断,直顶住黑衣人的肋下。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笑意沉凉,“想刺杀本宫,嗯?” 不远处长剑剑客见她没事,长长吐了一口气,后背上的冷汗湿透了里衣,他快步过来,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沉默不出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孔黎儿微微挑眉,“不说?你以为你不说,本宫就不知道了?你和之前的刺客不一样。” 黑衣人平静的目光一闪,呼吸略有些急促,忽然,孔黎儿往前一跃,伸手要点他的穴位,同时叫了一声“不好!” 还没有点到,黑衣人慢慢倒了下去,他像瞬间被人抽走了力气和魂魄,并没七窍流血,也没有脸色发黑,就这么突然死了。 长剑剑客俯身捏开他的嘴巴,也没有什么毒牙。 真是奇了。 孔黎儿伸手按在黑衣人颈间,微微诧异道:“他身上筋脉尽断,这是什么死法?” 长剑剑客伸手试了试,果然如此,他暗自抽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孔黎儿皱眉想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转头问长剑剑客,“你是……太子殿下的人?” 长剑剑客点了点头,伸手把黑衣人的尸首抓在肩膀上,“太子妃放心,尽可安睡。” 孔黎儿道了声谢,长剑剑客微微欠身,身子一纵,向黑暗中掠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孔黎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一方面是因为黑衣人的莫名死法,再一个就是因为萧岩锐。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官员突出疾病,究竟是有人想制造混乱,趁机想做点什么,还是因为恼羞成怒,想要报复? 他现在应该挺需要人手的吧,可他还是给自己留下高手了,虽然自己对这个时空的武功不是特别懂,但是看还是可以看出门道的,长剑剑客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唉……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练那种境界呢,也不知道那个便宜师父去哪里了,最近怎么样,能教教自己武功也好啊。 孔黎儿重新回到床上,胡思乱想着,慢慢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铭儿过来叫她,她扫了一眼放在床下只露出一个剑尖儿的乌铁短剑,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不是做梦。 吃过了早膳,孔黎儿正准备看会儿书,门外有人来报,说是纯贵人求见。 纯贵人?孔黎儿心中纳闷,转头对铭儿说道:“请人进来。” 铭儿欠身出去,很快,引了纯贵人进来。 纯贵人上前行了礼,她比之前风姿更出众,目前后宫中的女人,除却康妃和韦妃,最得宠的就是她了。 据说,等到圣苗使团的人走了之后,她的位份就可能再升一级。 说起来,她的地位提升也和孔黎儿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她对孔黎儿向来是毕恭毕敬的。 按说,她也是皇帝的妃嫔,比孔黎儿大着一辈,只是按品阶来说,不如孔黎儿高,所以仍要行礼。 孔黎儿让她起来入了座,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太子妃,今天臣妾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太子妃给拿个主意。” “噢?”孔黎儿浅浅一笑,“不知纯贵人有何事,需要本宫来拿主意?” 纯贵人说道:“昨天皇上对臣妾说,想让臣妾在迎接圣苗使团的时候表演一个节目。臣妾不敢不从,但又怕落了俗套,所以,想请太子妃帮着拿个主意。” 孔黎儿顿时了然,原来是这件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孔黎儿听了纯贵人的话,不由得又开始动起了脑筋。 自己最近被宫里那些事儿扰得有点开始跑偏了,本来是想进宫来挣钱的,给这些妃嫔做个美容美体的顾问,现在倒好,接二连三的帮人家破起案子来了。 看来,还得赶快回到正道儿上来看行,现在给纯贵人排练节目倒是一个好机会。 这些古代人就会弄个歌舞什么的,有什么意思,哪比得上现代社会的元素丰富多彩。 所以,她略一思索,当即说道:“纯贵人,你擅长些什么?要想表演,自然要从你自己的擅长技艺上开始着手,你先说说,本宫帮你想。” 纯贵人见她答应了,急忙起身道谢,她脸色微红道:“臣妾也没有什么所长,就是嗓音还不错,皇上也喜欢听臣妾唱个小曲儿,可那些,会不会太登不上大雅之堂了?” 孔黎儿摆了摆手,“小曲儿是不行的,不过,我们可以全新排练一个曲子。” “全新的曲子?”纯贵人一愣,“这……也不知道司乐局那边有没有时间,他们最近也挺忙的,使团到来,他们少不了也要排练和制作服装什么的。” 孔黎儿摇头,“不用司乐局,本宫来帮你写歌。” 纯贵人抽了一口气,满脸惊讶,眼睛里闪着艳羡的光,“太子妃……您真是太让臣妾意外了,这,您也会?” 孔黎儿笑了笑,点头说道:“纯贵人你且回去,准备衣服,把你的衣服挑选出几套浅颜色的,质感要好,款式要简单,其它的,这样吧……三天之后,这个时间你再来。” 纯贵人把孔黎儿说的记在心里,欢天喜地的走了。 孔黎儿也不看书了,毕竟她这次还担负着欢迎使团的任务呢,最近好像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进展,不禁觉得有点惭愧。 说做就做,她拿定了主意,去康妃的殿中去找她,康妃急忙让她坐下。 孔黎儿开门见山的问道:“娘娘,您在宫中的时间久了,我想请问一下,您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宫中的妃嫔,大都有什么才艺特长,有哪些人是比较突出的?” 康妃欣然答应,知道孔黎儿所说的这些一定和使团有关,她现在担着这份差事,自己有力出力,到时候办得好了,也有一份功劳。 她思索了一会儿,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都告诉了孔黎儿,算起来也有二十几个,孔黎儿的目光在康妃的宫里一掠,对她微笑着说道:“娘娘,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也参与一个节目?” 康妃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太子妃啊,你瞧瞧,本宫今年都多大年纪了,这种热闹的事儿,还是不掺合了吧。” 孔黎儿摆了摆手,“娘娘一点儿都不老,反而有她们没有的韵味,这可是个好机会,您不想着一展风采吗?陪皇上坐在上面看节目固然是好,可是,如果能够参演,到时候让皇上眼前一亮,让他在众人面前觉得脸上有光,您觉得……哪种更好?” “这……”康妃当然知道哪种更好,不由得有些心动,可她看了一眼孔黎儿记下的名单,论歌舞,自己只能说是会,并不擅长,乐器也有好多年没有碰过了,再说,司乐坊那边肯定也会有表演,自己的技艺也不可能比得上她们,到时候不出彩,反而丢了丑,该如何是好? 孔黎儿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微笑说道:“康妃娘娘,您放心,只要您答应,我来给您排练节目,保证新颖,是别人没有见过的,让她们都意想不到,如何?” 康妃的眼前一亮,“当真?太子妃,你所说当真?” 孔黎儿郑重点头,“当然,娘娘,我什么时候骗过您?这样,这两天我就着手开始,先从您的宫中选些宫女,您先看一眼,如果觉得可行,您再参与,如何?” 康妃不再犹豫,立即点头答应,甚至有些期待了,这几年实在是太寂寞了,她还没有参加过这种事情。 孔黎儿心里已经有了思路,辞别康妃,她把名单拿回去,仔细研究。 这份名单她大部分的人都看着熟悉,这几年接待的咨询也不少,她都记录在册。 回想着在学校里办过的那些各种晚会,还有历年的春晚,孔黎儿办这件事儿不算什么难事,歌曲什么的更是随手拈来,她虽然不是什么麦霸,但是,唱功还是有一些的,吉他也会弹。 教唱几首流行歌,不费吹之力。 她一上午都在琢磨这件事,下午那些妃嫔又拿着号牌过来等,她思索了一下说道:“铭儿,打开门,让她们都进来。” 铭儿一愣,“太子妃,您说……都进来?” “是。”孔黎儿点头,“本宫有话说。” “是。”铭儿急忙去了宫门口,把大门打开,高声请大家都进去,众人有些惊喜,也有些疑惑,今天的规矩怎么变了? 众人走到宫院中,康妃也得到了消息,从殿中走了出来站在廊下。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说道:“诸位,今天本宫有一件事情要说,大家都知道,本宫是奉了太后的旨意进宫的,进宫来是为了迎接使团的事情,现在,本宫想在这里和大家做一个征集活动。” “征集的意思就是……大家谁都可以发言,谁有什么都可以说,不用顾及身份地位。征集的内容呢,就是这次的演出。大家有什么特长,想表演个什么节目,都可以来跟本宫说,无论是宫女,还是妃嫔,都一样!” “哗。”这话犹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对于这些后宫的女们来说,终日无所事事,本来以为这种盛事也和自己无关,特别是那些宫女,有可能除了更要谨小慎微的做事,生怕出一点差错之外,不会有什么好事落到自己头上。 可是,现在听孔黎儿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了几分希望,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啊,而且最关键的是,不会再有身份和地位的差别! 第一百七十五章 孔黎儿其实还是那种人人平等的心理,她觉得在宫女中有很多有才艺的人,但只是因为身份的差距被埋没了。 所以,她才会有这么一说,不出意外的,人群中果然起了很大的骚动。 但是,最终报名的时候也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宫女报名的人并不多。 她看着名单,把康妃告诉她的那些人念了一遍,让她们留下,其它的人如果想好了,可以再来找孔黎儿报名,有效期三天。 在这段时间里,排练节目的,上午来,有美容方面问题咨询的,下午来。 孔黎儿这一天的时间,可都排满了,她感觉到自己充满干劲,比在将军府里的时候那种无所事事的情况好多了。 不过,她立即感觉到,铭儿在自己身边也太累太忙了,于是,她决定,今天晚上就找萧岩锐,让他把青月给自己带进宫来。 她把康妃说过的那些人点了名,一一和她们核实,是不是擅长那些,基本上没有什么误差,孔黎儿又根据她们各自的身高身材还有气质,一一记录,以便编排节目。 把这些都记好,天色也快暗了,她想了一下,让铭儿去请司乐局的掌使来。 她看着那些名单,暗自叹了一口气,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很容易呢,结果这么一看,工作量还真的不小啊。 难怪春晚每年提前半年就要开始准备,这真是不是随便做做就可以的,另外,这个时空的灯光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没电,一切全靠灯笼之类的,虽然说浪漫,但是视觉效果还是差了点儿。 看起来这时间还需要商讨,到时候和太后商定一下,时间不太进行到太晚,否则的话,台上的人都看不到了。 正在想着这些琐碎的问题,外面脚步声响,孔黎儿头也没有抬,只到铭儿说道:“太子妃,您看谁来了。” 孔黎儿一边手里不停写着东西,一边问道:“嗯?不是让你去请司乐局的掌使去了吗?” 有人走到桌前,施了个礼问安,她一怔,随即抬起头来,又惊又喜的说道:“青月?你怎么来了?快,快起来。” 青月起了身,见到孔黎儿也很高兴,眼圈还有些红了,“太子妃,奴婢可想您了。” 孔黎儿微笑,“本宫也惦记着你呢,你怎么进来的?” 青月说道:“是太子殿下带奴婢进来的,太子殿下说,您最近很忙,怕您用不惯宫里的人,铭儿一个人也怕忙不过来,您手边没有得力的人用,今天中午就派人传了信,让奴婢在府里等着,这不,就把奴婢带进宫了。” 孔黎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点酸,有些暖,萧岩锐……这个家伙忽冷忽热,有时候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怎么样?从骁骑营回来以后,本宫问过太子,可他没说,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样,都挺好的?”孔黎儿问道。 青月点了点头,抹了抹泪说道:“太子妃放心,一切都挺好的。” 孔黎儿又问道:“林肖白呢?他还在府里吗?” “在,”青月回答道:“他本来也想跟来,可是,太子殿下说,府中也需要人看守着,不能都进了宫不顾家,所以,就让他留下了。” 孔黎儿心想萧岩锐说得对,林肖白进宫来的确不太合适,他不像青月,宫女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可他总不能……去当太监吧,如果是做侍卫的话,就是做禁军,那可不是闹得玩的。 林肖白在家也好,这样的话府里的事情也不用再担心了。 青月来了以后孔黎儿的心也踏实了不少,铭儿也轻松许多,她到底年纪小一些,入宫的次数也少,青月以前倒是常入宫,事务和人也都相对熟悉一些。 主仆说完了家常,铭儿也把司乐局的掌使请了进来,此人姓崔,弹得一手好琵琶。 也进屋向孔黎儿行了礼,孔黎儿说道:“崔掌使,你起来说话吧。” 崔掌使起身问道:“不知太子妃照奴婢前来,有什么事吗?” 孔黎儿说道:“不错,有件事情,本宫想请教崔掌使。” 崔掌使急忙说不敢当,有什么但凭吩咐。 孔黎儿问道:“崔掌使,在司乐局,一共有多少种乐器?” 崔掌使一听这话,还以为孔黎儿是想着考她的专业知识呢,心里松了一口气,坦然回答道:“回太子妃,在司乐局,一共有二百八十二种乐器。” 孔黎儿暗自乍舌,“这么多?” 崔掌使点头微笑,道:“不错,种类虽然多,但不是每种都会用,比如编钟,因为体积庞大,而且演奏的时候用到的人太多,所以这几年基本不怎么用了。” 孔黎儿想了一下,“崔掌使,那司乐局里是谁负责做乐器呢?” 崔掌使说,有专门做乐器的工匠,一共有二十多人,他们大都心灵手巧,都是吴公公挑选出来的资质不错的小太监。做乐器不同于别的,除了心灵手巧,还要对音乐有一定的基础。 孔黎儿做了大致的了解,心里有了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她让青月拿了点银子,把崔掌使送出去。 崔掌使没有想到孔黎儿问的问题这么简单,而且还有赏赐,推辞了一番最终也收下走了。 孔黎儿对这些情况做到心里有数,把自己的想法也记录在册子上,现在的一个点子就有可能是将来的的一个亮点。 想到这个,她忽然又冒出一个想法来,这个……是不是可以在场地上做点广告什么的,赚点广告费?或者把自己的产品写个词儿,扩大一下知名度? 她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具体怎么实施,到时候要好好的想一下。 一直忙到很晚,铭儿和青月再三催促,孔黎儿才打着哈欠洗漱了上床睡觉,睡着之前,她扫了一眼窗子,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再有人来行刺? 又想到萧岩锐,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这边,会把青月给自己送来,是不是……自己需要表示一下感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孔黎儿脑子里想着白天的事儿睡了过去,夜色深浓,她不知道,此时外面有人正在看着她的窗口。 长剑剑客垂首说道:“太子殿下。” 萧岩锐淡淡点头,“情况如何?” 长剑剑客道:“今天晚上平安无事,昨天的那个人已经处理掉了。” 萧岩锐问道:“可曾查到什么来历吗?” 长剑剑客迟疑了一下,垂首说道:“属下无能,目前还没有。但可以肯定的是,和之前不是一类人。” “噢?”萧岩锐眉头微皱,“不是一类?” “是。”长剑剑客说道:“之前那些人都有服药或者中毒的迹象,但此人并没有,而且,奇怪的是,他忽然倒地而亡,是因为……全身筋脉尽断。” 萧岩锐微微诧异,“筋脉尽断?好霸道的手法。” “是。”长剑剑客思索了片刻,“据属下所知,目前在江湖上只有两大世家可以做到,但……” 萧岩锐举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沉吟了一下,“本宫也知道那两大世家,可是他们素来与朝廷无关,应该不是他们。” 长剑剑客垂首不语,不再多说什么,萧岩锐在夜色中静立,夜风拂动他的衣袂,如滔起的浪。 他注视着孔黎儿的窗口良久,慢慢问道:“今天宫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她都做了些什么?” 长剑剑客垂首说道:“太子妃今天见了不少的人,是为了迎接使团的事情,还说要不分身份地位,让众人报名参加什么演出,还见过了司乐局的人,崔掌使。” “噢?”萧岩锐觉得挺有意思,孔黎儿总是做一些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要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太忙,没空分身,他都想在宫里呆几天,好好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 “殿下,”长剑剑客有些犹豫。 “有什么话,说。”萧岩锐的声音一沉。 “是,”长剑剑客立即恭敬道:“属下在想……关于圣苗使团的事……太子妃似乎还不知道。” 萧岩锐的目光微凉,他理了理衣袖,声音比夜风还要凉几分,“噢?圣苗使团的什么事。” “……”长剑剑客一噎,嘴上不敢再说,心里却嘀咕道,什么事,您说什么事——还不是圣苗使团三公主的事,这次来的恰巧就是三公主,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萧岩锐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本宫是太子,太子妃在那里睡着,我们与圣苗的三公主何干?太子妃又何须知道什么?” 长剑剑客呼吸一滞,低声说道:“是,属下明白。” 萧岩锐抿了嘴唇,最后看了孔黎儿的窗子一眼,心里暗暗道:“尽可能的折腾,一切都有我在,随你高兴。不过……” 他终究还是没有再往下想,吩咐一声好好照看,随后离开。 长剑剑客看了一眼窗口,无声退到暗中,他暗自觉得,太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而且,这位太子妃,自己从最一开始就监视着,似乎……不,不对,不是似乎,而是的确,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脑海中浮现孔黎儿那天晚上对付那个黑衣人的情景,她脸上的神情和眼中的光彩,她自己可能不觉得,她和太子殿下……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今天晚上注定不平静,除了萧岩锐之外,安王府也是灯火通明。 安王在书房中,低头看着鱼缸里的鱼,手指间捻着一点儿鱼食,正在喂它们。 小鱼颜色鲜红,在水里飞快的游动,长长的尾巴在水里拖动,像什么…… 他忽然想起,那个女子说,像婚纱的大拖尾。 婚纱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她很喜欢所谓的婚纱。 黑衣人站在他不远处,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他不知道今天的王爷是怎么了,好像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安王才把鱼食喂干净,侧首问道:“你说,有人刺杀?” “是,”黑衣人急忙垂首说道:“那人身手不错,但不知为何,最终身亡。” 安王似笑非笑,“不知为何?” 他的语气轻轻,在黑衣人听来却透出渗骨的凉,他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低声说道:“……是。属下无能,黑衣人并未到窗前,就被人拦下,在暗中,还有人保护太子妃。” 安王的眸子一缩,“噢?是什么人?”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是……一个用长剑的剑客,身手超卓,一出手就是暗器,而且身法极快,黑衣人根本无法招架。” “长剑剑客?”安王轻轻负手,“这就是你告诉本王的信息吗?黑衣人,身份不知,为何而亡,不知,长剑剑客,身份不知。” 黑衣人急忙单腿跪地,垂首说道:“回王爷,属下无能,这些问题,请王爷给属下……” 他还没有说完,忽然一阵疾风掉面,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一痛并一凉,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一颗人头落下,滚到一边,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安王抬手,手中的剑鲜血滚落,血珠轻滴在地板上,发出微响。 他并不看死去的黑衣人,而是用帕子轻轻擦拭剑上的血珠,淡淡说道:“既然自己都知道无能,又何必还要机会和时间呢?这些都有留给有用的人。” 他拍了拍手,外面进来两个黑衣人,两人看到尸首和鲜血,都暗自心惊,谁也不敢大声喘气,齐齐施了礼道:“王爷。” 安王“嗯”了一声,手中剑寒光凛冽,“把尸首处理掉,打扫干净,他的事情交给你们接手,记住,本王不问原因,只要结果。如果做不好,下场如同此人一样。” 两名黑衣人呼吸一滞,垂首说道:“是。属下明白。” 安王没有再多说什么,剑入了鞘,转身慢步走了出去。 黑衣人不敢怠慢,急忙开始收拾尸首,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王爷在这些事情上,从来没有半分情面可讲,做好了,可以重赏,做不好,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安王出了房间,去了另一间书房,点亮了灯,他走到书架前,不知道按了哪里,书架左右一分,露出一个暗门来。 他迈步进去,书架无声合上。 暗室里布置得十分精致华丽,一点也不比王府里其它的房间差,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在听小曲儿。 弹琵琶的女子见到安王进来,急忙停下手指,站了起来行礼。 坐着的男子微微侧身,并没有站起来,淡淡笑道:“王爷。” 安王摆了摆手,女子退了出去,他坐在男子对面,说道:“本王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刺杀太子妃。” 男子的眉头一皱,“王爷说谁?” 安王一字一字重复道:“太子妃,孔家的女儿,孔黎儿。” 男子的眸子微微一缩,并无其它的表情,安王盯着他看,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良久,安王问道:“不会是你的人吧?” 男子摇头,“不是,王爷在怀疑我?” 安王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抚着剑柄,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神情,暗室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王爷放心,没有王爷的命令,京城这边,我不是会动的。”男子淡淡说道。 安王并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道:“那自然是最好。另外,有什么死法是让突然死去,并且,不是中毒身亡。” 男子把滑下来的一缕发挑回去,嘴角浮现一丝邪魅的笑意,“很多,比如暗器,冰魄就可以做得到,比如让人筋脉尽断,也可以做得到。” 安王的眉心一跳,“筋脉尽断?” 男子点了点头,“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 …… 天刚蒙蒙亮,孔黎儿就醒了,她在床上翻来复去的睡不着,索性起了床,去外面逛一逛,顺便想找些东西可以用到演出上。 最大的问题,还是灯光的问题,有了灯光可以美轮美奂,没有灯光再好的节目也会效果减半,有什么办法可以代替呢。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又来到和安王见面的水边。 忽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如果……把舞台搭在水里,再在水面上放一些水灯,会不会好一些? 她正在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她回过头,看到萧岩锐站在不远处,他穿着玄色长袍,腰系玉带,乌发在风中摆动。 不得不说,萧岩锐这张脸长得是真好看,属于那种特别帅酷型的,走的是高冷路线,孔黎儿在心里笑了笑,表面上没有露出来。 “噢,有点睡不着了,就出来走走。”孔黎儿回答道。 萧岩锐走到她身边,“在想什么?还想得睡不着了?” 孔黎儿眨巴着眼睛,忽然想萧岩锐是太子,宫里有什么东西他一定知道,自己想象不出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没准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事儿。 想到这里,她来了兴致,说道:“太子殿下,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 萧岩锐微微挑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孔黎儿思索了一下,“是这样,关于使团入京,迎接他们的仪式不是交给我办了吗?我想搞一个别心心裁的,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朝的国威,也让大家都高兴一下,宫里好久没有喜事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某处莫名的软了软,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想法有很多啊,问题也有很多,不过我都可以解决,现在最让我头疼的是灯光的问题,这个时代……”她说到这里猛然顿住,舌头在嘴里打了个晃,把词变了变说道:“就是灯笼吧都是纸质的,太暗了。嗯……” 她思索了再三,不知道怎么形容,有点后悔把照片给了韦妃,萧岩锐淡淡笑了笑,“可以用冰灯。” 孔黎儿眼睛一亮,对啊……冰灯!这个法子不错,以前过年的时候有冰灯节,不过是在东北那边,她一直想去看,但没有看过,不过,从电视上看新闻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美。 喜悦刚一冒头,她又泄了气,“这个季节,哪来的冰啊……冰要零下才可以的。” “零下?”萧岩锐反问。 “就是足够冷。”孔黎儿满头黑线。 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孔黎儿看着他忽然一抬手,一道水柱骤然冲出水面,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直直落扑过来,她吓了一跳,急忙一躲,但是让她更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水柱到了萧岩锐的手中,忽然就消失不见,像变魔法一样,孔黎儿瞪大了眼睛,萧岩部的手掌一转,掌心竟然托着一个大约两个拳头那么大的冰灯。 冰灯是圆圆的造型,有点像那种圆形的灯笼,不过,中间中空的,可以放蜡烛,此时正好太阳出来,一线光照在冰灯上,折射出绚丽的光。 “我的天……”孔黎儿惊呼了一声,伸手指点了点那个冰灯,“这是……真的吗?还是变戏法,你……你怎么做到的?” 萧岩锐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鼓起来的脸,还有瞪圆的眼睛,一副笨笨的呆样子,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爱。 他不自觉抿唇笑了,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这很简单,是我练的一种功法,可凝水为冰,保持十个时辰,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冷不冷的问题。” 他说罢,把冰灯交到孔黎儿的手上,“嗯,给你。看一看这个造型,我就是随手一做,如果你有想要的样子,也可以拿出来做个参照。” “还能……选样子?”孔黎儿快要欢喜疯了,果然是太子殿下最能干啊,自己最头疼的问题,居然就这么被他给解决了。 孔黎儿拿着冰灯,虽然手很凉,但是心里却高兴得不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那个……殿下,您能做多少个,有数量限制吗?”她问。 萧岩锐摇了摇头,“没有,只要有足够的水,多少都可以。” 孔黎儿眉开眼笑,对萧岩锐敬了个礼,“多谢太子殿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萧岩锐看着孔黎儿奇怪的动作,摇头笑笑没有说什么。 他看着她手里的冰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嗯,对了,好像现在民间也在寻找什么灯,有的说是一种宝灯,还有的说是失传多年的秘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孔黎儿抚额,无奈的笑了笑,她把让韦妃找灯的事情告诉了萧岩锐,估计韦妃是自己做不成,所以把消息散了出去,这下子以讹传讹,倒成了寻找什么宝物了。 萧岩锐微微冷笑,“原来如此。不过……这件事情据说是由朱家而起,这么看来,朱家并不安份啊。” 孔黎儿说道:“应该是朱燕。” 萧岩锐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这个问题解决了,你还有什么其它的问题吗?” 孔黎儿看着冰灯爱不释手,“别的问题当然还有,不过我能解决,到时候太子殿下也会看演出吗?” 萧岩锐点了点头,“当然。” 孔黎儿心里生出喜意,“那就好,到时候一定会让太子殿下耳目一新,您就等着瞧好吧。” 她说罢,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太子殿下,我先走了,再次感谢你。” 萧岩锐站在原地,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眼角眉梢不自觉绽开暖心的弧度,这个小东西……似乎越来越容易快乐了,一个小冰灯,就能让她开心成这样。 不过,她说还有问题,倒是自信满满的说可以自己解决,自己还是有空多过来看看,省得她走弯路。 孔黎儿带着冰灯回了住处,点上了一根蜡烛放进去,果然如她预想的一样,光芒从里面透出来,晶莹剔透,如同多彩的琉璃一般。 真是美啊…… 青月和铭儿也起来了,见这盏灯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声说好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灯。 孔黎儿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看来自己的点子不错,到时候就让在台上挂这种灯,台下放水灯,一定可以艳惊四座。 她打定了主意,开始记录心中的想法,把灵感一闪的想法都记录好了以后,又开始画乐器,传统的乐器好是好,但是她这次要的是出新,要的是惊艳,让那些人都大开眼界,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要出新。 她首先画了吉他,画了整整一个上午,又是修又是改,好在她对吉他熟悉,不然的话,还真有点费劲了。 画好了图纸,她让铭儿又去了司乐局,把崔掌使和她提到的那位吴公公给找来,两人见了孔黎儿恭敬的行了礼,孔黎儿让铭儿把图纸拿给他们。 两个人一看,不禁有些傻眼,这个造型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呢?可从未见过。 孔黎儿又拿了细节图,一一解释给他们听,好在两个人都是音乐大家,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经验丰富,孔黎儿解释得又详细,而且还有图纸,两个人听了几次,也就心中有数了。 吴公公的眼睛亮了亮,问道:“敢问太子妃,这东西叫什么?” 孔黎儿回答道:“吉他。” “噢……”吴公公在心里默念了几次,“还真是一个奇特的名字。” “二位如果可以造得出的话,本宫可以教你们如何运用它来演奏。”孔黎儿说道。 她知道,崔掌使和吴公公这类人是这一行业的翘楚,他们在宫中,手上的乐器就是他们的寄托,除了会做,每样都会用,是他们最骄傲的事情。 果然,两个立即面露喜色,连连表示一定会尽全力。 他们退下,孔黎儿给各宫妃嫔做顾问的时间也到了,她伸了个懒腰,“真是充实啊……” 青月过来倒了杯参茶给她,“太子妃,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孔黎儿摆了摆手,“没事。放心吧。开始吧,叫号。” 孔黎儿心里暗笑,她们哪里知道现代人是怎么在高压下生活的,各种压力每天如影随行,一口气都不敢喘,自己这点劳动量算什么,还不如读高中的时候呢。 孔黎儿发现,大部分的女人问题都差不太多,她忽然觉得,每天这样一个个的诊,似乎有些太浪费时间了,一下午看下来也看不了几个。 她灵机一动,傍晚结束的时候,写出了一张告示。 上面写着,因为时间的关系,太子妃上午还要忙迎接使团的事情,另外,也不愿意让大家一等一下午,决定以后每天下午开设形体训练课,大家到时候都到永安宫门口集合,练习的地点到时候再另行通知。 告示一贴出,大家就十分好奇,议论这个形体训练课究竟是什么,孔黎儿保持着神秘感去见康妃,她向康妃打听,永安宫附近有没有闲置的宫院,小一点也没有关系。 康妃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有啊,东面有一个梨院,之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经常用来排练歌舞,后来娘娘不在了,也就空下来了,不过,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有人打扫。怎么了?” 孔黎儿心花怒放,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问这个院子谁做主,她想用一下。 康妃扑哧一声笑了,“你呀……真是聪明的时候特别聪明,糊涂的时候真糊涂,这事儿你还用找别人?直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不就行了?” 孔黎儿的脸莫名有些红,心头也微微跳了跳,“啊,对……我都忘记了。” 康妃看着她,笑吟吟的不说话。 孔黎儿有些窘迫,喝了两口茶,找了个借口告辞。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她看着夜色,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还是有些烫。 要怎么跟萧岩锐说呢?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她回到住处,开始琢磨。 最近好像一直在得到萧岩锐的帮助,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回报的,要怎么办呢? 正在想着,青月轻步走进来,低声说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请您出去一趟。” “噢?”孔黎儿有些惊讶,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还要让自己出去。 她疑惑着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孔黎儿走出房门,没有看到萧岩锐的影子,她有些纳闷,看了看青月。 青月微笑着向前指了指,她疑惑着向前走去。 一直出了宫门,孔黎儿一看,不由得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一盏盏精致的小冰灯悬挂在半空中,里面的透出晶莹的光,在夜色里犹如坠落凡间的星辰,调皮的眨着眼睛。 孔黎儿又惊又喜,顺着冰灯的方向走过去,一直走到一座宫门前。 萧岩锐站在门前,负手而立,月光下他的笑意浅浅,伸手向她。 孔黎儿看到,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把钥匙。 “这是宫门的钥匙,母后不在以后这里除了打扫的宫人,其它人没有来过,钥匙也从未交过他人,”萧岩锐说罢,把钥匙递交到孔黎儿的手上,“我估计你会用得上,康妃的永安宫虽好,但总归不是你自己的地方,这里虽然不大,但胜在雅致,母后亲手布置的,也没有人动过。” 孔黎儿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特别是听到他说的最后两句,紧紧握住钥匙,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碰坏什么东西的,一定会很小心。” 萧岩锐一愣,随后忍不住一笑,“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算了,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东西就是给人用的,没什么。” 孔黎儿点了点头,心里欣喜异常,她开始觉得,这个太子殿下,也不是那么讨厌,虽然他到现在还是不肯告诉自己到底追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 萧岩锐指了指那些冰灯,“这些怎么样,有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孔黎儿连连点头,“完全可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太子殿下辛苦了。” 她说罢,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萧岩锐微微一怔,随即调转目光,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热潮,他有些……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在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事情,可从来没有过。 “好了,”他淡淡说道:“你好好保管钥匙,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罢,不等孔黎儿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孔黎儿不禁愣了一下,他……怎么突然就情绪不对了?自己做错什么了? 好像……没有吧?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那些冰灯,真的很漂亮,萧岩锐……也真的有些怪。 慢慢顺着原路回去,一盏一盏的看着那些灯,孔黎儿独自起头光影里,忽然心绪有些复杂。 她不知道,萧岩锐并没有走远,他站在暗处,看着她抬着头,看着那些灯,独自一人慢慢的走,地上投下她模糊的影子,被拉得瘦长,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感。 他的心泛起丝丝缕缕的疼,像细细的丝,慢慢缠绕在心尖儿上,缠绵悠长的疼痛,慢慢弥漫开来。 萧岩锐站了许久,直到孔黎儿的影子消失不见,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尽快把这些事情处理干净,保她平安,然后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处在一种看似风光,实则很尴尬的状态。 回到住处,孔黎儿拿着那把钥匙在灯光下看了半天,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有点酸涩,有点惆怅,还有一点微微的喜悦。 她总感觉萧岩锐有很多面,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点点,或许……她觉得自己之前对他的认知有些偏差。 晃了晃头,她托着腮暗暗说道:“孔黎儿,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给你点甜头就忘记之前的事儿了?冷静,冷静。” 她自己和自己较了一会儿劲,青月和铭儿给她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也铺好了床,收拾妥当,她一边想着明天的形体课,一边开始想怎么也没有人几个人报名表演。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开始打架,她熬不住睡了过去。 铭儿和青月悄悄退到外面,铭儿低声说道:“太子妃这两天太累了,哪有这么折腾自己的。” 青月微微皱眉,“她好像脑子永远有想不完的主意,做不完的事儿,这么忙下去,真担心会累坏。” 铭儿点了点头,“之前还好一些,现在每天又是演出又是乐器,我听着都觉得晕得慌。” 青月叹了一口气,“可咱们俩也帮不上忙,太子妃那些思路,我们也跟不上。这样吧,明天我去太后那里一趟,多要点补品什么的,我们做好了给太子妃补一补,我们俩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铭儿立即赞同,伸手握住青月的手道:“青月姐姐,幸好你来了。”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也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膳,孔黎儿又去想演出的流程安排,青月和铭儿说了一声,快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一听青月求见,十分开心,她对这个丫头的印象不错,既识大体,人也聪明。 青月见了太后行了礼,先问了太后安,话锋一转,开始谈及孔黎儿。 一听说孔黎儿这阵子这么忙,太后也有些心疼不已,不用青月说,她当即让胡嬷嬷准备了东西,不仅如此,还让胡嬷嬷和青月一起回了永安宫,去看看孔黎儿。 孔黎儿正在登记报名表演的人名,总的来说,比她预想的人要少一些,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青月进来说胡嬷嬷到了。 她急忙放下手里的笔,请胡嬷嬷进来,见胡嬷嬷带着许多东西,不由得愣了一下。 胡嬷嬷上前行了礼,孔黎儿急忙扶起她,胡嬷嬷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打量了孔黎儿几眼,有些心疼的说道:“哎呀,这才多久没见,怎么觉得太子妃瘦了?” 孔黎儿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暖暖的,这些老人都一个样,心疼人的话永远是觉得你瘦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没瘦,挺好的,我现在精神可大呢,正在安排演出的事情,嬷嬷你来得更好,回去以后帮我向太后回一声。” 胡嬷嬷叹了口气,“太后可不是让老奴来催促太子妃的,而是让老奴来送东西,提醒太子妃不要太过操劳的。” 第一百八十章 孔黎儿听了胡嬷嬷的话,看了看桌子上的补品,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笑了笑,点头说道:“好,劳烦嬷嬷啦,我会注意的,麻烦您回太后一声。” 胡嬷嬷叹了口气,“太子妃可以做到才好啊,不然的话,您累坏了身子,太后该忧心自责了。” 孔黎儿连声答应,拉着胡嬷嬷说了其它的话题,以及演出舞台的想搭建的场所问一并说了,胡嬷嬷连连点头,说回去一定好好向太后禀告。 把胡嬷嬷送走,青月把补品什么的拿下去,和铭儿一起在小厨房里给孔黎儿做吃的,孔黎儿又开始了忙碌。 她把康妃挑选出来的宫女叫到一起,就在康妃的宫中,找了一间宽大的屋子,开始给她们编排舞蹈,她想选用千手观音那个舞蹈,这个舞蹈有些古典韵味,这些宫女们学起来会容易一些,如果再加上配乐什么的,一定会很震撼,也不会觉得太跳出她们的认知。 这个舞蹈在学校的时候孔黎儿就看一个学姐编排过,那时候是为了迎接元旦晚会,孔黎儿来了段吉他演奏独唱,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每次排完了她就在一边看学姐给同学们排练舞蹈,所以印象很深刻。 这些宫女都是有些底子的,没有点儿本事也不可能到康妃这里来,所以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基本这个舞蹈雏形就出来了。 快到午饭的时间,孔黎儿请了康妃过来看,康妃知道孔黎儿古灵精怪,她的东西一般都是稀罕有意思的,但她没有想到,在舞蹈上,孔黎儿也能胜出一头。 她静静看着,虽然这些宫女跳得只是简单的动作,走起来也只是雏形,但是康妃在宫里多年,大小宴会经历无数,她本人也是大家出身,一眼就看出这个舞蹈不同寻常。 她诧异道:“太子妃……这是你编排的?” 孔黎儿心里说惭愧,但脸有带着微笑,点头说道:“娘娘觉得如何?” 康妃连连点头说道:“非常好,本宫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 孔黎儿立即趁热打铁,“那娘娘有没有兴趣参加?” 之前康妃就被孔黎儿的话说得有些动摇,只是担心怕出丑,今天一见这支舞蹈,再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点头说道:“好,本宫愿意。” 孔黎儿双手一拍,“这就对了。” 她让其它的宫女退出去,只留下康妃身边的那一个,对康妃说道:“娘娘,此事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可以做为您的一个小惊喜送给皇上,现在皇上心里对您正浓情蜜意着,这个舞蹈更会增加皇上对您的期待感,您出奇不意,来一个震撼的舞台效果,皇上一定会更加喜欢的。” 康妃的脸红了红,飞起红晕,她低头笑道:“没有想到太子妃年纪轻轻,居然懂得这些。” “咳咳,”孔黎儿清了清嗓子,提醒自己注意,别为了劝说别人,把自己弄得跟情场老手似的,那可就不妙了。 “我也是……这些日子接触的各宫妃嫔多了,给娘娘再学现卖。”孔黎儿转了话题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舞蹈,从最开始就要严格保密,不能泄露半点风声,至于怎么约束那些宫女,就交给娘娘您了。” 康妃点了点头,“好,本宫明白,太子妃放心。” 孔黎儿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对那个宫女说道:“方才的动作你就和娘娘说一说,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找本宫,另外,娘娘叮嘱她们也要多加练飞,三天之后,再进行下一步。” 康妃连声答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无聊的日子过了太久,太长时间没有这种让人期待的事情了。 孔黎儿回到书房,还没有进门,就从窗口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一身月白色长袍,头戴紫金王冠,面如冠玉,眉目温润,他正低着头,看着那条游动的小鱼。 安王。 孔黎儿微怔了一下,不知道安王什么时候到了。 不过,她对安王的印象一直挺好,这个人性子温和,与世无争,而且对自己也还不错,他不是那种有意识的对你好,让你感觉不舒服,招架不住的那一种,反而是那种……如沐春风的,不显山露水的,让你感觉很自然的那种好。 说白了,就是体贴入微的细节。 孔黎儿回过神,铭儿走过来说道:“太子妃,安王殿下来了,说要在书房等您。” 孔黎儿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安王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浅浅一笑,“太子妃。” “坐。”孔称黎指了指椅子,又吩咐铭儿泡茶,这才问道:“安王殿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安王笑了笑,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东西来,托在掌心往前一递,“这样东西,不知太子妃用不用得到,听说你在忙着迎接使团演出的事情。” 孔黎儿接过那样东西,仔细看了看,惊讶道:“这是……烛台?” 安王点头说道:“正是,这东西晶莹剔透,不惧火,不惧水,火烧不怕化,入水不沉,就是小了些,不知道有没有用。” 孔黎儿听着他的介绍,眼里慢慢爆出喜色,不怕火,不怕水,还不沉入水底,那岂不是……做成水灯的最佳选择吗? 本来她想的是让宫女们折水灯,就跟节目的时候放水灯一样,因为肯定会沉,所以要尽可能多的折一些,到时候放上去,即使沉一些,也不会立即全部消失。 可是,那工作量毕竟不小,肯定需要留出时间,而且,天气的因素也要考虑进去,毕竟是露天的,万一遇上不好的天气,这个创意就瞎了。 现在安王拿来的这个烛台,可以说是彻底解决了她的这个隐忧,她仔细看着手里的烛台,这才材果然很奇特,有些像水晶,但又轻巧,拿在手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而且造型也很美。 这块东西被雕刻成了一朵精致的莲花,如果放在水里,远远望去,一定就像莲花重开了一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孔黎儿满心欢喜,端详着烛台看了很久。 安王也不急,笑吟吟的看着她。 孔黎儿看罢多时,对安王说道:“王爷,这个东西很漂亮,我很喜欢,也可以派得上大用场,就是……不知道王爷有多少,因为我需求的数量挺大的。” 安王淡淡一笑,“太子妃放心,这种烛台要多少有多少,太子妃尽管用就是,什么时候用,本王派人送来。” 孔黎儿当即端起茶,说道:“王爷,话不多说,请您喝茶,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安王先是一怔,随后端起茶杯,目光温柔,“本王可不敢当一个敬字,太子妃言重了。” 孔黎儿被他的目光映得心头一跳,有种莫名的情愫,她抿了一口茶,待心绪平静了一些,问道:“王爷最近还出远门吗?” 安王摇头,“不会,这次回京也是因为圣苗使团入京的事情,至少要等到他们走了才会离开。” 他说到这里,抿了抿嘴唇,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孔黎儿心中纳闷,问道:“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安王犹豫了一下,最终摇头说道:“并没有。太子妃,使团来京之事,你……可都准备好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怪,孔黎儿隐约觉得,他指的好像并不全是迎接的演出之类的事情,好像还有别的,但她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孔黎儿笑了笑,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安王浅笑着舒了一口气,“本王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觉得,太子妃独自负责这件事情,有些任务重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对本王说,只要本王可以做得到,一定施以援手。” 孔黎儿正要点头道谢,他又加了一句,“无论什么事。” 孔黎儿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还没有想好说什么,安王已经站了起来,“太子妃还有要事吧,本王就不多打扰了,什么时候用烛台,找人去府上说一声就是,告辞。” 把安王送到门口,他说了声“留步”,随后转身离去。 他走在金色阳光里,头上的紫金王冠光芒闪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谪仙脱俗。 孔黎儿心里越发有些疑惑,这位王爷……到底话中有什么含义?他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到底是什么? 想了半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孔黎儿索性不再去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解决也不迟,追杀都不怕,还怕什么? 正在这时候,青月说午膳好了,要不要摆饭,孔黎儿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感觉饿了,吩咐一声摆饭。 午膳十分丰盛,青月还煲了汤,香气浓郁,味道特别好,孔黎儿也比平时吃得多了一些,她下午还有形体课,一定要有充足的体力才行。 吃过饭之后小睡了一会儿,时间就差不多了,门口聚集的人还真是不少,孔黎儿带着铭儿和青月走到宫门口,看了看众人说道:“诸位,今天要请大家移驾,去梨院那边,到了之后,希望大家保持秩序,先在院子里按照身高排一下队,个子小的在前面,个子高的在后面,这个和身份位份都无关,听明白了吗?” 众人觉得新鲜,也很期待,立即说听明白了。 在她们的印象里,孔黎儿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和身份位份无关”,这让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些暖暖的,她们在这深宫里,一无亲人,二无朋友,就算是平时互称姐妹,也要提防着算计,可能明天在你身后捅刀子的人就是你认为的最亲近的人。 所以,她们都拼了命往上爬,为自己为家族,可孔黎儿来了,她几次强调,这种说法,让她们心里一直绷着的那个弦微微松了松,可以缓一口气。 孔黎儿拿着萧岩锐锐给她的钥匙,亲自把大门打开,院中十分安静,也很宽敞,虽然比其它的宫院要小,但也足够了。 众人按照孔黎儿所说的,按着身高排队,一共分成了六队,排好之后就进入殿内,进去以后,孔黎儿又让她们伸开手臂,保证前后左右不要碰到人。 排好之后,孔黎儿走到最前面,大声说道:“大家都要记住,你的左右是谁,以后训练的时候就都按这种站队位置,明白了吗?” 众人都点头说明白,恍惚间又像回到刚选秀入宫的时候,教习嬷嬷也是这么要求的,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孔黎儿要教众人的是什么。 按说这个形体,站姿和坐姿,孔黎儿不得不承认,这些妃嫔比现代女性要好太多太多,她们大部分人都是出身大家,特别注意自己的姿态仪容,坐姿站姿那是最基本的东西,更别说什么吃饭之类的了,这类东西,孔黎儿觉得自己也不够格,随便找个宫女也比自己做得好。 教这方面的东西,她当然是汗颜的。 她要教的,当然是瑜伽、普拉提这些,之所以说是形体课,就是因为怕说瑜伽什么的词儿,她们会好奇,会追着问,麻烦。 孔黎儿在众人之间来回的走动,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大家不急着练飞,我先说一下这个服装的问题,以后上这种课,大家都要换宽松舒适的衣服,装饰越少越好,像今天这种就不合适,另外,大家放心,练习的时候不会有别人来,所以呢不用担心什么……有伤风化之类的问题。”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观察着众人的神色,“还有,鞋子就不要穿了,可以穿袜子,每个人准备一个垫子,千万不要用绸缎做,不能打滑,是我们练习的时候用的。总之一句话,我们的练习,是越简单越好,不要华丽,不要富贵,以舒适,简单,自在为主,记住了吗?” 众人心里纳闷又兴奋,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都表示记住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那好,我们今天就从呼吸开始,大家要认真听我说,慢慢做,不要着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孔黎儿的第一堂瑜伽课,上得很满意。 至少她自己这么觉得。 不过,这一堂下来,也累得够呛,嗓子就有些受不了,不停的说,说得口干舌燥的。 但她心里是很开心的,一直到回到了住处,她接连喝了两杯茶,这才缓过劲来。 青月在一旁心疼的说道:“太子妃,您……哎呀,奴婢去给您煮点润喉的糖水吧。” 她说罢,匆匆去了,铭儿去张罗晚饭,只剩下孔黎儿自己在房间里坐着休息。 过了没多一会儿,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臣妾有事求见太子妃,烦劳通禀一声。” 很快,有个宫女进来,“太子妃,外面有人求见。” 孔黎儿已经听到了,点头让人进来。 屋子里已经掌起了灯,门口人影一晃,有两个人迈步走了进来。 前面的是主子,后面的是宫女。 孔黎儿一见这个女人,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声,这女人好气质啊。 女人走得不快,如同杨风拂柳一般,她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裙,像初春里刚抽的新芽颜色,看上去十分清爽。 但是,孔黎儿并不记得这个人,隐约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反正孔黎儿在记忆里搜索了许久,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主仆二人走到孔黎儿的面前,居然屈膝跪下,向孔黎儿请安。 孔黎儿经常被行大礼,可来了就跪的,这还是头一份儿。 她急忙说道:“二位,不必行此大礼,起来说话罢。” 主仆二人依旧叩头,只听主子说道:“太子妃,臣妾不知如何表达对太子妃的谢意,您如同臣妾的再生父母,唯有此礼,还请太子妃收下。” 听她这么一说,孔黎儿心中纳闷,这是熟人啊听这意思,她趁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刚才离得远,现在离近了,看见这女子的脸上有未退去的淡淡红印,皮肤略有些粗糙,但还好并不太明显,她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不由得惊讶道:“你是……柳答应?” 柳答应眼中流出泪来,点头说道:“正是,太子妃,正是臣妾。” 我的天……孔黎儿在心里暗叫,难怪柳答应会喜极而泣,这么大的变化,要是自己也得哭出来吧? 她急忙伸手相扶,把柳答应和巧儿都扶起来,“客气什么,本宫一时没有认出来,刚才还懵着,快坐下说话,来,本宫给你把一下脉。” 柳答应抹了抹泪,伸手让孔黎儿把脉。 孔黎儿点头说道:“嗯,脉象比之前好多了,从你的外表上也可以看得出,恢复了不少。看来药还是对症的。” 柳答应哭了笑,笑了哭,“是,对症得很,臣妾也没有再喝井里的水,每次饭后的红斑也没有再出现。若非……太子妃费心,我们主仆二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暴毙,太子妃的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 说着,两个人又要跪下,孔黎儿急忙拦住了她们。 “好了,你们再这样跪来跪去,本宫可受不了了,既然知道你们是身受毒害,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好在现在都开始慢慢恢复了,你们也可以放宽心了。一会儿本宫再写张方子,你们带回去,两天之后再用新方,连续吃上一个星期……七天,应该就会彻底好了。” 柳答应和巧儿急忙谢恩,两人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黎儿看着柳答应,心想当时康妃说她是个极美的人,自己还想象不出,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柳答应的容貌现在只是开始恢复,就已经吸引到了自己,可想而知,她的颜值处于巅峰的时候是多么美。 只可惜,太美了也会遭人嫉妒,特别是女人的嫉妒心,更是最可怕的东西,好好的一个人,被折腾成了那副样子。 她想了一下,对柳答应说道:“柳答应,你可会歌舞吗?” 柳答应微微点头,“会的,之前……我们家也属于富贵之家,每逢佳节,都要邀请舞娘到府里庆贺,臣妾下分喜欢,私下也学过。” “噢?”孔黎儿眼睛一亮,“那你……想不想一举重夺皇上的欢心?” 柳答应的脸一红,眼睛里的光芒一闪,随后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妃说笑了,实不相瞒,臣妾只想余下的日子在宫里平静的生活,不想再奢求什么了。” 孔黎儿心里明白,柳答应正风光的时候,陪在皇帝身边,听尽了甜言蜜语,受到那些宫女太监的奉承,但转瞬之间,甚至还没有升位份,她的境况就急转直下,跌入了谷底不说,皇帝对她也不闻不问,现在还记不记得她都两说着,更别提那些登高采低的其它人了。 柳答应本来入宫就不是心甘情愿,家人惨死,自己还要进宫强颜欢笑,这其中的转折让一个女人来承受,也的确是太残忍了点。 孔黎儿想罢多时,叹了一口气说道:“柳答应,你的心思,本宫明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想在后宫立足,你得争取,不是你想平静就可以拥有平静的,康妃娘娘还有五皇子呢,之前也不争,又如何呢?境遇比你好不了多少。现在她又重拾风光,五皇子也跟着好。你不想和别人争,但别人会放过你吗?”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平静,就想办法出宫去,远离这里,到外面好好生活。如果你在宫里,先不说害你的人是谁,你现在都不清楚,她会不会再出手都难说,你家人的仇……就不报了吗?你想让他们白白冤死吗?” 孔黎儿的话让柳答应的脸色一白,她像被人击中的最疼处,呼吸都跟着一滞。 “太子妃,您……知道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不错,本宫已经听说了,你如此命苦,为什么不争一争呢?不为了自己,只为家人,让他们得到安息,让了们大仇得报,含笑九泉。” 柳答应的眼泪压眶而出,她伸手捂住脸,无声哭泣,多年前的惨相,压在心里的苦楚,都在这一刻迸发。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孔黎儿看着柳答应哭得泣不成声,她心里也不好受。 说实话,她是有私心的,自从知道柳答应的身世开始,她就了这个想法。 柳答应哭了好久,总算是止住了泪,“抱歉,让太子妃见笑了。” 孔黎儿摇了摇头,“思及亲人,触动悲肠,有什么可笑的。” 柳答应又落了几滴泪,起身施了礼道:“太子妃,臣妾该如何做,还请太子妃指教。” 孔黎儿把她扶了起来,“柳答应,你这几日就在住处,没事最好不要出来,不要让人知道你已经开始恢复,你放心,你的情况,本宫会记在心上,时候到了会去看你,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你的曝光率,将来在演出的时候一鸣惊人。” 柳答应点了点头,咬着嘴唇,眼中露出坚毅之色,“太子妃放心,臣妾定当遵照太子妃所说去做。” 孔黎儿又给她配了一点护肤品,告诉她用法,让她坚持用,并练习之前教给她的那些动作,叮嘱完之后才把她送走。 孔黎儿拿出节目单,在上面画了一个对勾。 她准备把康妃和柳答应的节目当成两个惊喜,现在这两个人都被说动,就只差好好的排练了。 柳答应的节目她已经想好了,时间有点紧迫,但是还是有可能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她的身体调理好,容貌也恢复如初。 这一天下来挺累,孔黎儿伸了个懒腰,一转头看到安王送给她的那个烛台,她点着了一段蜡烛,放进了烛台里,顿时光芒四射,柔和的灯光散发了满屋子。 孔黎儿躺在床上休息,看着暖暖的灯光,心里也挺暖的。 不知不觉慢慢睡着了,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天亮。 她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这么沉的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有些疲倦。 铭儿过来伺候她起床,“呀,太子妃,您没有睡好吗?” 孔黎儿问道:“怎么了?昨天晚上睡得挺早,也挺沉,没有醒。” 铭儿微微皱眉道:“您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孔黎儿笑道:“我生没生病,自己不知道?快别担心了,没事。” 她说罢,穿好衣服下了床,青月打了水伺候她洗漱,吃过了早饭,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 今天上午就到三天的时间,报名就要截止,还要去看一下康妃的进度,上午依旧闲不了。 令她欣喜的上,康妃那边的宫女们已经练得带样子了,而且都十分认真,连康妃也来了劲儿,这一大早给太后请了安回来,就已经练上了。 见孔黎儿来,康妃急忙拉着她让她看看,自己的动作是否有什么不标准的地方,孔黎儿认真的看着,指正了几个地方。 康妃不禁感慨,“太子妃,这个舞蹈本宫一定要练好,相信只要做得好,就一定会艳惊四座。” 孔黎儿点头,心想当年这个舞蹈可惊艳了整个中国人民呢,在春晚舞台上大放异彩,你这不过一个小小的使团,一定不成问题。 她鼓励了大家几句,说这两天就把乐曲弄过来,到时候有了曲子,大家就更好练了。 说到曲子,她开始想自己的吉他,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 刚一想这件事儿,铭儿进来说道:“太子妃,司乐坊的崔掌使和吴公公太了。” “噢?”孔黎儿心中暗喜,想什么来什么,就是不知道两个人带来的是不是好消息。 她向跟康妃说了一声,快步出来,果然看到崔掌使和吴公公正在偏殿里等。 两人手边还放着一个盒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看到孔黎儿进来,两个人急忙行了礼。 孔黎儿叫了起,问道:“二位,今天来有什么事吗?吉他做得如何了,可有什么问题吗?” 吴公公淡淡一笑,伸手把盒子拿起来,双手捧着往上一递,“请太子妃过目。” 这是……做好了?孔黎儿心中大喜,铭儿走上前把盒子接过,走到孔黎儿面前打开。 孔黎儿低头一看,不由得微微抽了一口气,她真的十分惊讶,没有想到,吴公公果然是这方面的大才,这么短的时间,又没有见过吉他,硬是给做了出来,不仅如此,做工还十分的精良。 她伸手把吉他拿起来,一触手,心里再次惊叹,果然是一把好吉他。 屋子里的人目光都对准了孔黎儿,这东西谁都觉得新鲜,都没有见过,别看吴公公做了半天,拿着图纸研究,百般琢磨,做好了之后又试了每根弦,都能够发出声音,可他最想知道,这东西怎么个弹法,又能发出什么动静儿。 孔黎儿左手按弦,右手拨动,心中感慨万千,想起上一交摸吉他的时候,还是在大学里的晚会上,感觉就像是过了无数个轮回一般。 情动心肠,她不由自主的弹起了吉他,嘴里哼起曲子。 是一首老歌《往事只能回味》。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 孔黎儿的声线微哑,像醇厚的美酒,伴随着吉他声轻轻吟唱,在屋子里流转,众人都摒住了呼吸,恍如做了一场春秋大梦,都被这动听的声音弄得神魂颠倒。 吴公公愣在当场,他做了一辈子的乐器,听过无数的曲子,却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当然,比它音色美的乐器有很多,但是……这声音,这旋律,这歌声,结合在一起,就是最佳的,最完美的……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如痴如醉一般。 一曲罢,孔黎儿停了动作,众人久久都回不了神,直到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如何?” 众人才如梦方醒。 铭儿最年轻,最激动,最压不住,连声说道:“太子妃,这……这……简直是太好听了,奴婢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青月咳嗽了一声,铭儿明白过来吐了吐舌头,“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您是……” 孔黎儿无所谓的笑了笑。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孔黎儿知道,在这个时代,和自己所处的现代社会完全不同。 现代社会追星,追到什么程度的人都有,为了追星上过新闻的人可不在少数,什么疯狂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但在这个时代,唱曲儿的,卖艺的,那些人可都是一些没有社会地位的,说起来应该是下九流,是社会的最底层,最被人看不起的。 不过,她倒不怎么在意这些。 她笑了笑说道:“没什么,铭儿的心意本宫明白。不过呢,音乐无国界,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好听的声音就应该被流传。乐人应该是受人尊敬的,他们靠的是手艺和才华。” 吴公公和崔掌使一愣,心里十分激动,两人在宫里做了几十年,从未听过哪个主子说过这种话,他们是奴才,是贱命,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那就是他们的错。 乐人……他们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个称呼。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孔黎儿临时想的一个称呼,要说“音乐人”,怕他们更不懂。 孔黎儿让铭儿拿了银子,给了他们两个赏,又问道:“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再做其它的乐器?” 两人一听,当然有兴趣,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跟着太子妃,不仅可以长见识,还能得赏钱,最重要的是,还能受到赏识。 “愿为太子妃效劳。”两人齐声说道。 “好。”孔黎儿点点头,“那你们先回去,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本宫会再绘一份图纸给你们。” “是。”两人起了身,孔黎儿让铭儿把他们好好送出去。 孔黎儿摆弄着吉他,爱不释手,想起之前的往事,不禁有些伤神。 青月和铭儿都静静的在一边,谁也没有吵她,她们觉得,太子妃有心事。 孔黎儿也没有伤神多久,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有了画图纸这一项工作,她就把登记报名人员的事儿交给了青月,自己跑到书桌前去画图纸,她这一次,要画的是架子鼓。 她想过来,吴公公手下有几个聪明的小太监,到时候让他们练习一下,一定会有不错的效果。 乐器就先弄上这么两个,别的她也不太熟悉了,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不只要是造得出来,还得学得会,演奏好,那就难了。 画完图纸,已经过了吃午饭的点儿,看到她忙着,铭儿和青月知道,再怎么叫她也不会动,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安静的在一边呆着,等着忙完了再急忙摆饭。 终于弄完,孔黎儿也饿的不行了,她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青月记录的名单,脑子里还在不停的转,看得青月和铭儿胆颤心惊。 吃完了饭,她心里也有了大概的谱,然后让青月把准备好的瑜伽服拿了出来,青月手巧,针线活做得犹其好,她昨天从梨院回来就画了图让青月琢磨着做一套衣服,青月今天就做好了。 孔黎儿试了试,完全合身,没有一点儿需要修改的地方,而且还十分舒适。 小睡了一会儿,就到了上形体课的时间,这次她到的时候,众妃嫔已经到了,还按照昨天的位置排得特好,更重要的是,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虽然什么样的都有,但都符合要求,刚开始众人还有些放不开,等到孔黎儿来了之后,一见她的瑜伽服,眼睛都冒光。 孔黎儿笑了笑说道:“怎么样?本宫的婢女做的,图纸在她那里,想要的……找她,银子嘛,看着给。” 众人都齐声称是。 孔黎儿摆了摆手,开始上瑜伽课,一堂课上下来,众人都冒了汗,但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她们现在对孔黎儿无比的信任,她说什么她们也乐意听。 接过尾声的时候,孔黎儿让那些报了名参加表演的人留下,问她们擅长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想要表演的。 把每个人的情况都记录在案,孔黎儿就要开始着手安排表演的事情了。 一晃十来天过去,孔黎儿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她不知道的是,每到晚上,萧岩锐忙完一天的事儿,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看她,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她已经睡了。 这天萧岩锐回来的要早一些,孔黎儿刚刚吃过了晚饭,今天的形体课下得早了一些,她不那么累,也没有那么睡。 这一下子空闲下来,倒有些无聊了。 看到盒子里的吉他,孔黎儿不禁来了兴致,她拿着吉他,走到廊下,铭儿给她搬了把椅子,她坐下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问道:“铭儿,你想听什么?” 铭儿手托着腮,“太子妃,奴婢觉得什么都好听。” 青月在一旁忍不住笑,“铭儿这说的是实话。” 孔黎儿抬头看了看了夜空,这里的空气特别好,也没有什么污染,夜色真是美得很,星星像碎钻一样点缀在天空,她忽然想起一首老歌,《星星点灯》。 手指一动,声音响起,孔黎儿轻声唱了起来。 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 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 不知道天多高,不知道海多远, 却发誓要带着你远走,到海角天边。 …… 不只是偏殿的人,连康妃正殿的人听到这边的声音,都愣住了,康妃正在梳妆台前拔下满头的珠钗,手里握着一枝钗握了好久,注意力都被那首歌吸引了过去。 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在此刻停止,连风声都停了停。 萧岩锐站在宫门外,手指还停在门上,听到那声音,他忽然就像被抽走了心神。 那是……孔黎儿在唱吗? 她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这是什么在伴奏,她唱的这种旋律……好像从未听过。 萧岩锐忽然间发现,孔黎儿打破了所有他对她的认知,那些原来他以为,他最了解她的东西,都一点一点,随着时间,消失干净。 她似乎在发生着改变,看似不动声色,却把他的整颗心都颠覆,不仅如此,不知何时,她还狠狠的,以不可抵挡的姿态,走进了他的心。 他在外面站了许久,一动不动,生怕打破那段美妙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五章 萧岩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过的神,只听到里面在说话。 铭儿叹道:“太子妃,您唱的太好听了,都是怎么练的呀,这个很难学吗?” 孔黎儿摇头笑道:“不难,你愿意学教你呀。” “真的吗?奴婢……可以吗?”铭儿欢喜的说道。 “当然。”孔黎儿点头,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骗她的意思。 她一边说一边琢磨,将来是不是办一个音乐培训班也可以,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去卖唱的话也能值个好价钱。 宫女太监们三三两两的凑过来,他们早知道这位主子平易近人,而且有好多新鲜的点子和玩意儿,从来也不把他们当成奴才看,相反还经常给他们讲一些他们从来不知道的东西,长见识。 孔黎儿在廊下和他们说笑,康妃把手里的钗放下,轻叹了一声说道:“太子妃真是个奇人,本宫有时候怀疑,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她不会的,她怎么就会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冬儿微笑道:“这太子妃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依奴婢看,最不寻常的是娘娘。” 康妃诧异道:“噢?怎么说。” 冬儿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道:“娘娘能让太子妃在您身边,能吸引到太子妃为您出谋划策,这不是您的不同寻常之处吗?” 康妃被她逗得一笑,“你个鬼丫头,就你会说话。” 冬儿道:“奴婢说的是事实嘛。” 康妃笑了笑,叹了口气,由衷的说道:“太子妃……的确给本宫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活,若不是她,本宫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境况,也不知道会不会熬得住。人呐,这一辈子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也许你在一个不经意间就会遇到你的贵人。” 冬儿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别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娘娘是奴婢的贵人。” 康妃轻声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月光下的孔黎儿和那些宫女太监在一起,轻声说着什么,那些人围着她,不像平时那般恭敬敬畏,却是一种从眼底深处散发出来的亲近和喜爱。 让别人畏惧、害怕这并不难,只要手中有权利就可以,但是让人从内心真正的喜欢,愿意和你亲近,那就不容易了。 孔黎儿,太子妃……真是一个奇女子,看来,自己还是要和她多亲多近,最好永远都不要发生冲突。 孔黎儿并不知道康妃这些心理,她很乐意和这些宫女太监一起,教他们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事儿,让他们这劳苦的一天有不同的东西,缓解一下终日的紧张。 萧岩锐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孔黎儿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是这样可爱,这样美。 他在皇宫久了,那些女人的面孔他见过无数,有的妃嫔就假装清纯善良无害,比如之前有一个柔妃,以温柔如水而取的名字,外表温柔,实则内心狡诈,狠毒,背地里对那些太监宫女打骂都是轻的,她宫里的人时常莫名失踪,连尸骨都找不着。 这样的虚伪的女人不在少数。 可是,他看得出来,孔黎儿的笑和善良是发自内心的,围着她的那些人,喜欢她也是真心的,一国之母,所谓的母仪天下,这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吧。 他胡思乱想,没有上前打破,不知道是谁无意中看到他,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那些人都急忙行了礼,慢步退了下去。 萧岩锐这才走上前来,孔黎儿也站起来,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萧岩锐微微挑眉,“没有,怎么,只有人遇到什么事,才能来看你?” 孔黎儿笑了笑,“当然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比较忙嘛,我觉得你时间宝贵,以为来就是有事。” 她说着,把吉他往前一递,“那,你看看,这是吴公公和崔掌使给我做的。” 萧岩锐接过,一手拿着,一手在弦上拨动,声音立即飘出,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孔黎儿惊讶道:“太子殿下厉害啊,您会抚琴吗?” “略通一二。”萧岩锐说道。 孔黎儿知道,古人一般说这个“一二”就是很多,“略通”就是十分懂,他们谦虚的时候大多这样说。 “那太子殿下,会唱歌吗?”孔黎儿问道。 她一边问,一边冒出一个想法。 萧岩锐看着她眨巴着的眼睛,忍不住抿嘴唇笑了笑,“你想做什么?” 孔黎儿压低了声音,说道:“等到那个迎接使团的时候,您有没有兴趣和我表演一个节目?” “节目?”萧岩锐微微一怔,“怎么表演?” 孔黎儿拨了拨吉他,“用这个啊,我们对唱,如何?” “对唱?”萧岩锐不明所以。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就是你唱一句,我唱一句啊。男女对唱,有没有兴趣?” 萧岩锐当然是犹豫的,他堂堂一国太子,欢迎个圣苗部落的使团,来的还只是一个公主,不是什么族长,自己上台表演,这成何体统? 但是……他看着孔黎儿期待的眼神,还有,想着她刚才美妙的歌声,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左思右想,说道:“不如再来一些奇特的。” “什么?”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说道:“我可以命人做两个面具,好看的那一种,你我各戴一个,戴上面具唱,如何?” “蒙面歌王?”孔黎儿眼睛一亮,“这有点意思,让人不知道真实身分。” 她眼珠转了转,随即也就明白了孔黎儿的顾虑,想想也对,这就跟中国兴师动众,国家领导人还亲自上台表演,去迎接一个某岛国的使团似的,实在掉价。 她只是为了好玩,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萧岩锐的顾虑是对的,别说他,自己的身份也得顾忌着点,关乎的是国体。 对对,差点把这个给忘记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点头同意道:“好,就按你说的做。那我就再让司乐局做一把吉他,让太子殿下使用。”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萧岩锐浅浅笑了笑,算是同意。 他低头看着那把吉他,“这乐器造型如此奇物,他们怎么做出来的?” 孔黎儿把自己画图纸,让吴公公和崔掌使做的事情说了,萧岩锐道:“倒是难为他们了,竟然做得出。” 孔黎儿点头,“我也很惊讶,而且成色这样好。太子殿下,想不想试一下?” 萧岩锐点头说道:“去外面吧,这里人太多。” 两个人走出宫门,萧岩锐引着她,走到一处凉亭,这里来往的人不多,月色也美,孔黎儿和萧岩锐说起吉他的弹法,萧岩锐听了一遍就记住,这速度让孔黎儿惊讶得不得了。 这太子殿下……也太神了吧? 萧岩锐会其它的乐器,自然懂乐谱,这些东西异曲同工,只差多加练习,即便如此,也让孔黎儿乍舌了。 萧岩锐看着孔黎儿认真教自己的样子,他的心里有就暖暖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很难形容。 她低头的时候,发丝垂落,不经意落在他的手指上,微微的痒,可是他却不舍得拂开,淡淡的香气,柔软的丝滑,每一样都让他心生异样,心生贪恋。 他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发生变化,这个变化,都是因为孔黎儿。 孔黎儿却不自觉,只沉浸在萧岩锐神人一般的接受能力里,她兴奋的说道:“太子殿下,那咱们说定了,等到司乐局做好了吉他,您就拿回去抽时间练习,我想一个曲子,我们对唱。” 萧岩锐点头说道:“好,一言为定。” 天色不早,孔黎儿有些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萧岩锐虽然心中不舍,也不忍心让她累着,便提出送她回去。 一路走到宫门,看着她进去,萧岩锐才转身离去。 就在他们刚刚练习的亭子外不远处,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宫女低声说道:“小主,回吧,天凉着呢。” 纯贵人慢慢吐了一口气,“好,回吧。” 她心里有些难过,看到萧岩锐和孔黎儿如同一对碧人,她不禁又想起自己的以前,如果……命运不是这样的,那她现在是不是也和孔黎儿一样,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空有一身富贵荣华,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 纵然那个男人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又如何,他终究是老了,终究不是自己所爱。 纯贵人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天空,月色很美,自己的影子和心都一样孤单。 这一辈子,就注定这样过了吧……在别人的目光里,在别人的艳羡里,守着荣华,坐在尊贵的位子上,过着毫无意思的一辈子。 她慢步回宫,觉得无比失落。 不经意间,听到宫女说道:“小主,您走错路,这边。” 纯贵人回过神,惊觉自己果然是走错了。 她收回脚步,目光无意中一掠,看到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还亮着灯,问道:“那是哪里?” 宫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思索了一下说道:“噢,那里应该是柳答应的住所。” “柳答应?”纯贵人在心里想着,“就是那个很丑的女人吗?” “是。” 纯贵人呼了一口气,急忙快步离开,她心里清楚,那女人多半是被人所害,否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无论是被谁害的,反正和自己无关,还是尽快离开,不要惹麻烦上身的好。 这时候的柳答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皮肤也慢慢掉了一层白色的薄皮,孔黎儿的护肤品管用得很,不仅促进了她的皮肤角质层再生,还十分的滋润,她皮肤之前的红斑印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那套瑜伽动作也十分管用,看似没什么,实际做下来浑身冒汗,刚开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出的汗都有一股怪味儿,而且是那种有些粘的,不洗个澡都没法睡。 井水里的草药孔黎儿让铭儿来换过几次,没有了花粉的掉落,现在水质已经恢复好了,她又可以用自己院子里的水,洗澡也不成问题。 她还按照孔黎儿教她的法子,用石头来计算自己的体重,每天看着石头渐渐的减少,自己的身材也一点一点的恢复,她的心情就慢慢明朗,变得愉悦。 巧儿的变化也不小,因为她的关系,巧儿也身受毒花之害,虽然不如她严重,但总归是被她所拖累,所以,主仆二相督促鼓励,这段日子的感情越发深厚,如同姐妹一般。 患难见真情,真是一点不假。 她们遵守孔黎儿所说的,没事儿不会出去,这段日子有人来送饭的时候柳答应就不露面儿,巧儿则是蒙块面巾,其它的人也不管怎么回事儿,还以为她们的面貌更丑了。 这些人送来的东西她们也没有吃,吃的东西都是孔黎儿让铭儿悄悄送来的,主仆二人简直感激不尽,不在于东西的多少,而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孔黎儿精心挑选的,对她们的身体恢复大有好处。 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 其它的都还好,只是孔黎儿曾经说过的关于演出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柳答应不禁有些纳闷,不知她指的到底是什么表演,能让自己一鸣惊人,重拾往日风光。 想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早,铭儿就来了,还带了一个盒子。 柳答应十分好奇,铭儿把盒子打开,说道:“小主,这里面的东西,是太子妃命人赶制的,昨天才做好,今天让奴婢拿了来,您瞧瞧。” 柳答应一看,立时就是一怔。 这是……什么呢,样子真是奇怪。 铭儿微笑道:“小主,我们太子妃说了,这东西叫轮滑鞋,穿上之后会不习惯,需要好好练习,等练习好了之后就可以快速滑行,不过,太子妃说,先拿来给您瞧瞧,具体的用法,要等她来了再说,她怕您急,先让奴婢拿来,晚上的时候她会来的。” 柳答应脸微微一红,“太子妃忙得很,臣妾知道的,还请姑娘回太子妃一声,臣妾不急,耐心等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铭儿把鞋子放下,向柳答应告了退,转身走了。 柳答应和巧儿仔细看着这鞋,巧儿说道:“小主,这鞋叫什么?” “轮……滑鞋吧,好像是这么说的。”柳答应想了一下说道。 “好奇怪的鞋子啊,底上安轮子,这……能走得稳吗?”巧儿表示怀疑。 柳答应说道:“铭儿姑娘说了,太子妃的意思是,刚穿的时候肯定是不习惯的。不如这样,”她眼珠转了转说道:“你扶着我,我先试一只。” 巧儿大惊,“这……不行吧,太子妃不是说等她来了再试,咱们不得章法,万一伤着您了怎么办?” 柳答应一听又有些犹豫,“不会吧?只穿一只,应该没事吧?” 巧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主,您想想,万一……奴婢是说万一,这是太子妃试探您呢,她要是来了,见您没有听她的,会不会不高兴,多心?” 柳答应一想,巧儿说得有道理,受伤她倒是不怎么怕,现在得罪太子妃,她可是不愿意的。 把鞋子装回盒子里,“行,那就不试,大不了等到晚上。我还等得起。” 巧儿点头,“正是。不急在一时。” 柳答应吐了口气,“走,练动作去,今天练两遍!” 铭儿回去向孔黎儿复了命,孔黎儿还真没有什么试探柳答应的心思,单纯只是怕她受伤,那鞋子是她找了宫里木匠活最好的太监做的,也是琢磨了好几天,她试过了,轮子顺滑,滑得很,宫里都是青石砖路,扫得又干净,万一柳答应自己穿上了,这要是一摔,再摔出点毛病来,那可不得了。 别说什么骨折之类的大问题,就是扭一下也不行啊,直接影响到事情的进度。 所以,她再三嘱咐铭儿,一定要告诉柳答应,别急着试。 这天的形体课,她在课上没有怎么练,主要是让大家复习了前面的,她转着看哪里人的动作不太标准,帮忙纠正提醒一下。 她要留着体力,晚上去教柳答应轮滑。这可不是一个轻巧的活儿。 到了晚上,孔黎儿早早吃过了饭,带着铭儿一边慢慢的逛,一边向着柳答应的住处走。 天色差不多黑透的时候,两人也到了,铭儿上前敲了门,没一会儿巧儿就来开了门。 一见是她们,巧儿急忙行礼,把孔黎儿迎了进去。 柳答应听到声音也迎了出来,一见孔黎儿立即行大礼,这几次都是这样,她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表示自己心里的感激之情。 孔黎儿照例先给她把了脉,她身体里的毒素基本都清理干净了,只是这调理的药,还是要吃一段时间。 就着灯光,孔黎儿发现柳答应的皮肤越发好了,不仅原来的印子没有了,还更加细腻光润,脸的轮廓也出来了,比以前精致了许多。 原来虚胖着,都没有轮廓了,五官都有些模糊,这样一看,果然是个精致的美人。 孔黎儿让她把轮滑鞋拿出来,微笑着说道:“柳答应,本宫先为你示范一下,你看着,稍后你再来试。” “好。”柳答应点,把鞋子递了过去。 孔黎儿穿好轮滑鞋,这是用上好的牛皮做的,下面加的木制的轮子,穿起来倒也不觉得硬,铭儿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她小轻的走到台阶下,脚下用力,在院子里就滑了起来。 铭儿也没有见过这种鞋子,之前孔黎儿在永安宫根本没穿,三个人一看,直接就傻了眼。 柳答应心跳得飞快,眼睛跟着孔黎儿的身影,一下也不愿意挪开。 她们不知道的是,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人在看着这边。 萧岩锐刚到永安宫门口,就看到孔黎儿带着铭儿出来了,主仆二人边逛边聊,看似闲逛,但他很快发现,她们是有目标的。 心中好奇,他想看看,孔黎儿又有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最后跟着跟着,竟然走到了柳答应这里。 他想起孔黎儿曾经向自己问过柳答应的事,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里好奇,纵身一跃,就跃上了一旁的树梢。 听到她们的变话,他才明白,她们接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位柳答应,居然脱胎换骨了。 他微微诧异,孔黎儿的医术……未免太高超了一些,这一点,和原来打探到的消息完全不符,当年孔帅答应把女儿送入京的时候,他手下的人已经把孔家小姐的底细打听得十分彻底,其中有一条,那就是孔家小姐并不会医术。 后来,他想,医术这东西又不需要时时显露,很可能因为孔帅常年在军营,受伤什么的也是难免,孔黎儿会一些简单的医术并不为奇,可是,她一入宫就治好了太后,还改了方子,让自己去医治那些大臣,现在,还把柳答应给治好了。 这些都足以表明,孔黎儿所会的,可不是简单的医术,而是实实在在的,高超。 他不能不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自己的人弄错了,还是孔家把消息隐藏得太深? 正在胡思乱想,院子里的孔黎儿已经换好了鞋子,速度越来越快,她在月光里,像是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乌发飞扬,衣裙飘摆,美若仙子。 他不禁收住了呼吸,忘记了之前的那些,眼睛里没有了天地,没有了其它人,只有她。 孔黎儿滑得也挺开心,好久没玩过这个了,还是高中毕业以后学的,之前学习紧张,毕业以后一下子空了下来,就把想学的想玩的都玩了个遍,其中就包括这个。 她滑了一会儿,冲着柳答应滑了过去,快撞到她的时候,“唰”一下子停住。 柳答应吓了一跳,随即眼中爆出喜色,“太子妃,这个……鞋子太有意思了。” 孔黎儿笑道:“有意思吧?我敢保证,这是头一份儿。” 柳答应犹豫着说道:“只是……我能学得会吗?” “能,一定能。”孔黎儿坐下,把鞋子换下来,“你穿上,我来告诉你要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巧儿帮着柳答应把鞋子穿上,柳答应这小心翼翼的坐着试了试,脚下的轮子滑得飞快。 “这……”她有些为难的看着孔黎儿。 孔黎儿微笑道:“别害怕,先要从心里克服,不就一双鞋子吗?没有什么好怕的,你要驾驭它,而不是让它吓住你。这样,今天晚上不急,你先体会一下,明天让巧儿把院子里清理一下,顺着墙根,你先扶着走,走的时候不要直身,更不能后仰,要重心……就是身子略往前倾,手臂顺势摆起来,走的时候脚要抬起来,没关系,慢慢来……” 孔黎儿耐心的说着,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她微俯着身子,手扶着柳答应腿,教它如何用力。 柳答应心绪难平,她忽然间想起,当年在家里的时候,她是独女,母亲和祖母自小教给她规矩,虽然要求严格,但是在教的过程中却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从来没有训斥过她一句。 现在看着孔黎儿,那种久违的温暖又回来了,她不知道孔黎儿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是她却可以深切的感受到,孔黎儿对她是真的,而非有什么目的。 眼眶不禁有些酸涩,泛起潮意。 站在暗处的萧岩锐微眯了眼睛,他也不知道孔黎儿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柳答应,但是,她认真善良的样子,真的很美。 他站在枝头,忍不住轻轻笑了。 孔黎儿离开的时候,柳答应已经可以简单的几两步,她本身就是个聪明的人,何况孔黎儿那么真心的教她,没有一点保留。 铭儿跟着孔黎儿往回走,小声说道:“太子妃,柳答应现在真是比原来好看多了,像是换了个人呢。”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是啊,她最初就是这个样子,看到她之前,就可以想象变成那样她的心里有多痛苦。” “女人最爱乎的就是容貌,特别是宫里的女人,”铭儿有些伤感的说道:“她还真是强大,居然能够撑得过来。” 孔黎儿看着夜空,微微摇头,“女人最在乎的不应该是容貌。” “那是什么?”铭儿眨巴着眼睛问道。 孔黎儿到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自己的理论在她们看来未免太惊世骇俗,还是不要让她们徒增烦了。 “没什么,铭儿,你想不想学那种轮滑?”她岔开话题说道。 铭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说道:“奴婢不想,伺候好太子妃是奴婢的本分。” 孔黎儿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行啦,知道你的心,这个和那个没有关系。你年纪这么小,爱玩爱学东西很正常,否则人一直这么过一辈子,岂不是太无趣了。” 铭儿用力抿着嘴唇,红了眼眶。 “干什么?”孔黎儿吓了一跳,“弄疼你了?” 铭儿摇了摇头,“扑通”一声给孔黎儿跪下了。 孔黎儿更惊了,急忙伸手去扶她,铭儿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太子妃,您听奴婢说。奴婢自小就进了咱们帅府,一懂事就开始做奴婢,大家对我都很好,我这两次进宫,发现自己和宫女们虽然都是奴婢,但日子比她们好过多了,奴婢一直觉得挺幸运,但是……您刚才的那些话,让奴婢觉得,奴婢……” 她说不下去了,满腔的情意和感动不知道怎么表达,孔黎儿却明白了。 她有些心酸,这么小的年纪,在现代社会应该是好好读书,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做一个傲娇的小公主,就是寻常家的孩子,也没有什么苦可吃。 铭儿说得没有错,她的日子的确算是好过的,相比那些宫女太监而言,可这个社会如此,自己面对这些的时候,往往是最无力的时候。 明知是错的,却无法更改。 她把铭儿扶起来,给她擦了擦泪,“好了,傻丫头,你的心思我明白。以后别再说这些了。” 主仆二人慢慢往回走,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萧岩锐看得真切,他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孔黎儿的善良是真的,不是装出来的,对待其它人的真心也是真的,但是……她在某些时候,好像又很悲伤很难过。 她在难过什么?似乎并不是因为被追杀的事情。 萧岩锐想不出,他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孔黎儿,越来越被她吸引,就越想弄清她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他今天没有上前去惊扰她,就一直默默的跟着她,孔黎儿没有丝毫的察觉。 回到住处,青月早铺好了床,伺候着孔黎儿洗漱之后,孔黎儿就上床休息。 萧岩锐遥远着她的窗口,沉默无言。 第二天一早,孔黎儿起床以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安排关于节目的事情,根据记录人员名单和身材条件,开始编排入组,乐器图纸已经送去了司乐局,这次的难度要比吉他大不少。 另外,孔黎儿又司乐局赶制一把吉他,要尽快,但她当然没说,这是给萧岩锐用的。 康妃那边的舞蹈已经十分像样了,孔黎儿在想,要配什么乐,她决定请来崔掌使,让她把气势恢宏,适合这个舞蹈的乐曲写一下乐谱,到时候选择一下。 崔掌使拿了一本乐谱书来,供她参考,孔黎儿很快选择了一首,当时就让崔掌使从司乐局调派了人手来演奏。 原来的乐曲孔黎儿可没有那么好的脑子记住,只能根据这首乐曲去略微调整,让它和舞蹈更好的融合,这么一改,就又是两天的功夫。 两天以后,康妃带着宫女们进行第一次配乐排练,这一练之下,众人更加激动,早觉得这个舞蹈不简单,可谁也没有想到,配上乐曲之后,竟然会震撼到这种程度。 人的情绪是会被调动和感染的,受到乐曲的鼓舞,两相配合,已经接近了十分完美。 孔黎儿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儿,算是成了。 崔掌使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奴婢在宫中多年,见过无数的舞蹈,但从未有过如此的震撼,不知将来……能否让司乐局的舞者们也学一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孔黎儿听了崔掌使的话,不由点头微笑。 “当然,等到演出之后吧,本宫会和康妃娘娘说,派一名宫女过去,这是好事。不过,演出之前还请崔掌使保密,包括那些演奏者。” “是,奴婢明白。”崔掌使心里十分欢喜。 下午的形体课也已经上的有模有样,大家都穿上了和孔黎儿一样样式的瑜伽服,当然都是出自青月的剪裁纸样,凭借这套衣服样版,孔黎儿又小赚了一笔。 算起来,她现在已经是小富婆了。 宫里的药材丰富,品质也好,太后没事儿就让胡嬷嬷送过许多补品来,这给孔黎儿的护肤品制作提供了不少的原料,带来的清洁泥不太多,已经快要用完,她想着,得去一趟那套宅子,再挖一些过来了。 天气渐凉,也越发的干燥,孔黎儿利用空余时间抓紧研制了一批润唇膏还有护手霜之类的小东西,谁的形体课上的好,动作做得标准,就把这些小东西送给谁。 一用之后立即爱上,比平时妃嫔们用的那些口脂什么的不知道好用多少倍,有了口碑,自然不愁卖,没有得到奖赏的就要花钱买,这些小东西价格不高,连宫女也能买得起,属于平价商品。 宫女的数量远远超过妃嫔,平时干活又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什么身份贵贱,一时间,护手霜成了宫女们最爱的东西。 这天傍晚,孔黎儿难得空闲,她下午的时候就让人给萧岩锐送了信儿,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时间。 还没有吃晚晚饭,萧岩锐就来了,孔黎儿喜出望外,神神秘秘的说道:“太子殿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萧岩锐问道:“什么事,你说。” 孔黎儿说道:“带我出宫。” 萧岩锐一愣,“现在?” “嗯,”孔黎儿满怀期待的问道:“可以吗?” “你想干什么,我能问吗?”萧岩锐问道,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现在和孔黎儿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命令冰冷的语气,而是多了询问,和小心。 “我想去拿点东西,”孔黎儿如实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瞒他的事,到了地方总会知道。 萧岩锐看了看天色,“回孔府?不如你告诉我拿什么,我去帮你拿来。” 孔黎儿摆了摆手,“不是因孔府,是去别的地方,东西……不太好拿,只要带我出宫就行。” 萧岩锐见她坚决,再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之所以犹豫,不过是不想让她劳碌奔波。 “好吧。你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萧岩锐说道:“这样吧,你现在跟我走,衣服到了马车上再换。” 孔黎儿十分高兴,急忙拿了准备好的小罐子,省得再回孔府去拿包装,这些小罐子是她收集来的,前阵子去了趟内务府,发现一些不用的闲置小罐,据说是做坏了,口径有些小了。 孔黎儿一见正好,宫里用的,看起来更华贵,她一说要用,内务府的人巴不得呢,又可以腾了地方,又巴结了太子妃,谁都知道,现在太子妃是红人,宫里好多人都喜欢她。 拿回来之后孔黎儿让青月和铭儿用高度的白酒泡了,又用水洗过,擦干,晾好,今天算是用上了。 萧岩锐有些纳闷,“这是什么?” “包装,”孔黎儿简短的回答道:“太子殿下放心,到了地方您自然一切明白。” 萧岩锐吩咐人准备了马车,又给孔黎儿找了一套干净的小太监的衣服,她在马车里换上,直奔宫外而去。 有萧岩锐在,出宫自然十分顺利,基本没有遇到什么阻拦,除了有的宫门因为天色晚了看不清楚,拦住之后一见是太子,急忙请罪放行。 孔黎儿不禁感慨,有权就是好啊……怪不得人人都想着当官。 有了权就不愁没钱,可是有钱不见得可以得到权,某些时候,如果关系到国家根本,有钱也就不好使了。 出了宫,孔黎儿挑车帘看着外面,这个时间街上还热闹着,特别是酒楼之类的地方,挑着灯,香气扑鼻,热闹声传出来就让人觉得接了地气。 还是外面好啊……孔黎儿在心里叹道。 眼珠转了转,孔黎儿说道:“太子殿下,为了感谢您,我请您吃饭,怎么样?” 萧岩锐笑了笑,“请我吃饭?” “对呀,京城里的馆子,您随便挑,这段日子一直麻烦您,这次出宫也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孔黎儿语气真诚的说道。 萧岩锐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莫名有些酸涩,脸上的笑意也敛去,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觉得是在麻烦我?” 孔黎儿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点头说道:“对啊。又是冰灯,又是令牌水车什么的,还有那个对唱的事儿,这么多,总不能一直欠着您的人情,让您觉得我懂事。” 她越这么说,萧岩锐的脸色就越不好看,沉默的时间越长。 孔黎儿后来也看出来了,心里暗自嘀咕,这位爷又怎么了?哪根筋搭得不对了? 她正琢磨着,肚子忽然叫了一声,不禁有些尴尬。 萧岩锐这才出声问道:“你还没有吃饭?” 孔黎儿点了点头,心说这不废话吗,刚才都说了请您吃饭,我自己当然也没有吃。 萧岩锐手指弹了弹车壁,对外面说道:“去风雨楼。” 外面的小太监应了一声,车子一转方向,直奔风雨楼。 风雨楼是什么地方?孔黎儿心里好奇。 没过多长时间车子停住,小太监在外面低声说道:“殿下,风雨楼到了。” 萧岩锐挑帘下了车,孔黎儿也跟着跳了下去,一抬头才发现这里是一家酒楼。 门楼高大,旗子高挑,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酒”字。 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三个大字,风雨楼。 孔黎儿轻笑了一声,“风雨楼……这名儿有意思,怎么不叫风月楼?一场风月,岂不是更有味道。” 她说完,转头去看萧岩锐,萧岩锐没有说话,脸色似乎更黑。 哪里……又说错了吗? 第一百九十章 孔黎儿跟着萧岩锐一路上了二楼,直进了包间。 他好像是这里的常客。 外面的小二见他到了,也没有惊慌失措的行礼,而是打了个千儿,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不用……点菜吗?”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也不吭声,始终沉默。 孔黎儿的心里有些郁闷,乖乖,这位爷……气场不对啊。 片刻之后,门帘一挑,小二端着托盘进来,摆了几道菜,荤素都有,色香味俱全,让人一见就食指大动。 小二退出去,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孔黎儿的肚子好巧不巧的又叫了一声,萧岩锐这才淡淡说道:“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大爷发话了,孔黎儿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这味道……真不错啊,简直比宫里的那些更好吃。 宫里的菜味道不错,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就那么几个味儿,哪里比得上民间的小吃,虽然不那么讲究,但是滋味足啊,什么味道都有。 “您不吃吗?”孔黎儿问道。 “气饱了。”萧岩锐毫不客气的说道。 “……”孔黎儿噎了一下,气? 自己一路上都挺小心的好吧,现在有求于人,哪里敢气他呀? 孔黎儿暗自翻着白眼,快速的吃着饭,不再多说什么。 一直到吃饱,萧岩锐也没有吃几口,她正要问他还吃不吃,他倒先问了她,“饱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萧岩锐站起来往外走,她急忙追上去,“那个……殿下,我来结帐,我来。” 萧岩锐扫了她一眼,像是看个白痴一样。 一路到了门口,也没有见有人过来要钱,这是……孔黎儿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霸王餐? 不会吧? 萧岩锐上了马车,看着她还在门口愣着,淡淡问道:“走不走?” “噢,”孔黎儿回过了神,快步上了马车。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萧岩锐说道:“风雨楼,是我的产业,这里主要用来收集京城里各方面的信息,酒楼茶馆向来是消息来源最多最多之地。至于你说的什么风月……那是用来形容青楼的。” “……”孔黎儿扭开脸,调开目光,心里尴尬的要死。手拄着脸暗自骂自己,得……耍聪明,耍错地方了吧? 吃饭吃到人家家里去了,还说要结账请人家,还说人家吃的霸王餐。 唉…… “你到底要去哪?”萧岩锐问道。 “噢,我要去五皇子那套废弃的宅子。”孔黎儿说道。 萧岩锐眉头一皱,“去那?干什么?” 孔黎儿笑了笑,“康妃娘娘之前把那套宅子送给我了,我去看过,刚巧发现有我要的东西,这次去装一些。” 萧岩锐知道孔黎儿去过那套宅子,是暗中保护孔黎儿的人说的,但是,他并不知道,康妃把那套宅子送给孔黎儿了,他上次听到孔黎儿来这里的消息,还以为她是单纯的好玩,一见荒废又走了。 怎么现在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没有再多问,反正到了也知道。 马车速度很快,到了之后孔黎儿上前开了门,一路向着那口井走。 “什么味儿?”萧岩锐说道。 他忽然想起,之前五皇子这宅子想卖,因为宅子里有股子怪味儿,一直没有找到人买,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孔黎儿满脸是笑,“这就是我要的东西。” 走过那些荒草,看到那口井,果然还有青泥冒出来,她放下那些小罐,拿出准备好的小勺开始往里装。 萧岩锐诧异道:“你……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是的。”孔黎儿点头,“这可是好东西,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用来做什么?”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一边挖泥,一边微笑道:“这东西可以用来做清洁面膜用,可以清除皮肤里的脏东西,是不可多得的天然品。这些卖给宫里的那些妃嫔小主,十分受欢迎。” 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他需要消化一会儿,论布局谋略,论算计人心,他从来没有多想过什么,但是孔黎儿喜欢的那些东西,哪一样都让他觉得惊奇。 这种……味道的泥,往脸上用?而且还是给那些后宫中的女人? 她是怎么说服她们把这种东西抹上脸的? “你很缺钱吗?”萧岩锐抓住了其中一个最关键的点。 他总觉得,孔黎儿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后宫里忙碌,还上什么形体课,似乎每一样都投入了很大的热诚,而她最终似乎也是为了钱去的。 可是,她不应该这么缺钱才对。 “呃……”孔黎儿没有想到萧岩锐会注意到这个,她思索了一下,“哎,钱嘛,谁不爱。出家人还说不爱财,多多益善呢。谁会跟钱过不去?” 她说得对,但不是实话。萧岩锐觉得。 孔黎儿在心里暗自叹气,我当然需要钱,我就指着赚了钱甩开太子妃的名头,自己出去另立门户呢。这些……能对你说吗? 挖了大概二十多罐,萧岩锐想帮忙,被孔黎儿拒绝了,她实在不能想象,堂堂太子爷蹲泥边挖泥的情景,太有违和感了。 终于都弄好,孔黎儿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回头看了看那口井,总得想办法把这里弄成个生产线才行,装的这些,看着不少,也不够卖多久。 坐上马车,正准备往回走,萧岩锐问道:“你要不要去孔府看一看?” 孔黎儿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己最关心的铭儿和青月都在身边,林肖白在府里自己也放心,他既然没有消息,那就是没什么事儿发生。 何况……孔黎儿明显感觉到,今天晚上这位太子爷的气场不对,有点脾气,还是早点回去,早点跟他分开得好。 回到宫里,铭儿在永安宫门口等,见她回来,急忙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孔黎儿对着萧岩锐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太子殿下,多谢啦。要不要拿一罐泥回去试试?或者送给枫落姑娘试试?”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第一百九十一章 萧岩锐盯着孔黎儿看了半晌,把孔黎儿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他最终一言未发,当然,东西也没有拿,转身走了。 搞的什么鬼……孔黎儿一头雾水。 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吗?哪里又惹到这位爷了?真是弄不懂,未免太傲娇了! 她耸耸肩膀,回了住处,青月和铭儿把东西拿出来摆好。 两人一边摆,一边说,孔黎儿不应该自己去,下次让她们俩去拿就成,孔黎儿笑着说好。 其实她是想看看,那口井有没有什么变化,这种天然的东西,她并不太懂,不知道是因为地壳运动还是类似有这种矿,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没有了,类似火山似的。 要是这样的话,她得提前准备下。这种事儿她自己都说不清,怎么能让别人看呢。 把护肤品归置了一下,然后分了分类,看哪些需要再补充,一直快忙到深夜才睡。 萧岩锐在不远处看着她的窗口,浅浅影子投到窗户上,她看起来很忙,他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并不是虚伪的奉承。 可是,越是这种真心,他就越觉得难受。 孔黎儿会和他客气,要谢他,还要花钱请他吃什么饭,甚至,还要拿她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送给他,让他拿去给另一个女人。 这算什么? 她是真的心大,还是……心里就没有自己? 萧岩锐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怎么说呢? 太子殿下还没有想到,有一个词儿,用在他现在的心情上,特别合适。 直到看到孔黎儿睡下,他才转身离去。 暗中的长剑剑客心里也奇怪得很,最近的太子殿下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喜怒无常不说,还每天到太子妃这里来,来了又不见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得见到了,有时候会笑,有时候又突然掉脸子,太子殿下本来就是个冷情的,最近这股喜怒无常的劲儿……似乎更大了。 孔黎儿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来做了个泥膜,感觉皮肤无比清爽,她伸了个腰,“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吃过早饭,她准备去一趟司乐局,铭儿和青月陪着她一起往那边走,刚走到花园,就遇到韦妃正在教训小宫女。 不知道宫女做错了什么,杏娥正在掌那小宫女的嘴,声音很响,看得出用的力气不小,几下下去,小宫女的脸就红了。 铭儿瞪大了眼睛,小声说道:“太子妃,这是康妃娘娘宫里的小玲。” 孔黎儿心里十分不爽,她这阵子忙,韦妃也没有过去,她也没有参加形体训练之类的,所以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交集,没有想到,再次遇到,韦妃还是这个德行。 而且,孔黎儿注意到,韦妃现在的妆容装扮都特别凌厉,无疑她是美的,可这种美被她弄得太有攻击性。 孔黎儿是无鬼神论信奉者,否则的话,她要以为韦妃是被什么厉鬼附身了。 不过,依她观察,韦妃这样子,多半是受了刺激,就是因为吴贵嫔的死,她连惊带吓,受的刺激着实不小。 但韦妃到底见过风浪,手底下也死过人,她是在撑住一口气,从心理暗示自己是强大的,无坚不摧的,不会被任何鬼魂所击倒。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韦妃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本宫再问你一次,最近你们永安宫鬼鬼祟祟的在搞什么鬼?” 杏娥“啪”一巴掌打过去,“听到没有?娘娘问你呢,快说!” 小宫女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杏娥还想打,忽然有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又惊又怒,回头一看,是青月,孔黎儿慢步走了过来。 青月轻轻一推,杏娥往后退了几步,“杏娥姑娘可是韦妃娘娘身边的得力人儿,这手可娇贵着,怎么能用来打人呢?” 杏娥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韦妃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让人家两句话就说回来了?”她这是指桑骂槐。 随后又哧笑了一声,“哟,本宫当是谁,这么有底气,原来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呐。也难怪,现在太子妃风头正盛,这满宫上下,有谁不知道太子妃的,要说起来,当年的皇后娘娘都没有太子风光和人缘呢。” 孔黎儿浅浅一笑,“难得韦妃娘娘还记得皇后,本宫还以为,韦妃娘娘以为自己就是皇后了呢。” 韦妃的眸光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孔黎儿看了一眼铭儿,铭儿上前把小玲扶了起来,她这才说道:“没有什么意思。一句话而已,哪有那么多意思。韦妃娘娘若是想知道永安宫发生了什么,不如自己去看,又没有人拦着您,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看嘛,何必在这里为难一个宫女呢?让别人看到还以为娘娘以势压人,不体恤宫人呢。” 韦妃眯了眯眼睛,正想要说什么,孔黎儿拦下她说道:“噢,对了,娘娘,那张画……不知道您是否可以还给我,让您做的灯一直没有做出来吧?本宫看娘娘也挺忙,就不麻烦您了,看您也顾不上这件事。这样吧,今天就让人送到永安宫吧。” 她说罢,也不等韦妃答应,带着人转身就走。 韦妃不高兴,她心里清楚得很,可现在和韦妃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也不是这次退一步就能够缓解的,既然已经这样了,对抗下去吧。 韦妃咬着牙看孔黎儿走远,心里的火腾腾的冒出来,但是,她又无可奈何,要说现在这后宫中的女人,她最动不了的,除了太后就是孔黎儿了。 孔黎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术,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竟然可以这么深得人心,上至太后妃嫔,下至宫女太监,没有人不喜欢她的,这么多年在宫里,还没有见过谁有这样的本事。 每次看到宫里那些女人欢天喜地的说起孔黎儿和她的那些稀罕的东西,韦妃就要嫉妒的发疯,她也想要,也想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和孔黎儿不对盘。 特别是这一次迎接圣苗使团的事情,她本来想着好好出一出风头,现在却被彻底甩开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韦妃气的发狂,却又无计可施。 杏娥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娘娘,回去吧。” 韦妃这才回过神,慢步往自己的宫里走去,“把那张画,还给她。本宫还不稀罕了。” “是。” “另外,”韦妃语气淡淡,却透出森然,“要是那个朱燕再递消息,直接烧了,不用回本宫,这般没用之人,本宫懒得花费时间。” “是。奴婢明白。”杏娥垂首说道。 这阵子那个朱燕没少往宫里递消息,可递来递去,不但没有什么进展,还闹得沸沸扬扬,民间都在找什么灯,传什么的都有,简直岂有此理。 孔黎儿让铭儿把小玲送回去,自己带着青月去了司乐局。 司乐局里的人听说太子妃来了,都很高兴,崔掌使和吴公公立即出来迎接,这阵子全司乐局都知道,有两件特殊的稀罕乐器,都是孔黎儿画的图。 架子鼓做成,一直没有拿走,孔黎儿今天来,就是想着选几个聪明的小太监,学一学这件击打乐器。 走进殿中,这里有好多的乐器,在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件乐器上盖着一层布,吴公公走过去掀开,就是新做好的架子鼓。 孔黎儿仔细看了看,做工依旧精良,吴公公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她找了把高度合适的椅子坐下,然后击打了一段简单的,架子鼓她还是和姨家的表哥学的,表哥自己有一个小乐队,经常在学校演出,他是乐队里的鼓手,玩得特别溜。 孔黎儿也跟着他学过两年,虽然不精,但面对这些古人,也足够了。 这东西做成之后,大家一直都好奇,这玩意儿怎么打?而且吧……说实话这东西的动静可不太好听啊。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东西到了孔黎儿的手里,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竟然……响起来这么好听,而且还让人热血倍看,浑身充满斗志! 难道太子妃会法术吗? 吴公公也没有想到,他心里非常激动,压根也没有想过,这一辈子还能做出这种乐器来,这就是死了也值了,有吹牛的资本了! 孔黎儿一曲奏完,众人才把闷着的那口气吐出来,那些激荡的情绪久久不能散去,半晌没有人说话。 孔黎儿赞叹道:“吴公公,您的手艺的确无双,本宫佩服。” 吴公公回过神,激动的说道:“太子妃过誉了,奴才……敬佩太子妃能想出这么好的乐器才对。” 孔黎儿心中暗笑,还有些惭愧,这可不是自己的想出来的,这呀,纯粹套用。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四周说道:“这次做这个乐器呢,是有用处的,大家都知道,圣苗使团要来,本宫负责迎接庆典之事,这次想着用这件架子鼓,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刚才本宫演奏的只是简单的曲子,复杂的还有很多,所以,本宫需要培养出几个人来学会这件乐器,有谁愿意试一试,就到吴公公那里报名吧。” 众人一听,不禁喜出望外,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这要是成了,别说会出头露脸得到赏赐,单是学会这独一无二的乐器就是一件美事啊。 有人小声问道:“敢问太子妃,是什么人都可以报名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对,什么人都可以,只要是懂乐理的,都行。无论身份地位,只要想试的,都可以。选拔出来以后,本宫会抽时间来教习,最终择优选择两个,一个选为正式演出时的选手,另一个做为备用,以备突出情况。” 崔掌使听了孔黎儿的话,不由得心生惊讶,没有想到,太子妃如此年轻,做事竟然如此老练,这种备用之事都想得如此周到。 说实话,司乐局参加大小演出无数,各种级别的都有,平时那些都由许多人配合编排而成,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事事都由一人来完成。 听说太子妃大到节目编排,小到舞台布置都一一过问,而且做得井井有条,没有一点纰漏。 这如何能让人不叹服? 崔掌使把孔黎儿请到一边喝茶,有想要报名的人去找吴公公报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报名就完成了,人还不少,在司乐局里做事的,极少有不懂乐理的。 孔黎儿放下茶盏,看了看那份名单,没有片刻的迟疑,按照顺序让他们两个人一组,然后她上前演奏了一个小节,让他们试一试,找一下节奏感。 架子鼓最重要的就是节奏感,这一点强的人自然学得更快,也就更容易胜出。 很快,一轮一轮过去,孔黎儿选出了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小周,说是只知道自己姓周,叫什么也不知道,几岁的时候就被卖到宫里来了,就一直叫小周,他是吴公公的最小的徒弟。 还有一个叫小远,比小周大几岁,前两年因为做砸了差事,被罚到这里来干活,心思灵巧被吴公公选了做筝,但是没有想到,他的节奏感这么强。 人选定了,孔黎儿笑了笑说道:“没选中的人也不用失望,这次教呢重点是教他们两个,因为时间仓促,不过,有时间的人也可以来学,毕竟宫里又不是只有这一次庆典,以后这件乐器还会用得上。” 吴公公眼睛一亮,问道:“太子妃的意思是……把这件乐器留下来?” 孔黎儿点头说道:“当然,图纸也给你们,愿意做还继续做,这东西本宫不带走。” “多谢太子妃。”吴公公急忙谢恩,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它的人也都纷纷跪下谢恩。 孔黎儿让他们起来,又找了一首适合击打的曲子,从头开始排练,学会了用法,接下来就是练习了。 一直忙到下午快到形体课的时间,孔黎儿才抽时间出来,临走的时候吴公公把那把做好的吉他给了她。 孔黎儿拿着吉他,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发愁。 高兴的是这么快就做好了,可以练习对唱了,发愁的是太子爷的情绪还没有摸透呢,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不高兴着。 唉,真不想碰钉子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王权富贵孔黎儿让铭儿把吉他收好,她直接去了梨院。 到了之后众妃嫔已经都到了,远远的看到她们,孔黎儿心头一动。 迈步走进去,她的目光环视众人,说道:“大家也练了一些时日了,还不错,本宫有一个想法,说给大家听听。” 众人凝神仔细听着,知道孔黎儿的点子都是绝好的点子。 “是这样,使团进京的事不用再多说,现在本宫上午都在想节目的事情,刚才看到大家站在这里,忽然想,不如我们来一个瑜伽舞,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参加?”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纯贵人问道:“敢问太子妃,这瑜伽舞是什么舞?” 孔黎儿笑了笑,说道:“忘记告诉大家,现在大家练习的就是瑜伽,是一种对人体非常有好处的运动,至于有什么好处,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会更有体会。所谓的瑜伽舞呢,就是跟随着乐曲,把瑜伽动作编排成舞蹈,因为舞蹈常见,但瑜伽不常见,我们只要做得整齐,做得有味道,就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节目。” 纯贵人率先说道:“好,臣妾愿意参加,愿意听从太子妃的安排。” 有人打头,后面的人也就踊跃了起来,大家都纷纷表示,愿意参加。 还有人小声的迟疑道:“太子妃……那当众演出的时候,不会……也是穿这样的衣服吧?” 孔黎儿一乐,摆手说道:“大家不必有顾虑,你们的心思,本宫明白,放心吧。今天晚上回去,本宫就设计一套既舒适方便练习,又可以穿着在人前表演的衣服。” 一听这话,众人放了心,孔黎儿说道:“那好,我再给大家半天的时间,大家都仔细想好,一旦决定了,我们就开始排练,因为队形是根据人数来的,所以,开始排练之后就不能再更改,大家要考虑好再来。今天下午好好练习,晚上和明天上午考虑好,明天下来来练习的时候,告诉本宫思考后的决定。” 众人齐声说“是。” 孔黎儿一声令下,课程开始。 课程结束之后,众人都走了,纯贵人迟迟没走,孔黎儿知道她有话说,问道:“有什么事,贵人直说吧。” 纯贵人微笑着行了个礼,“臣妾是想问一下,关于臣妾说过的节目的事……” 孔黎儿立即会意,她其实已经为纯贵人想好了一个节目,便说道:“贵人放心,本宫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而且,已经编好了舞蹈,现在贵人练习的这些,对舞蹈也是有帮助的,可以增加身体的柔软度,本宫编排的那支舞蹈,对这方面的要求很高的。” 纯贵人一听她已经有了安排,不禁喜出望外,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她行了礼道:“多谢太子妃,臣妾感激不尽。” 孔黎儿算了一下日子,说道:“十天,十天之后,贵人就可以练那支舞蹈了,到时候本宫会去贵人的宫中教习。” 纯贵人大喜,连连谢了恩。 孔黎儿回到住处,马不停蹄的开始设计瑜伽服,这次和以往的那些不一样,不只是要舒适,适合运运,还要能够穿得出去。 这毕竟是古代,在现代社会,别说是瑜伽服,就是内衣外穿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别说露胳膊露腿了,就算是脖子锁骨露得多了都不行。 如果穿现在的衣服去演出,别说争脸了,不被打下来嘲笑有伤风化就不错了。 所以,还是有些难度的。 画了几次都不太满意,青月过来看着她扔到的图纸问道:“太子妃在画衣服?” “对,”孔黎儿知道青月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就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跟她说了,青月仔细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太子妃如果信得过奴婢,不如把这差事交给奴婢如何?” 孔黎儿笑道:“当然信得过。” 青月笑得很开心,“那就交给奴婢吧,能为太子妃分忧,也是奴婢的幸事。” 孔黎儿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窗处的桌子,看到放着吉他的盒子,心里不禁有些黯然,也不知道萧岩锐这两天有没有时间。 她拿起自己那把吉他,走到门口,轻轻一扫,低低吟唱。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永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 她轻声唱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许久,身后的青月才问道:“太子妃,这是什么歌?” 孔黎儿手抚着吉他,低声说道:“这里面是写的一个出家的僧人,有一个宏伟的目标,一心想去他想去的地方,途中遇到一个女儿国的国王,国王愿与江山相送,请他留下来。” 青月轻声问道:“那……他同意了吗?” 孔黎儿摇了摇头,“没有。” 青月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月色如水,萧岩锐站在院中的暗处,听到她的歌声时就停住了脚步,那声声唱,低低诉,每个字都在拨动着他的心弦。 特别是唱到那句,“说什么王权富贵,”他的心更是狠狠的一疼。 后来,青月问孔黎儿,这是一首什么歌,孔黎儿的回答,更让他震撼。 他隐约猜得到,但是没有想到,真的有一个国王,愿意倾一国之力,以江山换一个人留下,更让他震撼的是,这个国王还是一个女人。 他多希望,听到孔黎儿说,那个僧人留下来了。 但是,她的回答是,“没有。” 萧岩锐的眉头一皱,心像被人狠狠的一握,痛得麻木。 这是哪里的故事,为什么自己没有听过?还是……孔黎儿在暗喻什么吗? 其实,萧岩锐真的想多了,这首歌只是西游记中的一首插曲,而这一次,也是唐僧唯一动情的一次,他提到了来生。 人,究竟会在怎样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寄希望于来生? 孔黎儿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异世会呆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会随时回去,但一想到亲人都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怕是回去也无处安身了。 想到这些,她就有无限的伤感。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孔黎儿正想着,忽然发觉暗影处像是有人。 “谁在那儿?” 萧岩锐回过神,慢步走出来。 孔黎儿见是他来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观察着这位爷的情绪是不是好了点,但萧岩锐面无表情,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殿下。”孔黎儿笑了笑,“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萧岩锐说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孔黎儿笑了笑,“啊,就是一个故事里的小插曲。” “很好听。”萧岩锐说道。 孔黎儿有些惊讶,太子殿下……这是在夸奖她吗?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啊。 要不要趁机提一下对唱的事? 她正想要说,萧岩锐看着她问道:“你很羡慕?” 啊?孔黎儿一怔,羡慕什么?他什么意思? “我不太明白,太子殿下何意?我羡慕什么?” 萧岩锐沉默了一下,月光下他的眼睛黑沉明亮,如同繁星。 “羡慕有人可以倾一国之力,只为挽留一个人。”他低声说道。 孔黎儿的心微微一颤,说实话,她喜欢这首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刚才萧岩锐所说。 倾一国之力,只为爱一个人,这是多大的勇气。 她曾经很向往,很期待,将来自己可以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不求倾国力,只求一颗心。 但命运诡异,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一生一世一双人,怕是奢望。 她沉默无语,萧岩锐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孔黎儿……是向往那样的感情的,虽然他觉得不可思议。 孔黎儿愣了一会儿,回过神说道:“太子殿下稍等一下,我去拿样东西。” 很快,孔黎儿把那把新做好的吉他拿了出来,双手递给萧岩锐道:“这是给你的。” 萧岩锐伸手接过,“这么快?” 孔黎儿点头,“吴公公的手艺,又好又快。你试试。” 萧岩锐按照那天孔黎儿教他的,伸手拨弄了几下,竟然没一处错误。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赞叹道:“太子殿下厉害啊……您这学习的速度,真是让人汗颜。” 萧岩锐浅浅笑了笑,“因为老师教的好。” 哦哟哟,孔黎儿快惊得掉出眼珠子了,今儿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高兴,趁热打铁的说道:“那……我想了一首歌,一起唱来听听?” 萧岩锐微微挑眉,“你先唱一遍,我听一下。”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拿过吉他,“好,你听着啊。” 她早就想好了合适的歌,不难唱,但很有意境,也适合两个人,有点小清新,娓娓道来。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 记得那是一个春天,我刚发芽。 我走过,没有回头。 我记得,我快忘了。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盛开如花。 我唱歌,没有对我。 但我记得,可我快忘了。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 好像那是一个秋天,夕阳西下。 你美得让我不敢和你说话, 你经过我时风起拂动我的发。 …… 夜色深深,孔黎儿的声音在轻轻的流淌,那一场场的相识相遇,那一年的春夏秋冬,都在这首歌里,都流进萧岩锐的心里。 他从来不知道,一首歌还可以唱出这样的情意,这样的美妙意境,这样毫不掩饰的相思。 孔黎儿唱完,歪头问道:“怎么样?好听吗?可不可以?” 萧岩锐压制住狂跳的心,“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就是歌名。”孔黎儿说道。 这可是我的女神高圆圆演出的电视剧噢,那样平淡又温暖,一生细水长流的感情,是每个女孩子都想要的吧。 萧岩锐道:“很好听,可以唱。” 孔黎儿简直想大声喊个“yes”,打动太子殿下,太不容易了啊。 她立即说道:“行,没问题,太子殿下愿意唱就可以,我可以教,随时,现在就开始吗?” 废话,她当然要追紧啊,否则的话,这位太子爷说不定哪儿就翻脸,万一明天又反悔了怎么办?先教会再说。 萧岩锐点了点头,“自今日起,每天晚上一个时辰,如何?” 孔黎儿点头如鸡啄碎米,“好,可以,没问题。” 萧岩锐说道:“那,还去凉亭中吧,记得加件衣服。” 孔黎儿刚一转身,青月把衣服递了过来,笑眯眯的给了她。 孔黎儿披上衣服,拿着吉他,跟在萧岩锐的后面走出永安宫。 夜色微凉,月光如水,孔黎儿和萧岩锐在凉亭里一个认真的教,一个认真的学,两个人都十分专注,孔黎儿发现,人家萧岩锐能当太子,真不是靠投胎和运气,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 别的不说,就单说这脑子,就不是一般人啊。 她再三感叹,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真的很大,萧岩锐就是脾气臭点,傲娇了一点,头脑是真聪明。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萧岩锐的进步简直是神速,孔黎儿说道:“太子殿下,照您这样,不用每天,有个三五天就可以了。” “怎么?要反悔?”萧岩锐微微挑眉。 “不,不是,”孔黎儿连连摆手,立即语气诚恳的说道:“我是说您足够聪明,当然,答应的事情,只要您不反悔,我就不反悔。” 笑话……这事儿一定得弄成,好不容易让他上了套,怎么能反悔? 孔黎儿早想好了,这次办好这差事,皇上和太后那里的赏赐肯定少不了,这可是一笔巨款,到时候出了宫,拿去做投次,干点什么不好啊。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一炮打响,不然自己这么费劲是为了什么?做公益吗?才不是呢。 萧岩锐把孔黎儿送到宫门口,淡淡说:“明天晚上,一个时辰。” 孔黎儿连连点头说好,一定一定。 回到住处,孔黎儿心花怒放,拿着吉他又拨弄了一会儿,把铭儿和青月弄得如痴如醉,两个人对孔黎儿崇拜得五体投地。 洗漱完上床睡觉,孔黎儿完成了一个大心愿,连做梦都是愉快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不久,孔黎儿正想去司乐局,铭儿走进来说道:“太子妃,巧儿来了。” “噢?”孔黎儿算了一下,大概是五六天没有去柳答应那里,巧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让铭儿把巧儿带进来,巧儿摘了脸上的面纱说道:“太子妃,我家小主请太子妃如果有时间的话,晚上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孔黎儿问道:“可是她身体有什么不适?” 巧儿笑着行了个礼,“是奴婢说话不周,并不是,小主一切都好,就是有关于节目的事,想和太子妃商量。” 孔黎儿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晚上本宫再过去。” 巧儿告了退,铭儿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巧儿也比以前变得漂亮了,哎,太子妃,您应该换个名字,叫美丽仙女才对。” 孔黎儿正在喝茶,差点把水喷出来,这丫头……起的什么名字,美丽仙女,这么土。 青月也忍不住笑了,“别胡说了,难不成让太子妃说话的时候,说什么本仙女,本仙女……” 孔黎儿这下忍不住了,彻底笑了出来。 青月和铭儿两个人被她笑懵了,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可笑。 这个孔黎儿还真没法解释,以前在宿舍的时候,对面宿舍里有个女声,成天傲娇的不行,自以为长得特别美,看不起这个,鄙视那个,张嘴闭嘴就是“本仙女怎么怎么样,”孔黎儿一想到这个,就特别想笑。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孔黎儿正想要开口说话,有人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是康妃身边的冬儿。 冬儿面色发白,奔到孔黎儿面前说道:“太子妃……不好了,我们娘娘她……她……” 孔黎儿心头一跳,急忙问道:“康妃妨娘怎么了?” 冬儿吞了一口唾沫,“娘娘这两天练舞练得狠了,今天一早起来身子就有些不适,刚刚吃过了早膳,突然就晕倒了。” 孔黎儿急忙说道:“走,过去看看。”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冬儿说道:“把这两天娘娘的食谱拿过来,还有,用过的茶叶,香料之类也都拿来,注意,不要声张。” 冬儿立即点头会意,转身去准备。 孔黎儿带着铭儿和青月进了屋,殿内的宫女都有些惊慌,一见到孔黎儿来了,都上前行了礼,算是有了主心骨。 孔黎儿摆了摆手,低声说道:“都退下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聚在这里,把空气散开。” 众人垂首退了出去,孔黎儿让铭儿开了半扇窗,让空气流通一些,她走到床前,仔细看着昏迷过去的康妃。 康妃的脸色发白,隐隐有点淡青色,嘴唇也有些发乌,她给康妃把了把脉,微微眯了眼睛。 中毒。 孔黎儿暗自吃了一惊,也有些恼,到底是谁,接二连三的作怪,就不能安静一段日子吗? 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了演出的事儿,还是别的原因? 一时千头万绪,根本没有办法整理。 不论是因为什么,先解毒要紧,她转头对铭儿说道:“拿我的针来。” 铭儿急忙回取了银针,孔黎儿手捻银针,开始为康妃施针,一根根刺入,她额头上的汗也慢慢渗了出来,一直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才停住了手。 青月急忙递过帕子来,孔黎儿擦了擦汗,微微吐了一口气。 冬儿也已经取了东西来了,孔黎儿拿起食谱记录仔细看了看。 康妃这里和柳答应那里不同,需要送饭,她是妃位,又正得宠,宫里都有小厨房,可以随时做加餐,也可以自己做正餐,因为要练舞蹈,康妃也想身材再窈窕一些,所以,这几日都是让小厨房做的饭菜,更清淡一些。 这样一来,记录就更清楚了。 孔黎儿仔细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相冲相克的东西,若是直接在食物里下毒,那就更不太可能了,依康妃的身份,每次吃饭之前,都是要先试过毒的。 那会是什么呢? 孔黎儿看了看康妃用的香料,这些都是自己做的,更不会有什么问题,别人要想往里加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茶?她用小勺拿出一点,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并没有什么不妥。 没有头绪,似乎什么都是正常的,可人却中了毒,这就是不正常的。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这时,康妃的脸色变了变,眉头一皱,孔黎儿急忙说道:“快,准备痰盂。” 冬儿急忙上前,康妃的脸色越发难看,铭儿帮着她扶起康妃,康妃的嘴一张,就吐了出来。 顿时,难闻的味道飘的满屋子都是,孔黎儿让青月打开窗子通风,不如她所料,康妃吐的都是花花绿绿的东西,的确中毒无疑。 吐了一阵子,孔黎儿吩咐一声准备了厚棉被,把被子给康妃盖上,从脖子到脚都盖住,又叫了几个宫女压住四角,不论康妃怎么折腾,都不能松开被子。 果然,片刻之后,康妃就开始动,满头的大汗,手脚也不停的动,但奈何上面有人压着被子四角,她动弹半天也是无用。 过了一会儿,她的眉头再次一皱,孔黎儿又吩咐一声,冬儿急忙上前,扶着她又吐出一些东西。 这样一连吐了五六次,康妃吐出来的东西于少了许多,也由花花绿绿变成了透明色,孔黎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康妃的脸色也恢复了不少,脸上的青色淡去,嘴唇虽然没有恢复红润,但也是发白,没有了乌黑之色。 这时候孔黎儿让人小心的给康妃又换了一床薄被,众人惊讶的发现,之前那床厚被子里面都被汗湿透,而且是那种有粘的汗,还有一些淡淡的青色。 孔黎儿说道:“把被子拿出去烧了吧,不必洗了。” “是。”宫女应了一声,小心的把被子拿出去一把火烧掉。 孔黎儿对冬儿说道:“你去熬一些小米粥来,一会儿娘娘醒了,好让她喝下去,记住,不要放太多的米,但是熬得粘。” “是。奴婢遵命。”冬儿急忙转身下去熬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孔黎儿在床边守了一会儿,铭儿站在她的身侧小心看着。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康妃眼皮动了动,慢慢醒了过来。 孔黎儿急忙问道:“娘娘,您感觉如何?” 康妃缓缓睁开眼睛,辩认了一会儿,才吐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妃,本宫……这是怎么了?” 孔黎儿让铭儿去倒杯温水,随后扶起康妃让她喝了半杯,这才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康妃的脸色苍白,一听这话更白了几分,“中毒?” 孔黎儿点了点头,“娘娘,我只能看出您是中毒,但究竟是什么毒,时间太短,分辨不出,只好用针炙之术先帮您解毒,所以……让您受了一些苦。” 康妃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说道:“太子妃不要这么说,本宫应该感谢你才对。是谁……是谁要置本宫于死地。” 孔黎儿看着她悲伤的神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东西,和用刀子捅人一样,伤没有在谁的身上,谁不知道疼,怎么劝人家放宽心? 这让谁谁能放得宽?那可是要害自己死啊。 孔黎儿沉默了一会儿,让康妃情绪平复一些,她低声说道:“方才我已经让冬儿拿过食谱、香料和茶叶之类的东西,仔细看过,并没有什么不妥,娘娘,您想一想,这两天还接触过什么东西吗?” 康妃喘了几口气,静静的想了半天,她摇头说道:“并没有什么,这几日并没有出门,连殿门都很少出,除了练舞,就是在房中休息,并没有什么特别。” 孔黎儿知道,康妃为了这个舞蹈挺拼的,她练得有点狠,毕竟这么多年了,这次又重新获宠,她很想抓住这个机会,把地位稳固一下,等不久五皇子回来,趁着皇帝高兴,也能让他有点好日子过。 康妃对皇帝有多少真情,孔黎儿不知道,可她知道,康妃对五皇子的心那是真真儿的。 但是,康妃的身体,绝对不是练几天舞,就能晕倒的,一起练的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宫女们还得干活,吃得还不如她好,怎么个个都没事儿? 康妃的毒,绝对不是一天了,这毒并不猛烈,但是细水长流就会要人性命。 她沉思了一下,难道事情出在练舞那里? 她低声说道:“娘娘好好休息,这事儿急不得,我让冬儿去熬粥了,一会儿您喝一些,只喝米汤就好。” 康妃点了点头,的确觉得有些疲倦,再次向孔黎儿道了谢,闭上了眼睛。 孔黎儿让冬儿在一旁照看,她起身去了康妃练舞的地方。 康妃这一病,其它的宫女也都没有练,都去忙自己的事情,若大的房间,没有人影。 孔黎儿推门进去,目光四处一掠,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摆设,除了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有一套茶具,并无其它。 走到桌前,孔黎儿发现茶具旁边有一个托盘,托盘是空的。 正巧此时有个宫女进来,看到孔黎儿在,急忙行了礼,孔黎儿见她手里拿着布和条帚,想来应该是来打扫的。 她便问道:“平时康妃娘娘就是用这套茶具喝茶吗?” “回太子妃的话,是的。”宫女回答道。 孔黎儿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扫了一眼空的托盘,“这是用来做什么的?放茶具?” 宫女回答道:“回太子妃,这是平时娘娘用来放锦帕用的,这阵子练舞,娘娘出汗多,就备了几方锦帕,平时都在放在托盘里,想用的时候方便些。” “噢?”孔黎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又四处随看了看,问宫女舞蹈练得怎么样,她说大家都特别喜欢,而且练得也很用心,特别是康妃娘娘。 孔黎儿从舞蹈房出来,冬儿也把粥熬好了,正在喂康妃吃。 一些热米汤下肚,康妃的气色明显好了些,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病,中毒只要把毒驱除出去,就会大有好转。 孔黎儿等她吃完又给她把了把脉,点头说道:“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再开个方子,配药吃两幅,可助娘娘恢复得更快一些。” 康妃的额角微微汗了汗,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感激的说道:“多谢了你,太子妃,要是没有你,本宫……” 孔黎儿打断她的话说道:“娘娘,不说这些。” 康妃抿住嘴唇,眼中有些潮意,她犹豫着,最终还是问道:“太子妃,你……对本宫如此好,几次助本宫脱难,你放心,待真儿回来之后,本宫定当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告诉他,真儿也不是有野心之人,我们母子只想能够时时相见,共享天伦,对于皇权大位,从来不抱什么心思。本宫唯愿真儿能够做个富贵王爷,平安终老,我们母子断然不会和太子殿下争夺什么。” 孔黎儿一怔,她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原来这么久以来,康妃一直都把这个心思压在最心底,她是以为自己是为了太子萧岩锐,为了保住他的太子之位,才会拉拢她,才会对她好吧。 孔黎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次倒轮到康妃愣了。 孔黎儿慢慢站起,身姿笔直,低声说道:“康妃娘娘,你误会了。我对你,从未有过半分其它的心思,更和太子殿下无关,甚至和五皇子无关,若是……非要说有点关系的话,那就是看你是个母亲,心心念念自己的孩子,愿意帮助你日子过得好一点,你自己好了,才有可能在皇帝心里有分量,才有可能让你们母子早日相见,共享天伦。至于其它……” 孔黎儿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我从未想过。不管娘娘信不信。” 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这件事情,也是康妃自从遇到孔黎儿,得她帮助以来一直压在心里的疑问。 如果不是这次中毒,再次被孔黎儿救了命,她也还是会忍着,至少等到五皇子回来再说。 她说的是实话,的确没有想过让五皇子争什么大位,但是,她感觉到,孔黎儿此时说的,也是真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孔黎儿心里不是不难受,她的确没有什么私心,对康妃,纯粹就是可怜她的一番父母心。 自己莫名穿越,身边没有亲人,而康妃虽然地位尊贵,但也是一个母亲,只想和儿子相见。 她就忍不住想要帮助她,仅此而已。 可是,在康妃的眼里和心里,她是有目的的,甚至以为她是为了萧岩锐,为了帮助他保住太子之位。 早就预想得到,只是真的说出来,却不能不让她心里难过。 孔黎儿说罢,也没有再看康妃,只是慢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才低声说道:“康妃娘娘好好休息吧。” 康妃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良久,殿内空寂一片,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她对冬儿说道:“冬儿,是本宫说错了吗?” 冬儿安慰她说道:“娘娘,您没有说错什么,奴婢知道,您说的是真心话。” “那太子妃呢……”康妃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些酸涩。 相处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太子妃一腔热诚,心里良善,据她观察,这不是装出来的,没有人可以装得这么自然,这么无时无刻,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在背地里悄悄议论,没有见过太子妃这么好的主子,从来不会责怪,还时常关切他们,每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律平等,人人有份。 康妃在宫中多年,勾心斗角见得多了,装和不装,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所以,她对孔黎儿从最初的疑惑戒备,慢慢也成了真的喜欢,说句过头的话,就像喜欢自己的妹妹甚至是女儿一样。 今天那番话,她是出于真心,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可她最后发现,好像太子妃却因此伤心了。 因为什么……康妃心里模糊的明白,却说不出口。 她望着床顶,心里发堵。 孔黎儿走到院里,慢慢吐了一口气,铭儿在她身侧说道:“太子妃不开心吗?” 孔黎儿沉默了一会儿,自己不开心吗?是的。可是……听到康妃的话,不是应该开心吗?从她的身份来讲。 五皇子没有争位之心,单纯从“太子妃”这个身份来讲,是应该开心的。 她短促的笑了笑,用力抬起头,微微闭了眼睛,把里面的潮意逼下去,随后说道:“没什么,在想事情而已。” 随后,她说要去司乐局,看看小周和小远用架子鼓的进度。 铭儿很高兴,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孔黎儿去司乐局,原因只有一个,太子妃无论是编的曲子还是唱的歌,都实在太好听啊。 刚一进司乐局,就听到了架子鼓声响,孔黎儿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嗯,已经有七八发像样了,听得出来,两个人都很刻苦。 她一走进去,众人都要见礼,她摆了摆手,不想打扰正在专注练习的两个人,等他们练完一个小节之后,她才出声。 小周和小远立即站了起来,孔黎儿问他们感觉如何,两个人笑了笑,都说别的还好,就是手脚并用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孔黎儿点点头微笑道:“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慢慢来不要急,你们的进步已经很快了,先从这个简单的小节开始,掌握它的节奏感,成熟之后再给你们整首的曲子,一步一步来,到时候就会手脚完全合拍了。” 两个人听到孔黎儿的表扬,都松了一口气,之前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自己的进度太慢,让孔黎儿不满,现在不仅没有责怪不满,反而说他们进步快,两人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孔黎儿又给他们示范着打了一段,两人专注的看着,孔黎儿把一些容易犯的错误,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小细节都一一跟他们强调了一遍。 两人又感激又开心,从来没有人教他们东西这么用心细致过,而且,孔黎儿的身份又是那么尊贵,这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想敢想的。 孔黎儿又去见崔掌使,问她平时宫中有庆典的时候,都会编排什么节目,传统的东西还是要有的,不可能全是新的,否则不但不会让人觉得耳目一亲,印象深刻,反而会反感。 崔掌使一一作了回答,孔黎儿挑选了几首,让崔掌使负责安排人手排练,崔掌使急忙答应。 从司乐局出来已经快要中午,回到永安宫的时候正好康妃那里正在摆饭,孔黎儿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仔细看过了桌子上的东西,一切正常。 看到她来,康妃心里高兴,嘴上却有些张不开,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黎儿看她一脸纠结,心里又有些不忍,说道:“康妃娘娘不必有什么负担,以前如何,以后还是会如何,只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就好。” 康妃急忙说道:“是,本宫知道了,之前……是本宫小人之心了,还请太子妃不要见怪。” 孔黎儿说也没有那么严重,没有什么小人不小人。 她说着,目光无意中一掠,看到摆饭的宫女正好出去,她的锦帕露出了一点来。 想到锦帕,孔黎儿思索了一下问道:“娘娘,您每日练舞时所用的锦帕呢?” 康妃想了一下,“平时是放在身上,这段时间出汗多些,就放在托盘中,一次放两条。今天……” 冬儿过来说道:“今天的还在桌子上,娘娘还没有去练功就晕倒了,所以并未拿过去。” “拿来我看。”孔黎儿说道。 冬儿不敢怠慢,急忙去把锦帕拿了来,一条浅黄色,一条宝蓝色。 孔黎儿一边拿锦帕,一边问道:“这帕子娘娘每日都换吗?” “是的。”冬儿回答道:“这几日娘娘出汗多些,每次练完就要拿去洗,第二天又换新的。” 孔黎儿把锦帕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眉梢微微一挑,“冬儿,这些锦帕平时都是你保管吗?” 冬儿摇头说道:“并不是。这些小东西,有专门负责保管的宫女。” 康妃见孔黎儿问得详细,就知道恐怕是有什么问题,她急忙问道:“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孔黎儿没有立时回答。 她拿着锦帕翻来翻去,看了一会儿,这才对康妃说道:“娘娘,我想见一见这个保管锦帕的宫女。” 康妃看了一眼冬儿,冬儿立即转身退了出去。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康妃紧张的问。 孔黎儿长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娘娘所中的毒,多半是和这锦帕有关系,锦帕用毒水泡过,然后娘娘练舞之后出许多的汗,再用这锦帕去擦,而这时毛孔正好张开,毒性顺势进入,无声无息,当真是高明。” 康妃的脸色立时一变,双手也紧握了起来,“本宫并不曾薄待她们,为何要如此害本宫?” 孔黎儿没有说话,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干。难道就是因为见康妃复宠了,所以心生嫉妒? 这也未免太心急了一点儿,康妃才复宠多久啊。 正在想着,冬儿快步跑了进来,脸色苍白的说道:“娘娘,太子妃,不好了。管锦帕的宫女……死了。” “什么?”康妃一愣,“怎么回事?” 孔黎儿也有些意外,难道是对方觉察出什么了? 冬儿喘了一口气说道:“奴婢去找她,但是她不在,别人也说没有见着她,后来有人说看到她去井那边洗东西了,结果……结果……看到她掉到井里淹死了。” 康妃愣住,一时无言。 孔黎儿皱眉说道:“人呢?现在在哪里?” “在井边……他们刚打捞上来。”冬儿回答道。 孔黎儿想都没有想,拿了一条锦帕对康妃说道:“娘娘,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一会儿有了消息再来看您。” 她说罢,让冬儿带路,匆匆出了殿门,直奔井边。 尸首已经打捞上来,几个胆子大的太监不远不近的站着看,其它的胆子小的宫女太监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 孔黎儿走过来,众人行了礼,她走到宫女的尸首边,仔细一看,不禁一愣。 是她? 铭儿也惊讶道:“太子妃,怎么是她?” 这个宫女正是那天早上孔黎儿无意中遇到的,正在被杏娥掌嘴的那个叫小玲的,韦妃问她最近永安宫在做什么,她咬紧牙关没有说。 现在……怎么会死在这里? 孔黎儿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小玲的尸首,看了好一会儿,对一个小太监说道:“去叫仵作来,让他验一验,就说是本宫说的。” “是。”小太监撒脚跑着去了。 老仵作正在打瞌睡,一听小太监说有人死了要验尸,又一打听是个宫女,根本就不想来,懒洋洋的说知道了。 小太监又加了一句,“是太子妃说的,让你去验尸。” 一听这话,老仵作差点跳起来,立即来了精神,“谁?” 小太监重复道:“太子妃。” 老仵作脸上的肌肉一跳,冷汗瞬间渗了出来,立即抄起工具箱,一溜烟儿的往尸首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说道:“我的个娘咧,你怎么不早说,太子妃……我的天。” 他自从上次亲眼看到孔黎儿给吴贵嫔验尸,亲手剖出了吴贵嫔的心,他这里心里就没有安稳过。 等他到这儿的时候,发现孔黎儿已经离开了,有人告诉他,太子妃说了,要好好的验,验出结果之后,把记录单交到永安宫。 老仵作一听,这是要考自己啊,他不可敢马虎大意,一本正经的严肃认真的验了起来。 孔黎儿回到永安宫洗了手,喝了一盏茶,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老仵作来了。 孔黎儿勾唇笑了笑,说:“让他进来。” 很快,老仵作背着工具箱走了进来,他手里还着一张纸,进门就跪倒施了礼。 孔黎儿让他起来,问道:“可验出什么了吗?” 老仵作上前一步,把手里的纸往上一递,孔黎儿摆手说道:“你说说吧,本宫不用看。” 老仵作沉吟道:“经老奴查看,那个宫女并非溺水而亡,而是先被人杀死之后才推入井中的。” “嗯,”孔黎儿点了点头,“继续说。” 老仵作说的小心翼翼,一见孔黎儿没有生气的意思,还让继续说,胆气又壮了几分,说道:“她是被人勒死,勒的东西较宽,所以在脖子上留下的印痕。” “还有呢?”孔黎儿继续问道。 “还有?”老仵作一怔,还有……他就看出了这么多,他敢打赌,这可是他近几年验得最认真最细致的一次了。 别的……没有了啊。 他吱唔了一会儿,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回太子妃……老奴,没有看出别的来。” 孔黎儿笑了笑,“能看成这样,也比上次有进步。不过,你既然看到了脖子上的印痕,就没有从这印痕上再看出点别的来?” 老仵作回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只好摇了摇头。 孔黎儿说道:“那条勒痕迹,交于颈前,是被人在身后勒死,印痕略宽,而且皮肤有褶皱,说明凶器不仅宽,而且是被凶手折叠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凶手是个左撇子。” 前面的两条老仵作都能明白,可这最后一条,他实在不懂,不禁一愣,“这……还请太子妃指教。” 孔黎儿沉吟了片刻,手臂比划了一个姿势道:“你看看,是否是这种姿势?” 老仵作点头说道:“正是。按照勒痕推断,正是这种杀人姿势。” “那么,你有没有看到,交叉之后痕迹,其中一边明显比另一边要浅一些?”孔黎儿提醒他道。 老仵作的眼睛顿时亮了,“对,对。没错。的确如此,因为他惯用左手,所以那边的痕迹比另一侧更深,正是如此。太子妃英明。” 孔黎儿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回吧,结果要记录详细。” “是,是。”老仵作带着一腔敬佩,转身退了出去。 铭儿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太子妃,会是谁大中午的杀了人,也不怕被人撞到吗?” 孔黎儿摇头说道:“不,小玲并不是中午被人杀死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铭儿听到孔黎儿的话,不禁一呆。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去见康妃。” 康妃午饭也没有吃多少,出了这事儿,谁还能吃得下饭去。 见她来了,康妃急忙让冬儿上了茶。 孔黎儿坐下说道:“康妃娘娘,这个小玲,是什么时候来的永安宫?” 康妃苦涩的一笑,“除了冬儿一直跟着我,其它的人都是到了永安宫之后才从内务府调过来的,也有两个之前宫中的老人,不过,现在都在别的妃嫔宫中,也没有好意思去要。” 孔黎儿点头,“我前几天见过小玲,她被韦妃质问,因为没有回答问题而被杏娥掌嘴教训,当时还是我替她解的围,让铭儿送她回的永安宫。由此可见,她应该不是韦妃的人。” 康妃迟疑道:“那她的死……” “是他杀。”孔黎儿回答道:“她是被人勒死之后,抛入井中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天早晨天亮之前。” “啊。”康妃低呼了一声。 铭儿也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 “只是那时候人少,并没有人发现,”孔黎儿看了铭儿一眼,说道:“从尸体被泡的程度上来看,应该就是天亮之前。” 还有更专业的说法,孔黎儿没有提。 孔黎儿说罢,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还有一点,这个凶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惯用左手的人,康妃娘娘不妨想一下,最近可有见过这样的人吗?” 康妃怔了怔,她垂着眼睛,半晌说道:“并没有。” 孔黎儿说道:“那就不好办了,小玲被杀,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她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不如娘娘派人去搜一下她的房间和东西,看看有无收获。如果没有……” “如果没有,本宫也只能认了,反正她已经死了,本宫承蒙太子妃搭球,所幸也无大碍。”康妃接口说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如此,娘娘就自行定夺吧,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多谢太子妃。”康妃说道:“冬儿,快送太子妃出去。” 孔黎儿走出殿中,回到自己的住处,坐下问铭儿,“青月还没有回来吗?” 铭儿回答道:“还没有呢,青月姐姐今天把做的衣服样子拿过去了,可能上完课之后还要讨论一下衣服的事情,没有那么快。” 孔黎儿点了点头,“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铭儿抿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说吧。”孔黎儿说道。 铭儿笑了笑,“什么也瞒不过您。奴婢是觉得有些奇怪。” 孔黎儿手指抚着那个养着小红鱼的鱼缸,“嗯,什么奇怪?说说看。” 铭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康妃娘娘奇怪啊。” 孔黎儿捻了一点鱼食,轻轻洒入水面,小红鱼先是静止了一会儿,随后突然发力,摇着尾巴冲了上来,嘴巴一张,大口大口的开吃。 这鱼儿,孔黎儿心里暗笑,也亏得是鱼,这要是别的猛兽,还真有点杀伐的气势。 她一边喂鱼,一边说道:“怎么个奇怪法?” 铭儿说道:“就是……奴婢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很着急,因为小玲死了,毒又没有发现,而且小玲是被人……残忍的被人杀死的,这明显就是杀人灭口嘛,也就是幕后主使干的。奴婢会很害怕,想要查出真凶到底是谁,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来杀自己啊,这多可怕呀。” 孔黎儿点了点头,微笑着问道:“所以呢?” “所以,”铭儿眨巴着眼睛,“奴婢觉得奇怪呀,康妃娘娘并没有害怕的样子,也许她是身份尊贵,不好意思显露出害怕,可是,她也不着急,不急着查凶手,这就有些让人猜不透了。” 孔黎儿把鱼食扔干净,擦了手说道:“行啊,小丫头长进不少,都可以分析出这些东西了。” 铭儿人脸一红,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太子妃觉得奴婢说得对?” 孔黎儿点了点头,“不过……这些不要出去跟别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随她去吧。” 铭儿立即正色,说道:“是。” 孔黎儿看了一会儿书,听到有脚步声响,随后青月就走了进来,行了礼笑眯眯的说道:“太子妃,奴婢拿去的衣服样子各宫小主都很喜欢,有的还试穿了一下,还有两个地方需要修改一下,基本上就可以订了。” 孔黎儿也没有想到事会这样顺利,让青月把情况详细说了一次,她不禁连连点头,不得不承认,在做衣服这方面,青月的确很出众,完全有资格做一个服装设计师。 孔黎儿没有让她做别的杂事,让她专心修改这件衣服,做好之后好把图纸交给参加瑜伽舞的人,让她们赶快照做。 吃过了晚膳,孔黎儿正想着去柳答应那里一趟,还没有出门就看到萧岩锐走了进来。 孔黎儿这才想起来,晚上还答应了太子殿下练习吉他,看来要晚一点儿去柳答应那里了。 萧岩锐一见到她,还没有等孔黎儿开口,便先问道:“你没事吧?” 孔黎儿一愣,有些莫名其妙,“没事啊,太子殿下何意?” 萧岩锐闷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是傻的还是笨的?明明不傻又不笨,怎么偏偏到了自己这里就总是呆呆的?要不然就是犀利跟钉子一样,非走两个极端吗? 亏自己一回宫就听说永安宫死了一个宫女,什么也没有顾上就急忙过来看她。这个女人怎么…… “没什么意思,康妃不是中毒了吗?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吃饭吗?” 孔黎儿这才明白过来,“噢,殿下是指这个。没事了,康妃娘娘的毒已经解了,而且,毒也并非是下在饭菜里的,而是染在了她的锦帕上。” 孔黎儿说罢,看了一眼萧岩锐的手,他两手空空,吉他呢? 她好奇的问道:“殿下,您的吉他呢?” 萧岩锐的鼻子差一点气歪,自己急匆匆赶来,关心着她的安危,她还在这里扯什么吉他! 第二百章 萧岩锐看着孔黎儿,想看她是不是故意气自己。 孔黎儿忽闪着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 她不是故意。 可偏偏不是故意,才让他更生气,更失望。 萧岩锐闷了一会儿,说道:“来的匆忙,忘记了。” 孔黎儿摸了摸鼻子,心说,你忘记了,你还有理了,这要让老师说,这叫“上学不拿课本,就跟打仗不拿枪一样,你且等着死啊。” 不过,现在算是有求于人家,只好忍住,把自己的那把带上,“好吧,那就用这个吧。” 萧岩锐没有哼声,转身往外走,孔黎儿在他身后跟上去凉亭。 萧岩锐忍不住问道:“今天永安宫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宫女是被人害死?” 孔黎儿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是的,被人勒死,抛尸于井中。如此美好的年纪,不过双十年华。” 萧岩锐听出她的伤感,语气也软了一些,“可有什么线索吗?是不是她的人?” 孔黎儿知道他所说的“她”是指韦妃,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之前我也怀疑过,不过,这个宫女之前我见过,是被杏娥掌嘴的那一个,当时我路过纯属偶然,应该不是故意作戏给我看,所以我推断不是。”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看了尸首,把凶手的情况和康妃说了一下,她……” “她怎么?”萧岩锐问道,目光微微一厉。 孔黎儿思索着说道:“她当时的反应很奇怪,我直觉感到,她好像想到了凶手是谁,但是,她不想追究。” 萧岩锐轻轻笑起来,月光下他的笑意有些凉,眼睛幽深似海,闪着冰冷的光。 孔黎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可他这神情,让她不禁收紧了呼吸。 萧岩锐说道:“不是不想追究,害了自己的人,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怎么会不追究?除非,她心里清楚,追究也是没用,是个她追究不起的人。” 孔黎儿不禁有些懵,康妃追究不起的人?在这后宫里还能有谁? 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可是,除了韦妃,别人没有动机啊。 萧岩锐摆手说道:“不要多想了,她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去头疼吧,你没事就好。如果这个永安宫再这么闹腾下去,如此的不太平,你就要考虑搬离那里了。” 他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是一怔,彼此对视了一眼。 孔黎儿皱眉说道:“难道……对方的目的,也是想让我搬离那里?” 萧岩锐慢慢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复杂。 到底是冲着康妃来的,还是冲着孔黎儿?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凉亭,孔黎儿把自己的那把吉他递给他,萧岩锐伸手接过,手指轻轻拨动,悦耳的声音便流淌了出来。 他很熟练,比孔黎儿想象的还要熟练,他进步的速度让她目瞪口呆。 孔黎儿低下头,看着他的手指,想看看人家的手是怎么长的。 萧岩锐看着她,她垂下头,一缕发丝垂落,随着夜风轻轻拂动,轻柔又有淡香,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轻轻冲入他的鼻孔,让他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似乎一震。 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他的脑子里一空,几乎是脱口问道:“你……要不要搬去东宫住?”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但心里仍旧残存着一丝期待,像是一根细而脆弱的丝,一头拴着他的心尖,一头系在孔黎儿的答案上。 孔黎儿关注的看着他的手指,根本没有注意他说什么,而且,她的耳朵大部分用来听他弹出的动静了。 所以,她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什么?” 萧岩锐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仰起的小脸,却没有了再说一次的勇气。 “没什么。”他说道。 话音落,他感觉到系在心上的那根细丝,断了。 孔黎儿又赞赏了他几句,他不痛不痒的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两个人的情绪都不是特别好,所以,练了没一会儿萧岩锐就说还有事要走。 孔黎儿还惦记着去柳答应那里,当即就说好,也没有挽留。 萧岩锐闷了一口气,想发作又没有借口,只好把她送回去。 孔黎儿回了永安宫,等了一会儿让铭儿出去看他走了没有,发现外面没有人了,这才又带着铭儿悄悄溜出来,去了柳答应那里。 刚一敲门,巧儿就从里面开了门,喜滋滋的说道:“太子妃来啦,小主等您呢。” 孔黎儿刚一到院中,忽然见一道影子从暗中滑了出来,她的速度起初慢,像一阵清凉的风,身形微转,速度又开始加快,双手举起,裙摆转动,像一只起舞的蝶。 她的脸上戴着一块白色纱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和两道如远山的眉。 孔黎儿不禁从心里赞叹,果然美。 柳答应舞罢,孔黎儿拍起了手,“非常好,看来答应是下了苦功夫,这轮滑鞋是穿得熟了。” 柳答应摘下面纱,脸上带着笑意,向孔黎儿行了礼,“冒失请太子妃前来,还请指教。” 孔黎儿扶起她说道:“很好。不过,你这几天一定练的时间很长,而且挨了不少摔吧?” 巧儿在一旁说道:“可不是,真叫太子妃说对了,这两天好一些,前几天小主经常挨摔,可她依旧爬起来咬牙练习,身上的伤都一块一块的,心疼死人了。” 孔黎儿不用巧儿说也想得到,笑了笑在柳答应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柳答应的脸立即红透了。 孔黎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也不用急,我回去之后让铭儿拿些草药过来,你每天晚上用药水泡一泡澡,可以缓解疲乏,更可以让伤好得快一些,重新恢复白嫩皮肤。” 柳答应红着脸点了点头,轻施了礼道谢。 孔黎儿想了想说道:“鞋子这一关算是过了,已经很熟练了,你有没有自己擅长的舞蹈,如果有的人话,就跳那支舞,穿上这鞋子适合一下就行。如果没有,就重新编排一支。 第二百零一章 听了孔黎儿的话,柳答应沉思了一会儿。 良久,她笑了笑,眼睛里的光芒却有些黯淡,她轻声说道:“之前入宫的时候,刚被送进来,就是用一支舞蹈吸引了皇上的目光。” 孔黎儿一听她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微笑道:“好,那你就跳那支舞吧,注意和轮滑鞋融合好就可以。” 柳答应盈盈一拜,“多谢太子妃指点。” 孔黎儿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另外,你那段舞要配什么乐曲,你可以告诉本宫,本宫让司乐局去安排。” 柳答应面露惊喜,再次对孔黎儿道了谢,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乐曲怎么安排,但又不知道怎么和孔黎儿说,没有想到,孔黎儿都想到她前面了。 孔黎儿摆了摆手,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好努力,但别着自己。任何情况下,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柳答应微怔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出了柳答应的住处,铭儿才问道:“太子妃,您刚才在柳答应的耳边说了什么?她似乎……很害羞的样子。” 孔黎儿不禁哈哈一笑,看着铭儿说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铭儿好奇道:“为什么?” 孔黎儿笑得更欢快,“这个啊……等过几年再说,反正现在不能说。” 铭儿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又跟好奇得很,可偏偏孔黎儿只笑不说。 有了这个小插曲,孔黎儿心里的郁闷散了一些,路过那个和萧岩锐在一起的凉亭,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微微对自己说道:“算了……不要纠结得太多了,反正,总是要走的。等过了这一次的庆典,也许就没有机会再进宫了。存够了钱就远走高飞,何必去和一个注定会分离的人纠结呢?” 抬头望了望夜空,星子闪亮如碎钻,月光如水轻轻洒落,透过树木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淡淡的斑驳光影。 回到住处,孔黎儿躺在床上,看着窗子上的暗影,不知为什么却没有睡意。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爬了起来,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向外面。 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原来的那个时空,是什么季节,是白天还是黑夜,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呢? 家人呢……都在干什么?还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有没有难过得吃不下饭? 教授呢?整天训自己不用功的老教授,拿着不算少的工资,却过得最穷,把钱都花在学术研究上,那件羽绒服,自己刚大一的时候他就在穿了。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孔黎儿觉得自己的心里越来越难过,反而更睡不着了。 忽然,她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收回思绪绪仔细一看,不由得一愣。 趁着月光,孔黎儿看到康妃从殿中走了出来,她披着斗篷,帽子戴到了头上,看不见脸,但是从身形上还有那一个转身的动作,孔黎儿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的身边只有冬儿一个人,冬儿手里提着灯笼,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孔黎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觉得,冬儿的目光似乎着重在她这边落了落。 她摒住呼吸,身形往后一退,避开了窗子,过了一会儿再看出去的时候,看到康妃带着冬儿走了。 这么晚了,康妃的身体还没有彻底的康复,现在夜里又凉得很,她这要去哪儿?而且只带了冬儿一个人,也不怕有什么意外?她可是刚刚被人下过毒啊。 孔黎儿的好奇心大起,反正也是睡不着,康妃今天的反应的确有些奇怪,她特别想跟上去弄个明白。 打定了主意,孔黎儿换了衣服,从后窗跳了出去,她现在还是不怎么会轻功,还是只能借助树,才能上高高的屋顶,这种姿势,唉…… 她都觉得有点儿对不住观众,等到出宫以后,见到林肖白,第一件事儿就是让他教教自己轻功。 爬上屋顶,她顺着宫门口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两个人影,确认了方向,她跳下来快步追了上去。 康妃和冬儿走得并不快,走走停停,时不时望一望四周,还要躲开巡视的禁军,所以孔黎儿很快就追了上她们。 一路跟着主仆二人,孔黎儿左拐右拐,感觉走了好久时间才停住,她看了看周围,这里很陌生,有点隐秘,四周长着成年的大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个季节别的树木都开始落叶了,可这些树还是郁郁葱葱的,没有一点要落叶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孔黎儿总觉得这个宫院有点儿……阴森森的,大片的树荫都遮住了星光月光,可想而知白天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孔黎儿心里十分好奇。 冬儿上前敲门,她用的力气不大,声音也不大,敲了好久,才听到里面有脚步声。 片刻之后,门稍微开启了一条缝,一个宫女站在门里,低声问了一句什么。 因为门缝开得太窄,天色又暗,那宫女长得什么样子,孔黎儿一点也没有看到。 更让孔黎儿觉得奇怪的是,说完话之后,宫女并没有把宫门打开让康妃进去,反而关上了门。 这是什么情况? 孔黎儿更看不明白了,现在的宫里还有不认识康妃的吗?这宫女……未免胆子太大了。 稍一转念,孔黎儿又想,这不是宫女的胆子大,而是背后的主子大。 真是奇了,是什么高人住在这里,而且不把康妃放在眼里? 孔黎儿看着冬儿和康妃,康妃在宫女打开宫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摘下了斗篷的帽子,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恼怒,而是耐心的等待。 在等什么? 孔黎儿怀揣着十足的好奇心也在这里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约摸有一盏茶的功夫,宫门才又被打开,但还是没有全开,甚至连半扇门都不到,就比刚才的缝隙大了一些。 冬儿挑着灯笼上前,康孔侧身从门里迈步走了进去。 随后,那道宫门又重重的关上了。 第二百零二章 都跟到了这里,孔黎儿岂肯就此放弃。 她悄悄跟上去,抬头看了看,这四周的树倒是好助力,她悄悄上了树,找个稳固的树梢,然后往里面看。 康妃刚走到院子里,冬儿在前面提着灯笼,一个宫女走在前面引路。 这座宫院很大,但给人的感觉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几棵矮小的植物,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起来……长的位置有些奇怪,就像是长在特定的位置,死绑绑的。 到了廊下,康妃和冬儿又站住,那宫女走了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宫女才出来,请康妃进去,冬儿留在了外面。 这主子好大牌啊。孔黎儿心想。 可惜,她现在在这里,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更看不到屋子里的情景。 她悄悄顺着树梢到了厢房的屋顶,又小心翼翼的去往正殿的屋顶。 悄悄掀开一片瓦,看到康妃进了屋,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东西也有些陈旧,倒是干净,但总有一些灰蒙蒙的感觉。 床幔放着一半儿,有一个人坐床上,床下放着鞋子,摆着整齐,是双女鞋。 床上的女人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清冷,带着些许的笑意,只是笑意有些古怪。 “你来了?”女人问道。 孔黎儿这个角度看不清女人的脸,只是觉得她的说话声音有些熟悉。 康妃点了点头,“我来了。姐姐,你不是在等我吗?” 姐姐?孔黎儿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她仔细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又看了看那又鞋子,心头微微一跳。 难道……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这么大牌的样子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只不过……康妃这么晚来这里的事,又解释不通了。 她忽然想起,那次安王和她讲起宫里的往事,正要讲到这两个人,但是,萧岩锐突然出现,被打断了。 床上女人慢慢说道:“等你?我等你做什么?倒是你,这么晚了,为何来我这里?扰人清梦。” 康妃的脸上浮现几分不自然的笑意,似乎有些恼火,但不得不忍着,“姐姐,你这两天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床上女人低笑了一声,反问道:“我为什么睡不着?” 康妃微微找唇,上前一步说道:“姐姐,你敢说,你什么都没有做吗?” 床上女人沉默了一下,床微动了一下,“这两天做的事情很多,吃喝拉撒,一样不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康妃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床上的女人却有些不耐烦了,“这么晚了你过来,打扰我睡觉,不会是过来说废话的吧?如果有话,就直说,没有就有,别在这里杵着,看着碍眼。” 孔黎儿微抽了一口气,这女人好霸气啊,对康妃竟然这样留情面。 康妃的脸色微红,说道:“姐姐,我前两天被人下毒,今天险些死了。” “是吗?”床上的女人不以为意,“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看不出要死的样子来。你前几年就看起来要死不活的,现在还不是活得挺好?” 康妃咬了咬嘴唇,留下两个牙印,“我是命大,被太子妃救下了。姐姐,你真的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床上的女人沉默了一下,再开口语气有些狠厉,“太子妃?又是她。她还真好手段。” 孔黎儿的眉心一跳,“又?”这是什么意思? 康妃也敏锐的抓住了她这个字眼,“姐姐,什么叫又是她?您和太子妃,之前有过交集吗?” 床上女人短促的笑了一声,“没有,不过是有耳闻,你上次躲过一劫,不是因为太子妃为你出头吗?” “上次?”康妃有些激动,她再上前一步,双手用力交握,头上的珠钗轻轻碰撞,“姐姐,上次的事情,与你有关,对吗?” 床上女人答非所问,“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记得了。再说,你不也因祸得福了吗?翻身仗打得如此漂亮,现在恢复圣宠,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卧薪尝胆,不就是为的今天吗?” 康妃的脸上浮现几分悲凉之色,她定定的看着床上的女人,身子微微一晃,“姐姐……” “你别叫我。”床上的女人厌恶的说道。 孔黎儿心里越发疑惑,这俩人之间,有什么纠葛? 正在她看得来劲儿,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男人正在看着她。 这时,忽然听到下面床上的女人声音一厉,对康妃吼道:“你敢带别人来!” 康妃吓了一跳,脸色立时一白,“我……没有啊,只带了宫女,正守在外面。其它的……” 孔黎儿一惊,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个穿月白色锦袍的男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拉,把孔黎儿带离了屋顶。 下一瞬间,孔黎儿看到一张巨形的大网忽然间从四周的树上弹出来,速度快面积广,这大网在微弱的月光里反射出幽冷的蓝,显然是淬了毒! 孔黎儿倒抽了一口气,回头去看那个男人,男人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她直接出了宫院,刚一落地,孔黎儿看着戴着面具的男人试探道:“安王殿下?” 男人低笑了一声,还没有说话,也没有摘下面具,忽然从另一个方面又出现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身法奇物,脸上也带着面具,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剑芒锋利,带着凌厉的杀机。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黑衣人手中的宝剑一挥,忽然像是起了一团雾,地上的尘土飞起,把她和那个白衣男子隔开,与此同时,黑衣人一把拉住孔黎儿,带着她就奔向远处。 夜色深浓,一眨眼就不见,白衣男人眸光冰冷,看向夜空。 孔黎儿被黑衣人带着跑出很久,夜风吹得她脸都快麻了,她忍不住说道:“放我下去。” 黑衣人不为所动,她用力挣扎了几下,根本挣不开,黑衣人的手指跟钳子一样,她气呼呼的说道:“太子殿下,您要带我去哪儿?” 第二百零三章 黑衣人终于停下脚步,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太子,萧岩锐。 他面色沉冷,眼睛里冒着火苗,盯着孔黎儿。 孔黎儿活动了一下肩膀,酸痛得要命,这人就不知道轻点儿吗? “你去那里干什么?”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闷着一口气不回答,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我在问你,”萧岩锐上前拦住她,“你去那儿干什么?” 他这种语气,让孔黎儿十分不爽,她咬了咬牙,冷笑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把我当什么?罪犯吗?还是你的奴婢?嗯?” 她上前一步,心里莫名有些委屈,火气也越来越大,“太子殿下,您最好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孔黎儿,不是罪犯,不要用这种审问罪犯的语气来审问我!我有权不回答。” 她顿了一下,看着萧岩锐的眼睛,“你的眼里……可曾有过我?” 心里发酸,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把心挖出来放在醋里浸泡。 萧岩锐一愣,心颤了颤,他紧抿着嘴唇,眼睛看着她。 “如果我的眼里没有你,今天晚上会去救你吗?”他问。 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救我?太子殿下又为何这么大的火气?究竟是为了救我,还是怕我破坏你的什么计划?”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眼低似翻起了巨浪,他上前一步,紧紧逼视着她。 孔黎儿毫不示弱,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咬紧了牙,不松一口气。 两人斗鸡似的瞪了半天,萧岩锐最终冷声说道:“不管你怎么想,那里不要再去,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我该去的地方是哪儿?”孔黎儿大声问道:“孔府吗?还是你的东宫?哼,上次在你的东宫,差一点把命留在那里!还指望我再羊入虎口吗?” 萧岩锐本来已经要走,听到她这一句又霍然转身,他的眼中闪过错愕、惊讶、愤怒……多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像层层的云,大团大团的涌来。 孔黎儿看到他的眼神,瞬间一愣,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说那些话。 可话已经出口,怎么也是收不回来了。 她心里懊恼,脸上却保持着倔强,反正……都这样了。 四周很静,连风声都似乎停了停,孔黎儿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不知不觉,竟然把呼吸摒住,不知什么时候闷住了一口气。 萧岩锐最终后退一步,然后决然转身,夜风拂动他的袍角,像起伏的海浪,他走的不快,但步步坚定,像是透着杀机。 孔黎儿莫名有些紧张,等萧岩锐走过之后,她忽然发现,那些被萧岩锐的袍角拂过的花草,都被像碾压过,碎枝残叶落了一地。 这是…… 冷汗无声渗了出来,孔黎儿迟愣了一下,快步奔向东宫。 她越走越快,最后是跑了起来,一路向前奔路。 萧岩锐早不见了影子,孔黎儿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来了,连个人也没有,想找人问问路都不行。 情急之下,她大声说道:“跟着本宫的人,快出来。本宫要去东宫,带路。”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答,孔黎儿一咬牙,把乌铁匕首拿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出不出来?本宫数到三,不出来本宫就死给你看!” 话音刚落,一身黑衣手持长剑的剑客便从暗中现身,他面无表情,目光幽深。 孔黎儿说道:“去东宫,带路。” 长剑剑客沉默了一下,问道:“不知太子妃要去东宫做什么?” 孔黎儿额头上汗珠滚了下来,她急声说道:“太子动了杀机,你没有看出来吗?他现在回去,会有什么后果?这还用本宫说吗?” 长剑剑客面无改色,沉声说道:“她们做错了事,坏了规矩,该死。” 孔黎儿呆了呆,闷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他们……” “太子殿下的手下,不留不遵守规矩的人。”长剑剑客说道。 孔黎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知道,长剑剑客说的是对的,但是……那么多条人命啊。 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匕首往前送了送,脖子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带路。” 长剑剑客眸光一缩,无奈只好前面带路。 孔黎儿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她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些话,虽然她知道,可能……早晚有一天,萧岩锐会知道,可是,她不希望那些人是因她而死。 远远的看到东宫,门口只挂了两盏灯,微微飘摇,完全不像上一次来的时候,灯光如繁星坠落,明亮如白昼。 上一次孔黎儿是被萧岩锐强行带行的,但是灯光很美。 这一次孔黎儿是强迫别人带她来的,但是灯光黯淡。 一路奔上台阶,东宫大门开着,院子里寂静无声,宫灯灭了好几盏,有的掉在地灭了,黑乎乎没有一点生气,有的还在燃烧,变成了一个大火球,有的刚刚燃尽,成了一堆灰,风一吹,静静飘舞。 整个院子,都透着杀机。 孔黎儿的心瞬间一凉,她一边奔向正殿,一边喊着“太子殿下。” 但没有人应答,孔黎儿心中急躁,不由得大喊“萧岩锐”。 走到正殿的台阶之下,就闻到一股血腥气,抬眼往上一看,两道血流如小溪蜿蜒而下,顺着台阶,刺目的鲜红。 孔黎儿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软,她想快点奔上去,却始终走不快。 走了一半,发现两个太监的尸首横在那里,他们趴在地上,不知道伤到了哪,血从他们的身下流出来。 孔黎儿不敢吸气,感觉满腔都是血腥气,在尸首前停了一下,她继续往上走。 前面正殿的门大开,萧岩锐站在不远处的正中,手中握着剑,剑梢滚落着血珠,滴滴落在青石砖面上。 他的另一只手,掐住枫落的脖子,枫落脚离了地,脸色青紫,气息奄奄。 这一刻的萧岩锐,如同杀神降临,周息的气息沉冷,杀机凌厉。 孔黎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岩锐,她愣在那里,浑身冰凉。 第二百零四章 长剑剑客慢步走了上来,手中的长剑微响,唤醒孔黎儿的神智。 她急忙冲过去,跑到萧岩锐的身后,想大声说,却像没有了力气,只能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你放开她。” 萧岩锐并不看她,眼睛只盯着枫落,冷声说道:“犯错之人,为何要放?” 孔黎儿感觉自己都快没有了语言能力,脑子一片混乱,她哼哧半天,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发堵,闷得喘不过气,最终,她抓住萧岩锐的手臂,声音颤抖着说道:“萧岩锐,你若是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因我而死,你觉得我的良心会安吗?你这是在惩罚他们,还是在逼我?” 萧岩锐一愣,最终转过头看向她。 孔黎儿一路奔来,头发散乱,额角的发被汗水打湿,眉头皱着,眼角泛着水光,眼神中尽是不安、惶恐、乞求,还有悲凉。 这些眼神交织在一起,像无数的利箭,刺向萧岩锐的心头。 他缓缓放手,枫落从他的手中滑落,无声无息,像是一口破布袋。 她死了? 孔黎儿看着她,终于,枫落咳嗽了一声,喘过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孔黎儿感觉自己的心终于不再提着,她吞了一口唾沫,想笑,却咧不开嘴。 枫落趴在地上缓了一回,咳嗽了几声,有了力气之后就跪趴在地上,对着萧岩锐,沉默无言。 萧岩锐站立良久,侧首对着宫门口的方向说道:“为何?”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长剑剑客却听懂了,他上前,单膝跪地垂首说道:“回殿下,您曾有令,东宫之内,任何不许监视。那日您把太子妃带回东宫,属下并没有跟着进入东宫。” 萧岩锐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他一挥袖子,长剑剑客起身,重新站到宫门外。 孔黎儿站在那里,一时无言,她现在真觉得词穷。 沉默良久,像是有谁在空气中泼了浆糊,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终于,萧岩锐缓缓说道:“传令,东宫上下所有人,一律打发出宫。” 长剑剑客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若有所思的飞快看了一眼萧岩锐的背影又垂下头。 枫落却是抬起头来,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嘶哑,脖子上还有被掐过的印记。 “殿下……” 萧岩锐不看她,“令下,即刻执行,放心,城门不会有人阻拦。”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 “殿下!”枫落跪爬了一步,眼中泪珠滚滚,“奴婢知错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赶奴婢走。只要不走,奴婢愿意做任何事。” 萧岩锐头也不回,“本宫说了,所有人,即刻离宫。” “殿下……”枫落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前奔了几步,她踩到裙摆,见欲摔倒,但目光仍旧追寻着萧岩锐。 孔黎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看不懂,不知为什么枫落不用死,甚至可以出宫不用再为奴,却看起来这么悲伤。 殿中空寂,萧岩锐不知去了哪里,枫落追到半路,跌倒在院子里。 长剑剑客看了一眼孔黎儿,“太子妃还不走吗?” 孔黎儿回过神,慢步走出宫殿,路过枫落的身边时,只听枫落低声说道:“你可满意了?” 孔黎儿停住脚步,侧头看着她。 枫落抬起头,满脸泪痕,眼中却闪着冷光,她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太子妃,你可知道,出宫去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 孔黎儿慢慢吸了一口气,“意味着自由,意味着脱离四方的地,四方的天,可以奔向更广阔的天地,自此,山高水长,没有人再阻拦你。” 枫落一怔。 长剑剑客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孔黎儿的目光多了一分审视。 孔黎儿没有再说什么,她慢步出了东宫,一进一出,短短的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许多。 对枫落,她曾经想杀自己,但得知她身世可怜,并没有追究,但是,时至今天,她愤怒之下说出,也尽了全力来挽救。 她是无愧于心的。 虽然,她对死去的两个太监有些可惜,可是,更应该有愧疚之心的,不是枫落吗? 枫落心里应该是爱萧岩锐的吧,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隐忍,痛得流血也要忍耐。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这个正牌太子妃的时候,就无法再忍耐了,特别是那天自己和萧岩锐还吵了一架,她就更加不能忍,恶向胆边生,让她动了杀机。 也正因为如此,她让那些太监,在懵懂不知的情况下,踏错了步,惹了杀身之祸。 孔黎儿微微闭了闭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 是的,自此山高水长,但愿永不再相见吧。 回到住处,孔黎儿从后窗又跃了进去,换了衣服躺到床上,本来以为还会继续失眠,却意外的睡得格外好。 一觉到了天明。 铭儿正在摆饭,冬儿就过来了,对孔黎儿行了个礼,说道:“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用早膳。”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铭儿正在摆饭,本宫就不过去了,你回去回禀娘娘一声。娘娘的身体如何?” 冬儿有些为难,她看了看饭桌,点头说道:“娘娘好些了。那……太子妃,奴婢先告退。” 孔黎儿点了点头,坐到饭桌前吃饭。 康妃正在桌前等着,看到冬儿一人回来,不禁一愣,“怎么了?” 冬儿把在孔黎儿那里的事说了一遍,康妃微怔了一下,“是不是……去得晚了?” 冬儿摇头说道:“奴婢也说不好,不过铭儿的确是在摆饭。不过……” “不过什么?”康妃问道。 冬儿思虑了一下,“这……奴婢不清楚,但总感觉太子妃好像不太一样了。” 康妃叹了一口气,顿时也没有了胃口,“大概……还是在为本宫的那些话而心存芥蒂吧。太子妃是难得的赤诚之人,要是因此而与本宫生份,那……” 她心里着实有些难受,可是,她也有些冤枉和委屈,她说的那番话,真的是出于一番挚诚啊。 第二百零五章 冬儿见康妃面色不好,急忙劝慰道:“娘娘快别多想了,先吃饭吧。您身体还弱着,吃了饭好吃药。” 康妃实在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两口就推开说不吃了。 冬儿又劝了几句,以赶快好了可以再练舞为由,康妃才又勉强吃了几口。 冬儿把熬好的药端来给她,她喝了一口,不禁皱眉说道:“哎呀,今日这药甚苦。” 冬儿有些奇怪,“这……娘娘,这药和之前的一样,并没有半分区别呀。” 康妃一愣,“是吗?” 冬儿点头说道:“正是,是奴婢亲手拆的药包,亲手熬的,半点没有假手他人。” 康妃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一口气把药喝尽,含了一块蜜栈才说道:“大约……是本宫的心里苦吧。” 冬儿在心里轻叹一声没有接话。 康妃休息了一会儿,心中越发烦躁,她打定主意,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把和孔黎儿的关系挽回来。 孔黎儿今天上午哪里也没有去,就在房间里排节目的顺序,这些日子节目都有了很大的进展,每一个都可圈可点,自己精心安排的那些就不用说了,司乐局崔掌使安排的那些也非常不错,再就是,纯贵人要的节目,今天下午上完课之后,可以把她留一下。 正在思索着,青月忽然从外面跑进了进来,脸上有些慌张。 孔黎儿心头微跳,青月一向稳重,今天这是怎么了? 青月走到孔黎儿面前,缓了一下说道:“太子妃,不好了。奴婢刚刚得到消息,太子……今天被皇上训斥了,还有几个大臣说,说太子殿下……性子冷硬,恐怕不是仁君。” 孔黎儿眉心一跳,放下手里的笔说道:“为何?可知道事情的起因吗?” 青月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些犹豫。 孔黎儿催促道:“到底因为什么,你快说。” 青月这才说道:“奴婢听说,是因为太子殿下不知何故,斩杀了东宫的两名太监,还把其它的宫人,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其它,都在昨夜间逐出宫去了。” 孔黎儿有些错愕,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她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青月有些发急,“太子妃,殿下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到时候您问一问,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像那些大臣说的那样,不会是仁君。” 孔黎儿听她说完,才明白她是怕自己误会,以为萧岩锐是个暴戾之人,不会是良配。 她短促的笑了一声,对青月说道:“青月,你想多了。本宫知道,昨天夜里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轮到青月错愕了,太子妃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太子妃明明一早都没有出去呀。 孔黎儿没有解释那么多,她问道:“青月,现在太子殿下在哪里?” 青月回答道:“在上书房中,还有几位大臣都在,奴婢是听在上书房伺候的小太监说的,说是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为本宫更衣。” 青月愣了愣,问她要去哪里。 孔黎儿语气坚定道:“上书房。” 青月忐忑的为孔黎儿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裙,跟着她一路去了上书房。 孔黎儿来到上书房门外,刚一上台阶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老臣听说,昨天晚上是有人手持太子令牌打开了宫门,把那些宫人放了出去,皇上,这种事可是第一次。太子令牌怎可如此随意使用,这……” “皇上,两名太监被斩于东宫,血流成河,若非亲耳听见,老臣真不敢相信这是太子殿下所为,真真是让人胆寒啊……” 孔黎儿不禁冷笑,对守在门口的太监说道:“烦劳公公向皇上回禀一声,本宫求见。” 小太监一见是太子妃,不敢怠慢,立即转身通报。 皇帝正在气头上,他倒不是因为那两个太监的死,也不是因为几个宫人出了宫,而是因为萧岩锐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一向做事严谨,这次这是怎么了?让这些老臣抓住,在这里不停的说。 小太监进来,说道:“启禀皇上,太子妃求见。” “噢?”皇帝一愣。 不只皇帝,其它的人,包括萧岩锐在内,都是一愣。 有个老臣说道:“皇上,这是上书房,岂可……” 皇帝被烦透了,想换个声音听,摆了摆手说道:“太子妃从未来过,这次一定是有急事,让她进来吧。” 小太监领了命,出来见孔黎儿。 孔黎儿让青月在外面等着,她稳了稳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她一进屋,屋中人都向她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子慢步而来,她穿着百花图的锦袍,头戴八宝玉石头面,秀发高挽,身姿笔直,她逆光而来,一步一步踩得很实,坚定却无声。 众人不由收紧呼吸,仿佛听到华丽的裙摆拂过青石砖面的细腻声音。 她置身于一片光芒中,如同九天的飞凤下了云端,华贵之姿当世无双。 这一瞬间不禁让人有些恍惚,纵然是当年的皇后,也未有过如此的风姿。 孔黎儿走到萧岩锐身边不远处停下,施了大礼说:“儿臣参见父皇。” 萧岩锐听到她的自称,心微微一跳,像有一股暖流,轻轻滑过。 皇帝点了点头,“嗯,平身吧。” 孔黎儿谢了恩站起来,皇帝问道:“太子妃,来此见朕有什么事?” 孔黎儿看了看四周,看到四个老头儿穿着官服站在一边,她短促的笑了笑,“父皇,儿臣听说,太子殿下被斥责,所以特意来看看。” 呃? 众人再次愣住,太子妃……这,未免说得太直接了吧? 其实不用她说,众人也知道,她来肯定和太子有关,但怎么着也得找个借口啊,然后再转移话题,没有想到,她张嘴就说了实情,这倒出乎人的意料。 皇帝还没有答话,孔黎儿又开口问道:“敢问父皇,太子殿下身犯何错?” 此时,一个胡子灰白的老头儿上前一步说道:“太子妃有所不知……” 他话音未落,孔黎儿反问道:“噢?你怎么知道本宫不知?” 第二百零六章 那老头儿被孔黎儿一个反问,噎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黎儿看着他问道:“敢问大人,怎么称呼?” 头儿喘了一口气,“老臣内阁大学士邹成。” “噢,”孔黎儿点了点头,“原来是邹大人。敢问您婚配否?” 这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让众人又一愣。 自从孔黎儿进了上书房之后,众人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一会儿一愣,完全摸不清这位太子妃的脾性,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邹成摸了摸胡灰白的胡子,说道:“老臣今年虚度五十有一,膝下有两子三孙。” “这样,”孔黎儿问道:“那么,敢问老大人,若是有一日你不在家,带着儿子孙子出游,回来以后得知,你的管家趁你不在的时候,想要谋害你的夫人,幸而得他人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你会如何?” 邹成不假思索的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把那管家找来,把他送到官府治罪。” “噢?”孔黎儿微微一笑,“老大人真不愧是大学士,这种情况下还有功夫把人送到什么官府,当真是道德高尚。” 她的话里有浓浓的讥讽,谁都听得出来,邹成的脸一红,咬了咬牙说道:“此等恶奴,当场打死也可。” 孔黎儿转头又看了看其它几个老头儿,“那……你们以为呢?” “当如此。” “没错,奴欺主,家法不容,国法亦不容。” 他们都义正言辞的说道。 萧岩锐垂了眼睛,在一旁沉默无言,他的心里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畅快过,他见惯了风雨,早习惯用自己的翅膀去拼搏面对,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有人出来保护他。 窗外金光灿烂,透过窗子投射进来,孔黎儿的影子淡淡,落在地上,正好落在萧岩锐的身边,他不动声色的用手,小心翼翼的在影子的头顶上抚了抚,一种温柔疼爱的姿势。 孔黎儿一无所知,她转身头皇帝说道:“父皇,关于太子殿下昨夜之事,实则与儿臣有关。所以,儿臣不得不来,不得不为太子殿下正名。” 皇帝一怔,他问道:“你知情?究竟为何?” 孔黎儿坦然说道:“那日晚上,儿臣被刺客袭击,太子殿下正好赶到救了儿臣,为不惊拢父皇,太子殿下和儿臣商议,此事暂且压下,暗中调查。恰巧那时在东宫附近,太子殿下让儿臣去洗漱一下,以免引起他人注意。殿下把事情交待给东宫的宫女,不巧有急务,太子殿下便离开东宫。不料那宫女竟心生歹意,想要对儿臣下毒手,幸而儿臣发觉得早,侥幸逃脱,宫女命宫中太监四处搜寻未果。” 她的目光环视那些大臣,淡淡一笑,“时隔几日,儿臣并未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他整日繁忙,用心办理父皇交待的事情,不敢有一丝疏忽懈怠,昨日晚间,实在是儿臣与丫环说起此事,并未注意到太子殿下已到,太子殿下得知,冲冲大怒,一是因为宫人不守规矩,二是觉得他疏忽未照顾好儿臣。儿臣发现太子殿下盛怒离去,急忙追赶。但到达之时,仍有两名太监被斩,他们正是那晚首当其冲之人。宫女也命悬一线,儿臣求殿下息怒,不忍看他们全部被杀,殿下看在儿臣的面上,让他们全部出宫,不再相见。” 孔黎儿字字清楚,落地有声,她说罢,向上叩拜,说道:“父皇,引事因儿臣起,实不该让太子殿下一人受责罚,儿臣愿意一人做事一人担。” 她这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孔黎儿心里再清楚不过,事情的真相没人见到,皇帝也会派人调查,只要自己说七分是真,那就已经足够了。 这才是说谎话的最高境界。 孔黎儿的话,无异于打了几个老臣的脸,他们刚才还言之凿凿,说什么要杀了恶奴,噢,你们杀得,太子为了维护自己的女人,逐几个宫人出宫还不行了? 真是笑话。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儿臣也没有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殿下说让儿臣放宽心,若是父皇得知了,也不会过多怪罪,他承担便是。儿臣以为,太子身份再尊贵,也是儿臣的夫,他为儿臣出头,惩治恶奴,并无不妥。奈何……这尊贵的身份竟然也是枷锁,诸位老大人口口称称护发妻,说得义愤填膺,怎的到了太子殿下这里,连让几个宫人出宫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果然。 几个老头臊得老脸通红,被堵得无话可说,垂头站在那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一见他们的窘态,不禁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几个老头儿如蒙大赦,急忙施了礼告退。 皇帝这才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你起来说话罢。” 孔黎儿暗自松了一口气,“多谢父皇。” 皇帝又转头看着萧岩锐,说道:“太子,你之前为何不明说?”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责备,但明显听得出,他并没有打算追究,甚至还有些赞赏。 萧岩锐施礼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此等事,不必拿出来说,他们愿意说,就说好了。儿臣问心无愧便好。” 皇帝摇头,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要知道,你是太子,一国的储君,地位尊贵,岂是他们可以妄加议论的?该反驳的时候就要说,明白吗?” 萧岩锐垂首说道:“儿臣不想给父皇增加麻烦。” 皇帝沉默了一下,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柔和,“你是朕的儿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今天的事,若非太子妃为你出头,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委屈的认了?” 萧岩锐没有吭声,沉默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你呀……好了,先下去吧,至于东宫里的人手,你自己看着办吧。”皇帝摆手说道:“这事儿朕不管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太子妃,距离圣苗使团到来还有不足半月,迎接庆典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第二百零七章 孔黎儿听皇帝问她关于圣苗使团的事,上前回答道:“回父皇,一切都很顺利。” 皇帝赞赏的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若是这件差事办得好,朕会有重赏。” 孔黎儿心里暗喜,嘴里却说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分内事,儿臣不敢讨赏。” 皇帝爽朗的大笑几声,心情十分愉悦。 又聊了几句闲话,萧岩锐便带着孔黎儿告退。 青月见孔黎儿平安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又一见萧岩锐也在一起,便说道:“太子妃,奴婢想起还有些事要做,先行告退了。” 她不等孔黎儿说什么就快步转身走了。 只剩下孔黎儿和萧岩锐。 不得不说,刚才勇闯上书房的那股劲儿不知道去哪儿了,孔黎儿现在有点怂。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太子殿下,要是没有什么事儿……” “有事。”萧岩锐说道:“你为什么会来?” 孔黎儿抿了一下嘴唇,在心里暗骂自己,怂个屁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刚刚是自己为他出了头哎,又不是去害他的。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萧岩锐说道:“什么为什么?我听说你在这里被训斥,还被几个老头子围攻,所以一时气不过就来了,再说,这事儿本来也是因为我而起的嘛。我来解决也是应该的。” 萧岩锐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儿,心情十分愉悦,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上前一步,靠得她更近。 他比孔黎儿要高整整一头,没办法,现在的孔黎儿还不满二十岁,这小身板儿……唉,说多了都是泪。 他的影子拢下来,完全罩住了她,孔黎儿更加紧张,刚想往后一退,萧岩锐伸手扣住了她的腰。 一碰之下,两个人都不禁一怔。 她的腰那样细,那样软,那道曲线……竟然那样诱人,让人想起完美的瓷器玉瓶,流畅紧致。 孔黎儿的心底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隔着好几层衣服,似乎仍旧可以感觉到萧岩锐掌心的温度,他的手指修长,轻轻一握,仿佛有一股酥麻从那里直通到她的身体各处。 心底深处像是被人拨动了一下,咚的一声,犹如动听的泉水声。 “你……”良久,萧岩锐开口,声音低哑,“你说,我是你的夫?” 孔黎儿的脸迅速发烫,她心里懊恼,暗恨自己不争气,没事儿脸红什么,但越想越觉得烫,控制都控制不住。 萧岩锐看着她,觉得有趣又可爱,她的脸红透,连耳珠都泛着红,仔细看还有细细的小小绒毛,让他忍不住想…… 他另一只手不知不觉间轻抚上她的肩膀,为她掠了掠耳边的发,手指尖轻轻抚着她的耳珠。 孔黎儿的浑身肌肉都瞬间绷住,那种感觉太奇妙,似乎全身的血液都瞬间被他带动奔涌起来,在她体内不安分的叫喧。 “嗯?” 萧岩锐见她不答,鼻音轻轻一甩,问道。 “我……”孔黎儿心慌得厉害,刚才还在上书房慷慨陈词,现在却语无伦次,“我只是按照名份说话,也只是想帮你,毕竟事情是因为我而起。” 萧岩锐低低笑了一声,“嗯,你是在提醒我,现在我们只是有名份,而没有夫妻之实吗?”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苍天可鉴,她可没有这个意思,这个男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是故意的吗? 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瞪圆着眼睛看着他,萧岩锐越看越觉得她可爱至极,忍不住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 嘴唇相触,出乎意料的预料和甜美,萧岩锐开始只是想逗逗她,却不成想,几下却上了瘾。 孔黎儿瞪着眼,脑子里瞬间一空,只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长长的睫毛在轻轻扫着她的脸,他的皮肤细腻,连个毛孔都看不见。 怎么有男人的皮肤这样好的…… 等等!她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她怎么还有闲心想这种事儿? 她被……吻了! 这种滋味……孔黎儿想抗拒,但浑身用不上力气,他的手掌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手指还碰着她的耳珠,这种姿势和感觉…… 让她觉得自己瞬间变软,像一汪水。 他的嘴唇温热,舌尖轻轻在她的口腔里转动,她从来不知道,接吻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眩晕,酥麻…… 无法形容。 良久,萧岩锐微微喘着气,他舍不得停下来,却不得不停下,现在是大白天,距离上书房不远,若是被人看到唯恐对她不好。 而且……他感觉自己也开始有些不受理智的控制,要是万一…… 孔黎儿红着脸回过神,“你……你……” 萧岩锐轻笑一声,在她耳边说道:“为夫做这种事也是天经地义,你可喜欢?” 孔黎儿的脸瞬间爆烫,流氓! 她刚说什么,萧岩锐手指点在她的唇上,“你可是在父皇和那几个顽固老臣面前说过的,别忘记,可不是本宫逼你说的,而且你说的是事实,本宫……很欢喜。” 欢喜个屁。 孔黎儿瞪着眼睛一张嘴,想咬他的手指,萧岩锐速度更快,笑着躲开,“想要谋杀亲夫吗?” “为夫还有一些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 他说罢,竟然转身走了! 孔黎儿在当地气急败坏的站了一会儿,却无济于事,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恨恨的抹了抹嘴唇,转身回去。 萧岩锐心情愉悦,嘴角一直翘着,路过的宫人向他行礼,不由得暗自惊讶,今天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孔黎儿回到永安宫,青月和铭儿都在,两人一见她回来了,急忙迎上来。 铭儿见她脸色通红,不由得问道:“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孔黎儿简直臊死了,摆手说道:“啊,没事,有点热。” 铭儿有些莫名其妙,热吗?今天……也不热啊。 青月微抿了嘴唇,压住一丝笑意,行了个礼道:“奴婢去给您倒茶。” 说罢,拉着铭儿退了出去。 第二百零八章 孔黎儿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放在水盆一边的青盐,她不禁皱眉,这个时空,连个牙膏都没有。 咦……孔黎儿脑海中灵光一闪,可以做点牙膏什么的,像护手霜啊唇膏啊还有牙膏之类小东西,销量反而更好。 她来了精神,立马开始琢磨用什么配方,一忙起来就把之前的事暂时忘记了。 有这件事牵挂着,她哪儿也没有去,吃了午饭也没有睡觉,一直到了上形体课的时间,她才把东西都放下,活动了一下去上课。 青月跟着她一起去,一路上都笑吟吟的。 孔黎儿看着她笑,心里有些发毛,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问道:“你……你笑什么?” 青月抿了抿嘴唇,把笑意掩下去,“奴婢没有笑什么啊。” 孔黎儿心中暗想,这丫头笑得这么鬼,不会……看到了什么吧?都怪萧岩锐,当时也晕了头,怎么就着了他的道呢。 胡思乱想着走进梨院,孔黎儿一进殿中,不禁一愣。 那些排列整齐的妃嫔,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和之前青月设计的那一件差不多,应该是后来的改良版。 这效果……看上去果然好多了,而且这衣服别致,和古代平时那些舞蹈服大不一样,水袖、领口、腰身都十分出彩,胸口还点缀着一些晶莹的水石,看起来晶莹剔透。 孔黎儿不由得赞叹道:“青月,这衣服真是不错。” 青月施了个礼,“多谢太子妃赞赏,奴婢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呢。” 孔黎儿怔了下,“你一直笑的,是这个?” 青月笑意更浓,眨巴着眼睛说道:“太子妃以为呢?奴婢在笑什么?” 孔黎儿一噎,她觉得自己上了这丫头的套儿,脸顿时红了。 有了统一的服装,就更适合排练了,孔黎儿让青月去了司乐局,请崔掌使派了几个人过来,演奏之前孔黎儿就挑好的乐曲,司乐局这几天也一刻不闲着,各种练习,都卯足了劲。 崔掌使发现,之前的那些庆典表演,众人当然也愿意露脸,但总归是有些胆怯,生怕错了引来杀身之祸,可这一次不一样,好像众人的情绪都被点燃,个个都充满斗志。 众妃嫔见孔黎儿让司乐局的人来了,都很开心,又觉得十分新鲜,不知道孔黎儿选的是什么曲子。 孔黎儿也换好了衣服,众人在中间围出一个空来,待乐声一响,孔黎儿在中间跳起瑜伽舞蹈。 众妃嫔本来都觉得自己这阵子练的不错,回去之后也不偷懒,每天还要自己练一阵子,可真的一见孔黎儿随乐起跳,她们不由得看痴了。 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孔黎儿比起来,简直就硬得跟木棍一样,而且她的动作连贯流畅,如同行云流水,像是一幅优美的流动的画。 这曲子也好听得很,但是没有听过,不知道是什么。 其实这首曲子,是孔黎儿在崔掌使的乐曲本子上看到的,崔掌使说,这首曲子平时不怎么用,有点悲,很少在庆典上出现。 孔黎儿要的就是与众不同,她一哼唱,发现这曲子有《红颜旧》这首歌有些相似,当时就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如果用来配瑜伽,一定特别美。 事实证明,今天这么一试,果然如此。 一曲罢,孔黎儿觉得浑身都会展开了,微微出汗,感觉特别舒服。 回头看了看众妃嫔,都用无比赞叹的目光看着她,一脸羡慕的模样。 孔黎儿轻轻笑了笑,拍手说道:“好了,大家听本宫说,还按照原来的队形排好,接下来呢,我们就从最开始的练,接下来的几天的时间,我们就来练这一支。” 众人都跃跃欲试,有了孔黎儿那么美的样子在前,大家都希望可以通过练习变成像她一样美。 乐声起,孔黎儿在最前面,面对着众人,把动作做到完美,让大家都看得清楚,她心里有些遗憾,可惜这个时候玻璃还没有通用开,否则的话,安装上一大块镜子,那才叫一个完美。 这个时代的镜子模糊不说,还照得人有点变形,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这样一教就是一个下午,孔黎儿浑身湿透,众人也累得够呛,但谁也没有怨言,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原来都在宫里养尊处优,现在活动开了,反倒格外舒爽。 最后众人陆续离开,孔黎儿对纯贵人说道:“贵人请留步。” 纯贵人急忙停下脚步,走过来问道:“太子妃,有什么事吗?” 孔黎儿微笑道:“纯贵人不是想要一支独舞吗?” 纯贵人一听喜出望外,急忙行点头说道:“正是。之前太子妃说还不到时候,所以臣妾并未再多问。” “不错,之前是的,这两天本宫观察着,贵人的基本功还算可以,这支独舞可以教你了。”孔黎儿说道。 纯贵人随即行礼,“多谢太子妃。” 孔黎儿想了一下,“只是,下午这一支舞的进度也不能慢,你……” 纯贵人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说道:“太子妃放心,臣妾可以,没有问题。” “好吧,”孔黎儿点头,“那就辛苦贵人了,上午你就在宫中练独舞,下午再过来排练这支。” 纯贵人心里有数,虽然辛苦,但是好处也是很大的,到时候也是她自己受益。 她再三道了谢,孔黎儿答应她,明天上午过去教她,让她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就不要再练了,以免明天过度劳累。 回到住处,孔黎儿也觉得酸痛得很,骨头都快要散架,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动过了,还真是累人。 一进院一抬头,便被惊着了一下。 康妃站在台阶下,带着几个宫女笑吟吟的看着她,看样子是在等她。 她不由得一愣,不知道康妃这是干什么,“娘娘,有什么事吗?” 康妃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太子妃,给你道喜了。” 道喜?孔黎儿心头一跳,古人一般说的道喜指的是……不会吧?我的天啊。 第二百零九章 孔黎儿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 “康妃娘娘,此话何意?道的什么喜?” 康妃笑意渐浓,“跟本宫来。” 她拉着孔黎儿进入偏殿,孔黎儿纳闷,随后抬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桌子上放着一些托盘,托盘里明晃晃的银锭子,金灿灿的是黄金,还有两个放的是珠宝首饰,另外还有一个木箱放在桌子一旁,箱子盖子打开着,里面放的是一匹一匹的绸缎。 “这是……”孔黎儿疑惑,这也不像是彩礼啊,不对,自己是太子妃,早和太子有了婚约,是下过聘的,现在还扯什么彩礼。 她的脑子里一转,猛然想起来,该不会…… 康妃笑道:“这是皇上给你的赏赐。” 果然。孔黎儿心中暗喜,看来皇帝还是挺上道儿的嘛,虽然不明说是为什么赏赐,而且时间也推迟了,估计是碍着那些老臣的面子,说来说去,人家才是父子,何况又不是什么大错,皇帝还是挺疼萧岩锐的。 又有一笔收入,孔黎儿自然高兴,康妃告诉她,皇帝已经传过话,不用去谢恩了。 这样更好,孔黎儿心说,我才懒得去呢。 康妃和她亲热的聊了一会儿,又让冬儿也拿了一个小盒子,“皇上赏你了,本宫也得表示一下,何况,你救过本宫多次了,次次都是救命之恩,以前呢……本宫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现在处境好一些了,你勉强收着玩吧。” 孔黎儿急忙推辞,“娘娘客气了。我怎么好收您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这么说,不是生分了吗?” 孔黎儿这话说得倒也真心,在她心里,康妃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就是那座宅子,那里面的东西可是无价宝啊,她的第一桶金,源源不断的财富。 康妃一听她这话,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握住她的手说道:“太子妃,本宫以后也叫你黎儿吧。不知行不行?” 孔黎儿点头,“当然。康妃娘娘也是我的长辈。” 康妃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和苦涩,“这两天本宫好好想过了,本宫这辈子福薄,没有女儿,真儿又不是身边,你是早晚要住进宫里来的,这么多年本宫一身在深宫,难得遇到和你这么投缘的人,你要是不嫌弃,本宫就把你当作女儿看待,如何?” 孔黎儿怔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康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要是之前,她没准立即就同意了。 可是现在,心里虽然有些暖暖的,但更多的还是……戒备。 一想到这两个字,孔黎儿自己就先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看来这个环境因素还真是不容小看啊,不知不觉,就被带成这样了。 见她沉默,康妃心头一沉,略有些尴尬的说道:“本宫知道,之前说的那些话让你不舒服了,但那的确是本宫的肺腑之言,可能说的时机不太对,地时候……” 孔黎儿回过神,笑了笑说道:“娘娘多虑了,我只是想起我的母亲。” 康妃面露心疼之色,“哎哟,可怜见的,本宫早听说,孔帅和孔夫人十分恩爱,孔帅一直也未娶妾,实属难得。孔夫人走了多年,也是苦了你了。” 孔黎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腕,今天跳得猛了一点,手腕有些疼,大概是扭伤了。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每次回家妈妈都会拉着她左看右看,非说她瘦了。 要是身上有些什么小伤的话,那更是不得了,一定会连续念叨好几天。 也不知道……现在妈妈怎么样了。 心里有些发酸,抬头看着康妃说道:“娘娘,我住在这里也承蒙您多照顾,和您投缘也是我很珍惜的事情,希望以后我们互相帮助吧。” 康妃心中大喜,“真的?这么说你同意了?真是太好了。本宫太高兴了。” 她说罢,对着冬儿说道:“快,快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要太子妃爱吃的。” “是。”冬儿急忙转身离去,一脸笑意的离开了。 康妃又和孔黎儿聊了半天,直到酒席摆上,拉着她入了席。 她们这里高兴,萧岩锐那边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这次放宫人出宫,他虽然说是一时冲动,但并非一点考虑也没有,他毕竟不是一个性子急躁,不顾后果的人,说到底,步步为营的算计已经是深入他的骨髓里。 把这些人连夜赶出宫,还连杀两人,他自然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有谁会跳出来,抓住这个机会,他也能猜出大概人。 所以,在朝堂上的时候他有人指责他,他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他一直沉默着,等着对方人出来攻击,他也要趁机会好好分辨一下。 朝堂上现身弹劾他的人他心里有数,也和预计中的差不多,也正因为他沉默不辩驳的态度,让对方更嚣张,以为他是理屈词穷了,甚至追着皇帝去了上书房,还要说。 皇帝生气又无奈,只好萧岩锐去了上书房,这三个人跳出来,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依旧沉默的听着他们的指责,看看从中是否可以查出,他们的幕后之人是谁,他们投靠了谁。 刚说到一半,没有想到孔黎儿竟然杀了出来,一番话说得那三个老头儿哑了口,萧岩锐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也十分开心。 既然没有达到,那就让它达到,想办法从来都不是他的弱项。 既然他们选择跳出来开战,那么,他萧岩锐也不会手下留情,心慈面软。 当即出了宫中之后,萧岩锐就开始着手安排,他首先去的地方,就是长公主府,找的第一个帮的,就是幕峰。 幕峰最近无聊得很,跟着长公主去了一趟宫里,只在太后那里转了转,也没有见到孔黎儿,长公主说那是后宫,没事的话不适合他去。 他进宫就是想见见孔黎儿,看她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他总感觉孔黎儿不像是愿意生活在这种笼里的鸟儿,她有翅膀,她更想飞。 第二百一十章 幕峰在府里没有什么意思,正想出去,有丫环来找他。 “郡王爷,夫人有请。” 幕峰想了一下,“行了,你先去。本王这就来。” 丫环先一步走了,走时还不忘嘱咐他快一点儿,夫人一早熬了汤给他。 幕峰回去换了套衣服,把香囊什么的摘下来,这才去了凤夫人那里。 凤夫人正在院子里,听到脚步声急忙回头望过去,果然看到是幕峰。 她的脸上露出笑意,转头对丫环说道:“快去,把汤端到屋里去。” 丫环急忙去了,幕峰走到她面前,行了礼道:“凤姨。” 凤夫人笑得温柔,左看右看,一脸疼惜的说道:“好像又瘦了些。” 幕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事,我精神好着呢。一日三餐,吃得饱睡得着。” “好,好,那就好。”凤夫人连声说道:“走吧,进屋去,我亲手煲了汤,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煲了,现在正好。” 幕峰随着她走进屋,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汤盅,香气浓郁。 凤夫人亲手给他盛了一碗,“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幕峰把汤碗接过,抿了两口,点头称赞道:“嗯,果然非常好喝,凤姨,您的手艺又渐长了。” 凤夫人听到他夸赞,笑得非常开心,眼睛都有了光彩,“是吗?你喜欢就好。” 幕峰把汤喝完,放下碗说道:“不过呀,这些事儿,您还是尽量不要做了,有丫环呢,让她们干。” 凤夫人抬手掠了一下头发,看着汤盅说道:“我也不是总做,也不是对谁都这样儿,没有什么可辛苦的。” 幕峰爽朗的笑了笑,“我知道,凤姨,您人太好了,母亲也经常说,让我好好孝敬您,您这辈子太辛苦了。” 凤夫人垂下头,嘴角的笑意淡淡。 幕峰又陪着她聊了几句,正想找借口离开,可凤夫人来了兴致,十分高兴的样子。 正在这时,门上有人来报,“郡王爷,太子殿下来了,在前厅等您呢。” 幕峰立即站了起来,“哟,他可是好些日子没有来了,这次来一定是有事儿。我得去看看。” 他说罢,对凤夫人行了礼,转身要走,凤夫人叫住他说道:“太子殿下的事情……是不是多是危险的事,你可以当心些,别什么都应承。” 幕峰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放心,不会的。” 他转身大步离去,凤夫人看着他离去,略微有些失神。 丫环在她身侧,小声提醒道:“夫人,刚才的话……您不该说的。” 凤夫人微微抿唇,“我岂能不知,只不过,太子殿下平时不来,来必是有事,郡王生性豁达,不拘小节,太子城府极深,我是怕他……” 丫环不敢接这话,只能垂首不再说什么。 凤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幕峰大步往前厅走,一路上心情不错,到了面前扫了一眼,发现没其它的人,他不禁笑了笑,这位太子爷和其它的皇子不同,其它的皇子出门,都是摆着好大的阵仗,偏咱们这位太子爷,有时候连个随从都不带。 他快步进了前厅,萧岩锐正在厅中喝茶,他走过去打了个千儿,“太子殿下。” 萧岩锐笑了笑,“在忙什么?” 幕峰摇头说道:“什么也没忙,都快无聊死了。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儿?说说。” 萧岩锐打量了他几眼,问道:“去见凤夫人了?” 幕峰有些无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从上到下,素得要命,“啊,对呀。她不是有旧疾吗,对一些香气不适应,闻了就要生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病。所以,母亲嘱咐我,每次去见她都要换了衣服,把香囊什么的拿下来。” 萧岩锐若有所思的说道:“姑母仁厚,对她不薄。” 幕峰转身坐下,说道:“她们情深,当年凤姨作为母亲的陪嫁入府,一直对母亲伺候的特别好,尽心尽力,母亲身边没有个可心的人,也多亏她照顾。” 萧岩锐看着手中的茶,淡淡说道:“作为陪嫁的女人何其之多,有几个能像她一样?姑母仁厚,虽然是在深宫长大,但对人心有时并不设防,你身为人子,还是要多留意才是。” 幕峰一怔,随即笑道:“好,我会记住的。” 他答应的同时,不禁想起凤夫人之前说过的话,真是奇了怪了,凤姨和太子并没有见过几次,但总感觉两个人似乎对谁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不知道是为什么。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 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说道:“殿下,您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儿?” 萧岩锐放下茶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这个忙,还非你不可,别人本宫信不过。” 幕峰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吗?” “有意思。”萧岩锐说道:“近日可曾见过周恒?” 幕峰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周恒自从上次来府中要了几棵花之后就没有再来过,我也没有见过他。他看中了红月阁的如姑娘,估计一时半会儿可抽不了身。” 萧岩锐轻笑一声,“抽不了身更好,本宫要做的,就是让他抽不了身。” 幕峰的眼睛亮了亮,“怎么着?太子殿下想着让他在那儿倾家荡产?他们家的老爷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对周恒管得严,这次他不知道怎么就中了邪,非把那如姑娘弄到手不可。这要是让他家老爷子知道……” 萧岩锐心中冷笑,倾家荡产算什么,这一次,他要让周恒把命都搭上,把整个周府都搭进去。 他对幕峰说道:“你且先探一探,看周恒最近什么情况,然后再说应该怎么做。这件事情……” 幕峰立即会意,一拍胸口说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对谁都不会说。” 萧岩锐浅笑,点了点头,“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幕峰自信满满的说道:“好,今日傍晚,我会把消息带给殿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把事情交待完,萧岩锐去了后院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听说萧岩锐来了,很是高兴,急忙让人把他请进来。 萧岩锐见长公主行了大礼,长公主急忙双手扶起他,“快过来,自家人多什么礼,让姑母瞧瞧。” 长公主很是开心,让人端茶摆点心,“之前入宫也没有见到你,你呀,可要多注意一些,别太累了。” 萧岩锐点头称是,又吃了两块点心,长公主这才放心。 她看了看丫环,“去请郡王来,就说太子殿下来了。” 萧岩锐拦下她说道:“姑母,不必了,我已经见过表哥了。他有事儿,出去忙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他有什么可忙的?你来了也不知道陪你,真是……” 萧岩锐微笑道:“都是自家兄弟,陪什么。再说,他出去也是为了帮我的忙,我有事儿请他的。” 长公主眼睛微亮,拉过萧岩锐的说道:“锐儿,姑母就你可表哥这么一个儿子,他身子又不太好,性子也懒散,你可要多多提点他一些。将来……” 她垂下眼睛,语气略有些感伤,“将来若是万一……姑母不在了,你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也要多多照顾他,姑母不求他功成名就,不指着他有多大的出息,只要他平平安安,富贵终老就好。” 萧岩锐明白她的意思,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公主把幕峰看作珍宝,看得太重,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他点头,安慰道:“姑母不要太过劳心,依我看,表哥可不是性子懒散,他是豁达,心胸宽广,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长公主又笑了起来,“就你会说话,是哄姑母的吧?” 萧岩锐摇头,“没有,我说的是实话,表哥自会成大器,姑母放心。我们兄弟总是同心的,我自幼受姑母照顾,心中有数的。” 长公主心中微酸,无限感慨,“你呀……心思太重,小的时候经常过来住,那时候我就看出,你这个孩子能成大事,但心太重了,这样会苦了自己的。你那些个兄弟……还真不如你和峰儿来的贴心。” 萧岩锐笑笑,“是,姑母说得极是。所以说,姑母不必担心。把心放宽就是,您定能长命百岁。” 长公主哈哈大笑,“行,我长命百岁,看着你们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说到这个,你和黎儿,如何了?” 萧岩锐想起孔黎儿,之前那个吻,唇齿间似乎还有她的味道,他不禁眼角带笑,“什么如何?她是太子妃,我是太子,还能如何?” 长公主皱眉道:“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你们是不是也该进一步了?难不成还真要三年?” 萧岩锐道:“母后逝去,自当守孝三年。” 长公主张了张嘴,思索了一下,又说道:“规矩如此,可你……哎呀,我是为你着急,黎儿多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对她,这事儿说起来是咱们对不住人家,接到京城来,还要守三年。这……” 萧岩锐心里微微惊讶,他没有想到,长公主会如此在意孔黎儿,她的确可爱,招人喜欢,太后也特别喜欢她,可是,能让长公主说出这番话来,他倒真的没有预料到。 心里惊讶,也有一些小小的甜蜜和自豪,毕竟是他的人呢。 他眉眼带笑,“姑母的话,我都记住了。会好好待她的。” “好,那就好。她最近忙着使团的事情,一定很累,正好你来了,”长公主说罢,对丫环说道:“去,把本宫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是。”丫环急忙转身去了。 长公主对萧岩锐说道:“我给黎儿准备了一些东西,你给她带回去,让她好好补养身体,等过几天,我把府里的事情处理一下,也去宫里住几天。使团的事情看有没有什么能搭得上手的。” 萧岩锐越发诧异,但无法回绝,只能点头说好。 片刻功夫,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几个丫环一字排开,手里都拿着不少的东西,各种都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 “……”萧岩锐一愣,“姑母,这些……都是吗?” 长公主点头说道:“对,我选了又选,这些实在不多。你拿回去吧。” 这还……不多? 萧岩锐有些头疼,“姑母,我是骑马来的。” 长公主不以为然,“那没关系,我吩咐人准备马车,跟你一起回去便是。” 萧岩锐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长公主说道:“怎么,刚才还说要好好待人家,现在拿点东西都为难?” 一句话,把萧岩锐张着的嘴又给堵上了,他无奈的笑笑,“没有,不会为难。我带回去便是。” 长公主这才笑道:“好了,快走吧。这些东西都一一带到,不许昧下。” 萧岩锐满头黑线,还昧下……我是堂堂太子,会昧这东西? 他看着那些,实在觉得好气又好笑,本来还以为是个什么小玩意儿,往袖子里一揣就带回去了,这可好。 计划还要去别的地方,这下也别去了,直接回宫,总不能拉着一辆马车到处跑吧。 辞别了长公主,萧岩锐又回到宫中,看了看时辰,已经近中午了。 孔黎儿今天上午去了纯贵人那里,教了她那支舞蹈,纯贵人一见这支舞就双眼放光,扬言就是跳到腿断也要练好,因为实在太美。 孔黎儿心中暗乐,那是……这可是舞蹈大家杨丽萍的经典舞蹈,能不美吗?自己也是山寨的,神韵根本跳不出来。 不过,用来应付这次的庆典,算是可以了。 时间不多,纯贵人顿感压力大,便也很兴奋,孔黎儿这次来的时候连乐手也一并从崔掌使那里带来了。 纯贵人当即决定,让乐手住在宫里,随时准备和她一起练舞,不仅如此,还赏了不少的银子。 在这里当然好过在司乐局,又有银子可拿,乐手自然同意,回了崔掌使,就入住了纯贵人这里。 这些事儿孔黎儿都不管,交待完就回自己的住处,这两天可真是累得够呛。 第二百一十二章 孔黎儿刚走到宫门口,一抬头,看到门前停了辆马车。 她不禁有些奇怪,这马车在后宫可不常见,而且这辆马车明显就是外面来的,什么人物这么大面子,能把马车行至这里? 按说一般连第三道宫门都过不了,就得住在外面,这位人物是谁? 还来到了永安宫,找自己的还是找康妃的? 她急忙快步走上前去,车里并没有人。 走进院中,看到铭儿正在忙,手里还有拿着一些东西,来来往往的宫女正在听着她的指挥,往房间里搬东西。 这是…… 青月跟在孔黎儿身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叫了一声铭儿,铭儿一转头看到她们,急忙笑着跑了过来。 “这是哪儿来的?皇上赏的?”孔黎儿问道。 铭儿摇头,“不是,是长公主给您的。” 孔黎儿又惊又喜,心想这就难怪了,“长公主呢?在哪儿呢?” 她说着,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叫着“姑母”。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到屋中坐着的人,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僵住,碎成了渣。 “怎么?”萧岩锐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到我很失望吗?” 孔黎儿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吻,她的脸微微一烫,勉强笑道:“啊,不是,太子殿下说得哪里话,怎么会?” “那么,就是很欣喜吗?”萧岩锐又问道。 “……”孔黎儿感觉自己掉进了他的坑里,怎么说都不太对,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不是说,这些是姑母给我的吗?” 萧岩锐点了点头,“嗯,我去了姑母那里,她很惦记你,让我把这些东西带回来给你,另外,她还说……” “说什么?”孔黎儿好奇道。 萧岩锐没有立时回答,慢慢喝了一口茶,“味道有些淡了。” 孔黎儿闷了一口气,青月急忙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也重新给萧岩锐换了一杯。 萧岩锐又抿了一口,这才慢慢说道:“姑母说,让我好好待你,最好和你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噗……”孔黎儿一口刚喝进去,就又喷了出来,她咳嗽了几声,心里无助的哀号,长公主啊……我一直拿你当亲人,怎么…… “怎么?”萧岩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听说可以和我进一步,就高兴成这样了?” 孔黎儿的脸瞬间爆红,这人的眼睛瞎了吧?他从哪儿看出自己是高兴了?这分明是惊吓,惊吓好吧? “哈,”她短促的笑了一声,以做回答。 萧岩锐并不介意,慢悠悠的喝着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孔黎儿见他这种阴恻恻的笑,真是十分少见,越发觉得心里虚,她有些坐立不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正在这时,铭儿带着宫女们把东西都搬完了,萧岩锐放下茶杯,孔黎儿立即问道:“太子殿下要走吗?” 萧岩锐微微挑眉,“怎么?太子妃想留我在这里吃午膳吗?可以。” 孔黎儿惊得目瞪口呆,我了个去……我什么时候说请你留下来吃午膳了? 但她又不能说没有,一时噎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这里……饭菜一般,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怕太子殿下吃不惯。” “噢?”萧岩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想让我惩罚那些人呢,还是说……” 孔黎儿觉得自己快要七窍生烟,急忙拦下他的话,“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太子殿下别误会,更不要牵扯他人。” 萧岩锐说道:“那……我不牵扯他人,就说你我如何?” 孔黎儿感觉这话让她的耳朵都红了,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平时那么高冷,这两天怎么像被流氓附体了?到底搞什么鬼? 青月和铭儿在一边抿着笑,垂头不说话,这么长时间,难得让太子妃这样小女儿的姿态,害羞的样子真是少见。 孔黎儿干笑了两声,努力让自己别紧,“那个……还是说午膳的事儿吧。” 话音刚落,冬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吟吟的行了礼,说道:“太子妃,娘娘说,看到太子殿下来了,正巧今天娘娘吩咐厨房做了几味菜,稍后就送到太子妃这里来,请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慢用。” 这简直是神助攻。 孔黎儿还没有说话,萧岩锐说道:“替本宫转达对康妃娘娘的谢意。” 冬儿行了礼转身离去,孔黎儿觉得自己窘迫的快要钻进地底下去了。 青月和铭儿急忙去外面准备桌椅,片刻之后,饭菜就摆上了。 孔黎儿长呼了一口气,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算了,死就死吧,看在人家帮忙自己的份儿上,吃一顿就吃一顿,再说,之前不也说请人家吃饭的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些,勉强笑道:“太子殿下,请吧。” 萧岩锐站起来,“我还没有净手。” 青月打了水来,把水盆放在架子上,萧岩锐走到水盆旁,侧首看了看孔黎儿。 孔黎儿有些莫名其妙,啥意思?你不是说要洗手吗?看我干什么? “太子妃不帮忙吗?”萧岩锐举着手说道。 孔黎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心里闪过一个像被雷劈过的念头,这男人不会是想着——让自己给他洗手吧? “我打发了宫里的所有宫人,”萧岩锐不紧不慢的说道:“说起来这事儿也是为了太子妃,现在没有人可用,太子妃可否屈驾,代劳一下?” 还真是!孔黎儿感觉自己的肺在迅速变大,说让自己洗手不就完了,还装模作样儿的说这么好听。 “这……”孔黎儿头脑发晕,今天的脑子跟掺了浆糊一样,简直是失灵。 “你我是夫妻,早晚要行夫妻之实,”萧岩锐说道:“这些事儿,太子妃不如提前学着做一做。” “……”孔黎儿听了这话,感觉眼前发黑,心里忿忿不平的想,这是几个意思? 要是结了婚,女的还要每天伺候男的洗手?这到底是找了个丈夫,还是找了个祖宗? 第二百一十三章 孔黎儿正闷着不知如何是好,萧岩锐轻声一笑。 他慢慢挽了袖子,一边自己洗一边说道:“太子妃似乎很害羞,是本宫太过心急了,这些事情,等到圆房之后再做不迟。” “!”孔黎儿感觉自己快炸了,圆房?!这男人是不是古代的,知道不知道……有的话不能随便说的? 他……真的没有被流氓附近吗? 萧岩锐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可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逗她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情。 洗了手,萧岩锐坐在桌前,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子,对孔黎儿说道:“坐。” 孔黎儿心里嘀咕,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客人。 她走过去不太情愿的坐下,一看桌子上的菜,哇……还真是丰盛。 虽然之前康妃叫自己过去吃的时候,也挺丰盛,但明显还是不够这个的档次。 还说把自己当女儿……哼,还是更在意这个女婿。 啊呸,谁说萧岩锐是女婿了?拖出来,打死。 孔黎儿一筷子一口菜,放在嘴里咬牙切齿的嚼,使劲的嚼,把心里这些不满都嚼进去。 青月微微皱眉,叫了她两声。 孔黎儿根本没有听到,直到第三声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怎么了?” 青月眼神一飘,示意她看什么,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萧岩锐忽然在一旁面带笑容的说道:“没有想到,太子妃的口味这样独特,不过这样一来,这道菜还算是挺完美的,我们可以合作吃。” 合作吃?什么意思? 孔黎儿呆愣着的看着他指的那盘菜,不就是虾吗…… 等等。 孔黎儿突然惊觉,她好像吃的是虾皮啊,虾肉呢?都被萧岩锐吃了! 难怪他说什么自己口味独物,还说什么合作吃,这么说来是他吃肉自己吃皮了? 孔黎儿手抚着额头,真想钻到桌子底下去,或者……把那盘虾给萧岩锐整个塞进去。 别别扭扭的吃完一顿饭,萧岩锐吃得倒是很开心,他擦了擦嘴,说道:“这是本宫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孔黎儿干笑了两声,真想一脚把他踢到外面去。 萧岩锐问道:“太子妃有小睡的习惯吗?” 孔黎儿一呆,笑容瞬间收了,小睡,这家伙想干什么?还要在这里午睡? 要是说有,万一这家伙说,要留下来睡,怎么办,要是说没有,那这家伙说正好,你不睡,床归我,怎么办? 似乎两难。 她正在胡思乱想,萧岩锐说道:“太子妃今天的脑子似乎不太灵光,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既然如此,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太子妃好好休息。” 他说完,脸上露出谜之微笑。 孔黎儿简直要疯,这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萧岩锐刚走宫门品,孔黎儿正想松口气,萧岩锐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她那口气瞬间又堵住。 萧岩锐回过身,说道:“噢,对了,姑母说,过几天把府里的事情安排一下,会来宫中小住,帮你做庆典的事。” 孔黎儿喜出望外,“真的?” 萧岩锐点了点头,“嗯,不错。” 孔黎儿觉得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她和长公主格外的投缘,没有想到她还可以进宫来帮自己,真是太好。 萧岩锐看着她欢喜的样子,不禁微微翘了嘴角,心情也明亮了不少。 孔黎儿看着他走远,总算是放松了一些,铭儿说道:“太子妃,长公主送的东西,奴婢都存放好了,您要不要过过目?” 孔黎儿想了想,还是看一下的好,不然等长公主来了,问起来的话,自己一无所知,反倒不美。 铭儿引路,带她去看,长公主的东西当然是很好的,铭儿也很细心的分了类,珠宝什么的孔黎儿没有细看,看了看补品,做到心里有数,回头长公主问起来,也好回答,除了这些东西以外,孔黎儿最在意的还是那些药材。 关于得到的那些药材,孔黎儿都做了详细的登记,这些都是她做东西不可多得的,不能随意浪费。 看完这些她想小睡一下,这些天着实累,刚才又那么紧张,现在一放松,感觉浑身都不太舒服。 头一挨着枕头,孔黎儿就睡了过去,一觉好眠,醒了之后又喝了点参茶,总算感觉好了一些。 瑜伽舞练得还算不错,但总归是人多,进度有些慢,瑜伽又不是她们经常做的,所以做到整齐很困难。 这也是孔黎儿比较费心的,好在众人都十分刻苦,也没有什么架子,难得的团结。 孔黎儿一遍一遍的带着众人排练,课程结束的时候嘱咐她们回去以后不要过度练习,万一身体承受不住反而会不好了,还提醒她们不要过度的节食,多吃一点参茶之类的。 众人一一道了谢,转身回去。 纯贵人放慢速度留了下来,关于她的孔雀舞,孔黎儿倒是不怎么担心,她早知道纯贵人是个十分有心劲有毅力的人,事实证明,果然不假。 纯贵人看其它人都走了,小声说道:“太子妃,最近韦妃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孔黎儿心头一紧,她不提,自己还真快忘记有韦妃这个人了,这个紧要的关头,那个女人不会跳出来搞什么事情吧? “怎么?”孔黎儿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纯贵人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两天有人来来回回在臣妾的宫外走,似乎太频繁了一些。” “噢?”孔黎儿心里起了警惕,“那你多注意,本宫也会派人留意。” “是。”纯贵人说罢,也不再多说别的,她知道孔黎儿会有办法,便转身离去。 孔黎儿沉思了一会儿,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警惕,不能再出什么乱子,这可关系到自己的事业大计,她还指望着皇帝的赏赐做第一笔投资呢。 慢慢走回住处,她告诉铭儿提早摆饭,等到天色一暗就去柳答应那一趟,这几天还没有去过她那里,她的轮滑是最惊喜的,但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但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饭刚刚吃到一半儿,就出了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孔黎儿还没有吃饱,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好像有很多人在跑,还敲锣声,她不禁一愣,干什么呢?耍猴儿的进宫了? 铭儿说道:“太子妃,奴婢出去看看。” 没一会儿的功夫,铭儿就去而复返,脸色有些不对,“太子妃,宫里……走水了。” 走水?孔黎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啊,她回过神来也吃了惊,古代人说着火就说走水,“哪儿?”她急忙问道。 铭儿喘着气说道:“是……纯贵人那里。” “什么?”孔黎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时候?” 铭儿回答道:“就是刚刚,好多人过去救了。” 孔黎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具体情况呢?有没有打听到?” 铭儿摇了摇头。 孔黎儿走得很快,她不禁有些后悔,知道这样,就该早做安排,纯贵人说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本来还想着天黑再安排人手,这下…… 但愿纯贵人没有出什么事。 远远的看就看到纯贵人的宫里火光冲天,喊声,脚步声,火声混成一片,乱七八糟响成一团。 这么大的火势……孔黎儿不禁心头一凉。 急忙走到近前,青月低声劝道:“太子妃,您别再往前了,太危险,您就是担心纯贵人的安危吧,奴婢过去看看,您等着吧。” 她说罢,转身就要过去,孔黎儿一把拉住她,“不行,本宫不过去,你们也不能去,你们的命也是命。” 青月一怔,眼眶立时有些发热,她笑了笑,“没事儿的,奴婢小心着点就是。” “不……”孔黎儿还想说,忽然看到有几个人走过来,走在中间的那个,身上披着斗篷,里面的衣裙被烧得一片黑,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咳嗽。 孔黎儿急忙问道:“是纯贵人吗?” 中间那个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孔黎儿也看着她,果然是。 她急忙迎了上去,纯贵人看到她,鼻子微微一酸,眼睛里泛起泪光,“太子妃……” 孔黎儿急忙为她把了把脉,问她有没有受伤。 纯贵人摇了摇头,“受伤倒是没有,就是呛了一下。” 孔黎儿说道:“无妨,稍后我让青月拿过一点东西来,你泡着水喝,过两天就会好。” 纯贵人行了礼,“多谢太子妃。” 她说罢,看了看四周,除了孔黎儿,其它的人并没有来,回头又看了看漫天大火,一股悲凉之意从心底升起。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是本宫大意了。纯贵人,真是抱歉。” 纯贵人笑了笑,脸上却闪着泪光,“太子妃言重了,您能来看臣妾,还是这么快就赶来,臣妾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其它的……都是定数。” “放心,会有个结果的。”孔黎儿冷声说道。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高唱了一声,“皇上驾到。” 孔黎儿侧身闪开,皇帝快步走了过来,众人都跪倒行了礼,纯贵人也在宫女的搀扶下跪倒。 皇帝急忙扶起她,左右看了看,关切的问她有没有伤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纯贵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滚落下来,她现在谈不上好看,衣服烧坏,头发也乱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别提多狼狈了。 她流下泪来,眼睛异常的清澈,水汪汪的十分可怜,抿着嘴唇,压抑住哭声,小声叫着“皇上”,其它的一个字儿不多说。 孔黎儿暗自轻笑,这位也是高手啊,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什么也不说,让皇帝听别人说,或者自己想,这样不仅能够让她受的委屈放大,还让人觉得她识大体,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 乖巧和懂事,永远是对付男人的最佳武器。 皇帝给她擦着泪,低声安慰着,还吩咐人立即招太医,让那些太监快点救火。 一时间这里乱成了一团,距离纯贵人最近的宫殿,就是刘答应的住处,她也匆匆赶来,还带了一些热茶和点心,几条热毛巾。 她上前见了礼,给纯贵人一条热毛巾擦了手脸,又给她一杯热茶,让她坐下压压惊。 皇帝不动声色,抬眼打量着刘答应,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印象,这次一见,倒颇有好感。 刘答应属于那种小家碧玉的类型,她的父亲是个小县官儿,家底不厚,自然不能跟大家闺秀相比,但是她身上也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这次孔黎儿进宫,她也去看过,孔黎儿还给她开了方子,给了她护肤品,算起来调理的也有半个多月了。 她现在肤白细腻,妆容浓淡正好,乌发轻挽,头上只插一支赤金步摇,身上穿着蜜粉色的衣裙,衣领和袖口绣着小碎花,十分雅致。 而且,她来了之后不声不响,细心体贴入微,更没有刻意吸引皇帝的目光,只是出于真诚关心纯贵人。 孔黎儿冷眼瞧着,这位刘答应,八成也快要翻身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火势渐渐控制住,皇帝招来人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问之人吱唔着说不上来,皇帝怒道:“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纯贵人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说道:“皇上,您别动怒,别说他们了,就是臣妾现在都还懵着,刚刚正准备吃晚膳,好好的,就听到外面喊走水了,而且火势凶猛,不过片刻的功夫,臣妾就看到火烧到了正殿,差点被吓死。要不是身边的宫女机灵,臣妾只怕是……” 她说着,又抽泣了起来,皇帝叹了一口气急忙好言安慰。 她的话虽然不说,但是也透露出了信息,火势凶猛,好好的怎么会起火?而且是这么猛,如果是一发现就开始救,怎么会烧成这副样子? 这里在一定有蹊跷。 正在这时,有几个参与救火的侍卫跑了过来,来到皇帝面前施了礼道:“回皇上,在那边发现了这些东西。” 他们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一摆开,皇帝一看脸色就是一变。 孔黎儿也定睛一看,心头微微一跳,果然……这次的火烧得当真是不寻常。 第二百一十五章 摆在皇帝面前的,是几样黑乎乎的东西,有的还被烧坏了,但尽管如此,还是可以一眼看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个是烧黑的罐子,还有一个是火折子。 侍卫一指那个罐子说道:“皇上,经过察看,这里面原来装的是黑油。” 皇帝面沉如水,这还用说吗?这里面的黑油怕是这次火灾的罪魁祸首,这东西泼上木头,火要是烧起来,挡都挡住。 孔黎儿暗抽了一口气,看起来这真是想着把火烧大,置纯贵人于死地啊。 皇帝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碗跳了跳,众人都不敢吭声。 “查!给朕好好的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他怒声说道。 “是,”侍卫起身下去,迅速又奔向火场。 纯贵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着头,无声的落泪,这种无声的委屈,可比痛哭来得厉害,皇帝心疼不已,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劝。 孔黎儿上前说道:“父皇,纯贵人现在受了惊吓,理应好好调养,不可再劳累,还是先让她去休息吧。只是,现在这宫殿这样……” 皇帝点头说道:“太子妃所言极是,这样吧,纯儿,你今天晚上就先跟着朕住在上书房吧。” 纯贵人一听,不由得站了起来,“这……臣妾岂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朕说可以就可以。”皇帝不容她说什么,转头对德公公说道:“下去安排吧。” “是。”德公公一甩拂尘,转身走了。 他走后不久,孔黎儿也说道:“父皇,儿臣方才出来的时候康妃娘娘也十分担心,但是她病还未愈,儿臣有了消息之后再禀告她,现在先行告退了,以免娘娘担心。” “好,”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子妃,辛苦你了。” 孔黎儿微笑道:“这是儿臣应该的。” 她说罢,告退转身离去。 青月和铭儿在她身后跟着,听到纯贵人在身后说道:“太子妃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臣妾真是感动得很呢。” 皇帝说了什么没有听清,主仆三人快步走远。 铭儿回头望了望火光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好的宫殿,真是可惜了。纯贵人真可怜,这次是命大,要是真的烧死在里面,太可怕了……” 青月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孔黎儿见她的神色不太好,问道:“怎么?青月,你想说什么?” 青月微微笑了笑,“奴婢并没有想说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事儿有些奇怪。” “噢?怎么奇怪,你说说。”孔黎儿说道。 青月深思了一下,说道:“这火绝对不是偶然,那个黑油罐子的来历,还有待调查。可是,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会在这个时候烧纯贵人的宫殿呢,又是为了什么呢?” “有人嫉妒她得宠啊。”铭儿小声说道:“青月姐姐,你没有看到她一出事,皇帝就又立即来了,多紧张她呀。” “没错,有可能,而是有很可能是因为嫉妒,可是,这么长时间都忍了,纯贵人又不是刚刚得龙,按说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人最不服气,嫉妒心最重的时候,怎么那时候不动手,反而这个时候来烧呢?”青月疑惑道。 铭儿若有所思,不说什么了,孔黎儿微微皱眉,也没有再多说。 主仆三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孔黎儿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我稍后就来。” 不等两人多说,孔黎儿便转身走到一条小路上。 她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了一个岔路口,抬眼望见不远处的一盏灯笼时,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记错地方。 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灯笼处,德公公微笑着施了个礼,“太子妃。” 孔黎儿急忙微笑道:“公公不必多礼,莫要折煞我。” 德公公笑意淡淡,问道:“今日大火,太子妃有何看法?” 孔黎儿笑了笑,“看不出什么端倪,还请公公赐教。” 德公公转头看着火光的方向,“这世上之事,有时候不能用眼,要用心。太子妃最早出现在火场,可有什么原因吗?” 孔黎儿知道,德公公在皇帝身边几十年,这种人物得罪不得,而且这些人事事都能看得通透,眼睛最毒不过,没有绝对的把握最好别在他们面前动心思。 所以,她爽快的说道:“嗯,公公说的没有错,本宫一听到纯贵人那边出了事,就赶快过去了,因为纯贵和本宫一起排练了一支舞蹈,是要在不久的庆典上表演的。” “噢,”德公公恍然,“原来如此,太子妃生性纯良,让老奴敬佩,您也足够聪明,只是……” 孔黎儿听他话中有话,淡淡一笑说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说,您刚才给本宫暗示,让本宫出来,不就是想给本宫提点吗?您有什么,但说无妨。本宫也不会告诉别人。” 德公公眉目弯弯,手中的拂尘在风中静静飘摆,“太子妃聪明,只是,你也毕竟是年轻,自幼随孔帅在军中长大,军中热血,只为报国。和这后宫绝不相同,后宫之争,从未低于朝堂,而且,更是不见血光却要人性命。老奴别无他意,只是提醒太子妃,心地良善,与人为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保为上,不要被人当了枪使。” 话说到这个份儿,孔黎儿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她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指教。” 她顿了顿,又说道:“近日,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或者什么重要的消息到了上书房吗?” 德公公一听她问这话,先是一怔,随后朗声大笑,“太子妃,恕老奴收回方才的话,太子妃聪慧,且心性坚定,是老奴多虑了。” 孔黎儿笑意温婉,没有半天傲态,“公公好意提醒,本宫自然记在心上,您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多听您的话,自然不会错。” 德公公眉心一跳,慢慢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人跟老奴说过这么贴心的话了。” 说罢,他慢慢转身,挑着灯笼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清晨,韦大将军的奏折到了上书房。” 第二百一十六章 孔黎儿立即会意,对着德公公的背影说道:“多谢公公。” 德公公没回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慢悠悠的提着灯笼走了。 孔黎儿一回身,准备往回走,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站立一人,她吓了一跳。 那人低声一笑,“怕什么?” “太子殿下,不会出个动静吗?”孔黎儿翻了个白眼说道。 萧岩锐笑道:“你们在这互相夸赞,我要是出了动静,岂不是打乱了?” 孔黎儿一噎,这人怎么这样,偷听别人说话还有理了,还取笑别人。 她索性找了个石凳坐下,说道:“太子殿下既然听到了,那就是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见解,说说吧。” 萧岩锐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刚一坐下,就感觉到她似乎僵了僵。 他故意逗她,不动声色的抬手,袖袍宽大,在夜风里若有似无的碰到了她的腮边。 暗香淡淡,那是属于萧岩锐的独特清冽香气,孔黎儿心里愈发紧张,她发觉自己的脸……又烫了。 她清了清嗓子,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儿,萧岩锐假装没有看到,嘴角边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你怎么看?”他反问道。 “啊,”孔黎儿回过神,“就是……那个……有侍卫发现了油罐和火折子,其实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嗯?”萧岩锐的鼻音一扬,十分好听,“怀疑什么?韦妃吗?” 孔黎儿不去看他,努力让自己心绪平静,暗自祈祷可别再脸红了,“今天下午的时候,纯贵人跟我提过,说是发现有人在她的宫外来回走动,比以往要频繁一些。我还想着,吃过饭以后,等到晚一点过去看看,本以为是韦妃的人。庆典将近,我不想横生枝节。不过……” 孔黎儿顿了一下,把思路顺了顺,继续说道:“不过,后来油罐和火折子被找到,我倒觉得韦妃派出的人不会这么不小心。和韦妃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她嚣张骄横,但心也细,而且胆子大。这么几次下来,我们虽然知道是她所为,但就是没有证据。” 萧岩锐听着她的分析,看着她的侧脸,星光微闪,落在她的腮边,那线条精致流畅,光芒落在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尖,似乎飞溅开去。 那些溅开的光落入他的眼底,晕开点点的光亮,摇曳在他的眼底。 “是不是?”孔黎儿说了半天,听不到回应,不禁侧首问道。 萧岩锐微笑,点头说道:“嗯,还有呢?” 他的笑……和平时不太一样,孔黎儿忽然觉得心头一暖,飞快的跳了跳,“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她居然忘记了! “还有,依韦妃的性子,不会用放火这种没有百分百把握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法子,要说先杀后烧,这倒是有可能,单纯只用火,还在这么早的时候,有极大的可能被人发现,极有可能烧不死人,就像现在这样,还把自己暴露,得不偿失。对吧。”萧岩锐补充说道。 孔黎儿找回思路,点了点头,“嗯,对。” “所以,德公公给你暗示的时候你就过来了,他是不想看你被人利用。”萧岩锐说着,心里却不禁又惊讶又赞叹。 孔黎儿不但让太后对她疼爱有加,还让长公主对她赞不绝口,还有康妃,看得出来,康妃对她也十分重视,不是因为身份利益的关系,单纯是这个人。 现在,连德公公也出手相助,要知道,德公公这么多年来,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般,轻易不会倒向谁,这么多皇子,哪个不想拉拢他,但他金口难开,一字千金。 今天,竟然主动提醒孔黎儿,不能说不难得。 孔黎儿点了点头,“嗯,他是个很好的老人家。” 萧岩锐嘴角翘了翘,这个评论……真是。 “然后呢?”他问。 孔黎儿叹了口气,“方才你肯定也听到了,德公公说,今天一早有韦氏的奏折到了上书房。我想,这也是纯贵人的真正目的所在。” 萧岩锐微微冷笑,“她的野心倒是不小,而且心狠。为了进上书房看个折子,这种方法也能想得出。” 孔黎儿没有说话,不能不承认,纯贵人的确有利用她的嫌疑,先不说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她的宫外有什么企图被她发现,她既然对孔黎儿说了,就是想让孔黎儿知道,有人想对她不利,而这个人,孔黎儿很自然就会想到是韦妃。 继而,孔黎儿会做出决定,会派人过去,但是,如果真的过去了,不管有没有,都有可能会扰乱行动计划,所以纯贵人就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在天刚一黑的时候就动了手,自烧了宫殿,弄得又惨又狼狈,皇帝过去以后,一时没有地方,她就顺理成章的住进上书房。 孔黎儿甚至还怀疑,如果皇帝给她安排了别的住处,她还是有后招住到上书房去。 因为她的目的,费了这么半天的劲,从来都是只是为了进上屋房看一看韦氏的奏折里都写了什么。 孔黎儿不明就里,匆忙过去看,无形中就当了证人,皇帝过去以后见孔黎儿在,也没有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过去的,根本不会多想。 虽然孔黎儿也不喜韦妃韦氏,但是,她也不喜这样被纯贵人无形利用。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德公公有句话是对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对这后宫中的勾心斗角,估计严重不足。 后知后觉,又有什么意义,她就属于严重的后知后觉。 萧岩锐见她神色不太好,知道她的想法,不禁说道:“这件事——不要太过于放在心上,日后少与她来往便是。” 孔黎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走吧,送你回去。”萧岩锐说道。 孔黎儿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萧岩锐停步脚步,他知道,孔黎儿指的是那天她跟踪康妃去了那座神秘宫院,他把她带出来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应该孔黎儿这么多天的心结,她藏着压着一直没问。 萧岩锐叹了一口气,回转身看着她。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有些事情,不是你瞒着我就是好的,我也有权力知道,我天天和康妃住在一起,你应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不知道……她那天是去做什么,甚至是好是坏,这些我都不知道,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萧岩锐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说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孔黎儿刚一张嘴,他又补充说道:“只限于那天晚上的事。” 孔黎儿咬了咬牙,问道:“那是谁的宫院,是不是乐贵妃?” 萧岩锐微微挑眉,“不错,你猜对了。聪明。” 孔黎儿白了他一眼,“我那次见过乐贵妃一次,当时就觉得她很奇怪,她和康妃之间似乎也很微妙,那天晚上……” 她顺嘴一滑,差一点把那天晚上安王想告诉她来着,还没有说呢,就被萧岩锐给打断了的事儿说出来,话锋一转改口说道:“那天晚上我跟着康妃去了那里,她那时候身体还没有康复,而且只带了冬儿一人,还在宫门外等了许久,我就知道,她去见的人,一定比她的身份高。可宫里比她身份高的就那么几个。” 孔黎儿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到了屋顶,从那里还是看不到乐贵妃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康妃对她还是尊重的,但是乐贵妃却话中带着讥讽,字字像是绵里藏针。康妃说得也很含蓄,但我听得出,她应该在问她中毒的事,以及宫女小玲被灭口的事。” 孔黎儿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说道:“然后变故就发生了,那座宫院果然古怪得很,竟然还有那样厉害的机关,我差点被中招。” 萧岩锐听着她简单的叙述,沉默了一下说道:“没错,你说得很对,那里是乐贵妃,那座宫院也不是寻常人能去的,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院中所种花草,都是有位置的。” “对,对,”孔黎儿点了点头,萧岩锐不说这事儿她还差点忘记了,“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那些花草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这是为什么?” 萧岩锐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是因为整个院子都是布下的一个阵,随意触动都传掉入阵中或者机关埋伏中。”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我去……这是什么操作啊。好端端的后宫,美美的院子,给人家整成那样儿干什么啊,有病吗这不是? 噢,对,没错,乐贵妃的确是有病。 她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是真的吗?” 萧岩锐点头说道:“这一点是真的,她的确是身体不好,不过,她身体不好的原因成谜,有好几个版本,但我听着都不像是真的。最离奇的一个,你猜是什么?” 孔黎儿摇了摇头,这上哪儿猜去。 “最离奇的说法是,乐贵妃泄露天机太多,这是上天给她的示警,也是惩罚,”萧岩锐一笑森然。 孔黎儿错愕了片刻,泄露天机?有没有搞错,她是谁?神仙吗? 萧岩锐讥诮的说道:“她自己倒也十分认同这种说法,那天在康妃那里,你应该还记得吧?” 孔黎儿回想了一下,当时乐贵妃说的是“臣妾无能,泄露天机太多,最终导致身子成了这般模样,虽然这几年很少卜算,但……每次都与宫中的大事有关,这一次,臣妾没有料到会失手,”没错,她的确说过“泄露天机”这四个字。 而且也提到,她的身体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造成的。 她当时觉得怪异,但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那她和康妃……”孔黎儿不禁纳闷,康妃对乐贵妃的敬畏,是因为她会什么神算? “她和康妃是姐妹,”萧岩锐说道:“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孔黎儿微微抽了一口气,还有这种关系?姐妹做成这样,也是少见,看起来这里面是有什么特别曲折的故事啊。 萧岩锐说,事情还要从两个人刚入宫的时候说起,那时候都是青春年少,最好的年华,她们的母家也算是望族,乐贵妃是姐姐,而且是正室所出,所以身份尊贵。 只是她年幼时丧母,后来父亲娶了康妃的生母为平妻,这样一来,康妃也是正出,身份和乐贵妃一样尊贵。 不过,可以想见的是,乐贵妃的生母已逝,康妃的生母是现任家母,说是一样的对待,但总会有差别,而且,乐贵妃此人心思细腻且敏感,其中的波折几乎可以想见。 据说是在她十二岁那一年,有一个游方的道士路过,进府讨一碗水喝,遇见了乐贵妃,当即说她有大贵之相,还说她能为母家带来荣耀。 乐贵妃的父亲又惊又喜,当即就给了道士赏,还特意请了名师,好好教乐贵妃,当然,在夫人的要求下,康妃也一起学习。 时间流逝,很快几年的光景过去,有一次无意中皇帝听说了此事,觉得好奇,就想去看一看这个命中带贵的女子,便去了乐贵妃母家的府中。 不巧的是,他一身便衣,正好遇见一个女子出门,女子俏丽,气质出众,他心生好感,便多看了几眼。 哪料女子不满,以为他是登徒子,便开口教训,皇帝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宫中全是讨好奉承的人,一见这一种女孩子就觉得新鲜,不但不恼,反而更添了好感。 他看到女子腰间有玉佩,按照规矩,那是未出阁的小姐才能佩戴的,他当即就以为,那是乐贵妃。 正巧此时乐贵妃的父亲出来,一见此景不由得大惊,正想要施礼,皇帝摆了摆手,问道:“这个女子,是你的女儿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皇帝朗声大笑,当即决定封女子为贵人,着内务府挑个好日子,让女子进宫。 众人不禁都愣住,皇帝说完就回了宫中,他并不知道,他这一个决定,造成这一个错误,给两个女人的命运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很意外的,被皇帝在门口选中的女人是康妃。 这一个消息把全家上下都打懵了。 精心培养了乐贵妃多年,到最后却成全了康妃。 康妃很快被安排入了宫,因为之前和皇帝的渊源,所以她很快得了宠,在宫里风生水起。 全家上下的心也慢慢稳了下来,认了这个事实,也不再担心什么,更渐渐忘记了乐贵妃。 乐贵妃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什么也没有说,闭口不提,但是生性敏感的她,怎么会察觉不到家里人的变化,特别是父亲对她的教导明显不如之前了。 可她依旧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到大家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一直到三个多月后,是中元节。 那天早上小丫环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动了全家,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大家才知道,乐贵妃神秘失踪了,不知去向。 父亲大惊,急忙进屋寻找,结果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符,还有一封信。 信的字迹很陌生,写信之人自称是一个得道的道人,说是因为与乐贵妃有缘,要带她去学道,这本来不是她该走的路,是全家人走错了方向,激怒了神明,故而要得到这样的惩罚。 全家人惊呆,谁心里都清楚,指的肯定是康妃入宫的事情。 至此,这件事被瞒下,任何人不得外传。 听着这些神乎其神的事,孔黎儿不由得问道:“既然不得外传,那后来是怎么被人知道的呢?乐贵妃又是怎么进宫的?” 萧岩锐轻笑一声,“世上哪有什么不会被外传的事,莫名其妙的丢了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哪能真的一点痕迹也没有?” 孔黎儿眨巴着眼睛,手托着腮,“那后来呢?” 萧岩锐继续往下说,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事也不被人再提起,谁也不知道乐贵妃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一年之后的秋猎,皇帝去了围场,同行的妃嫔中自然有康妃。 一般的情况下秋猎之前,都会告知当地附近的百姓,让众人不要再去那里,同时也会有人进行一下排查,是不会有大型猛兽出现的,可那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出现了一只金钱豹。 豹子凶猛,直接奔着皇帝的马扑了过去,马顿时惊了,皇帝落马,就在众人惊呼,以为皇帝要命丧虎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悠扬的乐曲声,一个少女忽然出现,从树上缓缓降落,她吹着笛子,那只金钱豹竟然停止进攻,而且开始向后退,最后退到少女身边,竟然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裙摆,逃走了。 众人震撼,皇帝自然也十分震惊,以为她是仙女下凡,问她是谁,她只笑不说话。 皇帝带着她回到大营,众人早听说了这件奇事,纷纷来看,结果康妃看到她,惊叫失声。 孔黎儿听到这里,问道:“乐贵妃?” 萧岩锐点了点头,“正是。消失一年多的人,就以这么离奇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孔黎儿微微挑眉,“还真是奇特,而且足够劲爆,吸引眼球,还能吓一吓康妃,皇上一见,肯定知道其中有文章,当年的事儿也就水落石出了。” 萧岩锐有些诧异,看了她一会儿,问道:“怎么?你不觉得神奇吗?” 孔黎儿短促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神奇的。在树上飘飘,就要神奇了?那你还会轻功呢,还有什么草上飞水上飘呢,那岂不是也很神奇?这个世界上啊,好多神奇的背后,都是有人力支撑的。殿下,这么幼稚的问题您就别考了我了,继续说吧,后来呢?” 萧岩锐听了孔黎儿的话,越来越觉得她十分可爱,而且聪明绝顶,要知道,当年这件事情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无人不说乐贵妃是神女,而且深信不疑,也因为她一举封妃,从开国之日始,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皇帝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对康妃着实冷落了一些日子,但后来终因她有了身孕,又渐渐复了宠,但总归是不如之前了。 乐贵妃那时候还是乐妃,在皇帝那里说一不二,俨然成了后宫之主,再后来,她也有了身孕,皇帝异常欣喜,对她更是呵护有加,甚至当即下旨,只要乐妃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晋封她为贵妃。 果不其然,到了临盆的时候,乐妃生下一个男婴,她也被封为乐贵妃。 那个时候,真是她人生的颠峰,风光一时无两。 萧岩锐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有些黯然,孔黎儿听着他说的那句“一时无两”,想必当时,连皇后的风头也被乐贵妃盖了下去,那个时候,萧岩锐应该还是一个小孩子吧? 他那么小,能让他的印象这么深刻,当时的情况可以想象得到。 孔黎儿没有追问,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萧岩锐才继续说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多月,到那个孩子百天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乐贵妃也昏迷不醒,全宫都乱了套,任何角落都搜遍了,依旧没有孩子的影子。” 后来,乐贵妃醒来,痛哭,说是康妃的孩子克到了她的孩子,而她自己也因为不顾命运与人结合生子,而导致生了病。 萧岩锐一声低笑,笑声中尽是讽刺,“那时候康妃的五皇子已经五个多月,又怎么会突然克死乐贵妃的孩子,要克早就克了,还用等到一百天的时候?” 孔黎儿慢慢吸了一口气,语气悲凉道:“可是,人在那种时候,是失去理智的,更倾向于这种说法,不会去想正确的应该是什么,康妃娘娘那时候一定吓坏了吧?” 萧岩锐点头,“不错,父皇盛怒之下要斩杀五皇子,还要把康妃打入冷宫,若非皇祖母和母后以及几位妃嫔全力劝阻,只怕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康妃母子了。” 孔黎儿微抿了嘴唇,真不想听到这样的结果,这种怪力乱神之说,真是害人。 她问道:“那后来,就是皇上答应众人的求情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萧岩锐冷笑着摇了摇头。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这么多人求情都不行?” 萧岩锐说道:“当时气得皇祖母都晕了这去,但仍旧无济于事。后来,还是乐贵妃出面,求父皇放过康妃。” 孔黎儿微怔了一下,也不禁微微冷笑,“这么说来,这位乐贵妃,还真是好算计。搅弄后宫的风云,在最乱的时候站出来平息,里外她都占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萧岩锐低低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孔黎儿有些不明所以,“怎么……我说错了吗?” 他摇了摇头,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温柔的看着她说道:“你呀,竟然可以看得这么透,可惜当时,满宫上下,包括父皇在内,甚至连康妃在内,都没有你看得透。” 他继续说,本来皇帝还是不太愿意的,但是乐贵妃说,她卜了一卦,说是康妃不能死,五皇子也不能死。 皇帝很惊讶,因为她之前从未说过,她会卜卦。 “那她怎么解释?神来之笔?突然灵光一闪,就会了?”孔黎儿语气讥诮。 萧岩锐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神,她当时的说法是,卜卦是她早就会的,只不过因为这种术会泄露天机,所以从未展示过。现在人命关天,不得已,为了姐妹,为了妹妹的孩子,只能豁出去,说完,她就吐了一口血,晕了。” 孔黎儿听到这里,非但没有半点感动,反而冷笑,“真是搞笑,她和康妃闹成这样,现在反倒演起姐妹情深了,宁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康妃和她的孩子,她既然有这本事,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孩子卜上一卦,说不定可以避免悲剧,连康妃这一出都省了。骗谁呢?” 萧岩锐笑意加深,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睿智,更不会如此直言不讳,众人都以为这是神明所示,不敢轻易违背,怎么还会去想别的。” 孔黎儿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萧岩锐继续说道:“从那之后,乐贵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在宫中静养,日子久了,父皇的关心也慢慢变淡,渐渐的去了少了。有一年的中元节,她的宫里也失过一次火,说是神明示警,父皇又勤去了一阵子,还想给她换处宫殿。” 乐贵妃不答应,要在原地重修,而且图纸什么的由她自己来画,皇帝也随了她去,只交待那些匠人,她怎么说就怎么做。 耗费了一段时日,宫殿建成,但离奇的是,那些匠人莫名失踪了,这事愈发让人惊奇,为此乐贵妃推脱说不知,只记得睡前有一道金光,然后就不知道了。 她这么一说,更加神乎其神,人人都觉得这宫殿不一般,自然也觉得她非同寻常。 所以,时至今日,她虽然不再怎么受宠,可是只要她出面,说话就会有分量,而且,那些习惯了蹬高踩低的奴才们都不敢苛待她。 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孔黎儿听完,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照这么说,那处宫院是她自己修的,那里面的机关也是她自己设计的,而那些匠人,只怕是都遭了毒手,被灭口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只是事隔多年,没有证据,而且乐贵妃在后宫中与世无争,这些年也算是安份,所以,也没有人去理会他。” 安份?孔黎儿心中冷笑,她可不这么觉得,这位乐贵妃,可真是个奇女子,手段高明得很呢。 她那一年的失踪,又来又突然出现,再后来孩子失踪,她自己得病,这些事情看起来都像是谜,可是,对于孔黎儿来说,她并不畏惧,比这个时空的人头脑更清晰,目光更透彻。 乐贵妃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完成这些事,要说她的背后无人相助,她死都不信。 “好了,”萧岩锐站起来说道:“好奇心满足了吧?还有什么想问的。” 孔黎儿摇了摇头,“疑问挺多,但是,需要慢慢想。乐贵妃绝对不像表面上这么安份,最起码最近两近康妃两次出事都和她逃不了干系。” 萧岩锐的眉头微皱,沉思了一下说道:“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孔黎儿和他一起走出小路,铭儿和青月正在那里等得着急,一见竟然还有太子,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两人都抿嘴一笑。 孔黎儿看到两人笑,脸又忍不住红了红。 一路沉默着往回走,刚走到永安宫门口,有人快步跑来,对萧岩锐说道:“回太子殿下,幕郡王求见。” “噢?”萧岩锐笑了笑,“速度好快。” 孔黎儿见他笑,又听说幕峰来了,心里有些好奇,问道:“是幕峰?” 萧岩锐点了点头,正想要说什么,孔黎儿抢先一步说道:“你们是不是有好玩的事?” 萧岩锐看着她,“那地方不适合你。” 孔黎儿一听他这话,再加上有幕峰,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可萧岩锐也不是那种人,这就说明有一定有事儿。 她故意咳嗽了一声,脸色板起来说道:“不适合我?噢……我明白了。那行,你们俩去吧,祝你们玩得尽兴,玩得愉快。” 她这么一来,萧岩锐倒怔了一下,心想,这小丫不会是误会了吧? 他一时间有些犹豫,孔黎儿暗自高兴,没有想到萧岩锐还有被自己唬住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趁热打铁的说道:“那行,你们快去吧,别让幕峰久等,我也回去了。”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一边转身一边在心里嘀咕,拉住我,拉住我呀。 萧岩锐思虑了多时,最终还是说:“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孔黎儿气得快冒烟了,这人怎么回事? 她用眼风一扫,萧岩锐还真没有再作停留,跟着来人走了。 孔黎儿暗自咬牙,行……你不让我去,我偏去。我非要看看,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打定了主意,她快步进了屋,迅速找出上次跟着萧岩锐出宫的时候穿的那套小太监的衣服。 第二百二十章 青月和铭儿一见,都吓坏了,急忙过来劝阻。 孔黎儿一摆手,飞快的换好衣服,“不用担心,本宫去追太子,到时候上了马车,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说罢,不顾二人阻拦,飞快出了宫门。 孔黎儿并无畏惧,她知道,就算是追不太萧岩锐,还有暗中保护她的人呢,所以她是很放心的。 但她低估了萧岩锐的速度,不过这么短的功夫,一下子就找不到人影了。 她不由得有些懊恼,这腿儿也太快了。 正在这时,前面路口有马蹄声响,她定睛一看,嘿,那不是马车吗?她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快步跟了上去。 正好马车停下来好像是被例行检查,她加快速度趁机跳到了马车后面。 随后,她轻轻敲了一下马车后面的车窗,“您不太带我,以为我就没有办法了?” 里面的人咳嗽了一声,刚刚准备走起来的马车,又忽然停下。 很快,前面的车夫走过来,看了她一眼说道:“进去吧。” 孔黎儿心中暗喜,哼,不带我,让你们不带我。 她得意的跳下来,绕到了前面,挑帘就进了马车内,车夫一摇鞭子,车子一晃,继续往前走。 孔黎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怎么样?没有想到吧。” 车里有人低笑了一声,淡淡说道:“嗯,没有想到,太子妃穿上这身衣服,还挺俏。” 孔黎儿听这声音,不由得一愣,立时抬头一看,发现车里的人并不是萧岩锐,也没有幕峰,而是安王萧岩齐。 萧岩齐面带微笑,目光清亮,穿一身月白色锦袍,气质儒雅。 “原来是……安王殿下,”孔黎儿窘迫得很,拱了拱手说道:“真是抱歉,我认错车了。那个……您要去哪儿?” 萧岩齐没有立时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太子妃要上哪儿去?” 孔黎儿吭哧了一会儿回答不出来,萧岩齐笑意淡淡,“太子妃是要出宫吗?本王正好也要出宫,不嫌弃的话,就安心坐着吧。” 听到他说也是出宫,孔黎儿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虽然不萧岩锐的车,但出去了再说,总好过被赶下去,连宫门都走不出。 车子微晃,不知道有什么香气,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孔黎儿的心慢慢松驰下来,抬眼看到车内的小几上还放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是游记。 看到孔黎儿的目光落在书上,萧岩齐一笑,伸手把书拿在手里,“太子妃想看看?” 孔黎儿说道:“游记之类的书比较有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行不了万里路,多看看这类的书也是好的。” 萧岩齐微微挑眉,眼底闪着赞许的光,“这句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有想到,太子妃还有如此的见识。” 他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抱歉,一时忘记太子妃是孔帅之女,自幼长在边关,自然和京城内的那些大家闺秀不同。” 孔黎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我……的确那个性子粗了一些,不似……” 她还没有说完,萧岩齐说道:“太子妃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是,京城内的小姐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过无趣。太子妃自边关远来,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吗?” 孔黎儿噎了一下,她哪知道什么边关,什么见闻,她又没有来过这个时空。 但萧岩齐笑眯眯的看着她,她要不说,反而惹人怀疑。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些有什么意思,我之前看过一些游记,上面有许多有意思的事儿,之前呢,有一个君主,听说在大陆之外,还有其它的国家,就派人出去寻找,一连去了好几拨人都没有找到,最终都被斩了首。” 孔黎儿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萧岩齐,他似乎听得还挺认真,没有怀疑的意思,她也就放开了胆子,继续说道:“后来,君主又派人出去找,这个人比较聪明,他想,前面那么多人都死了,自己去了找不到回来也是个死。不如赌一把。” “于是,他问君主要五百童男,五百童女,一起带走,后来飘洋过海,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小岛,就带着那些童男童女安顿了下来,自那以后,他就自成一国,因为偏居一岛,所以也称岛国。” “噢?”萧岩齐笑道:“这事儿倒是有意思得紧,也没有听过。还有呢?” 孔黎儿心里暗笑,别的自己不会,这种段子可是一抓一把,之前看的网站上的那些神段,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于是,她又挑着说了几个,不知不觉就出了宫门,她也是有私心的,说这些把萧岩齐的注意力占住,省得让他问别的,比如出宫干什么呀,太监服哪来的呀,等等。 听到出了宫门,孔黎儿轻出了一口气,微笑道:“多谢安王殿下,就此别过吧。” 安王挑帘看了看,“这里距离孔府还远着,出了宫门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到人多的地方,不如本王再送太子妃一段,就算是做为你讲的那些好玩事情的报答。” 孔黎儿往外看了看,果然,外面黑乎乎的,也没有什么人来往,的确有些…… 她想了想,便说道:“如此,多谢王爷了,一会儿到了集市上热闹的地方把我放下就好,我自己走回去,顺便买些东西。” “好。”萧岩齐爽快的答应了。 车子在夜色中快速前行,孔黎儿坐在马车里,车内灯光温暖,把她的脸也照得暖暖的,萧岩齐看着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暖意。 他垂下头,看着袖子上绣的图案花样,不由得有些失神。 又走了一阵子,孔黎儿听到外面有声音,她挑帘看了看,已经看到了街市,这个时间街市上还不少的人,叫买叫卖的十分热闹。 她来了兴致,在宫里呆得久了,太想接接这些地气儿人气儿了。 “王爷,前面,就在前面那个路口把,把我放下就好。多谢王爷。”孔黎儿兴冲冲的说道。 萧岩齐回过神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对车夫吩咐了一声。 第二百二十一章 车夫把马停下,孔黎儿对萧岩齐拱了拱手,道了谢下了车。 萧岩锐微微欠身,笑道:“太子妃,多保重。” 孔黎儿点了点头,转身向着人群走去,萧岩锐放下车帘,对车夫说道:“走。” 孔黎儿上了街市,觉得这几天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还是民间好啊,那个冷冰冰的皇宫,到处都充满着算计,有什么好的。 她摸了摸荷包,里面有不少钱,但不知道这里是怎么个算钱法,看到前面有个包子铺,刚出锅的小笼包冒着腾腾的热气,看上去十分诱人。 她快步走了过去,店小二立即笑着说道:“哟,您来点儿包子,刚出锅的,香着呢。” 孔黎儿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来,递过去说道:“够吗?” 店小二一见银子,眼睛亮了亮,“您来多少?” “嗯……两个吧。”孔黎儿本来想问这么多银子够买多少,但又觉得自己一问这话,好像白痴一样,万一再被人骗了呢。 店小二苦笑了一下,“客官,您买两个,这银子太多了,有铜钱吗?” 太多?孔黎儿心里暗笑,这里的东西真是便宜啊,她翻了一会儿,没有铜钱,便挑了一块最小的银子,“就这些吧,够买多少给我多少。” “得咧,”店小二立即接过银子,笑眯眯的说道:“您等着,小的给您装去。” 孔黎儿站在原地等,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萧岩锐和幕峰到底去哪里了,她猜着这两个人应该是去了青楼妓院一类的地方,那种地方一般在哪儿扎堆,她还得好好问问。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拿着包子出来,孔黎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我去…… 足足两大氏包的包子,店小二交给了孔黎儿,她抱着包子,又想哭又想笑,一路往前走,看到街口有几个乞丐,便分了一包给他们,几个乞丐一哄而上,狼吞虎咽。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拿出两个包子自己留着,其它的都给了他们。 她转念一想,这些乞丐整天走街过巷,一定哪里都熟悉,便问道:“几位,请问这城里的花街柳巷在何处啊。” 她问得比较隐讳,几个乞丐先是一怔,随即咧嘴笑了,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乞丐抹了抹嘴,站起来说道:“我知道,就从这往前走,过三个街口,然后就看到一个丁字路口,再往南拐,顺着找就能找到了。” 他说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孔黎儿微微点头,心里对这个男人其实并无好感。 孔黎儿善良,但是并不是滥好心,她可怜老人孩子,以前在路上遇到年老的拾荒者都会伸手相助,无论多少,是她的一份心意,可是她觉得,这种年青力的乞丐并不值得同情,又不是残疾人,有双手双脚,又不是傻子,有什么不能干的,非要不劳而获当乞丐。 就像眼前这个男人,哪怕是去当个学徒,码头短工也能养活自己,就算没有工钱,至少有饭吃,不用乞讨,可他偏不。 特别是听到“花街柳巷”的时候,眼睛还冒着光,对那地方张嘴就来,此人心性可想而知,更别说刚才他仗着年青力壮,抢了不少包子。 孔黎儿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向前走去。 过了两个街口,这边的人似乎少了,光线也有些暗,孔黎儿莫名有些不安。 忽然,感觉到身后似有恶风不善,她没有回头,矮下身子一躲,一个人挥着棒子栽了过去,她立即伸手,把随身带着的匕首拿了出来。 前面拿椴子的人立即回过身来,眼睛盯着孔黎儿。 孔黎儿一见他,不由得冷笑,“是你?” 正是刚才那个乞丐。 乞丐擦了擦嘴,“没错,是我。废话不多说,把你身上的银子交出来吧。” 孔黎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荷包,“没错,钱是有,但是……为什么要给你?” 乞丐上下打量着孔黎儿,笑得阴诡,“你说你,一个被阉了的太监,明明什么都没有了,还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找了姑娘也没法寻乐子,倒不如成全了我,那地方……啧啧,姑娘们的身子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软,不过呢,你是永远体会不到喽。” 孔黎儿气得发笑,看着他说道:“就凭你?” 乞丐冷哼了一声,得意的说道:“当然不是只凭我自己。还有我这几个弟兄呢。” 他说罢,打了一声呼哨,从暗处走出几个人来,手里都拿着家伙,个个都是乞丐,还挺眼熟,应该就是刚刚见过面的那些。 孔黎儿暗骂,真是好人不能当,哪里都有败类。 跟这些人多说也是白搭,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淡淡说:“行吧,既然是这样,我就当刚才的包子都是喂了狗了,看来古人有句话说对了。” 乞丐一愣,“什么话?” 孔黎儿笑了笑,“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听说过吧?” 乞丐一咬牙,眼中闪过阴冷的光,“好啊,你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耍横,我告诉你,本来还想着只要财,不要命,既然你这么不开脸儿,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上,杀了她!” 他一声令下,其它的乞丐都往上靠,渐渐把孔黎儿围在中间。 孔黎儿倒也不怕,这些人应该没有什么太高的武艺,自己虽然也不怎么样,但好歹这么长时间,偷学也学了几手,何况手里还有利器。 这乌铁匕首可是萧岩锐给她的,削铁如泥,多数的兵器不在话下。 几个乞丐一拥而上,孔黎儿手脚并用,这些人既然想让她死,她也不客气,手里的匕首也挥舞开来,几个人手里的木棒什么的被削了个乱七八糟。 “哈,”为首的乞丐说道:“这小子还有些本事,别慌,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斗不过我们的。” 他说罢,一挥手,几个人再次一冲,孔黎儿正打得来劲,忽然听到一声喝,“闪开!” 她一回头,看到那个为首的乞丐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意,握着的手猛然一张,有什么东西“呼”一下子扑面而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意了。 孔黎儿闻到一股子甜香,察觉到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微微一晃,感觉面前的人有些发花,看了看四周,其它的东西也开始有些花,她想扶着点什么东西,但是…… 乞丐的笑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狰狞,孔黎儿想挥匕首刺过去,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哟,这小子还真挺横啊,都这样了,还不倒呢,咱们一起来数数啊,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孔黎儿听到那些乞丐拍着手喊,“一!” “二!” “三!” 她心里暗骂,长剑剑客呢,这时候了还不出来,等什么呢?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轰鸣着,摇晃着,孔黎儿最终支撑不住,倒地晕了过去。 “哟,终于晕了!”乞丐大笑了一声,迈步上前,俯身仔细看着孔黎儿。 “啧啧,”他眼角泛笑,“这宫里的风水就是不一样啊,连一个太监的肉皮儿都这么粉嫩。”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摸。 其它的乞丐都围着哈哈笑,等着看热闹。 忽然,他们笑着笑着,那个乞丐伸手就要碰到孔黎儿的时候,一道冷风突然扑来,光芒一闪,他们下意识的一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不由得吓得大失色。 刚才还指挥着他们的头儿,现在一声不吭的趴在地上,脖子那儿冒出大团大团的血花来,一颗人头骨碌到一边,那双眼睛还在睁着老大,甚至嘴角还挂着那一丝笑。 现在看起来特别的诡异。 “啊……”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 短暂的沉寂之后,众人疯了一样的叫起来,转身就要跑。 可是,还没有跑出几步远,就听到“哧哧”一阵微响,身上一凉并一痛,他们的力气像是瞬间开始流走。 他们低头去看,看到自己的胸口、肚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破了洞,那些洞正在不停的往外冒血,他们的命,也随着这些血,一点一点的流失。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最后都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死了。 这些人陆续倒下去,一个黑衣人出现,走到孔黎儿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把她扶起来,扛在肩膀上。 他看了看四周无人,脚尖点地,三晃两晃,消失在夜色里。 孔黎儿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沉长的梦,像是在骑马,有些颠,她感觉头有些沉,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得厉害。 恍惚中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隐约还有兵器的轻微碰撞声,似乎过了很久,出现一片光亮。 黑衣人跃过一道府门,从后门进了院中,廊下挂着灯笼,台阶上站定一人,一身月白色锦袍,容貌俊雅。 黑衣人俯身道:“主子。” 那人点了点头,“人带了?怎么回事。” 黑衣人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人的眸子猛然一缩,迸出两道寒光,“人呢?” 黑衣人说道:“杀了。” 那人的脸色才微微和缓了一些,淡淡点头说道:“嗯,这样最好。这种人……就不配留在世上。” 黑衣人不敢多说,只垂首站在那里。 那人看了一眼孔黎儿,“把人带进去。” “是。” 现在的红月阁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火辉煌中,姑娘们站在门外,巧笑如花,门前欢声笑语一片。 不过,像如姑娘那样的头牌是不用这样到门外来拉客的,她们是如月阁的摇钱树,每天找她们的客人排着队,排都排不上号,怎么还用得着去拉客。 如姑娘已经连续三天被一个姓周的公子包了,这位姓周的公子也是好耐性,之前一边来了好多时日,连如姑娘的边儿都没有沾上,谁都知道,这地方儿没有银子,不扔个万八千两的,根本近不了姑娘的身儿,能陪你喝喝花酒,唱个曲儿就不错了。 这姓周的公子铁了心要得到如姑娘,银子跟流水一样,那阵势,惹得老鸨都暗地里叫他“小财神爷”。 这不,抻了这么些时日,前天终于不再抻着了,老鸨也怕再抻把这位小财神爷给抻跑了。 幕峰早早的来了一趟,花了几十两银子,叫了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公子哥儿,在这里吃了一桌花席,半天的功夫就把这里的情况摸了个遍,随后他假意说回府里一趟有点儿事,直接奔了宫里。 萧岩锐听到他来了,立马跟着报信人出了宫,在宫门口和他汇合。 两人换了便装,一路到了如月阁。 如月阁的姑娘一见幕峰和萧岩锐,眼睛瞬间亮了,都知道幕峰出手大方,可他身边这位没有见过,虽说没见过,但是这气度这样貌都不凡,再说,能跟幕峰一起来,那能错得了吗? 幕峰笑着打了赏,把孔黎儿给他的那些香水拿了两瓶出来,赏了两个比较红的的姑娘,两姑娘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呢,只觉得一股奇香。 幕峰抓住两个姑娘的雪白手腕,每人在手腕上点了点,香气顿时弥漫,那香味儿,虽然不浓,但很快盖过了其它的香粉,这么一比较,其它的香粉儿香都显得俗了。 货比货得扔,再对不过。 姑娘们立即炸了,都问这是什么好东西,幕峰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都给小爷听好了,这叫香水,是正经八百的新鲜货,独此一家有。你们想要啊,就找本小爷。这东西,别看香味不浓,但是特别好闻,而且保持的时间长,更新鲜的是,一会儿一个味儿,分前调中调和后调。你们哪,好好见识吧。” 姑娘们半信半疑,但闻着真是这么回事儿,纷纷动起了心思,这要是用在身上,客人们闻了还不疯了? 幕峰把姑娘们弄得团团转,然后稍一打听就知道如姑娘在哪个房间,他和太子互相对视一眼,就挑了如姑娘对门的那个房间。 二人一起上了楼,一进房间,萧岩锐就问道:“你那个香水,哪儿来的?” 幕峰心里正痛快着,总算是帮孔黎儿做了点事儿,只要把青楼的门打开,不愁这些姑娘不买。 太子一问,他想都没有想,下意识的说道:“是太子妃给我的呀。” 第二百二十三章 萧岩锐其实早猜到,这东西八成是孔黎儿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幕峰能把这东西的好处说得那么详细,那么生动,让那些姑娘那么疯狂。 他不禁有些不痛快,幕峰什么时候对孔黎儿的事情这么上心的? 而且,他隐约间觉得,孔黎儿弄的这些东西,都很稀奇,很新鲜,明显也很受欢迎,可这背后……他感觉孔黎儿像是有计划,有目标的一点一点在实施。 她不辞辛苦,经常忙到很晚,甚至去那座宅子里去亲手挖脏乎乎的泥。 这些事都在他的脑海里。 她到底为了什么?为了名吗?不应该,她已经是太子妃,天下还有什么名儿能比这个金贵?为了钱吗? 可是,她缺钱吗? 萧岩锐一时还真想不透。 幕峰说了,见萧岩锐半天没有说话,心头微微一跳,笑着说道:“我身上挂着许多的香囊吗不是,太子妃来看我母亲,说什么大老爷们挂香囊也不嫌人笑话,后来她给了我母亲一些香水,我就……偷着拿了点儿。听我母亲说什么前调中调的,我觉得好奇,试了试还真是。这不是,今儿有机会在这儿卖弄一下嘛。” 萧岩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正在这时,老鸨进来说道:“哟,郡王爷,您可真会挑屋子,这儿啊,风水最好了。” 幕峰笑着给了她点赏,从袖子里摸了一盒口脂,那也是孔黎儿给他的,他微微转身,避开萧岩锐的目光,“给你。” 老鸨笑着接过,打开一瞧,不禁眉开眼笑,“哟,这颜色可真漂亮,这是什么?胭脂吗?” 幕峰摆手笑了笑,“当然不是,这个呀,是在嘴唇上用的,你回去试试。” “嘴唇?”老鸨一乐,“那不是口脂喽。” 幕峰把嘴一撇,“一试便知。咱先说好,用完了再来找小爷,那可得付银子。” 老鸨笑了几声,把东西收好,问道:“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啊,头一回来吧?” 萧岩锐点了点头,老鸨凑过去,手里的帕子一甩,就要往萧岩锐的肩膀上搭,幕峰眼疾手快,急忙过去,不动声色的拉住锦帕,“您呐,给我们来几个拿手菜,再来一壶酒,然后呢,叫个姑娘来,到时候爷多给银子。” 老鸨一听自然高兴,扭着腰出去了。 萧岩锐淡淡说:“你偷姑母的东西还真不少。” “……”幕峰笑了几声,“唉,你也知道,我嘛,就爱哄着姑娘玩,她那东西新鲜,不偷她的偷谁的?那些胭脂铺子里的,不新鲜也不吸引人不是?” 没多一会儿的功夫,酒席摆下,姑娘也来了,陪着喝了几杯,随后走到萧岩锐的身边,笑吟吟的就要往萧岩锐的腿上坐,一转身,还没有坐上,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幕峰一见,不由得叫道:“嘿,你怎么把人给弄晕了?” 萧岩锐甩了甩袖子,“碍事。” “……”幕峰无奈的笑笑,“得得,您厉害,您说了算。” 他说着,把人搬到一边放下,走到门前,往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人该来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嗯,一会儿人到了,就按计划行事。” “行。”幕峰的话音刚一落,就听到楼梯上脚步一声,随后听到有人叫了一声,“邹公子到。” 萧岩锐听到这一声,握着酒杯的手指一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幕峰挑了挑眉,倒了杯酒开门走出去,一抬头正好看到来人。 “哟,邹兄。”幕峰笑着叫道。 来人一见是他,也眉开眼笑,“哟,幕郡王,这阵子可少见,怎么着,过来喝几杯?” 幕峰一举杯中酒,“好啊,走。” 两个人一起走到隔壁的房间,吩咐一声摆了席,又叫了两个姑娘。 人还没有到,幕峰微笑道:“哎,邹兄,我前些日子不在京城,听说这如月阁来了位如姑娘,人长得特别漂亮,本来想见见,一睹风采,没有想到,接连来了几天,都没有见到。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来人姓邹,名叫邹良,为人傲气,还会几下功夫,平时在京城这些公子哥儿里算是比较有名望的。 听了幕峰的话,邹良点了点头,“我听说了,和你一样,来过几次,都说如姑娘有客,不见。” 幕峰微微摇头,“唉,我还以为我不行,没有想到你也……” 他话没有说完,给邹良满了杯酒,邹良一饮而尽。 按照身份来说邹良等人的地位是比不上幕峰的,幕峰是郡王,母亲又是长公主,属于正宗的皇亲,邹良他们再有名望,也只是公子哥,属于官二代,和人家没法比。 但幕峰这个人没有架子,性子也不错,为人仗义,而且她的年纪不如邹良等人大,这么一来,混着混着,熟了之后倒没有那么多小节,众人也很喜欢和他一起。 正说着,两个姑娘进来了,声音清脆,笑声如银铃,其中有一个还是刚才拿过幕峰香水的,这会儿对幕峰更是殷勤得不得了。 酒下去了两壶,都有了一些醉意。 说来说去,又说到如姑娘身上,幕峰问道:“每天都说有客有客,到底有的什么客?是什么身份贵重的大人物,这么牛气?” 邹良也说道:“对呀,是什么人?” 收了幕峰香水的姑娘叫玉儿,听这话不由得扑哧一笑,话里也多少带着些酸味儿。 “你们呐,就是吃不着的就觉得好,如姑娘,如姑娘,她接的那些客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大人物,还不是我们一样。再说,我觉得呀,她这两天接的客还不如您二位呢。” “噢?”幕峰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人?” 玉儿轻笑了一声,“说起来你们也都认识呢,就是周公子。” 邹良一愣,“什么周公子,哪个周公子?” 玉儿想了想,“噢,好像是叫周恒,周公子,我们妈妈都叫他小财神爷呢。” 幕峰眯了眯眼睛,对邹良说道:“莫不是……户部尚书家的周恒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听到“周恒”这个名字,邹良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幕峰眯了眼睛,把他的脸色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笑,表面上却假装没有看到。 玉儿更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继续说道:“对呀,户部尚书嘛,那可是朝廷的钱袋子呢。” 幕峰没有说话,邹良冷哼了一声说道:“哼,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不假,可是这钱袋子可不是他们周家的。” 玉儿杏眼笑得弯弯,“邹公子有所不知,这周公子呀都巴巴看着如姑娘好久了,这银子呀,扔得不计其数,眼睛都不眨,前三天妈妈才让他进了如姑娘的屋,一进去就……” 玉儿拿着小扇子挡住嘴,“扑哧”笑了一声,“就没有出来过。” 邹良把眼睛一瞪,“你是说,如姑娘一直接客接客,实际上接是周恒?” 玉儿点了点头,“对呀。这会儿怕是还腻着呢。” 邹良“啪”把桌子一拍,怒声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人物,闹了半天是周恒那块货,亏你们还跟小爷说有客有客,他算个什么他妈什么客!” 玉儿一见邹良恼了,脸上的笑顿时不见,小脸吓得苍白,有些无措的看着幕峰。 幕峰摆了摆手,让她别害怕,转头对邹良说道:“算了,邹兄,咱们来得晚,谁让人家捷足先登了呢。” 邹良的脸色十分难看,幕峰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行啊,咱们呐,自比不足,家里管得紧,没钱就不能到这儿来充大爷。” 一个“充大爷”,把邹良的火气又勾了起来,他把酒一饮而尽,把酒杯一推,“他算什么大爷?他的钱哪儿来的,是不是正道还两说呢。” 幕峰急忙说道:“哟,这话可不敢胡说,偷用公银可是不小的罪过。” 邹良其实并没有往那方面想,一听幕峰的话,立即说道:“没错,公银,他小子如果不用公银,哪里来的钱?” 幕峰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的样子,“这……不会吧?” 邹良怒气冲冲的说道:“怎么不会,我看八成是。” 幕峰心中暗笑,同时对萧岩锐也更加佩服,太子殿下看人心,向来奇准,看来这次……邹家和周家都要倒霉喽。 他在这边进行的顺利,继续按照计划进行,而隔壁房间等消息的萧岩锐,却等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萧岩锐正坐在屋子里等,慢慢的事情在心里想一遍,包括这个计划完成之后,要怎么进行下一步,他都算计好了。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笛声,这笛声与其它的声音不同,是他的手下暗卫专用的声音,别的人是听不到了。 他立即站起身来,走到后窗,仔细听了一下,这声音很急促,透出急切的心情,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萧岩锐没有多想,从窗子里跃了出去,顺着声音而走。 来到后街,暗处出现一人,萧岩锐一见此人,心头就是一跳。 来人正是长剑剑客,一直跟着孔黎儿的。 萧岩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子妃呢?” 长剑剑客一脸羞愧,抱着必死的心,上前跪倒说道:“请主子责罚。”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到底怎么回事,说。” 长剑剑客说道:“您走之后,太子妃就换了衣服要出宫,走至宫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属下一直暗中跟随,想着出了宫门再说,不想,刚一出宫门,就有几个刺客把属下拦住,属下解决了刺客继续追赶,但此时马车中并没有了太子妃。属下四处寻找,在长明街附近发现血迹,像是被人处理过,没有处理干净。属下不敢耽误,急忙来禀告主子。” 萧岩锐的心狂跳,马车,刺客,失踪,血迹……这些都像锋利的针尖刺着他的心,让他疼得摒住呼吸。 但他没有片刻的停留,直奔长明街,一边走一边说道:“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到长明街见我。” “是。” 长剑剑客看着萧岩锐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暗自惊讶,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焦急,这么多年的风浪,太子殿下早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的情绪起波澜,上次吴府被灭门的事情发生,太子殿下沉默独立,但也未见如此急色。 他若有所思,看来,太子妃…… 萧岩锐来到长明街,很快找到那片血迹,他仔细看了看,这四周有打斗过的痕迹,而且…… 他微微拧眉,正在这时,周围出现几个黑衣人,众人轻步上前,“主子。” 萧岩锐没有说话,指了指眼前,“可以看出这里的情况吗?” 其中一人看了片刻,说道:“至少有不下五人在此打斗过,另外……好像最后还来了一个人,并且,使用了暗器。” “没错,是暗器。”另一个人说道:“因为是暗器,所以人没有立刻死,开始向四周逃窜,最后倒地身亡。” 萧岩锐点了点头,和他预想的一样,“传令下去,全城搜索,务必找到一人。” 孔黎儿觉得自己像是飘浮在水里,忽冷忽热,很累,她想睁眼,但是却没有力气。 恍惚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由远及近,有些飘渺。 孔黎儿开口应了一声,那声音再次问道:“你是孔黎儿吗……” “是。”孔黎儿回答道。 “还记得你的使命吗……” “……”孔黎儿有些迷茫,使命?她的使命是什么?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谁也没有告诉过她要有什么使命啊。 “难道你不记得了吗……”那个声音追问道。 “我……”孔黎儿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像是被无数细针刺入一般,她痛苦的皱眉,试图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 “孔黎儿……”那个声音在叫,在喊。 她再次陷入昏迷中。 她坐在一间空屋子里,一个奇怪的图案中,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黑衣道疱,一个月白锦袍。 “如何?”白衣锦袍问道。 “情况有些异常。”黑衣道袍表情疑惑,三角眼中透出两道寒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月白锦袍面无表情,月光从窗子里流泄进来,照着他清冷的眼神。 “怎么说?”他问。 “暂时说不好,”黑衣道袍回答道:“不过——担心的事情暂时不会发生。” 月白锦袍微眯了眼睛,“这么说来,倒是可以暂缓一些事了。” 黑衣道袍点头说道:“正是。” “嗯,”月白锦袍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出了房间。 仿佛过了很久,孔黎儿才醒了过来,她感觉头有些疼,还没有睁开眼睛,就伸手按住了头。 “嘶……”她抽了一口气。 “呀,您醒了?”还没睁眼,就听到一个声音脆生生的问道。 孔黎儿睁开眼,恍恍惚惚中看到布置华丽的房间,屋子里暖洋洋的,还有淡淡的香气,眼前的人影晃动慢慢清晰。 一个二十来岁的丫环,穿着淡粉色的衣裙,梳着双丫,看上去清纯可爱。 “你是……”孔黎儿想要坐起来,她可记得,自己是和几个乞丐在打斗,后来那乞丐扔了一把迷药,把她给迷晕了。 “你晕倒了,被我们主子所救,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小丫环说道。 孔黎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谢你。你家主子是……”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身下的被子,还有飘荡的床幔,不用看别的,只看这些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那小丫环笑了笑,露出两个漂亮的酒窝,“我呀……保密。您先喝了药,我去请主子。” 说罢,她把一个温着的药碗拿过来,里面的药温度正好,孔黎儿闻了闻,也就是一些醒神补气的药,没有什么异常,所以,她也没有拒绝,端碗喝了下去。 小丫环见她喝了,很高兴,把碗接过放好,说道:“您先休息一下,我去请主子。” 孔黎儿哪还休息得了,见小丫环出去,她跳下床活动了一下,除了头还有些不太清楚之外,别的倒也没有什么,一转头,看到乌铁匕首放在桌子上,没丢。 她很高兴,把匕首拿过来重新带在身上,在屋子里小范围的活动,没有随意看,更没有随意动,这主人肯定非富即贵,也不知道那几个乞丐最后怎么样了,像那种人,一定要好好整治才行,不然的话,迟早会酿成大祸,这还是天子脚下呢。 她正想着,听到有脚步声,一回头,看到有人转过屏风,声音清雅道:“太子妃醒了?” 孔黎儿一愣,抬眼仔细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安王爷?” 萧岩齐笑了笑,走上前来,“太子妃感觉如何?大夫还在,不如让他过来看看。” 孔黎儿摆手说道:“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事儿的,就是大意了,让那乞丐得了手,迷药而已。” 萧岩齐的笑意微凉,“那几个乞丐,也确实该好好整治一下了。本王盯他们很久了。” “噢?”孔黎儿不禁有些诧异,“王爷知道他们?” 萧岩齐沉吟了一下说道:“按说这是京兆司的职责范围之事,并非本王负责,只是,前不久遇到有人被乞丐强行乞讨,便一直放在心上,让府中的下人小心留意,这才发现那几个乞丐岂根本不是行乞,而是直接抢。这才知会了京兆司,京兆司趁他们作案之时再行抓铺,不想,竟然是太子妃。” 他心有余悸的说道:“本王发现太子之时,您在距离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处晕倒,本王很好奇,按说中药晕倒,那几个乞丐也不该让你走那么远,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孔黎儿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坚持了一会儿,也没多久,就晕倒了。其它的……” 她有些无奈。 萧岩齐脸上的笑意荡出温暖,“既然如此,就不要多想了,现在安全就好。” 孔黎儿点头,“多谢王爷救命之恩,那几个乞丐会被判什么罪行?” 萧岩齐淡淡说道:“无论什么,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孔黎儿好奇道。 “他们……已经死了。”萧岩齐回答道。 孔黎儿一呆,半天没有回过神,“这……这么快?京兆司的办事效率……” 她不禁在心里嘀咕,不是说古代斩人还得什么各种上报,最后还要秋后才能处决吗?这次怎么这么快,一晚上还没有过完呢,就死了? 萧岩齐说道:“不是京兆司,有人与京兆司同时赶到,应该说是快了一步,京兆司的人看到有人影一晃,但过去之后……他们已经被人斩杀。” 我的个天。孔黎儿在心里惊叹,这种身手和速度,难道是……萧岩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长剑剑客? 不,不对,如果是长剑剑客的话,他不会把自己留下,应该把自己带走才对。 不对,等等。如果是长剑剑客的话,他应该在自己出危险的时候就及早出手,而不是等到自己被迷晕之后。 这些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昨天晚上长剑剑客并不在自己身边,至少出事的时候没有在。 那他……去哪里了? 孔黎儿的心里不禁有些慌乱,她知道,长剑剑客是萧岩锐的人,为命是从,从不敢有一分的违背,不论有什么事,在什么情况下,都会以命令和任务为先。 是什么情况,让他不顾萧岩锐的命令而离开自己的身边?难道说…… 她忍不住心头一跳,除了萧岩锐自身有危险,他跑过去救了,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想到这里,她急忙拱手说道:“多谢王爷仗义相救,我还有些事情,突然想起来,得先走了。” “现在?”萧岩齐一愣,“可是现在夜已深……” “没事,”孔黎儿一摆手,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夜深人才好办事。王爷,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萧岩齐拦住她说道:“太子妃就这么走,怕是不太合适。” 孔黎儿一怔,“王爷……什么意思?” 萧岩齐对那个小丫环说道:“去找一套男装来。” “是。”小丫环很快把衣服准备好拿了来,萧岩齐指着衣服说:“太子妃还是换上衣服比较稳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孔黎儿看到那套衣服,才明白了萧岩齐的意思。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谢。” 现在身上的太监服,出宫还行,出来以后还真是不太合适,太扎眼了。 萧岩齐到外面等,孔黎儿快速换了衣服,走出门口再次谢过萧岩齐。 萧岩齐对她说道:“太子妃,不知你……要哪里,是否需要本王陪你去,或者派些人手给你?” 孔黎儿倒是想,她对京城不太熟,自己又身单力孤,这两下武术也实在是拿不出手,可是……她又转念想到,萧岩锐是一个国太子,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这可不是小事,还是谨慎为好。 她微笑道:“不用了,多谢王爷,不过是些许小事,我自己可以。再会。” 她说罢,不再多作停留,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萧岩齐也没有勉强,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半晌,他打了一个手势,暗中出现一个黑衣人,“王爷。” 萧岩齐静静说道:“暗中保护太子妃,直到她平安到达目的地为止。” “是。” 孔黎儿出了安王府,左右看了看,路上很黑,要想去什么青楼,还真不知道具体在哪。 她快速思索了一下,转身向着孔府的方向跑去。 孔府的大门早关了,她气喘吁吁的跑过去敲门,里面很快有脚步声,有人提着灯笼过来,“谁呀?” “是本宫,孔黎儿,快开门。”孔黎儿在外面叫道。 里面的人一愣,随后脚步急促响起,飞快的开了门,“我的天呐,太子妃……您怎么……” 老家人一边说一边看,面前站着个英俊小生,孔黎儿没有心思笑,把头上的帽子摘了,“是本宫,穿的男装。” 她说罢,快步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问道:“林肖白呢?” 老家人还没有说话,就听有个声音说道:“我在这儿。太子妃,发生了什么事?” 孔黎儿回身看到林肖白站在不远处,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跟我出去一趟,有点儿急事,路上说。” 林肖白点了点头,两个人转身往府外走,一边走孔黎儿一边把事情给他大概说了。 林肖白的眉头越皱越紧,“您的意思是,怀疑太子殿下有危险?” 孔黎儿点头说道:“应该是吧……不然,为什么呢?那个人一直在暗中,虽然本宫没有看见到,但是他一直在。” 林肖白没有反驳她,他看得出,孔黎儿是真心着急,现在说什么她也很难听进去,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她的意思做。 孔黎儿问道:“青楼,最大的,好像叫什么如月阁的,在哪儿?” 林肖白抬手一指,“在那个方向。” “带路,走。” 孔黎儿二话不说,没有片刻的迟疑,林肖白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跟了上去。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如月阁的附近,那里一片灯火辉煌,不过,让孔黎儿震惊的是,现在的如月阁完全和平时不同,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反而是一片死寂。 门前站着两队人,腰间挎着腰刀,手中举着火把,面色沉肃,那些姑娘都站在那里,苍白着脸不敢动,还有几个男人,应该是来这里玩的,也站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事? 孔黎儿的心里更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站在暗中看着,很快,听到一阵喧哗声,里面有人走了出来,前后共有十几个人,中间的几个人还抬着一个担架,上面的那个人满身是血,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抬着走的时候,血还滴落下来,滴了一地。 后面的士兵大声说道:“都看好了,一个人也不准出去。”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走了出来,大约四十多岁,留着胡子,一脸的愁容。 他刚往下走了几步,一个女人走了上来,“大人,大人,您瞧瞧,这要是弄成这样,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男人摆手说道:“行了,这时候就别想着你的生意了,这是多大的窟窿你知道吗?好不好就要捅到天上去。” 孔黎儿看着那个女人,应该是这里的老鸨,至于那个男的,这里好像有个什么官儿……噢,对,叫京兆司,相当于京城的父母官。 京城的父母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其它的地方父母官,特别是天高皇帝远的那种,简直就能当成土皇帝,说一不二,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可到了京城不完全不一样了,在这天子脚下,京官随处可见,出门骑马撒个欢儿都能碰上过三四品的官儿,连那些官员府里的管家,没品胜有品。 这京兆司就成了受气包儿,想说谁都不敢,更别说抓人了。 林肖白在一旁说道:“这是京兆司新上任的,姓胡。” 孔黎儿点了点头,正考虑要不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忽然听到里面又一阵声响,有人闯了出来。 “胡大人,留步!” 一听这个声音,孔黎儿瞬间睁大了眼睛,幕峰一边叫着,一边从里面走出来,满脸急切。 胡大人一转头是幕峰在说话,不敢怠慢,急忙挤出一个笑脸,迎上去说道:“郡王爷。有什么吩咐?” 幕峰说道:“这……今天的事儿,真是……有什么需要本郡王的,胡大人只管说话。” 胡大人感激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多谢郡王,下官……唉,先看看情势再说吧。” 孔黎儿看到幕峰出现,再也不能淡定了,急忙大步上前去,有衙役刚要过来赶她,她急忙对着幕峰拱了拱手,“郡王爷,在下到了,您有什么吩咐,请说。” 幕峰心里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找过人过来,正想要否认,忽然觉得人有些面熟,仔细一瞧,嘿。 他清了清嗓子,“啊,你等着,本郡王过去跟你说。” 他说罢,分过众人下了台阶,快步走到孔黎儿身边。 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太子妃……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怎么了这是,还找到这里来了?” 孔黎儿没有时间和他多解释,急忙问:“太子殿下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孔黎儿问幕峰,“太子殿下呢?” 幕峰把眉头一皱,“不知道啊。” 孔黎儿一听,心头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会不积善成德?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他说出宫是来找你。” 幕峰点头,安慰她说道:“你先别急,听我说,没错,我们俩是一起来的这里,为的是……为的是那个周府和邹府的事儿,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呢去找邹良,按照太子殿下教我的慢慢说,我这边事成了,我去找他,结果,发现我们的房间里没有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找了找,他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所以……” 孔黎儿心中更急,综合所有的情况来看,萧岩锐八成是出事了。 林肖白扫了一眼那边的尸首,“郡王爷,那人是谁?” 幕峰低声说道:“是邹家的公子,邹良。” 林肖白又问道:“被谁所害?” 幕峰的嘴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周恒,户部尚书的公子。” 林肖白微眯了眼睛,“那周恒呢?” “跑了。”幕峰说道:“不过……他肯定跑不远,放心。” 孔黎儿现在满心都是萧岩锐,本来并没有往心里去,听到林肖白问死的人是谁,幕峰一说名字,她微怔了一下。 “你说,那人姓什么?”她问。 “姓邹,邹良。”幕峰回答道。 孔黎儿忽然想起,在上书房的时候,有个老头儿就萧岩锐驱散东宫中的宫人的事揪住不放,他自称是什么大学士,叫邹成。 她问幕峰,“邹良和邹成,有什么关系吗?” 幕峰点头说道:“当然,邹成是邹良的祖父,是邹家的长子长孙,也是这一代唯一的苗,邹良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只他一个男的。” 孔黎儿微微抽了一口气,她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当下最要紧的事还是找到萧岩锐。 她点了点头,对幕峰说道:“既然你有事在身,就先处理这边的事,我去找。” 幕峰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孔黎儿已经转身就走,林肖白也跟上前去。 两个人刚走到街口,忽然前面闪现两个人影,孔黎儿猛然停住脚步,张嘴还没有问出来,对面的人像一阵风就到了她的面前。 “你去哪儿了?”萧岩锐沉脸问道,眼中却闪过焦急之色,他快速的打量了孔黎儿几眼,发现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孔黎儿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去哪儿了?莫名其妙玩失踪。” 萧岩锐的眸子一缩,“失踪?谁失踪了,是你失踪了好不好?从宫里出来不久,你就失去了踪迹,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得到消息,放过这边计划好的事情去找你。”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的长剑剑客,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失去踪迹?” 长剑剑客走过来,对孔黎儿行了礼,把一出宫门就遭遇刺客的事情说了一遍。 孔黎儿愣了一会儿,把事情前后想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原来……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啊,是这样啊,我也不知道,当时在马车里,没有听到什么刺客啊。” “你上的是谁的马车,”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但又不能说谎,只好说道:“是……安王。” “安王?”萧岩锐的脸色果然不好看。 孔黎儿说道:“我以为那是你们的马车,外表……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也没有多想,就闯了上去,后来才发现不是,后来安王说,他也是要出宫去的,所以……我也就搭搭顺风车。” “后来呢?”萧岩锐冷声说道:“把事情的始末讲清楚。” 孔黎儿运了一口气,这个态度……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过,这事儿好像是她有些理亏…… 正想要说,听到胡大人带着京兆司的那些衙役正要离开,只留下一小队收尾,他此刻正在和幕峰道别。 萧岩锐把孔黎儿拉到一边的暗处躲起来,孔黎儿看着胡大人带着一班衙役,还有那具尸首离开,她不禁想起安王曾经说过,当时自己和乞丐打斗的时候,京兆司也出动人马了。 今天晚上,可真够京兆司累的。 等他们过去,萧岩锐对长剑剑客说道:“你去请郡王过来。” “是。”长剑剑客去了,萧岩锐又对林肖白说道:“你也回府吧。” 林肖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孔黎儿,转身离去。 孔黎儿心里暗叫,哎……你是谁的人啊? 只剩下萧岩锐和孔黎儿,她莫名就有些紧张。 她靠着墙,萧岩锐伸手臂撑住墙,她心头一跳……不会吧,要壁咚我? 萧岩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声,“以后不准私自偷跑,否则的话……” 孔黎儿心里有些委屈,如果他答应自己一起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现在倒好,倒都成了自己的不是,亏自己刚才还那么担心她。 越想越觉得难受,抽了抽鼻子说道:“我又不是成心想惹事儿,就是在宫里久了,觉得无趣,每天都挺累的,正好遇见就想跟你一起出来嘛,你又带我,我只能自己偷偷跟上,谁知道你们的马车跑得那么快,我又不熟悉,就上错了马车。” 她嘀嘀咕咕的,越说越觉得这一夜艰难,忍不住撒开了说,“我也不想啊,买个包子都能买出事儿来,几个乞丐还想着欺负我,要抢我的钱,好几个想打我一个,最后还用迷药迷晕我……” 她自顾说着,没有发现萧岩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越来越冷,他想起长明街的那个地方,还有那些血迹,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眼前的人抽着鼻子,委委屈屈的说着,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猫,刚刚找到家,有点儿脏,有点可怜,更多的是让人心疼。 萧岩锐心里生出丝丝缕缕的疼痛,像细韧的丝,一圈一圈的缠住,他忍不住,拥她入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孔黎儿还正说着,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鼻子里全是萧岩锐身上清冽的香气。 呃……什么情况? 她回过神挣了挣,萧岩锐没有强行抱着她,轻轻松开她说道:“后来呢?这衣服哪来的?” 孔黎儿张了张嘴,怎么这人……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还有心情问自己后来?他刚才做的就跟没有做过一样? 这种不能任由自己掌控的感觉,真是不爽。 她闷声说道:“后来晕了,不知道什么情况,再后来醒来是在安王府,这衣服也是安王府的。” 萧岩锐的手指一顿,“安王府?” 孔黎儿把安王告诉过她的那些事,她昏迷了之后发生的那些,又跟萧岩锐说了一遍。 萧岩锐沉思了片刻,一直没有言语。 正在这时,听到有脚步声响,幕峰走了过来,萧岩锐问道:“如何?” 幕峰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孔黎儿,说道:“你没事就好了,刚才太子妃来找我,吓了我一跳。她也急得……” “峰表哥,”孔黎儿打断幕峰的话,“你那边处理好了?” 幕峰点了点头,转眼看了看三个人的打扮,笑了笑说道:“走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我家去,换了衣服,好好谈。” “好。”孔黎儿也不等萧岩锐答应,她自己先应了下来,“帮忙做点宵夜,都快饿死了。” 幕峰一乐,“行,没问题。” 萧岩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三人一起回了长公主府。 幕峰吩咐人拿来了衣服,三人都换了,又让小厨房做了几样可品的小吃。 孔黎儿一碗热面下肚,这才觉得像是活过来了,毕竟是深秋了,夜里凉气让人受不住。 她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微眯了眼睛,问道:“你们俩今天晚上密谋什么呢?” 萧岩锐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暖暖的,他很少见到孔黎儿这么娇憨的样子,像一只慵懒的猫。 幕峰看了孔黎儿一眼,转过头去,看着桌子上的菜,慢慢吃了一口,他嚼的很认真,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 萧岩锐正要说话,孔黎儿又举起手,“哎,别说,让我先猜一下。” 她想了想,说道:“今天死的人叫邹良,是邹成的孙子,也是邹家的独苗,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现在邹家岂不是已经乱套了?” 她转头看着萧岩锐,打量着他说道:“太子殿下这一招厉害啊,不动声色竟然可以摧人心肝。” 萧岩锐轻笑,“噢?怎么说。” “邹成,不就是那天在上书房说你的那个老头儿吗?”孔黎儿问道。 幕峰刚喝了一口酒,一下子又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说道:“什么?邹成说太子殿下?” “没错,”孔黎儿点头说道:“这老头儿真是够烦人,在上书房唠叨个没完,不过,他可能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就种下祸根了吧?” 萧岩锐浅浅笑着,目光微凉。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故意的。” “嗯?什么?”萧岩锐问道。 “东宫的事,你故意闹大,杀太监,逐宫人,所有的,像是一怒之下做的事,可是你……从来都不是冲动的,做事沉稳,心思缜密,走一步看三步,这才是你。可你那天晚上偏偏做了,这也让那些站在反对你阵营里的人,以为把握住了机会,以为是最佳时机,想想,暴戾,不是仁君,这是多么沉重的字眼,别说是太子,只是位于东宫的储君,就算是坐在皇上的君主,也承受不起这样的评价。” 孔黎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历代王朝,走到最后末落时期的时候,大都是因为暴政,以致官逼民反,要知道君如舟,民如水,载舟覆舟只是他们的一念之间,而他们是往左还是往右,全看君主如何作为。而类似邹成,身为大学士,如何不知这样的评价足可以毁掉太子根基,但是他偏偏要这么说。话说回来,后宫里哪个妃嫔那里没有死过太监宫女,他偏偏要夸大其辞,往暴君身上扯,由此,可见其心,歹毒也。” “也就证明,他根本不是太子阵营的人,不但不是,而且还是反对的,所以,这样的人……太子殿下不快点除了他,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孔黎儿说了一堆,说完之后才发现,对面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 萧岩锐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而幕峰则是张大了嘴巴看着她,一脸吃惊的模样。 她不禁一愣,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过敏了?” 幕峰回过神,把酒杯放下,赞叹又吃惊的说道:“我天……太子妃,你……你是怎么……” 他说不下去,直接转头又问萧岩锐,“太子殿下,太子妃说的,是真的吗?当时你只说计划,只说让我那么做,我也一直看邹良不顺眼,也没有多想,总觉得你说的就是对的,这里的弯弯绕,我真没有想明白,我天,这是真的吗?” 萧岩锐点了点头,“不错。邹成和户部不是我的人,邹成我是打算放弃,周家我是打算争取。” 他说罢,轻轻笑了笑,笑意有些意味深长,看着孔黎儿说道:“你能猜到这一点,我并不奇怪,因为你去过上书房,亲眼看到了邹成,但是,我很好奇,关于暴君,关于历代国政,关于……君如舟,民如水,这些东西,是谁教你的?” 孔黎儿一噎,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说的痛快,似乎太忘乎所以了,这会儿……要怎么解释? 她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这个啊,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她本来想说是父亲教的,后来又一转念,不行,孔帅手握兵权,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他们,现在萧岩锐只是太子,需要孔家,可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不能让孔帅莫名其妙的被种下隐患。 “我跟你们说,说书先生可是厉害的人物,别小看这种江湖卖艺的,他们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过,各种奇闻更是数不胜数,我在边关的时候,闲得无聊就易了男装去书场。” 孔黎儿说完,就看到萧岩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二百二十九章 孔黎儿知道,萧岩锐可没有幕峰那么好骗,不过,她反正把话扔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他总不至于去边关查吧? “太子殿下,”她岔开话题问道:“那之后呢?邹府乱了套,周家那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依邹成在上书房的那股子劲儿,恐怕会不依不饶啊,您有什么法子吗?” 萧岩锐看着她,孔黎儿眨巴着眼睛,一脸求知欲特别强的样子。 刚刚她还侃侃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俨然一副女军师的样子,现在又表现一脸懵懂,这前后的反差…… 他点了点头,忍住笑意,“你说得没错,周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杀人这事儿可不像其它的那么容易摆平,而且,邹成也的确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你说得都挺对。” 孔黎儿听他说的最后一句,“说得都挺对”,怎么听都感觉他像是有另有什么深意。 言多必失,她打了一个哈欠,幕峰立即说道:“天不早了,要不早点休息吧,今天晚上你们就在我家凑合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宫。” 孔黎儿刚想点头,她可不想再折腾了,再折腾回去,天肯定都亮了,在宫里没办法睡懒觉啊。 萧岩锐慢悠悠的说道:“我们?” 幕峰一时没反应过来,点头说“对啊”。 孔黎儿却一个激凌,这家伙……想歪了吧? 她立即说道:“不然我去找姑母好了,你们俩在一起。” 幕峰说道:“这个时辰母亲早睡了,再说,府中房间多得是,虽然比不得宫中,多两个人还是可以,也没必要非挤在一起吧。” “那拜托表哥给我找个安静的院子,也不用人伺候,我进去睡一晚就成,”孔黎儿立马接过话,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明天一早见,回宫的时候可记得要带上我。” 萧岩锐点了点头,心里却笑成一团,他越来越发现,逗她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幕峰安排的院子的确很安静,孔黎儿这一晚上也累得够呛,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梦,像有人有轻声叫她的名字,她想答应,却开不了口。 这种感觉持续了几分钟,声音最终慢慢远去,孔黎儿也睁开了眼睛。 那声音很清晰,她抚了抚额头,真是怪了,这是什么梦,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泛起了灰白,不知不觉已经睡了这么久,想再睡个回笼觉,躺了一会儿又睡不着,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萧岩锐起了没有。 她正在想,忽然听到隐约有“咚咚”的响声,仔细听了听,像是从屋子后方传来的。 干嘛呢? 孔黎儿心里好奇,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后窗,轻轻推开一条缝往外看,这才发现,后面隔着一道围墙,围墙里面是那座花园子。 那个花匠正在用锄头翻地,难道会有动静,孔黎儿目光一掠,没看到那一片娇艳的花,上次听幕峰说,那种花叫紫眠花,开得十分好看,现在天还蒙蒙亮着,光线还没有透出来,那片花是浅浅的紫色。 花匠正给它们松土,看得出来,照顾得很用心,难怪幕峰说这花不好成活,好多府里都有花籽,却没有几家种活的,这个花匠倒是本分勤劳,这么早就起来干活了。 孔黎儿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正想着回床上不看了,这时花匠停下手里的锄头,左右看了看。 这个动作,让孔黎儿觉得有些奇怪,她顿时打消了下去的念头。 花匠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屋,过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木桶来,桶口对着那些花根缓缓倒了下去。 孔黎儿本来并没有在意,不过是浇花而已,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可就在此时,一线阳光穿透云层,正好落在一株刚刚浇过的紫眠花上。 她惊异的发现,那花竟然慢慢变了颜色,由淡淡的紫色一点一点变成了深紫,再由深紫,变成了鲜艳的红,妖艳如血。 这是什么情况? 花会变颜色,这并稀奇,好多花都可以,孔黎儿也知道,但是……她总觉得这花的变色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下意识看了一眼正在浇花的花匠,她发现那倾倒的桶里倒出来的东西不是水,而是红色的液体。 孔黎儿一惊,吓得她差点把脚下的凳子踩翻,那是什么?血?用血浇花? 我的天……那么一大桶血,从哪里来的? 花匠耐心的浇完,拎着桶回了小屋,那一片盛开的花还是一片红,孔黎儿第一次觉得红色十分浓烈诡异。 浇完之后花匠又开始松土,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孔黎儿从凳子上下来,转身坐下,心跳得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问道:“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儿?” 孔黎儿急忙抬起头,萧岩锐逆光站在那里,看不清神色。 “怎么了你?”萧岩锐快步走了过来,“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孔黎儿抿了抿了嘴唇,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咋咋呼呼的说了,只怕是不妥。 她左右摇摆,眼前忽然一黑,竟然失去知觉。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禁一愣,太后坐在床边,看到她醒了,满脸心疼的说道:“哎哟,你这个孩子……可算是醒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这样可让哀家怎么过意得去。” 长公主也从一旁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汤,亲手递到孔黎儿唇边,“你让本宫说什么好?真是让人心疼。” 什么情况?她不是在小院里吗?不是和萧岩锐在一起吗?怎么太后和长公主都在这里? 做梦了?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青月上前一步说道:“太子妃,您晕倒了,是长公主把您送回来的,太后也守在您身边好久了。” 孔黎儿想问萧岩锐去哪了,怎么是长公主把自己送回来,但又生生忍了下去。 她笑了笑,对太后说道:“多谢太后关爱,我没事的。” 第二百三十章 孔黎儿笑着谢过了太后和长公主。 不料,两个人却不买帐。 太后皱眉说道:“你呀……好好的身子搞成这样,要是以后落下病根,这可怎么办?哀家要如何自处?” 长公主也叹了口气,“真是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就是仗着年轻,可不想想以后吗?” “……”孔黎儿一脸的懵,这是什么鬼…… 怎么就牵扯到什么病根,什么以后,她感觉头有些大。 “我没事……”刚说了三个字,太后和长公主又叭啦叭拉说了一堆,她后来学乖了,不再多辩白一句话,不,一个字,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吃什么吃什么。 两个人这才慢慢不再苦着脸,露出笑意。 孔黎儿自己也觉得这些晕得有些奇怪,可她自我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难道是因为看到那桶血浇花觉得有些刺激,受不了恶心? 亦或者是这阵子确实有点累,又加上昨天晚上一折腾,着了急,受了惊,血压一时低了下来,这也说不定。 不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算了,她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样吧,这样有人关心着也挺不错。 她的鼻子有点酸酸的。 喝了汤,吃了一点东西,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孔黎儿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形体课的时间了,她立马决定要起床。 太后按住她说道:“你要干什么?” 孔黎儿说道:“我去……上形体课啊,快到时间了。” 太后刚缓和了没多久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上什么形体课,给哀家老实呆着,好好休息,哪里也不准去。” 孔黎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怎么行?算算距离使团来京城的日子不多了,不亲眼看着排练好,她怎么能放心?努力了这么久,难道临头了要功亏一篑吗? 可太后和长公主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活不同意,孔黎儿一点抬儿也没有。 青月上前劝道:“太子妃,您就听太后和长公主的,好好休息,奴婢去和各宫主子们说,跟了您这么久,自问还是可以应付的,回来再和您详细的回禀,您看如何?” 孔黎儿出不去,也只能这样了,青月转身去了。 康妃一直也在,太后对她也训斥了几句,意思是怪她没有照顾好孔黎儿,白让孔黎儿住到她的宫里来了。 康妃不敢说什么,一个劲儿的说着自己的不是。 孔黎儿都替康妃冤得慌,急忙替她说了几句好话,太后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这一天的功夫,孔黎儿什么也没有干,除了吃了睡,睡了喝,就是听两宫在这里说来说去,她感觉时间过得真是慢,平时都是“嗖”一下就天黑了,今天怎么等也不见黑。 好容易盼到青月回来,她把情况说了一下,大家都很不错,练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一听说孔黎儿病了,都要来看。 孔黎儿汗毛都竖起来了,太后和长公主在这里她都受不了了,再来那么多人,她还活不活了? 急忙让青月传话,大家不必来看,好好的练好节目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 一直到了掌灯的时候,铭儿进来说道:“回太后、长公主、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噢?”太后急忙说道:“请太子进来。” 萧岩锐快步走了进来,向太后和长公主请了安。 太后叫了起来,说道:“太子啊,哀家知道你忙,但你也要分清主次,现在黎儿在宫里住着,生生给累病了,你说……你把那些能交给别人办的事交给别人办了,多抽出一点时间,照顾一下黎儿,不行吗?” 长公主也在一边附和。 萧岩锐扫了一眼孔黎儿,她一脸委屈。 萧岩锐也觉得有点懵,太后平时可没有这么说过,相反倒是经常说,要多替父皇分忧什么的,这话别人不敢说,也就她能说。 怎么今天……画风变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为什么,萧岩锐都点头称是,不能反驳。 长公主向太后递了个眼色,太后这才起了身,“行了,你陪着黎儿说会话,哀家先走了。” “送皇祖母。”萧岩锐说道。 太后摆了摆手,长公主扶着她一起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萧岩锐和孔黎儿两个人,他不由得笑了一声,“怎么了这是?” 孔黎儿听了听外面,确实是走了,急忙坐了起来,跳下床穿上鞋子活动了一下,“我都躺了一天,都快僵了。你这才听了几句,我都听了这种叨唠一天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萧岩锐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孔黎儿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像是要把每一寸都认真的看一个遍,孔黎儿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发毛。 “你……看什么?” 萧岩锐说道:“感觉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晕了,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不适?” 孔黎儿松了一口气,“没事,大概是这段日子太累,昨天晚上又……血低不稳吧。” 她想说长公主府里花园子的事儿,但最终还是没说,“我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是长公主送我回来?” 萧岩锐有些无奈的说:“你晕了以后,我让人叫了幕峰,去请大夫,不巧那大夫今天去给长公主请平安脉,幕峰一急就直接把大夫叫走了,所以……” 孔黎儿吐了一口气,“峰表哥也真是的……” 萧岩锐继续说道:“大夫说你没有什么事,就是劳累过度,我把你们送到宫门口,正好有人找我,我就先过去了。” 孔黎儿点点头,看了看外面,低声说道:“那……事情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萧岩锐笑了笑,“别急,这事儿不过是刚刚开始,得慢慢来。一时半会儿就解决了,那还有什么趣味。” 孔黎儿刚想说什么,萧岩锐忽然松开她的手臂,手落在了她的腮边,手指为她拢了拢发,别到耳后。 她浑身一僵,动也不敢动,心里却涌出温暖的浪潮来,他的动作很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头发这样软。 第二百三十一章 孔黎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头发这么软,像轻柔的羽毛,在萧岩锐的指尖。 她想挣开,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 “皇祖母说得对,我是太忙,应该多陪你的。”萧岩锐低声说道。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不敢看他,她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不喜欢这皇宫,这里太冷,太没有人情味,充满了算计和血腥,就算对别人好,别人也会以为你是有目的,人心换不来人心,还有什么意思。 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走的,离开皇宫,离开孔家,也离开……萧岩锐。 可是,她渐渐发现,对萧岩锐,她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点“细微”就是质的变化,她本来不想细想,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她不能不想。 昨天晚上,在得知他可能有危险以后,她那种急切,都是真的,正因为真,所以才……让她心乱。 萧岩锐慢慢低下头,就在唇要碰上她的那一瞬间,孔黎儿侧头让开,红了脸说道:“今天晚上还出宫去吗?” 萧岩锐微微笑了笑,点头说道:“嗯,出去。” 孔黎儿的眼睛瞬间亮了。 萧岩锐看着她的神情,微笑道:“在打什么主意?” 孔黎儿笑着见牙不见眼,“能带我去吗?” 萧岩锐猜到她会这么说,但就是想故意逗她,再者,也是担心她的身体。 他沉吟了一会儿,打量着她。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身体没事儿,好得很,今天休息了一天,还吃了好多的补品,不消耗一下的话,在身体会爆的。” 萧岩锐忍不住想笑,但又拼命绷住,依旧若有所思的说道:“问题是……” “是什么?”孔黎儿眨着眼睛,“还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我可以做到。” 萧岩锐沉吟着不说,孔黎儿转了转了眼珠,转身坐到椅子上,“好吧,你不让我也行。那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觉得好奇会再次跟出去。” “威胁我?”萧岩锐暗自好笑,好话不成改威胁了。 孔黎儿表情无辜,“怎么会?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萧岩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孔黎儿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欢快,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映在烛光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好吗,带你去。但你要保证,要听话,时刻在我身边。”萧岩锐吩咐道。 孔黎儿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没问题。” 天色彻底暗下来,两个人出了永安宫,萧岩锐早让人准备了马车,两人上了车,飞快出了宫门。 孔黎儿问萧岩锐要去哪,他笑了笑说道:“你猜。” 孔黎儿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个兴致,翻了个白眼说道:“嗯,邹府。” “噢?为什么,说说看。”萧岩锐问道。 “这个……没有什么原因吧,只是想看看,单纯的看事情的结果,看事态的发展是不是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走。人的好奇心而已,”孔黎儿如实说道:“比如我,就想看。” 萧岩锐微微挑眉,点头说道:“那就去邹府。” 邹府的门前一片雪白,白色的灯笼高挂,白色蜡烛在灯笼里闪着光,在地上投下斑斑的影子,灯笼在夜风里晃来晃去,地下的光影也在晃动,忽明忽暗,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鬼影。 地上洒着一些纸钱,风一过,在风里打着跟斗,飘来荡去,看上去特别萧瑟。 孔黎儿和萧岩锐在马车里看了一会儿,她问道:“怎么着?大摇大摆的进去,还是悄悄的看热闹?” 萧岩锐问:“你喜欢哪种?” 孔黎儿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大摇大摆的进去没意思,看到的也只是表面。不如悄悄的,多好玩儿。” 萧岩锐点头说道:“好,依你。” 两人下了马车,萧岩锐带孔黎儿绕到东面的墙外,伸手揽住她,纵身一跃,飞身就跃过了墙,抵达树梢。 孔黎儿小声说道:“有空教我轻功吧。” 萧岩锐点头,“好。” 咦……今天太子殿下的心情不错啊,说什么应什么,真不错。 萧岩锐对邹府挺熟悉,先是去了前院,灵堂设在了前院,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乐声,还有低低哭泣声。 在一棵树梢上停下,孔黎儿往下看去,看到灵堂前素蜡高烧,火苗突突的跳,小手指粗的香也点着,烟雾缭绕,供桌上摆着几样点心,桌子下面放着火盆,里面有许多的灰,还有未烧尽的纸钱。 大棺材放在灵堂上,油黑乌亮,上面系着白色的绸花,两边跪着的人穿着白衣,低低哭唱。 孔黎儿微微皱眉,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个……”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想了想,说道:“可能……我们那和京城的规矩不太一样,按说,邹良还未成家,他死了,不应该有这么隆重的丧礼啊。” 萧岩锐微笑道:“没错,你说得对,京城里的规矩也是如此,邹认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给周府难堪,让世人都知道,邹良死的冤,是周府所致。” 孔黎儿恍然大悟,还有这么一说,丧事办在自己家里,也不知道是给谁添堵。 “那些人……是府里的下人吧?”她指着在灵堂前哭的人问道。 萧岩锐摇头,“不,他们是下人,但不是邹府的。” 孔黎儿微睁了眼睛,“不会是……周府的吧?” “猜对了。”萧岩锐笑意讥诮,“这就是邹成今在朝堂上折腾了一上午的成果,让周府认错,赔礼,偿命。这就是认错,他想的是让周龙夫妇亲自来,但是周龙怎么肯,也就让管家带了这几个人来。” “周龙?”孔黎儿了然,“周恒的父亲?” 萧岩锐点头,“没错,就是户部尚书。” 孔黎儿看着些人在那里哭,也不知道这样是真的好,还是糊弄着谁玩,又有什么意义? “然后呢,周恒呢?”她问道。 萧岩锐看着灵堂的火光,“暂时下落不明,躲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孔黎儿轻笑了一声。 “真的下落不明?” 萧岩锐笑意淡淡,“你说呢?” 孔黎儿说道:“周恒是什么人,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从小没有吃过苦,在蜜罐子里长大,这次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仓促之下一定没有什么准备,若是真的这样逃走,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萧岩锐点头说道:“可惜啊,周家的人并不是像你这样想。” 萧岩锐心里的惊讶一次比一次多,他没有想到,孔黎儿可以这样的看透事情的本质,她没有见过周龙,甚至不知道户部尚书的名字叫周龙,但是她可以根据周恒的身份猜测到这些,甚至可以说几乎是全中。 她的心思……为什么如此缜密?要说她只是大家闺秀,不懂这些朝政和局势人心,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孔黎儿并不知道萧岩锐心里的这些变化,她听着萧岩锐的话,看着下面的灵堂,问道:“噢?这么说,找到周恒了?” 萧岩锐说道:“今天晚上应该会有消息。” “你看。”孔黎儿指着下面的一个人说道。 萧岩锐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见有一个人提着灯笼,慢步走到前厅附近,躲在柱子后面悄悄往里看了看,从她的身形上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她往灵堂的方向看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又提着灯笼原路返回,从她的方向来看,应该是从后院来的。 “过去瞧瞧?”孔黎儿说道。 “好。”萧岩锐应了一声,身子一跃,带着她直奔后院,在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孔黎儿看到,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外面罩着白布衣服,看不到里面穿的是什么,但是从发型和头饰上来看,应该是一个丫环。 孔黎儿和萧岩锐落在一处厢房的房坡上,她问这是谁的院子,萧岩锐说道:“这是邹成的夫人,邹家老夫人的院子。” 两人刚说完不久,听到下面有脚步声响,果然,刚才遇到的那个丫环提着灯笼回来了。 丫环走到廊下吹灭了灯笼,挑帘进了屋,从孔黎儿和萧岩锐的角度,正好看到从窗子里看到屋内。 这个时节,按说夜风挺凉了,但是今天晚上邹老夫人的房间开着窗子。 窗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药罐,还有一个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药碗。 丫环进了屋,半躺在床上的老夫人立即坐了起来,瞪着眼睛问道:“如何?” 丫环回答道:“他们都还在,只是……” 老夫人立即追问:“只是什么?快说。” 丫环抿了抿嘴唇,“只是,他们似乎有些懈怠,哭声也不如之前了。” 老夫人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岂有此理!我孙儿无故枉死,让他们在灵堂哭,这点小事竟然也敢懈怠,快,更衣。” 丫环急忙劝道:“老夫人,您……现在天色已晚,还是不要出去了。夜里风凉,这要是伤了身子……” 老夫人一把推开她,“身子?我孙儿的命都没有了,我要这身子有什么用?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宁愿死的人是我!” 她大声叫喊着,气都有些不顺,丫环急忙扶住她,给她拍打前心后背,“老夫人,您可不能再生气伤心了,大夫说了,您现在要好好保重,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大不了一死!下去陪我的孙儿……”她说着,声音都有些哑了。 孔黎儿看着清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管什么原因,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人间的悲剧,任谁也不愿意经历这种痛苦。 正在此时,外面又有脚步声响,有人提着灯笼走来,一前一后两人。 前面的那个是个家下,提着灯笼垂着头,另一个人是换了便装的邹成。 邹成的背微弯,像是瞬间又老了好几岁,孔黎儿看着他,已经不见当时在上书房时咄咄逼人的样子。 邹成站在院子里停了一下,听到屋子里的话,他叹了一口气。 摆了摆手让家丁退下,他迈步进了屋,老夫人还在屋子里闹。 “闹什么?”他沉声说道。 老夫人一见是他,冲到他面前说道:“你还说,你说我闹什么,刚才我让兰儿去看过了,那些人,周府的那些人,竟然懈怠得很,这怎么行,我要去,要去骂他们一顿。” 邹成一脸的疲倦,“行了,这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能不能消停一点?” 老夫人一听就怒了,眼睛圆睁,“我不消停?我愿意这样吗?我不想好好的过日子吗?我不想我的孙儿活着吗?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无法给孙儿报仇,只会弄几个没有用的下人在那哭,那有什么用?都是一些贱人,下贱无用之人,如何与我的孙儿相比?!都让他们赔葬也不够!” 她字字透出血腥气,像是疯魔了一般。 孔黎儿的心陡然一翻,刚刚涌出来的那丝同情,现在完全消失不见,就凭这老夫人的态度,以及她宠邹良的样子,就知道邹良平时的德行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变得嚣张狂妄也和她有直接的关系。 邹成被骂了一顿,劈头盖脸这一通,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他怒道:“你闭嘴吧。你知道事情有多复杂吗?对方是周家,你以为是街上的普通百姓吗?任由你宰割?” 老夫人不甘示弱,“周府如何?他们就能杀人不偿命吗?还不是因为你没有本事!干不过周家!可怜了我的孙儿……” 邹成气得脸色发青,脑门的青筋也迸了出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老夫人哭天抢地,开始撒泼,每句话里都带着脏字,孔黎儿真心惊讶,差点惊掉眼珠,没有想到这么大的邹府,这样的老夫人,竟然如此不顾自身形象,素质低到离谱。 亏邹成还是什么大学士,连自己的老婆都教不好,看来……这凡事都不能看表面啊。 邹成最终忍不住吼道:“快闭嘴吧,你还让不让人活?我这不是正在想不办法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孔黎和儿看得真切,她觉得邹成像是在等什么时机。 想到这一点,她问萧岩锐,“太子殿下,您说,这个邹成并未站到您的阵营里,那么,他是谁的人?” 萧岩锐低头看着衣袖上的花纹,眼神平静无波,沉默了片刻说道:“他表面上中立的,言说只忠于父皇。” “狗屁,”孔黎儿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尴尬,这话太糙了,她脸红了红,清了嗓子说道:“啊,这种鬼话,骗谁呢?” 听到她说那两个字,萧岩锐差一点笑出来,率真如孔黎儿,是他所没有见过的样子,和她在一起,越来越有趣了。 “大约是骗鬼吧。”他说道。 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那就没有什么端倪吗?没有查出来什么?” 萧岩锐微微摇头,说实话,这两年他的重心都放在了武将身上,文臣并没有用过太多的心思,这一点,他最近意识到,似乎有些偏差了,所以,才会借着这次的事件来分辨。 孔黎儿看着窗口,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你不会把重心都放在武将身上了吧?” 萧岩锐一怔,没有答话,孔黎儿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说道:“武将很重要,兵权也重要,都说枪杆里出政权,但是,等到建朝以后,文人的作用不可小视,他们手里的笔杆子也是很厉害的,特别是到了中期,稳定的时候,文人的作用也就突显出来了。一个国家的建立是需要兵权和武力的,但是发展和稳固,还是要靠文人的国策,治理的方法和制度的建全,这些都是武将不具备的。”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相反的是到那时候,武将甚至还会给你一些阻力,原因也是一样的,就是因为他们手里的兵权,兵权带给他们太多的好处,他们舍不得松手。但是,要想发展,难免就要弃旧用新,无论是人还是制度,不可能不变。这是定律。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文武就要均衡,那些文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和面子,他们呐,只要名垂千古,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比如说,他们指责你是暴政,你若杀了他们,他们不怕,反而觉得可以载入史册,这就是这种人的麻烦之处。” 她说了半天,不见萧岩锐答话,不禁有些纳闷,转过头看着他,见他目光幽深,眼底深处似有点点的星光,正在望着他。 她不禁一怔,微抽了一口气,貌似……又说多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萧岩锐和她的目光一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这些……也是你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 “啊,”孔黎儿点了点头,装傻说道:“大部分是。” “那小部分呢?”萧岩锐追着不放。 “呃……就是从一些史书上看到的。” “什么书?” “……时间太久了,忘记了。” “那你说的说书先生是位大才啊,这样的人不入朝为官,只是说书未免太可惜了。”萧岩锐若有所思的说道。 孔黎儿悄悄吞了一口唾沫,“这个呀,人各有志嘛,有的人愿意入朝为官,光耀门楣,有的人就喜欢自由不想被拘束。” “不想被拘束也可以,不入朝也没有关系,这样的人才在东宫做个门客也是好的。”萧岩锐不放弃,“不如这样,有空的时候你把这些人的名字,以及在哪里遇到他们的一一告诉我可好,然后,我再派人去找。” “天下之大……”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有心且诚,一定可以。” 孔黎儿噎了一下,“好吧。” 她暗自懊恼,这下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下面的老夫人终于停止了哭嚎,她抽泣着让丫环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丈夫邹成,等了一会儿说道:“这次的事,那位爷怎么说?这可是我们邹府的大事,他难道不管吗?” “这些事你不要问,我自有主张。”邹成明显不想谈。 “我为什么不能问?死的是我的宝贝孙儿……”老夫人说着,又带了哭腔,“你看他死的多惨,你难道不心痛吗?” “我心痛有什么办法?”邹成终于恼了,大声吼道:“有今天的下场怪谁?死在那种地方,还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死,这很光彩吗?把我邹家的脸都丢尽了!今天在朝堂之上,已经让我抬不起头来。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还有他那个糊涂的娘!终日惯着,惯来惯去,发生这种事情是他活该!” “你……”老夫人先是一怔,随后脸色苍白,噎了半天又开始嚎哭,“好啊,孙儿都没有了,你还觉得他丢了你的脸,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你不想想,要是你早早给他安排了差事,让他去做官,他有了事情做,哪里还会有今天的事情?他去那种地方不过是就是了排除心中的郁气!有才不得施展,还不是你这个祖父不照顾他!” 孔黎儿听得真是无语,这老夫人的逻辑也真是没谁了,这种人简直就是滚刀肉,根本没有办法用正常的逻辑思维去衡量,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就是属于那种无理搅三分的人,好不好还会在街上摔倒了讹人一把的那种。 遇到这种人,要尽量绕着走,否则简直是麻烦缠身,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理。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争论里,孔黎儿抓住了一个最敏锐的关键词。 “那位爷。” 老夫人提到的“那位爷”是什么人?是不是就是邹成暗中投靠的那个人? 她低声对萧岩锐说道:“你听到没有,这事儿果然没有那么简单,邹成不可能是孤臣,不会只效忠于皇上,他果然有靠山。不过……行事还真是小心,双方都隐秘。” 萧岩锐赞赏的点了点头,孔黎儿不是只顾着看热闹,而是能从这里面找到最关键的东西。 “所以,就要看这次,靠山会不会出头了。”他说道。 孔黎儿飞快的思考了一下,淡淡说道:“未必。”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听了孔黎儿的话,萧岩锐微微一笑,挑眉看着她。 孔黎儿这次可不上当了,已经吃过亏了,每次发表了意见还得自圆其说,简直累死。 她眨巴着眼睛说道:“太子殿下以为呢?” 这个皮球踢得好。 萧岩锐笑意加深,说道:“若是邹成面对是的别人还好,可是,这次他要面对的是周家,周龙掌管着户部,这可是一个人人都想要的部门,也正因为如此,周龙也从未表现出依靠任何人来。” 孔黎儿认真的听着,心想,要是这样,估计邹家想要报仇,那就更难了。 户部可是一块大肥肉,周龙牢牢把持,不随意吐口,也不被谁拉拢,想必邹成那个靠山也在寻找机会。 可是,这一次,他既不能帮邹成,也不能公然站到周龙这一边,不帮邹成已经够让邹成不满了,如果再帮了周龙,那岂不是彻底和邹成决裂了?他能够趁萧岩锐重心放在武将身上的时候而注意到了文臣,说明这人也不简单,那么这次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他也是。 萧岩锐,给对方出了一个两难的题。 孔黎儿不由得心生佩服,论手腕高低,萧岩锐绝对是高手。 不过,她也开始琢磨,这个让邹成放弃萧岩锐而选择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皇子就那么几个,五皇子不在京城,应该不是,安王爷?他志在山水,经常出游,恐怕也没有时间去联络这些势力,还有其它的几位皇子,孔黎儿其实在这方面也没有在意过。 她之前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方面,现在倒是一头雾水了。 那些会隐忍的人,多半有一种常人不及的韧性和耐力,这种人多半也是可怕的。 正在胡思乱想,下面的邹成不耐烦的说道:“我都累了一天了,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把嘴闭上,行不行?” 老夫人恨声说道:“好,你不管,我管。我这就前面,让那些贱人哭出声来,好好为我孙儿送行。” 邹成实在被折腾烦了,摆手说道:“随便你吧。” 老夫人叫了一声丫环,丫环进来为她披上斗篷,提了灯笼,一起向着前面走去。 “我们要跟过去吗?”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说道:“再等等。” 孔黎儿看着邹成坐在桌前,双手扶着头,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屋子里烛火跳动,一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邹成伸手开始磨墨,磨到最后,提笔之前,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来,把里面的东西滴在墨里几滴,这才提笔开始写字。 那个小瓶引起了孔黎儿的注意,那是什么玩意儿?写字还加这些,必定有猫腻。 等了一会儿,邹成放下笔,把写好的纸卷成了小筒,随后起身出了屋子,看了看四周,悄悄摸到院子里的西角落里。 孔黎儿仔细看着,纳闷道:“他在找什么?” 萧岩锐微微冷笑,“自然是要找可以把信送出去的。” “信鸽?”孔黎儿惊讶道。 这不能怪她大惊小怪,而是她之前就了解过,信鸽在这个时空很少见,一般是少数权贵才能用的,没有想到,邹成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还有信鸽。 果然,片刻之后,邹成从那里摸出一只雪白的东西来,咕咕的叫着,他把纸条塞进信鸽脚上的小竹筒里,然后再次看看四周,双手用力往上一抛。 信鸽很快展翅飞了出去,邹成也回了房间。 “走。”与此同时,萧岩锐在孔黎儿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带她飞跃树梢,直奔那只信鸽的方向。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她实在难以相信,萧岩锐带着她的速度还能追得上信鸽? 耳边呼呼生风,长发也被风吹起,萧岩锐的衣袖飘摆如荡,孔黎儿惊讶的发现,果然看到前面有一道残留的白色影子。 忽然,萧岩锐的手腕一翻,隐约有冷光一闪,那光芒似闪电一般,直直飞向那道白影,下一瞬间,他往回一收手,那只白鸽竟然握在了他的手中。 孔黎儿还没有来得及惊呼出声,萧岩锐已经带她稳稳的落在了前院的房坡上。 她惊叹了一声,看着那只白鸽,问道:“你刚刚用什么抓住它的?” 萧岩锐说道:“和你的匕首差不多,乌铁丝。” 他一翻手掌,果然,他的掌心有一条黑色的丝,比发丝还要细一些,但是黑亮,闪着冷光,看得出韧性特别好。 她伸手在白鸽身上摸了摸,又戳了戳它的小脑袋,眼睛里含着笑意。 “喜欢?”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萧岩锐把竹筒里的信纸拿出来,展开一看。 信纸一片空白,上面什么也没有。 孔黎儿凑过来,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咦,这是……”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冷哼了一声。 孔黎儿想起那个小瓶,问道:“这是那个小瓶里的东西起效了?” 萧岩锐点头说道:“正是。邹成倒是谨慎的很。” 孔黎儿想了想,“不如这样,我们把信放回去,把这信鸽也放走,信鸽要去的地方,就藏着我们要找的人,知道了对方是谁,这里面写的什么也相对来说并不重要了,其实猜也能猜到大概,无非就是请求对方给他的孙子报仇呗,然后再表表忠心什么的。” “所言有理。”萧岩锐把信鸽放飞,“就按你说得办。” 他的话音刚落,孔黎儿看着那道白影在夜空中飞开,忽然,“哧”一道疾风,直扑那道白影,随后,“啪”一声,鸽子落地。 孔黎儿暗骂了一声,抓住萧岩锐的袖子,萧岩锐眉头一皱,飞快带着她过去,走到近前一看,那只信鸽已经掉在地上,身上穿过一支袖箭,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这是谁?”孔黎儿怒道,“对一只鸽子下手,真够可以。” 萧岩锐慢慢舒了一口气,眼中浮现杀机,“这是要公然与本宫为敌了。” 孔黎儿环视四周,“看来这邹府还真是热闹,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好几路人马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正在这时,孔黎儿和萧岩锐忽然听到有尖锐的哭叫声,两人不禁一愣,立即意识到出事了。 听声音的方向像是来自灵堂,两人急忙赶往灵堂,居高临下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灵堂前老夫人站在那里,面色惨白,丫环跌坐一旁,浑身发抖,尖叫声就是她发出来了,之前还在哭啼的那些人,现在都一片寂静,横七坚八全都躺在那里,一丝声息也无。 大片的鲜血从灵堂上涌出来,血腥气弥漫了整个院子,供桌前的素蜡还在腾腾的烧着,火苗轻轻的突突声都听得非常清楚。 “死了?”孔黎儿看着那面的那些人,有些诧异。 萧岩锐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如水,冰冷的眸光映着那一片鲜红。 孔黎儿忽然想,杀这些人的人,是不是就是刚才射死那只鸽子的人? 老夫人双腿打颤,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后宅里的女人,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上,哪里见过这么多人一起死的场面。 “快,快扶我回去。”她颤声说道。 小丫环从地上爬起来,爬了两次才勉强站住,扶着她两个人哆哆嗦嗦的往回走。 孔黎儿看着下面寂静的院子,不禁有些纳闷,“那些邹府的人呢?即使是惩罚周府的人,邹府也不能一个人也没有吧?他们也死了?” 萧岩锐说道:“走,下去看看。” 两个飞身落了地,轻步走到灵堂,那些穿着白衣,披麻戴孝的人无一幸免,胸口处都开了个大口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另外一些人,身上穿着灰布衣服,外面虽然也罩着白衣,但和那些人还是可以区分开的,孔黎儿道:“难道他们是邹府的人?” 她说着,伸手探了探,“这些人没死,应该只是晕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看来对方只杀了周府的人,这……” 他还没有说完,目光一转,落到后面的棺材上,孔黎儿的目光随着他望过去,赫然发现有一块白布,上面用血写了几个大字,看上去十分骇人。 血债血偿。 孔黎儿的心头一跳,这是…… 还没有想明白,听到有脚步声响,萧岩锐急忙带着她飞速离开,很快,看到邹成带着人到了。 邹成一脸的急色,估计是还没有喘口气,老夫人就回去报信了,他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那些死去的人,眼前大片的鲜血,不由得也吓了一跳。 他是文官,嘴皮子再厉害,也只是靠说话,动刀动枪的他哪里见过。 一个提着灯笼的家丁壮着胆子上前,吞了一口唾沫说道:“老爷,这有……有东西。” 邹成一怔,“有什么东西?” 他上前几步,就着灯光一看,看到了那幅写在白布上的血字,脸色一变,转头看向那口棺材,低声说道:“良儿……良儿……是你吗?” 孔黎儿自然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何况,血债血偿也应该是周恒偿,关这些周家的下人什么事?显然是有人想借鬼神之手来危言耸听。 她转头对萧岩锐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对方为什么要让人以为是鬼魂作怪?” 萧岩锐短促的笑了一声,“因为不想让人追究,推给鬼神最是合理。” 孔黎儿了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鬼神真是冤枉,背了好大的黑锅。” 萧岩锐听她的话觉得好笑,“好了,走吧。我们该换个地方看看了。” 两人出了邹府,孔黎儿回头望了望,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看似平静的夜并不平静,暗涌流动,风云难测。 萧岩锐说的下一个地方就是周府,相比邹府前面的灯火通明,周府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点光亮,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两人找到周龙的书房,窗子里流泄出灯光,看来周龙还没有睡。 悄悄藏身在后窗处,点开小孔,从那里望进去,孔黎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书案前,正一脸愁容的看着什么东西,书房正中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锦袍,约摸二十多岁,看不出是干什么的,不过从衣服来看不是周府的人。 周龙看罢多时,这才抬头看着那人说道:“这就是全部卷宗吗?” 那人说道:“是,周大人看到的就是所有的,胡大人说了,这事儿他不敢怠慢,已经问过不少的人,当时邹家公子死之时,有不少的人看到。这……” 孔黎儿立即知道了那个人是谁,原来是京兆司派来的人,看来京兆司也想和周龙拉好关系啊。 只可惜,事实据在,周恒就算是想不认,那也不行了。 周龙把卷宗合上递给那人,说道:“本官知道了,胡大人有心了。只是……还是要再想想其它的办法才是。” 那人迟疑了一下,倒没有说别的,只是点头说一定把话带到。 其实周龙心里也有明白,这其它的办法怕是不太好想。 见他这副样子,那人宽慰道:“周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我等虽然官小言微,但是保证周公子在牢里不受委屈还是可以的。您有什么话要带吗,或者东西也行。” 他这么一说,周龙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从桌子拿起一张银票递给那人说道:“烦劳把这些交与胡大人,就说本官心中甚是感激。另外,”他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子,里面鼓鼓的,“这个宋卫长就拿着喝点茶吧。” 那人接了银票收好,推开钱袋子说道:“这可使不可,为周大人办事是在下的福分,怎么敢收东西?” 周龙摆手说道:“宋卫长莫要推辞了,小儿有劳宋卫长多多照顾。” 那人一听,勉强说道:“好吧,那在下就用这些银子给周公子买些好吃好用的。” 周龙再三道了谢,那人带了卷宗出去了。 孔黎儿心中纳闷,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不是说,周恒已经跑了,躲了吗?可是刚才听这二人的对话……” 萧岩锐笑了笑,淡淡说道:“有句话叫做,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应该听说过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孔黎儿转了转眼珠,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微抽了一口气,惊讶道:“你的意思……不会是在京兆司里的那个周恒是假的吧?” 萧岩锐笑而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孔黎儿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权力……怪不得人人都想要这东西,自古以为男人尤其是,都想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有了权力,就可以翻云覆雨啊。 周龙送走了宋卫长,转身吹了书房的蜡烛。 孔黎儿以为他是要去睡觉了,却没有想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出来,她不由得问道:“他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萧岩锐思索了一下,“去看看?” 孔黎儿点头,她拿出乌铁匕首轻轻沿着窗子的缝划了划,把窗栓弄断,然后轻轻一推,两人随后跃了进去。 书房里空无一人。 这里并不大,也就里外两间,大概有时候累了就在里间休息一下,但是此时床空着,甚至连被子都没有动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人呢? 孔黎儿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她刚才在外面看着清楚,周龙绝对没有出去,但是现在没有人也是真的,人去哪儿了?凭空消失了? 萧岩锐环视着四周,他倒没有多大的惊讶,忽然,他伸手握住孔黎儿手臂,孔黎儿正想要问他干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带着她躲到了书架一侧。 黑暗中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和萧岩锐挤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离这么近,全身上下似乎都贴合在了一起,鼻息相闻,连彼此的心跳都可以隔着衣服感受到。 她不由得红了脸,越来越烫,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萧岩锐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样亲密的距离,她的身体娇小温软,像一汪春水,轻柔的包围住他,还有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她柔软的发丝,似乎都有了致命的吸引力。 血脉在奔涌,似乎还有些开始变烫,其实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热了还是她热了,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想紧拥住她,想品尝她的味道…… 恰巧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暗响,两人都转了目光,看到原来挂着一幅画墙上忽然左右一分,周龙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这一下,让两人心生悸动的感觉也瞬间人消退了不少,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原来……这家伙是躲到墙后面去了,看来这里是有暗室的。 难怪刚才根本找不到他。 他这会儿还有心情去暗室?孔黎儿转念一想,等等,难道说,那里藏着…… 真正的周恒? 孔黎儿摒住了呼吸,不敢发生声响,生怕再被周龙发现。 但周龙的心情不佳,也不心思去管别的,估计他也想不到,这房间里还能有别人,提着灯笼出来之后,直接按下了机关,也没有再多作停留,转身拿着灯笼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寂静下来,孔黎儿红着脸从那个地方出来,感觉自己的脸烫得都快爆了,幸好现在天黑,什么也看不太清楚。 她怕萧岩锐看出她的窘迫,转移了话题说道:“那个……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萧岩锐心中暗笑,他慢慢吐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体内的异样,低声说道:“算了,我们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孔黎儿想想也对,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暗室很小,一进去里面的人很快发现,到时候就暴露了,还是算了,反正里面十有八九也是周恒。 只是……这周恒就算是侥幸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以后也恐怕再难像以前一样,快活的生活在京城了,估计要被送到远去了。 要不要再去周家的后宅看看?孔黎儿看了看后面,心里暗想。 萧岩锐说道:“今天不用去了,这个时候已经很晚,周家夫妇再不好受,毕竟儿子无恙,也不会彻夜无眠的。等等再说。” 既然没事儿做,就启程回宫。 走着走着,孔黎儿一看马车外面,路过的长公主府,她无意中问道:“殿下,您当初定下的计策,就是让邹良去挑衅周恒,让周恒杀了邹良吗?说起来那个周恒我也见过,他长得瘦小,并不如邹良。” 萧岩锐听到这话,心头微跳,眉头一皱。 孔黎儿见他不答,回头看了看他,见他的脸色有异,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萧岩锐深思了一下,对车夫说道:“去长公主府。” 车夫应了一声,调转了方向,向着刚才路过的长公主府而去。 孔黎儿没有说话,知道他现在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还是不要打断他的思路为好。 到了地方萧岩锐带孔黎儿下了马车,为了节省时间没有叫门,而是直接越墙而过,直奔幕峰所在的院子。 幕峰已睡下了,屋子里只外间点了一盏昏暗的灯,萧岩锐也没有叫门,直接推门而入,随后点亮了灯。 幕峰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伸手抄起放在床头的腰刀,大声说道:“什么人?” 萧岩锐淡淡说道:“是我,穿好衣服出来,太子妃也在。” 幕峰一听是他们俩,长出了一口气,把腰刀放下,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道:“我的天,你们来之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这大半夜的,这是要吓死谁?” 没多一会儿,他穿好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打个了哈欠简单行了个礼,看两个人衣服整齐,带着一身凉气,不禁怔了一下,“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萧岩锐说道:“去了好几个地方。不多说了,我有事要问你。” “嗯,”幕峰点头,不再多说废话,他知道这个时辰这两个人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萧岩锐问道:“当初定下计策的时候,我对你说,要引起他们二人的矛盾,让他们动手,你推波助澜,让他们发生性命之争,还记得吧?” 幕峰点头,“记得,这事能忘吗?怎么了?现在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萧岩锐转身坐下,幕峰面露疑惑的看着他。 萧岩锐一直在想着孔黎儿无意中提到的那件事,他问幕峰,“我们当时说的是,他们俩无论是谁攻击了谁都可以,那么,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觉得,谁赢的把握更大一些。” 幕峰怔了一下,随后想了想说道:“这个……你不说,我倒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想着达到目的就成。现在这么一问,我之前觉得……” “如何?” 幕峰慢慢说道:“当时在脑子里一过,是以为死的人会是周恒,因为周恒的身材瘦弱,而且他素来不是邹良的对手,邹良在这一群公子哥儿里,是出了名的彪悍,还会几手功夫。” 孔黎儿听到这里,她明白了萧岩锐的意思,莫非……周恒的成功,是有人暗中相助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事儿可就复杂了。 幕峰继续说道:“当时邹良很生气,冲出去就去找周恒算帐,为了避嫌,我并没有跟过去,只在窗口那里悄悄的看,打算是想着如果到时候有什么变化,我再出面。本来我也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邹良进去没多一会儿,我就看到两个人打了起来,邹良把周恒推到窗边,把窗子撞开了。” “这么说来,刚开始是邹良占了上风的。”孔黎儿说道。 幕峰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下,“也不算是,好像周恒是被什么滑了一下,不小心摔了,所以被邹良推到窗户那里,周恒被邹良按住,掐住了脖子,但是周恒似乎力气大了不少,伸手抓住了邹良的头发,邹良吃痛松开,他立即起身反击。后来就听到有人喊,杀人了,邹良再也没有能起来。” 孔黎儿有些诧异,“怎么听着……这个周恒很勇猛似的,完全不像你说的身材弱小,体力不支的样子啊。” 幕峰搔了搔后脑勺,一脸纠结的说道:“我也很奇怪,当时以为是周恒清醒,邹良喝了不少的酒。” “不对,”孔黎儿摆手说道:“酒精会让人神经麻痹,而且失去一部分的痛觉,力气上也会加大不少,所以,很多打架斗殴的事情都是在酒后发生,出流血事件也是在酒后,周恒本身就不是邹良的对手,更没有道理可以制伏酒醉的邹良。” 萧岩锐听他们俩说完,微眯了眼睛,冷声说道:“看起来,此事还大有玄机啊。” 他想了一下,问道:“那么当时,你看清楚没有,邹良的致使伤是在哪里?” 幕峰语气肯定的说道:“看清了,一听到喊杀人了,我就过去了,好多人都去了,邹良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挺长,把邹良刺了个对穿,当场身亡。” “有没有别的伤?”孔黎儿问道。 幕峰摇头说道:“没有,当时可以肯定,因为那刀还刺在邹良的身上,并没有拔下来,也就是那一刀。” “周恒呢?”萧岩锐追问道:“人们冲进去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幕峰沉吟了一会儿,仔细的回忆,孔黎儿和萧岩锐一时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他,让他慢慢的想。 过了好一会儿,幕峰皱眉说道:“当时,周恒还坐在邹良的身上,因为我时刻准备着,算是进去的速度比较快的,那小子喘着粗气,一脸的狰狞,我推门进去,他一眼看过来,那可真是满脸的杀气。” “我当时还吓了一跳,虽然没有喝多,但毕竟也喝了一些,一个激凌酒还醒了一点儿,后来我晃了晃头,再看周恒的时候,他的脸色惨白,好像很害握,叫了一声把刀撒了手,从邹良的身上滚了下来,还真哆嗦。” “噢?”萧岩锐和孔黎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 “这前后的落差……”孔黎儿沉吟着,后面的话没说。 萧岩锐问道:“屋内其它的人呢?” 幕峰愣了一下,“其它人?就是那个如姑娘吧?她能怎么着啊,就是一个女人,早被吓傻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一见到众人进去,才哭了出来。” 萧岩锐没有再说话,站起来对幕峰说道:“好了,你好好睡吧,这几天先老实在家,别到处晃。” 幕峰点头说明白,看着萧岩锐带着孔黎儿转身离去。 出了长公主府,回到马车上,孔黎儿琢磨了一会儿,问道:“太子殿下,您感觉如何?” 萧岩锐手指轻轻握住车内一角的流苏,在指间慢慢拨弄,直于流苏数量左右平衡,他淡淡说道:“要想知道真假,有两条路。见一见周恒,或者去一趟如月阁,见一见如姑娘。” 的确只有这两个办法,孔黎儿也觉得,除了这两样,没有其它的。 “但是,现在见周恒还不是时机吧?”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明天准备做什么?” 孔黎儿的眼睛一亮,说道:“晚上我没事儿啊,反正也不想那么早睡,还要出来吗?” 萧岩锐似笑非笑,“我指的是白天。” 孔黎儿一怔,脸不禁一红,怎么……说得自己好像想法特别猥琐似的,人家说的是白天,自己想的是晚上……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应该和平时一样吧,上午安排节目的事,下午去上形体课。” 萧岩锐把流苏松开,微笑道:“两宫估计不会让你做成。” 对噢……孔黎儿这才想起来,可不是嘛,现在除了太后,还有一位长公主,这二位坐镇,估计和今天一样,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做,这可怎么好? 她愁得眉毛皱到一起,叹了一口气,托着腮问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既然是这样,那我肯定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和今天一样,在床上,挺尸。” 萧岩锐听着她的形容,忍不住一笑,“我有一个办法,不但可以避免,还能让你做更有意思的事儿,你想不想听一听?” 孔黎儿立即来了精神,眨巴着眼睛问道:“真的吗?是什么?我当然想知道啊。还请太子殿下示下。” 第二百三十八章 萧岩锐微笑,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孔黎儿的脸一红,“这也行?” 萧岩锐点头,“你可以试试看。当然,如果你不答应,那也可以,正好在宫里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情很多,我要去京兆司,还要去周府,还想去一趟如月阁……” “好,我答应。”孔黎儿打断他的话,没办法,他的行程实在是太诱人了,比呆在宫里有意思得多。 萧岩锐微笑,慢慢垂下眼睛,遮住眼底一丝狡黠的光。 回到宫里,他把孔黎儿送到永安宫门外,看着他进了宫门,才转身离去。 孔黎儿一进屋,青月和铭儿就站了起来,她不回来,两个人谁也不敢睡,见她回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忙伺候着她洗漱睡觉。 一夜好眠,孔黎儿感觉自己这样过得有意思才算是没有白过,感觉像是又活过来了。 早上起来青月伺候着她洗漱,说道:“今天太子妃的气色好了不少。” 孔黎儿看着镜子,的确是,铭儿此时摆好了饭,她过去一瞧,做得挺丰盛,此时有人说道:“太子妃,这是太后特意吩咐的,还有这味汤,是长公主特别交待的。” 孔黎儿听着声音陌生,一抬头才发现一旁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穿着墨绿的衣裙,举止大气从容,十分端庄。 “嬷嬷是……” 嬷嬷行了个礼道:“回太子妃,老奴是长公主身边的王嬷嬷。” 孔黎儿急忙问了好,又让她替自己向太后和长公主转达谢意,王嬷嬷微笑着转身走了。 这一餐的确味道非常好,孔黎儿也比平时吃得多了一些。 刚收拾完,就听外面有人高唱,“太后驾到,长公主驾到。” 得……来了。 孔黎儿急忙起身出迎,刚到外面就看到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来了,一见她出来了,急忙说道:“你出来干什么?快点回去躺着。” 孔黎儿心里暗道,果然被自己猜中。 她起身笑眯眯的说道:“太后,姑母,今天我感觉好多了,气色也好了。” 太后拉着她左右看了看,“嗯,是比昨天好了一些,但是还不够好,看来昨天的休养还是有用的,今天继续。” 长公主急忙在一旁点头,“没错,好好休息总是没坏处。” 不容分说,两人让孔黎儿随着进了屋,让她去床上躺着,问了一串问题。 吃药了没有,吃饭了没有,饭怎么样,汤如何,有没有都吃,等等。 孔黎儿都一一回答,不禁在心里哀号,不是说,太后和长公主以及皇后这类人,都是特别高冷,喜怒不形于色的吗?小说和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啊,而且特别势利,特别知道怎么抓住最大的利益,从来没有一个说,可以如此热情啊。 说了好一通,孔黎儿都没有机会张嘴说去办与庆典相关的事儿,好像她的任务只剩下了休息。 她一边应承,一边在心里算着时间,一边温暖,一边又无奈,真是矛盾到家了。 总算,终于熬到听到外面有人说道:“太子殿下驾到。” 可算是来了。 萧岩锐迈步走了进来,到太后和长公主面前行了礼,两人都点头叫了起。 太后今天还算是满意,“太子啊,你这样就对了,多过来看看黎儿,千万不可让再生病了。” 萧岩锐垂首说道:“是,皇祖母的话孙儿谨记。” 他看了一眼孔黎儿,淡淡笑道:“不知,今天皇祖母和姑母准备让她做什么?” 太后还没有答话,长公主回答道:“自然是什么都不让她做,和昨天一样,好好休息。” 太后在一旁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如此意见。 孔黎儿看着萧岩锐,露出一个求助的表情。 萧岩锐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孔黎儿一听就愣了,啥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都说好了吗?他怎么……突然变卦了? “哎……”她一急,忍不住叫了一声。 太后急忙回头看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萧岩锐也转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严肃的。 孔黎儿看着他的脸,气儿不打一处来,我天……这人什么意思啊?还在这儿装严肃,严肃个屁啊。 终于,萧岩锐轻笑,对太后说道:“皇祖母,孙儿有件事情想向您回禀。” “嗯,你说。”太后说道。 萧岩锐沉思了一下说道:“是这样,昨天晚上,孙儿在睡梦中,梦到一个成仙的道长,他一身仙骨,仙气飘渺,对孙儿说道,太子妃近日身子不适,实则是有原因的。” “噢?”太后一听便愣了,长公主也一脸凝重,两人都竖起耳朵,“什么原因,可有说吗?” 萧岩锐点了点头,“道长说,太子妃自小生长在边关,那里天地辽阔,不受拘束,可进宫之后,后宫之中女人居多,女子为阴,所以乃与之前她生活的地方气场相冲。所以……”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太后面带思虑,静静的考虑了一会儿,她在后宫几十年,什么不明白,萧岩锐的一点,她就懂了,边关的事情岂能和宫里的事相比,这些女人整日勾心斗角,宫里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说白了的确是阴气太重。 原来孔黎儿的身体受不了是这个原因啊。 她对此,深信不疑。 思虑多时,她问道:“那么,道长可以说过缓解之法?” 萧岩锐点头说道:“自然是有的。道长说,方法也极其简单,父皇毕竟坐镇皇宫,父皇是天子,阳气龙气皆佳,所以,太子妃的身体问题也不是那么严重,只要去宫外的寺庙上亲手上一柱香,在佛前许一个愿,净化一下即可。” “噢,这样,”太后长出了一口气,紧的心松了下来,“这没问题,即刻就去,本宫派人……” 萧岩锐摆手说道:“不可,皇祖母,孙儿正想要跟您说,道长说了,不可兴师动众,不可劳民伤财,只需要太子妃独自前去,方可显示心诚。” 第二百三十九章 孔黎儿听着萧岩锐一本正经的话,感觉自己快要笑疯了。 但是她必须忍着,一点笑意都不能露出来,还得一脸郑重的表情。 肚子闷得疼。 好不容易等萧岩锐说完,太后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让黎儿自己去?” 长公主在一旁迟疑道:“这……不妥吧,会不会太危险了,怎么也要带个人呀。” 萧岩锐说道:“不用带人,我陪她去就好。” 一听说他陪,太后和长公主立即点头,她们当然乐意,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说到这儿,太后对青月说道:“快,给黎儿准备东西……” 萧岩锐说道:“皇祖母不用忙了,东西我都备好了,只等她和我一起启程即可。” 太后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即说道:“好,好,那本宫就放心了。” 一直到上了马车,孔黎儿才露出笑意来,抱着马车里的引枕笑成了一团,“太子殿下,您真是太能编了,连什么道人都说出来了,哎,我就奇怪,这个道人为什么不让我去道观上香,而是去寺庙呢?”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也忍不住笑了笑,“我向来是不信鬼神,还真没有想那么多,皇祖母她们应该也没有注意到。” 不管怎么说,孔黎儿还是特别高兴,看着马车一路出了宫门,感觉自己的心像小鸟儿一样展翅高飞了。 “我们先去哪儿?”她问。 “先去京兆司。”萧岩锐回答道。 孔黎儿还是第一次到京兆司,以前没有怎么注意过,京兆司这两天都快翻天了,每个人都不闲着,原因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邹家和周家的案子。 邹成每天都到这里来催促案件的进展,周家的人也露面,但是没有什么说的,但那架势,就不敢让人对待周家公子像对待别的犯人一样,来了先揍一顿,再审,审不清楚再揍,直到清楚了为止。 对周家公子,谁敢?不但不能揍,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今天也不例外,一下了朝,邹成没回府,直接就来了,而且,他也不进门,直接就站在京兆司的门前,往正中一立,抬头挺胸,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出来进去,以及过往的人,无一调头看他,议论纷纷。 京兆司里的胡忠可受不了,一来邹成比他的官大,二来邹成的确算是苦主,人家的孙子死了,有权力到这里来问案子的进展,何况,本来邹成就是天子近臣,有权力向皇帝递折子说明一切。 由此可知,京兆司的头上,顶着的是多么大的压力了。 胡忠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算是寄存,有些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儿就没有了。 今天一见门上的人说,远远的看到邹成来了,他的头都大了,正想着有什么法子能把邹成劝进来,别跟昨天似的在门口杵着,结果……还没有想出来,就又人来报,说是邹成进来了。 胡忠不由得诧异,急忙出门迎接,刚一台队就遇到了邹成,一见邹成这脸色,他就预感到不妙。 邹成的脸气得青白,胡子都翘了起来,眼白上全是血丝,他一见胡忠,连个招呼都没有打,直接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道:“胡大人,我问你,你是真没有把我邹成当成一棵葱啊。” 胡忠一愣,急忙说道:“老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下官一向敬重您的……” “别扯这些没有用的废话,”邹成一甩手,打断胡忠的话,“我来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周恒?” 胡忠的头立刻更疼,最怕问这种问题了,他说道:“这个……当然是公事公办,杀人偿命,但是,办事是要有程序的,之前我们都一直在收集证据,完美卷宗,没有一刻疏忽,老大人,您……” 邹成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证据,现在有多人在如月阁清楚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亲眼看到周恒用刀杀死我的孙儿,还要什么证据?嗯?” “这……邹大人,您听下官说,”胡忠一边说一边流冷汗,这个父母官,当得简直太憋屈了,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行了,别说了,”邹成打量着胡忠,围着他转了几圈,把胡忠看得直发毛。 “邹大人,您——您这是……” 邹成上前一步,猛然说道:“我问你,在监牢里关着的是谁?” 胡忠心头一跳,急忙回答道:“是……周恒啊。” “真的吗?”邹成一脸的怀疑,“得了吧,胡忠,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这么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周家串通了一气,想着来个偷天换日,李代桃僵,胡忠,是谁给你的胆子?” 胡忠心中慌乱,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瞪大了眼睛,假装震惊的说道:“……没有啊,老大人,这事太匪夷所思了,您是不是让人给骗了?老大人,这断无可能。” “断无可能?哼,”邹成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你敢让本官进去,验明他的正身吗?” 胡忠吞了一口唾沫,犹豫了一下说道:“邹大人,这……不合规矩啊。问题是,就算是您进去了,您怎么能证明,他是真是假,这……也不能全凭一说呀。” 言外之处,就是总不能你红口白牙的,说他是真的就是真的,说他是假的,就是假的吧,你也得拿出点证据来吧? “好,你要证据,”邹成一拍大腿,“行,本官就给你证据,现在本官就去把真正的周恒给你抓来,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他说罢,没有再作停留,转身就往外走。 胡忠站在原地,一脸的错愕,他怎么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邹成有了这种怀疑。 正在这时,一个值班的衙役小心的走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胡忠正烦着,一肚子火没处发,一听这话,立即怒道:“有屁快话,啰嗦什么?” 衙役急忙说道:“胡大人,听说……昨天晚上,邹府出事了……” 第二百四十章 听完衙役的话,胡忠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冒凉气。 “真的假的?”他问。 衙役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真的,都传开了,那几个人的尸首都被送到周府去了,您没见今天周府没有来人吗?” 胡忠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周府今天没有来了,他一直忙着,都晕了头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呢。 愣了一会儿,他摆了摆手,说道:“去,叫宋卫长来。” “是。” 他回到屋内不久,宋卫长便来了,上前行了礼,胡忠也没有回过神。 “大人?大人?”他连叫了两声。 胡忠回过神,点头说道:“哦,你来了。坐吧。” 宋卫长看他面色不对,上前低声问道:“怎么了?大人,您叫属下来,有什么事吗?” 胡忠看看左右无人,说道:“邹府昨天晚上的事,你听说了吗?” 宋卫长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说闹鬼的事?” 胡忠的脸色微变,“你知道?” 宋卫长点了点头,“听说了,但还未查证。” “可我听说,周家派去守在灵堂前的人都死了,而且今天天一亮,都被送回周府了,所以今天周府也没有来人。” 宋卫长还没有顾上这事儿,他一直在监牢那边,现在他也不明白,胡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是邹府闹鬼了,和京兆司有什么关系?京兆司又不是捉鬼的,鬼也不是京兆司招来的。 所以,他沉默着没说话,等着胡忠继续说下去。 胡忠见他不言语,以为他也怕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官的运气不顺,总是出这种棘手的事,周邹两家都不能得罪,这可怎么好?现在邹府还闹了鬼,你说……如果这案子不公正处理,会不会惹鬼上身?” 宋卫长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他是担心这个啊。 不过……宋卫长倒不没有他这么胆小,不由得在心里暗笑,还当大人呢,这么点事儿就扛不住了,在监牢里那里冤鬼还少吗?好像他之前多么两袖清风,没有做过冤假错案似的。 真真是可笑,要是招鬼,早就招上了,还用等到今天?不过……邹府的事儿也的确是有点邪乎。 他们俩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商量的事儿,都落在了孔黎儿和萧岩锐的眼里,两个在暗中看得兴致勃勃。 孔黎儿问道:“邹成怎么知道,这监牢里的周恒是假的?他去哪儿抓人了?” 萧岩锐说道:“想知道?” 孔黎儿点头说道:“当然。” 萧岩锐扫了一眼胡忠,低声说道:“这一会儿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了,既然想知道,那咱们就跟着去看看。” “去哪儿?”孔黎儿问道。 “当然是周府。” 两人退出京兆司,回到了马车上,还没有到周府的门前,就被堵在了半路上,孔黎儿挑帘看了看,今天街上的人怎么这么多?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萧岩锐说道:“看来咱们走这儿是不行了,走吧,下车,走另一条路过去。” 孔黎儿跟着他下了车,又走进一条小巷子,然后萧岩锐带着她越墙过院,一路落在周府门前的树梢上。 这下好,居高临下,看了个正着,而且还特别的清楚。 这一上来之后,孔黎儿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堵,原来是周府门前有大热闹,众人都到这儿来看热闹了,堵了个水泄不通,所以路上根本过不了车。 孔黎儿仔细一看,门前站着邹成,他领着一队府兵,正在和周家的人对峙,双方人都咬牙瞪眼,谁也不肯相让。 周龙怒声说道:“邹成,你不要欺人太甚,到底想干什么?” 邹成冷笑了一声,“本官欺人太甚?本官的孙儿死了,你的儿子屁事没有,还说本官欺人太甚?周龙,你的良心何在?” 邹成也是气极了,连“屁事”这种粗话都说出来了。 周龙也不示弱,“邹成,你别胡说八道,我儿现在在京兆司的监牢之中,什么叫没事儿?难道只有死了才叫事,在牢里就不叫事儿吗?” 邹成一脸的厌恶,“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到周龙的靴子边,“真不要脸,周龙,这种瞎话你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的?” 周龙一怔,皱眉说道:“邹成,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邹成跳着脚说道:“周龙,你少他妈在这装蒜,真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和京兆司合起伙来演的什么鬼把戏吗?你们想着偷龙转凤,以假乱真!我告诉你,你把周恒给我交出来咱算没事,否则的话,这事儿不算完,那是我孙儿的命,你以为你随便推出个人来就没事了?” 周龙的脸色微微一白,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胡说八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孔黎儿低声对萧岩锐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昨天邹成还不知道这事儿,怎么今天就知道了,而且还这么笃定的样子,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萧岩锐说道:“静观其变,看看怎么发展再说,早晚会知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接着仔细看下去,她扫了一眼周府的院里,也没有看到那些尸首,心里不禁闪过一个疑问,昨天晚上那些死在灵堂前的人,那些尸首,都去哪里了? 此时,听到邹成说道:“你不知道?好,你装,那你给本官好好的装,现在给我起开!” 他说着,冲着身后的那些府兵一挥手,“来呀,给本官冲进去!” 周龙一见这架势怎么肯干,立即上前说:“你想干什么?” 邹成冷笑道:“干什么?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好好的搜一搜,本官就不信,把你周府翻个底朝上,找不到想要找的人。” 周龙气得发笑,脸都白了,“搜我的府?邹成,是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下的令,你凭什么?” 邹成气得尖叫,“就凭本官的孙儿死了!” 周龙也怒声说道:“死了又怎么样,本官的儿子也进了牢里,准备给你孙子偿命,你还要怎么样?再说,当时就是你孙子过去挑衅我的儿子,要是不去,能这种事儿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周龙这话说得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毕竟是邹良挑衅别人在先。 但此时在邹成听来,简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他气得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胡子都在发颤,“放屁,本官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周龙也气得够呛,咬牙说道:“哼,随你怎么骂,反正今天要想搜府,那是万万不能,除非你把圣旨请来!” 在暗中的孔黎儿对萧岩锐说道:“今天这事儿……邹成的确没有什么道理,同朝为官,虽然不是在一个部门,但是,邹成的官位并不比周龙的高,他要想这样大摇大摆的搜人家的家,怕是真的不合适。” 萧岩锐点头说道:“不错,的确如此。可是……事情都是有转机的,也许,会有其它的办法呢,也说不定。” 孔黎儿侧首看着他,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萧岩锐有些好笑,“干什么?怎么这样看着我?” 孔黎儿说道:“我怎么感觉,太子殿下有一种运筹为幄的样子?” 萧岩锐笑而不语,摇头说道:“看戏。” 孔黎儿点点头,跟着他继续往下看。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人群外面有动静,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往左右散开,还有喊叫声,随后传来鸣锣之声。 嗯?这是谁的仪仗? 孔黎儿转头望过去,只见有一顶轿子穿过人群而来,四周的百姓也很好奇,围着低声议论,不知道是谁到了。 周龙看向那顶轿子,刚开始的时候是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不禁有些紧张的样子。 邹成则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十分笃定。 孔黎儿心里纳闷,这位是谁,难道是邹成的救兵吗? 这时,一个丫环上前,挑起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夫人来,身穿朝服,深紫色,上面绣着孔黎儿不认识的人图案,但她知道,这东西都是有讲究的。 这老夫人一头银发,头上没有戴首饰,但是却一身的威严,她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龙嘴里还有一串金珠,一走路轻微作响。 孔黎儿并没有见过个人,但是眉眼间觉得她和邹成的夫人好像有些相像,不禁问道:“这位老夫人是谁,好大的威风啊。” 萧岩锐微微有些诧异道:“你不认识?” 孔黎儿心头一跳,不禁暗自嘀咕,我该认识吗? 看着她有些茫然,萧岩锐思索了一下说道:“老夫人是已故裴帅的发妻,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孔帅最敬佩的人就是裴老元帅了,裴老元帅在世之时,孔帅回京之后就去裴府走动。” 孔黎儿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她勉强笑道:“父亲倒是说过,只是我……对人的印象不深。” 萧岩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孔黎儿岔开话题说道:“这老夫人看着像是来给邹成助阵的,她为什么会帮邹家?” 萧岩锐冷笑一声说道:“老夫人现在很少出门,对这些事也很少管,估计这是邹成那位夫人用了力,她当年无意中曾经救过老夫人的儿子一命,虽然纯属偶然,但是老夫人却一直记在心里,估计是这邹成的夫人拿这事儿去请求帮助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心说难怪,看来这一次,周家怕是要顶不住了。不过,她偷眼瞧着萧岩锐,怎么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果然,一见到老夫人,周龙的脸色就立即变了,急忙上前行了礼,老夫人微微点头,“周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周龙赔着一脸的笑,“是,多谢老夫人记挂,周龙还算凑合,只是……近日家中出了一些事情。” 老夫人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都知道了。”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邹成,邹成急忙上前,也行了礼。 老夫人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邹大人,尊夫人今日来府中,哭得很是伤心,当年的恩情,我始终记在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如今出来卖一卖这一张老脸的面子,邹大人,从此之后,我们就两清了吧。” 这话说得直接干脆,但也听得出,老夫人其实并不太愿意来,并非她不想报恩,相反是时时都在想,只是邹家看准了这棵大树,一直等机会想要个更大的恩情,等来等去,就等到今天。 老夫人的话,让邹成的脸上不太好看,有些挂不住,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别的,只能干笑了一声说道:“是,多谢老夫人出手相助。” 老夫人没有再理会他,上前一步,对周龙说道:“周大人,邹大人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吧?” 周龙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下官明白。” 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手里的龙头拐杖看了看,她语气淡淡,却有不容拒绝的威仪,“今天我就卖个老,不知道周大人能否答应邹大人的要求,若是周大人肯,我裴家在此立誓,若是来日有用得到裴家时,也一定还周大人一个人情,如何?” 周龙微微抽了一口气,他看了邹成一眼,今天这个局面,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邹成现在就跟一条老疯狗差不多,要是不答应裴家,他再进宫去请圣旨,到时候自己更加被动,而且连裴家也给得罪了,到时候…… 也罢。他咬了咬牙,对老夫人施了个礼道:“好吧,但凭老夫人吩咐。下官遵命就是。” 话一出口,邹成的脸上露出喜色,眼睛里闪过一道狠光。 老夫人点了点头,面无波澜,“既然如此,邹大人,你就进去搜一搜吧,记住,搜是搜,不能借机做别的。否则,我裴家也要跟着连座。” 邹成一噎,说道:“是,老夫人放心,邹成自有分寸。” 老夫人不再多说,转身往轿子里走去,随即走了轿,锣声一响,人家走了。 孔黎儿暗道,老夫人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让事情有了转机,而且人家连留下来看热闹的好奇心都没有,这气度。 绝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邹成这下来了精神,得意的一笑,“周龙,这下你没话说了吧?闪开吧,乖乖的把路让开,让我们进去搜一搜。” 周龙恨恨的瞪着他看,邹成却无所畏惧,“你别看我,看我也不怕你,实话告诉你,这事儿没完,你等我搜出证据来再说!” 说罢,他一挥手,那些府兵立即往里就闯,周家的那些人气得瞪眼,但不见周龙发话,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干看着。 府兵进进出出,周府里是鸡飞狗跳,前院还好,后宅那些女人哪见过这些,这些年周龙风生水起,在外面人人都要礼三分,她们过惯了优越的日子,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既然是找人,自然是要前院后宅都搜的,一时间周府里不得安宁。 周夫人也出来了,站在那里气得发抖,但又不能说什么,站在丈夫身边生闷气。 好一会儿过去,几拨府兵都出来报,一个个的都说没有什么发现。 邹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看着周龙,周龙也越来越放松,时不时冷笑一声。 “邹成,你别以为搜了我的府就没事儿了,你要是搜不出什么来,我就进宫告你,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周龙警告道。 邹成喘了几口气,“哼,周龙,你先别得意,事情还没有到最后呢,找不到你再狂妄也不迟。” 这时,说话间最后一拨府兵出来了,来到邹成的面前,低声说道:“回大人,没有啊……” 周龙冷笑着看着邹成,一脸的得意。 邹成骂了一声“废物”,伸手把府兵腰间的腰刀拿了出来,“本官自己去。” 他快步人走进周府,周龙一见他这架势,不由得跟了上去,周夫人也在一旁面带忧色,手抓了抓自己丈夫的袖子,周龙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担心。 孔黎儿低声说道:“咱们也去看看?” 萧岩锐点头说道:“好。” 两人暗中跟随,邹成哪也没有去,更没有去后宅,他在外院转了几圈,随后走到周龙书房所在的院子,刀尖一指,“周龙,那是你的书房吧?” 刀光闪闪,在阳光下看起来冷意森然,周龙心头一跳,点头说道:“是,那又如何?” 邹成冷笑一声,“如何?本官要进去看看。” 周龙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他说道:“这是书房,书房能藏人吗?你还是去别处吧。” 邹成伸手一扒拉他的手臂,“起开,本官就要搜这里,你拦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周龙脸色一变,露出几分怒意,“你胡说什么?” 邹成挽了挽袖子,一晃手里的刀,“是不是胡说,一会儿就见分晓。” 他是文官,平时根本没有拿过刀,现在这种架势看起来特别搞笑,孔黎儿一见他奔书房,不由得纳闷道:“这邹成似乎是有备而来呀。是不是有什么……” “嗯?什么?”萧岩锐说道。 孔黎儿看着推开门的邹成,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不觉得今天的邹成底气太足了吗?摆这么大的阵仗,还把欠了多年的人情都用上了,裴家这一次用在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这样,除非他确定,周恒就在周府藏着。” 萧岩锐赞同的点了点头。 孔黎儿目光一闪,“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知道京兆司的周恒是假的,他又怎么知道,周恒在这里藏着呢,而且周府这么大,他哪儿也不去,就来书房这里。” “那你觉得呢?”萧岩锐反问道。 孔黎儿微微摇头,“一时想不出,但有人给他送信这是肯定的,但具体是谁,不好说。” 两人谈话间,邹成已经进了房间,从两个人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从窗子里看到邹成在书房里转来转去,他的重点就在那个机关的周围。 这下子,周龙可不淡定了,脸色变了几变,冷汗也渗了出来。 他越这样,邹成却是笃定。 最终——邹成摸到了一个花瓶,他搬了搬,花瓶竟然搬不动,像是长在地上似的。 邹成立即察觉此事有异,围着花瓶转了几圈,最后把手臂伸进花瓶里,果然在里面发现一个东西,像是一个拉环。 这花瓶又高又大,根本看不见,只能靠摸索,邹成左右拨了拨环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他一边拨弄着,一边看着周龙,“周龙,你这花瓶挺奇特啊,里面还有环儿。” 周龙哼了一声,“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再说,谁家律法规定不能在花瓶里安环了?” 邹成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也不再多说话,专心的拨弄那个环。 周龙在一旁说道:“邹成,你可小心点,别把你手套住了,要是伤了手,成了残废,可别怪我。” 话音刚落,邹成的手指正好套了进去,他一听周龙的话也有些害怕了,手指一用力,往上一拉,只听“咔”一声微响。 邹成吓了一跳,急忙一闭眼,可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面墙突然左右分开了,从里面露出一个暗室来。 邹成大喜,周龙脸色一白。 邹成收回手,提着闯了进去。 孔黎儿和萧岩锐看着这一切,微微摇头说道:“得,这正好了,不但周恒要死,周龙也要受责罚。” 没过一会儿,邹成拿刀逼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面色苍白,长得瘦弱,身上的袍子看起来有些肥大,这两天肯定没有睡好,眼下都有一片青黑。 周龙一见,立时一咬牙,周夫人哭了一声,叫了一声“恒儿”。 那人一见他们,也差点哭出来,颤抖着嘴唇说道:“父亲,母亲。救我啊……” 邹成咬牙切齿,脸上还带着搜出来人的喜悦,他的表情矛盾,看出来有些狰狞。 “周龙,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周龙喘了几口气,吞了一口唾沫说道:“邹成,有话好说。你想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邹成短促的一笑,“有话好说?你之前怎么不这么说?我要什么——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儿子的命!” 第二百四十三章 邹成这下逮着理了,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周恒给咬死。 周龙说什么也不管用,邹成推着周恒往外走,一直到了大门外,邹成一把把周恒推到了府兵那边,大喝一声,“给本官押起来,送到京兆司!” 周龙叫了一声,“邹成!你非要这样吗?” 邹成把手里的刀一扔,怒道:“周龙,实话告诉你,就这我还是给了你面子,要不然的话,我都有心当场就杀了你儿子,让你看着!” 周龙气得脸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夫人在一旁泣不成声,几度昏了过去。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养儿不教,现在酿成大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应该管教得严一些。” 萧岩锐深以为然,点头说道:“说得不错,等到将来咱们的孩子可不能如此教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才又回过神来,“你……谁说……” 萧岩锐什么也没有说,就当没有听到一样,其实心里早笑开花了。 孔黎儿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骂自己让自己长点心。 邹成把周恒带走,一路押到京兆司,京兆司的胡忠没有敢离开,正在书房里忙着,听到有衙役来报,说是邹成又来了。 胡忠现在一听他的名字就感觉到头疼,但又不能不见,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茶,这才摆手说道:“行了,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他急忙走出去一看,看到邹成带着几个府兵,把一个人推了进来。 他一看这个人,不由得一愣,这……不是周家的公子吗? 我天,胡忠暗叫不好,难道说,真的被他找到了人?周龙啊周龙,你怎么这么小心啊,这下好了……这让我怎么办?把我都拖下水了。 他想归想,不敢怠慢,急忙提袍子小跑着出去,满脸赔笑的说道:“哟,邹大人,这是怎么了?” 邹成眉梢一梢,怒声说道:“胡忠,你少在这里装傻,看不出来吗?还在这儿装!” 胡忠无奈,只能假装惊讶的说道:“这……这……下官真是不知啊,邹大人,这下……还真是要多谢您,不然下官的罪过可就大了。” 邹成冷哼了一声,才不信他的鬼话,“就现在你的罪过也小不了。快点,把此人关入大牢,本官要亲自看着!” 胡忠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按照他说的,把他抓来的周恒关进了牢里,至于那个冒充的,被赶了出去。 京兆司里闹成了一团,邹成逮到了理,说什么也不肯罢休,一时间鸡飞狗跳。 孔黎儿都觉得自己被吵得头疼,没有想到邹成这个老头子还这么能吵架,比那次在上书房的时候还能吵。 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她还想往下看,萧岩锐却说道:“走吧,咱们该走了。” “去哪儿?”孔黎儿问道,“这边……什么结果,不等了?” 萧岩锐说道:“这边就是一锅乱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周恒这会儿也不可能斩立决,邹成最多就是骂一顿,痛快痛快嘴。” 孔黎儿一起也对,知道萧岩锐一定是有更有意思的事,就跟着他一起走。 这次萧岩锐绕到了京兆司的后门,她还正纳闷,一抬眼看到后门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刚刚被人驶着往前走,至于马车里是谁,没有看清楚。 两个人一起追了上去,这马车一路向着宫门外而去,而且速度非常快,像是身后有人跟着一般。 孔黎儿心中越发好奇,对马车里的人更感兴趣,终于,出了城门之后,马车在一座凉亭前停住。 车帘一挑,从里面跳下一个人来,孔黎儿一见,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他? 出来的人换了一身衣服,显得十分低调,但孔黎儿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周龙。 他出现之后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又再次挑帘,又从里面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孔黎儿一见到这个人,更是一脸的惊讶,此人正是刚刚被京兆司的人赶出来的周恒,那个替身。 周龙又从车里拿出一个包袱,还有一个钱袋子,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一古脑儿的都塞给了周恒的替身,虽然听到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孔黎儿也觉出,这事儿不简单。 周恒的替身在哭,不时的抹着泪,周龙也时不时抹一抹眼睛,嘴里不停的在说。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辆黑色的马车,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记,周龙立即转身,不错眼睛的盯着。 片刻,那辆马车到了跟前,从上面下来一个黑衣人,出示了一块牌子,随后,周龙放松了警惕,又叮嘱了周恒的替身几句,让他上了马车,看着车扬长而去。 那辆车走得很快,眨眼之间在尘土飞扬中没有了影子。 周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孔黎儿微眯了眼睛,对萧岩锐说道:“有意思。” 萧岩锐理了理衣袖,又为她正了正头上的帽子,面带微笑的说道:“走吧,该我们出场了。” “去哪儿?”孔黎儿惊讶道。 萧岩锐从暗中慢慢走了出去,一直到了官道上,笑眯眯的对她说道:“去会会周龙。” 孔黎儿没有说话,心里却无比惊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她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儿看起来完全不像表面上的这么简单,而是真真假假,让人分辩不清楚。 周龙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他一时没有看清楚,估计他也不会想得到,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会出现在城外。 萧岩锐一边走,一边迎着他说道:“周大人,真巧。” 周龙此时也认出了他,脸上的错愕和慌乱很快一闪而过,急忙上前几步施了礼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岩锐淡淡说道:“周大人不必多礼,起来罢。” 周龙直起身,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太子殿下,不知……这个时候,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萧岩锐没有回答,目光一转,看到他的那辆马车,笑了笑说道:“本宫倒想知道,周大人这是去哪儿,出远门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周龙看了看马车,勉强笑了笑。 “太子殿下误会了,下官……只不过是,是……来送个朋友。” 周龙根本没有防备,没想到萧岩锐会突然出现,现编谎话都来不及,何况,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随便扯个慌就能够骗得过去的。 果然,萧岩锐笑了笑,慢步走入凉亭,转身凳子上坐下,淡淡说道:“周大人,令公子现在被人带走,送去了京兆司,您不说去救他,还有功夫在这里送什么朋友?” 周龙吞了一口唾沫,勉强的笑意有些挂不住,“殿下……说得极是。家门不幸,有这么一个逆子,真是让臣脸上无光,也让周家的列祖列宗蒙羞。惭愧,惭愧的紧。” 萧岩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周龙絮叨叨的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说得太多了,抿了抿嘴唇,说道:“殿下,您要没有什么吩咐,臣先告退了。” 孔黎儿在一旁瞧着,隐约觉得,萧岩锐似乎要放大招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兴奋。 萧岩锐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说道:“周大人别急嘛,本宫还有些话,想对周大人说。周大人不会是送朋友就有时间,和本宫说话就没有时间吧。” 周龙急忙摆手,“不,不,不敢。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萧岩锐没说话,指了指凳子,周龙无奈,只好坐了下去,屁股坐着凳子的边缘,十分小心的样子。 孔黎儿在一旁暗笑,权力真是好东西啊,周龙之前和邹成说话的时候,狂得要命,现在在萧岩锐的面前,简直就跟只斗败的鸡一样,连头都不敢抬了。 萧岩锐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方才本宫路过京兆司,听说周大人的公子被抓了进去,还送出一个人来,不知可否有此事?” 周龙脸色一僵,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殿下,的确如此,逆子犯下滔天大错,但……臣还想着侥幸,想要救他一命。正好内人认识一人,和逆子有几分相似,再加以易容手段,倒也十分相似,所幸胡忠等人也没有见过逆子,所以蒙混了过去。但不知邹成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就带人搜了府,把逆子给找了出来,这不……才带到了京兆司。现在……唉,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孔黎儿听到这些,倒有些相信了,但她知道,这事儿绝不是那么简单,至少从她这两天跟着萧岩锐暗中观察到的那些,就知道周龙没有说实话。 不过,这个家伙倒是真厉害,至少是七分真三分假,这样的比例听起来,倒像是全部是真的,要是不知情的人,没准还真会上了他的当。 不过,萧岩锐自然是知道他在撒谎,点头说道:“这样,周大人掌管户部,这些年兢兢业业,功不可没,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本宫进宫向父皇求个情,为周大人的公子说一说,如何?” “这……”周龙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萧岩锐会说出这番话来,“这……只怕是会让邹家的人不满吧,毕竟逆子的确是伤了他的孙子,这人命关天……” 孔黎儿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会儿会说便宜话,之前藏起周恒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什么人命关天? 现在说这些,怕是因为知道萧岩锐是想着拉他入阵营,他不想吧? 萧岩锐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看着周龙一边说一边偷偷瞄自己的样子,脸上云淡风轻,“噢?没有想到,周大人如此义薄云天啊。宁可舍弃自己的儿子。” 周龙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说道:“唉,这只能怪臣自己,教子无方,现在也无话可说。” 萧岩锐静静等他说完,朗声笑了笑,“周大人,您是否在担心,如果本宫帮了你,就要让你为本宫出力?” 周龙一怔,脸色顿时变了,“不,不,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来,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君主,臣报效朝廷,效忠皇上,也效忠未来的君主……” 萧岩锐目光微凉,闪着幽冷的光,“噢?如果周大人觉得,本宫未必可以成为将来的君主呢?” 周龙一听这话,立即站了起来,腿碰到了石桌上,他一咧嘴,但也不顾上揉一下,抽着气说道:“不,不敢,不敢。太子殿下,吓死臣了。” 孔黎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不由得想笑,抿了抿嘴唇把那丝笑意压下去。 萧岩锐似笑非笑,目光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周龙素来知道这个太子厉害,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其实他倒不是觉得萧岩锐怎么样,而是,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不到最后的时候,不愿意早早的站队,皇子那么多,虽然说太子早立,这些年做得也不错,势力也不小,但是这个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 何况,他掌管的是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谁都想拉拢,所以,他一直都处在一种沾沾自喜的姿势,想着好好的选一选,不急着做什么表态。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在周家内忧外患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城外的破凉亭,当朝太子竟然和他说起这种事儿来。 琢磨了半天,他也摸不出个头绪来,不知道萧岩锐这个闹得哪一出,他总觉得心中不安。 阳光落在萧岩锐的身上,他坐得笔直,一双眉目冷冽,阳光如金镀在他身上,却温不热他的眼底,他忽然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太子殿下,竟然如此不怒而自威了,隐隐如欲腾飞的龙,已经露出了姿态。 周龙忽然心头狂跳,看着自己的靴尖,难道说……今天真的要在这里对将来的大事,有什么表态吗? 他还在犹豫,忽然听到萧岩锐轻声说道:“周大人,在京兆司里的,真是令郎吗?” 这话说得轻轻,却如重雷击在周龙的心上,他抬头看着萧岩锐,一丝笑意勉强露出来,“当然,太子殿下,是邹成亲自去府中搜出来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周龙的话,说到最后,忽然就没有了底气。 萧岩锐看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精光,如冷厉的剑。 “周大人,只怕是邹成从你的府中搜出来的周恒才是假的,那个被赶出来的替身才是真正的令郎吧?三百里云和月,天地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萧岩锐说到最后,周龙的的眼睛霍然睁大,他死命的抿住嘴唇,又微微颤抖着不受控制的张开,可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孔黎儿没有明白萧岩锐突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这几句话才是让周龙脸色突变的关键。 说实话,她在听到前面的话时,也惊着了,虽然心里有个感觉,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个周龙刚才对那个替身太奇怪了,就算送人跑路也没有这么走的吧? 现在听萧岩锐一说,豁然开朗。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把真的周恒抓到监牢里,再放出风去,让邹成知道有替身这么回事,然后再等着邹成自己把假的搜出来送进去,那么真的也就成了假的,这个时候周龙再把周恒送走,远走高飞。 真是好计策。 周龙此时脸色不断的变幻,他最后腿一软,对着萧岩锐跪了下去,头叩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周龙……愿意效忠太子殿下,万死不辞。” 短短一句话,定了乾坤。 萧岩锐伸手扶起周龙,脸上是浅浅的笑意,“周大人请起,你放心,本宫说到做到,周公子的亏空,自会有人还上,你的官位,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周龙再次施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 孔黎儿在一旁暗想,当然不会有什么差池了,这还用说吗,太子殿下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头来周龙的官位不保,那这一切不都是白忙活了吗?还有什么意思? 周龙最终上了马车,又回了城内,萧岩锐也带着孔黎儿慢慢往回走,孔黎儿叹道:“真是世事多变,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原来假的才是真的,真的却是假的,没有想到啊。哎,太子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岩锐浅浅一笑,十分有玄机的说道:“人心。我对周龙有所了解,从对他的人心揣测上,估计出来的。” 孔黎儿挑了挑眉,“那您刚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三百里云和月,天大地大,自然有容身之处。” “这个嘛……”萧岩锐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道:“保密。” “嘿……”孔黎儿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这个人……简直是,让人生气! 不知不觉折腾了一个上午,进了城之后正是饭点,孔黎儿想找个地方吃饭,这次她可学乖了,不再说什么请人家吃饭之类的话,就跟在萧岩锐的后面,管吃什么呢,反正跟着太子殿下吃得不会错,而且不用花钱,正好。 果然不错,中午吃得非常丰盛,味道也很好,孔黎儿还喝了一小杯桂花酒,味道特别醇厚。 她不由自主的想,这个时代的东西简直是太好吃了,所有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没有激素、防腐剂、添加剂什么,味道也鲜美,比如肉什么的,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哎……这让她这个资深的小吃货,多少受到了一些安慰。 吃过午饭时间还早,孔黎儿问道:“殿下,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萧岩锐说道:“去做你最喜欢的事儿。” “我最喜欢的?”孔黎儿一愣,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 “怎么?”萧岩锐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不是说,在边关的时候,没事做就喜欢去听书吗?” “啊,对呀。”孔黎儿急忙点头,“没错。” “那就行了,我们现在就要去听书。” “……”孔黎儿满头黑线,看来这个谎话说多了也不行啊。怪不得说,说一个谎话就要用一百个去圆,诚不欺我啊。 她忽然十分敬佩韦小宝,当初人家是怎么做到的?说了那么多的谎,什么皇宫里的,天地会的,神龙教的,等等,简直是不计其数,怎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的? 天赋,天赋啊,这种事,果然天赋也很重要呀。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萧岩锐进了一间茶楼,这个时候的书场多是茶楼兼顾着开的,说书挣不了多少钱,不可能单独租一个地方,都是和茶楼合作,这样茶楼的生意也可以被带动起来,说书的人也能分到钱,互相帮助,达到共赢。 萧岩锐找了个雅间坐下,店小二笑眯眯的跟上来问要点什么,萧岩锐一指孔黎儿,示意问她。 孔黎儿接过茶水单子,要了一壶普洱,四碟干果,店小二急忙下去准备。 片刻之后,东西都备齐,一一点摆好。 孔黎儿看了看四周,这里说是雅间,其实也就是小隔断,中间都是镂空的,不影响听书的效果,外面门口挂个半截的小布帘,倒也不错。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掌声雷动,她转头望过去,见到外面的台子上,走出一个人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蓝色棉布袍子,虽然不新,但十分干净,挽着白色的袖面儿,头发梳得整齐。 光是这外表,就让人心生好感。 他把醒木一拍,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说书听曲劝人方,一条大道走中央,今天诸位来捧场,听我在这里感谢表一表衷肠!” 他说了一首压场诗,然后开讲,讲的的好像是神话故事,孔黎儿对这些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听着听着就有些打哈欠。 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 萧岩锐转头一看,不由气得发笑。 让孔黎儿没有想到的是,她打的小呼,其它的人也听到了,这对于台上的说书先生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 他嘴里的话立时停了,目光环视四周,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诸位,不知是哪位,觉得在下说得不行,请站出来说话。” 第二百四十六章 萧岩锐一听,又气又乐,伸手捏住孔黎儿的鼻子。 孔黎儿立即醒了,问道:“干嘛?” 萧岩锐指了指外面,“人家请你。” “请我?”孔黎儿诧异,请自己干什么,这里面有什么规矩吗? 这时,听到那说书先生再次说道:“哪位,愿意指教,请出来说话。” 萧岩锐低声说道:“你刚才睡着了,这在京城的听书场来说,就是对说书人的挑衅,认为他讲的不行,你可以压得住。” 什么?孔黎儿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还有这规矩?有没有搞错啊……睡觉都没有自由啦? 说书人见没有人应答,这话就开始泛起了酸味儿,开始往酸里说了,说着说着,孔黎儿不禁有些受不了了。 她站起来,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清了清嗓子走出包间。 这里有不少的人呢,一见有人出来不禁都转头看向她。 哟,众人一见,还是位不错的少年公子。 说书人仔细打量着孔黎儿,见她穿得不俗,也猜出有点家世,嘴里的话就收敛了一些,不过此人在这里多年,说书是头一号,人称张铁嘴,今天是为着饭碗的事儿,哪里跟轻易的低头认输。 他拱了拱手,对孔黎儿说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有何见教?” 孔黎儿说道:“也没有什么见教,就是觉得无趣了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四周众人有人吃吃的笑,“无趣”两个字一说出来,张铁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冷笑了一声,“按照规矩,公子若是觉得在下说得不行,你可以来上一段,在下愿听指教。” 孔黎儿一想,反正也没事儿,萧岩锐没有拦着自己,就是没关系,来就来,谁怕谁,我一下现代社会满肚子好故事的人,还怕你? 所以,她也不推辞,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台子,对张铁嘴说道:“那么,先生觉得我应该说一说哪种书比较好?” 张铁嘴思索了一下说道:“方才在下说的是神话段子……” “好,”孔黎儿一拍桌子,“那我也就来说一段神话段子。” 众人竖起耳朵听着,不知道这位小小公子能说出什么有趣儿的事来,居然敢跟张铁嘴叫板。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说道:“话说,在一处神山之上,采天地日月之精华的一块神石,突然有一天石崩大裂,从里面跳出一只猴子来……” 她眉飞色舞的讲起了西游记,她的声音清脆,讲的故事也新鲜,而且她虽然不懂那些说书的什么赞口之类,但是她有自己的风格,没有什么废话,说起来绘声绘色,每个角色的声音也有所不同,俨然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小话剧。 很快,她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这样的讲故事方式,把大家的注意力都紧紧的抓住,说到孙悟空学会了七十二变,众人都替他高兴,为他高好,说到他被师父赶回花果山,又为他伤神。 回到花果山,大斗牛魔王等人,又觉得解气,听他和那些人结拜为兄弟,又觉得他心胸宽广,十分仗义。 说到他去东海龙宫拿到了如意金箍棒的时候,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说到他入了地府,见到了阎王爷,又拍腿称快。 说着说着,说到了孙悟空惊动了天上的玉帝,孔黎儿把手中的醒木一拍,说道:“诸位,要想知道猴王如何,是否去了天宫见玉帝,且听下回分解。” “好!” “好啊!” “真是好故事!” “小公子讲得精彩!” 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众人拍手都拍红了,连赏钱都开始往台上扔,一时间热闹非凡。 别说这些人,就连坐在雅间里的萧岩锐也暗自惊讶,他从来没有想到,孔黎儿还这么会讲故事,她说得那些他从未听说过,却被她牢牢吸引住。 原本他是不相信她说的什么没事儿去偷跑出去听书,但是现在一见,他又有些信了,虽然孔黎儿这种根本不能叫说书,只能叫讲故事,但是这种故事和这种镇场的能力,他相信如果没有一点经历,完全不知道说书是怎么回事,是根本做不来的。 孔黎儿这一下,倒是打消了萧岩锐心里的疑惑,算是因祸得福了。 太子殿下哪里知道,孔黎儿没有听过书,但是之前在手机里的app上可没有少听啊,各种都听过,那种方式比现在这种要先进多了。 张铁嘴也傻了,不服不行,孔黎儿说的故事当然比他的有意思太多,而且他完全没有听过,相比之下,自己那个……果然让人瞧不上。 这张铁嘴也是个人物,当即就对孔黎儿行了个礼,真诚的说道:“小公子,今天我算是领教了,见高人不服有罪,在下有诚意,愿意拜您为师,请收下我吧。” 孔黎儿一怔,啊?没搞错吧……拜师? 众人一听,对张铁嘴也有些敬佩,下面不禁有人开始起哄,大喊着收下。 孔黎儿爱玩儿,而且,她打算着以后要离开皇宫,到时候行走江湖,多个朋友也好说话,何况她听说,这种说书先生,一惯的行走江湖,见多识广。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说道:“张师傅,您比我大好多呢,拜师不敢当,这样吧,如果您不介意,咱们俩就当个忘年交的朋友吧。” 张铁嘴一听,很是高兴,觉得这个小公子人真是不错,不但没有取笑自己,也没有趁机占便宜,反而落落大方,十分谦逊,顿时增加了几分好感。 孔黎儿跳下台子,走回雅间内,萧岩锐递给她一杯茶,温度正好,“过瘾了?” 孔黎儿笑了笑,喝了茶说道:“太子殿下以为如何?还可以吗?” 萧岩锐点头说道:“甚好。” 片刻之后,张铁嘴把台子上的钱都捡了起来亲自送了过来,孔黎儿一概不要,对他说道:“张师傅,这钱呢您留着,这样,要是您看到路边有那些行乞的老人孩子,就用这些钱给他们买碗茶喝,买几个点心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铁嘴一听,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笑意。 第二百四十七章 萧岩锐也没有想到,孔黎儿会这么做。 他原本以为,这钱孔黎儿是肯定不能要,但最多也就是赏给张铁嘴,听到孔黎儿的话,他也愣了一下。 面前的少女脸蛋微红,额角有淡淡的潮气,鼻尖上冒出轻微的薄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有做作和表演的成分,她是真的,想帮助那些乞丐,而且他注意到,孔黎儿说的是“年老的和孩子”。 嘴角绽出一丝笑意,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叶子,也交到张铁嘴的手里,“这个,也和那些放在一起,按这位公子的说法做。” 看到金叶子,张铁嘴又看了看面前这位的气度风华,他立即意识到这两位一定不是一般的人,之前那位说书的小公子就不俗,但很亲切,没有什么疏离感,一身的贵气,没有傲气,这很难得。 可眼前这位年长一些的,可不只是贵气了,还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 张铁嘴行走江湖,什么人没有见过,他立即做到心里有数,态度恭敬道:“是,两位公子放心,这些钱保证用到实处。” 孔黎儿喝完茶,点了点头,对张铁嘴说道:“张师傅,这几天我有事儿不在家,等……过个半月二十天的,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咱们好好切磋一下呀。” 张铁嘴瞬间惊喜异常,他就指着这个吃饭,孔黎儿所说的他不会,这是最想学到手的,但又发现两人身份不同寻常,所以不敢冒然开口,现在听孔黎儿主动说,他急忙点头答应。 话说完,张铁嘴退了出去,萧岩锐转头看着孔黎儿,她刚刚吃了一块杏仁酥,嘴唇上还沾着一片薄薄的杏仁,看上去晶莹剔透。 他忍不住伸手,为她取下那片杏仁,孔黎儿一怔,随即脸一红,说道:“不好意思。” 萧岩锐觉得她这样子可爱至极,而且特别真实,没有任何的面具,见惯了人,见惯了戴着面具的人,再遇到像孔黎儿这样的,会特别想珍惜这样的美好。 两个人又逗留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萧岩锐带她出了茶楼,在路边的小摊上由着孔黎儿买了一些包子、小肉饼之类的小吃,他破天荒的也尝了尝味道,这是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事。 这些民间最至朴的东西,冒着腾腾的热气,像是从云端落了地,让萧岩锐觉得心里异常的踏实自在。 两人边吃边逛,今天晚上有夜市,夜市也不是天天都有,每七有一次,可巧了,今天就是,所以异常的热闹。 孔黎儿还是第一次逛这种夜市,哪儿哪儿都觉得新鲜,简直比在皇宫里有意思太多了,她暗自决定,等庆典结束,赶紧从宫里搬出来,到时候自由了,好好的逛一逛,也不枉来这一趟。 走着走着,走到如月阁外面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如月阁的门前依旧是灯火通明,那些粉红色的纱灯在风中飘摆,地上的光景晃动,一切就像一场浮华的梦。 那些姑娘依旧在门口招呼客人,笑颜如花,妩媚动人。 孔黎儿不禁暗叹,任你如何命运多变,哪怕邹家死了人,周家的儿子逃亡,人家这里还是歌舞升平,继续做生意,没有半点影响。 两人刚一出现在门前,立时引起了轰动,那些姑娘的眼睛都亮了,像看到了猎物一样,纷纷过来说好听的。 这些姑娘平时什么客人都要接待,运气好的,可以遇到那些相貌过得去的,年轻一点的,运气不好的,遇到有钱人但是年老的变态也得算着,表面上风光,实则也是辛酸得很。 像萧岩锐和孔黎儿这样的,简直就和男人看到了仙女一样,都想争取到,两人虽然简单的易了容,但仍旧是十分的出众,让那些姑娘纷纷搔首弄姿,吸引两个人的目光。 但今天两个人是冲着如姑娘来的,自然不能随意被这些人拉走。 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姑娘上前拉住孔黎儿的手不松,笑道:“哟,公子,您可以好好教教奴家,您的手是怎么保养的,怎么的比奴家的手还要滑?啧啧,瞧瞧,奴家都舍不得松开您了呢。” 孔黎儿想抽回手,被这个女人握着实在是难受得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萧岩锐不动声色一搭孔黎儿的手臂,那姑娘不知怎么的就松开了,“哟,谁推了我一下?” 孔黎儿心中暗笑,萧岩锐的手往下一滑,就握住了她的,宽大的袖袍盖住,谁也看不到。 她心头一跳,脸微微有些红,旁边的几个姑娘瞧见了,不由得笑道:“哟,公子,您怎么还脸红了?难不成……是第一次来青楼吗?跟我走怎么样,保证让你好好舒服一下……” 孔黎儿快要钻到地缝里,难怪那天萧岩锐说她不适合来这种地方,这些女的……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萧岩锐一边走,一边微甩袖子,堵着的那些女人就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退,正好可以闪开一条通道,她们人多,谁也没有觉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热闹声吸引了老鸨,她一出来抬头一见,眼睛也顿时亮了,急忙上前来笑吟吟的行了礼,“哟,二位公子,楼上请吧。瞧着眼生呢,是第一次来吗?” 萧岩锐点头说道:“正是,我兄弟二人是第一次来,近几日随父来京城做生意,听说如月阁的姑娘最好,特意来见识一下。” 孔黎儿看了他一眼,人家眼不红心不跳的,啧啧,太子殿下连撒谎都说得跟真事儿一样。 老鸨一听,哦,外地的,还是做生意的,一定是有钱的主,而且这种人在京城没有靠山,还不用怕得罪,脸上的笑意立刻浓了三分,“那可真是缘份了,公子来我们这儿就算是来对了,您往楼上请吧。我呀,一定给二位挑几位好姑娘,保准让二位满意。” 一边往楼上走,萧岩锐一边说道:“我们初到京城,听说这里最好的当属如姑娘?” 第二百四十八章 萧岩锐的话音一落,老鸨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看萧岩锐,短促笑了笑,“公子倒是打听得真。” 萧岩锐点了点头,老鸨却叹了一口气。 “怎么?”他问道,面露关切,“可是如姑娘有什么不好吗?” 孔黎儿侧脸看了看他,见他脸上的神色,目光里的关切,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略微有些不太舒服。 心想,太子殿下这表演的跟真事儿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和那个什么姑姑娘有什么私情呢。 这样想着,她被萧岩锐握着的手不自觉慢慢一勾,想要收回,萧岩锐觉察到她的动作,嘴角飞快闪过一丝笑意,指尖用力,没有让她成功。 老鸨哪里注意到两个人的小动作,继续说道:“公子初到京城有所不知……” 她还没有说完,孔黎儿接过话来说道:“如何不知?那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再说我们也不是今天才到京城的。” 老鸨一愣,还没有接话,孔黎儿又继续说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这兄长才放下不,特意过来看看如姑娘有没有受到惊吓。” 老鸨用帕子捂住嘴笑道:“哟,奴家倒是小瞧了这位小公子了,说起如此直接,但又暖人的心,哎哟……现在这样重情意的人不多了呢。二位公子快往上请吧。” 萧岩锐眼含笑意看了看孔黎儿,孔黎儿迎着他的目光,无所畏惧的翻了个白眼。 到了楼上,老鸨引着他们往前走,孔黎儿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儿,话先说好了,我兄长就是来见如姑娘的,其它的人就算了,要是她不方便或者有客什么的,我们就其它时候再来。” 老鸨心里暗自皱眉,这位怕是个生瓜蛋子吧,第一次来青楼?这话说得也太那什么了,但是她脸上不敢露出来,只能笑脸相迎。 萧岩锐知道,这种地方就是销金窟,这老鸨也最是黑心,一般的人呐,像周恒那种,没有数万两的银子,根本让你近不了姑娘的身儿,不过,他一来就说了,是外地人,来做生意,这两点老鸨也会考虑,不会想着放长线,大不了捞上一笔就是。 所以,他也没有拦着孔黎儿,两个人一唱一和,也给老鸨一些压力。 这种人都太精,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反倒是孔黎儿这种的,单刀直入,没有任何迂回的,她倒有些招架不住。 老鸨犹豫了一下说道:“如姑娘倒是没客,就是……身子有些不适,之前出了那档子事儿,姑娘也有些吓着了,所以……” 孔黎儿把下巴一抬,伸手在萧岩锐的钱袋子上一拍,“放心,我兄长怜香惜玉,知道如姑娘会吓着,就是专门来看她的,我兄长也会一点医术,要是实在不行,就请大夫来看,我们有的是钱,什么珍贵药材也买得起,放心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有什么也不如有钱好使,老鸨不再犹豫,立即忧虑开眼笑的说道:“哎呀,我们如姑娘真是命好呢,碰上公子这么有情有意又舍得为她花钱的人,行,行,二位呀请稍后片刻,奴家去跟姑娘说一声。” 说罢,她转身走向一个房间,孔黎儿这才注意到,每个房间门上都挂着一块小木牌,木牌上用隶书写着人名。 老鸨一走,孔黎儿立即转头看向别处,不看萧岩锐。 萧岩锐眼中笑意淡淡,轻声说道:“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孔黎儿心中发堵,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瞄了一眼他的钱袋子说道:“殿下钱多,拿到这种地方来乱花,在这儿扔的钱,比在茶楼里的多多了。” 萧岩锐略一思索,沉吟道:“你说得对,可是地方不同,如果没有钱,我们根本见不到那个如姑娘。” 孔黎儿岂能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而且……其实她的重心也不是在钱上。 她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萧岩锐凑到她的耳边,气息清冽,说道:“莫不是……醋了吧?” 孔黎儿心头一跳,感觉耳朵都烫了,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他,“你……胡说。我才没有。” 萧岩锐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 孔黎儿很想问他叹什么气,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闷声也不再说话。 此时,门声一响,那个老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笑,对二人说道:“公子啊,我们如姑娘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这不是嘛,我一说呀公子的关切之意,姑娘都感动了,即使身子不适,也答应见面,公子,快进去吧。” 她说罢,在前面引路,萧岩锐和孔黎儿往前走,刚到门口,老鸨伸手拦住孔黎儿,笑道:“这位小公子,可得留下。” 孔黎儿一愣,“什么意思?” 老鸨笑了笑,眼睛闪着精光,“小公子,这话问得……如姑娘就一个姑娘,您二位……都进去,怕是不合适吧,我们如姑娘和其它青楼里的那些人可不是一样,金贵着呢。我的意思……公子明白了吧?” 孔黎儿当然明白了,脸也有些红了,老鸨一见,微怔了下又欢笑的笑了起来,“哟,小公子还这么纯情呐。真是难得,哎呀——不然这样吧,我呀再找个好姑娘,伺候伺候您,如何?放心,这第一次啊,保证让您终身难忘。” 孔黎儿听着都想大嘴巴抽她了,萧岩锐淡淡说道:“不必了。只是我这兄弟一向面子薄,还不懂这些事,不如这样,今天我来就是想探望如姑娘,并非有什么妄想,劳烦妈妈能否在屋中放个屏风,让我这兄弟在屏风外面吃点酒。这样,互不打扰,在下只是和如姑娘说说家常,放心,银子我照样给。” 老鸨一听,有些为难,也有些心动,啧啧了两声,还没有答应,就听屋中有人轻声说道:“公子心诚,又挂念兄弟,妈妈,就依公子所言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孔黎儿听到清楚,心中暗道,这声音真是好听,怪不得把那些男人迷成那样,光听这声音,骨头怕是都要酥了。 屋里的人开了口,老鸨也不再多说什么,乐意答应,便双手一拍说道:“也罢,我就依公子所说的,一会儿叫人摆桌上好的酒席,再搭上个屏风。” 萧岩锐微笑道:“有劳。” 老鸨推门进去,引着萧岩锐和孔黎儿,一进屋就感觉一阵暖风扑面,外面已经有了寒意,这屋子里倒是暖得很,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气。 屋子里布置得十分雅致,也不俗气,和那些大粉大红什么的不同,看上去很清新,让人身心都舒畅。 孔黎儿看着四周,墙上还挂着字画,写的字还不错,仔细一看落款,竟然是这个如姑娘写的,还是个才女啊。 一个女子坐在美人榻上,一见他们进来了,缓缓站了起来,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抹胸裙,外面带罩着一层水红色的纱,柔柔的披在身上,遮住雪白的肩膀,乌发轻挽,用一支赤金步摇别住,轻轻一动,步摇晃动,说不出的风情。 她慢步上前,动作很慢,如同风拂柳一般,来到萧岩锐的面前盈盈轻了一礼,“奴家见过公子。” 萧岩锐淡淡一笑,“姑娘请起,不必多礼。” 如姑娘抬起头,浅浅一笑,她的眉如远山,一双眼睛杏仁一般,忽闪散出柔情,朱唇轻抿,一低头的瞬间就足以勾人收魂。 她不是孔黎儿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在宫里纯贵人、柳答应还有韦妃,都要比眼前的如姑娘美,但是,这个如姑娘身上有一种味道,那种举手投足之间,特别勾人的味道。 孔黎儿形容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她这样的,比单纯的美更吸引男人。 想想也对,在这种地方,如果不会点什么,又怎么能脱颖而出,艳压群芳呢? 四目相对,如姑娘也发现萧岩锐气度不凡,长得就更别说了,这是她到这里以来,见到的最出众的男人。 她的眼闪过惊艳之色,随即露出一抹娇羞之态,柔声说道:“公子,奴家身子不适,也未好生梳妆打扮,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萧岩锐说道:“这样才是姑娘的真性情,姑娘身子不适,还请坐下吧。” 老鸨一见两人看对了眼,眼珠转了转,眉开眼笑的说道:“那行,你们好好坐着,我去安排酒席。” 她转身出去,还不忘把孔黎儿拉到外间,这时的萧岩锐慢慢松开孔黎儿的手,她的手指一空,不由得蜷缩手指紧握了拳,这一刻的感觉……有点儿不好形容。 她坐到外间的椅子上,看到如姑娘上前,两根水葱一样的手指轻轻捏住萧岩锐的袖子,一点一点的拉着他往里走。 莫名觉得扎心,她转过头,不再看,眼角的余光却仍旧往那边瞄。 如姑娘坐到了美人榻上,甚至脱了鞋子,侧卧在上面,眼睛里含着温情,对萧岩锐说道:“奴家身子不好,公子不会见怪吧?” 萧岩锐浅笑,“自然不会,姑娘请便。” 不会……请便,孔黎儿心里暗自嘀咕,哼,是不是她脱了衣服都请便? 正在这时,老鸨带着人走了进来,还真搭来了一扇屏风,从中间隔了开,还有几个人端着酒菜,摆了一桌酒席。 老鸨对孔黎儿说道:“小公子,快请入席吧,这么多好吃的呢,别看我们这里是青楼,吃的是花酒,可是呢我们也请的大厨,味道也是一流的。真的不要姑娘来陪您吗?” “不用了,”孔黎儿闷声说道:“不需要,在下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老鸨见她的样子,手帕捂着嘴笑着出去了,出去之前还看了如姑娘的方向一眼。 孔黎儿哪里什么心吃酒席,坐在椅子上,透过那屏风的薄纱,看着里面朦胧的影子,心里像猫抓一样。 她倒了一杯酒,看着酒杯运气,外面点了几盏灯,光线还算明亮,她无意中发现,这酒…… 嗯? 她心头一跳,用筷子沾了一点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酒味儿有些淡,这个正常,古代的酒味都略淡,可问题是……这酒似乎还有很浅的酸味儿。 自从那天中了乞丐的迷药之后,孔黎儿就对这方面的事儿上了心,她端起酒杯,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酒杯底部的酒,像是有股小旋风一样,嗖嗖的打着转儿。 她可记得,早前小的时候在收音机里听评书的时候,爷爷有一个小收音机,每天俩人在一起听评书,里面可讲到过,这酒里要是有了蒙汗药,仔细一看,会发现这种情况。 她还以为是假的,曾经也用药试过,根本没有这种情况,难道说这是因为古代的药物制作不同,有这种特性? 不管是不是,反正这酒肯定有问题,不能喝。 看来,萧岩锐说得对,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端着酒杯假意喝掉,叹了一声,好酒,然后又拿着筷子假意大口吃了点菜。 此时听到如姑娘说道:“公子的兄弟还真是爽快之人,公子想喝酒吗?不如奴家陪您喝一杯?” 萧岩锐体贴的说道:“还是算了,姑娘不是身子不适吗?还是以姑娘的身体为重吧。” 如姑娘羞涩的笑了笑,“公子是奴家遇到的最关心奴家的人。” 她说着,站了起来说道:“不然,奴家陪公子喝杯茶吧。” 她一边说着,头似乎晕了一下,“哎呀”了一声,身子一倒,萧岩锐伸手一扶,她轻轻倒在了萧岩锐的怀里。 孔黎儿在外面忍不住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萧岩锐轻声说道:“姑娘没事吧?” 如姑娘小声的说道:“没事,多谢公子相助。” 她说着,软软在萧岩锐的怀里靠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倒茶。 孔黎儿在心里暗恨,用筷子把那条盘子里的鱼都给扎烂了。 正在此时,听到如姑娘说道:“公子,想想试一试奴家独有的泡茶手法?” 第二百五十章 孔黎儿听到这里,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转头看向屏风那边,隔着薄薄的纱,里面的人影朦胧,如姑娘似乎在笑,眼睛里温柔甜美的都要滴出蜜来。 萧岩锐负手而立,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孔黎儿就是感觉,他是在笑着的。 心里有些发闷,说不上来的一股劲儿,也不知道那个如姑娘又要出什么夭娥子,所说的什么“独特”泡茶法,究竟是怎么个独特法。 萧岩锐浅笑着说道:“荣幸之至。” 如姑娘微微抿了抿嘴唇,眼中含着笑意,端着茶杯走到窗前。 孔黎儿随着她的动作望过去,这才发现,在她房间的窗台上,放着一盆花,花朵娇艳,正开得浓。 孔黎儿一见这花,立马睁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仍旧有些反胃,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天在长公主府里看到花匠拿着大桶浇花的情景。 这里怎么会…… 她忽然想起来,周恒曾经到长公主府里问幕峰讨过两棵这种花,据说那时候周恒正迷这个如姑娘,想尽办法讨她喜欢。 虽然不知道这花有什么来头,但她总觉得这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东西能用那种东西浇吗?而且还变色,变得那么诡异。 特别是她想到宫里的柳答应,柳答应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就因为那个破花,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那副样子,要不是她运气好遇到了自己,将来死活都说不定。 想到这些,孔黎儿越来越不安,她忍不住说道:“兄长,你一碰上花粉就浑身痒,起红斑,你可小心些。” 如月的手指刚刚碰到那朵花的花瓣,正想着摘下来,现在一听这话,微微有些诧异,看了外面一眼,又看向萧岩锐。 萧岩锐听到孔黎儿的话,知道她是在有意提醒自己,对如月淡淡一笑,说道:“我兄弟说得是,这是小时候的毛病了,大夫说少碰花,尤其是花粉之类的。” 如月释然道:“噢,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这盆花很特殊,这花特别有讲究呢,是一位云游的道士带入京城的,据说是受到了上天的保佑,花瓣还可以当药材用,有病的人用了可以缓解病情,没有病的人,可以强身健体。公子,你不妨试试,奴家只采花瓣,不沾到花粉,如何?” 孔黎儿心中暗骂,这是非让萧岩锐喝不可了,花粉那么细小,不同品种的花,有的花粉沾到手指上也看不见,更别说本身挨着花粉的花瓣了,这种鬼话骗谁呢? 她竖起耳朵听着,想萧岩锐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有办法拒绝,他应该听懂了自己的警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萧岩锐竟然说道:“如此——就多谢姑娘的好意了。只是,看这花只此一盆,定是珍贵得很,让姑娘割爱了,在下实在不安。” 如月说道:“公子说得哪里话,不过是几片花瓣而已,花虽然只有一盆,但是这花四季常开,倒也没什么。” “怎么的只得了一棵?不可以培育吗?”萧岩锐问道。 如月叹了一口气,把鲜红的花瓣摘下,放下水中,又盖上了茶杯盖子闷住,这才淡淡说道:“凡事讲一个机缘,道长能送予我一棵,已经十分难得了,实在不敢多作奢求。” 呸!孔黎儿心中骂道,这女的说谎话也不打个草稿,说什么云游的道士,说什么上天保佑,还说什么机缘,纯粹都是胡说八道,这明明就是周恒去幕峰那里要的,本来说是要一棵,又来听幕峰说又要了一棵。 现在只剩下一棵,那棵去哪儿了?这女的为什么不承认?因为周恒现在犯了案子,怕受牵连? 那也没有必要扯出什么云游的道士来吧?真是胡说八道。 让她更生气的是,萧岩锐居然还答应喝了,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吗?还是被美色迷晕头了? 她气呼呼的站了起来,也不管别的,推开椅子绕过了屏风就往里走。 萧岩锐正接过如姑娘递过来的茶杯,看样子是准备喝了,她大步走过来,如姑娘一脸惊愕的看着她,萧岩锐也转头看向她。 “兄长,这……”她抬手想要指那盆花,萧岩锐浅浅一笑,微微一甩袖子,孔黎儿只觉得一股风扑过来,她忍不住感觉到眼前有些发花,头脑有些晕。 这是……孔黎儿心里顿时冒火,尼玛……这是要打晕我?真是没有想到,躲过了那桌花酒,竟然毁在了自己的同伴手里。 真是搞笑,萧岩锐,你这只猪! 如姑娘看着孔黎儿慢慢晕了过去,不禁露出慌乱的神色,“他怎么了?” 萧岩锐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叹了一口气,扶住孔黎儿说道:“我这兄弟不胜酒力,怕是醉了。真是不好意思,让姑娘见笑了。” 如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妨,公子客气了,不如让他先在这里躺一躺吧。” 萧岩锐思索了一下,“多谢姑娘的美意,还是算了吧。他现在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望姑娘。” 见他说要走,如姑娘有些不舍,急忙指了指那杯茶,“公子就算是要走……也等喝了这杯茶再走吧,奴家专门为公子泡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公子呢。就当成一个念想吧。” 她轻声说着,微微垂下头去,当真是不胜的娇羞。 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办法拒绝一个美貌女人的这种要求,萧岩锐也不例外。 他浅浅一笑,伸手端起那杯茶,说道:“姑娘的盛情,自然不敢忘。在下定当好好品尝,把味道记在心里。” 他说罢,慢慢的把茶喝尽,如月看着他,眼前的男子风度无双,简直有些痴了,如果可能,她真想留下他,可是……他还要照顾他那个兄弟。 真是扫兴。 她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晕过去的孔黎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的光。 片刻之后,萧岩锐喝完了茶,站了起来,他从钱袋里摸出一张银票,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如姑娘一见,不由得愣住,脸也微微红了。 “公子,这是何意?”她问。 萧岩锐笑意淡淡,眼睛里的光芒闪动,映着屋子里的烛火,他的回答也是独特。 “如姑娘情意无价,在下自然知道,这些银子,是用来买下如姑娘刚才的那段时光,对于我来说,这时光终身难忘,必须要付出代价才可以。所以,姑娘不要想多,也不要推辞。” 如姑娘怔住,买时光?这种说法她闻所未闻。 就在她迟疑的功夫,萧岩锐已经扶着孔黎儿走了出去,她愣了片刻,走到桌前拿起萧岩锐用过的茶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她放在指尖细细的摩挲。 萧岩锐带着孔黎儿下楼,刚走到一半儿就遇到了老鸨,老鸨一见,急忙迎了上来,“哟,这是怎么了?” 萧岩锐微笑道:“我这兄弟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我带他回去。” “公子这么快就要走?”老鸨扫了一眼上面,“可是对姑娘……” “不,”萧岩锐打断她的话说道:“如姑娘很好,只是我这兄弟没有出过家门,家父吩咐我要好好照他,现在他喝醉,实在不宜久留,改日在下再来。” 老鸨用手里的帕子拂了拂萧岩锐的肩膀,轻笑着说道:“公子说话可要算话,一定要再来呀,你们这里除了如姑娘,其它的姑娘也都不错,哪个放在别处都是当头牌的料。” “在下知道。”萧岩锐说罢,继续扶着孔黎儿往下走,“告辞。” 老鸨看着他走到一楼出了大厅,这才转身上了楼,进到如姑娘的房间,轻轻笑道:“哟,姑娘,这人都走了,发什么愣呢?” 如姑娘浅浅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挺有意思。他们走了?” “走了。”老鸨叫了人,把酒席清出去,看了看时间说道:“得了,姑娘也收拾准备一下吧,一会儿温大人要来。还是姑娘你的主意多,让我在那小公子的酒里放了东西,不然的话,他们两个还不会这么快走呢,到时候让温大人撞上,可怎么好。” 如姑娘用帕子擦了擦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妈妈,我听说近几日有其它的姑娘那里有一种特殊的香粉?” 老鸨一摆手,说道:“那不是香粉,是叫……香水,是一种水儿,别看少,但特别好闻,每次只要洒上一点点,可以保持好几个时辰呢,而且呀,随着时间的长短味道不一样,据说是叫什么前后调,反正是个新鲜东西。” “噢?”如姑娘有些好奇道:“那……哪家脂粉楼里有这种东西?” 老鸨若有所思的说道:“奇就奇在这儿了,我呀一见这东西好,就立马派了人满京城里找,可你猜怎么着,愣是没有找到,都说没有。那天幕郡王说,要买的话只能找他,我还以为他是夸口呢,看来是倒是真的。” “幕郡王?”如姑娘问道。 “正是,”老鸨说道:“那幕郡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母亲就是当年皇帝的姐姐,是咱们朝的长公主,所以我想呀,这香水八成是幕郡王从宫里带出来的,是皇妃们用的东西。” 如姑娘轻笑一声,“噢?这倒有意思了,改日幕郡王来了,我可要见一见,好好问问。” “得咧,”老鸨一拍手,“姑娘放心,我呀一定给你记着这事儿,等幕郡王来了知会你。” 如姑娘点了点头。 这里忙着收拾,萧岩锐已经带着孔黎儿出了如月阁,到了马车上,他伸手点住孔黎儿的两位穴位,孔黎儿眉头一皱,慢慢醒了过来。 她只觉得这浑身都有些酸麻,一种说不下来的劲儿,头也有些晕,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咦——这不是马车吗?怎么…… 刚才不是还在那个如姑娘的房间里,怎么一下子到马车上来了? 她晃了晃头,回想着之前的事儿,立马就想起那盆花,那杯茶,还有萧岩锐伸手把她弄晕的事情来了。 火苗立时腾腾的烧了上来,她转头看向萧岩锐,眼睛里都在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呀?把我打晕,是怕扰了你的好事吗?” 萧岩锐听着她满嘴里的火气,每个字都冒着火药味儿,不由得觉得好笑,手支着头,看着她说道:“是怕你扰了,但不是怕扰了什么好事儿。” 孔黎儿一听这话,火气更大,哼了一声说道:“不是好事儿吗?”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手也摆成了兰花指,掐着嗓子装腔作势的说道:“公子,愿不愿意尝一尝奴家特制的泡茶法呀?我这盆花很特殊,这花特别有讲究呢,是一位云游的道士带入京城的,据说是受到了上天的保佑,花瓣还可以当药材用,有病的人用了可以缓解病情,没有病的人,可以强身健体。公子,你不妨试试,奴家只采花瓣,不沾到花粉,如何?” 她说了一大长串,几乎一字不差,萧岩锐看着她,也不打断,心里其实早就笑翻了,这小丫头好像真生气了,还气得不轻,不过……这也说明,她是在意自己的吧? 太子殿下觉得,这种感觉真是不错,好得很。 孔黎儿说完,把手一甩,“哼,我好心提醒你,你倒好,不但不感谢我,还把我给弄晕。你也不想想,要是我不觉得有问题,我能闯过去提醒你吗?她说的那些话也就骗骗你们这些见色眼开的男人还行,什么云游四方的道士,什么上天保佑,啊呸!云游四方的道士怎么游,噢,手里端着一盆花游来游去啊,他有毛病啊?还上天保佑,她也不怕上天一个雷劈下来,上天闲得没事儿不保人保一盆花?真是吃饱了撑的。揪几片花瓣往水里一扔,这就叫独特的泡茶法啊,有个屁独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哼。” 她嘀嘀咕咕,一肚子的牢骚,越说越来气,嘴里叭叭的说个不停,红润的嘴唇泛着轻柔的光,看上去分外可口。 第二百五十二章 萧岩锐忽然伸出手,轻轻扣住孔黎儿的后脑。 孔黎儿还正在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的人脸突然放大。 萧岩锐吻了下来。 她的唇很软,温热,果然……味道可口,他本来只是想着品尝一下而已,不知道怎么的,一碰上她的,就觉得控制不住,就想要的更多。 孔黎儿完全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就在生气啊,在说他啊,在诉说自己的不满啊,怎么……就被他吻了? 不过,他的味道好好闻,那种清冽的,淡淡的,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做出一种香水来,就做成这个味道。 等等,她在想什么呢?她不是应该反抗吗,不是应该揍他几个耳光吗? 但是……力气好像没有了,他的舌头怎么可以这么灵活,滑进她的嘴里,轻轻的,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颤栗,控制不住的想要头晕,想要软成一汪水,想要……呼吸都不顺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岩锐才停下来,要是再不停下,他只怕自己就再不好控制了。 孔黎儿的脸又红又烫,眼神水汪汪,雾蒙蒙的,像一只小鹿一样,真让人想…… 萧岩锐长长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冲动,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哑的说道:“不是怕你扰了什么好事,而是怕你扰了坏事,你太聪明,那个女人也不笨,怕你一出手,她就不敢动手了,不动手,怎么抓住她的尾巴?” 孔黎儿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你是说……” “没错,她在撒谎,你说得对,那盆花有问题,而且,那盆花应该不只一盆,”萧岩锐说道:“那叫紫眠花,生长在寒热之地,在这边并不易养活,而且,这种花……” 他犹豫了一下,孔黎儿问:“怎么了?你说。” 萧岩锐继续说道:“这花,以寻常的水浇灌并不可行,这也是大多数人养不活这种花的原因所在,实际上,这种花喜欢以动植物的尸体为养料,所以除了伺候之外,它尤其喜欢像坟地一类的地方。” 孔黎儿听到这里,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几欲想吐,萧岩锐手掌抚着她的后背,为她注入了一点真气,“好点没有?” 孔黎儿点了点头,“这花这么怪异,它也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作用吧?” 萧岩锐冷笑了一声,“这花如果长期闻花香就会精神亢奋,要是食用花瓣时间长了就会上瘾,另外,还会让人产生幻觉,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孔黎儿的呼吸一紧,手指抓住他的袖子,“那……你喝了吗?” 萧岩锐眼睛一亮,语气更温柔了几分,“担心我?” 孔黎儿没有回答,眼神却是切切,她自己也慌得很,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岩锐微微叹了一气,手指抚着她的腮边,“放心,我没事的,我既然敢喝,就有法子解。只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东西,要用来做什么,接下来要好好查一查才行,不过有一点可以判定,周恒突然性子大变,可以对邹良下了杀手,多办和这个花有关。” 他顿了一下,语气沉凉,“估计她也不会想到,这个意外,倒是成全了我的计划。” 孔黎儿的脸色微白,眼睛中有些不安,他察觉到她的情绪,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孔黎儿吞了一口唾沫,声音微颤着说道:“我知道……她的花是从哪里来的。” 萧岩锐的心一紧,莫名有些不安,但又怕惊着她,尽量语气保持平静,“没事,你慢慢说,她的花是从哪里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黎儿轻声说道:“她的花是周恒给她的,周恒是问幕峰要的,幕峰说周恒迷上了如姑娘,去要花,还说这花很难种,当时京城里的好多人家都拿到了种子,只不过大部分都没有活,唯他家的不仅活了,还长得特别好,周恒为了讨如姑娘开心,就去要了两盆。我……” 她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更难看,“我那天在长公主府,突然晕到了,就是因为在房间里听到有声响,从后窗子一看,是花匠在浇花,我本来没有在意,可后来看到花的颜色变了,特别诡异,就仔细看了看,一看之下才发现,花匠从水桶里拿出来的不是水,而是……” “但我当时没有说,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幕峰和长公主是否知情,这里面的牵扯究竟有多大,我想着等庆典过去,有了时间再好好问问幕峰,可我没有想到……” 她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她有些自责,甚至有些后怕,萧岩锐明白了她的意思,听懂了她的担心,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发疼,伸手把她拥入怀里。 她那么娇小,让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都开始生疼,是自己的错,从最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忙,忙于那些政事,可他却没有尽到保护她,给她安全感的责任。 千里而来,只身在京城,她是来和他成婚的,却因为母后的事情,这么尴尬的耽误了下来,她甚至被人一路追杀,虽然他也四处在寻找凶手,她也问过,可他没有告诉过她。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跟她说过,别怕,我在,只是生冷的跟她说,不要问,不要管。 事关她的命啊……她怎么能不管? 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已经记不起了,只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而感到心寒。 现在,他拥着她,想尽全力保护她,他忍不住低声说道:“好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会处理的。姑母那里有我呢,我也会找幕峰谈的。放心……” 孔黎儿慢慢恢复平静,她听着他的话,莫名心安,她开始……在意他,依赖他了吗? 她不知道。 心里乱得很,这种感情很难描述,也很微妙,她不想舍弃,想要紧紧的抓住,可是……她想着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经历,分明就是一个错误。 万一……谁能保证将来自己不会消失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马车声响,车帘被风微微带起一点,萧岩锐的目光往外一掠,刚好看到马车驶过去。 他的眸子微微一缩。 孔黎儿看到他的目光,觉察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问道:“怎么了?刚才过去的马车你认识?” 萧岩锐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跟我来。” 两人下了马车,萧岩锐看了看四周,纵身一跃,跳到了路边的大树上,随后脚尖轻点,一路到了如月阁的门口。 孔黎儿忽然很想笑,下面一面通火通明,和刚才他们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那些姑娘们还在门口拉客,可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灯火上面,大树之上,刚才她们争先恐后想要的人居然在这里。 高灯下亮,可这上面最黑。 他们刚刚藏好,那辆马车也到了,马车很低调,但是也透出华丽来,车夫没有穿什么标示志的衣服,也没有挑灯笼,远远看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马车。 可这老鸨却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迎了上去,看样子像是一直在等这辆马车里的人。 孔黎儿看了一眼萧岩锐,他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急,继续看下去。 马车停稳,车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来,皮肤白净,头发束起,头上扣着帽子,穿了一身圆领锦袍,虽然是便装,但是依然透着官架,看得出来,此人是个官儿,而且官位不低。 老鸨急忙迎上去,笑眯眯的说道:“哟,温大……温大爷,您来了,快点里面请吧,如姑娘正等着您呢。” 男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眼睛里的光芒一闪,“嗯,我没有来晚吧?” “没有,没有。”老鸨急忙说道:“只是呀……咱们的如姑娘一直想着您,这不是就觉得时间长了吗。” 男人笑意更浓,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来,给了老鸨,老鸨一见,立即眉开眼笑,一路陪着说着好话走了进去。 男人上了楼,哪里也没去,直接进了如姑娘的房间。 孔黎儿轻笑了一声,“怪不得先是不让咱们见,随后又急着让走,原来这是早约好了人呀,真够忙的,一个晚上居然见两次客。” 萧岩锐听着她的话,忍不住低头一笑,笑意很快一收,一本正经的说道:“人家是做这种事计生活的嘛,自然要安排得人多些,才能赚得更多,何况,她又不是谁的老婆,也没有被谁长期包着,自然可以随意见客,只要来客碰不上就行。” 孔黎儿一听这话,有些不太高兴,腮帮子鼓了鼓,闷声说道:“听你这意思……还挺理解同情她的呗?” “这个……没有吧,只是说事实,”萧岩锐说道。 “事实,什么事实?”孔黎儿瞪着眼睛,“事实就是她们为了让我们快走,在我的酒里下药,我一醉,你不走也不行了,不过……” 她顿了顿,“她们也算是赌一把,万一你色心起了,我醉了你也不走,你说她们要怎么办?我看呐,八成也要把你给迷晕,这样才可以解除危机。” 她自己不觉得,她这话说得酸劲儿十足,醋味儿浓得很,萧岩锐闷着笑,觉得肚子都有点疼了。 孔黎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心虚,气更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说道:“对吧,被我猜中了吧?你还理解同情她,她不定有什么居心呢。” “要不然,”萧岩锐煞有介事的说道:“我们去把她抓起来,审讯一顿,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居心。” 孔黎儿一怔,感觉萧岩锐的话风转得太快了,她闷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不妥吧?有什么证据呢?那花吗?她完全可以说不知道啊。而且,又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周恒也早送走了,这事儿……” “还讲什么证据,我的话还不是证据?”萧岩锐说道。 孔黎儿皱眉道:“这可不行,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要占在理上,不能以身份压人嘛,那岂不是乱套了?而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也会很麻烦。” 萧岩锐假装疑惑道:“噢?有什么麻烦?” “你想啊,”孔黎儿沉思道:“像邹成那种人,肯定会问了,太子殿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呢,是怎么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上心熟悉的呢?这些都是麻烦啊。” 萧岩锐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实话实说啊,就说来过这里嘛,而且还是和太子妃夫妻一起来的,这样的话,他就没有话说了吧。” “不见得”孔黎儿摇头说道:“邹成那种人,一定会死咬着你身为太子,竟然到这种地方来,实在有伤风化,不配为君的事情来说,就算是你说我和你一起来的,他大可以说不可能,太子妃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反正也没有人见。” 萧岩锐笑而不语,孔黎说完,见他只笑不说话,想了一下才发现他刚才说的是“夫妻”,脸迅速一红,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故意逗她呢。 她咬了咬牙,转过头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萧岩锐低低笑了几声,双手环住她,“好了,你说得都对,我知道。你想不想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个男人是谁?” 孔黎儿本来不想理他,一听他这话,又来了精神,“是谁?” 萧岩锐说道:“那是兵部尚书温建明。” 孔黎儿睁大了眼睛,“兵部?我天,那岂不是……” 她说到这里,转念一想又愣住,“哎,不对,刚才那个人看着,分明就是一个……文人啊,一点也没有武官的样子,兵部的人,还是最高领导者,总不能是文人吧?” 萧岩锐赞赏的点了点头,“说得没错,观察细致。温建明的确是一个文人,他是今年才当上兵部尚书的,他之前只是兵部的一个副职,就是协助尚书管理档件,以及名册物资之类的人,只不过今年一个机遇,让他一跃成了尚书。” “噢?”孔黎儿特别好奇,“是什么机遇?” 第二百五十四章 萧岩锐的目光望向如月阁的院子,那里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一片歌舞升平。 孔黎儿发现他的眼底映着这些灯火,却透出悲凉之色。 她不由得摒住了呼吸,没有再追问。 良久,萧岩锐说道:“原来的兵部尚书容海容大人,得了暴病,不幸身死,当时我并不在京中,据说温建明为容大人的丧事出了很大的力,几次哭得晕过去,当时就兵部的事情而言,他是最熟悉的,所以就让他暂任兵部尚书之职,说是暂任,但他上位之后,就把大权抓在手里,父皇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孔黎儿听到这,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想了一下说道:“有些不太对啊。你说,容大人的丧事,这个温建明出了很大的力?” 萧岩锐点了点头,“正是。” 孔黎儿纳闷道:“就算是上下级关系处得不错,但是……也不至于说由他来办丧事吧?容家的人呢?” 萧岩锐短促的笑了一声,“容家没有人了,容大人之前在军中,他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战死,他自己也有旧伤在身,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出了军中,回京任职。老大人两袖清风,府中只有几名府兵,贴身的老家人也是跟着他从军中出来的,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孔黎儿听到这个,不由得心中有些难过,“那他女儿呢?” “女儿在他还未回京之时就嫁了,远在洛城。自从老大人去世之后,除了上坟扫墓,平时很少回京。”萧岩锐回答道。 孔黎儿一时没有再说话,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这个温建明,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也不像那么仗义的人。 “在想什么?”萧岩锐看她若有所思,低声问道。 “嗯……也没什么,总觉得这个温建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劲,”她回答道,“不如我们去瞧瞧?” 萧岩锐微微笑了笑,“好。” 他纵向一跃,带着她起身去了院中,如月的房间后面就有一株成年大树,正好两个人可以藏身。 刚刚立稳,就听有人轻笑着推开了如月房间的门,老鸨带着人摆了一桌酒席,笑道:“温大爷,您慢慢用,我这儿呀给您备着一斛春呢,这可是我们如姑娘特意吩咐的,说呀,您就好这一口。” 温建明笑得开心,伸手捏了捏如月的下巴,“嗯,还是如月有心。行了,你下去吧。我们好好喝几杯。” 老鸨急忙识趣儿的说道:“行,遵命。温大人您好好用着,有什么事儿尽管跟如姑娘说。” 说罢,她退出了房间。 温建明坐在美人榻上,把如姑娘搂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嗯,你这个可人儿,最是得我的心,我这一天不来呀,就心里想得紧,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解决?” 如姑娘温柔一笑,眼睛里都荡着水光,“您常来不就是了,您要是来了,奴家还能不伺候您不成?” 温建明握着她的手,痴迷的看着她。 孔黎儿觉得这两人莫名有些恶心,而且——和萧岩锐一起看这些,也不太合适,这俩人一会儿不会上演活春宫吧? 好吧,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医学学者对这个事儿……咳咳,倒也不会大惊小对,可是对于这人古代人来说,还是有些那啥的。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说不清蹦出什么念头来,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如姑娘说道:“大人,喝酒之前先喝杯茶吧,以免伤身。” 温建明笑着说道:“好,就听你的,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唉,也就你还在意我这身子,我呀……不来你这儿的时候就经常想你泡的茶,那叫一个香,其它的都没有味儿了,有时候半夜的时候想起来,那个一个抓心挠肝的难受,你说说……”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如姑娘的身后,轻轻抱住她,双手抚着她的纤腰,感受着细腻的肌肤和她的温度,喘着气说道:“你说……我是想你的茶了,还是想你的人了,可人儿——你让本官实在是想得紧。” 如姑娘轻笑了一声,转回身手指轻轻一推他,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大人惯会哄人的,给,您要的茶……” 温建明把茶接过来,饮了一口,随后长叹了一声,“真是舒坦,本官从未觉得,这茶也能如此香醇美味,醉人呢……” 他说罢,把茶杯放到一边,再次把如姑娘搂在怀里,手指飞快扯去她披着的薄纱,露出细腻雪白的肩膀来,那肌肤在灯光中闪着温润的光泽,淡淡的女人香像是带着诱惑,让温建明感觉血脉喷张,他快速喘息着,埋头在她的颈间,疯狂的吻着,双手探入她的衣服里。 孔黎儿看着脸红心跳,还真……上演活春宫啊。 这下……她不敢再看,耳边的声音越像是大了,两个人喘息,如姑娘的若有似无的闷哼,都像长了腿一样,不住的往她耳朵里送。 孔黎儿咬着嘴唇,心慌得不知道看哪里才好,手心里也渗出了潮意,她暗自嘀咕,真是丢脸,怎么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萧岩锐感觉到怀里人的慌乱,知道她在慌什么,有心逗逗她,又怕吓到她,毕竟……她还没有经过这种事儿呢。 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尽管那些声音和眼前的情景也让他有些心跳加速,忍不住想再次尝尝孔黎儿的味道,但他还是强自忍住了。 他拥着她,飞身跃过树梢屋顶,向着外面而去,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温建明和这个如姑娘应该不是一两日了,慢慢再调查,不急。 孔黎儿感觉自己浑身有些发烫发软,此时被这夜风一吹,不由得清明卫些,只是脸上的热度和红润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退下去的,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只盼着刚才天黑,萧岩锐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要不然……他得怎么想,这丢人可丢大了。 唉……以后这种地方还是少来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回到马车里,孔黎儿都不好意思再说话,甚至连抬头都有些不敢。 萧岩锐有些想笑,但又怕逗过头吓到她,毕竟是女孩子,还是算了。 一直到宫门口,都没有怎么说话,行至到永安宫门外,孔黎儿才小声的说道:“我进去了。” 萧岩锐想了一下说道:“等等。” “什么……”孔黎儿心头一紧,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们还没有串好供呢。明天皇祖母和姑母一定会问今天的事,我们俩要说得一致才行。”萧岩锐说道。 噢……对,有道理。孔黎儿暗自觉得自己人真是晕头了,这么重要的事儿,居然给忘记了。 萧岩锐早就想好了,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只要她记住,到时候按照说就行。 孔黎儿回到住处,青月和铭儿急忙过来伺候,问她一路可还顺利,太后差人过来问过几次。 孔黎儿心想果然,幸好萧岩锐告诉自己了,否则的话,明天没准还真会出差错。 她想了想,对青月说道:“你去回太后一声吧,就说本宫回来了,一切顺利,安好。请她老人家放心。” 青月急忙领命,孔黎儿告诉她再去长公主那里回一声。 收拾完孔黎儿躺在床上,总是想起那件事儿,心里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暗骂自己真是没有见识。 一夜的时间总算是过去,孔黎儿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迷迷糊糊醒了几次,直到天亮,还在打着哈欠。 本来想多赖一会儿床,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一会儿没准太后和长公主又来,到时候一见她不但精神没有转好,还赖上床了,还以为没有什么效呢,她这几天就别想好好的做事儿了。 想到这里,她急忙起了身,做了一会儿瑜伽,让自己精神精神,洗漱以后,感觉好了许多。 正准备让铭儿准备早膳,太后和长公主那边又来人了,还是赐菜送汤什么的,得,铭儿也不用准备了,只她们赐的那些就足够孔黎儿一早上吃的了。 她一边吃一边嘀咕,这些东西,好是好,就是太奢侈了,你说一个人早餐能吃多少,偏偏这么一道,那么一道,吃不完也是浪费。 但这事儿她自己也没有能力改变,暂时也只能这样。 刚吃过饭没多久,她正准备趁着太后和长公主没有来,急忙溜出去,还没有等走到宫门口呢,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走出去一瞧,正好看到两宫的人在往这边走。 她不禁在心里哀鸣一声,这二位是真自己杠上了啊……一天天那么多事,总跑过来跟着自己干什么,唉…… 想归想,她急忙迎了上去,太后和长公主一见,都说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孔黎儿苦笑了一下,“太后,姑母,我好着呢,没事了,昨天烧完香就觉得身子清爽了不少呢。” 说罢,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这谎说得,这谣造的,简直就是……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太后和长公主都十分开心,也很惊讶,过来一人拉着她一只手,让她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孔黎儿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萧岩锐教过她了,不然还真不好编,自己又没有在古代烧过香,一胡说就被人听出来了。 她不慌不忙的把萧岩锐教她的那些慢慢说了一遍,太后和长公主这才放了心,拉着她左看右看,见她果然没有什么事,而且精神也不错,都放了心。 这神明可比事实有用多了,孔黎儿在心里暗笑。 趁着太后高兴,孔黎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算了算时间,距离使团入京也就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必须要抓紧了,各项准备工作都要快点做起来,她想着去看看那些节目的进度。 太后一听,略有沉吟,孔黎儿急忙表态说道:“太后放心,我保证不会让自己累着,要不然您就派人监督我也行。我是奉旨入宫做这件事情的,眼看就要到头了,总不能让我前功尽弃,那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再说,这次有神明保佑,断然不会再有之前的事情发生了。还有,太子殿下也说了,会经常过来给我帮忙的。您就放心吧。太后……” 她说到最后,大胆的撒起娇来,她说的是实话,心里着急也是真的,这么久的努力,就为一朝出彩,这要是最后自己撒手不管了,让别人接了手,到时候这功劳算谁的,赏赐也会少很多,那可关系到自己的创业大计呀。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也在一旁附和道:“母后,黎儿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次庆典毕竟是她的心血,我听说后宫的妃嫔都很卖力,也很看好。不如……”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进来说道:“回太后,康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太后说了一声让她进来,片刻之后,康妃慢步走了进来。 她的身体也好了,已经恢复了练舞,气色也恢复了红润,走到太后近前行了礼,太后叫了起。 孔黎儿向她递了个眼色,康妃明白她的意思,帮着说了几句,太后最终说道:“好,好,罢了。哀家不管了,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保重就是,但是如果让哀家知道,你要是再累坏了,那哀家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 孔黎儿急忙说道:“多谢太后……太后您最好了,黎儿知道您最疼我,您放心,为了您我也得好好着,不让自己生病。” 太后忍不住“扑哧”一笑,“鬼丫头,就你会说话。” 见她今天的确没有什么事,太后和长公主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长时间逗留,略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康妃见她们走了,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妃,你身体如何,真的好了吗?” 孔黎儿点头,“好了,康妃娘娘,您快跟我说说,你们的舞蹈,练得如何了?可有什么问题吗?还有短短几天,有问题一定要尽快解决啊。” 康妃笑了笑,说道:“本宫就是怕你着急,特意过来跟你说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孔黎儿一听康妃的话,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有问题?” 康妃笑了笑,“没问题,都挺不错的,本宫就是看你有没有时间,一起过去看看,我们昨天排练了几次,感觉很不错。” 孔黎儿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当然要看,您这个舞蹈可是重头戏呢。” 她说罢,和康妃一起走入练舞房,宫女们正在那里三五成群的商量着动作,一见她们来了,立即规矩的站好。 康妃上前说道:“好了,都站好吧,今天太子妃有空,本宫请太子妃来帮着看一看,有什么问题。另外,还有谁有什么疑问,要快点提出来,别藏着掖着。” “是。”众人都齐齐施了礼,按各自的位置站好。 康妃也换上了衣服,站到了队伍当中。 孔黎儿走到乐师身边,点头说道:“开始吧。” 乐声起,康妃带着的那些宫女们也都动了起来,孔黎儿仔细的看着,在心里暗暗惊叹,古代人对舞蹈应该是有天赋的,毕竟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项目,练舞蹈的时候也比较专注,这样一来,不但练好的速度快,而且质量高。 这音乐配出的效果也感觉不错,和舞蹈的节奏也比较搭,孔黎儿看着看着心里就安定了,果然不错,到时候肯定可以一鸣惊人,这个舞蹈她打算放在开场的时候,毕竟康妃的身份特殊,到时候她换了装也好回到看席上和皇帝在一起。 一舞跳完,康妃和众宫女都看着孔黎儿,眼神期待。 孔黎儿看着大家,轻轻笑了起来,伸出手慢慢鼓掌,这一下子,众人都乐开了花,开始倍看了。 随后,康妃走上前来,孔黎儿对她说道:“娘娘,这个舞蹈非常好,你们跳得很成功,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这样,接下来的几天呢,你们就继续排练,但要注意度,不要太累了,更要注意别受伤。把精神养好,到时候一鸣惊人。对了,娘娘,我还有个想法,想要跟您说。到时候你们这个舞蹈呢,我打算做为开场舞,如何?” 康妃先是一愣,众人也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以吗?我们能行吗?” 孔黎儿点头说道:“行,你们不错,要自己有信心,一举把那些圣苗给镇住。” 众人又是一阵兴奋,彼此低声鼓劲。 孔黎儿这时才把康妃拉到一边说道:“康妃娘娘,把您安排在开场,还有别的一层意思。” “噢?”康妃说道:“有什么,你说。” 孔黎儿抿了嘴唇,笑着看了看她,“娘娘现在正得宠,另外,我听说,五皇子也要回京了?” 康妃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听这话,眼睛都闪着光,“是啊,快回来了,说是过几天到京,估计也在是在使团到达之前。” “正是。”孔黎儿点头说道:“所以呢,我想到时候皇上一定会特别看中娘娘,给您安排一个重要的位置。这样的话,您也不用中途去准备换衣服,也不会因此舍弃陪伴皇上的机会。” 康妃叹了一口气,由衷的说道:“黎儿,真是多谢你,真的。处处为本宫考虑,还考虑得如此周全。连这一点都想到了。本宫……” “娘娘不用多说什么,我们彼此心中有数也就是了。”孔黎儿微笑道。 和康妃又闲聊了几句,叮嘱她多让宫女们注意安全,吃的营养也要跟上去,别生病,别受伤,安安全全的到表演结束。 康妃点头一一记下。 从康妃那里出来,孔黎儿想了想,接下来要去柳答应那里了,她那个是最容易出问题的,轮滑的意外比其它的人要多很多,而且她沉寂了这么久,皇帝只怕是早就忘了她,她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亮相成功。 来到柳答应的住处,巧儿来开了门,一见是她,急忙喜滋滋的行了礼,然后引着她往里走。 柳答应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也急忙行了礼,孔黎儿看着面前站着女子,不由觉得惊艳。 柳答应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上面绣着不少的桃花花瓣,领口和裙摆各自绣着一枝桃花互相呼应,她站在那里,裙摆轻轻飘荡,如同桃花仙子一般。 她的长发轻挽,眉目如画,鼻梁高挺,朱唇红润,皮肤细腻白润,没有一点瑕疵,如同无瑕的美玉一般。 所谓美人当如是啊…… 孔黎儿暗自赞叹道。 柳答应这身材和皮肤算是彻底的恢复好了,甚至更胜从前,她行了礼,孔黎儿叫了起一,她又上前几步,来到孔黎儿的近前,一掀衣裙,竟然跪了下去。 孔黎儿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急忙伸手扶她,“答应何故行此大礼?” 柳答应笑中带泪,抬头说道:“太子妃,臣妾能有今日,似两世为人,这一切全仰仗太子妃,臣妾心里清楚得很,太子妃的大恩,臣妾一刻不敢忘,何况只是区区一跪。臣妾现在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以表达谢意的。不过,请太子妃放心,无论何时,臣妾都铭记这份恩德,等将来臣妾有朝一日重获恩宠,定当报答太子妃的恩情。若是太子妃有何驱使,也定当万死不辞。” 孔黎儿看着她的泪珠滚滚,也很受感动,虽然她帮助别人也没有想过要什么报答,但是能够让别人感激,也是很欣慰的。 她双手扶起柳答应,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本宫知道了。你快起来吧,你的心意本宫都明白,我们现在不说这些,将来日子还长,走到哪儿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将来,本宫还会需要你的帮忙,你对本宫的帮助会更大,这都未准啊。” 柳答应知道,孔黎儿是安慰她,人家贵为太子妃,将来若是太子登上大位,就是一国的皇后,自己那时候算什么? 尽管如此,她心里也算舒服了一些,暗自决定,自己说这话可不是假的,一旦有机会,一定要报答,现在,特别是在宫中,像孔黎儿这样真性情的人,真的不多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柳答应让孔黎儿坐在一边,她换上了轮滑鞋,开始跳舞。 裙摆飞扬,长女飘舞,所谓仙女不过如此。 孔黎儿托着下巴不禁看得痴了,这皇帝真是好命,什么漂亮的女人都可以得到,还都要费尽心思的让他喜欢,唉……真是没有天理啊。 一舞毕,孔黎儿立即鼓掌,让柳答应都不好意思了。 嘱咐过康妃的话,又嘱咐了柳答应一次,柳答应点头记下。 孔黎儿问她那些护肤品还有没有,还有那些身体乳什么的,没有了就说一声,柳答应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从柳答应那里出来,孔黎儿一路又去了司乐局,听了他们演奏,还都可以,每一个都比她预想的要好,这一圈下来,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直到了下午,见到了参加瑜伽舞的人,看过她们这些天的训练成果,孔黎儿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众人也很争气。 节目上的事不用再担心,就开始要准备舞台之类的了,关于这事儿她自己说了可不算,需要考虑到很多的因素,她之前想好的是在水边,把萧岩锐给她的冰灯挂在两侧的树上,把安王给她的水晶灯放入水中,灯光效果一定会非常不错。 不过,这事儿她还是要和太后商量,再让太后去和皇帝说,不能随便定了。 上完了形体课,她想着去预想的地方走一走,然后拿出一个方案来,也好更直观的让太后理解,也能更好的打动她,说服她。 刚一出梨院,正在锁门,听到有人说道:“结束了?要去哪儿?” 她一回头,是萧岩锐。 “啊……结束了,我正想去……去那边走走。”孔黎儿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和他此次出行之后,总觉得两个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更亲近了一些,但是,每次见到他,又忍不住慌乱。 萧岩锐上前一步,伸手为她摘下头上的一片落叶,看着她红着的脸说道:“正好,我也要去那边,一起吧。” 孔黎儿没有办法拒绝,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侧。 两人一边走,萧岩锐一边问道:“你准备的那些,都好了?” 孔黎儿点头说道:“啊,还成,今天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场地和舞台的事情了。对了,还有……” 萧岩锐笑了笑,目光宠溺,“你是指吉他的事?” “对,”孔黎儿心里其实是很期待的,毕竟这个事儿也是她计划了挺久的,但是她也知道,萧岩锐的身份特殊,不能随着性子来,要考虑到很多其它的因素。 “太子殿下要是不方便,不表演也没有什么,那吉他就当送您的礼物好了。” 萧岩锐沉默了一下,“不是说好了,可以戴面具,面具已经做好了,这两天拿给你。” 孔黎儿心里一喜,抿了抿嘴唇说道:“好。” 不知不觉走到水边,孔黎儿转头望过去,不禁一愣。 那边有好多人在忙着,不知道在干什么,有的是在水边,还有的是在水不远处的亭子里,以及相对着方向的一片空地上。 她心里“咯噔”一声,下手晚了,看来这里另有用处了,自己还说准备明天和太后说一下呢,这下……不用说了。 正在懊恼,萧岩锐说道:“庆典的舞台搭在这里如何?那边可以做成看台,亭子那边可以做为一个表演小台子,你还有什么好的想法,说来听听。” 孔黎儿先是一愣,随后慢慢睁大了眼睛,“你……你是说,他们是在建庆典的舞台和看吧?” 萧岩锐点头说:“正是。开始了有两天了吧,之前还没有个模样,所以没有告诉你,另外,”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孔黎儿。 “这是图纸,舞台和看台的都在这里,你看一下,如果有什么意见,现在提出来还可以改。” 孔黎儿十分激动,这简直是……这几天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伸手接过图纸,打开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十分惊讶。 这舞台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精巧,难怪要提前这么多天开始搭建,她原来是想着做个简易的就可以,到时候不用了还可以再拆走,现在看来,这里建成之后会成为宫中一景了。 看台的方向,还有位次,都是十分专业的,孔黎儿对建筑并不太懂,但她看得出,画这个图的人很专业,一定不会错。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眼睛里都在闪着光,萧岩锐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也很高兴,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当初这个决定没有错,能让她开心也是自己最开心的事。 “没有意见,很完美。”孔黎儿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萧岩锐微微笑着,“有什么可谢的,你为这件事情出了这么多力,我做一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只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悔没有尽早帮你太多。” 孔黎儿正高兴着,目光望着远处,他最后一句她没有听清,“什么?” 萧岩锐说道:“没什么,你满意就好。舞台建成之后,你让他们按照你的意思布置就好。到时候让他们听你的安排。” “好,再次谢过。”孔黎儿开心的说道。 萧岩锐带着她又走近看了看,因为正在施工,到底是有危险,他没有让她再靠得太近,但这也足够了,孔黎儿仔细看着,在心里勾勒着布置的蓝图。 天色开始暗下来,萧岩锐让孔黎儿回去,孔黎儿依依不舍的往回走,这会儿那股子不好意思的劲儿少了许多,她问道:“那个花的事,你和幕峰说了吗?” 萧岩锐摇头说道:“今天还没有顾上,晚上吧,我去一趟长公主府,这事也不能太张扬,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 孔黎儿笑眯眯的说道:“今天晚上去长公主府?” 萧岩锐见她笑,就知道她打什么算盘,正想要说什么,有个永安宫的小太监跑过来说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第二百五十八章 孔黎儿一见这个小太监,就觉得他有些眼熟。 “你是康妃娘娘身边的那个……” 小太监一乐,“回太子妃,奴才小远子。” “噢,对,怎么了,是娘娘有什么事吗?”孔黎儿问道。 小远子摇头说道:“回太子妃,不是娘娘有什么事,而是幕郡王来了,说是有事要求见太子妃。” 孔黎儿和萧岩锐互相对视一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提到他,他竟然就来了。 两个人急忙回到永安宫,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里面笑声不断,幕峰这个家伙,有时候就跟活宝差不多。 一见她回来了,立即有人进去禀报,幕峰和康妃也走了出来。 幕峰一见萧岩锐也在,急忙行了礼,礼毕之后这才说道:“太子妃,今天我可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噢?”孔黎儿感觉今天真是自己的幸运日,净是好消息了,“有什么好事,还值得峰表哥亲自跑一趟。” 幕峰说道:“今儿这事儿还非得我亲自来才行。”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孔黎儿点头,“那好,峰表哥里面请吧,青月,上茶。” 幕峰随着她和萧岩锐进了屋,康妃客气了几句回了自己的殿中。 进屋之后,幕峰喝了一口茶,这才喜滋滋的说道:“那天我不是去了如月阁吗?顺便就把你给我……我母亲的那些香水分给了那些姑娘,你猜怎么着?” 幕峰差点说漏了嘴,幸好在最后的时候舌头一卷又拉了回来,他心里直冒汗,都忘记了之前和萧岩锐说,香水是孔黎儿给自己母亲的,是自己偷来的。 孔黎儿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明白了,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怎么着?” 幕峰又喝了口茶,这才说道:“嘿嘿,今天已经有好个龟奴去府中找我了,你大概不知道,这但凡青楼里呀,并不是每个姑娘都有人伺候,但是那些红的,头牌的都有人伺候,就跟着小姐的丫环似的,龟奴呢一般是出来跑腿的,今天有好几个龟奴去找我,二话不说直接上银子,就要买我手里的香水。” 孔黎儿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她早知道这东西有商机,会让人喜欢,也想借助幕峰打开青楼这块巨大的市场,但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我当初就跟她们放下话来,我是京城里的独一份儿,要想买,只能来找我。别看那几个龟奴没说,可我都知道,他们呐,是把京城里的胭脂香粉铺子都跑遍了,腿都跑细了,根本没有,所以最后才来求我的。”幕峰得意洋洋的说道。 萧岩锐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东西又不是你的,你这么得意干什么?” 幕峰噎了一下,低头喝了几口茶说道:“这个……太子殿下这话说的,虽然不是我的,但是是从我手里出去的吧?我自然觉得脸上有光啊。对吧?” 他转头看着孔黎儿,“怎么着?太子妃,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来,往桌子上一放,“看看吧。” 孔黎儿打开一看,嚯,里面的东西还真是不少,有银票,有银锭子,还有金黄,还有金叶子,金豆子,五花八门儿什么都样的都有,反正都是钱。 孔黎儿心中暗喜,没有想到这些青楼里的女子出手这么大方,她刚开始的时候还担心会收一大堆铜板呢。 她想了想,这生意是肯定要做的,这个不容怀疑,但是,要怎么个做法,还得琢磨一下。 “多谢峰表哥帮我推广,我十分感激。另外呢,这些东西肯定是要卖的,总不能让你的面子跌了不是。不过,近期我可能赶不出那么多,毕竟这边的情况你也瞧见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幕峰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也不用慌,更不用多,我跟她们说了,这东西,金贵。哪儿都没有。每次呢不能多,只能像我之前给她们的那一点点。” 孔黎儿欢喜的都要叫出来,真觉得这个幕峰是天生的商人,她急忙点头说道:“峰表哥说得对,这个东西不能多,要是都跟大碗茶似的,也就不新鲜了,每次只能一小瓶,瓶子要精致,味道要多变,这样才能长久的吸引人。” 幕峰一拍大腿,“没错,我就是这么跟她们说的。你放心,货是你的,独此一份,她们没脾气。” 孔黎儿又连声道谢,说好了一得空就尽快做,不会让幕峰为难。 商量妥这件事,孔黎儿心花怒放,这真是好消息,是关乎她自己亲身利益的好消息。 说完了这事儿,孔黎儿让青月和铭儿去门口守着,其它的宫女也都退了下去。 幕峰一见,问道:“怎么?有事儿?” 孔黎儿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萧岩锐。 萧岩锐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想再让孔黎儿和幕峰多说什么了,已经说得够多。 他点头说道:“有事儿。本来我们也正想今天晚上去府里找你。” 幕峰敛了笑意,“怎么?有什么事,和如月阁,和周恒那小子有关?” 萧岩锐说道:“没错,我们又一次去了如月阁,探到了一些消息,一些让人意外的消息。” 幕峰见他这样儿,也不禁有些紧张,心慢慢提了起来,“啊——什么事儿,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萧岩锐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问你,周恒是不是去找过你,要紫眠花。” 幕峰点了点头,“对呀,这事儿我说过呀,太子妃也知道。” 萧岩锐的眉头微微一皱,“那……你府中的紫眠花,是从哪里来的,种了多久了?” “这个……”幕峰仔细回忆着,“我想想啊,是哪儿来的,我记得有个云方的道士拿着这花的种子,当初我们几个一起在名香楼吃饭的时候遇到的,周恒也有份儿,可他们都没有种活,唯独我府中的活了。” 萧岩锐的眉头一皱,“你是说当初我在府中后院见过的那些?” 幕峰说道:“噢,对呀。你也见过的,怎么今天想起来问这个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孔黎儿一听幕峰的话,也想了起来。 第一次在长公主府里见到那些花的时候,好像萧岩锐也是在的。 萧岩锐微微皱眉说道:“当时,你说那是紫眠花,我仔细看过,发现并不太一样。所以,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紫眠花的名声不太好,见你那么得意,便没有扫兴。” 幕峰愣了一下,“等等,等下,我有点懵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那些花,你第一次见的时候,并不以为是真的紫眠,听我说是紫眠以后,仔细看过,发现并不是。所以,并没有往心里去。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萧岩锐点头说道。 孔黎儿也有点弄不懂,可是,周恒那日要了花,送给了如姑娘,而且萧岩锐在如姑娘那里见到了,的确是紫眠啊,这是怎么回事? 萧岩锐沉思着,三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花匠。” 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可是,”幕峰又有些不解,“这仔细想想又觉得太匪夷所思,明明不是那种花,怎么后来就是了。这……噢,对了,太子殿下,你说紫眠花的名声不太好?” “正是。”萧岩锐说道:“紫眠花是在湿热地带特有的一种花,因为气候的原因,在那种地方动物或者人死了之后腐化的速度会比寻常的地方快,而紫眠花最喜这些东西,所以,它一般是生长在坟地或者乱葬岗之处,紫和死同音,所以,又叫死眠花。” “嘶……”幕峰抽了一口气,“我的天。亏我还这前还跟人家吹牛,原来它是这种邪性的玩意儿?” 孔黎儿托着腮沉吟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既然这花这么不好,天下的人这么多,难保不会有知道这花的来历的,那些带花入京的人为什么还要说出它的真实名字呢?直接起个别的名不就好了?” “对呀,”幕峰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你看,就比如我,府里的花培育成功了之后我就得意的向别人炫耀了嘛。” 萧岩锐微笑着摇头,看着他们说道:“那么,你说了,我知道这种花的来历,我说什么了吗?没有。” 幕峰一头雾水,孔黎儿若有所思,她似乎有些懂了。 萧岩锐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所以,你在介绍的时候,我就留意看了,可是一看之下发现并不是,所以也未放在心上,之后就算你再提起,我也不以为然,并会再关注了,而且你的身份贵重,我也犯不上因为一朵花扫了你的兴,告诉你那花是假的。你想一想,当初得了种子的几个人,可有身份低的吗?” 幕峰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对,对,当时我们几个,家里的老子非富即贵,没有一个寻常人。他奶奶的,这么说来,什么云方的道士,那家伙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准?” 萧岩锐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幕峰闷了一口气,心里这个懊恼就别提了,闹了半天,自己早就被人给算计,自己还跟个傻子似的得意,上窜下跳的唱猴戏。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问道:“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还有,那紫眠花是怎么由不是变成是的呢?” 幕峰一拍桌子,“我现在就回去,问问那个花匠,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敢害我。” “不可。”萧岩锐拦住他说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花匠断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能力,他的背后定有高人,若是把他惊动了,他一死,这事儿就完全没有头绪了。” 孔黎儿也说道:“对,反正东西在你的府里,要想出府也经过你的同意,他会演戏你就不会吗?且看谁技高一筹吧。峰表哥,我看好你。” 幕峰的眼睛一亮,随即调开目光,搔了搔头说道:“说得也是。是我太鲁莽了。好,就听你们的,反正他在府里跑不了,只要跑不了,那就在我的手心里。” “对,”萧岩锐说道:“在你眼皮底下,悄悄观察,总比让他死了或者不知去向了好。” 三人达成了一致意向,幕峰这才走了。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难怪他窝火,一向傲娇的不行,还曾经拿着那花的事儿取笑周恒,现在倒好,周府没有种出来倒成了周府的幸事,那东西在他们府里倒成了祸胎,偏偏还连那个道士是谁去哪了儿都不知道,想发泄都找不到人。” 萧岩锐目光幽深,淡淡说道:“世人皆道皇室宗亲的子弟,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是天生的富贵,可谁又知道,他们能够生得下来都已经是造化,能够安然长大才是幸事,这一路走来,不知道要受到多少人的算计和谋害。” 他语气淡淡,声音轻轻,字字却透出悲凉和无奈,像细密绵长的针刺在孔黎儿的心上。 她不禁脱口问道:“那你呢?” 萧岩锐抬眼看向她,“嗯?” “我说,那你呢,”孔黎儿目光清亮的望着他,“他不过是个郡王,自小长在长公主府中都会如此,你呢?你长在后宫,又是皇后的嫡子,这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磨难?” 萧岩锐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孔黎儿会这么问。 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人这样问过他,人人都道他会投胎,投在皇后的肚子里,一朝出生就比其它的皇子更尊贵,自从被封为太子之后,这种声音就更多。 他的努力,他的成绩,曾经了那么渴望被人看到,被人认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发现他无论如何努力,都不会让人抛开他天生身份尊贵,比其它皇子天生有优势的想法,从那以后,他便不再需要人的认可,不再想证明什么。 因此,根本没有人明白他的艰辛,更没有人明白过,他承受的是什么。 他看孔黎儿,忽然觉得,温暖如斯,所谓有天有地,不如有她。 第二百六十章 孔黎儿见萧岩锐不说话,以为触动了他的愁肠。 想了一下说道:“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萧岩锐回过神,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没有什么不该问的,你关心我,我很开心。这一路上的艰辛,我从未对人提起过,包括母后在的时候。现在母后不在了,我连说话的时候都很少了。这么多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被人在饭菜中下毒一共七十九次,刺客刺杀是二十八次。至于其它的算计和暗害,就数不胜数了。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没有成功,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他还没有说完,明显感觉到孔黎儿的手指微微一颤,这一颤,连带着他的心尖都疼了疼。 孔黎儿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惊,下毒七十九次,刺杀二十八次,其它的不计其数…… 那些对他下的人,应该就是其它的皇子吧,那可都是他的兄弟亲人啊。 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萧岩锐的性子看上去这么冷了,这要是换成自己,别说冷了,没准都会得抑郁症了。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什么语言在此时都是苍白的,不如陪他好好坐着。 过了许久,到了该吃晚膳的时候,铭儿在外面问要不要摆饭,孔黎儿转头问萧岩锐,“要不要留下来吃?” “好啊。”萧岩锐笑着说道。 这一餐比上一次气氛好太多,孔黎儿也不再那么不自然,偶尔还说两句逗闷的话,萧岩锐说道:“要不然,你再讲讲那个猴王的故事?” “孙悟空吗?”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喜欢孙悟空?” 萧岩锐点了点头,“甚好。” 孔黎儿开心的笑了笑,“那好,那我就好好跟您讲讲,这故事长着呢。” 青月和铭儿站在一旁,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盛着盈盈笑意,太子妃……变了许多呢,估计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吧。 一直到把餐桌撤下收拾完,萧岩锐听孔黎儿又讲了两回西游记,仍旧没有走的意思。 孔黎儿看了看夜色,又有些按捺不住,笑眯眯的说道:“太子殿下,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萧岩锐觉得她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贼,透着一种狡黠和机灵,让人忍不住想笑。 “你想做什么?”他问。 孔黎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么快就被人家给看穿了。 不过,她犹豫着没说,像是有什么顾虑,萧岩锐说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成与不成,可以商议。” 孔黎儿立即说道:“那,太子殿下,您说的啊,成与不成,可以商议,不许莫名其妙的生气,黑脸,不理人。” 萧岩锐一怔,迟愣了一会儿说道:“莫名其妙的生气,黑脸,不理人?” “对呀,”孔黎儿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吧,就这个毛病最让人头疼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就变脸了,就算是生气,也得让人知道为什么吧,人家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办法改啊,下次有可能还会再犯,到时候你再生一次气,这样……对谁都不好吧?” 萧岩锐微微皱眉,他有……她说的那种吗?难道自己每次生气的时候,她居然都不知道为什么? “沟通,很重要。”孔黎儿最终下了结论。 萧岩锐一边思考,一边听她说,这次居然觉得,也许……好像……她是对的。 “有什么想法,你说。”他说道。 孔黎儿眯了眼睛,“那个……你有没有想过,容大人的死和温建明的上位?” 萧岩锐眸子一缩,没有想到孔黎儿会提到这件事,他微微冷笑,“自然,已经派了人在暗中观察温建明,一时还没有结果,不过,这只是早晚的事。” 孔黎儿点了点头,萧岩锐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没有回答我。” 孔黎儿说道:“我在想,要不……咱们去容府里走一趟?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萧岩锐看着她,略微有些诧异,“你是说,容府?” “对呀。”她点了点头。 “你是怀疑,容府里有容大人不利的人吗?就算是有,恐怕现在也早没影了。”萧岩锐摇了摇头,“老大人出事的时我不在京中,所以错过了最好的查案时机,但是,回来之后也曾暗中察访过,他的府中上下,并没有可疑之人,那些人都是他从军营中带回来的,跟随他多年。” 孔黎儿想了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或许……有许多人为的因素,并不是直接造成的,比如说,紫眠花,对吧?当时没有查到什么,或许我们现在去,跳出事情本身的视角,就会有其它的发现,是当时忽略掉了也说不定。” 萧岩锐心中惊讶,他本来以为孔黎儿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晚上溜出去玩儿,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觉得她是真心在意这件事,是用心考虑过的。 “好吧。”他最终点头说道。 反正暂时也没有其它的事,她愿意去,就去呗,没准真如她所说,会有什么发现。 两人换装出了宫,孔黎儿随着萧岩锐一路到了容府,站在容府门口,她不由得愣住。 这……也太…… 萧岩锐看到她错愕的神情,淡淡笑了笑说道:“之前父皇给过容大人宅子,可是他不要,说这里是他的老宅,家中的祖辈都在这里,所以他没有离开的道理。” 好吧,孔黎儿心里有些赞叹,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容府这道门,就和周龙邹成他们的后门差不多大小,有些窄,门上的牌匾也很旧,斑驳的不成样子。 门前也没有石狮子之类的,甚至连高台阶都没有,连那些有钱人家的门都不如。 从院子里长出几株竹子来,遮成了荫凉,看上去有些暗,这要是白天,估计也好不了太多。 孔黎儿心中暗想,其实人的居住环境还是挺重要的,门前开阔,光线充足,人的心情和身体也会好,这个和封建迷信无关。 第二百六十一章 孔黎儿暗自觉得可惜,想必这个容大人上了年纪,又有旧伤,再住在这样的地方,要说得病而亡,倒也成不了不是不可能。 但愿吧,孔黎儿也不是非要愿意他是枉死的,只是不想放过任何可疑的痕迹而已。 两人也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人,萧岩锐带着她依旧翻墙而过,落在西厢房的房坡上。 这宅子的确不大,不过也就两进院子,前院和后院,按照容大人的官位,可真算得上少之又少了。 院子里很静,也没有灯,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孔黎儿微微皱眉,心中有些唏嘘,功臣将相又如何?死了之后还不是一样归于尘土。 后院子里倒是有微弱的灯光,两从屋顶上过去,看到有一个老者正在提着灯笼往里走,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从前院过来,准备去休息了。 除了他手里的灯笼,也没有别的光线,也什么都看不清,他一边走,一边有些轻微的咳嗽,在这寂静的院子里,听起来特别孤凉。 他进了厢房中,把灯笼吹灭,然后没有了动静。 孔黎儿等了会儿说道:“不会吧?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萧岩锐默不作声,一时没有说话,他心里有些自责,其实自从调查无果之后,他也很少过来了,一是因为繁忙,二来也是因为不想看到容府现在的样子。 一旦见到,难免神伤。 他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孔黎儿察觉到他的语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回到住处,孔黎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也不知道在烦躁什么,容府的景象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感觉到萧岩锐对容大人有敬佩之意,而且感情不浅,容大人身死,被温建明那种货色上了位,而且现在容府还那么落败,真是让人心里难受。 她有些后悔让萧岩锐一起去容府了,估计他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一夜翻来覆去,次日一早,铭儿叫她起了床,吃完早饭收拾妥当以后,她在书桌前开始写节目单子,这个要在三两天之前分发到参加演出的人手中,让他们知道自己在第几位,在谁的后面出演,省得到时候乱套。 忙完这个快是中午了,她忽然有些想吃宫外的小笼包,这个念头一动,越来越想吃,她索性起身,叫上青月和铭儿,告诉她们想出宫一趟。 两人一听就有些头大,心里暗自叫苦,最近太子妃出宫出惯了,总想着往外跑,之前有太子殿下在一起,这倒也没有什么说的,可现在……太子不在,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正想劝几句,孔黎儿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想不想一起去?我们可以一起去,本宫想吃小笼包子了,一起出宫吃去,怎么样?” 一听这话,铭儿的眼睛亮了亮,点头说道:“好啊。” 青月无奈的笑了笑,得,这也省劝了,一个小笼包就把铭儿给收买了。 现在她也只好答应,孔黎儿带着她们俩换了装,把之前萧岩锐给她的那块令牌拿了出来。 三人一路往宫门的方向走,这几天孔黎儿一直在出宫回宫的,路线也记住了,就是不知道这块令牌到底管不管用。 到了第一道宫门口,不出意料的被人拦住,问她们要去干什么。 她们三个都穿着小宫女的衣服,梳着寻常发式,又都低着头,孔黎儿还特意化了化妆,现在三个人看起来都特别普通,扔到人群里完全看不出来的那一种。 孔黎儿把那块令牌拿出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哟,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人,多有得罪。请吧。” 哟……孔黎儿心中暗笑,果然管用哎,真是没有想到,这下就放心了。 一路出了好几道宫门,都没有受到阻拦,孔黎儿心花怒放,把令牌小心收好,这可是宝贝,等有时间了再要再开发其它的新功能。 出了宫门主仆三人一路向着集市进发,这个点刚好是饭口,到处都特别的热闹,孔黎儿不想吃酒楼,觉得太没有意思,不如就找个小吃一条街,一边走一边吃,看到什么好吃就买一点,那才有意思。 铭儿和青月也都一致同意,按照孔黎儿的方法,连吃带玩,不亦乐乎。 差不多快要吃饱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吵闹声,还有不少人围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孔黎儿说道:“走,过去看看。” 铭儿和青月也急忙跟上,三人一起到了人群外。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让人生气,中间是一个年青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手里抓着一个五十来岁老公的手臂,老翁挑着一个担子,里面放着一些饼,像是卖饼的。 只听那年青人说道:“快点,老家伙,你别想着赖,明明就是你,我刚买了你的饼,一转眼钱袋子就没有了,不是你偷了,还能是谁?” 老翁脸色红,看得出来十分着急,但又挺怕这个年青人,忍气吞声的说道:“你搞错了,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 “那你说,老子的钱怎么就没有了?”年青人把眼睛一瞪,短胡子也撅了起来,跟钢针似的,看上去有几分凶相。 老翁面露难色,“这……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年青人手上用力,咬牙说道:“你别仗着自己老就他妈的不要脸啊,你信不信我打你?老子才不管你是年青还是年老。” 他用的力气应该不小,老人顿时就皱了眉,想挣脱也挣不了,脑门上的冷汗都渗了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可谁也不敢跟那个年青人说,都怕祸及自身。 铭儿低声气道:“太子妃,您瞧瞧,这个男人真不是东西,无凭无据的,欺负一个老人家,谁知道他的钱丢哪了,有没有钱还两说着呢。八成是看这个老人家好欺负,想要讹诈。” 孔黎儿冷静的看着,这老者的手看上去关节粗大,应该是常年做粗活所致,活动也不太灵活,这样的人,的确不太像小偷。 第二百六十二章 孔黎儿观察着这个老者,先不说他的相貌,就单是这双手,也不像是能偷东西的。 一般来说,做小偷的人,手都很灵活,而这个老者,明显不具备这个特征。 所以,她觉得,铭儿说的八成是对的,就算是这个年青男人不是想要讹诈,但至少老人是冤枉的。 正在想着,年青人见老人不从,反手给了老人一个耳光,这一下很响,力道也不小,直接把老人揍得一抖,嘴角立时渗出血,脸也肿了。 围观的人不禁低呼,孔黎儿也有些怒了,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总是不对,何况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她正想要跟这个人理论一下,忽然听到有人说道:“住手!” 她转头看过去,看到从人群外走出一个老者来,比那个被打的老翁年纪还要大,穿一身蓝色布衣,虽然有些旧看十分干静,袖面很白。 老人头发灰白,脸上有许多皱纹,嘴唇微厚,淡淡的有些发紫,孔黎儿一见这个老人的脸,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但哪里怪,一时又想不出来。 年青人握着那卖饼老翁的手臂,打量着走过来的老人,问道:“老头儿,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多管闲事啊。” 老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多管闲事。” 年青人不屑的说道:“哼,就凭你,一把老骨头,你还想逞逞英雄吗?告诉你,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别当不了英雄,反倒把自己给搭上。” 老人不以为然,走到卖饼老者的近前,看了看他的饼挑,还有放在里面钱布袋,上面都被一块一块的油渍染透了。 “你说他偷了你的钱,你有什么证据吗?”老人问道。 年青人眯了眯眼睛,“要什么证据,爷在他这里买了饼,走了没多远发现钱不见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你回来的时候,见他正在干什么?” “卖饼啊,他还能干什么?” “既然是偷了你的钱,为什么不赶快跑,还在这里慢悠悠的卖饼,他难道还是等着你找回来不成吗?” 年青人撇了撇嘴,“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找他。” 这纯粹是耍无赖,不讲理了。 老人问道:“你的钱袋子里有多少钱?” 年青人想了一下说道:“二两,噢,不,十两。”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抽了一口气,十两!估计这老翁卖两年的饼也赚不了十两银子。 老人一听,哈哈一笑,“要是真是他偷了你的钱,十两银子到手,还不快跑,就是把这饼挑子扔了都值。” “对呀,对呀。”围观的人也开始说。 “十两啊,谁没事儿拿着十两银子在外面跑?” “就是,我要是有了这十两,早他娘跑了,还等着他回来找?” 这些话一起,年青人的人脸上有挂不住了,他咬了咬牙说道:“行了,别废话了,有你什么事儿?这么着吧,我也不要十两,老头儿,把你饼挑子里的钱都给我,这事儿就算完,行不行?” 人们一听这话,立即就明白了,这个人纯粹是想着空手套白狼的,就是一个无赖。 孔黎儿在一旁冷眼瞧着,她要看看,这个后来出现的老人会怎么做。 老人一笑,“年青人,想要钱就直说,你这污人名声,还动手打人,还是欺负一个年老之人,算什么本事?他应该问你要医药费才是,你还想着要钱?真是妄想。” “哎,我说,”年青人急了,“关你什么事儿?这里面湿里有你干里有你?没事儿一边呆着去,否则的话连你一起打!” “好啊。”老人立即接话,慢慢挽起袖子来,走到年青人面前说道:“你可以试试。” 年青人一咬牙,“这可是你说的,老家伙,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说罢,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朝着老人砸了过去,他的拳头大,力道又沉,速度还挺快,众人一见,都吓了一跳,好多胆子小的都闭上了眼睛。 孔黎儿的眉头一皱,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位老人吃亏。 但是一转眼的功夫,让众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老人轻轻一侧身,看着动作轻慢,却躲过了那个拳头,不但躲过,他一伸手,还用两根手指叼住了年青人的手腕。 别看只是轻轻的捏着,年青人的脸色立时变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咧嘴抽气,一个劲儿的叫唤,另一只手也松开了,卖饼老翁也自由了。 老人冷哼了一声,对年青人说道:“年青人,做人呐,要存点好心,别坏了自己的德行!” 他说罢,手指一松并一推,那个年青人站立不稳,立即向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四周的人一阵哄笑。 他红着脸,咧着嘴,从地上爬起来,连土也没有拍,连滚带爬的跑了。 老人走到卖饼老翁的近前,“老哥,你没事儿吧?” 卖饼老翁摇了摇头,抹了抹眼中的老泪,“没事,没事。多谢你啊老兄。”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些钱来,“我买点饼吧。” 老翁急忙推辞,“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钱,这怎么使得……” 老人把钱放下,“这有什么使不得,你卖饼,我花钱买,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好啦,就这样吧。” 他这一带头,其它的人都上前买了一些,很快,那些饼就所剩无几了。 老翁激动的双眼发红,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劲儿的说着谢谢。 孔黎儿也有些心酸,无论什么时空,总有一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在为了一点生计而奔波挣扎。 她走上前,摸出一小盒药膏来,递给老翁说道:“老伯,拿去擦擦脸上的伤吧,会很快好的。” 老翁一怔,急忙推辞不敢收,说这点伤没事的。 孔黎儿笑道:“没事的,拿去用吧。” 老人看了看那盒药膏,眉梢微微一挑,这个轻微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孔黎儿的眼睛,她心头微跳,对老人拱了拱手说道:“不知老伯尊姓大名?” 第二百六十三章 孔黎儿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给卖饼老翁的药,是从孔府里出来的时候带着的,这些应该是孔帅给她的,也就是说,是军中所用的药。 刚才那位老者的神情,让孔黎儿发现,他应该是认得这个药的。 由此可见,这老者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当然,单凭那个身手,也不是寻常的人。 老人浅浅一笑,“闲来无事的老叟而已,有什么尊姓大名,倒是姑娘,只怕是身份尊贵吧。” 孔黎儿问道:“噢?何以见得?” 老人一指那盒药,“这东西,寻常人可拿不到。” 果然,他是认得的。 孔黎儿点了点头,“没错,这是家父给我的。的确难得,但是,寻常人也不会认得。老伯不打算告诉我吗?” 老人有些迟疑,倒不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神秘,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孔黎儿转头对那位卖饼的老翁说道:“老丈,您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老翁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让姑娘见笑了,没有了,老伴去年走了,我们俩也没有孩子,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 孔黎儿想了一下,对他说道:“既然如此,老丈做这种小本生意实在是辛苦,又有危险,假以时日最也会越来越不方便,不如这样,我们府里还有空缺,您去府上做个帮工如何?就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不会太累。” 老翁一听,又惊又喜,十分激动的说道:“这……这……可以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当然。” “不知,不知府上是……”老翁问道。 孔黎儿注意到,那位老人也在听着,她其实也是说给他听的。 她微笑着说道:“孔府。” 老翁还没有开口,那位老说道:“哪个孔府?莫不是……孔元帅的府中吧?” 孔黎儿点头说道:“老伯说得没错,那正是家父。” 卖饼老翁立即要叩头施礼,“原来是太子妃,草民有眼无珠,实在失礼……” 孔黎儿急忙扶住他,低声说道:“老丈不可,这里人多眼杂,不必多礼了。” 她说罢,转头对铭儿说道:“你去把老丈送到孔府,告诉府中人要好生安置妥当。” “是。奴婢遵命。”铭儿施了礼,对老翁说道:“老丈,跟我走吧。” 老翁千恩万谢的走了。 孔黎儿微笑问道:“老伯,您可以告诉我您是谁了吗?” 老人对她拱了拱手说道:“太子妃,失敬。老朽就是个普通人,姓容,名铮。” 孔黎儿一怔,“姓容?敢问老伯,和原兵部尚书容大人是何关系?” 容铮神色一黯,“老朽是老大人的侍卫,跟随大人回京。” 孔黎儿立即想到,这位容铮容老伯,就是之前她和萧岩锐一起去容府的时候,见到的那位老家人。 她顿时心生敬意,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容老伯,正好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容铮点了点头,跟着孔黎儿进了一间茶馆,要了一个包间,安静之处坐下,孔黎儿才问道:“老伯,目前容府中,只剩下您一人吗?” 容铮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除我之外,还有两人,都是之前跟着大人的,因为早已经没有了亲人,也无处可去,所以就一起居住在容府中。” 原来如此,看来昨天晚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容铮,那两个人应该没事早早睡了。 “太子妃何以问起此事?”容铮问道。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问道:“老伯,依您看,容大人之死,可有什么异常吗?” 容铮一怔,垂下眼睛思索了片刻,“太子妃此言何意?” 孔黎儿干脆挑明,说道:“我的意思是,您是否怀疑过,大人的死是为人所害?” 容铮的脸色立时一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盯着太子妃半晌,看上去十分激动。 孔黎儿也不回避,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容铮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说道:“并没有,大人生前便身子不好,若非如此,也不会离开军中回到京城,除却旧伤之外,身体也每况日下,渐渐的便有些体力不支。” 孔黎儿听着,心里有些难过,但也有些许欣慰,至少,容老大人并不是被人害的。 她点了点头,“老伯节哀。不知容大人得的什么病?可曾找人看过?” 容铮苦笑了一下,“当然看过,还是请的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另外,皇上恩泽,太子殿下仁厚,也让太医看过,但……都看不出什么,只说大人的脉象有些奇怪,实乃是少见的病症。所以……” “噢?”孔黎儿刚松开的那口气又慢慢提了起来,“脉象奇怪?” “是。”容铮叹了一口气,“大人常年在外,又不是注重自己的身体,伤和病有时候一起发作,难免会……唉。” “就算是一起发作,但脉象也不该奇怪。”孔黎儿说道。 容铮眉头紧锁,孔黎儿忽然发现,他皱眉的时候,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映着外面的光线,他的皮肤似乎有些肿,是那种很轻微的水肿,皮肤看上去有些透明,连毛孔都像被撑开泡在水里的样子。 和寻常的水肿不太一磁,她心头微跳,对容铮说道:“容老伯住在那里,以何为生?生活可还好?身子还好吗?” 容铮急忙拱了手说道:“多谢太子妃关怀。住在容府里虽然不大富大贵,但衣食倒也无忧,大人生前剩下的那些积蓄,我们本来说让小姐带走,但小姐说,我们三人无依无靠,就交给了我们,让我们养老。另外,太子殿下也曾命兵部,给我们三个每月发饷银,所以,这方面倒没有忧虑。至于身体……” 孔黎儿微眯了眼睛,实际上这几个问题当中,这一个才是她最想了解,最想知道答案的一个。 容铮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人老了,难免会有一些小疼小病,我们也都习惯了。” “你们?”孔黎儿问道,“你们三人……都有身子不适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孔黎儿问出口,心就微微一紧。 容铮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丝笑意,“劳烦太子妃记挂,我们老了,病痛在所难免,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话在孔黎儿听来,就是大事。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表面上波澜不惊,轻轻一笑,说道:“容老伯仁义,本宫明白。只是,你们是容大人身边的老人,太子殿下也一直关心着,若是你们有什么不好,太子殿下知道了,轻则会责怪他们不懂得照料,重则会以为自己的疏忽,会自责懊悔。” 容铮微微一怔,眼光闪过一丝感动的光芒,他垂下眼睛,低声说道:“老朽何德何能,劳太子殿下如此记挂,真是羞愧。” 孔黎儿趁热打铁急忙说道:“太子殿下一直因为容老大人过世时他不在京中,没有见到容老大人最后一面而遗憾,对他来说,你们安好,就是安慰他的唯一方式。容老伯别再说何德何能这样的话了。” 容铮点了点头,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孔黎儿趁着这个功夫,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心里不禁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下说道:“容老伯,本宫也算是跟家父在边关的时候学过一点医术,不知……能否让本宫给您切一下脉?” 容铮急忙抬头,站起来说道:“这如何使得?老朽不敢,怎能劳驾太子妃?这……万万不可。” 孔黎儿不禁有些头疼,就是号个脉,真是愁死人了,做了这么多铺垫都不行,这古代人啊……不该讲虚礼太多了,这得耽误多少时候,费多少口舌啊。 抱怨归抱怨,她也不能表露,只能笑道:“您看,刚刚怎么说的?太子殿下都能惦记着你们,何况是本宫?本宫能为太子殿下解忧,也是幸事。容老伯就当帮本宫个忙吧。” “这……”容铮还是有些犹豫。 孔黎儿心里抓狂,这老爷子真是难缠,都快把自己的这点耐性给消磨光了,真想一把把他的手抓过来。 “老伯,”青月也在一旁劝,“看在我们太子妃一片赤诚的份上,就答应了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里又没有别人,再说,我们太子妃是孔帅的女儿,容老大人和孔帅也是多年好友,您就当她是个晚辈,也是可以的。” 孔黎儿连忙点头,“正是。容老伯,请。” 容铮终于拗不过孔黎儿,把袖子挽起来伸了手,他其实也不明白,这个太子妃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把脉。 孔黎儿手指搭上他手腕的一瞬间,眉心就微微跳了跳,这个脉象……人 良久,她收回手,对容铮淡淡一笑说道:“老伯的脾胃不太好,寒凉的东西还是少吃不妙,其它的倒也不打紧。” “多谢太子妃。”容铮施了个礼说道。 又说了几句闲话,容铮起身告辞,孔黎儿让青月送他出去,顺便也等一等铭儿,省得这丫头一会儿回来找不到人。 孔黎儿独自坐在茶楼里,看着窗外街上的人群,忽然间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因为切身感受了这么多,她现在恐怕还以为自己是在现代社会,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片场之类的,而自己只是一个群众演员。 她一直以为,古代人心思简单,大多善良,不像现代人都忙于自己的事,人和人之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太过淡漠,温暖这东西需要刻意去找。 但是……此时,她看着那些街上走的人,却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或许,人心从来都不简单,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无法平复复杂的心情。 不多时,青月和铭儿都回来了,铭儿说把那位卖饼老翁都安排妥当,让她放心。 孔黎儿点了点头,起身结了帐,带着她们两个回宫。 一路上她都没有怎么说话,青月和铭儿也感觉到,两人都小心伺候着不敢多说什么。 回到宫中,已经是下午过了半,她直接去了梨院,看到妃嫔们正在排练,就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一直到结束,纯贵人故意留下来,跳了那段独舞给她看。 果然非常不错,看得出来,纯贵人很是用了功夫。 孔黎儿笑着点头称赞,让她也多注意休息,别再受伤。 她没问纯贵人关于那天火灾的事情,也没有问她在上书房里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不想再管这些了。 纯贵人告了退,孔黎儿没有立时回去,她独自在梨院里坐着,脑袋放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色慢慢暗了,孔黎儿依旧在发呆,正低着头,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双靴子。 黑色缎面,螭纹暗纹。 她没有抬头,只是说道:“你来啦。” 萧岩锐转身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边,暗沉沉的天边升起一勾弦月,边缘涌动着云层,像是随时要把它盖住,连个星子都没有。 她没有回头看萧岩锐,只是盯着那勾弦月,沉默了良久,淡淡说道:“我今天见到容铮了,就是容老大人府中的那个老家人。” 萧岩锐抚着袍子的手指一顿,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孔黎儿低声说道:“我今天出宫去了,在街上遇到的。” 萧岩锐立即追问道:“可曾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怎么出宫去的?” 孔黎儿听出他语气中关切,转过头看着他,他的眸子幽深,眼底光芒闪耀,像是点点的星光,忽然照亮了夜空。 她浅浅笑了笑,心底却有些酸涩,“我带着你之前给我的令牌出去的,因为想吃小笼包了,所以没有忍住。见到容铮纯属一个意外,有个人欺负老人家,容铮仗义相助,我见他身手不凡,便多问了几句。” 萧岩锐微微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以后切莫自己出去,想吃什么告诉我。” 孔黎儿没有吭声,自己早晚都是要出宫去的呀。 她闷了一会儿说道:“我有一个发现。” 第二百六十五章 孔黎儿的话一出口,萧岩锐的呼吸就是一滞。 事到现在,他发现自己对孔黎儿的担忧,超过了容府的事情本身。 今天一进来,他就发现孔黎儿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先别说你发现了什么,说你怎么了。” 孔黎儿垂下头,胳膊放在腿上,头慢慢垂到胳膊上,她闷了一会儿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人心太难测了,为什么,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想要害别人呢?” 萧岩锐看着她的模样,微眯了眼睛,不用再问,他也知道,容府的事情的确是有问题。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揽入怀里,手指轻轻勾着她的发,抬头看着虚空处说道:“黎儿,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但凡有利益牵扯,就会有许多的算计。但是尽管如此,我们却不能不坚持下去,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左右,但是我们却可以左右自己。只要我们自己变得强大,可以所向披靡,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对不对?” 他顿了一下,语气温柔,“别怕,我陪着你呢。” 孔黎儿的眼泪在他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无声滚落了下来,他说,别怕。 但是她没有让他看到,不动声色抹掉泪,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只要我们够强大,可以解决问题,就算人心再险恶,可以让它昭然若揭。” 萧岩锐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凑上去,吻了吻她的眼睛。 她僵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抖,轻轻扫着他的嘴唇,微微的痒。 他微微翘了翘嘴唇,低声说道:“好了。别难过了。你想去哪儿现在,我陪你去。” 孔黎儿想了想说道:“我们要再去容府一趟,这一次要正大光明的去。” 萧岩锐给她理了一下耳边的发,说道:“好,依你。” 两人没有停留,坐马车出了宫,这一次并没有换装,在路上的吃了点东西,到了容府门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府门前挂着一盏灯,但光线并不明亮,地上的光影也有些暗。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孔黎儿上前一步,走到门前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人说道:“是何人?” 听这声音,孔黎儿听出应该是容铮。 她说道:“容老伯,烦请开门。” 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脚步声加快,“噢,请稍等。” 容铮怎么也没有想到,孔黎儿会找上门来,听到的那一刻,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快走几步开了门,这才发现外面不只是孔黎儿一个人,另一个……他仔细看了几眼,急忙放下手里的灯笼,施了礼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萧岩锐伸手扶起他,“不必多礼,起来罢。” 孔黎儿笑着说道:“容老伯,能否让我们进去?” “当然,当然。”容铮把两扇门都打开,侧身请两个人进去。 一路引到前厅坐下,容铮说道:“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稍后。” 他说罢,转身走出去,快步到了后院,不多一会儿,萧岩锐和孔黎儿就看到,院子里亮了好几盏灯,灯光下有三个人一同前来。 他们大都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灰白,身上穿着旧军服,洗得很干净,走起路来脚步利索,腰杆挺直,没有半点老态。 萧岩锐微了眼睛,没有说话,孔黎儿也心潮澎湃,仿佛看到天安门前走过的仪仗兵。 三人到了近前,齐齐行了军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萧岩锐微微笑了笑,点头说道:“三位,快请起吧。” 三人谢了恩起身,萧岩锐说道:“你们三人在此,日子过得可还好?有什么难处吗?” 三人齐声说道:“回太子殿下,没有。” 萧岩锐的目光一掠,孔黎儿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的摆设简陋,桌子上的茶壶茶盏都不是成套的,其中有一个杯子略大,花色也不同。 另一张桌子应该是餐桌,上面还摆着两个菜碟,应该是吃剩下的菜,看样子是准备明天一早再继续吃的。 萧岩锐站了起来,走到那张桌子旁,三人的脸色立时一变,想动,但又不敢。 孔黎儿看到,那两个碟子中,一个是白菜,另一个是豆腐,量应该本来就不大,现在还剩下了三分之一,三个人吃两碟这种菜,还剩下,说明是刻意的。 萧岩锐面无表情,手指在袖子里微微一握,转头看着他们,“这叫不错?” 容铮抿了抿嘴唇,说道:“太子殿下,我们三个年纪大了,胃口不怎么好,大夫说,这些东西……有助于消化,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却适合我们这种年纪的人。” 萧岩锐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说道:“今天本宫来呢,是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太子殿下请说。” “是这样,近来北境不太安宁,朝廷正在秘密调兵,但……国库欠缺,有心而余力不足。所以,需要大家募捐。不知你们……” 三人一听,立即点头,容铮说道:“殿下请稍后,我们去去就来。” 他们说罢,急步赶往后院。 孔黎儿一直没有说话,她没有听说什么北境的事儿,也不知道什么募捐,但是她知道,即使这事是真的,萧岩锐也不会开口跟这三个人要钱,他一定有他的用意,且看着吧。 不一会儿,三人又回来了,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钱袋子,一起放到桌子上。 容铮说道:“殿下,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积蓄,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三人的心意,请太子殿下收下。” 萧岩锐没有说话,伸手把三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子,甚至还有铜板,但没有银票。 这些银子加起来,也超不过三百两,也就是说,每个人还没有一百两。 孔黎儿看着这些散碎的钱,忽然明白了萧岩锐的用意。 果然,萧岩锐看着那些钱,侧首问道:“就这些?全部?” 三人齐齐点头,脸上有愧疚之色,“正是,所有。” 第二百六十六章 萧岩锐一时沉默无言。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半明半暗,勾勒出凌厉的线条,目光幽深沉冷,周身冷意逼人。 三人不禁有些慌,容铮抿了抿嘴唇,拱手说道:“太子殿下,我等也想出一份力,实在不是想推脱,而是……真的就这么多,不然,我们三个人也可以上战场,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热血仍在,把这把老骨头扔在战场上,总比在这里等死强。殿下,请让我们去吧。” 他说罢,就要跪下去,其它两人也要跪。 萧岩锐和孔黎儿同时上前,伸手扶住了他们。 孔黎儿心里难受得不行,这话说得……太扎心了。 萧岩锐慢慢说道:“老人家误会了,本宫并非怀疑你们的忠心,正是因为你们的忠心,才让有的人有机可乘。” 三人一怔,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萧岩锐一指那些钱,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道:“本宫说过,着兵部给你们三个饷银,和之前一样,没有区别,军中的银子是多少,本宫心里有数,如果你们三人每月可以如数拿到银子,这段时间积攒下来,一个人都不只有这些。如果说是你们花了,用了,改善了生活,那本宫无话可说。可是,你们吃的这是什么?白菜,豆腐,三个人,两碟菜,还分成两顿吃。你们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孔黎儿微微闭了闭眼睛,她在之前就猜到,萧岩锐是这个意思,问他们情况,他们不见得会说实话,但是一把钱拿出来,很容易就了解情况了。 三人没有想到,萧岩锐会来这么一手,一时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黎儿说道:“容老伯,之前本宫问过你,你说兵部的银子一直有发,现在你要怎么对太子殿下说?总不会说是你们高风亮节,自己又把钱退回去了吧?” “……”容铮哑口无言,被孔黎儿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实话实说吧。”萧岩锐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说道:“怎么回事就怎么说,不夸大,也不隐瞒,这就是本宫的要求。” 容铮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萧岩锐的脸色越来越沉,眸光越来越冷,孔黎儿也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这个温建明,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说到最后,萧岩锐的脸色阴冷得吓人,他沉声说道:“好了,本宫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尽快解决,给你们一个交代。” 容铮说道:“太子殿下……也不必再费心了,我等也的确不再是军中的人,再拿银子也说不过去,这的确……没事的,我们三个现在也活得挺好,在院子后面开了块地,我们想着明年种点菜,自给自足,倒也挺好。” 萧岩锐摆了摆手,“本宫自有论断,不必再说了,把你们的钱,收起来吧。” 他们上前收回各自的钱袋,孔黎儿转头问萧岩锐,“太子殿下,您还有别的事吗?” 萧岩锐摇头说没有,她站起来说道:“我有。” 三个人又是一愣,看向孔黎儿。 她走上前,对容铮说道:“容老伯,麻烦您,本宫要再为您把一次脉。” 这一次,容铮没有推辞,他知道,孔黎儿不会闲得没事儿,非得巴巴跑过来给他把脉,既然说了,就是一定有原因。 他点了点头,伸出手让孔黎儿把脉,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手,又对另外两个人说道:“麻烦二位。” 另外两个人也伸出手,让孔黎儿把了把脉。 “如何?”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微微叹了一口气,问容铮,“院子里可种了什么东西吗?花草之类?” 容铮点了点头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有。院子里种花,因为是大人留下的,所以我们一直保留着。” “花?”萧岩锐问道:“是什么花?有多久了?” “这……”容铮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叫什么,大人也没有提过,只是那花漂亮得紧,而且一年四季都开,别看大人是武将,但是由于夫人在世的时候就爱花草,所以大人也爱摆弄,这花应该是初回京时得来了,有一天大人回来手里就捧着,名字也没说,哪儿来的也没有提,一直养在书房里,后来大人去了,这花也越来越多,我就把它们移到了院中。” “可否带我们去看看?”孔黎儿问道。 “当然。”容铮侧身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请。” 众人一起向后院走,容铮在前挑着灯笼,很快,就看到花在院子里的花,果然开得很好,而且香气浓郁。 一见这花,孔黎儿的脸色就是一变。 萧岩锐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怎么了?这并不是紫眠花啊。” 孔黎儿抽了一口气说道:“太子殿下,并不是只有紫眠花才对人体有害。您还记得宫里的柳答应吧?” 萧岩锐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没错,这正是柳答应那里的花,因为这花的缘故,她毁了容貌,变得水肿肥胖,后来又因为花种在了水井附近,花粉落入水井中,她和宫女日日饮水,情况日益严重,若非我及时发现,她们主仆二人只怕活不过两年了。” 孔黎儿说罢,转头看着那花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容大人之死,恐怕和这花脱不了干系。原来花养在书房中,大人与花日日相伴,只怕……沾染的毒性更大些。” “这……”容铮三人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变了,都瞪大了眼睛。 “可是,”容铮说道:“方才太子妃所说,宫中的贵人因此花而毁了容貌,变了体形,可是,大人生前并没有……” “容老伯,您要知道,人是一个个体,体质有异,大有不同,特别是男人和女人……”孔黎儿顿了一下,她想,这花只怕是对女人的影响更大一些,只怕和体内的激素水平有关,所以,男人也会着道,但外貌上的变化并不会太大。 第二百六十七章 孔黎儿觉得,这花诡异的很,从脉象上来看,都是差不多的,否则她也不会一给容铮把脉就想到了柳答应,但是,如容铮所说,容大人在死的时候,容貌上的变化并不像柳答应那么明显。 或许……她觉得,这花对人体的作用所体现出来的和人体内的激素水平有关。 具体的是什么,需要细心的研究,世界之大,动植物又何止千千万,有太多人类解释不了的,有太多需要研究的。 但显然……现在这个时空没有这个条件。 不过,可以肯定的就是这种花对人体有绝对的伤害。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陷入沉默中,一时谁也无法回过神来,这……太难以接受了。 萧岩锐最终问道:“有方法补救,对吧?” 孔黎儿看着他们三人,点了点头,“是的。现在还不晚,只需要按着药方好好调理,就会没有事的,不过要先把这花铲除,烧掉,一点不留,这个院子要彻底找扫,泼上水,往空中也要泼水,空气中也有可能有飘浮的花粉,连续这样操作几天,才可能干净。” 萧岩锐立即点头说道:“好,那自明日起来,我就派人过来做这件事。” “不可。”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现在是多事之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您不宜有大动作,何况,使团这几天也就到京了,实在不宜出乱子。这样吧,我去孔府,找人来帮忙,这样不太显眼,到时候让他们留一小队人在这里,药方我都交由他们来处理。” 萧岩锐心里微起暖意,孔黎儿已经开始为他考虑打算了,他由衷的欢喜。 “好,就听你的。”萧岩锐说道。 容铮三人急忙说道:“这……太子妃,会不会太麻烦了……” “没事,”孔黎儿微笑说道:“不麻烦。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你们三人是容府的仅剩的老人,也是太子殿下对容老大人唯可尽遗憾的地方,所以,请你们保重。” 容铮三人急忙施了礼,容铮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们大人……”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语气沉痛的说道:“八成与此花有关。” “那……要如何才能确定?”容铮问道。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包括萧岩锐在内,都看向孔黎儿。 孔黎儿迎着他们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开棺,验尸。” 众人的眉心齐齐一跳。 “不过,”孔黎儿说道:“刚才本宫说过了,现在不是时机,圣苗使团将到,眼下事情繁多,而且京城的人也开始繁杂,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这样,等到使团离京之后,再商议这件事情。” 众人点了点头,孔黎儿继续说道:“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情,倒是可以先做一下。” “噢?是什么?”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次日清晨,刚下朝不久,温建朝刚刚到兵部,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里走,这一大早上的起得太早,上了朝之后又听皇帝说了半天,实在有些坚持不住。 唉……年纪毕竟有了,不是年轻的时候了。 不过,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想起晚上的时候,如姑娘那娇美年轻的身子,忽然又觉得一切累都是值得的。 嘿嘿,他在心里暗笑道。 刚坐下不久,屁股还没有坐热,让人给倒了一杯茶正在喝着,这茶,怎么喝都觉得不对味儿,怎么都觉得比不上如姑娘亲手泡的茶好喝。 正在这时,有人快步进来,“大人。” 温建明吓了一跳,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没好气儿的说道:“干什么?吵吵什么?叫魂儿呢?你要吓死我呀。” 那人急忙赔了个笑脸,说道:“大人,外面来了个人,说……说是来要钱的。” 温建明皱眉一拧,“什么?什么?要什么钱,什么要钱?” 那人说道:“这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那人只说要钱。” “混帐,”温建明说道:“不弄清楚就胡乱来报,这里又不是赌庄,要什么钱?打发走。” “是。” 那人还没有出门,温建明又说道:“等等。让他进来吧。” 那人点了点头急忙出去,到了门外对一个年轻人说道:“进去吧,我们大人让你进去。” 年轻人闻听把头一摇,眼拨浪鼓一样,“不,我不进去。要我是债的,怎么欠钱的倒像大爷一样,让你们大人出来说话。” “嘿,”那人一听,差点气乐了,“我说,你是有毛病吧?敢叫我们大人出来?你哪来的胆子?” 年轻人冷笑了一声,“朝廷给我的胆子,你说我敢不敢?” 那人一听,不由得一愣,咬了咬牙说道:“你给我等着。” 温建明正在屋里等着,报信人又进来了,他一见不由得愣,“人呢?” 报信人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大人,那人说了,得让您出去说。” “什么?”温建明说道:“疯了吧他?” 报信人说道:“小的也是这么说,问他借的谁的胆子,凭什么敢。” “嗯,他怎么说?”温建明问道。 报信人说道:“大人,那小子说了,说是朝廷给他的胆子。” “噢?”温建明一愣,“竟有此事,他真是这么说的?” “没错,大人,他就是这么说的,小的不敢撒谎。”报信人小声说道。 温建明思索了一下,站起来说:“走,带路,本官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说罢,由那个人报信人引着路,一直向着门口而去。 此时门外站了不少的人,谁也想看看热闹,到兵部门口来闹事,这可是寻常很难见到的事情,毕竟这个衙门和平常的衙门不同,不是什么人都敢在这里闹的,没有三分胆气七分背景还真是不行。 温建明到了外面,报信人上前几步对一个年轻人说道:“小子,告诉你,快点过来见礼,我们大人在此。” 年轻人听到这话,转头看过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与此同时,温建明也看向那个年轻人。 大约……可能……应该……二十来岁,不愿他判断出来,主要是因为这张脸,太难判定了。 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抹得一道一道儿的,实在不太好分辨,身上穿着蓝色布衣,脚上穿着黑色布鞋,腰间扎着带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力巴儿。 温建明不禁气得想笑,这铁定是疯了呀……他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公子哥,官二代,张嘴就能搬出朝廷来,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背景家世呢,闹了半天,竟然是这么个货色。 他立时失去了想问的兴致,转身就想走。 年轻人此时慢慢开口问道:“温大人,您这是要走吗?” 不知怎么的,一听这话的语气,温建明忽然一怔,觉得这说话的语气……好像一个人,但一时又和面前这个力巴儿年轻人符不上。 他再次看向年轻,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闹事。” 年轻人说道:“温大人,您还没问呢,怎么就确定我是闹事?” 温建明不禁冷笑,“你站在兵部门前,说什么欠你的钱,这不是闹事是什么?” 年轻人说道:“温大人,我说的是实话,有凭有据。” 温建明眯了眼睛,打量了他几眼,轻笑道:“噢?那你倒是说说,本官倒是想听听你这实话。你这么年轻,又不是兵,不是军中之人,兵部怎么会欠着你的银子,说出来,本官也好见识见识。” 年轻人朝右拱了拱手说:“您欠的不是我的,是我叔父的。我叔父身子不爽,我来替他要。” “你叔父?”温建明讥诮的笑笑,“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叔父又是哪路高人呢?” 年轻人说道:“我的叔父,姓容,名铮。是容大人府中的人,温大人,应该还记得容大人吧?” 温建明一听到有人提起容大人,不由得脸色一变,心头猛跳了几下,随即恢复了神色,说道:“当然,本官当然记得容大人,那是本官之前的尚书大人。” “没错,”年轻人说道:“那温大人也该认识我叔父吧,他老人家一直跟在容大人的身边,从军中跟到京城,一天也未离开过。” 温建明心里烦躁,但是也不能不承认,“对,没错,本官记得。” “这就对了,”年轻人手往前一伸,“拿钱吧。” “什么?什么……就拿钱吧。”温建明气得发笑,瞪大了眼睛说道:“就凭你叔父是容铮,我就拿钱?你说得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年轻人微眯了眼睛,短促笑了一声,“怎么?温大人,非要让我把话说透吗?我可是为你考虑,想要给我留三分颜面的。” 温建明一怔,眼珠快速转了转,扫了一眼门前围观的众人,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手下人,冲他递了个眼色。 那人立即会意,上前说道:“都在这里围着干什么?散了,散了。” 那些人知道这是有热闹看,又听说与之前的容大人有关,谁也不愿意走,往后退了几步,远远的看着。 温建明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本官的面子也不用给你一个老百姓给。” “老百姓?哟,听温大人这意思,是看不起我这个小老百姓了?”年轻人声音带笑,还带着讽刺,“温大人,你这官儿当得可以呀,不服不行啊。就连当今圣上都说,天下以民为本,百姓是一国重中之重,民安则国安,国家是什么,国家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汇聚而成,犹如滴水汇聚大海,圣上如舟,百姓如水,既能载之也能覆之,连圣上都听民心,顺民意。我倒问问温大人,您哪来的胆子,竟然看不起百姓,就您这个官位,只怕不过就是水上的一条小破船吧,你威风什么?” “你……”温建明气得脸色发白,但又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人家搬出皇帝来,他想骂都不行。 远处的百姓听着,觉得十分解气,这个年轻人说得……虽然理论很新鲜,但是听着却十分的有道理,听着那么让人心心情激荡。 温建明咬了咬牙,说道:“本官不与你斗口。告诉你,容铮等人已经不是兵了,就算他是容大人身边的老人,那也没有办法,不在兵册者,自然不能得银子。这是朝廷的规矩。” 年轻人摇了摇头,大笑了几声,朗声说道:“温大人,你果然只是个文人出身,没有武将大气。我来告诉你,这国这家这安宁,是怎么来的,是那些在边关的将士是自己的命换来的!他们无畏牺牲,无畏生死,为着家国,为了在家里的父母妻儿,他们有的战死,有的终老一生都在边关受尽风霜雨雪。是,他们老了,他们打不动了,他们没有能力了,然后,国家就可以抛弃他们吗?就可以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管他们的死活吗?这样的话,数十年之后,谁还愿意当兵,谁还愿意保家卫国?” 四周寂静无声,众人都静静的听着,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心底升起,热血在心底倍看。 “难道到时候要请温大人这样的人去守边关,去退强敌吗?敢问您要怎么退?对着敌军狂练书法吗?温大人,您说得轻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轻飘飘几个字,他们老了,不在兵册了,就不给他们银子了,那您什么时候退休呢?等您捞够了,拉着银车回老家去享福呢,还是留在京城再置办一处豪宅?” “你……你……”温建明脸色发白,血气上涌,差一点气得晕过去。 “再者,”年轻人继续说道:“温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殿下明明有令,着你兵部对容府三人记录在册,所得银两和之前一样,你现在却说这么一番话来,是无视太子之令吗太子殿下也不是胡意乱下令,而是请示过皇上,得了口谕的,温大人,你这是要公然抗旨吗?” 温建明再也承受不住,闭了闭眼睛稳了稳心神,大声说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 门口的衙役都守在那里,一听温建明的话,立即往上一闯。 不想,这个年轻人竟然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温建明,你可不要后悔。” “哼,”温建明气得肺都要炸了,“该后悔的是你吧?” 他说罢,再也不想多废话,一摆手对那些衙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 “是。” 众人往上一闯,那年轻人也不反抗,抖了抖衣袖说道:“急什么,我跟你们走就是。” 温建明看着年轻人被带走,恨恨的出了一口气,一甩袖子转身往回走。 坐在椅子上,他喘着气气了半天,越想越觉得生气,好不容易等缓过来,刚喝了一口茶,之前的那个报信的人又跑了进来。 “大人……不,不好了。”那人说道。 “又怎么了?天塌了吗?”温建明问道。 “不是。” “不是你慌什么?好好说,”温建明没好气的说道:“到底怎么了?” 那人说道:“回大人,那个……容铮来了。” 温建明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冷笑,“哟呵,我还没有找他呢,他倒找上门来了,行行,让他进来。” “大人,他不会是来找他那个亲戚的吧?” 温建明一摆手,“还能有错吗?不用问,一定是来找那小子的,没关系,让他来。我看他能怎么样,大不了老子连他一起抓!” “这……” “这什么这?快去!废话什么话呀,你他妈不怕老子倒怕他?”温建明今天被气得够呛,连粗话都冒出来了。 那人咧了咧嘴,领了命转身往外走,他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今天这事儿……总觉得哪里不对,透着邪乎,这右眼皮一个劲儿的跳,还是小心点儿吧。 他想着,快步走到门外,对容铮倒是十分客气,“哟,容爷,您里面请,温大人在里面等您。” 容铮之前跟着容老大人在这里办差,他是容老大人的亲信,地位自然不凡,这些人之前都在他的手下当差,现在虽然不在了,但对他的基本尊敬还是有的,何况……容铮为人正直,关键是身手也不错,他们一般情况下不敢惹。 容铮点了点头,迈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对那人说道:“李东,有没有个年轻人来过,说是我的亲戚。” 李东心里苦笑,得,还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他干笑了一声说道:“容爷,您有什么事,进去问温大人吧。” 虽然他没说,但是容铮心里也清楚,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路进了屋。 温建明坐在主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他知道容铮来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李东上前说道:“温大人,容爷到了。” 温建明用睁角扫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继续喝茶,没有搭理他。 李东吞了一口唾沫,对着容铮尴尬的笑了笑,随后退了出去。 容铮拱手说道:“温大人。” 温建明没哼声,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抬眼看了看容铮,“噢,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容铮说道:“温大人,今天在下来,有两件事。第一,请问大人是不是把一个年轻人抓起来了,我来保他,第二,我来支取我们三人这一年多的饷银。” 温建明闷了一下,随即朗声大笑,容铮也不恼,静静的看着他发笑,笑完。 温建明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容铮,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这一年多的日子不好过,穷疯了?” 容铮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温建明短促笑了一声,手指捋了一下嘴唇上一点小黑胡说道:“不明白吗?本官来给你解释解释。第一,不妨告诉你,本官的确抓了个年轻人,他狂妄自大,口出狂言,对朝廷不敬,还妄图煽动百姓来闹事,这种刁民,不重罚岂能让他心生敬畏?不重罚怎么能让他长长记性?至于你说你来保他,本官倒是想知道,你从哪儿来的底气,你有什么资格保人?” “第二,”温建明竖起两根手指,“你说什么?饷银?什么银子?饷银是那给军人士兵的,在册的兵士,为国守边关的将士,你呢?你算哪种,守着个破院子,就敢要银子?” 他这话说得轻蔑至极,简直是侮辱人,说罢,他端起茶杯来,滋儿了一口说道:“别说本官不念旧情,不给你面子,就冲你今天说的话,本官也能关你几天,现在本官不想和你计较,就当没有听见,你最好快点滚出去,别让本官看到你。” 端茶送客,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何况他已经说得很明白。 容铮没动,他面无表情的向前走了几步,温建明端着茶杯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让他忽然心里有些发慌。 “你……你想干什么?”他问道,他这时才想起,容铮的身手不错,要是想对自己动手,十个自己捆一块儿打不过他。 容铮依旧没有说话,直走到他面前,和他距离不足一米,温建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绷着一张脸,声音略有些发颤,“你到底想干什么?容铮,我对你已经人至意尽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啊?难道你还真想尝尝大牢的滋味吗?你真以为本官不敢不成?” 容铮冷笑了一声,“你当然敢,在下心里清楚得很,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容老大人算是瞎了你,怎么会留你在身边,你这种小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大人一死你就急着上位,在灵前哭得跟孝子一样,上位成功了就翻脸不认人,把那些老人都找个由头赶走,你当你做的那些事儿我真不知道吗?” 他上前一步,继续说道:“温建明,我只想告诉你,做事别太丧良心,否则的话,老天不会放过你,容老大人也不会放过你,我们几个死了照样不会放过你。知道吗?” 温建明吞了一口唾沫,气得脑子都有些懵了,今天这些人一个个是怎么了,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都敢来威胁自己?他们今天都吃了豹子胆了吗? 第二百七十章 温建明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发胀,心里有些堵,他烦得一点耐性也没有了。 他咬牙看着容铮,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容铮,我看你是想逼我,对吧。” 容铮摇了摇头,“不敢。只要我提出的两个条件大人能答应,我立即就走,万事皆休。” 温建明短促的一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容铮也笑了笑,“那没办法,就只能请讲理的人来讲一讲了。” 温建明点了点头,他慢步走到屋子门口,理了理袖子说道:“来人。” 一般衙役立即冲到门前,温建明声音突然一厉,说道:“把容铮给我抓起来,投入大牢。” 衙役们一看容铮,不由得一愣,一时没有动。 温建明眉梢一挑,“怎么?本官的话你们没有听见?” 衙役们立即垂首说不敢,咬了咬上前,走到容铮面前,还没有说话,容铮笑了笑,“没关系,我跟你们走。” 衙役们低声说了句“得罪”,随后把他带出了屋子。 容铮走到台阶下,侧首看了看温建明,目光微微一闪,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温建明忽然觉得他那个笑意有些古怪,像是有什么意思,不由得愣了愣,后来一想,去他妈的,他现在无权无势,不过是一个老头子,能什么意思?管他呢,还能让他在自己的地盘上翻了天不成。 也借着这个机会,让别人看看,现在的兵部到底谁做主! 他想到这里,把心里的疑虑打消,坐在椅子上好好歇一会儿,又叫人过来换了一杯新茶。 刚美美的喝了两口,李东又跑了进来,这一次比之前更慌张,嘴唇都抖成了一个,腿肚子都在转。 “大人,大……大人,不好了。”李东的声音都带着惊慌。 温建明都快疯了,差点被一口茶呛死,他气得一抬手“啪”把茶杯摔了个粉碎,怒声说道:“李东,你想干什么?啊?到底想干什么?不好了,不好了,今天你他妈还会说别的吗?我怎么就不好了?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啊?” 李东的脸色苍白,连吓带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闷了半,也没什么说出什么来。 “滚!”温建明一指门口,“给我滚出去,快点!我告诉你啊,今天无论谁再来,我都不见,听懂了没有?” 李东张了张嘴,“可是……” 温建明抬起一脚踢在他的腿上,“可是,可是,可是什么?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啊还是故意和我对着干?你要再这样,干脆就回家去别他妈干了!” 李乐被他踢得身子一歪,差一点摔倒,咧着嘴说道:“大人,不是小的胡乱说话,而是……” 他还没有说完,温建明又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空茶杯来,“啪”一声摔在他的脚边,用尽了力气说道:“滚!” 李东无奈,只好站直了想要往外走,温建明喘着粗气,还没有顺过气儿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冷声说道:“温大人,你好大的威风啊。” 温建明一愣,这声音就像是一瓢凉水,泼在他的怒火上,“吡啦”一响,还冒出一股烟儿来。 这是……这是…… 他还没有来得及动弹,门口有人影一闪,说话之人已经到了门口,那人穿一身玄色锦袍,上面绣着暗纹,腰系玉带,一块通透的玉佩垂在一侧,黄色的流苏轻轻摆动,他穿着一双黑色锦缎快靴,靴面上绣着螭纹,行动时衣摆翻飞,如黑色翻涌的浪。 此人乌发如墨,扣在紫金冠里,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长眉如翅,眉下的眼睛漆黑闪亮,似点点繁星。 太子,萧岩锐。 温建明眼前有些发花,伸手扶住了桌角,回过神来急忙跪下,“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岩锐没有叫起,慢步走到他的身前,也没有说话。 这沉默最是难熬,温建明也不敢抬头,不知道现在萧岩锐是什么神情,他看着眼前的这双靴子,只觉得那螭利爪锋利,像是下一秒就破靴而出,抓住他的喉咙。 旁边的李东也跪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温建明在心里暗骂,这个完蛋货,之前的那两个货色,又是什么无赖少年,又是无官无职的容铮,他叫得那么欢,现在太子来了,他妈的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胡乱叫一气。 良久,萧岩锐终于说道:“温大人,这在生什么气?起来说话吧。” 温建明谢了恩,从地上爬起来,笑了笑说道:“回太子殿下,让您见笑了,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手下人不会办事,接二连三的让人生气。” 他说罢,一瞪李东,“还不快打扫了,给太子殿下上茶。” 李东吓得都快没脉了,急忙连滚带爬的出去准备了。 萧岩锐坐在椅子上,看着温建明说道:“温大人,本宫方才下朝之后去办别的事,无意中看到这边聚集了很多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温建明心头一跳,急忙笑道:“啊?是吗?下官并不知啊,或许是衙役们打扫门前,太子殿下您知道,门前的那两座石狮子隔不久就要清理一次,它们宝相庄严,过路的百姓时不时会驻足观看,这已经不足为奇了。” 萧岩锐心里冷笑,这个温建明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形容狮子连“宝相庄严”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淡淡说道:“噢?那温大人的意思是,本宫大惊小怪了?” 温建明一愣,急忙说道:“不,不。下官不敢,怎么敢……不是这个意思,太子殿下误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岩锐问道。 “……”温建明有一种想要撞墙的冲动,今天的太子是怎么回事?平时都高冷得不像话,很少说话的,怎么今天说起来没个完了,不停的追问。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有什么吩咐?”他岔开话说道。 萧岩锐冷声说道:“温大人的意思是说,没事本宫就不能来了吗?” “……”温建明吞了一口唾沫,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温建明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黄历犯冲。 怎么平时不来的人都冒了出来,而且说话都这么怪里怪气的。 对其它的人还好一些,他还能轰走或者关押,可对于萧岩锐,他可不敢。 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 “太子殿下,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温建明绞尽脑汁,觉得今天不会说话了,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这是怎么搞的? “温大人,”萧岩锐摆了摆手,“别的先不说,本宫问你,太子妃呢?” “啊?”温建明一怔,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太子妃?什么意思?太子跑到这里来,是跟自己要太子妃来了?是他没睡醒走错地方了还是自己在做梦? “啊什么?”萧岩锐皱眉说道:“本宫问你呢,太子妃呢?” 温建明愣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道:“殿下,您是说……太子妃?” 萧岩锐点头说道:“正是。怎么?本宫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温建明心说,我的确不明白,你找不到你老婆了,关我什么事儿?问我要得着吗?我哪儿知道你老婆去哪儿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也就是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殿下……”温建明吞了一口唾沫,“下官实在不知太子妃何在,下官这里是兵部,也不是太子妃会来的地方啊?要不然……下官派些人,帮您找找?” 萧岩锐不禁冷笑,“温大人,你今天没见太子妃?” 温建明在心里直叫娘,别说今天了,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太子妃啊。 他无奈的说道:“回殿下,下官真的没有见过,太子妃也不会来这这种地方呀。” “啪!”萧岩锐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跳。 温建明也吓了一跳,“殿下……” 萧岩锐怒声说道:“温大人,你敢欺瞒本宫?” 温建明急忙吓得跪下了,低头说道:“太子殿下,下官就是长了两个脑袋也不敢欺瞒您啊,实在是……真的没见太子妃啊。” “好,好。”萧岩锐冷笑着点了点头,“早听说温大人坐上这兵部尚书的位子之后,狂妄自大,目光无人,今天本宫算是见识了。太子妃临行之时,明明跟本宫说要来兵部见温大人,你现在却说没有见过太子妃,你说,本宫是该信你,还是该信太子妃?” 他的前几句话差点让温建明晕死过去,好在后面的他算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 他慢慢吐了一口气,缓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息怒,听下官慢慢说。下官自感能力不足,蒙陛下隆恩,暂代尚书一职,每日惶恐,生怕有负皇恩,实在不敢狂妄自大。至于说太子妃,下官实在还没有见到,兵部上下皆可作证,或者是……太子妃在来的路上耽误了,还没有到?不如这样,下官愿意带领所有人,在门口恭迎太子妃,殿下以为如何?” 萧岩锐短促的笑了一声,“温大人真是生了一张巧嘴。” 温建明知道这话不是夸奖,他也不敢应答,依旧跪在那里。 萧岩锐继续说道:“温大人,本宫从来不知道您还这么会装,这么能沉得住气。” 他说着,微微俯身,森凉的语气从温建明的头顶上飘过来,“温大人,那你说说,今天你的牢里可关了什么人吗?” 温建明的心头一跳,呼吸立即一滞,难道……这太子殿下七绕八绕的,为的是容铮吗? 这可如何是好?唉……真是大意了。 他忽然想起,容大人在世之时,就与太子殿下走得挺近,太子对容大人也十分的赏识,容大人去世之时太子不京中,回来之后听到消息,据说特别难过,还特意去过坟上吊唁。 后来太子殿下也曾经下过令,把容府的三人记录在册,按月发银。 他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儿,以为太子不过就是顺嘴一说,他堂堂太子之尊,怎么还会管这几个人的破事儿? 所以,记录在也在册了,但是钱没有给,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容铮之前来也问过,但都被自己让手下人给打发了,接连几次,后来容铮也没有再来过,怎么今天突然来了,而且太子也跟过来了? 他心里有些不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温大人,本宫在问你话。”萧岩锐说道。 温建明只好装傻,“不知太子殿下指的是何人?” 他想套套萧岩锐的话,看他是不是为了容铮来的。 萧岩锐并不上他的当,冷笑了一声问道:“温大人问本宫,你这里关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温建明眼睛转了转,忽然间有了一个主意,他说道:“太子殿下这么一说,下官倒是想起来了,今天的确关了一个年轻人,本来下官也不想关他的,可这个年轻人口中出狂言,还想着煽动闹事,又自称是什么人的亲戚,有什么背景,下官觉得他似乎精神有些问题,怕放他走了他再伤人,所以就暂时把他扣押了,想等着问明了身份,教育他几句,再放他走。”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眼底似乎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像冰珠子一样滚落,“温大人,你说的人在哪儿?” 温建明想了一下说道:“就在牢中。” “把人请到这里来。”萧岩锐说道。 温建明一怔,但也不敢多问,他有些头疼,有心不叫,又不敢违令,他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说让把人请到这里来,可这要是带过来了,万一……再问出点别的,出点什么夭娥子事儿怎么办? 他有些为难,正在犹豫,萧岩锐问道:“怎么?不行吗?” “不,不是。”温建明勉强笑了笑,指着头说道:“主要是……这个年轻人头脑有些不太清楚,怕惊扰了太子殿下。” 萧岩锐一摆手,“无妨,只管把人请来就是。” 温明无奈,只好点头说道:“是。” 他走到门外,看到守在外面的李东,咬牙说道:“过来。” 李东立即过来,垂首站在他面前。 第二百七十二章 温建明对李东说道:“去,把那个年轻人带到这里来。” “是。”李东转身快步了。 温建明本来没有在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刚才萧岩锐说的是“请”,而不是带。 这两者的区别,他自然是知道的,这让他心里略有些不安。 回到屋内,萧岩锐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站在那里觉得怎么都是错了,这种感觉真是难熬。 好不容易听到外面有了脚步声响,他转头望过去,见李东自己回来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他就渗出了冷汗,急忙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乌鸦嘴。 “人呢?”他问道。 李东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偷眼瞄了瞄萧岩锐,低声说道:“大人,那小子说了,得让您亲自去请,不然他不出来。” 嘿……温建明火往上撞,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这小子是不是有病,坐牢有瘾?让他出来都不出来,想干什么? 他咬了咬牙,低声说道:“你他妈笨啊,把他拖出来!” 李东吞了口唾沫,为难的说道:“大人,那小子特别犟,手抓着牢房的门就是不松,他还说……说……” “说什么?”温建明不耐烦的问道。 “说……要是非逼他,他就自尽,撞墙自尽。”李东说道。 “……”温建明感觉自己快被胸口的气给闷死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啊?世道变了吗?让犯人走都不走,还以死相逼! 要是在平时,他早就下令把这小子揍一顿,教训他一下了,可是……现在萧岩锐这尊大神在那里坐着,带等着见人,这可怎么好? 李东小声的说道:“大人,要不然您就去一趟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把眼下这一关过了再说。” 温建明一听,也只好如此,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为了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也得先委屈着。 他闷下一口气说道:“好吧。你先去,本官这就来。” 他转身走到萧岩锐面前,犹豫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 “何事?人呢?”萧岩锐其实早就听见了,故意装作不知,他还得忍着笑,着实有些辛苦。 温建明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下官要亲自去一趟才行,还请太子殿下稍后片刻。” 温建明真怕萧岩锐再问“为什么”,他现在真的词穷了,脑子里也有些空,可回答不上来为什么了。 萧岩锐这次倒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温大人快去快回,本宫在这里等着。” 温建明垂首说是,转身快步出了屋子,直奔牢房的方向而去。 一进牢房他就听到李东在和那个年轻人说话,兵部的牢房并不大,这里毕竟不是刑部,平时也不怎么关人,所以也就那么十几间牢房,说什么也能听得清。 “你去不去?”李东问道。 “不去,”年轻人底气十足的说道:“我说了,叫温建明来请我,我才去。” 温建明听得真真儿的,火撞顶梁门了都,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 他快步走过去,咳嗽了一声,李东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了看他,急忙退到了一边。 年轻人看了温建明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抱着肩膀,淡淡一笑,笑容里有些讽刺的意味。 温建明的火气更大,他强自忍着,说道:“本官问你,去不去?” 年轻人笑意更浓,歪头说道:“哟,温大人,舍得来了?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去。” 温建明短促的笑了一声,“求你?你别做梦了,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也不看看是自己是什么货色,敢在这里跟我叫板。” 年轻人脸上的笑意一收,目光沉凉,“是吗?那温大人以为,我是什么货色?既然我这货色不佳,您别来啊。我没有求您吧。” 温建明咬了咬牙,“小子,你别蹬鼻子上脸,以为爷是来求你的吗?爷就是来提醒你,别他妈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再不听话,就算是你今天能出去,日后也少不了你的苦头,这是哪儿,这是兵部!我是谁,我是兵部尚书,你以为你能跟我斗吗?你凭什么?” 年轻人静静的看着他,脸色平静,并没有他预想的惊慌之色,听到最后,淡淡说道:“原来温大人这样想,那我还是不出去了,这样的话也省了大人的事,免得我前脚出去,后脚又被你抓进来,岂不是都费事?、” “你……”温建明快气疯了,“小子,你确定不乖乖听我的话,对吧?” 年轻摇了摇头,“温大人此言差矣,我不是说了吗?就是为了你考虑啊,省得你再抓我回来吗,我干脆不出去了。” 温建明运了运气,“好,我不跟你废话。” 他转头冲李东使了一个眼色,“你是木头啊?多叫几个人,把他给我搬出去,我就不信了,还治了不他!” “是。”李东无奈,也只好如此。 他叫了几个人进去,一起抓住年轻人的胳膊和双腿,把他抬出了牢房。 路过容铮所在的牢房时,容铮大声说道:“温建明!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温建明现在哪有心情理他,白了他一眼说道:“废话,你不是看见了吗?多此一问。” 他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萧岩锐正在房间里坐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他从窗子里往外一看,看到外面的情景,不由得立时站了起来。 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里抓着的茶杯立马粉碎,他快步走到门口,对着迎面走过来的众人说道:“都给本宫停下!” 温建明走在最前面,他本来想到了台阶下再把人放下,没有想到,萧岩锐竟然站在了门口。 看着他的脸色,温建明有些不好的预感,心头跳得飞快,勉强笑道:“太子殿下,此人……太不听话,蛮横无理,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李东他们早把人放了下来,萧岩锐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这些人忽然觉得,萧岩锐的目光像是刀子,看过谁就像割向谁的脸,连皮带骨的削干净。 他们都不禁有些紧张,心都跟着一抖。 萧岩锐并没有理会温建明,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慢慢走到那个年轻人的身边,对着他笑了笑。 “可有受什么委屈?”他问。 这一句话出口,众人都呆了呆,那种不好的预感更浓,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逼近,你却不知道它将要伸向你哪。 年轻人也笑了笑,歪头说道:“殿下觉得呢?” 萧岩锐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锦帕来,那可是上好的月光锦,还有精致的宫廷绣,绣着他的姓氏。 现在,他毫不吝惜的用来给年轻人擦脸,一边擦一边说道:“怎么弄成这样?” 年轻人笑着扬着脸,声音清脆的说道:“这样才有意思呀。” 这声音让众人的汗毛齐齐一炸,仿佛血液都倒流了。 这声音……分明是个女的啊。这人谁? 温建明一脸的懵逼,他忽然想到萧岩锐此行的目的,他是来找……太子妃的。 苍天呐,温建明的五官都像瞬间缩在一起,内心里的惊愕无法形容。 萧岩锐一脸一脸把孔黎儿的脸擦干净,又为她理了一下头发,牵着她的手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凛冽,语气沉凉。 “有人对太子妃不敬,自己站出来吧。” 不知道谁吞了一口唾沫,发生巨大的声响。 温建明一时回不了神,脑子里一团混乱,耳朵里轰鸣着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晃,冷汗不休何时出了一身。 李东的腿一软,跪了下去,嘴唇打着颤说道:“太子殿下,小的不知……不知是……太子妃驾到,小的实在……” 他语无伦次,其它人也都觉得无比的冤枉,真是倒霉到家了,好端端的,莫名其妙让执行这个人任务,到了这儿才发现,人家是太子妃! 萧岩锐看着温建明,短促的一笑,“温大人,本宫问过你,可有见到太子妃,你是怎么说的?” 温建明头拱着地,闷声说道:“回太子殿下,下官……实在不是故意对太子妃不敬,而是因为,实在不知啊。下官实在不知啊……” 孔黎儿微微俯身,对温建明说道:“温大人,本宫很好奇,你说,你不知道本宫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这样对待本宫。那么,如果你知道的话,你会如何呢?” 温建明急忙表态说道:“那当然是……出门相迎,不敢有一丝不敬,下官真的不知是太子妃驾到,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明察。” 萧岩锐没有说话,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温大人,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不知道本宫的身份,所以才不听本宫所言是否有理,不管不顾把本宫打入牢房中,还说你就是来提醒本宫,别他妈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要是再不听话,就算是今天能出去,日后也少不了要吃苦头,这是哪儿,这是兵部!你是谁,你是兵部尚书,本宫凭什么跟你斗,对吗?” 温建明吞了一口唾沫,他闷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孔黎儿短促笑了一声,“原来温大人就是这么做官的吗?看人下菜碟,如果有身份背景那就是好好相待,出门相迎,如果没有,只是寻常百姓,哪怕是再有理,也没有任何用处,一切得由温大人你高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都由着温大人的性子,这朝廷的律法就是形同虚设,这天下姓温,不姓萧,对吗?” 这话可严重了,温建明急忙深深叩拜,说道:“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一时糊涂,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一直都没有睡醒,脑子里晕了头,没有能认真太子妃所言,实在有罪,还请太子妃原谅。” 孔黎儿笑意更浓,身子俯得更低,几乎是在他耳边说道:“噢?温大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敢问温大人,如姑娘那里如果不得好眠,何故温大人还如此乐此不疲呢?” 温建明一愣,身子一僵,他惊慌的抬头看了看孔黎儿,看着这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忽然间觉得,像是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如姑娘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温建明僵着身子,所有的话都仿佛一瞬间哽死在了喉咙里,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孔黎儿没有再追问他,转头对李东说道:“你,去把管名册和帐本的人找来。” “是。”李东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去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被李东叫来了,两个一见这阵势立马就跪下了。 管名册的人名叫张文,管帐本的人是赵朝。 孔黎儿问道:“张文,本宫来问你,你这名册中,可有容铮的名字?” 张文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温建明,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有。” “嗯,”孔黎儿又问赵朝,“既然有,赵朝,本宫来问你,容铮三人可有每个月来领银子?” 赵朝吱吱唔唔半天,有苦说不出,哼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本宫在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孔黎儿问道。 赵朝实在顶不住,浑身都在发颤,叩了个头说道:“回太子妃……他们三人,并没有……没有。” 温建明听到这里,眼睛一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真的是不祥,件件事都在和自己做对,没有一件是顺心的。 孔黎儿短促笑了一声,“噢?那就奇了,名册上明明有人名,你却没有按照名册发银子,那要这名册还有什么用?你不会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吧?我边关数十万将士的银子,莫非都被你贪了吗?” 赵朝一听就懵了,三个人的事儿他都担不起,还边关数十万将士……这不是要把人吓死吗? 这个锅他可无论如何也背不起啊,就算是把全家,不,全族的人都搭上也不行啊。 想到这里,他也豁出去了,向上叩头,大声说道:“太子妃,小的冤枉!” 第二百七十四章 赵朝高呼冤枉,声嘶力竭。 孔黎儿微笑着看着他,“冤枉?你倒是说说,如何冤枉?名册在,帐本也在,银子却不见了。不是你贪污了,钱呢?” 赵朝抿了抿嘴唇,抬眼看了看温建明,把心一横说道:“温大人,您不该替卑职说句话吗?” 温建明心里暗骂,表面上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侧首回头看了看他,“替你说话?你想让本官替你说什么?” “……”赵朝咽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温大人不该替卑鄙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解释一下,银子去哪里了吗?” 温建明冷笑了一声,说道:“笑话,你把钱弄到哪里去了,本官还想知道呢,如何替你说话?”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没错,本官的确该说话,本官太信任你了,以至于你做出此等事情来,本官有监管不严之罪。” 赵朝都要气炸了,这温建明摆明了是一推六二五,想着什么都不管了,把自己给坑了,让自己背这个黑锅。 “温大人,您这么说可真是太冤枉卑职了,卑职人微言轻,不过就是一个管帐的小职,哪里能背得起这样的黑锅,没有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个本事。” 他说罢,对着萧岩锐和孔黎儿叩头,“太子殿下,太子妃,卑职的确支出了银子,所以才做了帐,至于容铮等三人的银两也没有在卑职这里,而是被温大人领走了。” “你……”温建明一听,脸色一变,怒声说道:“你胡说!别血口喷人!” 赵朝说道:“卑职所说是事实,并非是胡言乱语,卑鄙……就怕有一天会这样,私下里自己还有一本帐,另外,除却容铮三人之外,温大人还多领了七个人的银子,吃的是空饷,这七个人已经亡故,而且有上报上来的文书,但是温大人却压着不发,所以名册上面这七个人的名字仍在,银子也照常发,只不过都是被温大人领走了。” 没有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孔黎儿微微点头,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噢?那你可知这七个人的姓名吗?” “知道。”赵朝大声说道:“卑职的帐长上记得一清二楚。” “好,”孔黎儿说道:“把帐本呈上来。” 赵朝把帐长递交上去,孔黎儿接过,拿在手里翻了翻,这玩意儿她并不太懂,所以转手给了萧岩锐,萧岩锐看这些当然是一目十行,非常清楚的,他没多一会儿看完,轻笑一声,语气沉凉道:“温大人,还有何话说?” “太子殿下,赵朝胡说,他是……嫉妒,他是为了污蔑下卑职,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明察呀。”温建明大声说道,连续叩头,发出“咚咚”的声响。 “温大人,你……怎能如此,大大夫敢做敢当,您为何不承认,现在说这些,岂不是陷害卑职于死地!”赵朝气得脸色青白,怒气冲冲的说道。 温建明现在哪里还管了这些,咬牙说道:“你死是你活该,别扯上我!” 赵朝一听这话,心里这个气就别提了,什么玩意儿……亏自己一开始不想把他抖出来,闹了半天他早从一开始就准备把自己给捎进去了。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温大人,您不承认可以,但是你自己的签名,您总不会不认得吧?” 温建明嘴一歪,轻蔑的笑道:“签名?什么签名?有本事你拿出来啊,你有证据,本官就认,没证据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赵朝似乎就在等他句话,一听他说了,立马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册子来,双手举过头顶,高声说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是温建明贪污的证据,请过目。” 温建明心头一跳,急忙转过头去看,孔黎儿伸手接过,上面写得很清楚,哪年哪月,温建明支取了哪个人的银两,一一记录在册,还在他的签名。 孔黎儿把册子交给萧岩锐,他接过看了看,对温建明说道:“温大人,你的笔迹本宫还是知道的,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温建明把册子拿在手里,仔细一看,眼睛不由得瞪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转头恶狠狠的盯住赵朝,“你……你……” 赵朝现在也豁出去了,也不怕他,短促笑了笑,说道:“温大人,您以为你的那点伎俩卑职真的不知道吗?您用的是掺了东西的墨水签名,那东西时间久了自然就消失不见,你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可是,卑职管了这么多年的帐,一直和笔墨打交道,那东西掺在墨里的味道怎么会闻不出?所幸的是,卑职用的纸也是特质的纸,专门克制这种墨,不但不会消失,还会越来越清晰,这点,您没有想到吧?” 温建明气得把册子往赵朝的脸上一砸,“你他妈的敢害我!” 赵朝咬牙说道:“这是你自己心存不正,怪不得我,银子是你拿了,你跑去和青楼女子风流快活,花钱让那婊、子高兴,事发了让我背黑锅,凭什么?这个黑锅,我背不起,你自己解决吧。” “你……你……”温建明手指发抖,指着赵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孔黎儿铙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狗咬狗,谁也不是好东西,别看现在赵朝揭发了温建明,那是因为他自己的利益近受到了损害,温建明想拖他下水,否则的话,他会说吗?这么长时间了,他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都给本宫住口!”萧岩锐冷声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满口的污言,还做官,还是文官,还是百姓的表率,简直是丢脸!” 温建明现在说什么也是白搭,事实俱在,由不得他不承认,他跪走了几步,到了萧岩锐的近前,说道:“太子殿下,饶过下官吧,下官知罪了。下官愿意将功补过,愿意将功这呀。” 萧岩锐淡淡一笑,问道:“噢?温大人愿意如何将功补过?” 温建明一怔,心里不禁有了希望,他立即说道:“太子殿下,下官愿意将容铮等人的银子如数归还!” 第二百七十五章 萧岩锐听了温建明的话,默不作声,孔黎儿在旁不禁冷笑。 “温大人,你好像忘记了,那些银子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你不过是归还,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事,不问你多要利息就算不错了,这叫什么将功补过?” 温建明一听,立即会意道:“是,是,太子妃说得极是。下官……还没有说完,下官的意思是,银子如数归还,还愿意多付给他们一千两的利息作为补偿,另外,那几个人的空饷,下官也归还入国库,不知这样可好?” 他本以为这是他的诚意了,萧岩锐和孔黎儿应该看得见。 不料,孔黎儿轻声笑了笑,“温大人如此慷慨,可见平时贪污的银子不少啊。一千两,说拿就拿出来了。” “……”温建明你上的神色一僵,实在有些摸不清这二位的套路,不禁有些懵逼。 “下官,下官也只是……想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来人。”萧岩锐淡淡说道。 他话音一落,忽然从外面闯进来十几名禁卫军,个个都身材高大,面色沉冷,腰中悬着弯刀。 在场的人无不收紧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青砖,听着萧岩锐接下来的话。 “把温建明的官袍脱下,打入刑部大牢,查抄家产,记录在册,贪污所得银两如数缴还国库,另外,告诉户部,在这些银子中把容铮等人的钱双倍奉还。” “是。”禁军侍卫如狼似虎,根本不管是不是什么兵部的人,只听萧岩锐的派遣,上去就抓住温建明的肩膀,就要脱他的官袍。 温建明立即大叫,“殿下,殿下,殿下饶命啊。” “饶过你容易,可本宫将来如何要面对那些边关将士!你身为兵部尚书,不说为他们争取利益,体恤他们辛苦,反而如此作为,温建明,你还有何面目,要求本宫饶过你?”萧岩锐怒声说道。 温建明噎了一口气,手指紧紧抓着官袍不肯脱下,把心一横说道:“殿下,下官乃是皇上亲封的官员,要是想撤下官,也该有圣旨才对。” “噢?”萧岩锐怒极反笑,他看着温建明,眼睛里闪着幽冷的,“温大人的意思是,本宫没有资格罢你的官,对吗?” 温建明低下头,却没有回答,无异于默认了。 萧岩锐笑意淡淡,目光沉凉,“温大人,您别忘了,您只是个代尚书,还没有变成正职,你要圣旨,可以,本宫稍后就给你送到刑部。” 他话音一落,手一挥,禁军侍卫不管不顾,伸手继续扒官袍,温建明一个文官,哪里是禁军侍卫的对手,何况还是好几个人。 几下就被人制服,官袍脱下,官帽打掉,狼狈无比。 连片刻的功夫都没有留,直接就被带到刑部去了。 剩下的人都摒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恨不能把自己变成透明的,或者钻到地缝里去,让萧岩锐看不见想不起来才好。 萧岩锐扫了剩下的人一眼,每个人都觉得身子跟着这目光一僵。 萧岩锐不说话,众人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稠,都快不能呼吸了,这种感觉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别提多难受了。 最终,萧岩锐说道:“你们几个……” 众人的心一紧。 “赵朝,张文,你们两个稍后一起去刑部,把事情和刑部尚书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是。”两人齐声说道。 “至于你们的罪过,就交由刑部处理吧。”萧岩锐说罢,转头看向李东等人,“你们……对太子妃无礼,该当何罪?” “……”李东心头一跳,差点晕死过去,吞了口唾沫苦着脸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小的实在是不知,实在不知,若是知道是太子妃,给小的多少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小的自知有罪,但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看在小的实在不明情况的份儿上,放小的一马吧。” 孔黎儿忽闪着眼睛,看了萧岩锐一眼,萧岩锐有心不放过这些人,要让他们受点教训,但一看孔黎儿的眼神,又忍下没说。 孔黎儿说道:“要想让本宫放过你们,也不难。” 李东心头一喜,“太子妃有何吩咐,请说。” 孔黎儿笑了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俯耳过来。” 李乐小心的上前,凑了几步把耳朵伸了过去,孔黎儿在他耳边悄悄过了几句,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点头答应,“好,太子妃放心,小的等一定用心办好。” 孔黎儿点了点头,“嗯,好,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嘛……你们各去取二十板子吧,感受一下疼的感觉,对了,可要快点好起来哟,别耽误了本宫的事。” 几个人一听,脸如同苦瓜一般,但又不能反驳,还没有挨打呢,就感觉屁股疼得厉害,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了。 “哎,等等。”就在他们要出门的那一刹那,孔黎儿又叫住了他们。 几个人一咧嘴,不知道这位太子妃又想干什么,都齐齐站住,回过头来。 孔黎儿说道:“你们先去牢里,把容老伯请出来。” “是。”众人一听只是这事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急忙快步走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萧岩锐转头对孔黎儿说道:“玩够了?” 孔黎儿眨巴着眼睛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我这怎么能是玩呢?我这是智取,不费一兵一卒,不然的话,要想让温建明招供,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就这还跟您横呢。” 萧岩锐浅浅一笑,“无妨,就由着他横一下,本宫早有了打算,回宫之后跟父皇说明,父皇自会安排。” 孔黎儿的眼睛一亮,低声说道:“咦,听太子殿下这口风,您是已经有了兵部尚书的人选了?” 萧岩锐笑而不语,孔黎儿知道他是故意卖关子,催促着问道:“到底是谁?说说嘛。” 萧岩锐不紧不慢的说道:“要想知道,也可以。但……你需要用一个问题来交换。” 孔黎儿眯着眼睛问道:“什么问题?” 第二百七十六章 萧岩锐走到孔黎儿的面前,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你告诉我,刚才对李东他们说了什么。” 孔黎儿眨巴着眼睛,“殿下不是听到了吗?就是把容老伯给请过来呀。” 萧岩锐笑了笑,转头看着她没有和她较真,算啦,随她吧,只要她高兴。 孔黎儿想了想问道:“温建明这样被直接带到刑部去,合不合规矩,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大员,这样就被罢了职,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不能不担心,心里高兴痛快是一回事,可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孔黎儿现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现在考虑的事情比原来多很多,也周到很多,不再是刚来的那个风风火火,什么都不管不怕的人了。 现在她会就一件事情综合考虑,会更多的考虑到萧岩锐的身份,以及事情对他带来的影响。 萧岩锐却是可以感受得到的,所以,他很开心。 “没关系,”萧岩锐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想了一下说道:“稍后我回宫里,向父皇禀明一声。” 孔黎儿点了点头,“使团马上就要到了,相信这个时候就算是皇上觉得你处理得不妥,有些不满,也不会说什么。不过,心结和误会这种东西,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时间长了这些埋在心里,将来有一天是要出大麻烦的。” 萧岩锐深以为然,他有时候就好奇,她的小脑袋瓜里经常会想些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古怪但是听起来又特别有道理的想法? “你现在有事吗?”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摇了摇头,孔黎儿催促道:“那没事就赶紧进去吧,别说什么稍后了,容老伯很快出来了,我来善后,你先回宫去吧。” “这……”萧岩锐想说不用那么着急,就算人到了刑部也要办手续,但孔黎儿不依,“快点走,别让有心之人抢了先,现在还有人在暗处还没有摸清底细呢。这里我能处理得好,除非你不相信我。” “……”她这么一说,萧岩锐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点头答应。 “那你把这边的事情做好也尽快回宫,我在宫里等你。”萧岩锐说道。 “好。”孔黎儿满口答应。 萧岩锐刚走不久,李东和容铮就出来了,两人上前行了礼,孔黎儿说道:“容老伯,银子的事情太子殿下已经交到户部了,本宫和你一起去户部领银子吧。” 容铮急忙说道:“不劳太子妃了,老朽自己就去可以。” 孔黎儿微笑道:“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本宫看着你们拿到钱,事情尘埃落定,才能够放心,也算没有白忙这一场。” 她都这么说了,容铮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着她离开了兵部,直奔户部。 李东看着她走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妈呀……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的,把这一年的冷汗都出了。”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总算告一个段落,兵部现在没有人管,不过他知道,朝廷很快就会派来人接手。 孔黎儿和容铮去了户部,周龙今天的心情刚好一点,他收到了周恒写的信,说是一切安好,他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现在也算是站到了太子的阵营里,他仔细想了想,不管怎么说,太子这几年的根基渐稳,而且口碑也不错,皇上也十分器重,站队只是早晚的事情,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报大人,外面有个自称叫容铮的,还有一个姓孔的求见。” “容铮?”周龙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仔细想了一下那个姓孔的,他先是一怔,随即立即站了起来,“人在哪儿?” 报信人说道:“就在门外。” 周龙立即绕过桌子,“快,带路。” 报信人也有些奇怪,外面那两个人都穿得不怎么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的人,特别是那个年轻的人,就是长得还出众,那身衣服也太普通了点,大人怎么看上去这么重视? 不过,他也不敢怠慢,一路快走,在前面带路。 一直到了门外,周龙仔细一看,忽然想了起来,容铮,就是之前的兵部尚书身边的那个护卫,而那个姓孔的…… 他抽了一口气,果然是……幸亏自己没有大意,更没有摆架子,否则这下子一定麻烦大了。 他急忙上前,正要行礼,孔黎儿拦下他说道:“周大人不必多礼,此处人多眼杂,进去说话吧。” 周龙点了点头,侧身说道:“请。” 孔黎儿对周龙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他对自己尊敬重视,就说明把萧岩锐真正当成了主子,萧岩锐的心血就没有白费。 一路进了厅内,周龙吩咐一声上茶,又让两个人入了座,他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位太子妃是怎么和容铮走在一起的,这个时候到自己这里来,又有什么事。 孔黎儿喝了两口茶,这才说道:“周大人,可曾听到兵部的事情了?” “兵部?”周龙一愣,他实在没有听说,今天上朝的时候还见过温建明,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但他知道,太子妃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正在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忽然听到外面又有人来报,“回大人,刑部有人到了,说是有急事求见。” “兵部?”周龙再次愣了愣,他看了孔黎儿一眼,对报信人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报信人飞快离去,片刻之后就引着几个人前来,为首是的正是刑部武良身边的吏部侍郎贺平。 贺平快走了几步来到周龙的面前,施了个礼说道:“周大人,下官奉尚书大人之命,特来相见。” 周龙也站了起来,他见孔黎儿没有动的意思,就知道她是不想泄露身份,所以也没有对贺平做介绍,微笑着说道:“噢?不知贺大人前来,有什么事?” 第二百七十七章 贺平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双手递给周龙。 周龙接过一看,仔细看了看,不禁大吃一惊,他终于明白,孔黎儿所说的,兵部的事情知道了没有是什么意思。 下朝的时候温建明还好好,现在……居然被带到刑部大牢了?天,这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接着往下看,里面的说得很详细,特别是银两的数目都标注的很清楚。 贺平说道:“周大人,我们武大人已经派人去抄温府了,很快就有详细的数目和人员把东西带过来,请您点收。武大人的意思是,这些需要归还给容铮等三人的银两,还请户部尽早安排。” 周龙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他立即点头说道:“好,你放心,本官现在就办。” 贺平没有想到周龙这么爽快,本来来的时候武良还曾经跟他说,周龙这个人有些傲,办事的喜欢拿人一把,让自己务必要忍耐一些,别惹恼了他,今天的事情非同寻常,一定要以办好了事情为要。 贺平明白,这是太子殿下特意交待的事情,武良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当即就打了保票,请武良放心。 他一听周龙二话不说竟答应了,来的时候想的那些话也没有用上,心里很是高兴,急忙施了礼说道:“多谢周大人。” 周龙微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为朝廷办事,这是应该的。” 他说罢,转身走到书案后,在那份文件上签字做了批示,随后对身边的人说道:“去,拿着这个去银库,让他们早做准备。” “是。” 贺平微微松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周大人,那下官先告辞了,今天的事多谢。” 周龙微笑说道:“回去帮本官问候武大人。” “自然。”贺平答应,转身带着人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想,今天真是奇了,周龙怎么这么好说话?半句为难的话都没有。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这总是好事,赶紧回去向武大人复命吧,兵部的天马上就要变了,还是全力配着武大人,帮助太子殿下尽快把事情处理好,拿到证据才是关键。 他刚一离开,周龙转身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所指的,可是方才的事情吗?” “正是,”孔黎儿点头说道:“容老伯三人是容府的人,太子殿下早请示过皇上,也已经下了皇命,可是温建明却中饱私囊,完全不把皇命当成一回事,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下场,周大人以为这样处理可妥当?” 周龙一怔,随即他就明白过来,立即施了礼说道:“太子妃所言极是,温建明真是胆大妄为,无视皇命在先,贪污银两在后,寒了将士们的心更是可恶至极。不行,”他说着,正了正官帽,说道:“下官一定要进宫一趟,好好参他一本。” 孔黎儿微笑着站了起来,“周大人正直,义薄云天,本宫十分敬佩。” 周龙急忙说道:“不敢。太子妃过奖了,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周龙刚说到这里,掌管库银的人来了,手里拿着几张银票,对周龙说道:“大人,这是您刚刚批示的文件上所需要的银两,请过目。” 周龙接过银票,算了一下,正好。 他想了一下,对那人说道:“取五百两银子来,要五十两的,二十两的,还有十两的,外加一些散碎银两。” “是。”那人很快去了。 周龙把银票铰给容铮,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的说道:“容大哥,你比我年长几岁,就让我叫一声大哥吧。” 容铮急忙说道:“大人言重了,草民无官无职,怎么敢。” 周龙一摆手说道:“这和官职无关,容大哥跟随容老大人多年,风里雨里,现在虽然闲赋在府,实在是应该养天年的时候了,可惜,之前我对你们的情况并不了解,时至今日才……真是惭愧。” 正说着,那人又带着五百两银子来了,五百两也就是五十斤,也是很大一堆。不过,大部分是银锭子,也好拿。 周龙把那些银子往容铮面前一推,“容大哥,这些银子,就算是我对你们的一点心意吧,不成敬意,这些银票你收好,这些银子就用做日常花费吧,也省得去银号换了。” 容铮一听,急忙摆手,“这怎么行?万万不可。” 周龙说道:“有何不可?容老大人在时,我十分敬佩他的为人,现在他故去了,对他府中的人和事,我也应该尽一份力,老哥呀,不是我说你,你有困难,温建明如此刁难你们,你早该来找我的,要是我知道他敢这样做,才上本参他了。不过,所幸现在还不算晚,这些你莫要推辞,就请收下吧,这样我的心里也能安一些。” 他说得特别真诚,简直是闻者伤心,见得流泪。 容铮看了一孔黎儿一眼,说实话,周龙的为人他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容老大人在时,和周龙的来往并不多,老大人性子耿直,周龙为人傲气,所以根本不是一路人。 现在大人不在了,他倒这么热情,事情快速的办了不说,还倒贴银子,简直是出乎意料。 不过,他又一想,这事儿啊,八成是和孔黎儿有关。 孔黎儿点了点头,说道:“容老伯,即若周大人一片挚诚,您就收下吧,不要再推辞了。” 她说罢,又转头说道:“多谢周大人了,本宫会把周大人的心意,如实告诉太子殿下的。” 周龙正色说道:“这是下官应该的。” 孔黎儿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暗笑,呸,应该的,要不是因为之前的事,你会这样吗?我才不信呢。 他想了一下说道:“周大人,这五百两银子……” 周龙立即转头对管银库的人说道:“这五百两银子,记在本官个人的帐上,从本官的俸禄朝里扣除,记住了吗?” “是。” 孔黎儿心里快笑疯了,管他呢,反正银子到手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说道:“周大人,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周龙立即相送,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看着孔黎儿和容铮走远,这才轻吐了一口气回了屋内。 孔黎儿雇了一辆马车,两个人带着这么多的银子实在太扎眼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注意一点好。 一路平安回到容府,孔府派来的些人已经到了,院子里正在做着清理,孔黎儿看着那些伸出墙外的毛竹说道:“容老伯,有件事情,本宫不知当不当讲。” 容铮急忙说道:“太子妃说得哪里话,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孔黎儿指了指那些毛竹,笑了笑说道:“这些竹子,也是容大人生前所种吗?” 容铮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只是,大人在时还没有这么高这么茂密,这一年长得特别快,竟然有这么多了。” 孔黎儿说道:“如果可以话,最好把这些移植到后面的院子里去,别让它们挡着阳光,你们年纪大了,要多晒晒太阳,最好少种一些这种遮光的东西,就算是种了也及时修剪,否则对你们的身体不会有好处。” 容铮微怔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多谢太子妃,老朽还真的没有在意过些。” 孔黎儿笑了笑,说道:“院子里通风透光,人的心情也会好一些,精神状态自然也就好了。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 容铮说道:“老朽明白了,这些日子腾开手立即就办。” 他们一进院子,大家就都过来请安,另外两个人一见容铮真的拿回银子来,都十分高兴,毕竟谁也不愿意过苦日子,他们连连向孔黎儿道谢,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孔黎儿心里也十分感慨,忍不住有些发酸。 孔府的人见到孔黎儿更是开心,孔黎儿看着他们,问起这里的情况,他们一一做了汇报,为首过来的是管家亲派的孔勇,他是孔府的家生子,聪明机灵,做事也十分周到,对孔府更是忠诚。 他把来了之后做所的事向孔黎儿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些花的处理,都是按照孔黎儿之前的交待做的,孔黎儿很满意,对他也放心。 “那好,孔勇,你这几天就主管这边的事情,另外,本宫写的药方你可收好了?”孔黎儿问道。 孔勇立即说道:“太子妃放心,收好了,熬制方法也都记住了。” “好,那三位老人家健康大计就交给你了,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有差错,院子尽快处理好,然后就开始架锅熬药,不可耽误。”孔黎儿叮嘱道。 孔勇点头说道:“是,奴才都记下了,保证不辜负太子妃所托。” 孔黎儿笑了笑,“去吧,大家都辛苦一些。” 容铮三人跟着孔黎儿进了屋内,孔黎儿说道:“三位,接下的几天,你们就好好静养,其它的事情都有人处理,药也要按时按量好好服用,过段日子,本宫会再给你们把脉,根据情况换方子。”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跪下,叩头说道:“多谢太子妃,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无以为报。待有用我们之时,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孔黎儿急忙扶起他们说道:“三位老人家,快快请起,言重了。” 三人抹了抹眼睛,站了起来。 孔黎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不用觉得对不起谁,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们把最好的青春岁月都流在了边疆,留在了部队,这个国家,正是有了千千万万像你们一样的人,才会如此安定,我们的百姓才能安享太平,如今你们老了,国家就抛弃你们,那实在不是应该有的做为。” 三人先是一愣,随后是心情激荡,这番言论他们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受到这样的重视。 孔黎儿知道他们一时没有办法接受,也不强求,笑了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本宫去看看,午膳有没有做好,折腾了一上午,都饿了。” 容铮急忙说道:“是老朽疏忽了,老朽去看。” “没事,”孔黎儿拦住他,“容老伯,你把今天上午的事情和他们交待一下,钱目的事情说清楚,以后每个月都去按时领取就好了。” “是。” 孔黎儿出了屋子,正好看到有人厨房里忙进忙出,她凑过去看了看,一股香气扑鼻。 厨房里的人见到她,急忙问安,孔黎儿扫了一眼,看到有一个火锅,还是那种最古老的样式,她灵机一动,问道:“今天中午有没有羊肉?” “回太子妃,有。” “钱呢?”她又问。 “也有。” “好,你去把那个铜锅刷干净,再找一个炭火来,这里交给本宫吧。” “这如何使得?” “没关系,本宫要做的你们做不了,去按照刚才说的去做吧。”孔黎儿说道。 “是。” 孔黎儿把羊肉切成了薄片,又把收拾好的鱼也切成片,洗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放了一些最原汁原味的调料,然后吩咐人把锅直接端上了桌。 众人都觉得新鲜好奇,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法,这叫什么? 容铮三人也忙活完了,一见这个铜锅也有些好奇,炭火烧得通红,里面的汤汁很快开了,放了简单调料的汤味道却是出奇的香,孔黎儿把调好的酱料分到小碗里,一人一份,把切好的鱼放到滚开的汤里,顿时香气又更上了一层,而且多了十足的鲜味儿。 汤汁也成了奶白色,孔黎儿招呼众说道:“大家来一起吃吧,尝尝本宫的独家菜。” 这个时候还不兴火锅,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吃法,都新鲜得很,又是和孔黎儿一起,谁也不敢上前,孔黎儿一再要求,众人才慢慢上前。 这一试之下,都不禁瞪大了眼睛,鲜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把鱼肉吃完,孔黎儿就把重头戏羊肉放了进去,羊肉入锅,那种香气混合着之前的鲜味儿,味道多重,在舌头上肆意的绽放,让从人觉得,以前那么多年的饭,算是白吃了。 天气渐凉,屋里热气腾腾,大家团团围着,不分身份贵贱,每个人的心里都透着暖意,暗自想着,这辈子遇到孔黎儿这样的主子,死也值得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孔黎儿带着众人吃了一顿味道绝佳的饭,又和容铮等人闲聊了几句,嘱咐他们按时吃药之类,随后便要起身回宫。 容铮急忙上前说道:“太子妃,让我们送您回宫吧。” 孔黎儿笑了笑摆手说道:“不用,现在天还早,不会有事的。” “可是……”容铮等人还是有些担心,总觉得她一个人回去有些太冒险了,而且这位太子妃殿下也太随意了一些。 现在的王孙贵族谁出行不是前呼后拥的,怎么着也得带几个丫环婆子什么的,可这位,光杆一个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孔黎儿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笑道:“你们看,本宫这装束,任谁也不会在意的,放心好了。” 她说着,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容铮等人送出来,她回头看了看门头上的牌匾,沉吟道:“容老伯,找人把匾额刷新一下吧,这毕竟是容老大人亲手所写,简朴是一回事,可是精气神是另外一回事,不能让人觉得,老大人不在了,容府也败了,还有这大门也是一样,修葺刷新一下,把那些毛竹移到后院去,根据大人的品阶,该放什么放什么,不能让这里一看连寻常百姓家都不如。” 容铮等人连连点头,也很激动,他们之前也不是不重视这个问题,而是容老大人节俭,也多少有些固执,他说这些不重要,有钱不如用在该用的地方。 但是现在听孔黎儿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现在有钱了,是该来一把精神,重拾容府的精气神了。 孔黎儿说完,和众人告别。 她想回去的时候买点小吃什么的,再看看胭脂楼里有没有包装精美的瓶子之类的,反正时间还早,也不着急。 她这次学乖了,带了一些散碎的银两,铜钱也有,省得像上次一样,没钱找也露财,让人起了歹意。 一路上买了几包吃的,都是宫里没有的小吃,想着回去给太后和长公主尝尝鲜,走着走着到了胭脂楼,这里的生意比之前好太多,这里以前就是京城数得着的胭脂楼,现在正胜从前了。 她慢步走进去,目光在四处一掠,发现柜台里的东西和原来调换了一下,原来那些不好卖的颜色都成了抢手货,那些鲜嫩的艳色倒是无人问津了。 她不禁觉得好笑,这也太绝对了,鲜艳的颜色不能用,妆容这个东西哪有千篇一律的,都是要按个人来看的,就像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一千人心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妆容也是一样,一千人就有一种妆容,试想所有的人都化一种,那也是挺可怕的事儿。 这些人啊……还是知道的太少了,等到庆典过去,还是赶快要开个培训班什么的,把这些化妆知识科普一下。 店小二在里面忙着,现在的店小二也比以前多了一个,人手有些不够了,老板也不再只是里面坐着,也到了外面,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就搭把手。 孔黎儿一进来,店小二没有注意到她,可在一边的老板注意到了。 老板先是一愣,随即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了,心里暗自想到,这位姑奶奶真是——让人惊讶得很,每次都出乎意料,这次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他来不及多想,快步走到孔黎儿面前,正要行礼,孔黎儿伸手拦住他,低声说道:“不必多礼。” 老板也是聪明人,见孔黎儿这样,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拱了拱手说道:“给您请安。” 孔黎儿笑了笑,看着四周说道:“生意还行?” 老板眉开眼笑的说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越来越好了。” 他让孔黎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片属于休息区,人比较少一些,孔黎儿问道:“哪种卖得最好?” 老板不假思索的说道:“深色的粉和香粉,这两种卖得最好,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草民有个疑问,不知您是否介意草民一问。” 孔黎儿点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老板拱了拱手说道:“前阵子有好几拨人来店里找一种叫什么香水的东西,说是可以散发香气,而是香味儿比香粉还要好闻,更新奇的是,那香味儿不但长久不散,还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被称为前后调。不怕您笑话,我家开这家胭脂楼已经三代,我也算是子承父业,可是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神奇的香水。” 他顿了一下,笑着说道:“说实话,一听说这种东西,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您了,总觉得您会知道这种东西,不知……草民猜得可对?” 孔黎儿翘了翘嘴唇,心里暗想,这位老板果然是聪明人。 她也没有什么藏着瞒着的,已经计划好,明后天就把做好的香水交给幕峰,到时候市面上很多人也会得到消息,自己弄这个不是怕人知道,而是怕人不知道。 所以,她微笑着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东西,本宫知道,或者应该说,这东西就是本宫的。” 老板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爆出喜色,“这可真是太好了,那不知……您能否把这种东西,放在小店一些?” 孔黎儿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暂时还不行。想必你也听说了,圣苗使团马上就要到了,本宫还要负责迎接使团的事,有些顾不上这些事。过了这段时间吧,等到数量达到,市场需求达到一定的高度时,本宫会优先考虑你这里的。” 老板心里有些失望,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最后听到孔黎儿说会优先考虑他这里,他顿时又来了精神,连声道谢。 孔黎儿说道:“之前那些量很少,不过是投入到市场上试看一下,所以,你放心,大批量的货谁也没有。” 老板一心这话,更加放心了,他觉得孔黎儿处处都透着新鲜,她的东西,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他虽然不太懂那些名词儿,不过,隐约觉得,和祖父曾经说过的生意经有些相似之处。 心里不禁暗下决定,这位太子妃可是个人物,无论如何,都要巴结住了。 第二百八十章 老板这么打算,但一时又想不出用什么来巴结,孔黎儿可是太子妃,什么好东西没有,什么没有见过,他想送礼都不知道送什么。 正在这时,孔黎儿问道:“最近店里可有什么精巧的盒子瓶子之类的吗?” 老板一听这个,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他点头说道:“有,有,请您符合驾,去里面看看。” 孔黎儿点头,随着老板去了后面的屋子,一进门就看到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摆着一些盒子。 老板把其中一个盒子拿过来说道:“太子妃,您看。” 孔黎儿接过,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个造型特别精致的小瓷瓶,矮矮的,圆圆的,一看特别大气讨喜, 孔黎儿一见就挺喜欢,问道:“之前来没有看到这些,是新到的吗?” 老板点头说道:“正是。因为我觉得那些东西卖得好不好,有一部分是在这个瓶子,有时候瓶子好看,就有人愿意买,虽然瓶子没有什么用,但……”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 孔黎儿没有想到他能发现这一点,这个让她挺意外的,对于他的无奈,她倒是可以理解一下。 “你的发现是对的,这个呢,叫包装,用你的话说就是瓶子,但不仅限于瓶子,比如说吧,同样是一碗粥,一份放在瓷碗里,一份放在玉碗里,你愿意吃哪一份?”孔黎儿笑吟吟的问道,“毫无疑问是玉碗吧?哪怕贵一点,对于有钱的人来说,他不在乎那多出来的一点钱,从潜意识里就觉得玉碗里的粥好喝,用料更好。外观美,包装高档,这是视察系统,就是……用第一眼来吸引人。” 老板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不住的点头,听到最后是恍然大悟,兴奋的说道:“听太子妃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草民明白了。” 孔黎儿把盒子还给他,“回头本宫画一些图纸,你认识做这种瓶子的匠人吗?” “认识,”老板立即说道:“我本家的一个亲戚,就是做这个的,长年供应,太子妃如果有需要,只管拿图纸来,或者让他做了样子送到府上。” 孔黎儿也很高兴,当场敲定,老板现在算是明白了,对这位太子妃,她所想所要的东西,真和一般人不一样。 从胭脂楼里出来,孔黎儿一路往宫里走,路过杏仁糕点小摊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铭儿爱吃这个,就让店小二给称了一些,正在等着包袋子,忽然身后有人碰了她一下。 孔黎儿下意识以为自己遇到小偷了,顺手一摸钱袋子还在,转过头去一看,刚好看到一个男人行色匆匆,正在快步离开,他走得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碰到了人。 孔黎儿也没有太在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是那种娇气的人,所以就没往心里去。 接过纸袋子刚要转身走,忽然抽了抽鼻子,感觉到有一股……很奇怪的气味儿,很淡但很怪,有些陌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但是潜意识里又觉得这种味道有些熟悉。 她拿着东西往前走,直觉感到这味道应该和刚才那个男人有关,她快步追了上去。 孔黎儿天生对气味特别敏感,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这丝味道和刚才那个神色匆忙的男人都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危险感。 那男人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好在,那丝若有似无的味道仍旧在,她走顺着那股味道一路跟随。 穿过热闹的集市,人越来越少,四周越来越安静,孔黎儿很快发现了那个男人的踪影。 他穿着一身深藏蓝长袍,腰间系着带子,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四处张望,男人的头发略长,有些卷,颜色并不是完全的黑,而是有一种淡淡的褐。 孔黎儿心生疑惑,这些异常让她更注意多看了几眼,这个男人腰间的带子也不像寻常男人那样系着,而是拧了几下,他的腰围……有些粗,但不是那种胖的粗,而是有些壮,肌肉比较明显的那一种。 她的目光下移,看到那个男人靴子,靴底挺薄,像是皮质的,不像京城这些男人穿的都是类似千层底的,而且,靴尖略窄,还有一点点的翘。 孔黎儿立时心头一跳,这个男人……不是中原男人。 哪儿的?她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圣苗人。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圣苗的使团还没有到,这里怎么会冒出一个圣苗人来? 孔黎儿可不以为现在的社会有现代社会那么开放和谐,五十个民族,兄弟姐妹都是一家,现在别说是异族,就是同族的进京城也要经过审查,而且在有些特殊的日子,就是不允许进入。 按说,现在这个时候,圣苗使团将至,这个时候的京城已经开始戒备了,这两天萧岩锐挺忙,要不是因为容府的事情突发,他暂时也没有时间管这些,全部心思都用在圣苗使团到来这件事情上。 这个时期的外族到访,无异于现在社会的外宾来访,那可是大事,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孔黎儿想都不用想,这个男人一定是有什么秘密,否则的话,如果他是使团的人,就不应该这么偷偷摸摸的,还穿上汉族的衣服掩人耳目,大大方方的跟使团一起来就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男人的目的摸清楚。 不过,她现在也学乖了,经过这几次的事件,不会再肆意妄为,现在又是特殊时期,各方面都要注意。 想到这里,她悄悄打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是萧岩锐教给她的,长剑剑客一直在暗中保护她,这个手势就要告诉长剑剑客,此时现身,有事相托。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长剑剑客现身,到了孔黎儿的身侧,还不等孔黎儿开口,他便说道:“太子妃,前面那个男人,似乎不是中原人,事出反常,您还是不要再跟了。” 孔黎儿头也没回,“你也看出来了?” 长剑剑客点了点头,“我看他八成是圣苗人。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出现。” 孔黎儿说道:“因为不知道,所以就要去看清楚。” 第二百八十一章 孔黎儿的话让长剑剑客一愣。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太子妃,您是想让属下去探一下虚实吗?” 孔黎儿摇头说道:“不是,本宫去探虚实,你去回宫报信。” 长剑剑客脸色立时一变,摇头说道:“这……太子妃,万万不可。现在情况不明,您不可单独去冒险。” “都说了,正因为情况不明才应该去弄明白。”孔黎儿说道:“听本宫的,你快点回去报信,这里你熟悉,地点什么的能说清楚,本宫回去了也说不清,到时候过来找不到,岂不白回去了?而且你的速度快,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难道你认为本宫太笨,一定会出事?” “……”长剑剑客一噎,他哪里是那个意思吗,这太子妃还真是会误解人啊。 可现在怎么办,不听太子妃的话显然是不行,这位要是执拗起来,连太子殿下都拿她没有办法,自己又不能对她用强。 回去?万一这里出了什么事,太子殿下还不生吃了自己?之前的那次危险自己还被记着过没有补回来呢。 他正在犹豫,孔黎儿躲到一棵树后,看到那个圣苗男人到了一个门前,上前轻轻敲了敲,不久,有人开了门,低声问了几句什么,随后让圣苗男人走了进去。 孔黎儿立即说道:“看来他是到地方了,你赶紧回去报信,快点,别耽误。” 孔黎儿声音急切而严厉,没有一点人商量的余地,黑衣人一见她来真的,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告辞,往宫里赶。 他走了之后,孔黎儿心松了松,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动静,她不禁开始嘀咕,也不知道这院子有没有后门,万一人从后门跑了怎么办?不行,这么干盯着可不是办法,要好好的想一下怎么办才行。 她一边想着,一边若无其事的向前走,这里来往的人很少,地处偏僻,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她顺着那道院墙,想看一下有没有后门。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院子虽然不大,但也有后门,看看四周无人,她上前推了推,门竟然没有锁着,微微开了一条缝隙。 孔黎儿又惊又喜,还有些紧张,看着那条门缝,心里在想,到底进还是不进? 不进去,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可要是进去了,地形不熟悉,万一再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她左思右想,决定等一会儿,等上大概一柱香的功夫,然后再进去,估计那时候长剑剑客也送到信了,自己进去了即便有什么危险,也不可能一进去就被人发现,还能拖上一阵子,等到萧岩锐到。 她打定了主意,耐心的在门前的那棵后面等,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她想了想,抬头看看那棵树,纵身爬了上去。 居高旷下,院子里的一切都看得差不多,小院不大,她看见的应该是后院,院子里没有人,倒是种了不少的花草,只不过这个季节大部分花草都败了,一片萧瑟的景象。 她的目光一转,落在西南角上,眼睛不由得瞬间睁大,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里种了几株紫眠花! 不过……那些此眠花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有点像……第一次在长公主中看到的那种,她心头一动,难道说,这种花是分时期的?初长期,发育期和成熟期?这不成了跟人似的? 但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孔黎儿觉得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现在这里的花明显比长公主的那些晚了一个时期,会不会……和如月阁里少了的那株有关系? 周恒明明问幕峰要了两棵,可如姑娘那里只有一棵,另一棵去哪儿了一直没有弄清楚,是不是和这里的有关? 她心里想着,不由得有些激动,越发觉得自己现在的决定是对的,发现这里真是个意外收获,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行。 她忽然又想到,如果这里……真的和如月阁有关,这个圣苗男人又进了这里,那说明,如月阁和对圣苗使团之间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说……她忽然心生寒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以前还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听说过细作之类的词儿,后来看报道的时候还经常听说,哪里有其它国家的间谍,那时候还觉得这样的生活距离自己特别的遥远,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和自己会扯上什么关系。 现在看来,万事皆有可能啊。 如果这里真的和圣苗有关,那这次圣苗使团进京的意思就值得深思了,他们是真的不知这里的事情,这个小院只是个人行为还是他们整个部落安排在这里的细作,这就很难说了。 想着想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正等得着急,忽然看到院子里有人影一晃。 她急忙往树梢后面躲了躲,现在的树叶子都不像之前那么茂密了,所幸她比较瘦,身材纤细,而且穿的衣服也是深色,倒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但尽管如此,她心里也明白,这些人的耳力听力都一定十分过人,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她摒住呼吸,静静的看着,看到出现的人影正是那个圣苗人,他已经换了衣服,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中原人,他看了看四周,目光凌厉,鼻子微勾,像鹰一般。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也是圣苗人的打扮,手里拎着两个笼子,外面罩着黑布,不知道里面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走到院中,来到西厢房门前,伸手拍了拍门,门一开,走出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男人来,胡子挺长,灰白,看上去略卷,有点像山羊毛,看着十分搞笑。 他身上穿着黑色袍子,腰里扎着带子,穿得十分整齐,和中原人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那个圣苗汉子一见他,立即把手放在胸前,行了个圣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个长胡子的男人一见到他,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圣苗汉子见那人不说话,不由得抬头看他。 第二百八十二章 孔黎儿也觉得好奇,不明白那个年长的男人是什么意思。 圣苗汉子问道:“大长老,怎么了?” 大长老?孔黎儿心中一惊,那个年老的男人是什么……大长老?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应该也是圣苗人,而且身份不低,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更严重了,使团还没有到,根据奏报,使团要在五天之后才能到,那这个大长老现在已经悄悄入京了是想干什么? 她预感到事情有些复杂了。 大长老盯着圣苗汉子,沉声说道:“金木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到了这里就要穿中原的衣服,为什么不听?” 金木忠搔了一下后脑勺,皱眉说道:“大长老,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只是……那中原衣服太他娘的别扭了。不过您放心,方才出去的时候我是穿着中原服饰的,现在不是没别人了嘛,就想着松快一下。” 他还没有说完,大长老突然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刹那间变得冰凉,警惕的看着四周。 孔黎儿心头一跳,她急忙摒住呼吸,垂下眼睛,身子一动不动掩在树枝后。 她听萧岩锐说过,高手过招,只要倾刻之间,而且根本不需要实质性的过招,只需要一个呼吸,一个眼神,就能被锁定。 她现在孤助无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垂下眼睛不去看那边,这样可以让对方感觉不到。 “大长老,怎么了?”片刻之后,金木忠问道。 “没事。”大长老回答道。 尽管如此,孔黎儿依旧一动不动,眼神也没有望向那边,果然,对话再话停止,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个大长老目光如鹰,正在扫过四周。 她心里暗道,真是好险,要是方才一松懈,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了,这个大长老可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又等了一会儿,大长老说道:“嗯,你注意就好,最好把中原的东西都当成习惯,这样的话,习惯成了自然,才不会被人看出来。” 金木忠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不过中原人那些玩意儿真是别扭,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来的,根本不像个男人,哪比得上咱们的生性豪爽奔放,想干什么干什么。” 孔黎儿心中冷笑,这个金木忠倒是个愚蠢的家伙,往往事情就坏在这种人的身上,说不定这次也可以在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她悄悄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过去,只见大老长走到院中,一边走一边对金木忠说道:“怎么样?见到人了吗?有什么收获吗?” “见到了,”金木忠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包来,递给大长老,“这是您要的东西。” “嗯,”大长老点头接过。 孔黎儿看得不太真切,她隐约觉得,那布包好像动了一下,什么东西?难不成是活的? 她这样想着,浑身不禁冒出冷汗来,圣苗……她总觉得就是她印象中的苗疆,古代的苗疆,总有一些关于神秘蛊术的传说,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一直这么流传着,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那些东西……孔黎儿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最怕什么虫啊之类的东西,心里暗自祈祷,可千万别遇上那个,否则的话,自己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呢,非吓死不可。 她一边盯着看,一边暗自着急,怎么萧岩锐还不来?到底在搞什么? 正在这时,那个大长老带着金木忠走到那几株紫眠花前,把那个布袋托在手里,孔黎儿看得清楚,那里面的确是有东西在动,一定是活的。 她心里立即泛起浓浓的恐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对那些东西是真的恐惧,不是假的,她还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这些问题是心理问题,想克服也克服不了。 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看,刚一看到布袋口打开,她就感觉到后背上的冷汗渗了出来,心跳也开始加快,眼前有些发花。 这可不行,她用力咬着嘴唇,强迫自己镇静,正在这时,忽然感觉到一阵风从背后而来,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一股淡淡的清冽香气冲入鼻,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有人在头顶上说道:“别看。” 孔黎儿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心安了许多,她闭上眼睛,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下来,潮湿的汗也开始退去,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没事吧?”萧岩锐拥着她,轻声问道。 之前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的背影,就感觉到她的情况有些不太对,拥住她的那一刻,感觉到她的僵硬和紧张,就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她怎么了?他的手滑到她的脉间,想看一下她的脉膊是否正常,孔黎儿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晕,缓一下就好。你看看那个人,他手里的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萧岩锐抬头望去,看到的那一刻,眸子猛然一缩,“果然是紫眠花。” 孔黎儿点头,“嗯,这应该是紫眠花的发育时期,还没有完全成熟,你记得吗?之前在长公主府的时候,第一次见这花,就是这种状态。” “对,”萧岩锐点了点头,“那时候我还以为不是,看来……” “那些人都是圣苗人,年纪大的,听他们谈话是什么大长老,那个壮汉叫金木忠,还有两个手下,目前就看到四个人,不知道是否还有别人,这个院子很古怪,要不要派人来……” “不用,”萧岩锐低声说着,手指没有动,这是她少有的主动握他的手,他心里温暖,还有淡淡的喜悦,“不过,我会派人暗中监视,目前不能打草惊蛇,等到关键的时候,再来一招釜底抽薪。” 孔黎儿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对,这些人想干什么,目前还不知道,情况也不明朗,和圣苗使团是否有关也尚不知情,如果有的话,就让他们动起来,到时候一网打尽,如果冒然只动了这里,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固然有收获,可是……他们下一步想干什么,也就不清楚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树梢上站两个人目标有点大,萧岩锐带着孔黎儿去了另一个地方,落到了院子里的后房坡上。 这个时候大长老已经带着金木忠离开了紫眠花那里,孔黎儿仔细看了看,忽然发现,那些紫眠花似乎不太一样了。 她低声对萧岩锐说道:“你看到没有?那些花……” 萧岩锐点头说道:“没错,已经变了,看起来他们是有独特的方法,可以让这些花加速成熟。” 孔黎儿忍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那个……刚才大长老拿的布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萧岩锐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没什么,不要去想了。总之,遇到这些人要小心,不可以自己单独行动,知道吗?像今天这样也是危险。虽然比平时要好一些。” 孔黎儿笑了笑,随即笑容一收,又说道:“那个大长老,好像是个厉害的人物,刚才我在树梢,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有人,而且试探了两次。” 萧岩锐点头说道:“当然,在圣苗,能够做到大长老的位子,也不是寻常的人物,除了武功之外,还要会特殊的东西,这样才能保证地位稳固。” 孔黎儿想了想,总结道:“意思就是又要有实力,又要有威望?” “没错。”萧岩锐点头说道。 两人暗中观察了一会儿,也没有再发现其它的什么情况,到底是是非之地,他们也没有再多作停留,轻步离去。 回去的路上,孔黎儿把带着容铮去户问的事情说了,提到周龙,她浅笑不已,“周龙现在的转变,让刑部的人都有些不适应,两眼都是懵的。” 萧岩锐听她说得绘声绘色,也觉得十分有意思,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周龙之前可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部,身份地位也在那里摆着,朝廷大员,又管钱粮,哪个衙门都得求着他,性子难相处一些,也是难免的。这一点,朝中大臣都是知道的,也都习惯了,他今天这样才会让人不习惯。” 孔黎儿点头,笑着道:“谁说不是,刑部的人一句一愣,估计今天以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忽然又想到温建明的事,问萧岩锐道:“兵部的事情怎么样了?向皇上说明了吗?” 萧岩锐叹了一口气,“说了,父皇气得不轻,他也没有想到,兵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温建明之前表现出的人品还是很不错的,现在的这种情况,的确出乎意料。” 孔黎儿沉吟着没有说话,眉头也微微皱着,萧岩锐问她怎么了,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容大人的死,和温建明有关?” 萧岩锐说道:“最早的知道有怀疑过,后来并没有人,因为温建明也不是一个傻子,他积极的走关系托门子,当上了兵部代尚书,这事众人都看在眼里,正因为这样明显,所以才让人觉得不太可能,否则的话,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孔黎儿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她觉得萧岩锐说得也对,这下子又有些奇怪了。 “那你说,害容大人的会是谁呢?就是那些花,究竟是谁把花送给容大人的?那人肯定对容大人十分了解,知道他喜欢花,投其所好,这花也成了大人身边最大的隐患。” 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人知道容大人身子不适,用这种花让他身体的病痛更为不好,然后又利用这个让他最终身亡?” 孔黎儿点了头,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至于为低声对萧岩锐说道:“这个花的来历必须要弄清楚,柳答应说,她的那盆当年是由一个入宫的僧人送给她的。宫里缘何会有僧人?”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没有明说,“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当时……宫并没有什么佛事,不记得有僧人。或者……回去以后问一问皇祖母,没准可以有线索。” 孔黎儿点头说道:“好吧。这事先放一下。温建明的事,皇上同意你的处置方法吗?” 萧岩锐浅笑,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还好。” 孔黎儿不禁一愣,还好?这是什么意思,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什么叫还好? 她还想问,萧岩锐握住她的手说道:“好啦,没事的,别担心。一切有我。圣苗使团马上就要到了,你这几天就在宫里,哪也不准去了,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孔黎儿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点头同意,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分手靠别,青月和铭儿早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她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孔黎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们,两人特别高兴,伺候着她洗漱换了装,她才慢慢吐了一口气。 休息了一会儿喝了点茶,从买的东西里面拿了一样小点心去见康妃,康妃刚刚练完舞,也换了衣服正休息,一听孔黎儿到了,急忙让人把她迎进去。 “你回来了?本宫今天让人看了几次,你都没有回来。”康妃关切的说道:“身子还没好透,自己可要当心些。” 孔黎儿笑着答应,把点心递过去,康妃笑眯眯的接过,打开吃了两块,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多少年没有吃到外面的东西了,这味道就是和宫里的不一样,让人想得很。” 孔黎儿看着她,她的气色又好了不好,这阵子练舞出汗,再加上她注意膳食搭配,吃的也清淡,不但身段轻盈了,皮肤也更紧致了,看着比初次见面的时候年轻了十岁不不止。 康妃见她打量自己,拉过她的手说道:“太子妃,多谢你了。本宫得以重生,完全是仰赖你,没有你,就没有本宫的今天。” 孔黎儿笑着说言重了,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还是要靠她自己的努力才行。 康妃满心欢喜,眼睛都在闪光,她轻声说道:“太子妃,你知道吗?本宫的孩儿要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孔黎儿一听,也很替康妃高兴。 她知道,五皇子萧岩真是康妃的心病,这么多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母子团聚,共享天伦,这一次,终于要实现了。 孔黎儿笑道:“那恭喜娘娘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康妃也点头微笑,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心里清楚,能有今天,全靠你和太子殿下的帮忙。本宫会铭记在心的。” 孔黎儿说道:“康妃娘娘,不必总是把这些话挂在嘴上,咱们都不是说好了,真心相待,我也希望你和五皇子能够一切安了。” 康妃的眼中泛起潮意,哽咽着点了点头。 孔黎儿见她也是疲累,练了一天的舞,不想再打扰她,又闲聊了几句,就顺势退了出来。 她又去纯贵人和柳答应那里去了一趟,,一切都很好,比她想的还要顺利。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走了水塘边,舞台基本上已经搭成了,再做一些装饰就完美了,现在看上去都挺好看,那些人还在忙碌着没有休息,估计这几天一直在赶工了。 回到住处,孔黎儿感觉自己也有些乏了,这一大天下来,上窜下跳的,又是去兵部,又是去大牢,又是去户部,还跟踪了一通,一刻也没有闲着,之前不觉得,一停下来还真是挺累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精神不错,孔黎儿一早洗漱完毕吃了早膳,把昨天买的东西拿出两份来去给太后和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住的地方和太后离得很近,她不常入宫,难得来一次,母女方便聊天就住到了近处,孔黎儿过来的时候,两人也是刚吃过了早膳在聊天。 一听外面的禀告说孔黎儿来了,太后十分高兴,立即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孔黎儿拿着东西,笑吟吟的往桌上一放,“太后,姑母,这是我送给你们的小点心,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太后很是开心,当即捏了两块吃了,长公主也吃了一块,太后赞味道非常好,长公主笑道:“能不好吗?母后,这可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的。” 孔黎儿这才想到,长公主可不是长年生活在宫里的,外面的事情她门儿清,不禁笑了笑说道:“嗯,姑母说得对,这的确是从宫外买来的。” 太后一听,不禁有些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她,“哟,你出宫去了?身子好利索了没有啊?有没有累着?” 孔黎儿说道:“太后放心,我没有出宫去,这个是……太子殿下带给我的。” 太后和长公主相视一笑,两人的笑意特别暧昧,让孔黎儿不禁有些脸发烧,她岔开话题说道:“姑母,您这次进宫来,也没有带着贴身丫环?” 长公主微笑道:“带了小喜,她去煲汤了,小喜煲得一手好汤,这次来带着她,天气凉了,母后也要保养身子,也让她多喝一点。” 孔黎儿点了点头,“她自己能行吗?忙得过来吗?怎么不多带几个?” 长公主说道:“之前在宫里的时候那几个老人还都在,本宫回来小住,她们又都过来伺候,也还习惯。府中的凤夫人岙子有些不适,便把丫环留给她了。” 孔黎儿听到凤夫人这三个字,眉心微微跳了跳,她对这个凤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总觉得那个女人特别虚伪,像是戴着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什么样的脸。 特别是那次在胭脂楼见到她,和在长公府时见到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可是孔黎儿亲眼所见,否则还真不敢相信。 孔黎儿想了一下,问道:“姑母,凤夫人……是什么人呐,看得出您对她好得很。”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太后接过话来说道:“黎儿啊,你是不知道,这个凤夫人,原来是你姑母的陪嫁宫女,她是个孤女,自小入了宫,哀家看她聪明伶俐,就把安排在了你姑母的宫中,一来二去,她果然做得很好,聪明,也本分。后来,你姑母出嫁,要带几个陪嫁的丫环,她就跪下自请,哀家也很放心她,就答应了。” 孔黎儿心中疑惑,听着不错啊,那长公主为什么叹气呢?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长公主笑了笑说道:“黎儿有所不知,她随本宫嫁去过去之后,一直悉心照顾,和在宫里的时候一般无二。那时候驸马还在京城为官,他正直清廉,因为一个案子被人暗害,还曾有人在夜间用匕首扎了纸条扔到书房,扬言要害我们夫妻。为了这事儿,驸马很是头疼,但又不肯妥协,后来还是佩儿出了个主意。” 她顿了一下,说道:“佩儿就是凤夫人的闺名,那时候她还叫佩儿。” “噢?她出了个什么主意?”孔黎儿一听这话,便起了好奇心。 长公主说道:“她呀,提出装扮成我的样子,去庄上住些日子,避避风头,把那些人的目光引到那里去,让我平时深居简出,做出不在府中的假象,若是刺客再来,也只会去庄上,不会再来府中了。” “那么,驸马呢?”孔黎儿问道。 她忽然间觉得,驸马……好像是个关键,说起来,她一直没有见过驸马呢。 长公主说道:“那个时候我并不同意这个方法,且不说佩儿和我这么多年相处,早就情如姐妹,就单凭她的命也是命,也不能这么这样做,让她去当靶子啊。可是那时候情况严峻,父皇派了禁军去府中巡视,但仍旧让人心中不安,那纸条上说,如果再这样,他们就派出江湖高手,大开杀戒,到时候受害的可就不只是我们夫妻。” 孔黎儿不禁有些惊讶,“好嚣张的刺客啊。” “是啊,”长公主神色黯然,可见这件事对她当时的影响特别大,“所以,为了安全起见,驸马也有些犹豫,毕竟……” 她顿了顿,垂下头说道:“毕竟,那个时候,我的腹中已经有了峰儿,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都不想冒险。最终,也就答应了佩儿的请求,按照她的方法做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孔黎儿听了长公主的话,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姑母那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了吗?” “正是。”长公主点头说道:“唉,这事说起来也是时机不巧,不然的话,本宫说什么也不会让佩儿去冒这个险。” 孔黎儿点点头,看了太后一眼,有些疑惑的说道:“那……姑母为何不回宫居住呢?毕竟宫中的防卫要比府里好一些,皇城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太后在一旁叹了一口气,“黎儿说得是,可是这孩子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对哀家提起此事,也是事情过去之后,哀家才知道的。” 长公主浅浅笑了笑,“母后,当时的情况……女儿和驸马大婚三年未曾有孕,外面曾经一度传我们夫妻不和,若是女儿在那种危急时刻抛下他一人回宫,那岂不是要让人更加耻笑?再说,就算没有人耻笑,女儿自己这心里又如何放得下?” 太后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长公主的话孔黎儿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总觉得这些古人的思维,特别是女人的,未免太古板了一点,回宫居住就是抛下他不管,那么自己留在府中,他去庄上居住就不算他抛下她了? 在那种危机的时候,夫妻二人同心面对难关值得敬佩,但他们当时选择的这种方式,孔黎儿并不太赞成。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而且自己又没有亲身经历,没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的事情,还是少评论为妙。 “那后来呢?”孔黎儿问道。 “后来,佩儿去了庄上,驸马也时时去那边住,我在府中担心吊胆,本来以为事情快过去,忽然有一天听说,那些刺客最终还是找到了庄上,驸马和佩儿都受了伤,所以我也顾不得别的,便急匆匆带人过去看。结果……看到驸马果然受了伤。”长公主脸色微白,回想起来似乎仍旧心有余悸。 “伤在何处?”孔黎儿问道。 长公主说道:“伤在手臂,好大的一条口子,当时我一见立即就晕了过去,晕迷中觉得腹痛不止,竟然……早产了。” 孔黎儿一愣,迟疑了片刻,“幕峰……是早产生下的?” 太后点头说道:“可不是,当时哀家听说了都吓坏了,就要起驾去看,先帝还让哀家带了一队禁军侍卫,赶到庄上的时候,幕峰那小子已经在吃奶了。” 长公主忍不住笑起来,“是啊……峰儿真是命大,我当时可是昏迷了好久,醒来时就看到驸马红着眼睛守在床边,母后也在,峰儿也在,顿时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了。” 太后拉着长公主的手,低声说道:“傻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哀家当时看到你昏迷那么久,真是想杀人。” 孔黎儿微笑道:“太后和姑母母女情深,自然会着急。那……佩儿呢?” 长公主神色微微一黯,说道:“当时佩儿也受了伤,气色差得很,我生了峰儿第二天她才能下地。” “噢?”孔黎儿语气带了赞叹的意味,“这么说来,她倒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了,真是想不出,那么娇小的一个人,竟然有这种气魄。不知她伤在何处?” 长公主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伤在小腹,并且……因为此伤,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孔黎儿也是一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后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哀家就做了主,把她赐给驸马为妾室,终身享受富贵,这也算是对她的报答吧。” 孔黎儿心里滋味复杂,一个女子在古代如果不能生育,又是奴婢的身份,将来是肯定不能找到好人家的,也不可能做正室,他们把后代看得特别重要,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无后有三,不孝为大,从这句话里也能想像得出,孩子对他们来说意味什么,是香火,是生命,是家族的延续。 这是一种观念,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观念,一时根本不可能更改。 要是结合当时的情况和周围的环境,凤夫人这样的结局倒是非常好的了,也算是走运,嫁给驸马,而且长公主对她极好,从未亏待,这也算一步登天了。 除了……没有孩子。 孔黎儿心里也有些惋惜,她本身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带着满腔的善意,不过就是因为到了这里之后,总是遇到算计,所以,对人心才越来越防备,看到什么都觉得有些可疑。 现在,听了长公主说的这些往事,她忽然间觉得,凤夫人倒是可以被理解的,她一心护主,遭受大难,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不能抱怨,什么都不能说,这种苦涩,没有经历过的人,只怕是不会明白吧? 这么算起来,她也挺可怜的,时间长了,难免会心情郁闷,搞不好精神还会有点问题,要是放在现代社会,估计早被逼疯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这么说来,这位凤夫人还真是位忠义双全的女子。” 这话题有些太沉重了,孔黎儿随意扯了一点别的,说来说去,又说到几日后圣苗使团到来的事情,太后和长公主立即都说,如果那天有时间的话,要让孔黎儿帮着看看妆容。 孔黎儿笑道:“不用看,到时候我来给太后和姑母化吧,那天早起一会儿,可以赶得及的,她们又不是一大早就来了。” 两人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高兴,孔黎儿转头看到太后梳妆台上的泥膜快没了,便说道:“太后,正巧我那里还有两罐泥膜,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太后连声说好,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坐得笔直,绷着脸问道:“只有母后有份吗?” 孔黎儿忍不住发笑,“当然,少不了姑母的,黎儿怎么可能把您忘了呢?” 长公主这才也跟着乐了。 孔黎儿不禁心中感慨,这深宫中的女人啊,都在深宫里呆得久了,端着,装着,连自己本来率真的性子都忘记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从太后那里出来,孔黎儿心情有些复杂,本来还想着问一问关于那个花匠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一个花匠,要想入府也未必一定要经过长公主的同意,再加上自己今天问了不少了,太后和长公主都不是傻的,要是问得太多,她们该起疑心了。 何况,想问的问题还不只一个。 比如,驸马,现在去哪里了?好在这个问题可以问别人,比如萧岩锐,嗯,下次见到,一定要问问他。 正想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声音还些大,有些尖厉。 铭儿说道:“太子妃,好像有人在吵架。” 孔黎儿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走,去看看。” 主仆二人往前走了一段,绕过一个路口,正好看到有一队人挡在那里,看不到里面是谁。 铭儿说道:“太子妃,好像是韦妃宫里的人。” “嗯?”孔黎儿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铭儿抿了一下嘴唇,“那边那个小太监,奴婢曾经见过他。” 孔黎儿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所说的这个“见过”一定是有别的意思,否则铭儿不可能印象这么深刻。 她没有急着追问,一边走一边说道:“那里面的人应该是韦妃了,不知道又在刁难谁。” 铭儿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人群,孔黎儿若无其事的问道:“那个小太监刁难过你吗?” 铭儿的注意力都在人群那边,听到孔黎儿的问话,下意识就说出了真话,“嗯,是的。” 孔黎儿停住脚步,微眯了眼睛看着她,“什么时候?” 铭儿也停住脚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孔黎儿问的是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那个……都去了,没事的。” 孔黎儿盯了她几秒钟,铭儿受不住她的目光,只好说道:“太子妃,真的……没什么的,都过去很久了。那个时候是吴贵嫔刚刚去世不久,奴婢有一次到司药库去给您拿药材,碰到了他,他说什么韦妃娘娘的事情最打紧,要先给他拿,可翻来找去,他也不说自己到底要底什么,奴婢就一直等在那里,司药库的小太监有的想先给奴婢办,但他不准,都被他给骂了。” “噢?”孔黎儿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有一次她想做点东西,需要用到药材,请示了太后带了口谕让铭儿去,结果这丫头一去没有回头,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当时问她她也没有明说,只说有事耽误了,自己那会儿也忙,心想着小姑娘刚进宫可能道路不熟悉,或者一时好奇贪玩儿也是正常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没有追着问。 原来啊……竟然是这么一回事。真是有意思,欺负人竟然欺负到自己的人头上来,还是一个太监,这是要反天吗? 她继续往前走,越靠近听得越清楚,里面说话的女人,的确是韦妃无疑,而另一个男的…… “本宫还真是没有想到,康妃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还真的把你弄回来了。”韦妃声音尖利,语气刻薄。 “韦妃娘娘,多年不见,风采依旧。母妃年纪大了,每每思及我,自然难过,所以,父皇便将我召回,这也是父皇对我们母子的关爱吧。”男人不卑不亢的说道。 韦妃冷笑了一声,“母子情深?父子连心?还是夫妻情深?五皇子,你到底想表达哪一种?” 五皇子淡淡说道:“我表达与否不重要,韦妃娘娘如何理解我也不能左右。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就不耽误娘娘的时间了,还要去看母妃。” “你母妃如今好得很呢。”韦妃的语气淡淡讥诮,“哼,老了老了倒风骚起来了,倒会用手段勾引皇上了,也不知道什么羞耻。” 五皇子的声音也明显冷了下来,“论起手段,只怕是在这后宫之中谁也比不得娘娘吧?毕竟娘娘是最得宠的,众人皆知啊。至于说勾引……我倒是不太认同,父皇是一国之君,而且是明君,并非美色所能诱,这一点,韦妃娘娘应该比我清楚吧?难道娘娘以为父皇是随便可以被勾引的昏君吗?” “你……”韦妃语气,噎得说不上话来。 孔黎儿微微挑眉,这位五皇子倒不是一个草包,可以任人揉捏,也有几分风骨,懂忍让,知进退,会反驳。 “告辞。”五皇子说道:“娘娘没有子嗣,自然不懂母亲期待孩儿归来的心情,我一刻也不想再耽误。” 这下彻底把韦妃给惹恼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对于韦妃来说,最在意的就是这子嗣的事情了。 “好啊,你出去几年真是翅膀硬了,胆子也大了,竟然耻笑本宫,来人,给本宫掌嘴!”韦妃怒声说道。 她身边的太监总管立即上前,挽了袖子准备动手。 五皇子心里恼怒,但又不敢随意动手,若非韦妃话里话外看不起康妃,语出不敬,他也不会反唇相讥,刚刚回宫,还没有见到父皇母妃,这要是惹了麻烦…… 他心里清楚,母妃把他弄回来费了多少的心力,想了多少年,总不能到了宫里了倒功亏一篑。 可是……难道一回来就要被韦妃来个下马威,要在这里受她的打? 正在左右为难,忽然听到有人淡淡说道:“韦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啊。这一大早的人,是谁惹您生气了?” 五皇子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听这语气应该不是韦妃的人,再看韦妃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微微变了一变。 这时,人群左右一分,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素静淡雅的衣裙,但绝不是穷气的素,而是那种雅致的,有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风华,她语气淡淡,却让人不敢不聆听,眼睛微弯,似笑非笑,却让人不敢轻视。 她是…… 韦妃转过头,看向孔黎儿,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哟,本宫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太子妃啊。还真是巧,不知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孔黎儿微笑道:“不是要去哪儿,而是刚从太后那里出来。本来要回宫,听到这边有人说话,就跟着过来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孔黎儿一边说,一边看着韦妃。 她真的是……越来越凌厉了,美则美已,但是攻气十足,有一种让人心生惧意的感觉。 当然,孔黎儿可没有怕她,“韦妃娘娘不会是……不想见到本宫吧?” 韦妃勉强笑了笑,嘴角往上一勾,“太子妃说得哪里话,再说,你我都是可以在这皇宫里走动的人,何谈什么愿不愿见?不都得见吗?” 孔黎儿也不想再和她再多说什么,和韦家的梁子算是结定了,之前韦妃还愿意假惺惺的试探,示好,现在脸皮撕破,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转头对五皇子说道:“五皇子吗?康妃娘娘知道你要回来,很是开心,此时正在宫里等你,娘娘说,请皇子先去给皇上请安,皇上刚刚还问起你,若是耽误得太久了,只怕会不开心。还是请五皇子快过去吧。” 五皇子自然明白,孔黎儿是给他解围的,他拱了拱手,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那个太监总管看了一眼韦妃,像是在请示,孔黎儿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这太监总管不只想管韦妃宫里的事,还想掌一掌这皇宫里的事?连皇子都敢打,也不怕遭报应断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奴才,皇子贵体也是你配动的吗?” 她说罢,看着韦妃说道:“娘娘,您可千万要掌住了,别让一些刁难的恶心恶习坏了您宫里的规矩,到时候让别人说您是下梁不正上梁歪,以为您嚣张跋扈都是这些个奴才教的,那岂不是冤枉?” 她的话故意反说,说成下梁不正上梁歪,又说“冤枉”,到底是指韦妃冤枉,还是指奴才背了黑锅冤枉? 孔黎儿平时几乎不会这样说话,但是今天她一来是生气,二来是这样可以能让五皇子更快的脱身,在这里久了,一点用处也没有,打嘴仗,何必呢? 她打定了主意,这番话自然也就说出来了,刻薄的话谁不会说,不过就是有的人厚道不愿意说罢了。 孔黎儿一发威,这些人都愣住了,虽然韦妃宫里的人和她走得不近,但也都听说太子妃是个性格善良,特别明理体恤宫人的好主子,今天可算是见识到老虎不发威,被人当成病猫是什意思了。 不管怎么说,主子就是主子啊。这一点永远不可能变。 那太监总管一见这种情况,立即就吓得脸色变了,跪下说道:“太子妃,奴才不敢,奴才哪敢当宫里的家,您这话可折煞奴才了,简直是要了奴才的命啊。” 孔黎儿不理他,给五皇子递了个眼色,“五皇子快走吧,别让父皇久等,您要是真的被人打了,带着伤去见父皇,岂不是让父皇心里不痛快吗?” “是,皇嫂说得极是。”五皇子再次施了个礼,转身离去。 孔黎儿的目光越过韦妃和那个太监总管,看向之前铭儿所说的那个小太监,淡淡说道:“本宫这里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帮个忙?” 小太监没有想到事情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他不敢怠慢,急忙说道:“奴才卑微,是韦妃娘娘宫里的低等太监,一切但凭主子吩咐。” 孔黎儿轻笑一声,“哦?你的意思是,只听韦妃娘娘的,本宫指使不用你,是吗?” “奴才……奴才……”小太监惶恐,急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也不是这个意思,请太子妃明察。” “那你是什么意思?”孔黎儿瞄了一眼韦妃,“还是说,韦妃娘娘舍不是让这小太监为本宫所用一下?” 韦妃觉得今天的孔黎儿有些咄咄逼人,不禁略有些惊讶错愕,她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今天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本来就是看到五皇子回宫有些气不顺罢了。 不过,就算是再气不顺,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已经成定局,也就是痛快痛快嘴,现在五皇子都走了,她也不想再在这里和孔黎儿对阵。 何况……兄长已经说过,短时间内不要和太子对上,现在的情势复杂,维持表面的平和还是有必要的。 韦妃想到这里,不禁忍下一口气,笑了一声说道:“太子妃说得哪里话,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本宫何谈什么舍不舍得。” 她转头对小太监说道:“既然太子妃赏识你,你就听吩咐吧。” “……是。”小太监垂首说道。 “本宫还有事,”韦妃说道:“就不陪太子妃了,有空再聊吧。” 她说罢,转身带着人走了。 孔黎儿看着留下来的那个小太监,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小太监觉得太子妃这个笑,别有深意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好的预感。 他垂下头,低声说道:“不知,太子妃想让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 孔黎儿想了想,“嗯……本宫这脑子不太好用了,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了。这样吧,你先在儿候着,本宫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如何?” 小太监一怔,啊?这是什么意思,在这儿等着? 可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孔黎儿已经带着铭儿走了,迷茫之下,他又不敢随意乱动,只好一直等着那里。 事情发展到现在,铭儿已经明白了孔黎儿的用意,她心里暖暖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跟着孔黎儿身侧低声说道:“太子妃,奴婢没事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别生气。” 孔黎儿停下脚步看着她,“本宫是生气,生气你们总是想得太多,受了委屈也不说,本宫的人那么好欺负吗?有时候……” 她很想说,善良不等于好欺负,能忍让不代表什么都要忍心,做人是要有底线的。 但是……又觉得和她们说这些,她们也无法理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了,逗你的,本宫没有生气。只是以后有什么事要实话实说,明白吗?”孔黎儿收了语气说道。 铭儿急忙回道:“是,太子妃放心,奴婢记下了。以后也不会弱,任人欺负。” 孔黎儿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 第二百八十八章 回到永安宫,一进院子就看到康妃等在廊下,见到孔黎儿进来,康妃急忙往前走了几步。 孔黎儿料想她是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上前迎了几步说道:“康妃娘娘,可是听说五皇子回来了?我已经见到他了,他去给皇上请安了。” 康妃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意,“是,本宫听说了。太子妃,多谢你……方才的事情,本宫已经都知道了。” 孔黎儿微微一笑,“康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五皇子性子温和,遇到韦妃难免在话上要吃亏些,他现在刚回宫,凡事应该低调一些,五皇子很清楚,所以更不想起冲突。” 康妃握住孔黎儿的手说道:“太子妃,你助我们母子无数次,无论事大事小,都是恩情,本宫牢记在心。” 孔黎儿摇头说道:“娘娘,您又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这些什么恩情,什么铭记之类的,我们都不要再说吗?” 康妃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的笑意,“对,对,你说得对。是本宫不对,不再提了。” 孔黎儿正想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母妃。” 康妃的手微微一颤,抬头望过去,眼中的泪立马就流了出来,她看着不远处的人,笑中带泪,看起来让人感觉十分的心酸。 孔黎儿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一侧,看到五皇子萧岩真正快步过来,来到康妃的面前掀袍子跪下,“儿臣见过母妃,母妃一向可好?” 康妃急忙双手扶起他,激动的说道:“好,好。母妃好得很,你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啊……” 五皇子看到她眼中的泪也有些难过,喉咙里有些发涩,“母妃安好就好,儿臣最牵挂的就是父皇和母妃。儿臣安好,母妃放心。” 说罢,他转头看了看孔黎儿,拱手说道:“太子妃,多谢你方才仗义相助,以及……平时对我母妃照顾。母妃曾在信中提过,每每提及太子都是充满了感激之情。岩真在外不能尽孝,多亏有太子妃相助母妃,在此,请受岩真一拜。” 他说罢就要跪,孔黎儿哪里敢受,急忙伸手拦住他,“五皇子不可。” 康妃在一旁抹泪,却没有拦住萧岩真,孔黎儿不禁说道:“娘娘,方才我们才说好,不提那些,现在五皇子难得归来,你们母子团聚,我也替你们高兴,可若是……那我可不高兴了啊。” 听她这么一说,康妃才说道:“真儿,快起来中。太子妃生性纯良,对我们母子的帮助岂是你一跪就能相抵的,反正你已回来了,日后相处的机会还多得是,慢慢相处吧。” “是。儿臣遵命。”萧岩锐听康妃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坚持,便起身退到了一旁。 孔黎儿知道他们母子团聚,有好多话要说,也不再多留,简单客气了几句,转身回屋。 铭儿从窗子里望见康妃和五皇子有说有笑又时不时抹泪的样子,双手托着腮,无比羡慕的说道:“唉,真好啊……母子相见团聚,共享天伦,真是人间的一大美事。” 青月转头看着她笑了笑,“哟,我们铭儿长本事了,还会说人间一大美事了,这么文人邹邹的?” 铭儿没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青月姐姐,你就不要打趣我了嘛。唉……我只是想起我的家人,我好像也没有想起来过,不知道他们在哪儿,长的什么样子,身边都又有些什么人,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她话说得轻飘飘的,但让人听起来特别的心酸,青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将来有一天会遇到她们的,你放心,她们怎么可能会忘记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喜欢都来不及呢。” 两人互相安慰,却没有发现,看似在庆典流程的孔黎儿却注意到了她们的话,听得不一字不漏。 她微微有些恍惚,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人可不会想到,自己穿越到这里来了,就算是有再强的脑洞也不会想得到,这件事自己听起来都觉得离奇。 何况……之前不是说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身体已经死了,恐怕早都烧成灰了。家人想念自己的时候也只会痛苦,只会以泪洗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不要再想了,把自己忘记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狗血的事情,这要是哪天老天不一开心,又把自己给弄回去了,那要怎么办?借尸还魂吗? 她不禁苦笑。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回太子妃,安王殿下求见。” “噢?”孔黎儿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快请。” 不多一会儿,安王萧岩齐走了进来,孔黎儿起身相迎,“王爷。” 安王依旧笑意淡淡,“太子妃。本王今日早朝时听说,使团不日将入京,特意前来问问,不知太子妃负责的庆典之事如何了,是否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 他说罢,冲外面看了一眼,“另外,那些烛台,本王也如数带来了,请太子妃验看。” “真的吗?”孔黎儿喜出望外,急忙到外面一看,果然,安王把那些灯台都放到了两口精致的木箱里,但箱子盖并没有打开。 安王走到她身后,低声说道:“太子妃的心思别致,本王想,你大概不想让人看到这些东西,所以,保密送过来的。” 孔黎儿心生感激,安王真是一个君子,不但有风度还有十分周到体贴,关键是人聪明,还不骄傲,真是不可多得的暖男。 “多谢安王殿下。”孔黎儿说道:“这些东西的确是我要用在庆典中,保密当然最好。安王殿下所为,深得我心。” 安王朗声一笑,“如此,最好。” 两人正在说着,听到正殿的廊下有人说道:“四皇兄。” 安王转头望过去,一见廊下的人,不禁眉梢一动,眼中露出光彩,“五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孔黎儿心里略微有些诧异,怎么……安王不知道五皇子已经回来了吗? 五皇子走下台阶,上前对安王行了个礼道:“四皇兄,我是今天入宫的,到的时候已经下朝了,只去拜见父皇,现在特来向母妃请安,还没有来得及去四皇兄的府上拜望。” 安王的笑容放大,看起来特别暖,他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你我都是兄弟,说什么拜望。你呀……瘦了些,不过也结实了。你该早让我知道你回来的,这样我好去城门口等你。” 五皇子微笑道:“多谢四皇兄美意,正因为怕劳烦四皇兄,所以才没有提前说。这样不也挺好,我们兄弟也见到了。” 安王点了点头,“你呀,和以前一样,总是不喜欢麻烦别人,不过,四哥我是别人吗?我会怕你麻烦吗?” 五皇子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安王想了一下说道:“对了,父皇有没有给你安排住处?不然你住到我那里去?待你的……” 他还没有说完,五皇子摆了摆手说道:“多谢四皇兄,不过不用了。父皇已经给我安排了住处,还住在原来的云雨轩,等到府中收拾干净了,再回到府中去。” “这样也好,”安王点头说道:“那云雨轩都收拾出来了吗?有没有打扫干净?” 五皇子说道:“四皇兄放心,母妃前几天就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一切都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四皇兄帮忙的,我一定不会客气。” “如此最好。”安王开心的说道。 “这是……”五皇子看了一眼两口箱子,疑惑说道。 “这是我给太子妃人找的东西,是迎接使团的庆典上要用到的。不日使团即将进京,所以我提前送过来。不想,今日竟然见到你。”安王回答道。 “原来如此,”五皇子对着孔黎儿拱了拱手,“不知太子妃还有什么事,是岩真可以效劳的?” 孔黎儿微笑说道:“不用了,五皇子旅途劳顿,又和康妃娘娘分别这么久,还是好好团聚,尽一尽孝心吧,你没有回来的时候,娘娘时时提及你,经常准备着你爱吃的东西,这下好了,只怕五皇子你若是不胖个七八斤,娘娘是不会罢休的。” 一席话三人都笑了起来。 五皇子在心中暗道,原来以为是母妃过誉了,太子妃大概是因为是孔帅之女,所以才会比其它的闺中女子更爽朗一些,这个倒是有可能,可是其它的……他想象不出。 不过,现在听孔黎儿这几句话,他倒觉得,母妃所言,也许并非虚假。 安王邀请五皇子去喝酒聊天,五皇子婉拒,说过几天出了宫,一定拿着好酒去府中拜望。 安王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 五皇子命人帮着孔黎儿把箱子搬进去,安放妥当之后才转身离开。 孔黎儿不禁在心中暗想,安王和五皇子的关系看起来不错,性子也都温和,没有皇子的那种嚣张傲气,倒是非常的难得啊。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五皇子一直没有被封王,现在就连幕峰都成了郡王,他这个皇子……倒还只是一位皇子。 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打算的,都说伴君如伴虎,一旦成了君王,和儿子的关系也变成了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 出身在皇家有什么好,父子相残,兄弟相害,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太多了,都是……权利欲望害人啊。 做了一会儿感慨,孔黎儿又继续看庆典的流程,前面的那些欢迎仪式她并不参加,一律都是男人参加,没有一个女眷,到了晚上的演出才轮得到女人们,看起来,当天她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晚上才轮到得她们出场。 接下来的几天孔黎儿就一直游走在各宫之间,让大家好好休息,不要过度的排练,以免受伤,衣服、乐器都要检查再检查,不能出一丝的纰漏。 她还加班加点的做了一些化妆品,让萧岩锐抽空帮着从胭脂楼带回了一些各色的粉儿,她想当天的时候太后和长公主的妆容不能有错,其它的重要人物,比如康妃和纯贵人还有柳答应这些,还是自己亲自来化妆比较好,不会容易出错。 这有个众妃嫔的瑜伽舞,也不能马虎,妆容必须要统一,总不能乱七八糟,花里呼哨的,到时候反而不美了。 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她一想,要是这么算下来的话,自己那一天的准备时间根本没有空休息,琐碎的事情只怕是更多。 这两天太后和长公主也知道她辛苦,让人一个劲儿的送补品过来,又怕她偷懒不吃,干脆就做好了送过来,让胡嬷嬷盯着她吃下去。 所以,孔黎儿这几天虽然忙碌,但是身体也还可以,没有感觉怎么类,她不禁暗自想,古人的这些食疗之法就是有用,而且东西都是纯天然的,什么添加都没,保证营养纯正。 只可惜啊,现代社会什么都在进步,唯独最重要的入口的东西,却是在后退,东西的品质在不停的下降不说,还什么假都敢造。 吃补品有时候倒在敢吃毒药,真是让人无语。 牢骚发完,她又继续忙,萧岩锐这几天也特别的忙,他要忙的事情更多,孔黎儿不过就是庆典演出这一块,可是萧岩锐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所以要承担的就更多了,什么地方都少不了他,他几乎是和皇帝一起出现的,始终在身侧相伴。 到了后面,皇帝体力略显不支,就成了太子独撑大局,各方面哪一点都不能出半点差错。 孔黎儿也知道这些,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但是在那些电视剧里却看到过,肯定会有出入,但估计也差不太多,所以,孔黎儿也没有去烦萧岩锐,让他安心的忙,只是偶尔让青月去把太后给她的补品送到东宫去一点。 时间很快过去,这天刚吃过早膳,皇帝的圣旨就到了各宫,说得很清楚,明日使团将抵京,让众人都做好准备。 孔黎儿也难免有些紧张,努力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要来了。 第二百九十章 使团到的那天天气非常不错,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皇宫内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华丽的光芒,宫内人人都紧张忙碌,宫人忙着打扫,妃嫔们各自梳妆。 今天也没有上早朝,迎接使团队伍由安王在宫内的第六道宫门。 对于一个部落来说,由一位亲王迎到宫门,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由此也可见朝廷对圣苗的重视,这两年圣苗的势力日益壮大,开始露出不太愿意服从朝廷的苗头,这一次来京,也算是一个彼此的试探。 使团为首的人是圣苗的二长老和三公主,其余的都是一个侍卫,他们见到安王萧岩齐,上前行了礼。 萧岩齐微笑看着他们,扫了一眼那些侍卫腰间的弯刀,说道:“二长老,三公主,这兵器可不能带入宫中啊。” “为何?”二长老还没有开口,他身侧的一个粗壮汉子僵着舌头问道:“我们入宫来,只有这么几十个人,难道堂堂朝廷还怕我们几十个勇士吗?” 安王萧岩齐笑而不语,目光甚至扫都没有扫他一眼,一双眼睛只笑吟吟的看着二长老和三公主。 三公主的梳着圣苗的发式,头上戴着整套的银饰,耳边坠着小铃铛,微微一动就轻声作响。 二长老看了一眼那个汉子,低声说道:“达克尔,不得无礼。” 三公主微微抿了唇说道:“安王殿下,我们初到皇宫,你们的规矩,我们不懂,可是我们这些圣苗勇士在进入我们圣苗大寨的时候是可以佩戴兵器的。” 安王萧岩齐浅浅一笑,“公主殿下说得是,可这里不是圣苗大寨,这里是紫禁城,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客随主便,三公主到我们这为,自然要遵守我们的规矩,您说是不是?何况,我们这里都是皇家禁卫军,是由太子殿下亲自掌管,必定能保护公主殿下的周全。” 三公主的脸色微微一红,低声说道:“真的是……太子殿下掌管吗?” 安王萧岩齐点头说道:“当然,这事岂能有假。” 三公主低声对二长老用苗语说了几句什么,二长老微微点头,回头对达克尔说道:“行了,都把兵器交给他们保管,出宫的时候再取。” 达克尔的脸色微变,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安王萧岩齐说道:“三公主放心,这些兵器本王定当命人好生保管,不会出一点差错,等到公主出宫之时,完璧归赵。” 三公主点了点头,问道:“请问王爷,太子殿下在宫中吗?为何不见他?” 安王萧岩齐回答道:“公主殿下不必心急,今天是公主到来之日,太子殿下自然是在的,不过,宫中有礼数规矩,太子殿下自然会在该出现的地方与公主见面,公主,请。” 他说罢,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三公主垂了眼睛,一脸淡淡的娇羞,和二长老一起向着宫中走去。 孔黎儿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她自己只是简单洗漱,化了个淡妆,反正到了晚上还要上妆,今天肯定出来进去要出汗,还是让皮肤休息一天晚上再上妆。 她打定主意,一大早拿了准备好的化妆盒子直奔太后的宫中,之前就已经约好,要一早给太后化妆。 太后今天也起得早,天刚一亮她就醒了,胡嬷嬷熬了参汤,等她醒了就端过来伺候着她喝下。 胡嬷嬷说道:“太后,您身子还撑得住吗?老奴总觉得您昨天晚上没有怎么睡好。” 太后抚了抚额头,“唉,人上了年纪,这觉就少了,特别是想着今天有事儿,就更难以入睡,的确是睡得不太好。” 胡嬷嬷说道:“老奴为您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吧,什么事也没有您的身体重要。” 太后摆了摆手,“不用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没有睡好而已,今天都挺忙的,还是不要再添乱了,哀家没事。” 胡嬷嬷还想再说什么,正在此时,外面有宫女来报,“回太后,太子妃到了。” “快,快让她进来。”太后欢喜的说道。 胡嬷嬷笑了笑,“太后,老奴出去迎一迎吧。” “好,你快去。”太后说道。 胡嬷嬷快步出了宫殿,正好孔黎儿走到院中,一见胡嬷嬷迎出来,急忙快走了几步。 胡嬷嬷要行礼,孔黎儿伸手拦住了她,见她略有愁色,不禁心头一跳,问道:“嬷嬷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本宫说吗?是不是太后身子不太好?” 胡嬷嬷叹了口气说道:“什么也瞒不过太子妃。” “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严重吗?”孔黎儿不禁有些急切。 胡嬷嬷见她急了,急忙说道:“不严重,太子妃别急。老奴提前出来就是想和您说一声,想让您帮着劝劝太后,太后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大概是因为想着今天的事,所以这气色和精神都不是特别好,老奴刚刚让太后喝了一碗参汤,本来想请太医来,但是太后不准。所以……” 孔黎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浅浅一笑,心也放松了下来,说道:“嬷嬷放心,本宫明白了。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本宫。” 胡嬷嬷一听,立即露出笑意,当即便要谢恩。 孔黎儿进了殿内,太后已经下了床,见孔黎儿进来,急忙招呼她去梳妆台。 孔黎儿走到太后身边,把化妆盒子放下,说道:“太后,化妆的事先不急,黎儿要先做一件事才行。” “噢?”太后诧异道:“什么事?是不是没吃早膳,肚子饿了?” 孔黎儿哭笑不得,说道:“不是,这样,您先躺到榻上,黎儿给您按摩一下头颈,让您的精神更好,气色也更好,这样上起妆来才更美。” “你还会这个?”太后喜出望外,没有丝毫的抗拒就按照她说的做了,躲到了美人榻上。 孔黎儿心里门儿清,你要说她身子不好,又是吃药吧又是请太医吧,她自然是心里抗拒不乐意的,会想我又没有病,干什么让我去做那些? 不过,她要是换一种说法结果就不一样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孔黎儿深知太后的心理,巧妙的换了一种说法,说可以让她气色更好,上妆起来更美,太后没有多想,立刻就同意了。 见太后躺下,孔黎儿说道:“嗯,太后,您放轻松,四肢舒展,幻想现在是在一片柔软的云上,四周有轻轻的暖风,轻轻吹拂过来,让您感觉到无比的舒适,深呼吸,对……” 孔黎儿一边让太后做着冥想,一边给她做头部的穴位按摩和肩颈按摩,没过半小时,太后就感觉自己这一夜的疲惫都消失无踪了,浑身都舒爽,神采奕奕了。 太后起来之后,觉得耳聪目前,眼前都透亮了,胡嬷嬷在一边赞叹称奇,说孔黎儿这种方法可比那些太医的好多了,不但不用吃苦药,见效还快。 太后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这切身的体会比任何话都有说服力。 她身子好了,孔黎儿开始给她化妆,她的指法很快,准备的东西也齐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化好了,胡嬷嬷在一旁都看傻了,她第一次见人这么化妆,而且化出来的那么好看,自然,和之前的大不一样。 之前的那些固然是能够体现皇家威仪,并没有什么不妥,那是因为之前没有见过孔黎儿的化法,等到见过之后,才觉得那种也许真的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不像孔黎儿这个,怎么看都好看。 刚刚做收尾的工作,外面有人来报,长公主到了。 孔黎儿说正好,本来还说要派人去请。 长公主一进来,先向太后请安,一看太后的妆容,又惊又喜,“呀,母后,您今天可太美了,这要是和您站在一起,哪里还像母女,分明就是姐妹,女儿一不小心都要被您给比下去了。” 太后自然是高兴,忍不住笑道:“你这张嘴呀……也就是在黎儿面前说说罢了,也不怕别人听到了笑话。” 长公主眉梢一挑,“谁敢?再说了,女儿说的是实话。” 孔黎儿点头说道:“没错,姑母说提实话,太后的气色的确是绝佳,真的保养的非常好。您瞧。” 她说着,闪身让出镜子,“太后,您瞧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再修改。” 太后看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不由得叹道:“满意,哪里都满意,黎儿呀……你可真是生得一双巧手。” 孔黎儿笑着谢恩,胡嬷嬷在一旁说道:“太子妃,您说您要是出宫去了,这些事儿只怕是太后也用不惯别人了,肯定少不了要骂人。” 太后说道:“不错,哀家刚才也在想这些。” 孔黎儿可没法接这话,长公主掩唇一笑说道:“母后,你们啊……真是操不着的心,这点事儿还不简单,让岩锐快点把黎儿娶过来不就行了?住在东宫,这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孔黎儿心头一跳,暗自说道,我的姑母哎,您可真是敢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能入宫吗?我可不想,我早就想飞出去了,等到庆典结束,赶紧走。 太后刚想要说话,孔黎儿及时说道:“太后别动,我再给您润一下口脂。” 她又细心描绘了一番,把话题岔了过去,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长公主身边的丫环,“麻烦姑娘给姑母用热水浸湿了帕子,把脸敷一下。” “是。” 长公主问道:“怎么?这就轮到我了吗?” “姑母请坐下吧,找个舒服的姿势。”孔黎儿说道。 太后这边弄好,又叫过管梳头的小宫女来,孔黎儿按照这个妆容和小宫女说了一下适合哪类的发型,小宫女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立即会意,手指翻飞梳了起来。 孔黎儿这边开始忙长公主的妆,长公主用她的护肤品也有一段时间了,皮肤的肤质已经大有改善,孔黎儿先用按摩膏简单的按摩了一下,又热帕子擦去,有了这一步,妆容会更加服帖,也更加的自然。 孔黎儿问道:“姑母,今天就穿这套衣服吗?” 长公主说道:“正是。怎么,不可?” 孔黎儿笑了笑,“不是,因为妆容要和发型还有衣服要相配才会完美,所以,我想先问一下,以免有偏差。” 长公主点点头,“就是这套,不会再换了。不过是个部族的使团,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过。” 孔黎儿暗自抽气,什么叫大家风范,这才叫大家风范,别人都忙得要死,人家淡淡一句,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过。 这也难怪,在这片大陆上,这个国家是最强盛的,兵多将广,而且皇帝也算是明君,太子也是十分英明睿智,颇具威名,任谁也知道,就算太子继位,这其中也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由此可以预知,最起码百十年内,这个王朝不会动摇,难怪长公主就如此霸气,她是一国的长公主,是皇帝的长姐,自然有这个底气。 孔黎儿不禁暗自赞叹道,可见气质这个东西是深入骨子里的,为什么同样是女人,甚至是同样都是美女,但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呢?这就是气质的区别所在。 有的人天生大气,自带气场,有的人就是一股子小家子气,也不是说她穿的衣服不好看,也不是说是廉价的牌子,这种东西无关外在,而是一种由内而发的东西。 有人说,气质这种东西是好几代人的沉淀,其实一点也不夸张,那种从小就被浸染的,一出生就刻在骨子里的,是后天学很久,甚至是有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孔黎儿收回思绪,专给心长公主化妆,长公主天生贵气,身材丰盈,所以孔黎儿给她化的妆十分大气,眉梢微微挑起一一点弧度,嘴唇也涂了略深的红,看起来不但富贵而且气场极大。 长公主看了非常喜欢,一直赞不绝口。 孔黎儿给太后选了一套搭配的首饰,又给长公主选了一只八宝步摇,如锦上添花一般,即刻变得不一样了。 两宫都非常欢喜,孔黎儿没有多作停留,提着化妆箱子,急忙赶往康妃那里。 第二百九十二章 康妃今天不如孔黎儿起得早,但此时也洗漱了,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孔黎儿已经和她说好,早上先去伺候了太后,回来就给她化妆。 康妃自然感激,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但是没有好意思开口,毕竟这阵子都是她身边的宫女给化,而且孔黎儿也毫不隐瞒的教会了宫女不少化妆的技术。 但她总还是更相信孔黎儿一些,今天的事情在她看来事关重大,她还想着一举让皇帝更加喜欢她,继而给自己的儿子争取个爵位,现在总是皇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无论是比他大的还是小的,都封了王,不管是郡王还是亲王,总归是王。 不过,她没有好意思跟孔黎儿说,人家也是贵为太子妃的人,怎么好把人家当宫女使唤?她实在开不了口。 可没有想到,孔黎儿竟然主动提出来了,她当即便满心感激的答应。 孔黎儿提着化妆盒子进来,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微笑说道:“康妃娘娘等急了吧?” “没有,不急。”康妃说道:“也是刚刚洗漱过。” 孔黎儿把箱子打开,看了看她身上的便衣,说道:“康妃娘娘,今天一舞结束之后,您打算穿什么礼服,能否让我一看,我需要找一个和你的舞蹈服、礼服都相配的妆容。” 康妃急忙命人把衣架子搬进来,古代贵人们用的衣架子就像一个稻草人一样,可以把衣服穿在上面,也用来保持衣服的平整,有什么小瑕疵之类的也能看得清楚。 孔黎儿一见这身衣服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还真是贵气,这套衣裙是大气的紫色,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百花图纹,华光闪闪,精美异常。 只是……孔黎儿微微有些担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这一点其实也很重要,她一时疏忽忘记和康妃说了。 康妃见她的脸色有异,不禁心头一跳,问道:“太子妃有何不妥吗?”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敢问娘娘,如果这套衣裙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您可还有备选?” 康妃点了点头,这个是肯定的,也是她的个人习惯,她一摆手,宫女们又把另一套套着衣裙的衣架子搬了上来。 孔黎儿一见这一套,不由得点了点头,“康妃娘娘,我建议您选这一套。” 这是一套是湖蓝色,十分漂亮的湖蓝,绸缎也非常细腻有光泽,领口和袖口还有裙摆绣着白梅,有的是盛开的花朵,有的是花苞,十分生动精致。 康妃微微一怔,其实她是非常中意那一套紫色的衣服的,但是她又觉得孔黎儿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孔黎儿知道她的心思,上前一步走到那两个衣架之间,说道:“娘娘请看,这两套衣服,蓝色的更衬您的肤色,可以让您的皮肤显得更白皙,也更有光泽,而紫色的虽然也很漂亮,但是却和您的肤色不太相配,如果要穿这件,我就要需要用底妆的颜色来略微调整肤色,可是,这样一来,就会让您的舞蹈妆容看起来略沉闷。” 她顿了一下,说道:“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康妃心中莫名一紧,不由得问道:“是……什么原因?” 孔黎儿沉吟道:“娘娘,您可知道,现在皇后娘娘不在了,韦妃对这个位子一直虎视眈眈。” 康妃微微冷笑,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的心思,宫中上下无人不知,都写在那张脸上了。” “所以,”孔黎儿说道:“韦妃也一定不会放弃这次的机会,她一定会极尽可能显示出自己的富贵,不允许任何人把她比下去,我猜,她一定会穿最为接近红色的衣服。” 康妃一怔,随后点头说道:“对,对,不错,这的确是她的作风。” “娘娘,您可知道,红和紫遇到一想,紫在这种情况就会极咬肤色,而且很容易就会被红衬托的老气,皮肤的气色不好,变得黯淡。今天的演出,我有信心,您一定会来一个开门红,到时候皇上也会让你伴在身侧,据说……” 孔黎儿顿了一下说道:“听说韦氏也会有人来,不管来的是谁,皇上都会给韦氏面子,就算韦氏不来人,按照位份,能够坐到皇上身边,和您一较高下的也就是她了。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保证您的胜算做到最大。” 康妃连连点头,她抿着嘴唇,一副壮志满满的样子,“好,本宫听你的。太子妃,你总是对的,不会害本宫的。本宫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一套衣服而忆。” 孔黎儿浅浅一笑,“多谢娘娘的信任,而且,这套蓝色的也非常漂亮,既华贵又大气,还有一份稳重和端庄,和接近红色的颜色撞在一起,也不会失了色彩,是可以稳得住场面的。这些白梅花又是点睛之笔,会衬托的娘娘的气质不俗,您放心,这一套,准没错。” “好。”康妃没有一丝犹豫,点头同意。 定了衣服,孔黎儿就开始为她化妆,对于康妃的状态和肤色,孔黎儿早已经十分熟悉,所以也没有费什么力气,很快便化完了。 康妃觉得这速度也太快,一照镜子,不由得又惊又喜,简直挑不一出一丝不好的地方来,和她预想的……不,应该说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她喜出望外,十分的开心。 孔黎儿也帮着她选了发饰,正在这时,听到外面有请安的声音,随后有宫女来报,“回娘娘,五皇子前来请安。” “快,让他进来。”康妃高兴的说道。 很快,门帘一挑,五皇子迈步进了屋,他一抬头,没有想到孔黎儿也在,微怔了一下,眼前的女子不施粉黛,衣裙也很素雅,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坚毅和灵气,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让你忽然觉得她像是仙女,让人不敢心生妄念。 他急忙收回目光,拱了拱手说道:“太子妃也在。” “五皇子早,”孔黎儿点了点头,“本宫过来给康妃娘娘化个妆容,结束了,你们母子好好聊。” 康妃和她客气了几句,五皇子欠了欠身,孔黎儿走到宫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侧首说道:“今天圣苗使团到来,怎么五皇子不过去看看吗?”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五皇子听到孔黎儿的话,不由得一怔。 他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因为我刚刚回宫,父皇并未指派给我什么事做,所以……” 孔黎儿转头看着他,目光清亮,含着淡淡的笑意,“噢?那又如何?圣苗使团进京,于国于家都不是小事,五皇子虽然现在没有爵位,但是您还是皇上的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做儿子的为家里做点什么事,难道还要等父亲的指派吗?” 她说完,也不等五皇子说什么,微微点头便离去。 五皇子的呼吸一滞,有一种当头棒喝的感觉,对啊……他到底在郁闷什么?虽然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但是他的心底是郁闷不安的,特别是这次回宫,他越发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了什么又让皇帝生气,怒及母妃。 可是,如果不做,就不会做了吗?如果父皇看他不顺眼,怎么做都会是错,哪怕是连呼吸都是错的,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讨厌自己,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回京? 而且,昨天在尚书房谈得也很是愉快,可见并非是讨厌自己的。 那么……机会就在眼前,不抓住还要等什么?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转身向康妃行了礼道:“母妃,如果没有什么事,儿臣就去前面了。” 康妃自然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刚才孔黎儿的话让她也挺惊讶的,后来一想,果然还是这么回事,看到自己的儿子眼中闪出神彩,她心里高兴不已。 “好,快去吧,母妃这里没事。你好好的。” 五皇子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康妃透过窗子,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不由得微微有些湿润。 希望……这次母子二人可以否极泰来吧。 孔黎儿离了永安宫,想了想还是先去纯贵人那里,她那里失了火,在尚书房中住了两日,宫院中加紧修葺,本来也没有烧坏多少,也没有烧到正殿,修葺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回去住了。 她毕竟还要练节目,若是在尚书房或者是和别人一起住,总归不太方便。 纯贵人正在殿中轻步练走,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以免事以临头了再发生什么意外。 外面有人报说是太子妃到了,她急忙迎了出来。 孔黎儿也不多说废话,说实话自从那次火灾事件之后,对于她,孔黎儿真的少了不少的好感,本来那么谦逊的一个人,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这样,竟然还利用自己。 她虽然知道纯贵人也是有苦衷,也是不得已,可是这个世界上,这个皇宫里又有谁活得容易,自己一片赤诚之心相待,她却利用了自己,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提过,更没有说过对不起。 难道真当自己是傻的吗? 孔黎儿在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这次的庆典之后,她和纯贵人之人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见了面你好我好,维持表面上的和顺就好,是再也不会交心,更不会有什么深层的交集了。 孔黎儿想是这么想,但是该自己做的事还是要做好,她根据纯贵人的独舞给她化了妆容,虽然她也参加众妃嫔的瑜伽舞,但毕竟不是主要的地位,那个独舞才是最出彩的,还是要那个为主。 孔黎儿化完提着箱子就要走,纯贵人忍不住叫住她,“太子妃,请等一下。” 孔黎儿回头看着她,“纯贵人有何事?” 纯贵人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我前几日听说民间有许多人在找一种叫香水的东西,不知太子妃可曾听说?” 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孔黎儿不由得感叹,她的的确是个美人,她的美和韦妃的凌厉以及柳答应的柔美不是一种,她的是那种雅致的,如兰花一样的。 但是,偏偏这么美的一个人,孔黎儿一开始对她也是十分有好感的,可以说是她进宫以后,第一个可怜想要帮助的人,就是纯贵人。 孔黎儿甚至还帮她有骨灰带了出去,但是孔黎儿不明白,这么一个人,是怎么就把自己对她的好感都弄没了。 听到纯贵人的话,她不禁短促笑了一声,“纯贵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你在深宫之中,又整天忙于排练的事情,还要忙着排练两个舞蹈,比别人更忙。不知你是何时又是听什么人说起的民间的事?” 纯贵人其实上是想卖一个巧给孔黎儿,她是想着提醒孔黎儿一下,民间有了那种东西,让孔黎儿注意一下,毕竟香水这种东西,第一次听说和接触都是在孔黎儿这里。 但是她不知道,孔黎儿经常和太子萧岩锐一起出宫,宫外的那些香水也是她的货。 纯贵人一听孔黎儿的问话,不由得噎了一下,“我……我也是听别人说起,想着这种东西应该是太子妃最先有的,其它人如何……” 孔黎儿摆了摆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本宫也不是什么仙人,那种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以研发的东西。纯贵人不必替本宫担忧,也不必放在心上。多谢。” 她说罢,快步走了出去,头也没有回。 纯贵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里莫名有些慌,对身边的宫女说道:“你说……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她不会是……怪我吧?” “小主,”宫女急忙劝道:“您别胡思乱想了,太子妃没有什么意思,她也不会怪您,否则的话也不会一大早过来给您化妆呀,您瞧瞧,这妆多美呀。寻常人能让太子妃给化妆吗?” 纯贵人转过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她看得很认真,目光像是要穿透镜子里去,是啊……真的很美。孔黎儿这一双手,是真的巧,没有谁的化妆术可以比得过她。 可是,孔黎儿也是聪明的,她总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比如方才,比如这些时间除了跳舞之外,她似乎什么也没有说过。 究竟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孔黎儿觉察到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在这宫里,孔黎儿是第一个对她表示出善意的人,她不想失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人啊,有时候总是会这样,越是想抓住什么,越是抓不住。 命运呢,就是想是和你反着来,你越是想怎么样,他越不让怎么样。 纯贵人很想和孔黎儿结成联盟,想要对她示好,想要牢牢的巴结住她。 可是,纯贵人聪明,却用错了方式。她以为,孔黎儿会喜欢她的示好,会觉得她是真心为孔黎儿好。 但是她不懂孔黎儿,孔黎儿最喜欢的就是简单纯粹,不作,不装。 孔黎儿豁达,好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她傻,她是看透不说破,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能够入她的眼的,她要是想懂,眼睛一搭就知道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想动什么花花肠子。 纯贵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大忌。 孔黎儿走出她的宫院,想了想,绕路去了柳答应那里,柳答应正在给她的轮滑鞋上润滑油,她按照孔黎儿教她的,每天上一次,三天前把前面用来减速的那块小牛皮换掉了,又适应了两天,现在这双鞋穿在脚上就和长在脚上似的,已经运用的十分灵活了。 见到孔黎儿来了,她急忙站了起来,施了个礼道:“太子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变化吗?” 孔黎儿微笑着摇头说道:“并不是,本宫是来给你化妆的。” “这……”柳答应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是感动,“这……我怎么担得起,太子妃,您……” 她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总觉得自己欠孔黎儿太多了,说实话她不只一次想过,孔黎儿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可她思来想去,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被别人图的。 别说之前自己又胖又丑的时候,就说现在,也是什么都没有,即使以后恢复了圣宠,没有家世背景,在这宫里也只是无根浮萍,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人。 单凭美貌就可以长宠不衰吗?她早就不做这种梦了。 孔黎儿微笑说道:“有什么受不起的,不过就是化个妆而已,今天晚上你是重要的角色,当然要认真化才行,巧儿,人你家小主准备一盆热水和帕子来。” “是。”巧儿急忙转身去了,很快就准备妥当。 孔黎儿一边准备着要用的东西,一边让巧儿帮着柳答应做一下准备工作。 一切准备就绪,孔黎儿就柳答应跳舞时穿的服装,还有她的舞蹈,给她换了一个闪闪的星星妆容,用亮粉和带着小碎星的粉自右眼眼尾晕开,流畅斜挑,飘然入了发间,像是取了一段流星银河化在了脸上。 妩媚、新奇、闪亮……柳答应想了好多词,但没有一个可以形容贴切的。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等到了晚上演出的时候,自己带着这样的妆容出现,是会怎么的惊艳众人的眼球。 孔黎儿又嘱咐了她几句,告诉她到时候别急着出去,会安排人来接她,柳答应都一一记下。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中午,孔黎儿回到永安宫的时候,青月和铭儿都等得急了,看到她回来,都急忙迎了上来。 “太子妃,您累坏了吧?午膳准备好了,就等您呢。” 孔黎儿摸了摸肚子,“忙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还真觉得饿了。” 铭儿急忙把温着的饭菜都摆好,孔黎儿满足的吃了一顿。 吃过午膳,孔黎儿想去梨院看一看,让大家再最后排练一次,她便换了套衣服,补了补妆。 等到梨院的时候本来以为还早,没有想到众人都已经到了,见到她来,都纷纷问好见礼。 孔黎儿让大家跟着音乐又走了一遍,过程十分完美,效果非常不错。 她一高兴,让铭儿回去取了化妆盒子,给众人一一调整妆容。 众人当然都十分高兴,欢喜得不得了,孔黎儿手也很快,但是毕竟人多,一一弄下来时间也不短了,化完之后她又嘱咐了大家几句,把这个节目的顺序让众人都记住,务必不能出错,众人都说记住了。 从梨院出来,孔黎儿又去了司乐坊,这里也排练也很紧张,架子鼓的音乐已经相当熟练了,孔黎儿听了一段,非常不错,给了他们很大的鼓励。 这一圈转下来,孔黎儿觉得有些累了,她心想不行,这晚上的演出还没有开始呢,自己累了可不行,还是得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 抬头看到远处有个精致的小宫院,里面还有一座小阁楼,十分有意思,便决定去那里看看。 她之前还没有注意过,到了小阁楼下面才发现从远处看着“小”,其实一点也不小,上去之后非常的宽敞,客厅里摆着十几张空桌,看起来一点也不挤。 更有趣的是,中间是个空厅,边上却是一个个的雅间,像十分别致,里面有床榻,还有桌椅,可以看景儿,孔黎儿立即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心想这个季节不太好,这是春夏季,在外面的小桌上吃点点心喝杯茶,然后在里面的看一看风景,睡上一小觉,一定美翻了。 她让青月和铭儿关上房门,躲到榻上休息,两人也知道她今天累着了,晚上还有好多事要做,孔黎儿不说休息,她们也该劝了。 孔黎儿躺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青月和铭儿守着,这里倒是不凉,温度适中,两人见孔黎儿睡着,也不敢说话,可是这么一来,两人也有些瞌睡了。 这一大早的起来,谁也没有闲着,今天的工作量比平时大了许多,两人也累得不轻。 主仆三人在小阁楼上睡着,谁也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小路上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人是安王萧岩齐,他的身后除了户部尚书周龙,吏部尚书朱轼平和他的儿子朱瑞,还有刑部尚书武良,以及大学士邹良。 而另一边,则是来自圣苗的二长老和三公主,还有他们的第一勇士达克尔,以及一些侍卫。 他们的目的地,也是这座小阁楼。 “诸位,请上小楼吧,现在时间还早,先喝一点茶水,吃点点心,稍后会有宴会和欢迎庆典,这次的庆典别出心裁,一定会让大家喜欢。”安王萧岩齐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众人上了小阁楼,分座次坐下,然后安王吩咐一声上茶。 宫女鱼贯而入,茶水点心一一上齐。 二长老饮了一口茶,点头叹道:“果然是好茶。” 达克尔饮了一口说道:“中原人就是爱喝这个玩意儿,没滋没味儿,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喝酒来得痛快。” 安王也不生气,淡淡笑道:“达克尔将军爱喝酒吗?放心,晚宴的时候自然有。中原人最讲礼,无论什么时候礼不可废,先饮茶是让对方知道我们的君子之道,再喝酒是让对方看到我们的朋友之义。” 达克尔一口把茶喝完,还想说什么,二长老递了一个眼色制止了他。 安王微笑着对三公主说道:“公主以为呢?” 三公主点头笑了笑,略有些羞涩,沉吟道:“嗯,安王殿下说得有理,我们圣苗的儿女都是豪情的,比不得你们中原人……文雅,安王殿下见笑了。” 安王摆了摆手,“哪里说得上见笑,风土人情不同而已。” 三公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不知……何时可以见到太子殿下?” 三公主说完这句话就脸红了,语气也不自觉带了羞怯之态,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说的这句,不只小厅内的听到了,连里面房间的人也听到了。 就在这些人一上楼的时候,孔黎儿就醒了,铭儿和青月也醒了,急忙想要出去,孔黎儿摆了摆手制止了她们。 她想的很简单,这些人显然只是在小厅里,而且带队的是安王,他说得很清楚,喝了茶就走,还要去参加晚宴,等他们走了再出去便是。 可是,听着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达克尔的狂妄倒没有什么,哪个使团里也都有个这样的人,也得安排一个这样的,只要不出格就行,否则东道主也会以为你好欺负。 但是……那个三公主娇羞羞的问起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她那个语气又是什么意思? 这让孔黎儿非常不解。 青月和铭儿也都听得清楚,不由得拧起了眉,但两个人见孔黎儿不发话,也不敢妄动,只好听着,耐心等着。 孔黎儿坐在榻上,面无表情。 安王回答道:“太子殿下正在忙着其它的事情,晚宴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安排,稍后即可脱身。” 三公语带惊喜,“那……就是说等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太子殿下了?” 安王迟疑了一下,“应该是的。” 达克尔说道:“王爷说话好不痛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难道中原人说话都是这么含糊不清的吗?谁不知道我们三公主就是为着太子殿下来的,他不是应该亲自到城外去迎接吗?不但不迎,反而到现在也不见人影,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无异于惊雷,在孔黎儿的头上一炸。 哦?三公主是为了太子殿下来的?这个事儿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啊。 安王回答道:“方才本王已经说过了,凡事都有规矩和礼仪,不能逾越。太子殿下应该稍后就到,不过……本王要提醒三公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下面有人说道:“太子殿下到。” 孔黎儿不动声色的转了转头,看到窗子,窗子已经关上,没有打开,她看不见外面的人,但是她却感受到他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的登上阁楼。 铭儿和青月的脸色也变了变,焦急又担心的看着孔黎儿,孔黎儿依旧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 萧岩锐本不想来这个阁楼,他的确是有许多事,也的确是不想来见这个三公主,但是,身份在此,使团到来,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刚到厅门口,三公主就站了起来,一脸全是喜色,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太子殿下,乌兰雅给您请安。” 她行的中原礼,虽然不太标准,但也说明了态度。 萧岩锐微微点头,“三公主不必多礼,你是圣苗人,行圣苗之礼即可,我们虽是东道主,但也尊重客人自己必要的礼仪。” 他说罢,微微侧身,与三公主拉开一点距离,走到正座上坐下。 三公主端了茶杯,走到萧岩锐的面前,“太子殿下,奴家敬您一杯茶。” 她的汉语说得不太好,发音也不太准确,说到这个“奴”字的时候,感觉有些怪怪的。 萧岩锐看着她手里的茶,并没有接过,“公主有所不知,在我们中原,是晚辈向长辈敬茶,或者是受恩者向施恩者敬茶,这两者,显然公主和本宫都不合适。” 三公主抿了抿嘴唇,脸色微红,“我……只是觉得这茶味道挺好的,想请太子殿下尝一尝。” 萧岩锐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茶就是太子殿下命人准备的。” “噢,是吗?”三公主低头,娇羞的说道:“奴家很喜欢。” 她说罢,屁股一歪就要坐到萧岩锐身边的座位上。 萧岩锐的眉头一皱,伸手拦住她的手臂,“公主且慢,这里……并不合适你坐。” 三公主一愣,抬头看着他,“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安王在一旁说道:“公主有所不知,按照中原的礼法,太子殿下身边的位子,就是您要坐的这个地方,是属于……太子妃的。” 三公主一听脸更红了,眼睛里都闪着光,抿嘴唇盈盈望着萧岩锐,柔声说道:“那……太子殿下,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萧岩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冷声说道:“怕是不可以,公主殿下,您的位子不在那里。” 众人皆是一惊,没有想到除了他们这里竟然还有别人,此时,一间雅室的门被推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两名丫环左右一分,最中间的是个妙龄女子。 她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衣裙,虽然没有什么过多的花纹装饰,但是却出奇的雅致,衬着她肌肤如雪,她的乌发如云如丝,一双长眉飞扬,似展开的翅膀,那双眼睛很亮,黑沉沉的看过来,在三公主的脸上一扫。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公主看到孔黎儿,脸上的温存顿时不见,露出警惕的神色。 “你是谁?”她问。 孔黎儿没有看向三公主,一瞄见她脸上的那抹淡红就觉得心烦。 她转头看着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岩锐也没有想到,孔黎儿会在这里,他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偷听什么的,看她的装束还没有换成晚宴的礼服,青月和铭儿也没有换装,又一眼扫见里面桌子上的化妆盒子,他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她累了一天,走到这里上来看看,又休息了一会儿,不想竟然撞到这件事。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过来坐。” 孔黎儿的心头微跳,看到他的笑意,听到他的称呼,就觉得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 “太子妃?”三公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孔黎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怎么会是太子妃?” 孔黎儿稳稳坐下,身姿笔直,“本宫和太子殿下是父皇赐婚的,家父孔帅为本宫准备的嫁妆,太子殿下派人去边关迎回的本宫,这些全国上下,人尽皆知,三公主不知道吗?” 三公主咬了咬嘴唇,脸色气得涨红,达克尔皱眉说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三公主这次来就是来和您联姻的,现在您有了太子妃,如何解释?” “解释?”萧岩锐微微挑眉,语气凉得像冰,“本宫需要向谁解释?还有你所说的联姻一说,可有老族长向父皇呈奏的文书吗?礼部可有知晓?本宫为何不知?” 他还没有说完,孔黎儿诧异道:“不知你们是哪国的使团?这位又是何国的公主?” 二长老说道:“噢?这么大的事情,太子妃居然不知道吗?我们是圣苗……” “本宫当然知道,圣苗使团要来京,父皇和皇祖母也曾提过你们今日到京,可是,刚刚又听你们所言什么联姻,什么解释,这些质问之言,实在没有以为你们竟然是圣苗的人。” 孔黎儿顿了一下,眼中浮现几分笑意,“圣苗不是我朝的国土吗?老族长有威望,父皇才十分重视,多加恩典,不然,族长的女儿如何能够称为公主?我朝王爷的女儿有的也不过是郡主。再说……” 孔黎儿的笑意深浓,却不达眼底,“本宫竟然不知,一个小小的部落,就算是送女儿入京急着嫁,也只能叫攀龙,能不能当上正室还要两说,联姻?从何说起?联姻是我国与他国之间的事,这点常识,二长老不懂吗?” “……”二长老脸色脖子粗,闷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吭哧了半天无言以对。 孔黎儿说完,转头看着萧岩锐,“太子殿下,对还是不对?” 萧岩锐浅浅一笑,握住孔黎儿的手说道:“太子妃之言,句句属实。” 三公主的脸色一白,眼中的光芒迅速黯了下去,“太子殿下……你明明知道我这次的来意,却……如此对我。” 她又转头看向孔黎儿,“我不甘心!我要向你挑战。” 孔黎儿心中烦躁,脸上却笑意不退,“噢,有件事,需要提醒三公主,你方才一直对太子殿下说,奴家,奴家,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公主汉语,发音竟然如此的不标准,实在是误人子弟,另外,公主,奴家这两个可不是随便用的,一般是青楼女子才用,公主殿下是父皇为了恩赏圣苗才封的公主,可不好自降身价啊。” 三公主的汉语本来就说得不好,对于中原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多,哪里比得上孔黎儿唇如刀剑,被她这么一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黎儿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站起来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妾身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忙,稍后还有演出事宜,就不在此处多作停留了。告退。” 她说罢,转身就往外走,萧岩锐本来心里还挺高兴,觉得孔黎儿能够站出来说话,反驳三公主的那些言论,说明她心里有自己,而且当着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 没想到,没高兴几分钟,她竟然就要走,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青月和铭儿冲他行了个礼,快步追了上去。 孔黎儿越走越快,心里十分的生气,这算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跑出一个要抢人的三公主来,这个倒也没有什么,凭萧岩锐的身份和相貌,她早知道喜欢他的女人少不了,可是…… 她生气的是,她觉得萧岩锐明显是知道三公主的意思的,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提过?这个圣苗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示好还是如他们自己说的,来联姻的? 靠。 孔黎儿简直想骂人,有没有搞错,还想搞一夫多妻制吗?姑奶奶不伺候! 爱什么制度什么制度,爱什么身份就什么身份,反正要想姑奶奶跟这里的女人一样过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那纯粹是扯淡。 得得,什么也别想了,等到庆典结束,赶紧回宫,逍遥自在的做自己的生意赚大钱去,管这些破事儿干什么?萧岩锐他爱娶谁就娶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本来也就是想着事情一完就出宫的,这不结了吗?郁闷什么,生气什么? 她一边走一边骂一边安慰自己,可就是忍不住要生气。 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 铭儿和青月跟着她,两个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都看出孔黎儿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这样。 一路回到永安宫,康妃带了那些宫女们在练功房正在排练最后一下,她们是第一个节目,一定要一炮打响不可。 看到孔黎儿回来,康妃急忙迎上来,但一看她的脸色,心头又微微一跳,这是怎么了?谁惹到这位姑奶奶了?这个时候来惹她,那简直是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想找死路啊。 看到她过来,孔黎儿问道:“康妃娘娘,有件事情……我想打听一下。” 康妃立即说道:“噢?不知是何事,太子妃请讲。若是本宫知道,定当知无不言。” 第二百九十七章 孔黎儿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康妃看着她这丝笑,心里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后背上有些发毛。 孔黎儿问道:“康妃娘娘,本宫听说,圣苗来的这位三公主,对太子殿下十分倾慕,不知您……是否知道这件事?” 康妃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想到,孔黎儿问她的,竟然是这件事。 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刚开始也没有当回事,这京城里喜欢太子的还少吗?有多少千金小姐想爬上太子妃的位子,不过是之前和孔黎儿不太熟悉,这种话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倒有些嚼舌根的嫌疑。 后来,和孔黎儿熟悉了,处得也不错,她瞧着太子对孔黎儿也十分上心,眼看着来永安宫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还时常带东西来,两人又经常一起出宫,她就更没有理由说了。 要这是说了,岂不是有挑拨和搬弄是非的嫌疑? 所以,她思来想去,也不没有说这事儿,本来想着等到庆典上,太子和孔黎儿肯定是要一起出席的,有某些场合三个人有碰在一起的机会,到时候那三公主自然也就知道了,不就没事了? 但是……她现在看着孔黎儿这神色,事情似乎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她这么一迟疑,孔黎儿已经知道了答案。 孔黎儿短促笑了一声,“娘娘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康妃一见这种情况,不由得急了,上前一步说道:“太子妃,你听本宫说。” “不用说了。”孔黎儿没有停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康妃岂能任由她这么走了,急忙追上去,不管她听不听,都在她身边说道:“太子妃,本宫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本宫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本宫并不是有意瞒你什么,而是觉得,这事儿不算什么,太子殿下英秀睿智,不知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而且……” “这都不叫事,”孔黎儿像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对啊……在你们这些人眼里,这些都不叫事。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幸福,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居然都不叫事。娶上三房四妾,妻妾成群才是正常的事。对,对,是的。是我矫情了。” 她说罢走到屋内,反手关了门。 康妃不由得站住,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在孔黎儿说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她的心里某处就疼了一下。 那种疼,让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她所期盼的,不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只是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偷偷得想。 就算是嫁给了寻常人家,当了主母,也不能有这种想法,为了夫家着想,要好好的为夫家开枝散叶,要为夫君着想,特别是在自己怀孕无法伺候的时候,要给他安排别的女人,才能贤惠。 可是这种贤惠……又是哪个女有甘心想要的? 更别说,她嫁给的是帝王了,这种事情,这种心思是更不可能有的,宫里新人笑,旧人哭,这种戏码是就听得烦了,谁又觉得谁可怜? 她看着孔黎儿的窗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孔黎儿多么灵气呀,神采飞扬,永远都是精灵一般,什么都有办法解决,她原本以为可以把自己希望的样子,寄托在孔黎儿的身上,让她替着自己活,替无数的女人活。 可是,最终啊,她还是逃不过,这世俗的枷锁。 “让她自己静一静吧。”康妃对青月和铭儿说道。 青月和铭儿也是第一次见孔黎儿这样,她们心里慌,但实际上,从心底深处,她们的感觉和康妃一样,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因为……太子妃始终是太子妃,将来太子殿下肯定是要有侧妃的,而且就算是现在没有,日后登基也是要有各宫妃嫔的呀,这个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可是她们看到孔黎儿的样子,又什么都不敢说。 她们哪里知道……孔黎儿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对于一个现代社会的女人来说,在婚姻里最在意的不就是对方的忠诚吗? 可是现在,荣华富贵什么都有,可偏偏就是忠诚,在这里变得这么可笑,不值得一提,和她心里坚守的东西,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这让她根本无法接受,所以说,她和萧岩锐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容忍得了他同时拥有那么多女人,他也不会为了她而放弃江山放弃三宫六院。 所以说啊……自己之前的那点心动,还真是可笑得很。 孔黎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嘲笑了自己一番,随后开始上妆,换衣服。 掉头就走,扔下这一摊子不管不顾,那不是她的风格,何况,现在决定了出宫之后要和萧岩锐一刀两断,那么,皇帝的这笔赏赐就变得尤为重要。 她要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就必须要有足够的钱,将来做生意,哪里也离不开钱。 如果没有足够的爱情,就自己赚足够的面包,这是铁律,什么都没有,那才是自寻死路。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孔黎儿是有资格去晚宴的,皇帝也让人来请过,可是她没有去,她的理由是,舞台这边走不开,不能丢下不管,至于晚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萧岩锐想来,但实在走不开,自从孔黎儿从阁楼上离开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没放下过,总觉得有些不安,让他坐立不宁,这种情况……可没从来没有过。 特别是皇帝派人去请了孔黎儿,但孔黎儿依旧没有来,他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大。 晚宴十分热闹,每个人都笑脸洋溢,喝过酒之后的人更是面容如花,红艳艳的,三公主时不时向他抛个眼神,深情款款,又略带了娇羞和委屈,落在外人的眼里,自然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眼角眉梢都带着看好戏的意思。 萧岩锐忽然心中烦躁,对这个女人有了莫名的厌恶感,他在忍着,压住心里的火气。 第二百九十八章 萧岩锐心里的火气一浪高过一浪,他抬了抬手,把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小文招了过来。 小文俯耳在他身边,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文听到他的话,眉梢微微一扬,但随即点了点头。 他转身下去,片刻之后在回廊上遇到了管酒水的小太监,正好是管三公主那一桌的。 小文对负责洒水的小太监说道:“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小太监一见是他,吐了一口气,知道他在太子殿下身边是红人,不敢得罪,“唉,有什么吃不吃得消的,做奴才的做好本份事。不过,这个异族的公主也太能喝了,皇上面前也不知道悠着点。” 小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异族人嘛,和咱们中原女子不一样,咱们做奴才的就忍忍吧,上洒水勤快一些就是了。” 小太监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是”,正准备要走,忽然小文冲着他身后的方向,喝了一声道:“什么人?” 小太监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四处一掠,什么也没有发现,小文说道:“奇怪,我刚才明明看到似乎有条黑影过去了。难道眼花了?” 他说罢,又对小太监说道:“不耽误你了,快去心吧。” 小太监也不敢多作停留,急忙端了酒水往殿中走。 小文随后也走了进来,站在萧岩锐的身后,顺着萧岩锐递过来的眼风,他轻轻点了点头。 歌舞声中,众人频频举杯,不多一会儿,二长老就发现三公主有些醉了,不由得微微皱眉说道:“三公主,三公主?” 三公主目光迷离,看了看他,摆手说道:“我……我没事。” 话音一落,竟然趴到桌子上晕了过去。 皇帝看见到了急忙问道是怎么一回事,二长老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三公主酒醉了。 皇帝笑了笑,转身对德公公说了几句,德公公立即会意,让人安排了房间,把三公主带了下去。 三公主不在了,萧岩锐感觉自己好受了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结束,皇帝吩咐一声,众人移驾到演出的水边,去看太子妃精心准备的演出。 众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地方,孔黎儿上前向皇帝行了礼,又向太后和长公主行了礼,皇帝左右看了看人都到了,便说道:“好了,开始吧。” 话音落,孔黎儿拿出一支笛子来一吹,清脆的声音悦耳,传出很远,众人还以为她是来段独奏,没有想到,只响了这么一声。 正在纳闷,忽然看到许多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盏小冰箱,晶莹易透,光芒四射,这些冰灯挂在了树上,亭子上,还有舞台上,简直如同繁星坠落了一般。 冰灯刚刚挂完,水面上又亮起了如莲花一般的烛台,飘飘悠悠在水中美不胜收。 众人不禁赞叹,好巧妙的心思啊。 这灯光还没有赞叹完,忽然听到乐声起,舞台上有人慢步走来,穿着蓝色的舞蹈服,紧紧的腰身,展开的水袖,露出精致的手腕。 乐声由慢转快,人影一晃,众人这才发现,方才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由于站得太直,都重在了一起,此时这些齐齐的举起手臂,却是不同的姿势和角度,从下面望过去,如同千手观音一般。 众人不禁呆住,摒住了呼吸,还以为是观音下凡了一般,那乐声也特别搭,配合着舞蹈,飘渺如同仙乐。 最后人左右一散,从中间走出一个灵魂舞者来,皇帝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仔细一看,这不是……康妃吗? 康妃穿着宝蓝色的舞蹈服,妆容精致,舞蹈姿势美艳标准,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不忍挪开目光。 皇帝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有想到康妃竟然还有这样的舞姿,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坐在不远处韦妃不由得微眯了眼睛,冷艳的脸上更添了几分不悦,康妃……真是也不嫌丢脸,这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下去跳舞,也不怕失了皇朝的体面。 她偷看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竟然还是十分惊讶和欣赏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更加不满。 一舞罢,康妃看到台上的皇帝,一颗紧张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皇帝是喜欢的,而且……她成功了。 只听皇帝大声说道:“来人呐,赏!” 德公公一立即一甩拂尘,大声重复了圣旨。 一众人都行了谢恩之礼,慢步退了下去,康妃去了后面换了装,穿上了礼服,回到看台上。 皇帝对她招招手让她过去,拉着她的手左瞧右瞧,“爱妃跳得真是不错,朕真是没有想到,你这舞姿朕可从来没有看到过,以后要多多跳给朕看。” 康妃微红了脸点了点头,皇帝笑了笑说道:“离朕近些。” 康妃在皇帝指的位子上坐下,眼角的余光看到韦妃正在盯着她,她也不惧,只是在心里暗自想到,孔黎儿说的真是不错,韦妃果然穿了水红色的礼服,如芍药一般艳丽,可是再艳丽她也终究不能穿正红,只能穿妾室的红。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蓝色礼服,嘴角微翘,孔黎儿啊,真是料事如神呢。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是司乐局准备的,中规中矩不是特别精彩,但也大气,但有前面康妃那个比着,总也显不出什么来。 一段传统的舞蹈罢,众人忽然听到有一阵奇特的乐声响起,有些像鼓,但又夹杂着别的音乐,这声音虽然奇特,却是出奇的好听,而且像是慢慢让人的血液跟着倍看了起来,想要忍不住站起来激动的随着它的声音而跳动。 众人都被自己的反映吓了一跳,小心偷眼了一眼别人,发现别人也是如此,这才慢慢放了心。 不禁十分的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乐器? 好奇怪啊…… 他们不知道,这正是司乐局按照孔黎儿的要求做出架子鼓,两名小太监最后都出演了,合奏了一曲,这曲子慷慨激昂,简直是天生为架子鼓而生。 听到了最后,众人也顾不得其它,基本上都补了起来,拍着手跺着脚,脸色通红,额头冒汗。 第二百九十九章 孔黎儿在暗中观察着,心里暗笑,嗯,有这种反应效果就达到了。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又一典悠扬的乐声响起,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那座亭子灯光更亮了,不知何时又挂了两盏莲花灯,光晕透过薄纱,轻轻拢着,似雪如雾。 那忽然一人如同飞来,手中挥舞着云袖,似仙女飘落人间,她眉目如画,双眼含笑,一点朱唇微启,手中的云袖飘舞,身姿如柳。 她的脚下似是踩着什么东西,似会自行向前游走一般,当真是如仙人之姿。 众人不由得看得痴了,不知道这位仙女是从何而来。 皇帝也瞪大了眼睛,可他怎么也记不起,皇宫里什么时候还有过这么一位绝色美女,可她的眉眼又不是完全陌生的,她到底是……谁? 康妃也看到了这支舞,她不由得从心底有些震撼,特别是那双鞋子,她立即意识到,这一定是孔黎儿的主意,除了她没有人有这样的奇思。 可这女子……她忽然想起,莫不是柳答应吧? 天啊,这变化也太大了! 康妃倒是没有什么嫉妒之心,她自己努力过,心里也十分清楚,特别是之前柳答应过的那种日子,比她之前还要惨,将心比心,她都不想去嫉妒。 自己还有五皇子傍身,柳答应什么也没有,再说,她既然是孔黎儿看中的人,那自己就和她多走动就是了,在这宫里虽然说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可也不能全都是敌人,也是要有几个盟友的。 康妃这么想,可不代表别人也是这么想,比如韦妃。 如果说之前康妃她还能够接受,一来是康妃的年轻不如她,再怎么着也就是一支舞,最多吸引皇帝几天罢了,还能怎么样。 可眼前这个女子不同,那么年轻,那么水嫩,而且还那么的出众,这样的一支舞,多半会让皇帝短期之内忘记不了,这不是自己的大威胁吗? 她越发生气,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 大多数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亭中的女子在灯光里舞动,滑轮有如神助,她忘我的舞蹈,谁也不看,却让众人都在看她。 孔黎儿看着亭中的柳答应,如果是之前,肯定是真心的为她高兴,她相信,这一舞罢,足可以改变柳答应在宫里的地位和目前的生活困境。 可是,这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好的吗?成为众人眼中的钉子,肉里的刺,从此成为皇帝宠幸中的女人中的一个。 真的好吗?她不知道。 正在愣神,这一舞结束了,看台上寂静无声,柳答应不禁有点慌,这是怎么了?如里错了吗? 她迟愣的功夫,只见皇帝站了起来,鼓起了掌,随后,众人也都站起来,掌声雷动。 柳答应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眼中迅速的蓄满了泪,猛然觉得,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能有今天也算是值得了。 皇帝冲她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柳答应也没有换鞋子,滑行着过去,皇帝好奇的看着,待她到了近前,仔细看了看,惊讶道:“你是……柳儿?” 柳答应行了个礼道:“回皇上,正是臣妾。” 皇帝伸出手,柳答应红着脸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皇帝握着她的手,细经的摩挲,“朕好久不见了,真是想啊。” 柳答应垂着眼睛,“多谢皇上挂念。” 皇帝看着她,一字一字说道:“来人,宣旨,晋封柳答应为贵人。” “多谢皇上。”柳答应急忙跪倒谢恩。 太后也知道柳答应,知道她是个没有靠山的,也明白现在宫中的形势,韦氏独大,也是时候分一分皇帝的荣宠了,所以太后对着柳贵人说道:“来,到哀家这里来。” 柳答应纵然是封了贵人也不能坐在皇帝的身侧,但是太后就不一样了,太后是长辈,又是后宫中的女人,想让谁坐在身边就可以让谁坐,从这一点上也可以预见,柳贵人从此要平步青云了。 巧儿拿了鞋子过来,挡着其它人的视线快速为她换了鞋子,她坐在太后身边,太后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孔黎儿的节目编排得很巧妙,基本上是几个传统的节目,夹着一个她编导的节目,这样可以让人的神经在松下来的时候又受到新鲜感的刺激,可以更好的集中注意力,不然总是紧张着也会产生疲劳。 她看了一眼节目安排,过几个节目就是自己和萧岩锐的吉他演唱了,可是她决定,临时改掉。 她把那个节目提前了一个,然后戴上面具,自己独唱,把原来合唱的曲目也换掉了。 把《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换成了《爱的代价》。 众人正在想着会不会还有新奇的节目出现,正在这时灯光忽然一暗,只有一束光亮着,正在纳闷是怎么一回事,空中响起一阵悦耳的声响。 有一人慢步走来,站到那束光下,怀里抱着一个造型奇特的乐器,右手轻轻拨弄着,那悦耳的声音慢慢流淌,让人的心神都不禁安静了下来。 光束里的是个女子,身材纤细秀丽,乌发如云,她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原来的容貌,只那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发亮,似乎盛载了最亮的星光。 众人正在好奇此人是谁,又是什么乐器的时候,忽然听到她开口吟唱。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 众人都摒住了呼吸,一点异响都不敢发出,生怕错过一个字,怎么会有这么动听的乐声,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歌声? 在众人都痴迷的时候,萧岩锐却感觉那双眼睛里的星光,避开了他的脸,暗了他的心。 他自然知道那是孔黎儿,他的怀里甚至还有和她一样的面具,就是比她的大一些。 他清楚的记得,她和他的节目要在后面一个,他还想着,等到一曲结束,好好和孔黎儿说几句,让她别再生气。 其实上,他心乱归乱,他从未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他也根本没有想到,孔黎儿会因此生这么大的气。 他看着光束里的她,听着她唱的那睦词,细密的疼痛莫名的从心里泛起,蔓延。 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那里改变了。 第三百章 这种改变,让萧岩锐莫名有些惊慌。 他当即慢慢退出看台,走到了后台,正好此时孔黎儿的一曲罢,众人正在鼓掌,萧岩锐把面具摘上,直接抱着吉他边弹边唱走了出去。 众人以为这一曲完了,还没有鼓完掌,忽然又听到乐声起,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孔黎儿也是一愣,还没有回头,萧岩锐已经抱着吉他走了上来。 他的声音低沉悠扬,在夜色中荡开。 我们好像像在哪见过,你记得吗? 孔黎儿回过神,忽然就湿了眼眶。 她握紧吉他,低声唱道:“好像那是一个春天盛开如花。” 萧岩锐见她开口,悬着心松下来,急忙继续唱了下去。 这一唱一和中,众人都静静的听着,仿佛看到那一对站在光束里的男女,美妙得如同一幅画,他们静静的拨弄着声音,把他们几生几世的故事娓娓道来,虽然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是几个亲近的人还是能看出来的,特别是太子的衣服也没有换。 众人不禁惊讶,太子……什么时候会这个乐器的,那另一位,应该就是太子妃吧?人 这样一对佳人,当真是天作之合呀。 一典罢,人们拼了命的鼓掌,孔黎儿微微欠身,和萧岩锐对视了一眼,转身往下走。 萧岩锐急忙跟了上去,舞台的灯光又亮起来,司乐局和孔黎儿商定好的舞蹈又跳了起来,掩盖住后面的声音。 “黎儿。”萧岩名叫道。 孔黎儿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你在生气?”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心想自己这不应该叫生气,应该叫什么……她也说不好,就是明明知道是两个世界的人,忽然之间发现,其实早晚都是要分开的,既然是早晚的事,又何必有太多没必要的纠缠,到时候让两个人都痛。 她低声说道:“没有,我生什么气。太子殿下想多了。” 萧岩锐缓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摘下面具说道:“黎儿,关于三公主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你,而是觉得这件事……” “这件事不算事,就和今天是晴天,地里的菜长得真好一样的无趣,一样的没有意义,对吧?”孔黎儿说完,快步走下台阶去了别外。 萧岩锐伸出手,正在搭上她的肩膀,落了一个空。 他承认他是觉得,这事儿的确不叫个事,之前有个荣国公府,孔黎儿知道了也没有说过什么,所以,他觉得,荣国公府的郡主是近在眼前的,孔黎儿都不介意,圣苗的女人远在不只千里,她有什么好气的?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想错,想简单了。孔黎儿刚才那句话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他不知道,在得知荣国公府的向郡主痴恋他的时候,孔黎儿对他还是满心的厌恶,连孔黎儿自己都没有想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萧岩锐的感觉发生了变化,正因为这种变化,让她无法再忍受三公主的事。 何况,圣苗是奔着联姻的目的来的,联姻,无异是要抢她的了,这让她怎么忍? 到了其它的地方,孔黎儿把自己的面具摘下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湿了脸庞。 她抹了一把,短促笑了一声,对自己说道:“真是没有出息,这有什么好哭的。” 她毕竟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悲伤。 很快,轮到纯贵人的舞蹈了,光线灭掉了一侧,用乐器拨弄出潺潺的水声,众人看到在朦胧的光线里,一支孔雀站在水边,正在轻盈的跳着舞。 光线里那只孔雀灵动,仿佛是从初晨的阳光里走来,四周苍山绿水,如同人间仙境,那一定是个孔雀仙子吧,如同坠入人间的精灵。 众人都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把那只孔雀给惊走了,直到一舞结束,才找回了自己的心神。 光线亮起来,皇帝这才看清楚,原来是纯贵人。 当即就让德公公下旨给了赏。 韦妃一见是她,更加的生气,差点吐出三升血来,这些贱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来事,不用说,都是孔黎儿给教的。 纯贵人上前来谢了恩,皇帝好生夸奖了一番,太后和长公主也给了赏,只是她没有坐下来,因为最后还有一个节目要演。 接下来的节目就是一些人传统的了,其中司乐局和孔黎儿一起编排的那个也比较叫好,直到最后,妃嫔们的瑜伽舞上阵,再一次让众人开了眼界。 那些优美的动作,那些看着不像舞蹈的舞蹈,却出乎意料的美,那些舞蹈服也别出心裁,样式很是少见,简直和舞蹈配合的天衣无缝。 孔黎儿在暗中看着,这舞蹈一结束,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这些妃嫔也真是给力,这么短的时间能做成这样,真是不容易了。 她暗自感慨着,直到再次听到热烈的掌声,皇帝大笑着,一声声赏,不绝于耳。 孔黎儿长呼了一口气,那些圣苗使团的人也都算是长了见识,本来还想着挑剔一下的,却不料半个字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他们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他们根本没有见过。 演出结束,众人都十分的高兴,特别是那些付出了辛苦,又得了赏赐的,不在于东西的多少,而是一种回报,一种肯定,这是每个人,无关身份高低,都想要拥有的。 接下来,有圣苗使团的人提出要比武之类的,孔黎儿也没有心情去看,那些东西都是套路,这些古人的脑子就不能换换吗?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来比武,输了赢了又怎么样?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不想看,心情也的确没有怎么恢复,便向太后和长公主告了退。 太后和长公主这一天折腾下来也累得很,正好也就一道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男人。 孔黎儿带着铭儿青月回住处,青月看着她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心里不禁有些不安,难道……经过那一曲合唱,太子妃心里的气还没有消吗? 她们哪里明白,孔黎儿心里的不只是气,也不是唱首歌就可以消除的。 第三百零一章 青月和铭儿伺候着洗漱换装,正在这时,听到门口有人说道:“太子妃,我们康妃娘娘求见。” 青月转头看着孔黎儿,等她的指示。 孔黎儿说道:“我已经睡下了,康妃娘娘请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康妃在门外一愣,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太子妃好好休息,本宫先回了。” 一边往回走,康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嘀咕道:“太子妃什么意思嘛,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娘娘,这也太……” 康妃二话没说,立即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怒声说道:“混帐,太子妃也是你能议论的吗?” 小宫女吓得立即跪下,叩头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不敢了……奴婢只是不想看看娘娘受委屈。” 康妃眉头一皱,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受委屈了?自作聪明的东西!滚,本宫不想再看到你,从今天起,降为末等宫女!” “娘娘……”小宫女的脸色一白,万万没有想到,拍马屁竟然拍到马蹄子上了。 康妃却已不再理会她,转身进了殿内。 她换了衣服,冬儿低声说道:“娘娘当真一点也不生气吗?” 康妃眉梢一挑,“你想说什么?方才那个教训还不够吗?” 冬儿急忙低头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太子妃不应该把三公主的事情,怪罪到娘娘身上。” 康妃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本宫也的确做得不周,太子妃三番四次的救我,五皇子也有恩,于情于理,本宫都该提醒她一下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错来错去,就把时机给错过去了,后来也就忘记了此事……” 她摆了摆手,“说什么也晚了,只盼太子妃可以早点消气吧。” 正在这时,有人快步进来,康妃正在不高兴,不禁有些恼了,“慌慌张张干什么?天塌了?” “给娘娘道喜了,”来人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都带着喜意。 康妃一愣,急忙看了看外面,“皇上过来了?” 她问完了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时间皇帝应该还在和圣苗使团的人在一起才对,再说,她觉得,今天晚上皇帝最有可能去柳答应,哦,不对,柳贵人那里。 毕竟,她和纯贵人这些日子都有被宠幸过,而柳贵人刚刚复宠,只怕是会得宠好些日子。 “有什么喜事,慢慢说。”她淡定的说道。 “回娘娘,五皇子……刚刚被皇上封为翼王了。” 康妃手里正拿着一支刚刚从头上拔下来的步摇,听到这话,手指一松,步摇从指间滑落,她半晌没有回过神。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来人又一次重复道:“娘娘,五皇子刚刚被皇上封王了,赐号为翼,从今以后我们又多了一位翼王殿下。” 冬儿也急忙跪下去,说道:“娘娘,恭喜娘娘,您……盼到了。” 康妃点了点头,心里激动的无法形容,对冬儿说道:“有赏。” 冬儿和立即拿了东西赏了报信的人,那人谢了恩喜滋滋的下去了。 冬儿按照康妃所说的,给宫中其它的人都得了赏,让她们退了出去。 她走到康妃面前,轻声说道:“娘娘,您终于……得偿所愿了。” 康妃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颤声说道:“是啊……是啊……本宫终于盼来了,盼来了。” 冬儿也不由得随着她落下泪来,安慰道:“娘娘,这是好事,是好事啊,您快别哭了。” “对,是好事,本宫是高兴的,高兴的。”她抹了抹泪,“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五皇子什么时候得空,让他过来一趟。” 冬儿微笑道:“您还五皇子呢,是翼王殿下。不过呀,奴婢想着还是不要去打听了。” “为何?”康妃问道。 冬儿说道:“娘娘,您想啊,翼王殿下刚刚封了王,一定是因为皇上喜欢,怎么会不多留一阵子?再说了,殿下知道您已经得着了消息,自然也会想着过来向您请安。您要是去打听了,殿下只会心中更加焦急,反而会……” “对,对,”康妃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是本宫欢喜糊涂了,现在最重要就是稳,越是这样,越要低调,越不能乱了方寸,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冬儿微笑说道:“奴婢伺候您休息吧。这一天也够累的了。” 康妃摇头说道:“本宫哪里睡得着。” 事情都有是有两面性,有人欢喜就有人愁,五皇子萧岩真被一举封为翼王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传遍了后宫。 自然也传到了韦妃的耳朵里,她本来今天就心情不爽,且不说精心化的妆选的衣服没有达到任何出彩的效果,皇帝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一直被那些贱人吸引着目光,先是康妃那个半老徐娘,又是柳答应那个下贱的女人,还有纯贵人更是处处跟她作对,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都得了皇上的喜欢,这让她气得都要吐血身亡了。 宫里的气压本来就低,众人连个声音都不敢出,恨不能把自己变成透明的,可是,这气还没有来得及倒一口,忽然又有消息传来。 韦妃烦躁的说道:“又有什么消息,快说。” 来人说道:“回韦妃娘娘,刚刚……五皇子,被封为翼王了。” “你说什么?”韦妃立即站了起来,声音都跟跟着一厉,“你再说一次!” “回韦妃娘娘,刚刚……五皇子,被封为翼王了。” 韦妃身子一晃,一手扶住桌角,一手扶住了头,感觉眼前都有些发花。 这是……要干什么?老天爷和她开什么玩笑?这坏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滚,”韦妃咬牙说道。 报信人急忙退了出去,后背上的冷汗都渗了出来。 韦妃气得伸手一抚,把桌子上的茶杯茶壶都扔到了地上,怒声说道:“五皇子,他凭什么?一个代罪之身被贬出京的人,这才回来几天,竟然被封了王!还得了封号!他有什么好?!康妃还真是厉害啊,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当众跳舞,不但跳了,还把儿子的王位给跳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五皇子被封为翼王的消息如一道水浪席卷了各宫,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 但是不论是喜是愁,人们心里都明白,康妃的地位是越来越稳固了,别说她刚复宠不久,即便是以后没有荣宠了,还有翼王做依靠。 说来说去,在后宫中靠荣宠得到子嗣,有了子嗣才能长久,这都是相辅相成,少一样也不行啊。 看来,这后宫中的风向要变了啊。 孔黎儿也知道了消息,她自然为康妃高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一码归一码,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觉得康妃挺不容易的。 她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想来想去,要想离开皇宫,然后离开京城,身边总有萧岩锐的人可不行,到时候自己走到哪儿都有人报信,还是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她想了多时,翻身坐起来,把那块令牌找出来,然后换了夜行衣,从后窗出去了。 走到僻静的地方,她做了一个手势,长剑剑客从暗中现身。 “太子妃,”他拱手说道。 孔黎儿转身看着他,“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多谢你的暗中保护。” 长剑剑客一愣,说道:“太子妃言重了,在下……” “以后不用了,”孔黎儿打断他的话说道:“过了庆典之后,本宫会向皇上请辞,离开宫中回去了,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总跟着本宫也不是回事。” 长剑剑客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难道说……太子妃还在为今天的事儿不高兴?不至于吧? 他一时没有说话,孔黎儿问道:“好了,从现在开始吧,你走吧。” “……”长剑剑客没有动,说道:“太子妃,这件事应该和太子殿下说明一下,听听太子殿下的意见……” “你要保护的人是谁?”孔黎儿问道。 “是太子妃您。”长剑剑客回答道。 “那现在本宫说,不需要你保护了,可以吗?”孔黎儿看着他问道。 长剑剑客呼吸一滞,他其实还想分辨一下,但是看孔黎儿这种状态,又不敢说,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太子令在此,”孔黎儿把那块令牌拿了出来,“这个……可以吗?” 长剑剑客一见那块令牌,垂首说道:“是,属下遵命。” 孔黎儿看着他慢慢往后退,又补充说道:“若是被本宫发现,你去而复返,依旧暗中跟随,那就不要怪本宫不客气,我会……自杀。” “!”长剑剑客感觉后背嗖嗖的凉,“不敢。” 他说罢,纵向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孔黎儿知道自己不太讲理,可是现在也不是讲理的事,她也不想讲任何的道理,现在一肚子火闷着,就想他娘的四处发泄。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往回走,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小路上走过两个人来,仔细一看是两个小宫女,手里提着灯笼,有些慌张。 “这三公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醉成那样,也不顾自己的仪态。” “异族女子嘛,哪里能和我们中原的女子相比,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哎呀,你自己想吧。”那小宫女顿了一下,说道:“我们中原女子纵然是再想,比如说向郡主,谁都知道她倾慕太子殿下,可是,再倾慕也是要恪守礼数的,就这样还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呢,人人都把她当个笑话来看。可是这个异族公主呢?喝醉了酒不说,还大吵大闹,要见太子殿下,你说这……” 两个人说着,慢慢走远,孔黎儿站在暗影里,短促的笑了笑。 她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最终迈步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位三公主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这种时候在别人的地盘上,居然这么不顾礼数,身为外来使团人员,竟然这样不要自己的脸面,甚至连自己部落的脸面都不要了。 一路穿廊过亭,走到一处小宫院门前,这里很是安静,布置得也不错,想来用来安排三公主的地方,也是精挑细选的。 孔黎儿没有走门,而是纵身上了树,翻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如水的月光,看上去朦胧似纱,倒有几分浪漫的感觉。 屋子里点着灯,窗户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孔黎儿一见,心头就是狠狠的一跳。 那个身影,不就是……萧岩锐吗?他到底还是来了啊…… 萧岩锐看着面前的三公主,她脸色通红,眼神还有些迷离,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本来不想过来,但是奈何使团也在,皇上也在,皇上让他来看一眼,他也不能不来。 也好,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要来,那来了说什么就得由自己了,他意识到了孔黎儿为此特别不开心,现在抛开道理之类的不谈,他就单纯不想的让孔黎儿不开心。 到三公主住处的时候,她嘴里还在不停的叫着“太子殿下”,醉得一塌糊涂,其实她并不知道,她不是真的醉,而是被小文奉了萧岩锐的命令在酒里给她加了东西。 萧岩锐让其它人退出去,拿出解药让她闻了闻,她就醒了大半。 看到是他,三公主又欣喜又觉得有些委屈,爬起来行了个礼,“太子殿下,是乌兰雅哪里不好吗?” 萧岩锐语气淡淡,带着明显的疏离,“三公主很好,只是……好与不好,与本宫并无多大关系。” 三公主一愣,眼神也清明了一些,“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萧岩锐浅浅笑了笑,烛光映着他的脸,雕刻出清晰的线条,“三公主不明白吗?本宫身为太子,公主是老苗王之女,蒙父皇看重,特封为公主,这已经是足够的恩宠,至于公主所求之后,本宫只怕是办不到。” 三公主垂下眼睛,泪珠挂在睫毛上,楚楚可怜,“太子殿下……是因为有了太子妃吗?我听说可以有侧……” “三公主,”萧岩锐打断她的话,“本宫的意思很清楚,这和正室侧室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三公主抬头,不问到底不休。 第三百零三章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和这个异族的人,语言不太通,别说话说得隐讳了,就是明说,她都不见得懂。 这两年圣苗势渐大,老苗王倒还顾及着那点面子和之前朝廷的恩情,但是老苗王的几个儿子可就不好说了,他们野心勃勃,一心想着扩大疆土,这两年周围的部落已经对他们怨声载道。 倒不是怕他们,而是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十分麻烦,太耗费精力,圣苗有勇无谋,不足为患,可是,如果趁机被人利用调拨,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圣苗打的是联姻的打算,可自己是太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异族女子,将来为妃为嫔,都很难握握分寸,这种情况,萧岩锐当然不想发生。 眼下这个三公主脑子一根筋,怎么说都说不通,话又不能说得太重,真是让人心烦。 三公主见她不说话,咬了咬嘴唇说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因为……太子妃不答应?在我们那里,男子娶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其它女人不可以阻拦的,不但不能阻拦,还要帮着促成。太子妃不够大度,没有资格做太子妃,我去跟她说!”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身子还微微有些摇晃,听她说这些话,而且看这样儿是真的要去,萧岩锐不由得有些恼了。 他伸手拦住她,只是想伸手臂虚虚一挡,没有想到三公主站立不稳,竟然身子一歪跌在他怀里。 外面的孔黎儿看着窗子上的剪影,一个似乎要走,一个一拉并一抱,还真是戏份多,比自己想象的要精彩。 难怪这个三公主这么大的自信,当着众人的面连联姻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如果没有萧岩锐的默许或者暗示,她能吗? 她短促的笑了一声,这一声不大,但也没有瞒过萧岩锐的耳朵。 他看着跌过来的三公主,心里正在烦躁,此时听到一声冷笑,不由得更加火冒三丈,他想也没想,手腕一翻,一道寒光就射了出去。 孔黎儿没有想到,这么一声能被正在“浓情蜜意”的萧岩锐听到,也没有想到他会看也不看直接就打出暗器,眼看着一道寒光扑来,她急忙一躲,但终究是慢了一点,暗器擦着她的腮边划了过去,一点刺痛瞬间弥漫。 她不用摸也知道,流血了。 萧岩锐此时也推开了三公主,推开窗子往外一看,不由得愣住。 窗外的月光里,一人独自站在那里,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还衣服还是自己送给她的,两人一起出去的时候曾经穿过好多次,她的头发高束,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凌厉的眉眼,肌肤如雪,面无表情。 孔黎儿。 萧岩锐的心猛然抽紧,他一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仿佛瞬间脑子被抽空了,特别是她的脸上那道血痕,红艳艳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怕过血,他也从来不知道,红色还能那么艳,那么让人心疼。 然而,更让他疼的,是孔黎儿的目光,她的眼睛黑亮,总是像星星一闪着光,但此时,她眼中的那点星火飘忽,荡来荡去,最终……一片黑暗,归于沉寂。 她什么也没有说,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句质问,甚至没有一个表情,就那么和他对视着。 萧岩锐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孔黎儿忽然垂下眼睛,转身向外走去。 萧岩锐心里猛然一空,像是被她带走了一般,他急忙要上去追,三公主又粘上来,“太子……” 萧岩锐一甩袖子,夹了几分真气,一股气流瞬间扑面而去,把三公主直接推到床边跌倒,他头也不回,对闻讯赶来的宫女说道:“好好照顾三公主!” “是。”宫女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急忙进了屋。 萧岩锐快步出了房间,但早没有了孔黎儿的影子,他的心里越来越慌,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他很想跟她解释一下,说清刚才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这种解释在别人听来简直就是根本不应该发生的事。 太子之尊,想要哪个女人,还需要跟别人解释吗? 但是他就是特别在意孔黎儿的感受,想要告诉她,让她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她知道,除了她之外,自己从未对其它的女子动过什么心思。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愣愣的思索了一会儿,难道说……自己现在的心思和孔黎儿的一样,都是希望,对方只属于自己吗? 孔黎儿没有按照来时的路走,所以萧岩锐没有找到她,她就是怕他来找她,所以才是故意的。 她不想见他,至少目前不想,刚才的那一幕,脸上火辣辣的疼,都在昭示着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不禁有些后悔,有些想抽自己的冲动,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看见,不是应该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然后等着天亮去辞行吗?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那么这些事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这样不肯当断其断? 她越走越快,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往前不停的走,无意中前面有个人影,她不顾不顾,人影却拦住了她。 她往左,那人往左,她往右,那人往右。 孔黎儿不由得恼了,抬头一看,“安王?” 安王萧岩齐看着她,“太子妃怎么这身打扮,这是要去哪里吗?” 孔黎儿摇了摇头,“没什么,回永安宫。睡不着,出来逛逛,这衣服,方便。” 萧岩齐点了点头,微笑道:“那本王送太子妃回去吧。” 孔黎儿慢慢舒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多谢。” 她走了几步问道:“王爷还没有出宫去吗?” 他浅浅一笑,“父皇今日恩典,让我留在宫里,过两天要给翼王册封,有些事情要准备,太子殿下忙着使团的事情,所以父皇让本王和礼部一起操办此事。” “噢,很好。”孔黎儿漫不经心的说道。 萧岩齐看出她兴致不高,不有想交谈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什么,走了一会儿,他把孔黎儿送到永安宫门外,停下脚步说道:“今天的演出很精彩,大家都赞不绝口,太子妃聪慧,本王佩服。” 孔黎儿笑了笑,“安王殿下过奖了,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演出而已,没有什么的。” 第三百零四章 安王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孔黎儿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刚走到门口,又转回身。 安王问道:“太子妃,还有什么事吗?”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问道:“安王殿下,本宫想问一下,不知你是否知道,关于三公主倾慕太子殿下的事?” 安王一怔,他没有想到孔黎儿会问这个,微微一迟疑,孔黎儿浅浅笑了笑,“原来如此。” 她说完,转身往里走,安王低声说道:“太子妃,关于这件事……” 孔黎儿没有回头,“我已经知道了,安王殿下不必再说。” “……”安王。 他微眯了眼睛,看着孔黎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最终宫门关闭。 他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有些话说不出口,这种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过,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还是有些茫然。 最终,他摇头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 孔黎儿这一夜无眠,她回屋之后照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的伤,幸好伤得不深,及时处理不会留下疤痕,看着那条伤,她忽然发现自己无悲无喜,这滋味……很难形容。 上了药,脱了夜行衣,躺到床上。 片刻之后就听到院中有动静,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她无声的勾了勾嘴唇,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 萧岩锐走到后窗处,轻轻一推,发现窗子从里面插住了,抽出匕首顺着缝隙把插关切断,再推,还是不开。 孔黎儿听得真切,她早料到萧岩锐会追来,所以在回来进屋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窗子都钉住了,幸好她在这里住的日子不短,小工具什么的在哪里放着她清楚得很。 萧岩锐心头一凉,以他的本事,弄开这些窗子自然是不成问题,但是……他忽然透过这些,像是看到了孔黎儿的决心,她不想见他,不想听他的解释。 既然是这样……何必非要逼她? 他站在窗外,站了许久,直到天边泛起朦胧的白,透出一丝光亮。 第二天天刚一亮,孔黎儿就了起了床,铭儿和青月过来看到她的脸,不上得大吃一惊,问她这是怎么了。 孔黎儿说道:“没事,昨天晚上睡得迷糊,一不小心摔了一下。” 青月和铭儿都十分自责,孔黎儿一个劲儿的跟她们说没事。 “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本宫去向太后辞行,稍后我们就回去了。”孔黎儿说道。 青月和铭儿互相对视一眼,不禁有些意外。 “太子妃……这是不是太快了一些?使团还没有走呢。”青月说道。 孔黎儿一边看着梳妆台上的东西,连头也没有抬,“不快,本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庆典之事,现在庆典过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该留的地方,就赶紧走,难道还要等别人来赶吗?收拾吧。” “是。”两个人一听她的话风不对,神色也不对,都不敢再说什么,立即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孔黎儿把梳妆台的东西收拾完,拿了一些东西去见太后和长公主,到了太后的宫中,太后正要吃早膳。 听到外面报说孔黎儿来了,急忙她进来。 孔黎儿进门行了礼,太后拉过她一看,不由得一惊,“这脸……是怎么了?” 孔黎儿早知道太后会问,早想好了词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太后就着昨天的庆典好好夸赞了孔黎儿一番,孔黎儿微笑着听了,说道:“太后,您满意就好,这样的话,黎儿的差事也算是圆满交差了。” “圆满,圆满,”太后笑着连连点头,“这次是哀家这么多年以来看得最好的演出了,以后恐怕也没有人再超越。” 孔黎儿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太后,这是黎儿为您准备的,用来养护皮肤的,都是您之前用过的,那天看着不多了,所以给您补充上,要是用完了,您差人通知黎儿一声就行。” “好,”太后十分欢喜的收下,仔细一琢磨这话里的意思又问道:“你这是……要走?” 孔黎儿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对呀,太后,您的旨意是让黎儿办好迎接使团的事,现在已经办完了,差事也交了,自然是要走的。” 太后立即有些不舍,“可是,哀家还舍不得你呢,要不然你再多住几天……” 孔黎儿行了个礼说道:“黎儿已经离家好多天了,也该回去了,之前孔府里的祖宗牌位,自从黎儿回来之后每逢初一十五就要上香,现在也该回了。” 听到她这么说,太后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你说得对,孔帅不在,你是家中独女,自然要照管这些事情。只是没事的时候要多来走动,哀家可是时时会想着你的。” 孔黎儿心中发酸,有些难过,脸上却没有露出来,深施了一礼说道:“是,太后放心,黎儿记下了,黎儿也会记挂着太后的。” 太后点点头,对胡嬷嬷说道:“把哀家准备的东西拿来。” “是。”胡嬷嬷去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赤金镶嵌八宝琉璃的步摇,太后接过盒子递给孔黎儿说道:“这东西你拿着。这是哀家当年做了皇后,先皇给哀家的。另外,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也是给你的,本来想着今天赏到永安宫去,既然你要回去了,那稍后让人送到孔府吧。” 孔黎儿接过盒子,看着里面的步摇,眼睛有些湿润,“太后,这步摇太贵了,黎儿不能要。” “傻孩子,”太后笑着说道:“东西再贵重也是让人用的,何况,哀家喜欢你,愿意给你。难道这东西还能比你贵不成?哀家也是希望你和太子能够和美,感情甜蜜。” 孔黎儿垂下头,没有接话,手指有些发白,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多谢太后。” 从太后那里出来,她又去看望了长公主,自然又少不了一番不舍,长公主说过两天她也要出宫回府了,到时候让孔黎儿记着去长公主府,她满口答应。 第三百零五章 长公主也送了孔黎儿不少的东西,孔黎儿也把准备好的东西送给了她。 聊了一会儿孔黎儿辞别了长公主,长公主再三叮嘱她一定要经常去府里玩,孔黎儿表面笑得欢快,心里却酸涩难言。 从长公主那里出来,回到了永安宫,因为住在一起,她不得不和康妃辞行。 康妃正高兴着,五皇子封了冀王,这对于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她一见孔黎儿来了,急忙拉住她的手说道:“太子妃,这次真的多谢你,谢字本宫说得太多了,已经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好了,总之,你的……” 孔黎儿笑了笑,打断她的话说道:“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这些都是娘娘和翼王殿下努力得来的,也是你们该得的。本宫并没有做什么。今天本宫来,是来向娘娘辞行了。” 康妃一愣,脸上的神情僵住,“辞行?” “是。”孔黎儿说道:“太后的旨意是让本宫办迎接庆典,如今庆典已经结束,本宫自然也该走了。娘娘不必再多说,太后已然答应,东西也收拾好了。娘娘,后会有期。” 孔黎儿说罢,转身就往外走,根本没有给康妃说话的机会。 康妃愣着神,孔黎儿的那些话让她一时回不了神,等她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康妃才急忙追了上去,“太子妃,请等一下。” 孔黎儿停下脚步,“康妃娘娘还有什么事吗?” “本宫……”康妃张了张嘴,她其实有很多的话想说,想和孔黎儿表明心意,想解释一下三公主的事,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孔黎儿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那些话似乎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虽然说不出,但是却从意识到,从孔黎儿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得出,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孔黎儿好像变得沉静冷漠了许多,从来的活脱朗,目光清亮又狡黠,但是现在沉稳冷厉,目光依旧清亮,却多了深沉,那股子平静,让人心中不安,似乎可以穿透人心直抵深处。 这其中的变化,千差万别。 孔黎儿等了一会儿,见康妃也不说话,便又转身往前走,康妃往前跟了两步,最终停下。 青月和铭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太后派来的马车也正好到了,一众人把东西都搬到车上,主仆三人上车,向着宫外驶去。 本来太后说要给她一队侍卫或者仪仗,孔黎儿婉言谢绝了,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过多的人,现在还是悄悄的走,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这样平平静静的,挺好。 青月和铭儿看着孔黎儿的神色,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孔黎儿微合了眼睛,一言不发,她也没有挑帘看看外面。 有了太后的旨意,有前面驾车的小太监,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出就出了宫门。 这个时候还早,集市上也没有什么人,所以,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孔府。 门上的人一见是孔黎儿回来了,喜出望外的跑过来问安,林肖白得到了消息,也出来迎接。 孔黎儿点点头,让他们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让林肖白跟着他去了院中。 “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林肖白回答道:“回太子妃,并没有什么事,一切如常。” 孔黎儿点了点头,“好。你先去忙,先不要对外说本宫回来了。” 林肖白微怔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睛说道:“是。” 皇帝今天上了朝,但事情不多,嘱咐了几句要注意京城里的治安问题,使团还在,一切都要小心之类的。 众人应下,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也就退朝了。 皇帝特意对太子萧岩锐说道:“太子,稍后去尚书房来。” “是。” 到了尚书房中,皇帝看着他说道:“脸色似乎不太好,怎么,累着了?” 萧岩锐笑了笑说道:“多谢父皇关心,不过,并没有。不知父皇唤儿臣来有何吩咐?” 皇帝把一份清单递给他说道:“这是朕打算赏给太子妃的,你看看,可还行?” 萧岩锐接过清单,仔细看了看,回答道:“多谢父皇对黎儿的厚爱,她看到一定惶恐。” 皇帝开心的一笑,“有什么好惶恐的,她做的好,这次的演出真是精彩,无一人不称赞,本来太后举荐她的时候,朕还觉得她那么年轻,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可是太后说了,历练是越早开始越好,何况还有太后在背后掌着,怕什么。朕想想也对,也就同意了,没有想到啊……她居然能做得如此好。” 说罢,他转头对德公公说道:“就照着这份清单,去赐给太子妃吧。” “是。”德公公说道。 德公公出去,把尚书房里的其它人也都带了出去。 萧岩锐一见,就知道皇帝有话说,他垂首站立,静静等着。 皇帝喝了一口茶,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子,你对三公主怎么看?昨日他们的二长老说,想要与我们联姻。” 萧岩锐说道:“父皇,他们不过是我们的附属部族,何来联姻一说?最多只能是赐婚吧。” 皇帝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这几年圣苗的确是有些忘形了,有些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你的意思是……” 萧岩锐说道:“自然是要和他们说明的,若是想要刚婚,也不是不可以,在宗室中选合适年纪的男子便可。” 皇帝的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看着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 圣苗打的什么主意,三公主相中的人是谁,皇帝心里一清二楚,他就是看看萧岩锐的态度。 这几年圣苗势大,如果真的可以把控住这一方势力,倒也不失为一个有用的助力,他不相信萧岩锐想不到这一点。 如果萧岩锐愿意娶三公主,那就说明,他是有意想要稳固自己的势力,虽说这也是正常,但是皇帝就是会心中不爽。 但是,萧岩锐现在并没有这个意思,而且看起来还像是根本没有动过个心思,对于三公主是一点杂念都没有,这倒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了。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太子,圣苗这两年势大,三公主是老苗王的掌上明珠,谁若是娶了她,这背后的势力也就不言而喻,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第三百零六章 萧岩锐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先是试探,见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又担心势力落到别人的手里。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圣苗和皇族的人做成婚事并不太妥当。” “噢,为何?”皇帝问道。 萧岩锐沉吟着回答道:“父皇,圣苗这几年的确势大,对周围那些部族更是百般欺凌,想必父皇也接到过这方面的奏报,如果让圣苗的三公主嫁进皇城,那岂不是更让圣苗气焰嚣张,也会让其它的部族对朝廷失望寒心。很多时候,一家独大并不是好事,儿臣以为,圣苗之势不可再助长。”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是不错,朕的确也收到过奏报,其它的部族被他欺负得苦不堪言。” “正是,”萧岩锐说道:“老苗王已经年老,真正主事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在不久的将来,这两人一定会发生内斗,而且,只怕还会很严重,到时候朝廷该帮谁呢,三公主在京城,他们难免不会把主意打到京城,到时候请愿求兵,朝廷应该帮助哪一个?” 皇帝微微皱眉,的确,太子所言,也是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 萧岩锐扶手说道:“父皇,儿臣的意思是,等到圣苗回程之时,多赐一些财物,至于赐婚之事就算了,就说没有合适年纪的人选,也怕公主千里迢迢会想家,饮食在这里也不习惯,更怕老苗王思女心切,所以还是让她回去的好。将来,老苗王的两个儿子争斗起来,朝廷也好坐山观虎斗,不用说朝廷,到时候那些被他欺负的小部落也会削弱圣苗的力量,到最后不再成为朝廷的威胁,我们何不坐享其成吗?” 他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皇帝深以为然,他连连点头说道:“没错,你说得好,说得对。深得朕心,稍后朕就拟旨,按照你说的意思办。” 萧岩锐正想要说话,德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急切,他扫见德公公的神情,不由得心头一沉。 德公公快步走到殿中,沉声说道:“回皇上,老奴按照清单把东西送到永安宫的时候,太子妃已经……离宫了。” “嗯?离宫?”皇帝一怔。 萧岩锐的胸口一疼,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抓了一把。 皇帝问道:“何时的事情?为何要离宫?” 德公公说道:“回皇上,老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太后宫里的胡嬷嬷,胡嬷嬷说,太子妃一早就去向太后辞了行,说是要出宫。因为庆典办完了,她已经交了旨,自然就出宫去了。” 皇帝皱皱眉,这事儿这么说也对,德公公继续说道:“太后本来派了人来回皇上,刚才皇上还没有下朝,就又回去了。” 皇帝想了一下说道:“好了,朕知道了,这样吧,你带人去,把东西送到孔府吧,这赏赐是太子妃应得的,不管她在哪里,总归是她的。” “是,老奴遵命。”德公公一甩拂尘转身出去了。 皇帝看了看萧岩锐,“怎么?太子妃出宫的事,你不知道?” 萧岩锐回过神,拱手说道:“是……儿臣并不知道,大概是禀告了东宫的人,儿臣还没有回去。” 皇帝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和太子妃乃是天作之合,朕很欣慰。只是——不巧得很,你母后去了,这样一来就延误了你们的婚期。” 萧岩锐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眼里的神情,“母后去了,儿臣心里甚是难过,黎儿也是一样,我们虽没有正式拜堂,也未曾有过别的什么,但是感情我们还是有的。太子妃……难得的好女孩,儿臣一定会珍惜。” 皇帝笑了笑,指着他说道:“你呀,你呀。总算是开窍了,朕也越来越喜欢太子妃了。好了,你去吧,圣苗使团还没有走,不可大意,但也不要总是亲自相陪,你说得对,他们只是我们的附属部族,要让他们分得清主次,知道谁是主。” “是,儿臣明白。”萧岩锐说罢,告了退转身出去。 他站在台阶下,看着当初他和孔黎儿拥吻的地方,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如碎金,孔黎儿那娇羞的模样,他怎么也忘不了,好像那天的风都是甜的,到处都是她的味道。 抬头看了看他,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没有如碎金的阳光,也没有带了甜味的风,更没有……她。 他有心想去孔府,但……想到昨天晚上孔黎儿钉死窗子的决绝,便可知她心里的愤怒,不知道……她现在消气了没有。 他想着,转身离开尚书房的范围,走到一处僻静处作了一个手势。 暗中的暗卫立即现身,他想着想着让人去看一看孔黎儿,顺便和长剑剑客接一下头,看一看孔黎儿有没有说别的。 可他抬头一看,出现的人竟然是长剑剑客,不由得一怔,问道:“怎么是你?” 长剑剑客垂首说道:“回太子殿下,是属下,有什么——不妥吗?” 这话问的,差点把太子萧岩锐给气蒙了。 他问道:“本宫问你,因何太子妃回了孔府,而你还在这里?本宫不是命你时刻跟着太子妃吗?” 长剑剑客一愣,急忙单膝跪下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手持您的令牌,命令属下不得再跟,还说,如果再跟被她发现,她就……她就……” “她就如何?快说!”萧岩锐怒道。 长剑剑客垂下头,怕说道:“她就自杀。” “!”萧岩锐一呆,他也没有想到,孔黎儿竟然会说出如此狠辣的话来。 她敢自杀?!长剑剑客把那天晚上的情景重复了一遍,萧岩锐听了,微微闭了闭眼睛,他自然知道,那块令牌是自己给她的那块,只是不知道发孔黎儿到底知道多少,又打算怎么办? 他总感觉她是要做危险的事,可是,他怎么会愿意让她去冒险? 他想了想,摆手让长剑剑客退下,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早已经波澜不断。 不知不觉,他迈步走到永安宫门口,一个个张灯结彩,那股子欢喜劲儿就别了。 只是,萧岩锐看到这些,难免会有些不爽。 第三百零七章 萧岩锐站在永安宫门前,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些说笑的宫人无意中回头看到他,都立即收了笑,紧张的行了礼,“太子殿下。” 萧岩锐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他们,迈步往里面走去。 站在孔黎儿住的房间间,他半晌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等,等什么呢……等她像以前一样出现,眼睛里光芒闪闪,露出狡黠的笑意。 良久,他伸手推开门,房间里一切如旧,甚至连气味都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孔黎儿的痕迹一丝也没有留下。 萧岩锐的心猛然尖锐的一疼。 他从来没看出,孔黎儿这样决绝。 他走到窗前,梳妆台上也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她的那些稀奇的玩意儿一样也不见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做那些东西,而且让那些女人那么喜欢。 站在窗前许久,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转头看过去,只见康妃和翼王从正殿中走了出来。 康妃还穿着昨天的蓝色礼服,一脸的笑意,眼中都闪着笑波,不知道翼王说了什么,惹得她那么开心。 翼王穿着一件王袍,头戴紫金王冠,长身玉立,也比之前更加精神了一些,想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之前的他最让人记得的就是他是被罚去边城的皇子,到哪似乎也要低人一分,现在不同了,成了翼王,自然精气神儿也大不一样了。 他脸上荡着笑意,正在和康妃说笑。 母子二人笑目而望,真是一副和谐的画面。 萧岩锐面目无表情,母子二人突然发现了他,嘴里的话立时停住,表情也凝固住。 愣了片刻,康妃最先回过神来,说道:“太子殿下。” 随后又对翼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向太子殿下请安啊。” 翼王急忙施了一个礼,“太子殿下。” 萧岩锐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目光平静,没有波澜,更没有温度,甚至看不出喜怒。 康妃在这样的目光里心越来越慌,她忽然间觉得,这样的萧岩锐和孔黎儿真的好像,一样的目光,一样的沉默,一样的让人心慌。 “太子殿下,”康妃忍不住说道:“太子妃今天一早已经离去了。”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有些后悔,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知道能是这么一副神情吗? 翼王说道:“太子殿下,臣弟还没有好好谢谢您。” 萧岩锐淡淡说道:“谢本宫什么?” “臣弟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太子殿下,也不可能有母妃的今天,更不可能有臣弟的今天。”翼王语气真诚的说道。 康妃也说道:“正是,太子殿下,我们母子的欠您的恩情太多了,若是有朝一日……” 萧岩锐淡淡一个眼风扫过来,康妃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噎,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康妃娘娘,翼王,本宫想你们是误会了,你们能有今天本宫的确很为你们高兴,但是,你们应该记错,一直给予康妃娘娘帮助的,是太子妃,不是本宫。” 康妃刚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萧岩锐又继续说道:“而现在,太子妃离去,康妃娘娘也得偿所愿,看到您的笑得欢快,本宫心中甚慰。” 他说罢,转身出了房间,一直向着宫门口走去。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如同耳朵一样,啪啪的打着康妃的脸。 她脸色通红,满心羞愧,翼王在一旁低声说道:“母妃,您没事吧?” 康妃叹了一口气,“本宫没事,只是,太子殿下说得对,只怕是他以为我们母子是忘恩负义之人了,太子妃负气离去,太子心中定然不好受,我们却在这里张灯结彩,欢笑一片。的确……” 翼王沉吟道:“这也不怪母妃,也是儿臣考虑不周。” 他停了一下说道:“儿臣有一事还未曾与母妃商量。” “什么事,你说。”康妃说道。 “儿臣想……以后就随在太子殿下左右,这皇位早晚都是太子的,我们母子之前是为了保身,没有轻晚的站队,现在不站队也不行了,一来是欠着人家的恩情,二来就算不站,也早被人当成了太子的人,与其这样,不如让太子殿下放心,以免到时候两边都不拿我们当人看。” 康妃点了点头,“好,本宫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刚刚封了王位,还没有好跟你说。就这样定吧,你想做什么,尽管去,母妃做你的后盾,大不了,我们还回到从前的样子,还能再差到哪里去。” 翼王浅浅一笑,“多谢母妃。” 康妃看着他,语气十分欣慰,“你呀……就是母妃的命,好好护住自己的平安就行。” 翼王心中有些发酸,“是,儿臣记住了,之前是儿臣不好,让母妃担忧蒙羞,以后定当谨慎行事。” 康妃轻斥了一声说道:“说什么蒙羞,你是母妃的心头肉,怎么会扯上蒙羞二字。母妃知道,你是冤枉的,你父皇也知道,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把你调回京来。当初害你的伎俩,母妃心中也有数,你放心,将来总有一日,这个仇要报。” 翼王有些担忧的说道:“母妃身在后宫,看似平静,也是暗涛汹涌,母妃也务必要小心些。” “好,母妃知道,你快去吧。” 母子二人道了别,翼王走出永安宫,对着站在宫门口的小太监说道:“把红灯笼摘下来,不年不节,弄这些做什么?” “是。”小太监不敢多说别的,急忙摘了下来,心想,这下好,拍马屁没有拍对地方啊。 想着先是太子面无表情的来,脸色沉如水的走,再到现在,翼王也不太高兴,这些小太监们们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看起来这“讨好”也是一门功夫,要小心的,好好摸清主子意图的才行,否则的人话,干别天活别说赏了,不推出去砍了就不错了。 康妃长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以后要更加低调小心才事,越往高处走,越容易出错啊,如果出了错,到时候摔下来人只会摔得更惨。 这么多年以来,宫里从来不缺少这样的证据,她暗自下决心,无论是自己还是儿子,都要时刻保持警醒,不能再出现像今天这样低级的错误了。 第三百零八章 萧岩锐正想出宫去孔府,走到半路,又有尚书房的太监从后面追来。 “太子殿下,使团那边有急事,要请您过去一趟。” 萧岩锐眉头一皱,他现在听到使团的事情就有些不爽,忍不住想要火冒三丈,但现在又不能发作。 他转了方向,随着太监去见使团。 二长老和三公主见到他,都站了起来,“太子殿下。” 萧岩锐淡淡说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二长老还没有说话,此时外面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有人一边走进来一边大声喊道:“二长老,三公主,我可是打听清楚了,那个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打算跟咱们联姻,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办……” 话音刚落,达克尔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抬头看到萧岩锐正坐在屋里喝茶,二长老和三公主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迟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说道:“太子殿下也在啊,那正好。省得我去打听了,不知太子殿下可否给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萧岩锐抿了一口茶,“达克尔将军觉得本宫需要向谁解释?除了父皇有事询问,本宫需要回禀,其它人似乎还不够这个资格。” 这话说得可不太好听了,二长老急忙说道:“太子殿下恕罪,达克尔是个粗人,他说话不懂规矩,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二长老,”萧岩锐放下手里的茶杯,“粗人和是不是懂规矩,这是两回事。如果说所有的粗人都不懂规矩,那我朝数上百万精兵将士,是不是都要反天了?人人都能跑来质问本宫,本宫该如何是好?” 二长老一噎,特别是萧岩锐提到“上百万精兵将士”的时候,更是无声渗出了冷汗,这话里的威胁,他不是听不懂。 “太子殿下,”三公主咬了咬嘴唇,上前行了个礼,“我只想问一句,联姻的事,是不是真的不做数了?” 萧岩锐垂着眼睛,没有看她一眼,“三公主,本宫再说一次,从来也不存在什么联姻,你若是想嫁人,想让父皇赐婚,也谈不上联姻。这其中的差别,你还没有明白吗?” 三公主眼圈顿时红了,眼睛里有泪光一闪,“我只是想和太子……” “三公主,”萧岩锐打断她的话,语气冰冷,“本宫劝三公主慎言,你是圣苗老王的掌上明珠,本宫是当朝太子,自然愿意看到圣苗强盛,在朝廷的管制之下日益壮大,但是公主,我朝从未有过先例,皇室男人娶异族女子为妻。你若是想留在京城,本宫倒是可以向父皇求一求。” 三公主的眼睛一亮,摒住呼吸看着他。 萧岩锐顿了一下淡淡说道:“让礼部核实一下,有没有合适年龄的男子,家中未娶妻的,看公主是否愿嫁。” 三公主的脸色一白,嘴唇微微颤抖,达克尔怒声说道:“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我们三公主要的是太子妃之位!” 二长老又气又急,用力扒拉了他一下,萧岩锐慢慢站了起来,缓缓转头看向他,目光沉凉如刀。 他一字一字,像是从牙间磨出,透出血腥气。 “圣苗现在有些看不清自己了,张嘴就敢要我太子妃之位,照这样说,如果圣苗王子想要我们的大宝之位,我们也要拱手相让吗!” 二长老急忙说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达克尔不是那个意思,圣苗也不是那个意思。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本宫自然知道,”萧岩锐说道:“不然呢?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安然在这里坐着吗?二长老不会以为,驻扎在边镜上的军队,都是摆设吧?” “不,不敢……” 二长老还想说什么,萧岩锐已经向外走去,“祝各位玩得尽兴。” 萧岩锐快步出了院子,对跟在他身边的小文说道:“安排一下,让那达克尔吃个亏,他太猖狂了,得让他知道,谁说了算。” “是。”小文立即垂首说道:“奴才明白。” 经过圣苗的人这么一闹腾,萧岩锐也耽误了去孔府的时间,等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他翻身下了马,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这才上了台阶。 门上的人一见是他,急忙过来行了礼,“哟,太子殿下,小的给太子殿下请安。” 萧岩锐点了点头,“起来罢,不必多礼。太子妃呢?” 门上人一愣,“太子妃?太子殿下……太子妃没在啊。” 萧岩锐一怔,眉头皱了起来,“不在?去哪里了?” 门上人说道:“太子妃不是去宫里了吗?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太子殿下您是知道的呀。” 萧岩锐心头一跳,“太子妃今天没有回来吗?” “没有,今天小的当值,并没有见到太子妃啊。” 说话间有个家丁从里面出来,见到萧岩锐也急忙过来行了个礼,萧岩锐问他太子妃可曾回来。 那人也是一愣,“并没有啊,小的等也没有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太子妃要回来了吗?府中上下都挺想她了,哪天回来我们给太子妃接风做好吃的。” 萧岩锐没有心思再听这些,问道:“林肖白呢?” “林公子出去办事了,还没有回来。” 萧岩锐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下了台阶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门上两个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说——我们这样做,算不算欺君?” “别胡说八道,太子殿下还没有做皇帝呢,不能算欺君。” “嗯,说得也是。不过我们也要先顾眼前,不这么说,眼下立即就得倒霉,你没见太子妃吩咐的时候那种语气表情……啧啧。” “是啊,真是吓死人。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吵架了吧?” “闭嘴吧,这事儿是咱们议论的吗?还是好好看门吧,我看着,你快去回太子妃一声。” 那人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太子妃早从后门出去了。” 萧岩锐心乱如麻,孔黎儿没有回来,那是去哪里了?该不会是发生什么危险了吧? 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个神秘的院子,不知道孔黎儿会不会去那里,虽然心里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危险的地方,他要一个个的排查。 很快到了那个院子,四周寂静一片,他和上次一样来到后门,纵身跃上房坡,院子里很静,没有一点动静,更没有孔黎儿来过的痕迹。 第三百零九章 虽然没有在这里见到孔黎儿,不过,萧岩锐的心倒是松了松。 这个地方太危险,他实在是不放心。 退到院子外,立即有人从暗中现身,垂首说道:“太子殿下。” 萧岩锐问道:“可有什么人来吗?” 那人说道:“回太子,没有。” 萧岩锐看着院子沉默了一下,“严密监视,如果……太子妃来到这里,务必拦下,无论她说什么都要拦下,务必保证太子妃的安全,明白吗?” 那人一怔,不过随即说道:“是,属下明白。” 萧岩锐没有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飞快离开。 孔黎儿……到底去了哪里? 此时的孔黎儿已经在了那所康妃送给的那座宅子里,她带了青月和铭儿还让林肖白给他找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一起在这里打扫,那些人虽然不知道孔黎儿的真正身份,但对她都挺尊敬,估计是林肖白提醒了什么。 这宅子并不很大,孔黎儿先让大家帮着打扫出后面的两个院子,其它的自己再慢慢收拾,先能住下再说。 “太子妃,”铭儿小心的问道:“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孔黎儿微笑道:“对啊,这样不就方便了吗?省得来回取泥了,把这个院子整个建成工作室,就地取材,把那些包装也都运过来。” 她看着铭儿和青月,“怎么,不喜欢这里?” “不,不是。”铭儿急忙摆了摆手说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太子妃在哪里,铭儿就在哪里。” 青月也说道:“太子妃这个想法极好,只是,搬迁是大事,我们要不要……” 孔黎儿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本宫百无禁忌,什么也不用,再说也不算是搬家,就在这里小住而已。” 听到她说“小住”,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是怕别的,只是怕,孔黎儿这样和太子闹下,时间太久了,太僵了,会不好收拾。 毕竟……那是太子啊,有几个人敢这样对待太子的? 只是这些话她们不敢明说。 孔黎儿岂能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只不过,她的真正心思不能对她们明说,她知道,萧岩锐早晚会知道她在这里,不过,也没什么,能晚一天就晚一天。 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全心研究产品,把量做大,然后,把那些赏赐的东西卖掉,用来做第一笔资金。 做到这些之后,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天下之大,去哪儿不行,难得来到这个异世,何必总在这里闷里,何必……只为了一个人神伤,去四处看看不是更好,这样的好事,古代旅游哎,多少人花钱都做不到呢。 所以,不必难过,也没有必要再郁闷什么,自己就好好做好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蛮好。 这也是孔黎儿为什么突然决定来这里的原因。 人多倒是力量大,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院子里就是一些枯草,屋子里的东西擦了灰就好,家具什么的都是很好的。 孔黎儿拿银子让青月去酒楼要了桌酒席,摆到府里谢谢大家的帮忙,众人都十分高兴。 孔黎儿看着林肖白的那些朋友,眼睛转了转,说道:“几位,你们在江湖上行走,认识比较靠谱的做……典当行的朋友吗?”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叫傅先,和林肖白的关系最好,他点头说道:“有。有什么事吗?” 孔黎儿说道:“是这样,我手上有些东西,想卖掉换成银子,不知道……” 傅先一拍胸口说道:“可以,没问题,小姐放心,保证让我那朋友给些高价。” 孔黎儿敬了他一杯酒说道:“傅大哥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想着让你帮忙典当东西,而是想让你帮我引荐。” “噢,好呀,”傅先一怔,随后说道:“没问题,这更没有问题了。” “不知何时方便呢?”孔黎儿问道。 傅先想了一下说道:“十天之内吧,我那朋友好像出门了,我明天去看看,看他何时回来,他出门一般就是七天左右。” “好,不急。”孔黎儿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傅大哥了。” 众人吃过饭又帮着收拾了一会儿,天色黑了这才走了。 过了一会儿,林肖白来了,孔黎儿问道:“有结果了吗?” 林肖白点了点头,把一张纸递给她,孔黎儿就着院子里的灯光,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全城里的胭脂楼一共有多少家,青楼有多少家,象姑馆有几家,绸缎庄有几家,但凡是和女人有关的生意,林肖白都按照着孔黎儿的要求一一记录在案。 孔黎儿看着上面的字,心中暗想,没有想到,还真是挺多的,看来,自己的生意一定错不了。 青月在一旁提醒道:“太子妃,还是不要在这里看了,太伤眼睛。不如回……” 她还没有说完,孔黎儿点了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纸,“对了,林肖白,你带着青月先回孔府,把一些必用的东西拉过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 “啊?”三个人异口同声。 “怎么?”孔黎儿诧异道:“不行吗?” “这里……”青月急忙说道:“刚刚打扫过,还没有彻底的处理干净,再说,打扫之后也要放几天,而且……” “没事,没有那么娇气,”孔黎儿把记录单收好,转头对铭儿说道:“铭儿,把来的时候带来的小桶拿来,我们去后面挖泥。” 说罢,一路向着后院走,头也不回的说道:“快去拉东西吧。” 青月和林肖白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到了外面的马车上,青月问道:“今天……” “来过。”林肖白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还没有出府的时候就听说了,后来我走得后门出去的,回来之后他们又跟我说了一次。” 青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太子妃似乎特别生气,但是……总之让人琢磨不透。” 林肖白看着前面,面容青俊,“你是想说,有些事并不值得太意,可太子妃偏偏在意,有的事情明明很重要,可太子妃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吗?” 青月点头说道:“正是。这种感觉我没有办法形容,很不解,但有时候又觉得她是对的,没有办法。” 林肖白沉默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太子妃的特别之处。” 第三百一十章 林肖白说道:“在太子妃的眼里,人命大过天,这些命,并不是指王孙贵族的命,在她看来,下人和主人的命是一样的,她不会看不起谁,也不会觉得谁天生就该被践踏。” “正是。”青月赞同的点了点头,“特别是这次进宫,这种感受就更深刻一些,那些宫女太监都很喜欢太子妃,她对大家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卑贱就看不起他们。而且,在很多时候,她都会提前强调,无论谁都一样,都可以参加,不论身份贵贱。” 青月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有时候那些妃嫔都被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偏偏又没有办法,这些太子妃都知道,但是仍旧不为所动,按照她自己的规矩办事。我总觉得,她是想打破什么,似乎这些事情在她的眼里是不对的。可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林肖白也跟着微微笑了笑,“太子妃不是寻常人,跟着她,总不会错的。你我忠心为她就是。” 青月一怔,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走正门,依旧走了后门,把马车停住,去了孔黎儿的院子。 林肖白只等着拿,没有进屋,青月收拾了一些必用的东西,两人又急匆匆从后门走出去。 一到马车里那里,两人不禁一愣。 太子萧岩锐站在马车旁,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 “太子殿下。”两个人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行了礼。 “嗯,这是要去哪儿?”萧岩锐问。 青月抿了抿嘴唇,说道:“回殿下,我们是奉了太子妃之命,来拿东西的。” “她人呢?”萧岩锐问道。 青月沉吟了一下,答非所问,“太子妃说,要去另一处宅子里小住。在那里方便做一些东西,不用再来回跑。” 她虽然没有说,但萧岩锐很快就明白了。 他微微侧身,两个人上前把东西放在马车上。 萧岩锐也翻身上马,“走吧。” 青月咬了咬牙说道:“太子殿下,请恕奴婢直言,您现在去恐怕不太合适。” 萧岩锐的眸子一眯,“噢?怎么说。” 青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太子妃为何出的宫,奴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会这样,但是看得出她很伤心,也很难过,所以,奴婢想,太子妃并不是做做样子,想必太子殿下这么长的时间也应该了解,太子妃并非使小性子,做作之人,她的一些想法和很多人不一样。奴婢想……” 她顿了一下,没有再说,萧岩锐手里握着缰绳,粗厉的绳子磨着他的掌心,“说。” 青月低头说道:“奴婢是想,太子妃,也许现在并不想见到太子殿下,不如……太子殿下给她一点时间,慢慢想一想,或许会好些。” 她说完,摒住呼吸不敢抬头,她也知道这么说话不妥,何况对方还是太子殿下,但是,青月跟着孔黎儿这么久,不知不觉间也有她的几分性子,不会阿谀奉承,倒有几分风骨。 萧岩锐沉默半晌,慢慢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不过,你们跟在太子妃的身边,务必要记住,其它的事都可以随着太子妃的性子,但是唯独安全一事不行,或是有什么危险,务必要报本宫知道,明白吗?” 两个互相对视一眼,“是。” 萧岩锐没有再说什么,驳转了马头,飞快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青月闭了闭眼睛,感觉后背无声渗出了一层汗。 两个人上了马车,一路向着孔黎儿所在的那边进发。 萧岩锐走到半路,又猛然停住,青月所说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里,她不愿意见他……就厌他到这种程度吗?可是,他这心里时时刻刻想着见她呢。 孔黎儿此时挖了不少的泥,正和铭儿在小屋里分装,她手里还剩下几个从皇宫内务府里带出来的小瓶子,这些小瓶子用完了就没服,所以她决定做成“限量版”的,再加上一些磨好的药粉,倒是可以添加一些其它的功效。 她正在琢磨这些,听到有脚步声响,正想让铭儿出去看,听到青月说道:“太子妃,我们回来了。” 铭儿急忙出来帮忙,把东西都搬了进去,孔黎儿对他们办事很放心,再说这种事也没有必要一一过问,能睡觉就行了呗。 青月和林肖白又来回走了两趟,林肖白也搬到了这边来住,只有三个女人怎么可能行,他住在前面的院子,倒也不算远。 孔黎儿还以为自己会第一天在这边,会睡不好,没有想到,一夜好眠到了天亮。 睁开醒来,铭儿早已经起来了,正在继续收拾,青月和林肖白没有在,一个去府里收拾其它的,一个去找朋友继续来帮忙。 孔黎儿专心做她的东西,把自己关在小屋里,除了吃饭睡觉没有人敢打扰她,这相当于闭关了,这么一忙,就是近十天。 十天之后,孔黎儿把那些限量版的东西都弄好,还做了一些香水,这期间胭脂楼的老板那里,孔黎儿让青月去过一次,送了一几张包装瓶的样子,老板很快让人把样品送了来。 孔黎儿一见,十分喜欢,这些古人做东西就是严谨,而是也不会偷机取巧,歪门邪道比较少,这点让人很放心。 闷了十来天,孔黎儿也想出去透透气,一出院子,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特别好,本来这宅子就不错,原来翼王的住所,那能错得了吗,只不过不是因为那个井而被人不喜,孔黎儿却把它当成了宝。 其它的地方没有什么可挑的,连修葺都不用,重新打扫一下就特别完美。 她来了兴趣,在宅子里四处逛了逛,虽然说不大,但也相当可以了,跟一个小公园似的,青月说道:“太子妃这里还有许多名贵花草呢,只可惜季节不对,等到了春天一定会更美。” 孔黎儿笑着点头,不过与此同时心里也冒出一个想法,等到春天的时候,也得好好的注意看一看,没有什么特殊的花草,别稀里人糊涂的被人暗害了都不知道,她可是怕了。 说到这个,她不禁想起容铮等人,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是该去瞧瞧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孔黎儿换了衣服,带着青月和铭儿,三个人女扮男装去了街上。 一边走一边买了一些点心小吃,想着两个人这几天也辛苦了,带她们也透透气,买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再买些吃的给容铮他们。 一路上很开心,三个人走走停停,一路就到了容府。 一到门口,三个人不由得都愣住。 门前摆了两座石狮子,睁着大圆眼睛,威风凛凛的样子,原来的毛竹也不见了,光线透亮了许多,而且门上的匾额也换过了,还是原来的字体,样子也一样,只是换了一块全新。 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十分醒目。 容府。 门上也刷了漆,看上去生气勃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让人觉得精气神儿十足。 “这……”铭儿张大了嘴,“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孔黎儿含笑点了点头,“这才像个样子,走吧,进去瞧瞧。” 铭儿上前敲了门,里面的人一见是孔黎儿来了,急忙都跑出来迎接,孔黎儿安排的那几个孔府的人都还在这里。 容铮笑容满面的上面行了礼,“见过太子妃。” “容老伯,快请起吧。”孔黎儿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本宫瞧着这院子收拾不错,大家的精神也好多了。” 容铮说道:“正是,我们之前还半信半疑,待所有的一切都弄完之后,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了,胸口也不再闷了,果然是神奇。” 孔黎儿笑着点头,“那些花呢,都处理掉了吗?” 容铮正色说道:“正是,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有一点痕迹,就是按照太子妃所说的办法做的。” 他们在前面带路,请孔黎儿四处走了走,孔黎儿一看果然不假,小院子收拾得很干净,生机勃勃,竟然还养了一些鸡鸭,十分肥壮,还有两头小羊。 容铮笑道:“实不相瞒,那天吃过了那种火锅,大家都想得紧,我们想着,明年开了春,种一些新鲜的菜,再养些鸡鸭,还有这些羊,等到肥了以后,就请太子妃过来尝一尝我们自己的菜和肉,太子妃若是喜欢,我们就负责给太子妃供应,管送,只要太子妃不嫌弃,只要我们几个老家伙干得动。” 一番话把大家逗得大笑,孔黎儿笑罢,又觉得有些心酸,他们都是一些可爱又真诚的人,用最真切的情意和方式来报答她。 只是……她怕是等不到吃那些东西了。 岔开话题聊了几句别的,孔黎儿说道:“走吧,进屋,本宫给你们把把脉看看身体有没有恢复。” 容铮摆了一个招架说道:“当然有,我们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之前吧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不适,因为毕竟年纪大了吗,就觉得生个病有个痛病什么的也是正常的,没有想到这次好了之后,感觉怎么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原来总感觉头脑发沉,现在好了,完全没这种感觉了,像是从云雾里透出来了一样。” 孔黎儿点头微笑,“那就好,不过,还是看一下,然后好调整方子。” 三人都一一上前,让她把了脉,果然,从脉象来看,是好多了,而且三个人的体质也得到了很大的修复。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下人,让他们从明天开始换这个方子抓药。 “按照这个方子,再吃上七天,就可以了。”孔黎儿对三人说道:“这下子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三人一听都十分高兴,没有什么比健康更好了。 眼看着中午,三人说什么也不让孔黎儿走,非要让她在这里吃饭,孔黎儿也没有推辞,爽快的答应了。 一顿饭过后,孔黎儿才离开了容府,众人送到门口,颇有些不舍,孔黎儿告诉他们,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去找她。 回去的路上,青月说道:“太子妃,不如您也给我们的新宅子取个名字,刻一块牌子吧。” 孔黎儿一点,对呀,那么好的宅子,现在已经属于自己了,还是原来的旧牌子,没有个名字呢。 她一边走一边想,忽然想到,自己的名字里有个“黎”字,正好就是黎明的黎,也有未来之意,自己又是从未来来的,这个字最好不过。 所以,她兴奋的说道:“走,找个铺子,弄牌子去。” 主仆三人高高兴兴往前走,青月说以前有一家,刻得特别漂亮,果然,穿过两个街口就看到了。 店小二立即迎了上来,“哟,三位公子,要做什么?” 孔黎儿说道:“嗯,我们要做一块门头上用的牌匾。” “行啊,没问题,”店小二取过纸笔,“要写什么字,还请公子留下。” 孔黎儿接过笔,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黎院。 青月和铭儿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意,店小二看了看,“哟,黎院,这名字别致,也好听,您要什么样的,尽管挑。” 孔黎儿想了想说道:“不用挑,就用黑牌金字,至于上面的花纹,简朴大方的就成。这字体,你们是……” 店小二把胸脯一拍,“您放心吧,我们这儿请的是京城有名的书法大字来写,刻工也是一流,到时候用金水走上十六遍,保证出来倍儿漂亮,让您满意。” 孔黎儿看了看一些还没有拿走的牌匾,果然都非常不错。 让青月付了银子,定好了安装的日期,便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店小二就拿着那张纸去了后堂,来到一个人面前,双手奉上,“这是方才留下的。” 那人接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黎院。” 他微微笑了笑,“好名字。” 拿着那张纸看了半天,问道:“用什么样式,可说了?” 店小二说道:“说是要简朴大方的就成,让咱们看着做。” 那人点了点头,“好了,知道了。你去吧。” 店小二施了礼,转出出来,又回到前院。 那人站在桌前,取了纸笔,慢慢磨了墨,提笔一笔一划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黎院。 随后,他把墨迹吹干,拿到雕工那里,说道:“务必做好。” 雕工不敢怠慢,急忙接过,施了礼说道:“是,小的知道。太子殿下请放心。” 萧岩锐回到桌前,把孔黎儿亲手写的那张纸一点一点折了放在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孔黎儿回去的路上去了趟胭脂楼,胡老板早和小二吩咐过,孔黎儿来了,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他。 这店小二跟着胡老板多年,十分机灵,胡老板有许多事也不瞒他,他也知道孔黎儿的身份,所以孔黎儿一进门他就认出来了,让另一个小伙计好好招呼,自己快速去通知老板。 胡老板一听,二话不说,扔下手里所有的事,立即往外走。 一见到孔黎儿,立即上前,看了看四周,又低声说道:“您这边请。” 到了后面无人处,他这才向孔黎儿行了礼,孔黎儿说道:“罢了,起来罢,本宫也是路过,这几日生意好吗?” 胡老板说道:“回太子妃,托您的福,还好。” 孔黎儿点了点头,胡老板给她上了茶,“不知前几天送去的样品,太子妃可还满意吗?” 孔黎儿说道:“很不错,本宫很满意。只是,不知有一点,能否改进一下。” “噢?太子妃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胡老板说道。 “是这样,”孔黎儿说道:“瓶子的盖子和瓶身做得严丝和缝,这点本宫很满意,只是,能不能再加强一点,比如,除了严丝合缝之外,让它可以更紧,不掉?能否在两边做一个小豁口,把这两块豁口放到瓶口上,然后对准之后再拧一下,可以后扣死。” 孔黎儿一边说一边画了画,胡老板恍然大悟,点头赞叹道:“妙,妙,这样的确很好,之前经常发生这种问题,瓶子里面的东西还有,便是盖子掉了,坏了,就……太子妃此法可谓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孔黎儿微笑着:“能就可以,无论是包装还是产品,都站在客户的角度去考虑,这样的话,就更容易发现问题,改正问题,不要小看一个细微之处带来的影响,有时候一个你不经意见的发现和决定有可能会带来一样东西历史上的转折。” 胡老板不知怎么的,特别爱听孔黎儿讲这些,每次听都觉得新鲜,激动,从内心里深处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激荡感,这让他觉得,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但并不是一切都为了向钱看。 孔黎儿话峰一转,继续说道:“胡老板,本宫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太子妃,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胡老板急忙说道。 “是这样,”孔黎儿说道:“本宫已经让统计过,在京城里,一共有十二家胭脂铺,在你这里周围的,算是你家,一共有四家,本宫的意思是,想让你做总代理。” “总代理?”胡老板有些迷茫,“还请太子妃示下。” “意思就是,在京城中,本宫所有的东西,都由你来代卖,其它的店铺中本宫就不供应了,这也是代理的一种保护。”孔黎儿解释道。 胡老板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多谢太子妃,这真是天大的恩典呀。” 孔黎儿笑了笑,“胡老板不要急着谢,本宫是有条件的。” “当然,当然。”胡老板自然是知道,这么好的事哪里有白白落在头上的道理。 “你放心,本宫并不是要你的分成,”孔黎儿看穿他心里的打算,“本宫要让你做的,就是每月卖够一定的数量,还要搜集一些信息,比如顾客对我们主打产品的满意度,有什么意见,以及使用感,等等,这些细节以后再说。如果连续三个月达不到数量,就由总代理降为普通代理。普通代理的货品就不那么齐全了,而且在总代理卖过之后才能出现,价格上也会有出入,比如说总代理拿货是十两银子,普通代理就有可能十三两,具体的货需要具体人商定。” 胡老板觉得新鲜,他完全没有听到过这种分红的方法,原来已经打算好了,可以给孔黎儿大大的分成,大不了把价格提上去就好,反正这些东西只有自己有,价格高一些也没有关系,那些贵妇小姐照样买。 但是现在听孔黎儿这么一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而且这种要求……让他在新鲜之余,还有一些紧迫感,生怕自己不能达到。 他不知道,孔黎儿要的就是这种紧迫感,胡老板那种做法她早就想到了,是,贵妇小姐有钱自然还会买,但是,现在她还不到走高端路线的时候,在这个对她的产品完全陌生的时代,这些东西如何打开市场是最重要的,以后才能再出精品再建立高端客户群,如果一开始就让人望而怯步,那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尽管是这样,胡老板也很高兴的答应,孔黎儿又给了几种其它的包装图纸,让他尽快做出样子来,胡老板爽快的答应。 孔黎儿也答应,明天一早就让青月把几种产口拿来在这里放一放,算是一个试验,胡老板自然十分高兴。 从胭脂楼里出来,孔黎儿又转了两家药材店,买了一些名贵的药材,正好药材店对面是一个小饭馆,不大,却十分干净,香气也很浓郁。 此时,也时近黄昏,孔黎儿感觉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带着铭儿和青月去了小饭馆,问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一指墙上的小木牌,说道:“客官,您瞧,那就是我们店的招牌菜,想吃什么您就点。” 孔黎儿看着墙上的小木牌,这字写得倒是好看,便点了几样,小二很快下去准备。 菜上得很快,她们三人守着窗子,现在天气凉了,窗子只开了一个小缝,有几丝凉风进来换换空气就好。 正在低头吃着,忽然听到邻桌的人说道:“哎,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事儿啊?”和他同桌的人急忙问道。 那人神神秘秘的说道:“圣苗使团入京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吧?” 听到圣苗使团四个字,孔黎儿手里的动作就是一顿,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握了一把,随后她又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只是耳朵却注意上了那些人的谈话。 只听其它的人说道:“你这不废话吗?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圣苗使团入京的事儿,到底怎么了,你倒说呀。” 那人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可是听说,这次随行的人中,有一个圣苗的什么将军,那人在宫里呀……出事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孔黎儿听到这话,不由得再次停下了动作。 铭儿和青月也都不吃了,静静的听着。 她们都知道,这个圣苗的将军,应该指的是达克尔。 那桌的人正在聊得起劲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呀。” 那人“滋儿”又喝了一口酒,说道:“这个圣苗将军呀,据说粗俗的要命,想来也是,那种荒蛮之地,能懂什么文明礼法。” “听你这意思,莫不是冲撞了什么贵人?”有人疑惑道:“该不会是……冲撞了万岁爷吧?” 那人摆了摆手,“当然不是,冲撞了万岁爷那就是杀头,而不是出事了。” “那到底是怎么了嘛,你倒是说呀,”其它人急得直拍桌子。 那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慢悠悠的说道:“唉,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巧,那将军不知道怎么搞的,夜里喝醉了酒,本来是在一处僻静的宫院中,那里远离了宫中妃嫔的住处,可他呢,不知怎么晃来晃去的,就晃到了一处院中,那院子里平时也没有人,那就赶巧了,偏偏就有那么一个女子,这将军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开始调戏,一来二去,竟然把那女子的外衣给扯掉了,咱们中原女子……啧啧。” 那人说到关键处,故意停下,嘴里“啧啧”了两声,众人都正等着听,见他又卖起关子,急忙连声催促。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中原女子天生皮肤柔滑,特别是宫里的姑娘,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白,岂是那圣苗人见过的,听说他们半年才洗一次澡,那身上的味儿……” “跑题了,后来呢?”有人提醒道。 “噢,对,后来?你想啊,那圣苗将军看到我们中原女子,还能忍得住吗?当然是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这一通的搂抱亲吻,啧啧……” 那些人低声哄笑,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孔黎儿自然也明白里面的意思,铭儿和青月早都红了脸,没法再往下听。 孔黎儿倒不觉得什么,她最好奇的,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去平时没有人去的宫殿,圣苗的达克尔就算是醉了酒,也不该去到别处,他们外男,又是异族,住到皇宫里已经是恩赐,所以安排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接近后宫,达克尔就逄是再晃,再醉,他没了意识不清醒,那么其它的人呢?侍卫呢,难道宫里巡逻的禁军侍卫都是吃素的吗? 这事儿不寻常啊。 她继续听下去,过了一会儿那些人不笑了问道:“到底是哪个宫里宫女?” 那人喝了口酒,说道:“说出来你们可别往外传啊,据说呀,是韦妃娘娘宫里的,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好像是在什么杏,还是叫什么娥来着。” 孔黎儿心头一跳,杏娥?韦妃宫里的杏娥? 铭儿和青月也十分诧异,两个快速看向孔黎儿,孔黎儿示意她们不要慌,安心吃饭。 主仆三人继续吃饭,那边的人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真的假的?” 那人一听有人质疑,立时不高兴了,把桌子一拍说道:“当然是真的,我……我堂弟就在宫里当侍卫,那还能有假?” 孔黎儿若有所思,后面的饭也吃得索然无味,铭儿和青月也不想再吃,三人便结帐离开。 出了小饭馆,三人走到僻静处,铭儿才忍不住说道:“是不是真的呀?总觉得那个人说得有点邪乎。” 孔黎儿问道:“噢?怎么个邪乎,说来听听。” 铭儿有些犹豫着不敢说,孔黎儿说道:“没事,说吧,又没有别人,此事也跟咱们没有关系。” 铭儿这才说道:“奴婢是觉得,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也未免太奇怪了,达克尔住的地方远离后宫,后宫了女眷,这一点在安排住处的时候肯定都想到了。就算是达克尔饮了酒,乱了心性,可是,那些守卫呢?难道就由着他闯进去吗?还有,那说是在什么平时没有人去的宫殿,那杏娥大晚上的去干什么了?” 孔黎儿笑了笑,青月也抿了抿嘴,铭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就说嘛,不想说,哎呀,说错了不是。” 孔黎儿说道:“哎呀,本宫是想说,我们的铭儿变得聪明多了。” 青月点头,也打趣说道:“没错,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两个点都很重要。第一,达克尔是怎么没有被发现而去到后宫的,再一点就是杏娥,为什么到那里去。” 孔黎儿微眯了眼睛,看来不只是自己有这种感觉,铭儿和青月也一样有这种疑惑,是啊,这两点要怎么解释呢? 除非……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没有再敢往下想,对铭儿和青月说道:“好了,不管此事究竟如何,反正与我们无关,这件事情我们也不用管。” “是。”铭儿和青月立即回答道。 回到住处,孔黎儿又整理了一个店铺的名单和位置,先整理一下,再去细细看一看,光纸上谈兵是没有用的。 对于自己的产品,她还是很有信心的,胡老板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脑子灵活,想法也超前,自己提到的那些他都能够细心的接受,这就难得。 因为她看得出,胡老板总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太子妃,迫于威压才同意,而是真正的想把生意做好,想让顾客满意,他应该很爱惜祖宗上留下的这份家业,也很珍惜这份名声,这两点就是许多人并不具备的。 孔黎儿想了想,这事儿还有许多的细节要好好想一下,自己之前也没有做过生意,这种什么代理啊之类的,都是之前听说的,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可倒好,书到用时方恨少,也没有度娘可问。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乏了,青月和铭儿伺候着她洗漱,她躺到床上,看着床顶,不禁又想起今天在小饭馆听到的消息。 要说一点也不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肯定是假的,圣苗使团入京的时候,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又怎么会一点都不关心。 达克尔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说话虽然粗鲁直爽,但应该不像是一个贪杯好色的人,再说这样的人也不可能被老苗王派过来。 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情里面,另有隐情。 此时夜深人静,她不禁顺着白天的那个想法往下想。 难道说……这件事情真的和萧岩锐有关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孔黎儿不禁想到,达克尔的事情,如果是真的,会和萧岩锐有关吗? 要知道,皇宫中的禁军可是掌握在萧岩锐的手里,他一向治军甚严,禁军不可能犯那样的错误,任由达克尔从住处走到那座宫殿中,这一路上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队巡逻的侍卫,竟然没有人拦吗? 除非……是他们有意不拦,甚至是故意引诱达克尔去某处。 禁军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果不是萧岩锐授意,他们怎么敢? 可是,萧岩锐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说,是因为…… 她不想再去细想,慢慢的叹了一口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和三公主之间究竟有没有情,已经不重要了,自己也不想再知道,何必再去想那么多呢? 萧岩锐,注定是和自己没有缘份的,自己本来也不该到这里来,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不知不觉慢慢睡过去。 只是,孔黎儿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不但是真的,而且是萧岩锐故意让人放出风儿来的,为的就是闹得满城风雨,让人们知道,这个圣苗的达克尔是个什么货色,从而让他们对圣苗人的印象不怎么好。 这也就是为了,如果圣苗再起什么“联姻”“赐婚”的念头,能够让皇帝直接给取消,民声不满,圣苗粗俗之人,岂可入京城? 这是下下策,萧岩锐也知道,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他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站出来反对这件事情。 杜绝那一丝丝的可能性。 孔黎儿猜得没错,达克尔的事情的确和萧岩锐有关,并不什么偶然,更不可能巧合,这事儿全是小文一手操办,最后请示了萧岩锐,他也默许了的。 那天晚上的天色也是给力,月黑风高的,达克尔喝了一些酒,本来是想着出来醒一醒,因为傍晚的时候二长老说了,晚上要和他商量一些事情,他怕二长老看到他的样子怪罪他,所以就想尽快醒一下。 不想,刚一出来,突然觉得眼前有黑影一晃,他哪里肯放过,立即就追,追来追去,他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宫中那么多,比他们的苗寨还要复杂,他又喝了酒,一会儿就迷了路。 本来他也想着找个侍卫什么的问一下,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天了一个侍卫也没有,正在发愁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了那条黑影,他急忙再次追过去,眼看着那条黑影就飘过了院墙,落到了一处宫院中。 他本来也不想再追,规矩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可是,他抽了抽鼻子,忽然闻到一股子圣苗特有的气味儿,那是一种香料,因为圣苗多虫,是用来驱虫的。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立时多了心,看看四处无人,纵身越过了院墙,想着一看究竟。 他从院墙上跳下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竟然踩了一脚臭臭的东西,这个味儿就别提多难闻了,他实在没法,一拐一拐的走到廊下,这时才发现这是一座废弃的宫院,没有人住,他这才放心大胆了起来,发现院里还有一口缸,里面有些水,就过去洗了一把。 洗过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忽然就觉得体内有一股子燥热,慢慢的从身体里升腾起来,他忍不住有些说不出的欲、望。 说来也巧,此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宫女,穿着浅黄色的衣裙,外面披着斗篷,斗篷的帽子上还有雪白的毛毛,映着那皮肤白嫩如脂如牛奶。 达克尔一见,身里的火热烧得更厉害,像是一把火一把,他吞了一口唾沫,用力吸了一口气,那女子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淡香,让他更加控制不住。 他不管不顾的扑过去,那女子吓了一跳,一见是他,急忙要行礼,达克尔趁着她行礼的功夫,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香、软、白像魔咒一样,紧紧束缚住了达克尔,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简直像痪了一样,不肯松手,粗大的手探进女子的衣裙,几下就把衣服给扯了下来。 女子吓得尖叫,双腿乱踢,被达克尔抱着进了殿中,一线月光从云层后透了出来,照在女子的白腿上,达克尔一见那双腿,眼睛里都快喷火了,又手又抱又摸,嘴唇也贴了上去。 他也顾不得别的,几下把女子脱了个干净,自己的衣服也去,把女子压在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来,还有闪亮的火把照亮了外面的黑夜,达克尔吓了一跳,眼前的一切让他慌乱不安,想要穿好衣服却怎么也穿不对,一时间狼狈至极。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外面的火光中走进一个人来,那人身穿着银色铠甲,腰中悬挂着腰刀,威风凛凛。 看到眼前的情景,那人明显一愣,眉头狠狠的一皱,沉默了一下问道:“请问,是圣苗的将军吗?” 达克尔咬了咬牙,喘着气说道:“正是。” 那人冷笑了一声,“亏得我们兄弟还说,看到有黑影,以为是刺客,生怕伤了贵客,没有想到,贵客竟然在这里做这种事。” 达克尔羞愧难当,想要辩解,可是被人家捉奸在床,还能说什么? 那人举着火把照了照那个女子,“你是何人?” 女子哭的嗓子早哑了,现在扯着衣服盖住自己,颤着说道:“奴婢……奴婢是韦妃娘娘身边的杏娥。” 那人的眸子一眯,“哦?原来是韦妃娘娘身边的人。穿衣服吧,在外面等你们。” 此时的韦妃还在宫里,吃过了晚膳,正在养神,这几日兄长就要回来了,等兄长入宫了,可要好好的说一说近几日发生事情,兄长就是自己的靠山,一定要好好出口恶气不行。 她正在想着,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睁开眼睛从窗子里望出去,还有一片火光冲天,她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了? 此时,听到外面有宫人问道:“这是做什么?” 有人声音沉冷道:“我等有事要见韦妃娘娘,请回一声吧。” “你们是……禁军?” “正是。” 韦妃在屋子里听得清楚,心头忍不住一跳,禁军?找自己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韦妃心中纳闷,不知道禁军突然要找自己做什么。 正在思索着,外面的宫女快步走进来禀告,韦妃说道:“不用说了,本宫都听到了,让他在廊下等候。” “是。”宫女急忙又退了出去。 韦妃整理了一下衣着,听到宫女让禁军首领站到了廊下,这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什么事?”韦妃看了看禁军首领,来的人叫裴勇,她对这几个禁军首领还是十分清楚的,这也是韦长贺交待过她的。 原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禁军是由太子萧岩锐掌管的,而且禁军握着皇城中所有人的性命,包括皇帝的在内。 裴勇拱了拱说道:“韦妃娘娘,方才臣巡视四周,在莱风宫中,发现两个人。” 韦妃略有些诧异道:“莱风宫?那不是废弃的宫殿吗?” 莱风宫原来是由先帝的妃嫔住过的,那妃嫔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让先帝不喜,后来一直不怎么得宠,先帝故去之后,她的日子也更不好过,所以没有多久也就死去了,宫中的妃嫔大多觉得那个不吉利,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去,久而久之,就成了废弃的宫殿。 “正是。”裴勇说道:“在宫外臣听到异响,故而进去查看,不料竟然发现有人在里面……行苟且之事。” 韦妃一怔,随后脸上露出怒色,“大胆裴勇,你跑到到本宫的宫中说这些话,究竟是何意?” 她的声音一厉,看着裴勇,微眯了眼睛说道:“难不成,你以为和人苟且的是本宫吗?” 裴勇说道:“不敢。韦妃娘娘不必着急,臣还没有说完,苟且之人,臣已经抓到了。” “噢?”韦妃更是纳闷,“既然你已经抓到了人,那就去办差好了,到本宫这里来做什么?” 裴勇淡淡笑了笑,“娘娘,实不相瞒,抓到的人……是娘娘身边的人,所以臣特来问一问,看来娘娘并不知此事。” 韦妃心头一跳,她快速的思索一下,自己身边的人?还值得裴勇来问的,会是谁? 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她的心顿时更慌,不会…… 心里慌乱,她的脸上还是没有露出来,她冷笑道:“本宫身边的人,裴勇,你说话可要当心些。是何人呐。” 裴勇说道:“这一点娘娘不必提醒,臣也不敢大意,那女子臣认得很清楚,就是韦妃娘娘身边的杏娥。” “胡说!”韦妃心里惊诧,慌乱更浓,今天晚上杏娥是去干什么的她心里清楚,怎么会……难道说,那小蹄子是骗她的?已经动了春心,和别人有染? 不,这不可能吧?她的心里也开始动摇了。 裴勇拱手说道:“臣不敢胡说,已经查问清楚,是杏娥无疑,臣此来就是查看一下,顺便向娘娘禀告一声。” 韦妃深吸了一口气,“那好,你说杏娥与人苟且,那么,另一个人,是谁呀?”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是杏娥出去办事的时候被抓住,被人误会成了吧?那那个人可…… 裴勇说道:“回娘娘,那个人正是圣苗使团的达克尔。” 韦妃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谁?” 裴勇又重复了一遍,“是圣苗使团的达克尔。” 韦妃气得想要发笑,但是看裴勇这样认真的样子,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再说,她心里也清楚的很,裴勇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开这种玩笑。 “人现在何处?”她问。 裴勇说道:“回娘娘,因为牵涉到圣苗使团的人,臣不敢妄自做主,所以就回禀了陛下,现在应该已经带到了陛下那里。” 韦妃心中一急,已经带到皇帝那里去了?那这个裴勇还在这里跟自己废什么话?她严重怀疑裴勇是故意来跟自己拖延时间的。 她别的不怕,杏娥的死活她都不放在心上,她在意的,还是杏娥知道的事情太多,会不会胡说八道。 想到这里,她立即迈步要出去,裴勇还没有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有人高道:“皇上口谕,宣,韦妃娘娘到尚喜宫觐见。” 韦妃的脚步一滞,尚喜宫?那不是…… 没错,就是纯贵人,哦,不,现在应该是纯嫔的宫里了。 看来,今天晚上皇上是在纯嫔那里过夜的,所以一出事,就把人带到了那里,现在好,连自己也要被叫到那里问话,想着还要当着纯嫔那个贱人的面,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纯嫔是自表演过后被封的嫔,听说她那个舞叫什么孔雀舞,皇上喜欢得很,前两天是在柳嫔那里,柳嫔现在也是扶摇直上,在宫里的地位大不相同了。 皇帝还赏了她一处宫殿,听说里面奢华至极,说要弥补她这么多年的委屈,但是柳嫔说对那个小院儿有了感情,不想搬,真是能作。 纯嫔那里的赏赐也是不断,这几天听着她的耳朵都快被刺激得聋了。 韦妃有心不去,但又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她现在的地位本来有就不太安全,要是再…… 思索再三,她还是咬了咬牙去了。 还有没有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一片灯光,纯嫔的宫里挂满了精致的小灯,看起来和白天一样,这些灯光一亮起,不仅黑夜被照亮了,连人心都似乎被照得暖了。 韦妃无声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尖紧紧掐着手心,按捺住心里的落寞和怒气。 是啊……皇上不在,怎么都是冷的,每每独自睡去,夜里独自醒来,那种孤寂感,简直没有办法形容,就像是一把钝的得生锈的刀,在她的心上一点一点的磨。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入尚喜宫,刚一进宫门,就听到纯嫔温柔的声音在劝,“皇上,您别生气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这个贱人,韦妃在心里暗骂。 她走到院中,有人上前相迎,也有人进去回话,她迈上台阶,就听到皇帝在里面声音不悦的说道:“让她进来。” 韦妃的心头一跳,看着自己的鞋尖,那一丝不甘像细韧的丝,缠绕住她的心尖。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听到韦妃被叫到尚喜宫的时候,萧岩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裴勇把事情一五一十向他讲了一遍,最后问道:“太子殿下,您是否要去看一下?” 萧岩锐想了想,毕竟这圣苗使团进京的事情是自己负责的,不露面也说不过去,便点头说道:“好吧,本宫就过去看看。” 韦妃刚到廊下台阶,萧岩锐也到了。 听到脚步声和那些人的请安声,韦妃回过头,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来得倒快。” 萧岩锐说道:“当然,事关圣苗,本宫自然不敢疏忽,不过,本宫倒没有想到,娘娘手下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好本事,莫不是因为在娘娘身边久了,觉得没有什么前途,想要嫁到圣苗去吗?” 韦妃的脸色微变,气得头都有些疼,“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萧岩锐不再看她,径直往里走,“字面意思。” 韦妃看着他的背影,还有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感觉他是来看戏的,心里愈发觉得有些堵了。 宫人见太子到了,早进去回禀,皇帝点头,“让太子进来吧。” “父皇,”太子进来行了礼,扫了一眼跪在那里的杏娥,还有站在一旁的达克尔,此时的达克尔垂头丧气,如同一只斗败的鸡,他身边还站着二长老,也是一脑门的官司,脸上的皱纹都似乎明显了一些,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起来吧,”皇帝说道:“你也听说了?” 萧岩锐点头说道:“回父皇,禁军已经把此事告知了儿臣,儿臣监管禁军不严,若是他们能够及早发现并制止,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儿臣疏忽之罪,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你。” 二长老上前说道:“皇上,此事……是达克尔的错,他律己不严,理当受罚。还请皇上惩处,只是……” 皇帝的脸上有些不悦,他心里也觉得,这个圣苗的人也太不知道轻重了,如果想要个把女人,只需要暗示一下,难道还会拒绝吗?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为什么非要闹出这么一出来?搞成现在这样,用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这要是传到百姓耳中,成何体统? 此时韦妃也进了屋,一见到她,皇帝的心里就更加的不痛快,你说好好的,大晚上她的贴身宫女跑出去干什么? “皇上,臣妾管教不严,还请皇上责罚,只是请皇上不要气坏了身子,那臣妾这心里……”韦妃叹了口气,眼圈有些红了。 皇帝看到她的样子,略有些心软,正要开口说什么,纯嫔递过一杯茶来说道:“皇上,韦妃姐姐说得是,姐姐管着宫中那么多事,身边的宫女也难免疏于管理,再说了,有的宫女……到了年纪就开始心杂,想要为自己谋一个好归宿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都是埋在心里的事,韦妃姐姐也不可能全数清楚啊,皇上还是不要怪她了。” 皇帝一听,不禁若有所思,他看了看杏娥,又看了看达克尔。 韦妃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急了,她当然不可能认为纯嫔会替她说话,而且,纯嫔这话一引,似乎……跑到另一个层面上去了。 “皇上,”她上前一步说道:“臣妾虽然管教不严,但是臣妾相信她并非有意,实在是……” 她看了达克尔一眼,“使臣一身酒气,莫不是酒后乱性的吧?本宫的宫女一向规矩,今天晚上臣妾有些不舒服,又怕惊扰到皇上,所就让她去太医那里拿点药,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杏娥听到这里,也回过了神,急忙叩头说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自从跟着韦妃娘娘就从未有过二心,一心只想伺候娘娘,娘娘身子不适,因为是老毛病,娘娘又不想因为自己而麻烦别人,就让奴婢去拿一些药。谁知道……行至那里,竟然遇到了使团,他似是喝醉了酒,奴婢几番都避不开,这才……” 纯嫔叹了一口气,“杏娥,记得太子妃说过,宫女太监也是父母养的,也是有血有肉的,女孩子大了,有点心思也是难免。本宫倒是不明白了,你去太医那里,需要走过那里吗?” 皇帝一听,本来有些信了杏娥的话,现在这么一想,的确是了,要说想抄近路也不对,绕路到那里只会更远,并非近路。 韦妃心里暗骂,纯嫔这个贱人,真是时时处处想着拆自己的台啊。 萧岩锐在一旁问道:“达克尔,据说你的酒量不错,今日饮了多少,竟然醉到这般程度?” 二长老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这事情一出,对圣苗的影响有多大,别说什么联姻了,就是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也得尽毁,被中原人扣上野蛮、粗俗的帽子。 他听到纯嫔和萧岩锐的话,像是快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皇上,达克尔是我们圣苗的勇士,论起喝酒就从来没有输过,何况,中原的酒也不如圣苗的劲儿大,又是在皇宫之中,在下多次叮嘱,不可贪杯,就连在晚宴上他都没有喝多,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喝醉?” 达克尔这时也早醒了酒,见二长老给他递眼色,急忙说道:“皇帝陛下,二长老说得极是,在下知道错了。但是,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见这女子来了,冲在下笑,她的身上香得很,在下就实在忍受不住,所以……” 话不需要多,两三句足矣。 萧岩锐微垂了眼睛,这二长老倒是一个心思剔透的人,而达克尔究竟做了什么,并不重要,他的要就是这个结果。 把达克尔拖下水,让二长老对他心存感激,不再因为联姻之事而心中不满,再把圣苗的形象打挎,一石三鸟。 事情似乎有了逆转,好像达克尔都像成了受害者一样,一脸委屈的模样,杏娥一见事情似乎都冲着自己来了,不由得心中大急,她向上叩头,“皇上,不是这样的,不是,奴婢冤枉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皇帝的眉梢一挑,脸上的怒意顿显。 “冤枉?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去那里做什么?”皇帝问道。 杏娥一噎,“奴婢……” 她没法说,她那里能做什么?还不是去韦妃做事的? 可是,那些话要是说出来,只怕结果会更坏。 韦妃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她真怕杏娥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她上前一步,对皇帝说道:“皇上,不管怎么说,此事臣妾都难责任,不如这样吧,杏娥是臣妾的人,就让臣妾将功补过,带回去好好审问,回头给皇上一个交待。” “这怕是不妥吧?”纯嫔在一旁说道:“皇上,这可不是韦妃娘娘宫中的私事了,而是事关使团,这要是咱们一家人,关上门来问就关上门了,可这事毕竟涉及到了外人,就……” 萧岩锐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看来不用自己出手,纯嫔就想着置韦妃于死地,韦妃这也算是多行不义,处处都是敌人啊。 “你……”韦妃怒气冲冲看着纯嫔,一时说不出话来。 纯嫔被她发怒的样子吓得一抖,缩在皇帝的身后,低声说道:“皇上,臣妾也是担心,若是此事传出去,难免会让人觉得我们护短,不顾及使臣,怕皇上的声名和韦妃姐姐的声誉受损,并非有意针对韦妃姐姐。” 看到她害怕的样子,又见韦妃那一脸怒意,皇帝的心中越发不悦,他冷冷看了韦妃一眼,沉声说道:“韦妃,纯儿说得有理,这不是你宫里的私事,事关使团,自然要把所有的事都拿到明面上来说,给众人一个交待,岂容你带回宫去私问。若是他人听了心中有什么疑虑,认为你处理不公,难道朕还要替你一一去向众人辩白吗?” “皇上……”韦妃心中大急,也很难过,但是她现在就是一个折了利齿的老虎。 皇上一摆手,“不必说了。来人。” 德公公上前一步,“皇上。” “把杏娥带入慎刑司,严加审问。”皇帝说道。 “是。”德公公说道。 “皇上,”杏娥一听,脸瞬间白了,汗毛都竖了起来,“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请皇上相信奴婢的话。” 她说着,又看向韦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啊,救救奴婢啊……看在奴婢真心为您办事的份上,救一救……” “皇上,”韦妃也急了,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谁进去都要扒一层皮,杏娥跟着自己没有受过什么苦,这要是一动刑,保不准把什么都给招了。 “皇上,请皇上留情,杏娥就是一个宫女,她能有什么……” “韦妃姐姐可不要小看一个宫女,她们虽然一切听主子的,但难保会有私心,说到底臣妾也不信,杏娥一个小宫女,那么晚了去好个地方没有一点隐情。”纯嫔立时说道。 皇帝一摆手,德公公只听皇上的,立即命人拖了杏娥往外走。 杏娥不住的叫,德公公递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太监立即会意,捂住了杏娥的嘴。 房间里立时安静了下来,皇帝看了一眼达克尔,心说真是多事,老老实实呆着不行吗?非要惹这种事。 萧岩锐把他的神色看得清楚,上前一步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今天的事情应该引以为戒,使臣除却公主之外,都是男子,始终不太方便,不如请他们其它人去儿臣宫外的府上居住,这样不失礼貌,对双方也都好一些。” 皇帝点了点头,“也好,就依你所说吧。” “是。”萧岩锐说罢,转头对二长老说道:“二长老,那么,就请回去之后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随本宫出宫去吧。” 二长老急忙行了个礼,“是,多谢皇上,多谢太子殿下。” 一场闹剧最终收场,韦妃心中慌乱至极,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杏娥说了不该说的,但事已至此,又没有办法。 皇帝看着她也觉得心烦,说道:“韦妃,没事就回你自己的宫中去吧,好好思过。” 韦妃压着一股火,施了礼说道:“是。臣妾告退。” 她说罢,转身快步离去,走到门口听到纯嫔说道:“皇上不要生气了,臣妾命人熬了汤,稍后伺候您喝一点吧。” 皇帝的声音里怒气少了许多,说道:“好,还是你最贴心。” 韦妃的脚步一滞,心里的怒意更浓。 萧岩锐也和二长老等人退了出来,韦妃看着他,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可清楚吗?” 萧岩锐并不看她,慢慢整着衣袖说道:“杏娥是娘娘的人,娘娘尚且不知,何况本宫,不过,娘娘也不必急,慎刑司有的是手段,本宫相信,究竟事情为何,杏娥又为什么去了那里,一定会水落石出。” 他说罢,继续往前走,达克尔在后面低声嘀咕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韦妃忍不住怒道:“哼,贵使怎么也是个男人,现在就不必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本宫实在不信,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把你这圣苗第一勇士怎么样,还第一勇士,尚且如此,不知道其它的人该成什么样?要是这样的话,还用什么兵,直接派一众宫女过去不就行了?” 韦妃说得这话有些刻薄,但听起来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达克尔理亏,他抿了抿嘴唇,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二长老行了个礼,也一言不发,拉着达克尔赶快走了。 萧岩锐听了心中冷笑,这次让韦妃心中添了堵,估计好多天她的气才能消下去。 不过……这样也好,人在急怒之下,才能做错事,只有做了错事,才能有机会。 孔黎儿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是达克尔众人已经搬出了宫外,虽然出了宫,但是因为这些事情的影响,二长老责令众人,没事不许出去。 她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寻常,但也没有细想,更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次日一早,孔黎儿醒来吃了早饭,正在忙着做东西,忽然林肖白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第三百一十八章 孔黎儿一见林肖白这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肖白拱手说道:“回太子妃,刚刚得到消息,韦长贺,进京了。” 孔黎儿一怔,韦长贺就是韦妃的兄长,也是韦妃如此嚣张的倚仗,现在进京了?不过……这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她问道。 林肖白说道:“按例,他进京之后,先要进宫面圣,然后就要去孔府拜望。” 去孔府?孔黎儿不禁头大,这是什么规矩?自己躲还躲不开了? 林肖白见她茫然,就知道她应该是不太明白,便说道:“韦长贺之前也在容老大人的门下,孔帅和容老大人也算是有半帅之谊,所以……” 孔黎儿点头,原来是这样,她想一下说道:“好吧,那他什么时候去,到时候会有拜贴,你嘱咐门上人,得到消息之后就来回禀一声。” “是。”林肖白说道。 孔黎儿顿了一下,“最近本宫听说,关于那个圣苗使团,有一些传闻,你听说了吗?” 林肖白点了点头,“听说了,因为此事,在下还特意派人打听过,本来想着再有进一步的消息再回太子妃的。听说韦妃娘娘身边的杏娥,被带去了慎刑司,当天夜里便死了。” “死了?”孔黎儿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杏娥在那里出现,一定不是什么巧合,而且她在韦妃身边那么久,肯定知道一些事情,这样的话,韦妃是不会允许她活得太久的。 慎刑司那种地方,岂是杏娥一个宫女能够招架得住的,韦妃那种人,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又怎么会让这种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危险留下?杀人灭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孔黎儿微微摇头,这种情况下,那么急吼吼的杀人,韦妃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这下子,连傻子都知道,她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了,何况是皇帝。 韦妃啊,要想再在皇帝的心里树立什么形象,怕是难了。 不过,这个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任她们斗去吧,与自己无关。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别的,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林肖白见她这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有,圣苗使团除了……三公主之外,都搬出来了皇宫,现在住在……太子殿下……” “这些事情本宫不感兴趣,”孔黎儿打断他的话,头也没有抬,“你去吧,注意着韦长贺的动静,如果他不来那是最好,反正韦妃也好,他也罢,和本宫都没有什么关系。” “……是,属下明白。”林肖白说道。 孔黎儿不再多说什么,林肖白也没有再说,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孔黎儿停下手里的动作,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她盯着自己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对……和自己没有关系,不用想太多。 皇宫那种地方,和自己八字不合,那些女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你死我活和自己也没有啥什么关系。 对的,没有关系。 她垂下眼睛,又开始忙自己的事,却莫名的再怎么也安不了心。 索性扔下手里的东西,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那些正在准备冬眠的花草,忽然想起来,不知道幕峰那里的那些花怎么样了。 对了,他手里还有自己的香水,还没有问过他销售的反馈,去找他一下问问也好,这事儿可和自己有关系,香水是重要的产品之一,不能轻视。 孔黎儿打定了主意,叫上铭儿和青月,三个人换了装,一起向长公主府走去。 幕峰这几天都没有怎么闲着,自从那天看完演出之后,就一直想着也弄一种乐器,但是他距离远看不得太真切,转遍了京城里的大乐器行,也没有什么发现,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还想着,要是这再没有进展,就去宫里一趟,问问司乐局。 正在府里喝茶,忽然门上有人来报,说是有客求见。 “什么人呢,”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门上人说道:“回王爷,来人是个姑娘,说是姓孔。” 幕峰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姓孔?姑娘?” “正是。” 幕峰立即站了起来,“你瞎了?那是……” 他话没有说完,快步向外面走去,一到门口,果然看到三个人,一见这穿扮,他不由得有些想笑,也难怪门上人不认识,这三位,妥妥的小家碧玉啊。 这衣服是棉布碎花的,头上没有首饰,还包着块花巾,任谁也看不出这位是太子妃啊。 幕峰忍住笑,走上前说道:“三位,里面请吧。” 孔黎儿微笑道:“郡王爷,一向可好?” “好,好着呢,正好有事儿请想问你,走吧,里面说。”幕峰说道。 进了厅中,幕峰让人上茶,这才说道:“怎么穿成这样?差点没认出来。” “这样不引人注意呀,”孔黎儿说道:“有什么事问,郡王请说。” 幕峰“啧啧”了两声,“这是怎么了?这才几天就生分了?峰表哥都不叫了,要郡王?我是想问你,那个……演出的时候那个乐器,叫什么?” 孔黎儿问道:“哪种?你是说挺大的那个,还是什么?” “都行,”幕峰想了想,“挺大的那个吧,听起来特别带劲的。” 孔黎儿微笑道:“那是架子鼓,你想要?那就去找司乐局,我就是画的图纸,让他们做的。很不错。” “架子鼓,这名字不错。”幕峰连连点头,“行,那我去找司乐局做一个。回来也好好学一学,玩一玩。” 孔黎儿说道:“嗯,司乐局的人有会的,而且技术不错。对了,我这次来,是有事想问峰表哥。” 幕峰一笑,“我知道我想问什么,是问那些香水吧?本来应该我去找你说明情况的,但是问过宫里说你出宫了,然后去过府上两次,都说你不在,后来我一忙活这个乐器的事就没顾上。” 他说着,从腰侧扯下一个荷包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幕峰把腰间的一个荷包摘下来递给孔黎儿。 “这是卖香水的钱,都在这里了。” 孔黎儿笑了笑,“峰表哥,我可不是问你来要钱的。” 幕峰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应该是你的。”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天气越来越凉了,峰表哥就把这些钱用在那些流离失所的人身上吧,给他们搭建一些简易的住所,吃一点热粥,略尽一点绵力吧。” 幕峰一怔,脸上的笑意收起,正色点头说道:“好,我再拿出一些钱,和你一起做这件事儿。” 孔黎儿说道:“这事要挑好人选,务必……” 她还没有说完,幕峰把胸口一拍,说道:“这事儿我亲自做,你放心吧。” 孔黎儿看了看铭儿,说道:“那我就让铭儿给您帮忙吧,办点细心的事,缝缝补补什么的。” 铭人行了礼道:“是,奴婢遵命。” 幕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孔黎儿看了看四周,幕峰立即会意,摆了摆手让其它的人退了出去,青月和铭儿也去门外等着。 幕峰问道:“你是想问那花的事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有发现什么吗?” 幕峰的脸色顿时冷了一下,笑容中也浮现冷意,“之前还真没有注意,这次上了心才知道,大厨房里每次杀了鸡、猪之类的,但凡是有血的,都收集到一个地方,有负责打扫的人就扔掉了,谁也没有在意,后来我才发现,是被花匠收走了。” 孔黎儿心中冷笑,果然,这么说来自己根本没有看错。 她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花匠的底细有没有查过?” 幕峰点头说道:“我暗中调查过了,管家说他来的时候是凤夫人给说的,说是她的一个老乡,无意中在街上遇到,见他可怜,就介绍他来府中做事。这人从前就爱摆弄花草,所以就让他负责养花,他的话不多,与不怎么与其它人交往,除了出去买点花肥什么的,就是在花园子那边。” 幕峰顿了顿,沉吟了一下说道:“要说这其它的事儿,他还真没有干过什么。” 孔黎儿略有些诧异道:“噢?他竟然是凤夫人的同乡?” 幕峰点头说道:“正是。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恰巧知道这花,又知道这花的养法,只是想好好的养好花草而已,并没有存什么别的心。” 孔黎儿一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好回答,谁也弄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何况,还是长公主府里的事,又不是自己的事,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冤枉了别人。 “峰表哥,我能问一下,驸马爷去哪里了吗?”孔黎儿问道。 幕峰微愣了一下,“我父亲?” “是。”孔黎儿点头说道。 幕峰看着她,疑惑的盯了一会儿。 孔黎儿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幕峰缓缓开口说道:“我父亲已经去世近七年了,你不知道吗?” “……”孔黎儿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还真是心大,不问清楚就在这里乱说,难怪人家那么看着自己。 “抱歉,”孔黎儿说道:“我没有打听过这些事,所以……” 幕峰点头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关系。你来。” 他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带着孔黎儿走到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孔黎儿这时才发现,那里还有一个角门,做得很隐秘。 幕峰把角门打开,里面也不大,有两个书架和一个书柜,他从书架上找出一幅画,走到厅中展开让孔黎儿看了看,说道:“你看,这就是我父亲,母亲说我长得像他,你看看。” 孔黎儿仔细看了看,画的是一幅雪景图,大雪纷飞,红梅怒放,点点红缀在那一片雪中,很是好看,红梅下站立一个人,那人身穿着深蓝色的锦袍,外面是同色的斗篷,面带微笑,长身玉立。 和幕峰的确很像,只是眉眼更沉静,不像幕峰那样活泼,还多了两撇胡子。 “很像。”孔黎儿看罢多时,点头说道。 幕峰看着那幅画像,眼神温柔,“父亲是一个多才的人,性子也好,母亲经常说,嫁给父亲是她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他慢慢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两个人没有能够白头到老。” 孔黎儿安慰他道:“两个人相爱,并不一定要长长久久,能够印在彼此的心里,哪怕没有白头,每次回忆起那段在一起的时光,也会很开心。这样也可以是另一种长久。” 幕峰惊讶的看着她,孔黎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幕峰摇头说道:“不,不是,而是你说的话,出乎我的意料。” “怎么?不对吗?” “也不是,是你的话,和我母亲说的太像了。”幕峰说道:“黎儿,我真没有想到,你这样的年纪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看得如此通透,我真是自愧不如。”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摸了下身上带着的相机,灵机一动说道:“峰表哥,我也想给你画一幅画,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幕峰的眼睛一亮,“哦?你还会画画?” “嗯,”孔黎儿说道,“不过,我画画要按我的要求来,你不能多问,更不要对别人说起,我会画的事情。” “好,没问题,你放心。”幕峰下了保证。 孔黎儿看了看四周,让他站下,手里拿着那幅他父亲的画像,其实她想的很简单,就是想给他和他父亲的画像来一张合影。 孔黎儿把相机拿出来,对着他照了一下,没有立即把照片给他,“好了,晚一点我让人把画送来。” “啊?”幕峰诧异道:“这就……好了?” “对。”孔黎儿点了点头。 幕峰心里纳闷,什么就好了,明明连笔墨都没有动,而且就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就突然好了? 不过,他之前答应了孔黎儿不问,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当是被她逗弄了,陪着她玩好了。 第三百二十章 从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幕峰把孔黎儿送到了门口。 她刚上了马车,马车调转了头往前走了没多远,正看到那个花匠从外面回来,他的肩膀上扛着一袋子花肥,一只手扶在上面。 孔黎儿的目光无意中一掠,看到了花匠的手,他的手很粗糙,指关节粗大,的确是一双干活的手。 可不知道为什么,孔黎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想了想,也想不出来,不禁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坐在马车上,车子左摇右晃,孔黎儿闭目养神,她不禁想起自己那天早晨透过后窗看向外面的情景,花匠当时的样子,还有神情,以及动作,都不像是无意识的。 也就是说,他并非只是像幕峰所说的那样,只是想单纯的种好花,恰巧知道这种花。 这种花是有毒的,对人体有害的,看这种变态的种植方式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真的看在和凤夫人是同乡之谊的份儿上,为什么不说明呢? 不过是幕峰无意中带回去的花,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贵重的东西,不至于说不能说。 更何况,从他当时的神情来看,他是明白的,有点房间回避着其它人目光的意思。 为什么? 孔黎儿觉得,这事儿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马车忽然猛烈的一晃,孔黎儿被惯性弄得肩膀撞到了车壁上,有些疼,青月和铭儿急忙问她怎么样。 她摆了摆手说没事,铭儿挑帘对外面说道:“干什么呢?” 车夫一边紧握着缰绳,手握着鞭子,满头大汗的说道:“太子妃恕罪,刚才跑过去一个孩子,为了避免撞到他,所以。。” 孔黎儿说道:“没事,你安心驾车吧。” 车夫连声说道:“是,多谢太子妃。” 在铭儿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孔黎儿看到车夫紧握着鞭子的手,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忽然想到了,刚才看到花匠的手,哪里不对了。 她想到这里,对车夫说道:“调头,回长公主府。” 车夫调了头,立即奔向长公主府。 孔黎儿一下车,就直奔里面,门上的人见她去而复返,虽然不知她是谁,但是见刚才幕峰对她那么尊敬的样子,也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去了里面,快速通报。 幕峰一听孔黎儿又回来了,就知道她有事,急忙出来迎接。 “怎么了?”他问。 孔黎儿说道:“进去说。” 幕峰点了点头,走进厅内,让其它的人退了出去,青月和铭儿也没有跟进去,守在外面。 “怎么了?”幕峰低声问道。 孔黎儿说道:“方才我走的时候,正好看到花匠回府,他扛着一袋子花肥,当时我看到了他的手。” “手?”幕峰看了看自己的手,疑惑问道:“手怎么了?” 孔黎儿说道:“他的手,的确是一双干活的粗手,但是,在某些方面,我也发现,他的手,这个地方的茧子格外厚。” 孔黎儿说着,在自己手上笔划了一下。 幕峰一见,眉头一皱,“这是……因为长剑握刀所致?” “正是。”孔黎儿点了点头,“一个花匠,握得更多的,不应该是锄头之类的吗?为什么会是刀?” 幕峰微微抽了一口气,眯了眼睛说道:“这么说来,他还真的是有问题,而不是冤枉了他,亏得我我还想着为他开脱找借口。” 孔黎儿说道:“不管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当了花匠,这都不能掩盖他会用兵器的事实,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你注意。另外……” 孔黎儿顿了一下,“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幕峰一怔,随即微笑,“好,我会注意的。你放心。” 孔黎儿点头,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照片来,“这个给你吧,也不用别人再送一次了。” 幕峰接过去,不知道是什么,低头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 他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不是刚才的那幅画吗?他站在厅里,向着阳光,金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光晕淡淡散开,屋子里的一切都很清晰,他脸上的神情也很清楚,甚至连他手里拿着的父亲的画像也特别清楚。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像,简直和本人一模一样,就像是情景再现了一般,这么多有名的是画师,画得像的也很多,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画得像到这种程度。 孔黎儿早料到他有这种反应,所以提早跟他说,不要多问,也不要跟别人说。 算了,让他自己好好消化一阵子,这种事儿自己也解释不清。 再次从长公主府里出来,孔黎儿直接回了黎院,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人把牌匾送了来,黑色的底面,上面写着金色大字,“黎”字两个大字写得很有力。 “嗯,不错。”孔黎儿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挂上吧。” 坐在厅里喝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还在想着那个花匠的事,她心中暗想道,自己也不是为了别人,就是因为幕峰,幕峰人挺好的,一点也没有那种公子哥的坏习气,反而挺乐于助人的,今天一说给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帮助,他立即就同意了。 再说,长公主对自己也挺不错的,一直给自己关怀帮助,若是小事也就算了,那种花明明就是个祸害,已经有两起这种例子了,虽然不是这种花,但这一种花这么邪性,谁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那个周恒不就是冲动杀人了吗? 就算是回报他们吧,对。并不是……为了别人。 孔黎儿胡思乱想着,林肖白从外面走了进来,施了个礼道:“回太子妃,刚才孔府门上有人来报,说是韦长贺登门拜访,目前正在府中等候。” “噢?”孔黎儿一怔,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没有告诉他,本宫不在府里吗?让他别时候再来?” “说了,”林肖白说道:“但是他执意要等,说是等一等也无妨。” 孔黎儿不由得冷笑,“这是不见他誓不罢休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林肖白点了点头。 “韦长贺这次进京,据说是和兵部讨论加强驻守,想要多一些军资的事宜,但是他没有想到,兵部的人已经换了。” 孔黎儿这才想起来,对,兵部的温建明已经被带到了刑部,批文已经下来,他是不能再翻身了,现在的兵部尚书赵初,可妥妥的是太子萧岩锐的人。 既然是太子的人,自然就不会对韦氏有求必应,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不过,他来自己做什么?之前林肖白说过,因为之前他曾经在容老大人门下,与孔帅有半个同袍之谊。 哦……对,自己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太子妃。 孔黎儿深吸了一口气,对林肖白说道:“好吧,本宫去换衣服,稍后去见他。” “是。” 韦长贺这次来见孔黎儿,除了表面的上那些关系,最重要的就是要来试探的。 什么同袍之谊,那些都是虚假的,容老大人都不在了,再说就算是在,也未见得能把他怎么样,现在的韦长贺早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手握重兵,连皇帝对他有些忌惮。 这次回京,主要还是为着自己的妹妹,云贵妃被降成了韦妃,位份降氏了不说,连封号也没有了,这可比降位份还厉害,他收到韦妃接二连三的信,都快气炸了,怎么还能坐得住? 何况,他派回去的人,也经常有飞鸽传书回来,他本来并没有把韦妃所说的太子妃放在心上,一个女娃子,就算是有点家世背景,又能怎么样? 孔帅的女儿又怎么样,还不就是出身好一点,年纪小一些,古灵精怪一点,难免会一时招人喜欢,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愈演愈烈,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手下发回来的传书上显示,孔黎儿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就连负责联系的宫女都死了。 虽然这个宫女的死,和孔黎儿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总觉得这是表面。 这个太子妃,究竟是何许人也,既不是后宫嫔妃,不和韦妃争宠,怎么就偏偏把在宫里有多年深厚根基的韦妃给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呢? 他昨天进宫见皇帝,皇帝见到他依旧热情,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那种细微的变化,他身为领军大将,怎么会感觉不到。 他心有不甘,也特别好奇,怎么就这么多年的努力和经营,就被一个小丫头给撬动了? 辞别了皇帝见到韦妃以后,韦妃一见他的面就哭了。 兄妹两个人从小一起相依为命,父母早亡,韦长贺带着韦妃四处讨生活,在街头没有少受人欺负,他的这一身功夫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练出来的,没有师承,自成一派。 直到后来遇到了容老大人,他想弥补这个缺憾,才拜到了容老大人的门下,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儿而已,那时候还只是一名副将,到了后来成了一方统帅,自然与容老大人的关系也就疏远了。 韦长贺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 而且,说实话这些年,他在宫外,韦妃在宫内,兄妹两个没少互相配合,两个人都混得风生水起。 特别是自从皇后去世之后,他的野心就更大,想着让韦妃坐上皇后的位子,他也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加强边防,让皇帝无法忽视韦氏的存在,他觉得,这样就能让韦妃在后宫中位置更加稳固。 可是,却没有向着他想的方向发展。 “兄长,”韦妃抽泣道:“妹妹我……心里真是难受死了。” 韦长贺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妹妹,我看你这气色也不是特别好,瘦了许多,怎么好端端的,搞成这副样子?” 韦妃一听这话,眼泪流得更凶,她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说道:“还不都是后宫中那些贱女人害的,现在一个一个都晋了位份,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噢?”韦长贺的眉头一皱,“你倒是说说,都有谁?” “首先当然是康妃,”韦妃恨恨的说道:“这个老女人,恢复了以往的风光,甚至比以前更得意,还住进了永安宫,就在前两天,五皇子不但从外面回来了,还被封了翼王。” 韦长贺的脸色一沉,“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翼王,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说实话,他能够回京,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就是,”韦妃咬牙说道:“如果不是太子妃,康妃根本不可能翻身,更别提让五皇子回京了,还有那个纯嫔,以前连给太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她获得了荣宠,最近还晋升为嫔,那狐媚子的得意劲,恨不能把我也踩在脚下。” “还有那个柳答应,现在成了柳贵人,她之前那么丑,丑得连太监宫女都瞧不起她,皇上更是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个人,可偏偏就是在太子妃,不但给她调理好了身体,还让她恢复了以前的容貌,那张狐狸皮,看到就想让人给她扒了。现在皇上十天有六天睡在她那里。” 韦长贺不禁诧异,怎么短短的时间里,冒出这么多人来,原来只是韦妃一人独大,现在倒好,不但有了康妃,甚至还有了纯嫔和柳贵人。 “这两个人的位分远不及你,也值得如此忧患吗?”他问道。 韦妃点头说道:“兄长有所不知,这两个人在迎接圣苗使团的演出上,每人都有一段独舞,就着这个机会,稳固地位,特别得皇上的喜欢。” 她说到这里,又露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兄长还不知道吗,在这后宫里,地位和尊宠,都是皇上给的,皇帝喜欢谁,谁的荣耀就多,那些太监宫女也都看着呢,别看他们身份卑贱,眼睛可毒着呢。何况……” 她又落下泪来,无比悲凉的说道:“妹妹我……到现在也没有个一男半女,康妃和位份和我一样,却有五皇子傍身,现在妹妹的情况,真的是堪忧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说到孩子这事儿,韦长贺也有些头疼。 他看了一眼韦妃的肚子,说道:“太医那边还是诊不出什么来吗?” 韦妃把手里的帕子一甩,怒声说道:“说什么,他们那些庸人能说出什么话来,就只会说无恙,无恙,妹妹我若是无恙,能是今天这样吗?” 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抿唇说道:“哥哥,现在那么多女人受宠,你说,万一要是……她们比我先怀了孩子,那可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纯嫔和柳贵人虽然说没家世背景,可是如果她们有了孩子,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有子嗣比什么都管用啊。 韦长贺心里明白,也有些担忧,但不能让韦妃看出来,否则的话她只会更慌。 他淡淡笑了笑,说道:“怕什么,有兄长在呢。她们就算是怀了,也得有本事生得下才行,生得下,也得有本事养得大才行。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韦妃一怔,随即略微缓和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慢慢叹了一口气。 韦长贺低声说道:“妹妹不必急,晚些时候,我从宫外找几个名医,来给你诊治一下。多让人看看总是好的。” “宫外?”韦妃有些担心,“那……能行吗?他们……” 韦长贺微微摇头说道:“妹妹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这医家可不是只有太医才最好。相反的,真正的高人是在外面。” 韦妃的眼睛一亮,“哥哥认识这种人吗?” 韦长贺说道:“我先找找吧,你不必急,放宽心就是。” 听他这么一说,韦妃的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她点了点头,“这事就靠哥哥了。你这次回京,去多留些时日吗?” 韦长贺想了一下说道:“这要看事情的进展,我这次来是为着军资来的,再就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韦妃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现几分狠辣,“哥哥有空可要去见一见太子妃,妹妹落得今天这样,是她一手造成,虽然不是直接,但是如果没有她,那些女人也翻不了身。” 韦长贺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当然要去看一看。” 此时的韦长贺坐在孔府的客厅里,想着之前和韦妃谈过的话,他不禁有些出神。 正在此时,听到有人说道:“太子妃到……” 韦长贺收回神,转头望去,只见漫天金光里,走进来一个女子。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本来应该稚嫩清纯的年纪,却让人不敢小视,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沉静,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凛冽之感,她的长发挽起,只用一支赤金八宝琉璃挽住,简单却十分大气,而且不失富贵本色。 长眉轻扫,如展开的翅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晶晶闪亮,像是放了天边最亮的星辰,淡淡的看过来,让人不禁心头一跳,不敢造次。 韦长贺心中讶然,他也上过战场的人,自问还是有气场的,而且也是有见识的人,天下女子他也见过不少,上至太后皇后,有气场的女子也是无数。 但是,在他看来,孔黎儿无疑是最特别的,她所的不只是气场,而是一种……淡定,好像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感觉。 韦长贺不禁暗自想道,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些小看她了。 孔黎儿也在观察韦长贺,面前的男人三十多岁,正值当年,一身深蓝色锦袍,腰系玉带,虽然没有穿铠甲,但是仍旧可以看得出是个武将,他的身姿笔直,浑身都是肃杀之气。 乌发扣在玉冠里,露出饱满的额头,长眉黑浓,一双眼睛凛冽冷厉,别说,这眉眼和韦妃还真有些相似,称得上一个英武的美男子。 孔黎儿心中暗想,一般来说,这样的人肯定也都不是平常人,能够带兵打仗,能够一呼百应,这么年轻就可以成为将领,绝对不能轻敌。 她慢步上前,韦长贺拱了拱手说道:“太子妃安好。” 孔黎儿轻轻笑了笑,“韦将军不必多礼,请坐吧。” 韦长贺道了谢,等孔黎儿入了座,他长转身坐下。 孔黎儿吩咐一声上了茶,淡淡看了一眼韦长贺,问道:“韦将军,真是不好意思,本宫方才不在府中,家父也不在,让将军久等。” 韦长贺淡淡一笑,“太子妃言重了。还是太子妃要好一些,韦妃娘娘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能再随意走动了。” 孔黎儿摇头说道:“韦妃娘娘尊贵,是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父皇宠爱得很,伺候父皇身侧,不一直都是娘娘最盼望的吗?” 韦长贺的心头微跳,“太子妃说得极是。” “这次入宫,韦将军去看过韦妃娘娘了吧?”孔黎儿若无其事的问道。 韦长贺点头说道:“正是,韦妃说起太子妃,在宫中时多与她走动,所以,再加上臣与孔帅有同袍之宜,特来拜会。” 孔黎儿轻笑一声,“韦妃娘娘真是客气,说出的话也让本宫意外。难得韦将军还记得与家父的情分,不知可曾去过容府?” 韦长贺的眸子微微一眯,眼中飞快的闪过几分冷意,不过,快得没有人看到,随即就换上一副悲伤之色,“还没有。容老大人不在了,每每想去,但是……又怕会睹物思人,所以,一直不敢去。” “韦将军还真是个长情的人,有情有意让人佩服。”孔黎儿看着杯中飘浮的茶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但本宫以为,越是有情意,越该去看看,逃避应该不是将军所擅长的吧?毕竟容府还有人在,出一些绵薄之力,才不负容老大人在天之灵。” 韦长贺微微诧异,“还有人在?” 孔黎儿侧首看着他,“当然,容铮等三人还在府中,他,韦将军应该不会陌生吧?” “那个随从?”韦长贺问道。 孔黎儿目光流转,光芒冷冽,“随从?原来韦将军是这样定义的,只怕是容老大人在时,也未必会把容铮当成随从。” 韦长贺目光微敛,一时没有说话。 第三百二十三章 韦长贺心里有些错愕,他是做好了准备,来见识一下孔黎儿有多么厉害的,他自信怎么样自己也比一个小丫头要阅历多,怎么也不能输了去。 可没有想到,自己的预想和孔黎儿完全没有在一个点上。 在他的眼中,容铮就是一个随从,这有什么可质疑的?他实在不知道孔黎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容铮也是无官无职,白衣一个,这有什么?还值得自己去看?简直莫名其妙啊。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黎儿见他有些茫然,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管他呢,反正自己也不想和他多说,晕了更好。 她想到这里,端起茶杯说道:“韦将军,本宫还有些别的事情,家父也不在府中,如果韦将军没有别的事,本宫先失陪了。” 韦长贺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什么来,孔黎儿起身走了出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韦长贺愣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不禁又气又乐,这算什么?这叫什么过招?什么都没说,就扯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容府,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容铮,这就……完了? 外面的家丁等着,韦长贺有气也撒不出,只好一甩袖子出了孔府。 这一趟来的,真是窝囊,忽然想到,难道说是自己的妹妹就是这么败的?败的莫名其妙啊。 他纵身上了马,直奔刑部大牢,牢头一见是他到了,急忙施了礼,“韦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嗯,”韦长贺点了点头,“我来见见温大人。” “温大人?”牢头一愣。 “温建明。”韦长贺说道。 “噢,”牢头明白过来,一指前面,“您请,里面请。” 韦长贺迈步走进去,这里阴暗潮湿,两边都是牢房,里面的犯人面黄肌瘦,一个个目光空洞,不时的掠过他的脸。 他实在想不到,上次和温建明一别,这次再相见,竟然是在大牢里。 真是命运无常,说不定会落到哪一步,看起来还是要有兵权在手,这一点永远都是最正确的。 他迈步走到里面,目光在那些牌子上掠过,牢头笑着一指,“韦将军,就是前面那一间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小人。” 韦长贺点点头,奔着那个牢房走了过去,门前挂着一块牌子,果然写着温建明三个字。 里面的人坐在稻草席子上,背对着门,看不见脸,只看到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那头发跟枯草没有什么两样。 韦长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温大人。” 温建明没有动,韦长贺又叫了一声,温建明才动弹了一下。 “是在叫我吗?”温建明说道:“好久没有这么叫我了,温大人,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 韦长贺低笑了一声,“温大人真是风趣,这才几天,怎么就好久,还上辈子了。” 温建明拨了一下头发,猛然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韦长贺,又睁大了眼睛仔细盯了半晌,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奔到门边,瞪着眼睛说道:“你……你是韦将军轻型?” 韦长贺闻到一股难闻的味儿,呼呼的扑面而来,眼前的温建明一脸的泥垢,眉毛都粘成一根棍儿了,眼睛瞪得溜圆,闪着异样的光,感觉有点精神失常的样子。 这哪还像个朝廷命官,分明就是一个乞丐,不对,是有精神病的乞丐。 他微微皱眉,“是我,温大人何以落到这步田地?” 温建明咧嘴说道:“这还不都是怪孔黎儿那个女人,下套坑我。” 韦长贺心头一跳,转头看了看四周,“温大人,你疯了。” “没错,”温建明眼白泛红,“我疯了。我在这里快要被逼疯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能在这里?我是兵部尚书,是兵部尚书啊……” 他说着,嘴里不禁开始呜咽,还不时喷出唾沫星子来,双手紧紧抓着韦长贺的袖子,眼泪鼻涕一块淌,看得韦长贺都快恶心死了。 韦长贺现在心里万分后悔,自己没事儿跑这里来干什么?不过就是想着问问温建明,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温建明会变成这副德行。 “温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他忍住想要把温建明一巴掌拍开的冲动说道。 温建明终于松了手,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韦将军,能否帮我一个忙?求你了。” 韦长贺心生警惕,不知道温建明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让帮他什么忙,他想了一下说道:“温大人说说看,如果可以,我一定尽力。” 温建明瞪着眼睛,张嘴说道:“韦将军,帮我拿杯茶,一杯茶。” 韦长贺心中纳闷,脸上露出怒意,“混帐,这些人竟然不给你水喝,稍后我定当狠狠教训他们。” 他转身要去拿水,温建明一把又抓住他的袖子,“不,韦将军,我不是要喝这种水,我要喝……如月阁里的茶,如姑娘亲手泡的茶。” 韦长贺一怔,“什么?” 温建明说道:“请韦将军帮我去如月阁拿一壶茶来,如姑娘亲手泡的那种,我实在想得紧。” 韦长贺气得想要发笑,温建明真是无药可救了,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什么如月阁,什么如姑娘。 “韦将军,”温建明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手,急促的说道:“拜托,拜托你了,算我求你,求求你好不好?我实在想喝得很,像百抓挠心一般,韦将军,你行行好,帮我弄来吧,不然……我非死了不可。” 温建明说得飞快,带着浓烈的哀求。 韦长贺忽然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温建明这种境况下,就算是有事求自己也应该是先把他救出去,向皇帝求求情什么的,这才符合常理,可是,他现却说什么茶,把一壶茶都放在了身家性命前面,这实在不正常。 他低头看着温建明,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温建明的脸色青灰,虽然有不少污垢,但也能看得出脸色不正常,而且眼窝深陷,眼红泛红。 嗯?韦长贺的心里泛起巨大的疑惑。 第三百二十四章 孔黎儿此时正在黎院,从孔府里出来,她就回了黎院。 林肖白站在她面前,正说着刚才的事。 “你是说,”孔黎儿眯了眼睛,“韦长贺从孔府出去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是。”林肖白说道:“他哪也没有去,直接奔那里去的。” 孔黎儿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去看温建明了。看来,他还是不太死心啊,想要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肖白问道:“那要不要继续盯着他?”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当然,知己知彼,我总觉得他这次回来没有那么简单。” “是。” 林肖白领命而去。 青月在一旁说道:“太子妃,韦家这一次有些来者不善,韦妃在宫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问道:“有人在吗?” 孔黎儿和青月对视了一眼,青月说道:“奴婢去看看。” 孔黎儿不禁有些奇怪,这个宅子里还没有人来过,这是谁,居然来问了,难不成是邻居? 她从窗子里望了出去,隐约看到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正在和青月说着什么,随后青月快回往屋里走,孔黎儿一见,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去。 “怎么了?”孔黎儿问道。 青月一脸喜色的说道:“回太子妃,长公主来了。” “在哪儿?快请。”孔黎儿一听也很高兴,急忙和青月一起迎了出去。 走到门口一看,果然看到长公主正站门口中,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子,她急忙上前行了礼,长公主双手扶起她,“这名字你起的?” 孔黎儿微笑着点头,“也没有什么费什么心思,就是简单的一想,带着名字里的字而已。” 长公主笑道:“很不错。不带本宫瞧瞧?” 孔黎儿侧身道:“当然,姑母里面请。” 长公主随着她进去,孔黎儿引着她在前后瞧了瞧,长公主不断的点头,“嗯,不错。这季节不对,要是春夏,一定景色很美。” 孔黎儿说道:“姑母说得是。这算是我捡着了。您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长公主说道:“当然是康妃和本宫说的,翼王现在有了新的王府,说起来的时候,康妃提到这里,还说挺惭愧,当时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么一处宅子。” 孔黎儿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康妃娘娘客气。” “黎儿,本宫去孔府找你,听说你没在府中,就猜着你可能到这里来了。你是打算在这里小住还是……” “也没有什么打算,之前就没有顾上收拾,现在收拾了嘛,就是图个新鲜,所以就来住了。”孔黎儿说道。 长公主微微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孔黎儿总觉得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对了,本宫听说,韦长贺去过孔府了?”长公主问道。 孔黎儿心说这长公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不过,想想也对,韦长贺不是一般的人,行程举动一定受人瞩目,孔府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让人知道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是。”孔黎儿点头说道。 “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长公主问道。 孔黎儿笑了笑,“姑母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您面前吗?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客气了几句。”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 孔黎儿的心里莫名一紧,“什么消息?” 长公主沉吟道:“韦妃今天已经恢复了位分,得回了名号,又变成云贵妃了。” 孔黎儿微微诧异,随即也恍然明白,“好快啊。” 长公主短促的笑了笑,“谁说不是。她啊……当真是有个好兄长。” 孔黎儿心中暗道,还真是一个好兄长,手握兵权,如同一方霸主,他一回来,韦妃的身份立即不一样了,之前皇帝对韦妃的态度自己也看到了,但是韦长贺一回来,立即都变了。 但是……人心和人的感情,真的是说变就能变,说暖就能暖的吗? 只怕不过就是演个戏,给韦长贺看的吧。 孔黎儿想着那些宫斗剧,不禁暗自思量,韦氏……只怕是不久远了。 长公主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要起身离开,孔黎儿一直送到了门外。 长公主上了马车,又转头看了看那块牌子,笑了笑说道:“黎儿呀,这牌子不错,名字也好。你没事的时候要多来府里走走,知道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是。” 马车走远,孔黎儿回头看了看那块牌子,的确做的不错,无论是字还是雕工,都挺好。 但是……也不至于让长公主夸成那样吧?总感觉很奇怪。 长公主坐在马车里,身边的丫环说道:“长公主,您为什么不直接和太子妃说,到这里来,是太子求您的呢?还有,那块牌子,也是太子殿下亲手写的。”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呐……应该是闹了矛盾吧,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那样,求,这个字,你几时从太子的嘴里听到过?” 丫环点了点头,“是呢,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可是动了真心了。” 长公主笑了笑,垂下眼睛说道:“这自然是好的,本宫也希望他们小夫妻和睦,好好的相处。有点小矛盾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本宫能帮的就帮一下。” 丫环看到她的神色,知道她是又触动了愁肠,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长公主沉默了一下叮嘱道:“记住,回去之后不要和别人说起此事,太子和太子妃,不是谁都可以议论的。” 小丫环急忙说道:“长公主放心,奴婢明白,定然不会多言一个字。” 长公主看着马车外,看着掠过的景色,心里暗自想着,驸马……离开已经这么多年了,想当初自己和他也是和美的夫妻,只可惜,天不假年,驸马英年早逝,真是让人惋惜,每每自己想起来,都觉得痛断肝肠。 如今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她不禁想到自己和驸马年轻的时候,希望他们两个,可以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长公主回到府中,幕峰一听母亲回来了,急忙出来迎接。 “母亲,在宫里可好?”幕峰扶着她进院,问道。 “好,都好,”长公主微笑着点头,“你怎么样?有没闯祸?” 幕峰好笑的说道:“母亲,儿子都多大了?还闯祸?” 长公主看着他,打量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大孩子了,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 说到这个,幕峰一脸神秘的说道:“母亲,您等等,儿子有东西给您看。” “哦?”长公主的嘴角泛起笑意,看着卖宝的儿子,“有什么好东西?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她刚说完,幕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双手递给她。 长公主疑惑的接过书,“书?这东西可真是意外,你什么时候爱看书了?” 幕峰笑道:“母亲,您翻开看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长公主好奇的看了看书皮,又翻开看了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翻了几页,她忽然发现里面有东西夹着,翻到那一页一看,第一眼没有看清,再看了一下,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她急忙把那张东西拿出来,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这……这……” 她说了半天,一句完全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还是幕峰主动说道:“母亲,这是太子妃给我的画像,那天她来府里,我给她看了父亲的画像,她说可以画一张我和父亲的的画像在一起的画。” “这也太……”长公主泪盈于睫,她实在太激动,太开心,也太震撼。 这不怪她,因为他们这个时空,还没有过这种东西,太逼真,和传统意义的画有着本质的区别,哪怕是大师级别的,都没有这种画作。 长公主心里的感觉无法形容,幕峰理解自己母亲的感受,他说道:“母亲,改天有机会,再请太子妃来府上,让她给您画一幅像。” 长公主一怔,随即开心的再次落泪,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正在这时,有人快步走到院中,幕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对长公说道:“母亲,您先看,儿子去一下。” 他出了屋,到了院中,来人和他耳语了几句,他立即道:“哦?当真?什么时候的事?” 来人低声说道:“当真,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刚才。” “好,你先去,给我盯住了,我稍后就去。” “是。” 幕峰看着来走了,他转身让人备了马,出了府门,翻身上马直奔黎院而去。 孔黎儿正在忙着,听到青月说幕峰来了,不禁一愣,今天还真是热闹,这母子俩是商量好了? 幕峰一见到她,急忙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若不是母亲说在这里见过你,我就一路找到孔府去了。” “峰表哥找我有什么吗?”孔黎儿问道。 “我安插了人手在如月阁附近,刚刚得到了消息,韦长贺去了如月阁。”幕峰说道。 “噢?”孔黎儿略有些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我得到消息就过来了。要不要去看看?”幕峰说道。 孔黎儿想了一下,这会儿林肖白说不定也到了如月阁,去一趟也可以。 想到这里,她说道:“好,那就去一趟,我去换身衣服。” “好。” 孔黎儿和青月换了小厮的衣服,和幕峰一起,坐了一辆马车,直奔如月阁。 韦长贺从刑部大牢出来,就去了如月阁,他总觉得这个温建明的反应不太正常,都这个时候了,还心心念念惦记着一壶什么茶,甚至连让自己给他求情的事儿没有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不,不对,是一定有玄机。 这个时候还早,如月阁里的人不多,老鸨打着哈欠,在一楼的大厅慢慢欠着茶,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门口。 韦长贺下马的时候她扫见一眼,但并没有往心里去,暗道,这是哪家的爷,这个点儿就来了,别说,自从这个如姑娘和月姑娘来了之后,自己这里的生意可是一天比一天的好,那些老爷公子的,成天往这里跑。 韦长贺迈步进了厅,有龟奴上前招呼着,笑着问道:“哟,爷,您来这么早,是先歇歇喝口茶,还是……” 韦长贺没有理会他,抬腿往里走,龟奴一路跟着,问了好几句,可一句回应也没有。 龟奴也不禁有些急了,这位看着眼生,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他见过多了,虽然说刚来如月阁才半年,但那些人他也混了个脸熟,这位可是头一次见,别是哪家的生意人,来京城里办事,真把自己当棵葱了吧? 他伸手一拦,调门也高了点,“我说,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吧?这里的规矩您可能还不太知道,得给点功夫,让小的跟您说道说道。” 韦长贺扫都没有扫他一眼,伸手一掀袍子,抬腿就踢在了他的手腕上,一下子弹开老远,这小子疼得“嗷”得叫了一声。 这一嗓子把老鸨给叫精神了,她其实早听着呢,本来没当回事儿,她的想法和龟奴差不多,这一下子立时睁开了眼,怒目看向韦长贺。 韦长贺逆光站着,她一时没有看清,一拍桌子说道:“哪里来的愣头青,敢在这里闹事!” 她说罢,一挥手,“来呀。” 话音一落,立时从四面八方冲出几个拿着棍棒的年轻小伙子,面带凶相,奔着韦长贺慢慢围拢了过来。 韦长贺面不改色,慢慢挽着袖子,沉声说道:“休说一个如月阁,你们这几块货,就是军营,我也来去自如。” 这一句话,让老鸨不禁一愣,她瞪大了眼睛转到桌子前面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感觉魂儿都快飞了,脸色也吓得惨白,干笑了几声说道:“哟,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韦大将军,这话儿怎么说的,瞧瞧,瞧瞧,我说呢是谁这么威风,这么大的能耐,真是……” 老鸨说着往回圆的话,声调都有些变了,声音都在抖。 第三百二十六章 老鸨看清来的人是谁,腿都有些软了。 我的妈呀……这可是韦大将军啊,别说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就连当今的万岁爷都要让他三分呢,谁不知道韦氏在朝中的影响,人家的妹妹可是贵妃娘娘呢。 老鸨冲旁边的人递了眼色,怒声骂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就凭你们这几块货,还敢在韦大将军面前动手,也不掂量一下,还不快滚!” 几个人一听,什么?这是韦大将军?顿时脸色吓得惨白,手里的家伙也拿不住了,吓得屁滚尿流得跑了。 韦长贺冷笑了一声,“你这是想着把本将军的名声嚷出去,让谁都知道,本将军来了这里,对吗?” 老鸨一怔,随即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哟,您瞧瞧我这张嘴,大将军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就是看到您来太激动了,太激动了。您快请,快请。” 她虽然话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嘀咕,这韦长贺也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了?他不是在边关吗?什么时候回京的? 当然,这事儿她也不敢问,也轮不到她管,在韦长贺面前,她就和一个臭虫差不多,人家一动手指头她就得死。 她小心的伺候着,韦长贺也不理会她,四周看了看,观察多时,这才问道:“本将听说,你们这里有位如姑娘?” 老鸨愣卫下,随即明白过来,闹了半天这位韦大将军不是不爱女色,而是不爱一般的女色,这是奔着如姑娘来的呀,行,只要肯心动,这就好办了。 她立即笑着说道:“没错,大将军的消息真是灵通,我们这里的如姑娘可是头牌,一般人不伺候的。” 韦长贺轻轻冷笑,老鸨又急忙说道:“当然,像韦大将军这样的人物,是肯定得见的,大将军,您楼上请,如姑娘的房间在楼上。” 韦长贺点了点头,跟着老鸨上了楼,这之前她已经递了个眼色,让一个龟奴上去通知如姑娘了。 如姑娘一听,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韦长贺这种大人物会在这种时候来。 她急忙换了衣服,来不及梳洗了,她索性打开头发,长发如水如绸,在散在脑后,拿了一支白玉发钗松松一挽,风情顿显。 刚刚弄好,就听到外面老鸨引着韦长贺上来了,一边走一边说笑,但都是老鸨在自说自话,听不到韦长贺回应的声音。 老鸨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如儿,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如姑娘就走到门口开了门,老鸨立即笑着说道:“快点,好好伺候着,韦大将军来了。” 如姑娘抬头看向老鸨的身后,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那里,他身姿挺拔,不怒而自威,大约不到四十岁的模样,眉目英朗俊俏,当真是一个英武男子。 她的脸微微一红,施了个礼道:“奴家见过韦大将军。” 韦长贺看着眼前的女子,正值妙龄,穿一身水红色衣裙,衬着肌肤如雪,乌发轻挽,很简单的样子却媚入骨髓,眉眼温顺柔美,眼中波光闪闪,让人看一眼不由得骨头有些发软,声音也是好听,婉转清脆,动人心弦。 果然不俗。 不过,韦长贺见惯了美人,对于他来说,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不着自降身价到青楼这种地方来找,这也是他从不到这种地方来的原因。 好多人也因此说他不近女色,倒为他挣了一些名声。 韦长贺不是不近女色,而是不近这种女色,他出身贫寒,没有依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挣下来的,就这样毁在这些事情上,他觉得不值得。 今天到这里来,他也不过是为了把温建明的事情搞清楚。 所以,他并没有表示出什么,脸上的表情没有波动,只是淡淡说道:“进屋去,本将军有话说。” 老鸨一听,还以为韦长贺是有隐讳的意思,立时一笑,说道:“快,请韦大将军进去,好生伺候。大将军,您先坐,我去准备一点酒水来,让您好尽兴。” 韦长贺摆手说道:“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您放心,大将军,我们这儿啊虽然是青楼,但是请的厨子可是一流的水准,比起那些酒楼里的菜色是一点不差,不信您尝尝……” 老鸨还在叭啦叭啦的说,韦长贺皱眉说道:“我说,不用。听不懂吗?出去。” 老鸨一噎,不敢再多说一句,关上门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她长长吐了一口气。 老天爷呀……这位爷可真是带着杀气,眼睛一瞪能把人给吓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不敢再多说了。 她轻快往下走,又回头看了房间一眼,唉……但愿如姑娘能够降得住他,不过,这位爷看上去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刚下楼走到大厅,又看到门前来了辆马车,仔细一瞧,哟,这不是幕郡王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些贵人一个接一个的来?还都是这种时辰? 但也容不得她多想,急忙快步迎了上去,施了个礼道:“哟,郡王爷,您今天怎么有空呀。” 幕峰说道:“怎么?不欢迎小爷?” 老鸨一乐,幕峰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很少端架子,为人也不错,出手也大方,这里的姑娘们都挺喜欢他。 “瞧您说的,怎么会不欢迎您呢,这儿的姑娘们可都盼着您呢,一直盼着,眼睛都快瞎了。” “哈哈,”幕峰说道:“那可不行,姑娘们的眼睛漂亮,瞎了本郡王可是会心疼的。” 老鸨笑眯眯的,幕峰扫了一眼外面的马,低声问道:“小爷瞧着,那匹马不错,是哪儿来的公子哥?” 老鸨一听他问这话,急忙回头看了看二楼,压低了声音说道:“郡王爷有所不知,可不是什么公子哥,他一来呀把我也给吓了一跳,喏,这不是刚伺候着上去,简直吓死人。” 幕峰用眼风给孔黎儿递了个信息,看来,估计这人就是韦长贺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幕峰假装不知,随着老鸨的目光,诧异的望了望楼上。 “噢?那是什么人呐。” 老鸨压低了声音,凑到幕峰耳边说道:“是韦大将军。” “谁?”幕峰微微诧异,像是不相信的样子,“你别逗我啊。” 老鸨急忙说道:“哟,看您说的,我哪敢逗您呢,郡王爷,这回可是真真的,我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差点惹下大祸,后来才认出来的,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回京了。我可一点信儿也没有摸着,再说,他也从来没有来过呀。” 幕峰抽了一口气,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翘着腿说道:“这么说,小爷我今天是见不着如姑娘了?” 孔黎儿在一旁暗笑,看幕峰这作派,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什么官二代公子哥,平时什么正经事儿都不干的那种,不过,他这人还真不是,其实挺仗义,挺可爱的。 青月在一旁却红了脸,这种地方她可是第一次来,别的不用说,单凭这老鸨谈话语话语间的那种语气她就受不了。 老鸨没话找话,不想得罪幕峰,但又没法让如姑娘陪他,只好在这里扯闲篇。 她一转眼看到青月,不由得笑道:“哎,郡王爷,您身边这位小哥儿可真是好模样呀,哟,还脸红了,真真是纯情得很呐。” 青月一咬牙,气得差点叫出来,孔黎儿悄悄握了她的手一下,给幕峰递了一个眼色,幕峰站起来说道:“别扯别的了,小爷的人能差得了吗?算了,韦大将军难得回京,又难得来这里,小爷就先走了,回头再来。” 老鸨急忙说道:“别呀,郡王爷,我们这儿的姑娘多着呢,还有月姑娘呢,不如您……” 幕峰没有回头,伸手摆了摆,“罢了,下次吧,小爷还有别的事儿,突然没有兴致了。” 见他去意已决,老鸨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送到门外施了个礼,看着他坐上马车。 一上车幕峰就问道:“太子妃,你觉得如何?” 孔黎儿说道:“看来是真的,韦长贺果真来了。不过,他应该不是来这里寻花问柳的,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她顿了一下说道:“只可惜,现在是大白天,没有办法看一下,而且韦长贺也不是一般的人,警惕性一定非常的高,搞不好看不到什么,反而会惹麻烦。” 幕峰想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一拍大腿说道:“哎,我想到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看到你想看的。” “哦?”孔黎儿问道:“是哪儿?” 幕峰神秘的笑了笑,“不过,要先派人回府一趟才行。” 此时的如姑娘房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她浅浅笑着,这个笑容她再熟悉不过,是当初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她有信心,只凭这一个笑,就足以让那些男人倾倒,把他们迷得七荤八素。 韦长贺淡淡看着她,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腕,这肌肤细腻白润,一双手似无骨一般,指尖细嫩如葱管,当真是一双很美的手。 如姑娘心中喜悦,暗道,韦长贺也不过如此,说得那么神,什么不近女色,天下的男人还不都是一样。 她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就听到韦长贺说道:“如姑娘能否给本将军泡一杯茶?” 如姑娘嫣然一笑,“当然,这有何难,请将军稍后。” 她走到桌前,韦长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见她的动作并没有什么不同,莫非…… 一直到泡茶结束,韦长贺接过如姑娘递过来的茶,握茶杯在手,并没有急着喝,目光盯着茶水看了一会儿,热气袅袅里,挡住他的眼神。 如姑娘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忽然间觉得他有些琢磨不透的样子。 韦长贺慢慢开口说道:“如姑娘,温建明喝的也是这种茶吗?” 他说罢,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凛冽,不带一丝温度。 如姑娘一怔,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却没有逃过韦长贺的眼睛。 “奴家……不明白韦将军的意思。”如姑娘说道。 “不明白吗?”韦长贺的话像刀子一样,没有一点迂回直接就扎了过来,“那么,本将军去了刑部大牢看温建明,他什么什么没有提,只提到如姑娘的茶。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 如姑娘瞪大了眼睛,“温大人去了……刑部大牢?” 韦长贺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她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奴家并不知情呀。” 韦长贺冷冷一笑,“本将军不是问你是否知情,而是问你,为何温建明会对你的茶念念不忘?” 如姑娘抿了抿嘴唇,“这……温大人素来爱茶,奴家也略懂一点,话投机了,自然就对他的习性更了解一些。所以……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韦长贺微微挑眉,把茶往旁边一推,“是吗?这么说来,事情倒是简单了。” 如姑娘浅浅一笑,“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呀。怎么?将军没有问一问温大人是为什么吗?” 韦长贺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时没有说话,他忽然间发现,自己小瞧了她。 而此时韦长贺专心看着如姑娘,却没有注意到,就这间屋子后窗正对着的地方,有一座高塔,塔上有人正往这边看。 这也不能怪韦长贺大意,实际上这里距离高塔很远,塔又高,他就算是机警,也难免会注意不到。 孔黎儿手里拿着一个最初版的简易望远镜,正站高塔上,往这边看。 幕峰带她上到高塔的时候,她很惊喜,之前来的时候都是晚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个塔,现在是白天,虽然远,但有这台望远镜,倒也看得清楚。 幕峰说这东西是当年长公主的陪嫁,一直没有怎么用过,就放在府中的库里,他让人回去禀告了长公主一声,立即取了过来。 孔黎儿没有想到,幕峰还有这个东西,虽然是简易版,但看如姑娘那边也是足够了。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从举止神态上也能猜出个大概。 第三百二十八章 幕峰眯着眼看向如月阁那边,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禁问孔黎儿,“能看到吗?” 孔黎儿点头,把手里的望远镜给了他,“你瞧瞧。” 幕峰接过,一边看一边说道:“我就觉得,韦长贺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而且是这种时间,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大白天的,不是自砸招牌吗?哎,你看,他这大老远的风风火火过来,不会只为了喝一杯茶吧?” 孔黎儿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想道,没准,还真就是因为这一杯茶。 韦长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去见过了温建明,没准发现了温建明的异常,一时拿不准,就过来问了。 孔黎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想了想,看来有必要去刑部大牢见一见温建明了。 韦长贺看着如姑娘,似笑非笑,“不打算和本将说实话吗?” 如姑娘心头微跳,脸上却并没有露出来,她笑了笑说道:“将军想听奴家……说什么呢?奴家这嘴,您瞧瞧。” 她俯身凑过来,嘴唇红润,带着淡淡的诱人香气,在韦长贺耳边说道:“韦将军,你想听奴家说什么?嗯?还是想听……奴家轻轻叫几声?”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逗了。 她不信,韦长贺会无动于衷。 韦长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盯了她几秒钟,随即手指一滑,自她的颈间向下滑动,滑至锁骨,还有……饱满的胸口。 如姑娘心中暗自得意,也有些喜悦,嘴唇微张,轻轻的随着他的手叫出欢愉婉转的声音来。 就在她伸手想要去抱韦长贺,以为彻底拿下他的时候,韦长贺的手掌一转,突然扼住了她的脖子。 呼吸顿时一紧,如姑娘感觉头脑有些发懵,空气骤然被掐断,心肺都有些想要炸开的意思。 韦长贺冷笑一声,盯着她说道:“这就是你的手段吗?用这些迷住温建明的?可惜啊,你看错了,我是韦长贺,可不是温建明。美貌的女子,本将军见得多了,就凭你……也敢对本将军动这样的心思吗?” 如姑娘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摇了摇头,韦长贺笑意沉凉,“没有吗?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你猜,本将军若是把你的脖子掐断,或者把你的舌头揪下来,你还能不能叫得出声?说得出话?” 如姑娘的心头狠狠一跳,脸色顿时苍白,她没有想到,韦长贺竟然这么冷情,定力竟然这么高,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被掐死,还是被他弄成哑巴?这两条路显然都不行。 她急得六神无主,这是到了如月阁以来,周旋在那些男人之间,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 头脑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响,像是为炸开,胸口一阵阵的闷疼,那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终于,韦长贺慢慢松开了手,她感觉自己像是如获了新生一般,大口的喘着气,眼泪都咳嗽了出来。 韦长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刚刚缓过一口气来,他把身子往前一探。 如姑娘惊恐的往后一退,看着韦长贺。 韦长贺面带微笑,看着她说道:“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说。不然……本将军不介意再让你试一次。” 如姑娘脸色惨白,急忙说道:“大将军,奴家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那盒茶叶,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唇。 这动作看在韦长贺的眼中,别有一番意味,他眯了眼睛问道:“怎么?想到了什么?如实说。” 如姑娘犹豫了一下说道:“莫不是……那盒茶叶?” “茶叶怎么了?”韦长贺追问道。 如姑娘说道:“那盒茶叶是温大人来的时候拿来的,他说,是在路上遇到一个道人,那道人送给他的,好像是温大了帮了他什么忙,结果那天温大人就让我泡了给他喝,后来也没有拿走。他走,府里的茶叶多得是,没有必要拿回来,就放在这里,他每次来了喝。” “哦?”韦长贺一指,“拿过来。” 如姑娘起身把桌子上的茶叶盒拿过来,送到他的手里,他仔细翻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弄明白的事,他便把茶叶收了起来,“还有没有别的?” 如姑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温大人过来的时候喝的就是这个。” “想到什么,随时报向韦府,明白吗?”韦长贺说道。 “是,奴家明白。”如姑娘急忙说道。 韦长贺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往外就走,老鸨见他要走,急忙上前招呼,被他一把推开。 而这一切,都在孔黎儿的眼中。 她并没急着离开,去追韦长贺,看到韦长贺拿走了那盒茶叶,她就知道,韦长贺被如姑娘给骗了。 她感兴趣的,是接下来这如月阁里还会发生什么。 果然,那个如姑娘在韦长贺走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韦长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如姑娘面现忧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韦大将军会突然回京,而且,还对温建明的事儿这么感兴趣,现在和温建明一样的可不只温建明一个人,温建明也是一个意外,他突然被抓,时间一久,症状就显了出来。 其它的人经常过来,还不太明显,这若是再接下来被韦长贺发现了什么,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 她暗自思索了一番,这要是……把这件事情运作好了,会不会为成一个有效的助力?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拿着斗篷来穿上,快步下了楼。 孔黎儿心头一动,果然,来了。 她立即对幕峰说道:“走,下去。” 幕峰急忙跟在她身后,问道:“去哪儿?” “如月阁后门。” 孔黎儿说罢,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里,到那里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刚刚拐过路口。 “走,追上去。”孔黎儿说道。 幕峰命车夫跟上,三个坐在马车中,幕峰低声说道:“你说,她这是要去哪儿?” 孔黎儿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却掠过一个地方。 第三百二十九章 那个神秘的院子,就是孔黎儿首先想到的。 如姑娘的屋子里有一盆紫眠花,本来应该有两盆,但是却少了一盆,,那一盆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到现在还是一个谜团。 而那个院子里,有好几株这种花,这是巧合吗?她总觉得这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 车子小心的跟进,一路到了拐弯穿巷,越走人越少,地方也越来越偏僻。 幕峰在马车里小声嘀咕道:“这是哪儿?怎么这么偏?” 孔黎儿看着这些街道,心中暗想,自己果然同有猜错,就是这里,在那个院子里的大长老,果然和这个如姑娘有关系。 那么,她是不是也是圣苗人? “停车。”孔黎儿低声说道:“这里越来越偏,我们再跟下去目标太大,下车,走路过去。” “好。”幕峰点头,立即吩咐车夫停住,让他把马车带到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一会还在这里会合。 孔黎儿让青月在马车上等,青月本来不愿意,但是又想自己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也只好作罢。 幕峰和孔黎儿一前一后,轻步向着那个院子走过去。 到了不远处,孔黎儿发现,那辆马车果然是停在了院子外面,车夫也还在那里等着,正拿着一小撮草料喂马,车里的如姑娘却不见了。 幕峰看着那个院子,低声说道:“难道是去院子里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走,去后门那里看看。” 两个人一同转到后面,幕峰看了看高墙,说道:“我试试啊,不知道能不能……” 他话还没有说完,孔黎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先不要说,沉默了片刻,孔黎儿沉声说道:“出来吧。” 此时,从暗中走出两个人来,一身黑衣,腰间挂着兵器。 一见他们,幕峰不由得一愣,警惕性大涨,挡在孔黎儿的面前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个人施了个礼说道:“太子妃,郡王爷。” 一听是自己人,幕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脸上的神色依旧很紧张,他皱眉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孔黎儿淡淡说道:“他们是……太子的人。” 幕峰微微错愕,“太子的人?” 那两名黑衣人说道:“正是。不知两位来此做什么?” 幕峰说道:“哦,是这样,我们是跟随着一个女人来到这里的,想来看看她在这里院子里搞什么鬼。” 孔黎儿点头说道:“郡王爷说得对,我们的确是来看看。” 她说罢,就要迈不上前,不料,那两个黑衣人却伸手拦住了她。 这下,不但孔黎儿愣住了,连幕峰也愣了。 “什么意思?”幕峰问道。 黑衣人说道:“对不住,太子妃,郡王爷,太子殿下有令,如果……在我们值守期间,太子妃要是过来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拦下您。” 幕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孔黎儿又看了看那两个黑衣人,“为什么?太子殿下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 他不知道,孔黎儿却能猜出个大概,她微眯了眼睛,面无表情,一时没有说话。 黑衣人抿了下嘴唇,沉吟了片刻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里太过危险,命我们日夜看守,定然不会出错,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们也会尽快如实的向太子殿下禀告,所以……请太子妃回去吧,不要管这里的事。” 幕峰看了看那院子,心里其实有些不解,不过就是一个院子,一个青楼女子过来了而已,有什么危险的?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看这两个黑衣人,应该是太子殿下之前就料到这里会出事,所以才会提前派了人在这里看守,既然是这样,那一定就是有什么隐情,还真不能小视。 只是现在无论是什么情况,他也没有办法知道,人家这架势,是摆明了不让进。 孔黎儿沉默了一会儿,对两个黑衣人说道:“你们觉得,你们能拦住本宫吗?” 两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对孔黎儿说道:“太子殿下的严令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拦下太子妃,如果……太子妃要硬闯的话,我们自然也是拦不住的,那就只能……以死谢罪。” 他们最后一句说得语气轻轻,但是却决绝,孔黎儿一怔,知道萧岩锐手下的人都是说得出做得到,她咬了咬牙,好,算你们狠。 看来,自己是没有办法了,打,打不过人家,看,又看不见。 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吗?追了这么久,又觉得心有不甘。 她想了想,说道:“好吧,本宫不进去看,这样吧,你们去,你们看一看,那个女人进去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这总行吧?” 两个黑衣人拱手说道:“太子妃放心,此时还有其它的人正在监视中。” “……”孔黎儿有些无语,这俩人什么意思,这就是跟这儿死盯着自己了呗?不管怎么样,就是不离开?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一旁的树下,“好,那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总行吧?” 幕峰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她有一种无奈,但这种无奈又是被太子萧岩锐的心意紧紧包着的,他感觉有些暖,但也有些发酸。 这种感觉很复杂,幕峰微眯了眼睛,转开目光,不想去看孔黎儿,也不想面对这种心境的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黑衣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造型奇特的东西,随后放在唇边,一阵清灵的声音轻轻发出。 片刻之后,一道轻轻的风声掠过,又一个黑衣人到了孔黎儿的面前,一看到眼前的情景,特别是看到孔黎儿在,更是意外了一下。 但这只是一瞬,随后快步到了孔黎儿和幕峰前行了礼请安,孔黎儿点了点头,直接问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那个女的在,是吧?” 黑衣人这么一听,才知道这两位是知道内情的,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把里面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第三百三十章 孔黎儿看了一眼院子,又看了看黑衣人。 她短促笑了一声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黑衣人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我们日夜不停,一共七人。” 孔黎儿微微一惊,她没有想到萧岩锐会在这里放下七个人,难道说……这里的情况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萧岩锐从不做无用功,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她也严肃起来,问道:“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 黑衣人说道:“回太子妃,是来了一个女子,那个大长老和金木忠对她还挺尊重,叫供女。” 供女?孔黎儿纳闷,这算什么称呼? 听说圣女,听过神女,这个供女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女子说,今天韦长贺去了如月阁,还说韦长贺已经怀疑她了,但是被她骗过了,”黑衣人继续说道:“温建明被打入刑部大牢,这是他们没有料到的,事发突然,所以,出了纰漏,所以,他们现在要想办法补救。” “他们有没有说过要如何补救?”孔黎儿问道。 黑衣人摇了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我们会密切监视。” 孔黎儿点头说道:“好吧。” 她顿了一下,说道:“那些花…” 黑衣人拱手说道:“太子妃放心,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我们会注意那些花,一旦花出了院子,我们会立即报告的。” 话说到这份我上,孔黎儿也没有别的可说了,她站起来,看了看幕峰说道:“走吧咱们,还留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幕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黑衣人向他们行了礼,看着他们远去,长长叹了一口气,立即有一人转身快去报给了萧岩锐。 萧岩锐这几天也没有消停,先是韦长贺突然回京,再接着就听到了他要求增加军资的消息,他料定韦长贺会去兵部,所以一早知会了兵部一声。 所以,很快,兵部就把韦长贺的要求一一呈报给了东宫。 萧岩锐并不是怕韦长贺要东西,而是想从他要的这些东西上,推算出他有多少兵力,是否和朝廷知道的数字相符。 当然,也不能指望这些看出真正的数目来,韦长贺既然敢报,就说明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只不过,多一方面的推测因素罢了。 萧岩锐正在看,忽然听到衣袂声响,他立即抬头,随后有人在外面敲门,是暗卫专用的暗号。 他立即说道:“进来。” 话音落,有黑衣人快步进了屋,他一见立即问道:“出了何事?那院子里的人异动?” 黑衣人回答道:“回太子殿下,院中来了一个女子,大长老等人称她为供女,那女子是如月阁的如姑娘。” “噢?”萧岩锐诧异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是她?” 黑衣人回答道:“是……太子妃去过了。” “什么?”萧岩锐立即站了起来,“太子妃?情况如何?现在人在哪里?”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并没有进入到院中,属下等依太子令拦下了太子妃,太子妃也没多硬闯,只是问了属下等一些问题,随后便……走了。” 萧岩锐微吸了一口气,“走了?去哪里了?她是和谁一起去的?” “是和幕郡王一起去的。”黑衣人回答道。 萧岩锐一怔,幕峰? 她去找了幕峰? 良久,萧岩锐微微摆手,黑衣人退了出去。 孔黎儿此时正和幕峰、青月坐在马车里,幕峰问道:“你们之前就注意到这个院子?” 孔黎儿也没瞒他,点头说道:“正是。那时候圣苗使团还没有入京,就发现他们居然出现在京城,虽然穿了中原人的衣服,但明显就是圣苗人,所以就留意上了。” 她顿了一下,说道:“另外,他们的院子里,也有那种花。而且,我怀疑,周恒不是问你要了两株吗?但如月阁只有一株,另一株不知去向。我想……” 幕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怀疑那一株和这个院子有关?” 孔黎儿点点头,“没错,刚开始如月出来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她会不会要来这里,没有想到,还真的来了。所以,我觉得这事儿并不是偶然,或者……那花还有另外的作用也说不定。” 幕峰的呼吸有些发紧,他感觉到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而且他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像是某种情绪在倍看,他感觉自己之前过的太浪费时间了,简直就是什么作为都没有,而现在,这些事情就像是一个个导火索,把他身体里的火种一个个点燃了。 他像是忽然有了斗志,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 自己经常和那些富家子弟在一起吃喝玩乐,论起没用的东西会的一大堆,可真的能派上用场的,一样都没有。 比如这个院子的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萧岩锐身在东宫,却在这里做了周密的安排。 当然,他不能和萧岩锐比,可是,他怎么着也不能再这么废下去。 他想到这里,对孔黎儿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要做点什么吗?” 孔黎儿并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我们该去刑部见一下温建明了。” 幕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去看看韦长贺发现了什么?” 孔黎儿微笑说道:“没错,韦长贺去了一趟刑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急匆匆的,不管不顾直接在这个时间去了如月阁。” 车夫得到了命令,调转方向直奔刑部。 刑部的人今天也挺忙活,送走了韦长贺,又来了幕郡王。 牢头不敢怠慢,急忙问有什么吩咐,幕峰说道:“本王来看看温大人。” 牢头心里纳闷,今天这温大人是走了什么运了,平时一个人也没有来过,今天倒好,一来来俩,还都是这种尊贵身份的。 不过,他哪个也得罪不起,急忙拿了钥匙请进去。 孔黎儿跟在幕峰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四处瞧,这刑部大牢她还是第一次来,和兵部那个有很大的不同。 兵部的那个只是暂时用的一下,刑部可是专业收押犯人的,大牢也更专业。 走着走着,牢头一指前方,“幕郡王,那就是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幕峰和孔黎儿顺着牢头指的方向望过去,光线幽暗,空气潮湿,孔黎儿不禁感叹,放着好好的朝廷大员不做,非要弄些贪赃枉法的事情,现在把自己也搭上了。 两人正要往前走,牢头提醒说道:“幕郡王,那个……小的多句嘴。不知道这个温建明是怎么回事,他近来脾气暴躁,给他的饭也很少吃,只吵吵着要喝什么茶。” “哦?”幕峰一怔,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由得想到韦长贺在如姑娘那里的情景,手里也是握着杯茶。 韦长贺总不能是为了过去喝茶的吧? 他不太懂,孔黎儿却瞬间懂了,原来如此,看来那茶的确是很有问题。 幕峰摆了摆手,让牢头下去,和孔黎儿一起走到牢房前,里面的温建明背对着牢门,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嘴里不停的叨叨着,但声音很小,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的头发散乱,如同枯草,身上的衣服更是脏得看不出颜色,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一动就发出“哗啦”的微响,那些声音在寂静的地方,听起来十分的刺耳。 幕峰和孔黎儿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我天,温建明怎么变成这副德性了。” 孔黎儿微微摇头没有说话,她心里清楚得很,如果那些花真有这种功效的话,让温建明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奇怪,就好比现代人染上了毒瘾,那种情况只比现在严重,不会轻,每天年送到戒毒所去过着非人日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她正微微走神想着,忽然温建明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奔着牢门的方向跑过来,表情狰狞。 幕峰吓了一跳,下意识挡在孔黎儿面前,同时大声说道:“温建明,你干什么?” 温建明被他这么一喝斥,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下,他咧开嘴笑着,盯着幕峰看了一会儿。 他的目光呆滞,却有股子说不上来的穿透性,让幕峰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你干什么?” 温建明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幕郡王。您怎么想起来到这种地方来看我?真是稀罕。” 幕峰没好气的说道:“稀罕吗?那谁来看你不稀罕?” 他说罢,放下手臂,孔黎儿也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温建明张嘴正要说什么,一转眼看到从后面走出来的孔黎儿。 温建明顿时怔住,他看着孔黎儿,目光跟刀子一样,似乎要穿透肌骨,刺进去,抿嘴盯了半晌,没有说话。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温大人,好久不见,在这里可还好吗?” 温建明的呼吸有些粗重,慢慢加快,他突然伸手抓住牢房的门,低声说道:“太子妃,你是到这里来看我的笑话吗?嗯?我堂堂兵部尚书落到如此地步,你还满意吗?” 孔黎儿浅浅一笑,“温大人这话说得奇怪,看到温大人落得如此地步,本宫为何要满意,还有,您落到这样的地步,究竟是因为什么,还用本宫说吗?” 幕峰还真不知道,孔黎儿和温建明之间有什么过节,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不由得觉得惊讶,但他只是心里想,脸上并没有表露,在他看来,孔黎儿总是对的。 “无非就是容铮那几个下贱之人,”温建明喘着气说道:“现在不过就是没有功名没有权利的白衣,是你,偏偏为他们出头,要什么银子,他们几个都那么大年纪了,过不了几天就会死,要钱干什么?” 他这话说得真是不要脸至极,幕峰怒声说道:“你他妈放屁!容铮是容老大人府上的人,容老人戎马一生,为国尽忠,他病故,朝廷自当照顾他的家人,容铮跟着他一辈子,难道活该被饿死老死吗?像你这种货才真是该死。” 幕峰气得粗口都爆出来了,不过,他这番骂是出自真心,孔黎儿看得出来,有些惊讶也很欣慰。 这再次证明,她没有看错幕峰,幕峰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孔黎儿冷笑了一声说道:“本来还以为温大人在这里可以思过,没有想到倒积怨更重了,不但不思及己身,反而变本加厉,责怪他人。” 温建明喘着粗气,呼吸也越来越急,瞪大了眼睛,眼白有些微微的泛红。 孔黎儿上前,幕峰想要拦她,她摆了摆手,走到温建明面前,两个之间只隔着一道门。 她微微向前倾身,低声说道:“温大人,是否分想念如月阁的茶?” 温建明瞬间一愣,眼睛豁然再次睁大,睁角都似乎要瞪裂,“你……你……” 孔黎儿微眯了眼睛看着他,“本宫怎么知道,对吗?” “可惜啊,”她笑意沉凉,看着温建明渐渐失去清明的眼睛,“你自己都不知道,就算是本宫没有去管容家的事,你恐怕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你知道,你为什么去如月阁越来越多吗?你真以为自己是被如姑娘的美貌迷住了吗?你都没有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吗?” 温建明的呼吸像是瞬间停止,这些话如同一只巨大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闷了半晌,他微微颤抖,哑着声音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孔黎儿低笑一声,“温大人这么聪明,还想不明白什么意思吗?你只要细细回想一下,在如月阁如果如姑娘的床,你做得最多的是什么,现在最想的是什么,这些……还需要本宫来提醒你吗?” 温建明顿时脸色一变,眼神不断的变幻,像是瞬间要疯了一样,他咬牙切齿,一腔悲愤的情绪如同炸弹在他的心肺里。 “啊……啊……”他气得大声绝望的叫。 幕峰在一旁看着,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一样感觉到惊心动魄。 他忽然间觉得,孔黎儿和太子真的很配,两个人都是那种特别镇静,心中有计划的人,不为外界所动,不为琐事所扰,一心坚定着自己,走向想去的地方,目光明确又清晰。 他低头看看自己,那么……自己的将来呢?自己的目标呢?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第三百三十二章 幕峰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今天才活过来一样。 孔黎儿看着温建明发泄完,这才又问道:“温大人,如果你还想解决这个问题,不想再被牵制,就把你知道的,都说一下。另外,回想一下,第一次喝那杯茶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想喝喝不到就难受的感觉。还有,你都知道有谁也喝过。” 温建明喘着气,盯了她几秒钟说道:“太子妃,如果我告诉你这些,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孔黎儿短促的一笑,“温大人,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和本宫谈条件吗?本宫是在救你,如果你以为本宫是在求你,那你就错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温大人不是也没有说过吗?本宫照样知道了,如果你不想说,本宫也不勉强。只是……温大人,你将会失去一个让你自己回到正常人的机会。” 她看了看这间牢房,“这里并不是死囚牢吧?可见皇上还是宽容的,并没有想让温大人死,可是,温大人,您觉得,您就算出去了,还能好好的活吗?做为一个普通人,也可以正常的活,过平静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温建明的眼睛霍然睁大,里面泛起浑浊的泪,他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孔黎儿在这一个瞬间,忽然觉得他挺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孔黎儿和幕峰从那里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幕峰是因为震惊,孔黎儿是因为心情沉重。 她想到如姑娘想控制这些朝廷官员,但是她也没有想到,人员竟然是如此的庞大,远超过她的想象,而且那些东西还在,还在被培育,而且,不知道他们在其它的地方是否还有。 一直到走到外面,阳光从头上照下来,温暖的感觉和里面的湿冷一冲击,让幕峰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回过神说道:“真是没有想到,那种花……居然这么厉害,看来我们府上那些也得尽快清理了,否则的话,真是让人感觉恶心,日夜难安。” 孔黎儿明白他的感受,这就好比在自己家里放了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而且这花完全不只是用泡茶的方法来做,把花瓣摘了,扔到做饭的水里,甚至……像之前那样,扔到府中的井里,都是有可能的。 这的确是太危险了。 她想了一下说道:“峰表哥,这样,你进宫一趟吧,把这里的事情向太子殿下说一下,然后把刚才温建明说的那个名单告诉他,另外,你府里的事情,我想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太子殿下也会想办法处理的。” 幕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刚下了两凳台阶,他又回转身说道:“那你呢?” 孔黎儿笑了笑,“我回自己的住处,这些事情有太子殿下就足够了,我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幕峰并不知道孔黎儿和萧岩锐之间的事,之前也没有觉得,现在听孔黎儿这么说不禁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想了一下说道:“那个……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自己记不清楚。” 孔黎儿慢步走下台阶,“不用了,峰表哥,你挺聪明的,而且他也好,有姑母这样好的母亲,又是母慈子孝,一切都挺好的。如果……” 幕峰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孔黎儿走到马车边,青月正在那里等她,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峰表哥可以做些事情,能够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岂不是更好?像温建明这种人,从底层做起,苦读诗书考取功名,也未见得可以达到峰表哥这样的身份高度。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幕峰的心跳加速,他明白孔黎儿的意思,这也是今天他想得最多的,咬了咬嘴唇,收起脸上一惯的嘻笑,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说罢,对车夫说道:“把太子妃送回去,然后回去告诉母亲,我晚一点回去。” 孔黎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的笑了笑。 坐上马车,青月低声说道:“太子妃,幕郡王好像有些激动的样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孔黎儿摇头说道:“不会的,他是个聪明人,只是一直没有找准自己的位子,相信经过最近的事情之后,他会成长的。铭儿去了新建的粥场那边?” 青月点头说道:“正是。铭儿这两天也很忙,幕郡王找人搭建了粥场,这两天天凉了,粥场那边的人不少,几乎从早忙到晚。” 孔黎儿叹了口气,“但愿那些可怜的人都可以过一个暖冬吧。对了,回去之后做点好吃的,给铭儿留着。” 青月笑道:“是,奴婢记下了。” 谈话间回到黎院,车夫辞别了孔黎儿,转头回长公主府。 一进院子,就看到林肖白带两个丫环正在院子里忙,见到孔黎儿回来,他上前说道:“太子妃,属下见这两天忙碌,便带了两个过人,您要不想让她们留在这里,就让她们晚上还回孔府。” 孔黎儿摆手说道:“不用了,本来也想着再调两个人过来,铭儿这两天有事,青月自己太忙了。你做得很对。” 她说罢回了屋内,想到长公主府里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安。 那些话让人心神不宁,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知道了,实在让人担心。 她在想着,要不要把长公主请过来住上几天,等到事情结束再送她回去,可是转念一想,这里还在收拾,人又少,只怕长公主住不惯,何况,除了进宫,长公主也没有在别的地方住过,这样一来,难免会惹人注目。 只希望……幕峰进宫见到萧岩锐之后,可以尽快的采取行动,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不能再拖了。 不知道如月阁那边是否因为韦长贺的登门,会加快事情的进展。 第三百三十三章 孔黎儿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长公主府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现在幕峰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慢慢过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挑起了灯。 孔黎儿忙完了手里的事,又看了一会儿书,看了看外面晃动的灯,对在外屋收拾的青月说道:“铭儿还没有回来吗?” 青月停下手里的活,说道:“回太子妃,还没有。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平时晚了一些,许是粥场那边的事情多吧,奴婢傍晚出去买菜的时候,听到街上的人说,今天粥场多了不少的人。” “噢?”孔黎儿放下书,“是吗?” 青月说道:“大概是因为天气渐凉了,傍晚还起了一点风,前两天的粥场刚开始,好多人还不知道呢,许是现在知道了,所以人也多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有理,现在这个社会,还没有什么广告效应,京城又这么大,信息不发达难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好多事情都结束了,有的人还不知道。 是不是想一个什么法子,尽快让城中各处的人都知道粥场的事。 她想了想,对青月说道:“林肖白在吗?” “在,方才还在院子里忙。”青月说道。 “叫他进来。”孔黎儿吩咐道。 “是。”青月急忙转身去找林肖白,不一会儿,两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太子妃,有什么吩咐?”林肖白说道。 孔黎儿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林肖白说道:“你去一趟长公主府,告诉幕郡王一声,明天让他派八个人,四个人一队,手里拿着那锣,一边走,一边高念这几个字,另外,明天一早也回孔府一趟,同样的事情交待给管家,让他也调八个人,一共十六个人,分成四队,在东西南北各一队,一连三天,记住了吗?” 林肖白上前接过字条,看到上面的内容,点头说道:“是,属下记住了。” 青月点头微笑道:“这个法子好,还是我们太子妃有办法。不过,这样一来,可能粥场那边就更忙了。” 孔黎儿想想也对,便对林肖白说道:“这样,再让管家抽调几个有耐心,干净利索的丫环,一同去粥场,去了之后听铭儿的安排。” “是。属下记下了。”林肖白说罢,转身急忙去办。 青月上前说道:“太子妃,要不然明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丫环急步进来说道:“太子妃,太子妃,铭儿姐姐回来了……” 孔黎儿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站了起来,尽管铭儿回来是好事,便是她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实在不像在说一件好事。 青月也转身问道:“在哪儿?发生了何事,铭儿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虚弱的说道:“我……我没事。” 孔黎儿二话不说,急忙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发现铭儿被人抬了回来,她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散开,露出的手背上有好几块淤青,更让她震惊的是,另一条手臂垂在担架下,看起来…… 抬着担架的是两个家丁一样的人,看起来应该是长公主会的人。 孔黎儿没有多问,对那两人说道:“把人抬那边屋里,青月,快去让人烧水。” 把铭儿抬到后面孔黎儿的房间,有丫环掌了灯,孔黎儿问铭儿能否走路,她点点头。 但与此同时,孔黎儿发现,铭儿的那条手臂……似乎不能动,她急忙又转头对丫环说道:“快去请一个可以治疗骨病的大夫来,要快。” 铭儿下了担架,孔黎儿让她躺到自己的床上,铭儿不肯,“奴婢怎么敢睡在太子妃的床上,这身上的衣服也脏着,万万不可……” 孔黎儿把眼睛一瞪,“快点,本宫说行就行,到底听谁的?” 铭儿见她恼了,不敢再多言,只好小心的躺了下去。 孔黎儿立即给她把了脉,发现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条手臂孔黎儿不敢妄动,她不会看骨病,也不知道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正好此时青月进来,孔黎儿让她给铭儿清理一下,嘱咐千万不要碰到手臂。 忙活完了这才腾出空来,问那两个家丁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家丁此时行了礼,叩首说道:“回太子妃,奴才等是长公主府的,奉郡王爷之命和铭儿姑娘一起在粥场看着。今天来的人比平时要多一些,本身就忙碌,后来还有人来闹事,所以……慌乱之中,有位大娘带着一个小姑娘,差点受了伤,铭儿姑娘情急之下为了保护她们,这才……是奴才们失职,没有照顾好铭儿姑娘。” 孔黎儿沉默了一下,“你们说,有人闹事,是什么人,为什么闹事,可曾抓到了?” 家丁回答道:“是几个恶霸,那位大娘带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长得俏丽,他们想强抢小姑娘走,所以……” 孔黎儿立即明白了,这是典型的欺男霸女啊,“那人呢,抓到了吗?” “这……没有,被他们跑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响,刚才去请大夫的丫环引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急忙行了礼,丫环上前说道:“太子妃,这位是京城里有名的治骨伤的大夫。” 孔黎儿顾不得再问,立即说道:“那好,请上前来,给铭儿看一看手臂。” “是。”老大夫起身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铭儿的手臂,说道:“太子妃不必担心,这位姑娘的手臂没有大碍,是脱臼了。” 孔黎儿微微松了一口气,“好,那就尽快医治吧。” 老大夫点点头,又对铭儿说道:“姑娘,忍着些。” 话音刚落,老大夫猛然用力,铭儿痛得尖叫了一声,但随后手臂也恢复自如了。 见她恢复如常,那个丫环走到孔黎儿身侧,低声说道:“太子妃,奴婢还有一事禀告。” 孔黎儿转头看了看她,问道:“何事?”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丫环看铭儿的情况稳定了,慢步走到孔黎儿的身后。 “太子妃,奴婢还有一事禀告。” 孔黎儿回头问道:“什么事?” 丫环说道:“方才奴婢请大夫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大娘带着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张望,便问了问她们,她们说是来找恩人的。” 一听这话,孔黎儿就想到方才那两个长公主府的家丁说的话。 铭儿此时也听到了,急忙说道:“太子妃,她们是奴婢在粥场那里救下的,大概看奴婢受伤了,就跟着跑过来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本宫去看看。” 她说罢,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与此同时,让人把那两个人带了前厅。 孔黎儿刚坐下,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走到门口,说道:“回太子妃,人带到了。” “让她们进来吧。”孔黎儿话音一落,那两个人就走了进来。 刚一进屋,就齐齐跪倒了施礼,在那里不停的叩头。 孔黎儿说道:“起来回话吧。” 两个人这才谢了恩站了起来,垂着头站在那儿。 孔黎儿看着她们,年纪大一点的,大概是四十多岁,乡下人多数显老,估计实际年龄没有这么大,身上穿着棉布衣服,很旧,打着几个补丁,但还算是干净,只是裤子上有不少的土,还有一个口子,应该是今天刚弄的。 她的头发梳成寻常妇人常梳的样式,头上也没有首饰什么的,脸有点干黑,嘴唇裂了一些小口。 她身边的女孩子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也穿着棉布衣服,头发梳在脑后,是还没嫁人的样式,看样子应该是个姑娘,也没有什么首饰,耳垂上好像有一点银光,但只有一个,好像是一个素银球做的耳钉,很小,还有些发黑。 她的头低得很低,看不清容貌,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半没有太丑的。 看罢多时,孔黎儿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呐?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年长的女人说道:“回贵人的话,我们是母女,民妇是贾常氏,这是我的小女儿,叫芬儿,我们俩是城外贾家庄的人,因为丈夫病死,无依无靠,家里的田又被地主收走了,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所以我们想着进城来找点活计,给人家缝缝补补什么的,也好混口饭吃。不料想……一直几天都没有人要我们,实在饿得不行了,听说那边有粥场,就想着过去喝碗粥。” 贾常氏说到这里,忍不住抽泣了一声,大概是说到了伤心之处,“不成想,眼瞅着走到了,就遇上几个恶霸,非要抢走我的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大女儿已经失散多年找不到了,就剩下小女儿这么一个亲人,她就是我的命啊,我怎么肯……他们竟然动起了手打我,幸亏有粥场的人们帮忙,才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却连累那位姑娘受了伤……” 孔黎儿听到这里,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大概,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对苦命的母女啊。 贾常氏上前几步,跪下说道:“那位姑娘救了我们的命,自己却受伤了,我们实在是不放心,特意跟过来瞧瞧,若是有打扰唐突之处,还请贵人见谅,不知……那位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孔黎儿说道:“你起来吧。铭儿没事了,正在休息。” 芬儿也上前跪下,“能不能让我见见那位姐姐,我实在感谢她的紧,如果不是她,我现在都不知道……” 母女二人连连叩头,孔黎儿也是无奈,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道:“我来了。” 孔黎儿抬头望过去,见铭儿被青月搀扶着过来了,换了套衣服,擦洗过脸,看起来好多了,但身上的那些伤难免会疼痛,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你怎么过来了?胡闹。”孔黎儿皱眉说道。 青月叹了口气,“奴婢说什么她都不听,非要过来看看。” 铭儿对孔黎儿说道:“奴婢没有什么事了,实在是不放心她们,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受伤。” 贾常氏的眼睛里泪光闪闪,急忙说道:“我们没有受伤,姑娘放心吧。你快回去养伤吧,万一……我们欠你的恩情,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还清了。” 铭儿笑了笑,“我没事,好着呢。明天照样能去粥场。” 她说罢,转头看着孔黎儿,还没有说话,就要往下跪。 孔黎儿急忙让青月扶住她,看着她说道:“好好说话。其实你不说,本宫也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样吧,让她们在粥场那里帮忙吧,就算是雇佣她们做事,本来也是想着明天再安排人手的。” 铭儿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多谢太子妃。” 她说着,连声对贾常氏和芬儿说道:“快谢谢太子妃,答应你们留在粥场帮忙,有个落脚点,有饭吃了。” “太子妃……”贾常氏的脸一白,“我的老天爷呀……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芬儿,快谢谢太子妃。” 芬儿一边叩头一边说道:“谢太子妃,谢铭儿姐姐。” 都处理完,孔黎儿对铭儿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铭儿笑了笑,点了头,青月扶着她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芬儿忽然开口说道:“铭儿姐姐,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 铭儿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说道:“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芬儿抿了一下嘴唇,眼睛黑亮,几分懦弱,几分期待,孔黎儿也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铭儿姐姐,你老家是哪里人氏?”芬儿问道。 铭儿愣了一下,苦笑道:“我呀……已经不记得了。自小就被捡到孔府里,和太子妃一起长大,至于老家是哪里,我早没有印象了。” 芬儿想了想说道:“那……我再冒昧的问一下,铭儿姐姐,你的右侧锁骨下,可有一个红色的痣吗?” 这一话一出,不只铭儿,在场的所有的人,包括孔黎儿在内,都不禁愣住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铭儿愣了一会儿,伸手下意识按住自己的锁骨。 “你……是怎么知道的?” 芬儿没有回答,反而回头看了看贾常氏,带着哭腔说道:“母亲,母亲!您听见了没有?” 贾常氏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别了,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铭儿的面前,颤声问道:“铭儿姑娘,你……你的锁骨那里当真有痣吗?” 铭儿迟疑着点了点头,青月冷静的问道:“这位大婶,你问这话,是何意思?” 孔黎儿摆了摆手,其它人都退了出去,丫环出去的时候把门也带上。 此时,贾常氏眼睛里的泪哗哗流了下来,她一把拉住铭儿的手说道:“铭儿……铭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惊,铭儿自己呆住。 孔黎儿一时没有说话,青月倒是冷静得多,她问道:“大婶,何出此言?” 贾常氏说道:“我……我……” 她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完全的话来,青月问道:“你方才说,你是城外贾家庄的人,贾家庄虽然是在城外,但不过二十里,如果铭儿是你的孩子,二十里应该不难找,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过吗?” 青月说着,忽然想起那次在宫里的时候,铭儿说过的那番话,不知道家里的人是否还记得她,是否也会想念她,这些都让青月心酸不已。 她虽然比铭儿也大不了几岁,但一直把铭儿当成妹妹看待,认亲之事不是小事,她当然不能马虎。 孔黎儿明白她们的心情,她也比较冷静,对贾常氏说道:“你慢慢说,如何证明铭儿是你的女儿,当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贾常氏哭得伤心不已,一句字也说不出来,芬儿在一旁行了个礼说道:“母亲情绪太激动了,就让我来说吧。” 她说道:“当年我还小,这些事情并不记得,但是母亲和父亲说过很多次,我都听到了,所以事情也算是清楚。其实我们并不是世居在贾家庄,是后来才搬过来的,父亲是做小生意的,有一次去进货,恰巧我生病了,母亲自己带着我们姐妹实在无力,父亲就说,带着姐姐去进货,来回也就三天的功夫,应该没有问题。母亲本来不愿意,但又没有办法,也就只好同意了。” 她说到这里,也有些难过,贾常氏哭得更加伤心了,铭儿嘴唇颤抖着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后来呢?”青月问道。 孔黎儿手里端着茶杯,手指轻轻抚着杯子边缘,半晌,一言未发。 芬儿抽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父亲一连走了五天都不见回来,母亲很是着急,但奈何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耐着心等,一连十天过去,父亲仍旧没有回来,母亲坐不住了,天天带着我去村口探望。终于在第十三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但也只有父亲自己回来了。” 贾常氏的泪如雨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沉浸在悲伤里。 芬儿继续说道:“父亲失魂落魄的回来,母亲追问之下才知道,在回来的路上,姐姐走丢了,父亲找了好多天都没有下落,本来想绝望的一死了之,但是又惦记着我和母亲,所以就又回来了。据父亲回忆说,姐姐是在京城附近丢的,所以,自那时候起,我们全家就搬到了京城外居住,选择了贾家庄,那个庄子上人少,人也算不错,不会欺生。但是……” 她叹了口气,眼泪落下来,“直到我长大,一直都没有找到姐姐,父亲也因此自责难过,最终去世了。就剩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们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整天愁云惨淡,活在内疚里。” “其实,那时候姐姐丢的时候还小,母亲就记得在她的锁骨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之前铭儿姐姐救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很亲切,很温暖,像是很久前就认识一样。所以……” 芬儿的眼泪滚滚而落,她拉住铭儿的手,泪珠落在铭儿的手心里,铭儿忍不住抖了一下。 “铭儿姐姐,我觉得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芬儿看着铭儿说道:“你愿意和我们相认吗?” 铭儿的泪也忍不住落下来,越流越多,她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她在孔府过得很好,孔黎儿待她也好,但是……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对自己的出处,家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这大概就是血缘亲情。 她盼了很久,想了许多年,很多次,但这一切真的到来了,她又一时不知道怎么去接受。 青月抿了一下嘴唇说道:“除了那颗红痣,你们还有别的东西来证明吗?” 芬儿想了想,转头对贾常氏说道:“母亲,您还不把东西拿出来吗?” 孔黎儿抬眼看着这母女俩,心头也不由得一紧,还有东西?还有什么可以证明? 从心里来讲,她当然是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她也希望铭儿能够找到自己的家人,这丫头虽然不说,但她知道,这事儿是铭儿心里的一个结。 贾常氏愣了一下,随后抹了一把泪,“噢,噢,对,是我糊涂了。”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荷包带子解开,从里面又倒出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小盒,盒子比较旧,但看得出是精心保管,时常拿出来看。 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银质的小手链,手链很新,也很细,应该是小孩子的东西,在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牌,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贾常氏把小盒子递给铭儿,手微微颤抖,一边说话一边流泪,“铭儿,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铭儿接过捧在手心,她低头仔细看了看,待看清之后,眼泪越流越多,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青月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小的圆牌上刻的是一个“铭”字。 她不禁暗暗抽了一口气,莫非……这真的是铭儿的家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铭儿看到银链子上的圆牌,那上面清楚的写着她的名字,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热泪滚滚而落。 芬儿在一旁说道:“姐姐,这条链子是当初父亲给你我打的,我的那一条……已经卖掉了,因为日子太难了,你这一条,娘始终贴身带着,她说,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卖,这是她见到女儿的希望……” 贾常氏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一直都在抽泣,几次差点晕过去。 铭儿也最终握着那条链子,颤声叫了一声,“娘……” 这一声,直接把贾常氏给叫晕过去了。 孔黎儿一见,也别说让这母女俩去什么粥场了,直接让林肖白快点安排人手,把最新收拾出来的一个小院安排母女俩住了进去。 贾常氏就是受了点惊吓,加上见到铭儿一激动,刺激了一下就晕了,孔黎儿给她把了一下脉,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让青月安排丫环熬了一点稠粥,给这娘俩吃。 她们长时间处于饥饿的状态,也不能吃别的,只能吃两天流食先稳定一下。 贾常氏很快醒了,看到给自己安排的住处,自然是千恩万谢的,随后又拉着铭儿开始落泪,这娘仨又是一顿的抱头痛哭。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带着青月走出了院子,让她们一家好好团聚,好好说说话。 青月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现在证实了贾常氏的身份,那……还要安排她们去粥场吗?” 孔黎儿点头说道:“当然,铭儿不是一直在那边吗,就让她们一起过去帮忙吧。” 青月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一直走到远处的小亭子,孔黎儿走过去,看着她问道:“你想说什么?” 青月笑了笑,“太子妃英明。奴婢只是觉得……铭儿这娘亲和妹妹好不容易找到,她会不会想着,和她们在一起?” 孔黎儿说道:“去粥场,不就是正好在一起吗?” 青月回答道:“奴婢指的是……在一起生活。” 孔黎儿一时没有说话,她看着天空的虚空处,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月光也有些朦胧,像一层薄纱,轻轻拢在院子里,也像一团雾。 青月施了个礼道:“太子妃,是奴婢多嘴了。” 孔黎儿摆了摆手,收回目光,“不,不是。你说得也是对的,铭儿和家人失散多年,她应该会这样想,毕竟骨肉亲情,谁会不想呢。” 她说到这里,看着青月问道:“青月,你的家人呢?可还好吗?” 青月微笑说道:“多谢太子妃,奴婢的家人都还好。奴婢的母亲前两年不在了,父亲现在年纪也大了,在当地的府衙中也不再干力气活,只是帮着整理一些文书什么的,也还清床。家中的兄长和嫂嫂也很好,去年还亲添了个小侄子。” 这些事孔黎儿倒不是不知道,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之前就觉得青月和其它的丫环不一样,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做事也稳重,还以为她是古代人所说的“家生子”什么的,没有想到,人家还是有家的,听这意思,父亲在衙门里做事,还是有官位的。那为什么…… 看着她疑惑,青月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孔黎儿微微摇头,想了一下说道:“想家了吗?” 青月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光,“说不想是假的,但是跟在太子妃身边也是奴婢福气,父亲当年跟着孔帅南征北战,若不是因为孔帅,父亲现在也不能安度晚年,说实话,前些日子看到容铮老伯他们,奴婢总是想到父亲,也很替父亲庆幸,孔帅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庇佑,我们除了好好报答,还有什么好说的。” 孔黎儿从这些话里,能猜出一个大概来,她微笑说道:“你本来可以好好的在家,伺候父母,承欢膝下,甚至也可以做个小姐的,到了年纪找个好男人嫁了。怎么看也比跟着本宫为奴为婢强,这算什么福气。” 她顿了一下说道:“之前是本宫太自私了,也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你呀……要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不愿意回来就别回来了,年纪也不小了,让你父兄给你就近好一门好亲事,这一辈子幸福的过自己的日子。” 青月错愕的看着孔黎儿,一脸的震惊,过了一会儿跪下说道:“太子妃,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赶奴婢走了?” 这下轮到孔黎儿愣了,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古人逻辑真的是…… 伸手扶起青月,孔黎儿微笑道:“怎么会赶你走,你好得很。正是因为你好,本宫才不愿意耽误你,想让你过幸福的小日子。行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回头有机会再说吧。你看着铭儿点,她有什么需要的,你们俩商量着办,就不用来回本宫了。” 青月心中万分感慨,她长出了一口气,垂首说道:“是,多谢太子妃。” 孔黎儿折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她起身回去。 青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伺候太子妃,这一辈子能遇到这样的主子,也算是值得了。 这一晚上孔黎儿睡得不太安稳,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暗自想着,要不要去长公主府再走一趟,也不知道幕峰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声响,她起身下了床,走到窗边往外一看,发现竟然是芬儿。 她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认真的扫着院子,孔黎儿看着她的模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时,有两个丫环过来,看到她急忙上前说道:“呀,芬儿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快把扫帚给我们吧。” 芬儿笑着摆手,“没事的,我是乡下丫头,这些活也做惯了,承蒙太子妃的大恩,总得做点什么。” 两个小丫环还想拿,被芬儿推辞掉了,见她坚决,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没有多一会儿,铭儿也起来了,芬儿看到她,急忙高兴的跑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铭儿看着跑过来的芬儿,脸上笑得很开心。 握着她的手问道:“冷不冷?” 芬儿摇头,“不冷,姐姐,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不疼,”铭儿低头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手,“怎么会不冷,瞧你,这手都冻红了。” 芬儿眨巴着眼睛说道:“真的不冷,姐姐。我和娘在家里的时候比这冷多了,我们冬天都不烧炭的,没关系。这点不算什么。” 这话说得铭儿一怔,她抿了抿嘴唇,眼圈有些红了,“唉,说起来我虽然不在家里,但是我却过得比你们幸福多了,至少衣食无忧,冬天不受冻,不像你们……娘也整天活得内疚,甚至爹爹到死都……”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哽咽。 芬儿急忙给她擦了擦泪,“姐姐,别哭了,我和娘没事的,我们虽然穷,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娘说最怕你受苦,如今看到你过得还不错,也放心了。” 铭儿点点头,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擦干,“说得对,我们都不哭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 “好。”芬儿也高兴的点了点头。 孔黎儿在窗子缝里看到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青月说得对,铭儿是想和她的家人在一起的。 她回到床上,没多久铭儿小心的进来,开始收拾,她大概以为孔黎儿还在睡着。 过了一会儿,铭儿走进内室,孔黎儿轻声说道:“铭儿,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铭儿见她醒了,急忙请了安,说伤没有什么事了,药很管用。 孔黎儿坐起来,铭儿伺候着她起身换了衣服,正想去打水让她洗漱,孔黎儿叫住了她。 “铭儿,你过来。” 铭儿走到她近前,“太子妃,您有什么吩咐?” 孔黎儿拿出一张银票来,往她面前一递,“铭儿,这个你拿着。” 铭儿疑惑的接过,一看上面的数额,不由得吓了一跳,“太子妃,这是……” 孔黎儿笑了笑,说道:“本宫看你一家人团聚,很替你开心,这么多年了,你心里牵挂的事情总算是有个了结了,骨肉分离之苦,也不想你再尝试,你拿着这些钱,去找一个小院子买下,和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吧。” 铭儿一听这话,先是一呆,随即眼泪流了出来,跪下说道:“太子妃,您这是要赶奴婢走吗?” “……”孔黎儿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自己想做点好事,这些个丫头一个接一个全都误会自己。 唉。 她叹了一口气,“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觉得你做得好,难得和家人在一起,自然要好好的弥补这些年的缺憾。你还可以白天过来做事,放心,只要你不说走,本宫是不会让你走的。” 铭儿哭得稀哩哗啦,接连叩头谢恩。 青月此时进来,一见这种情景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眼圈也红了,伸手扶着铭儿说道:“这是好事,快别哭了,来,好铭儿,快起来好好跟太子妃谢恩,这可是天大的恩德。” “是,是。”铭儿抹干了泪,“奴婢多谢太子妃,谢太子妃的大恩大德。” 孔黎儿实在听不了这样的话,她笑着摆手,“好了,去吧。” 铭儿又施了个礼,拿着银票退了出去。 孔黎儿看着青月,说道:“青月,告诉林肖白,多注意着些,别让她们母女三人遇到什么麻烦,铭儿就算遇到什么事,也不会跟本宫开口的。” 青月微笑着行了礼,“是,奴婢记下了。铭儿算是跟对主子了,奴婢也是。” 孔黎儿被她逗得一笑,“行啦,油嘴。快去忙吧。本宫有点累,再睡个回笼觉。” “是。”青月欢快的走了。 孔黎儿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色,还真是有些不太好,也有些累,大约是……没有睡好的缘故吧。 她重新回到床上,大概是因为心里的事情解决了,她这次倒很快睡了过去。 好像做了一个梦,居然梦到了萧岩锐,他依旧是那张臭脸,阴沉着没有表情,好像是谁得罪了他一样。 他似乎对自己说了什么,可是他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只动嘴不出声,根本听不清。 他冲自己伸出手,哼,才不要理他呢,孔黎儿这样想着,伸手推开他的手,但大概是因为做梦,自己的手没有什么力量,软绵绵的,根本推不开他。 萧岩锐皱眉,本来就严肃的脸,脸色更不好了,他低下头,凑了过来。 孔黎儿又气又急,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哼,别想着占自己的便宜。 她猛然抬起来,想要推开萧岩锐,却不料想,也不知道怎么的,“啪”一下打在了他的脸上。 “呃……”这是巧合,绝对是巧合。 萧岩锐也愣住,眼睛眯起来看着她,这目光真凶,孔黎儿有些心虚的想,干什么啊,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依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躲不开呢? 算了,他的目光太凶,搞不好现在都有杀自己的心了,真是的……做梦也这么真实,做梦也不放过自己! 孔黎儿心中抱怨,索性转过脸不去看他,反正是梦,打就打了,能怎么样? 她这么想着,眼睛又闭上,沉睡了过去。 昏睡过去之前她还想着,嘿,这算不算是自己睡觉的时候梦到自己在睡觉?这可有意思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她不禁感叹,这一觉睡得真长,而且,那个梦……好像也挺真实的。 这么想着,她伸了个腰,觉得浑身酸痛,想叫铭儿一声,忽然想起铭儿被自己打发出去买房子了,可能一时没有在。 她睁开眼睛,转头往窗子那里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窗口那里站着一个男人,玄色锦袍,长发如墨,束在白玉冠里,尽管只是背影,孔黎儿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太子殿下? 萧岩锐什么时候来的?难道自己还在做梦? 孔黎儿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抽了一口气,不对,难道说……这不是梦?萧岩锐真的来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孔黎儿看着萧岩锐的背影,一时回不了神,她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疼,真疼。 萧岩锐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醒了?” 他逆着光,一张脸半明半暗,孔黎儿看着他,这段时间没见,他似乎瘦了一些,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这神色依旧是冷冰冰的,他到底在生气什么?生气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孔黎儿回过神来,转了目光,淡淡说道:“嗯,太子殿下怎么有空来,不陪圣苗使团吗?” 萧岩锐走到她的床前,冲她伸出手,孔黎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戒备十足的说道:“干什么?” 萧岩锐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的滋味莫名,动作顿了一下,说道:“你发热了,我看下你的热度退了没有。” “啊?”孔黎儿有些纳闷,自己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恍忽间看到……萧岩锐的脸上,似乎有一点点可疑的红印子,她抽了一口气,没有再往下细想。 “我没事,”孔黎儿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别忘记,我会看病,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心里还是有数的。” 萧岩锐短促笑了一声,“有数吗?不是有句话叫医者不自医?” “……”孔黎儿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心里不好受,索性闭上眼睛,闭上眼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干脆又转身对着里面。 萧岩锐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抗拒自己的样子,心里如同被刀割一般,他一直以为,他的心早就冷了,硬了,坚硬如同戴着盔甲,最初孔黎儿出现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把她太放在心上,甚至……还因为母后的丧事而不能立即让她过门而有一丝的窃喜。 那种窃喜,现在却变成他后悔的毒药,每次想到,他都万分后悔。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关爱她,让她信任自己依赖自己呢? 以至于后来他用了那么多的心力才挽回一点,而这一切,都被圣苗使团的到来而彻底破灭了。 圣苗使团的到来,最初她是那么雀跃,那么努力想做好,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得非常好,看过那场演出的人,都叹为观止,都在感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演出,估计今后也难以有人超越。 他还留着那把吉他,却不敢再拨响,他怕,怕想起她失望的眼神。 那天晚上的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入他的心底,一直在那里,鲜血淋漓。 萧岩锐不知道孔黎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最初的时候也想不明白,特别是他觉得,自己登上皇位以后,太子妃必然也要变成皇后的,一国之母,天下享有最尊荣的女人,这……还不够吗? 可是,他从孔黎儿的眼神中,又觉出另一种意味,他聪明绝顶,自然想到某一种可能,但是,他并不愿意去深想。 他也以为过一段日子,孔黎儿的气会消,他便等着,可是,等了几天,他发现事情并非如他所想。 特别是幕峰来见他,把孔黎儿和幕峰一起去过如月阁,又一起去过那个小院,还发现了一些问题,让他来见自己。 他的心里滋味很复杂,没有办法说得清,在他心里,孔黎儿只能和他一起做这些事,可现在…… 他忽然意识到,孔黎儿的心里是否也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果然不太好受啊。 今天他决定来看看孔黎儿,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林肖白。 看到他到了,林肖白并不意外,依太子的手段,又怎么会不找不到呢? 林肖白上前行了礼,萧岩锐问孔黎儿在不在,林肖白点了点头。 青月看到萧岩锐也急忙行了礼,说孔黎儿正在里面睡,要过来叫她。 萧岩锐摆了摆手,他走到屋子里,果然看到孔黎儿正睡着,他的睫毛细密浓长,像羽毛一般,轻轻垂在下眼睑上,他忍不住微微翘了嘴角,就这样看着她,都觉得很开心。 可渐渐的,他就察觉出不太对,孔黎儿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也红,并非那种红润,而是不太正常的潮红,他急忙上前抚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是发热了。 急忙让青月手执令牌去请了正在府中沐休的卓太医,卓太医见令牌不敢怠慢,又听说是给太子妃诊治,片刻都不敢耽误,急忙拿了药箱就来了。 卓太医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见惯了风浪,看过的主子无数,但一见到萧岩锐的表情还是吓了一跳。 他上前还没有行礼,萧岩锐立即说道:“不用多礼,快来看看太子妃究竟是怎么回事。” 卓太医急忙上前把了把脉,说道:“回太子殿下,殿下不用太过担心,太子妃是由于肝气郁结,不得舒发,导致心肝火气太旺,再加上劳累,所以……” 萧岩锐微微皱眉,目光也跟着冷厉,“肝气郁结,劳累?” 卓太医只觉得这目光如刀,嗖嗖的刮骨一般,垂头急忙说道:“是……” “怎么回事?”萧岩锐转头看向青月。 青月也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段日子的确不太开心,虽然她没有说,但奴婢也看得出,自从宫里出来后,太子妃就是一直这样的状态,至于劳累……劳累……太子妃近来一直在研究她的那些东西,奴婢苦劝也……” 她说到这里不再多说,咬住嘴唇,向上叩头说道:“奴婢照顾太子妃不周,奴婢知错,请太子责罚。” 萧岩锐对卓太医说道:“快去配方煎药,别的一会儿再说。” “是。”卓太医急忙退了出去,冷汗都渗出来了。 这太子殿下……今天也太吓人了,太子妃又不是什么大病,干什么这样啊…… 青月跪在那里没有动,萧岩锐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起来吧,太子妃还要你来照顾,尽心就是。” “是。”青月垂首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青月急忙去投了锦帕,开始给孔黎儿降温,卓太医也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回来之后他亲手熬药。 萧岩锐守在孔黎儿的床前,寸步未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孔黎儿迷迷糊糊的时候,曾经睁开眼睛过一会儿,萧岩锐很开心,急忙问她感觉怎么样,正想伸手抚一下她的额头,没有想到她一巴掌打了过来。 萧岩锐完全没有防备,虽然她的力道不大,但还是打了个正着。 说实话他着实惊了一下,因为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打,更别说是耳光了。 孔黎儿晕晕乎乎的样子又让他气不起来,她嘴里还直嘀咕,可他完全听不清。 给她喂了药,又换了几次锦帕,孔黎儿总算是退了热,安份了一些。 萧岩锐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等她醒过来,可能又会是冰冷的面孔,但是,当事到了临头,他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难过。 “黎儿,”萧岩锐看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我想跟你谈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去三公主那里,并非是有什么……男女之事,而是想告诉她,关于联姻之事,是万万不能的。原来在晚宴的时候,我命人在她的酒里加了东西,所以她才早早被送去休息,也没有能看到演出。我去的时候,她还没有清醒……” 孔黎儿面冲着里面,一动不动,听着萧岩锐说的那些话,字字清楚。 她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或许……是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仔细想着当时的情景,好像,可能,的确是,三公主的意识不是特别清醒,脸色也不是很正常,又回想了一下,三公主好像真的没有去看演出。 真的是这样吗? 但是,就算是,又能说明什么?没有三公主,将来还会有别的公主,还会郡主,还会有……各种妃嫔。 这些都是自己要跟萧岩锐在一起就必须面对的。 别说等到萧岩锐登基之后了,就是现在,他是太子,有几个侧妃都是很正常的。 像之前那样的宫女都动了心思,敢操刀对着自己,实在太可怕了。 何况……孔黎儿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将来在哪里还说准,有可能会消失不见,如果到时候两个人情深意浓,不舍得却不得不分开,那种痛苦该多么深? 倒不如,趁着现在,痛苦还没有那么多,情感还没有那么深,好好的各散天涯。 反正,自己已经在做这样的打算,产品,投资,都是在朝着离开他,离开京城做努力。 就要这么放弃? 孔黎儿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种难题根本没有办法破解。 自己本来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莫名其妙来了这里,不该有的,总归不是自己的。 萧岩锐说了半天,见她没有反应,便顿了一下,换了话题说道:“昨天幕峰来东宫,我见到他了,至于他说的问题……” 他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声调,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孔黎儿一听这话,立即睁开了眼睛,不管两个人怎么样,长公主对自己还是很好的,那些邪恶的花就是不定时的炸弹,她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道。 萧岩锐心里暗自发笑,同时又有些心酸,他和孔黎儿……怎么就成了这样,只有说别的人才能让她挂心?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萧岩锐收回思绪问道。 “去哪儿?”孔黎儿疑惑道:“长公主府吗?” “正是。”萧岩锐点头说道,“我和幕峰定了一个计策,看看那个花匠是否会上钩。” “好。”孔黎儿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吗?” 萧岩锐扫了一眼桌子上晾着的药,“现在不行。” 孔黎儿一噎,说得这么热闹,又不行。 “你需要把药吃掉,好好休息,等到晚上,再一起去。”萧岩锐说道。 孔黎儿张了张嘴,但又不能不听他的,想了一会儿,只好点头答应,下床想要去端药,萧岩锐按住她,转身拿过了药来。 “我喂你。”他说。 孔黎儿一怔,脸不争气的一红,“不用……” 话还没有说完,萧岩锐已经拿了汤匙递到她的嘴边,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势。 “……”孔黎儿只好张了嘴,只盼着这药尽管喝完。 药喝完,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怎么回事,觉得浑身有些热,慢慢渗了一层薄汗,孔黎儿忽然觉得身上轻快多了。 随即,一股倦意慢慢袭上来,她本来不想在萧岩锐在床边看着她的时候睡着,却不知不觉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萧岩锐看着她睡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伸手为她盖了盖被子,忍不住用手指滑过她的腮边,还有些微微的烫,真是一个爱脸红的女孩子,这点倒是可爱得很。 就是啊,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总觉得她和别人那么不一样,想法也新奇得很,他也很好奇,在她的心里,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又是怎么定义自己和她的关系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对她有了浓厚的兴趣起,越是想靠近她了解她,反而越是看不懂,继而就被她更加的吸引,就这样成了循环。 他看着她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 正是这时,青月走进来,小声说道:“太子展下,您来了之后还没有吃过东西,不如……” 萧岩锐摆了摆手,“不用,本宫不饿。” 青月见他这么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垂首站在一旁。 萧岩锐问道:“铭儿呢?怎么只有你。” 青月回答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在城东开了一间粥场,本来这事儿是幕郡王做的,但是太子妃觉得孔府不出人也不好,就让铭儿过去了。” “哦?”萧岩锐微微诧异,开粥场的事儿他听说了,但没有想到这粥场竟然和孔黎儿有关。 本来,他今天出来的时候还下了令,让人去查一下那个粥场,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在意,这种事虽然不多,但也有过,就是一些有钱的富户在灾年或者大雪来的早的时候,会把陈年的米拿出来开粥场,到时候把新买也能卖出一些。 但他听说,昨天粥场出一点小事故,毕竟是京城,各方面都要小心,所以他才想着派人查一下。 第三百四十章 萧岩锐本来想着让人把粥场调查一下,但是现在听青月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意外。 “粥场是太子妃开的?” 青月点头说道:“回太子妃殿下,是的。幕郡王帮忙卖掉了一些香水,把卖来的银两给太子妃,太子妃没有收,就让幕郡王拿着去开个粥场,天气渐凉,太子妃想让那些可怜的人有个吃热饭的地方,有个落脚的地方。” 萧岩锐微微翘唇,这像是孔黎儿做的事,只是…… “本宫听说,昨天出了一些事,是什么事?” 青月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是有几个泼皮无赖想要强抢一个姑娘,那是一对可怜的母女,现在那对母女就在府中,因为她们已经证实,是铭儿的娘亲和妹妹。” “哦?”萧岩锐更加意外,“竟然有这种事?具体的情形是怎么样的,你细细讲来。” 青月说了声“是,”然后把昨天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把今天早上孔黎儿拿银票给铭儿,让她去买个小院把家安好的事情也说了。 萧岩锐在她说的过程中转头看着睡梦中的孔黎儿,嘴角微微翘起,目光柔和,他的太子妃啊……总是心地这样善良,爱做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这才像她呀,真性情。 听到青月讲完,萧岩锐问道:“证实了,的确是失散的家人吗?” 青月明白她的意思,事关孔黎儿的安危,太子肯定不会大意,也会更加的冷静。 她点头说道:“从当时的情况上来看,都对得上,应该是的。” 萧岩锐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道:“好,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青月行了个礼,转身退下,走了几步又回来,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等太子妃醒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唤奴婢一声,奴婢有事禀告。” 萧岩锐微微挑眉,问道:“什么事?” 青月抿了下嘴唇,说道:“铭儿之前已经回来了,她说她母亲不肯去买房子,因为太子妃的大恩已经得母女团圆,圆了此生最大的遗憾,又怎么能再要房子,岂非贪得无厌,所以,她让铭儿把银票还给太子妃。” 萧岩锐听完面无表情,只是点头,“好,本宫知道了,太子妃醒了,自会告诉她。” 青月不再多说别的,垂首退了出去。 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孔黎儿才醒了过来,这一觉好睡,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像是一下子为得充足了,之前的劳累疲倦一扫而空,像是又活了一次。 看着她的眼神和气色,萧岩锐也知道她恢复了不少,青月听说她醒了,急忙端药又摆饭。 孔黎儿也是真的饿了,痛快的吃了一顿。 饭菜清淡,但是特别可口,孔黎儿一边吃一边问是谁的手艺,青月说是贾常氏做的。 孔黎儿一怔,青月立即压低声音说道:“太子妃放心,奴婢已经测试过了,没有问题。” 孔黎儿笑了笑,“青月你误会了,本宫并不是这个意思。” 青月的脸微微一红,正好此时铭儿走了进来,她更不便再多说什么。 “太子妃,”铭儿进来施了个礼,笑吟吟的说道:“这些饭菜还合口味吗?是奴婢的娘亲做的,她说没有别的可以感谢太子妃的,就会这点手艺。” 孔黎儿看着铭儿的笑脸,又看了看满桌子的菜,点头说道:“挺好,铭儿,你们一家人刚刚团聚,这些事先别做了,本宫也过意不去。” 铭儿立即施了个礼,“太子妃说得哪里话来,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的娘亲对太子妃也是万分感激,想以此方式报答万一。” 铭儿说罢,转头看了看外面,贾常氏走了进来,没走几步就跪下了。 她也已经换了衣服,干净朴实,头发也梳得整齐,洗干净了脸,皮肤气色倒是还算不错。 “铭儿,扶你娘亲起来。”孔黎儿说道。 贾常氏跪在地上说道:“太子妃,昨天时间太匆忙,民妇的情绪也激动,没有好好向太子妃请安、道谢,是民妇的失礼。今天得知太子妃病了,民妇更是焦急万分,铭儿说得对,民妇没有别的手艺,唯这做饭菜还算拿得出手,如果太子妃不嫌弃,就请让民妇为您做一日三餐,以报答太子妃的大恩。另外,太子妃给铭儿钱,让她买院子的事情民妇也知道了,多谢太子妃的好意。”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不过,民妇却万万不能接受,能和铭儿相遇团骤,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是太子妃的恩德,又岂敢受那么大的好处。民妇若是贪心至此,定会折寿的的所以,还请太子妃把银票收回去。” 她说到这里,铭儿把银票从荷凶里取了出来,双手呈上。 孔黎儿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一切,淡淡笑了笑,拍了拍铭儿的手,慢慢说道:“铭儿,你先把钱收起来,扶你娘亲站起来,听本宫好好说。” 铭儿点了点头,起身扶起贾常氏,两人站在一旁。 孔黎儿这才说道:“贾夫人,你并非本宫府上的下人,就叫你贾夫人吧。铭儿小的时候就跟着本宫,虽然说身份低,但她比本宫大几岁,说她是本宫的姐姐,一点也不为过。铭儿性子单纯,心地也善良,本宫很喜欢。说实话,就算是她遇不到贾夫人你,本宫也不会亏待她。本宫原来的打算就是给她找一门好亲事,物色一个好郎君,可以好好的照顾她,疼爱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弥补自小没有家人的遗憾。” 孔黎儿浅浅笑了笑,“贾夫人,您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但是,给铭儿银两,让她安置一个小院子,有一个小家,可以快乐的生活,给她这一份满足感,也是本宫对她的心意。铭儿是被本宫当成家人当成姐妹看待的,无论是谁,想要对她不利,让她的利益受到损害,本宫都是不容许的。” 萧岩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一震,特别是在孔黎儿描述铭儿将来的时候,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三百四十一章 孔黎儿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很感动,特别是铭儿自己,更是早已经忍不住眼泪,哭得一塌糊涂。 贾常氏也跟着抹泪,连声说道:“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铭儿能跟着您,是她最大的福分,是我们一家人的福分……” 孔黎儿看着她们母女,对铭儿说道:“铭儿,这银票你好生收着,院子还是要看的,记住,这笔钱只能用来买院子,知道吗?” “是,奴婢记下了。”铭儿垂首说道。 孔黎儿也吃得差不多了,转头对青月说道:“好了,收拾了吧,本宫吃好了。” 青月点头,带人把餐桌收拾掉,孔黎儿走到院中廊下,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 萧岩锐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轻轻给她披上,“在想什么?” 孔黎儿回过头,看了看他,“也没什么,就是……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萧岩锐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什么?”孔黎儿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怔了怔随即说道:“我的确是把铭儿当成……” “不是这个,”萧岩锐看着她,目光幽深,“我指的是,你说幸福的小日子,是一家人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这样想的吗?” 孔黎儿调开目光,不和他对视,看着慢慢降临的夜色,沉默了许久,说道:“是。所以,太子殿下,关于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好好谈过。这是我所期盼所向往的,你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甚至,你觉得,娶个把女人不算什么,更有可能,在你看来,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分为两种,一种是你喜欢的,一种是你不喜欢的,只要你喜欢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孔黎儿说到这里,短促的笑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可是我啊……不想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更何况是那么多的别人。其实我们都是对的,不是谁出了问题,而是我们的观点本身就是不一样的,我们所想所要不同,其它的都可以互相帮助,互相迁就,比如共同对付敌人,共同揭发阴谋,这些都可以,可是一些观念上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萧岩锐的心处在久久的巨大震撼里,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想过,孔黎儿的心思会是这样的,只是之前隐约有所感觉,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分明,听她的意思,完全没有和缓的余地。 将来……自己登基为帝,后宫中只皇后一人?这……史无前例啊。 可是,他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孔黎儿对那种描述的美好向往,而且,他跟着她的设想,也可以看到一些美好的画面,两人在一起,相守到白头,你侬我侬,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那些琐碎的事,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这些问题,这些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都像一道道甜蜜又让人窒息的绳索,一点点捆住了他。 “好了,”孔黎儿回转目光,看着萧岩锐的脸,她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有些惊世骇俗了,在萧岩锐听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接受不了,又何必强迫他呢。 “太子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现在去长公主府吗?”她问。 萧岩锐抿了抿嘴唇,看着孔黎儿带着微笑的脸,却酸涩难言,他知道,她现在并不因为三公主的事情生气了,但是他也清楚的看到,孔黎儿的眼神恢复清明,又回到最初的疏离。 她之前眼中对自己的关切,担心,不能说完全退去,但是……似乎已经变了味道。 只不过,她说的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机,慢慢再看吧,或许,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许……会再有转机。 想到这里,他点头说道:“嗯,去长公主府。” 孔黎儿回房去换了套衣服,和萧岩锐一起去了长公主府。 他们俩是步行,没有骑马,没有坐马车,谁也没有带,就慢慢的走。 夜色深深,凉风阵阵,今天晚上的星光不错,满天的星斗如同碎钻挂在天空,月如玉盘,如水的月亮拢在孔黎儿的身上,萧岩锐忽然觉得,像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管他什么王权高位,管他什么军权大业,管他什么天下苍生,他只想护卫眼前这一个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殿下,”孔黎儿忽然开口,打断了萧岩锐的思绪,“长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很好吗?” 萧岩锐回过神说道:“是,姑母和驸马感情很好,曾经一度是众位皇女里的佳话。驸马和姑母相识于微时,那时候的驸马刚刚入京来参加考试,因为家中贫困,路上的盘缠省吃俭用也早已经花费干净,所以,他没有钱像别人一样住在条件比较好的客栈,占那些好彩头,只能寄宿在寺庙里一阵子,等到开考之前才入城,住在大通铺上。” 孔黎儿听着,心想这不是有点像周培公吗?寺庙里的僧人都不给他好脸色。 “然后呢?”孔黎儿问道:“他遇到长公主了?” “大概是开考之前的两天吧,”萧岩锐说道:“驸马实在饿得不行,就想上街摆个小摊,给别人代写个书信什么的换点饭钱,但是他到底是书生,脸皮薄,又没有什么摆摊的经验,更不会叫卖,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生意,或者说,人家别人都不知道他在那是干什么的。后来,姑母路过那里,是改了妆扮偷偷去玩,不小心掉了钱袋子。” 孔黎儿笑了笑,“这么说,驸马一定拾金不味,博得长公主的喜欢了?” 萧岩锐沉吟了一下,“也不全是,他捡到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块最小的银子,对姑母说道,本来只想拿两个老钱,但是里面没有,问姑母能否把那块银子借给他,让他度过这两日,等到考取了功名之后,再双倍奉还。” “噢?”孔黎儿微微诧异,“这倒有点儿意思。” 萧岩锐微微笑了笑。 第三百四十二章 萧岩锐和孔黎儿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说当年的事。 他说道:“是啊,姑母每每说起此事,也会说上一句,有意思。她当时觉得新鲜,看面前的书生觉得不俗,虽然瘦弱,气色也不太好,但眉眼间却是有傲气,而且,他说话极其自信,像是赌定自己会高中一样。姑母好奇心大起,问了他的名字,他如实说了,还给姑母当即打了一个欠条,签字按了手印。” 孔黎儿想着当时的情景,长公主长在深宫里的少女,什么恭维、人心、嘴脸都见过无数,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估计当时就春心荡漾了吧。 “后来呢?” 萧岩锐继续说道:“后来,姑母关注着科举的事,最终榜文发出,高中者的名单果然有驸马的名字,而且是位居头名。” 孔黎儿由衷笑了笑,“这下,长公主如偿所愿了,有了驸马的身份,身份悬殊的问题也解决了。” 萧岩锐微微摇头,“其实也不然,世人皆说,考取功名,科举,一朝得中,是读书人出人头地的最佳途径,所以那些书生都是闷头苦读,可是,黎儿,你想过没有,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出身?” 孔黎儿脱口而出说道:“都是寒窗苦读之人,自然是寒门学子啊。” 话一说完,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萧岩锐看着她的神色,点头说道:“说的没错,都是寒门。其实啊,在这帝京之中,休说一个驸马,之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就是一个京兆司,说起来是京城的父母官,可是他敢管谁呢?王公贵族,将相门生,联姻,从来不只是发生在皇家。” 孔黎儿微微抽了一口气,她的脑海中因为萧岩锐这番话,立即跳出了一个词,叫“阶级”。 “所以,状元,说起来好听,但还是要从最底层做起,无非就是一个县令,好一点的到翰林院当个编书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实权,就算是将来有前途,也要慢慢的熬,熬到中年,熬到年老,有谁家的女儿愿意押注在这种人的身上?” “那么,长公主……”孔黎儿不禁提起了心。 “姑母是先帝的长女,先帝自然不愿,皇祖母那时候也不太乐意,皇祖母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姑母又是她的长女,自然万般疼爱,她一直想给姑母寻一门好的婚事,先帝一度想让姑母嫁到当时的帅府将门,皇祖母都不乐意,她虽然没有说,但其中意味也是很清楚。” “将门之人聚少离多,常年在外,而且,万一……所以,这样的家庭皇祖母都不乐意,何况是区区一个状元了。” 孔黎儿表情略显紧张,月光下她的脸白润无瑕,萧岩锐觉得这样的她分外可爱,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抚摸她的冲动。 “后来呢?”孔黎儿忍不住问道。 “后来……姑母得知先帝和皇祖母的心意,自然十分伤心,脱簪去皇祖母宫中的佛堂长跪不起,一直要到皇祖母同意。” 孔黎儿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萧岩锐问道。 “在想,这个时候的驸马,在干什么?”孔黎儿说道。 萧岩锐浅浅笑了笑,“你啊……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关注的是姑母,有的说她痴心一片,有的说她有伤风化,但还没有人问起,驸马如何。” “感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若非……驸马给了长公主希望,她一个女子,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决心?”孔黎儿心中暗道,这可不是现代社会,在古代有这种勇气的女人当真是少见,如果是单方面的,说什么她也不信。 萧岩锐点头说道:“不错,驸马在殿试当日,姑母曾经偷偷去看过,也刚好被驸马看到,他惊讶之下发现是当初借给他钱的女子,便立即情动,还写了一首词给姑母。” “果然。”孔黎儿说道:“看来最终他们是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萧岩锐点头说道:“一切都向着姑母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驸马也没有提过,要娶别的侧室吗?”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一怔,心里莫名的一疼,她还是在最在意这个问题。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姑母身为先帝长女,以公主之尊下嫁,驸马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她是不能再娶侧室的,自然也就从未提过,若非那次的意外,只怕连凤夫人也不会娶。” 孔黎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凤夫人的事情长公主已经说过了,她也清楚来龙去脉,在这个时代,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解决方式。 说来说去,男人娶多娶少,还是由身分来决定的,驸马娶的是长公主,就不能再娶别的女人,而其它的男人呢?因为他们的妻子身份不那么高贵,所以就可以再娶,再娶。 哪来的公平一说,不过都是看人下菜碟罢了。 不过,说起来——这驸马看着别人,同朝为官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妻妾环绕,他就真的没有一点动摇吗? 孔黎儿不禁有一点点的怀疑。 可话说回来,驸马已经不在了,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算了,这些就不要再追究了,还是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吧。 接下来的路两个人都没有再怎么说话,终于到了长公主府,孔黎儿指了指大门,“是要上去敲门,还是暗中观察?” 萧岩锐说道:“我们去后门,大门这边不管。” “好。”孔黎儿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就是要暗中观察了。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长公主府门前挂着不少的灯笼,在夜风中飘飘摇摇,地上的光影也随着晃来晃去,忽明忽暗,两座石狮子在地上投下厚重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孔黎儿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长公主府有些不太寻常,直觉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怎么了?”萧岩锐在前面问道。 “没什么。”孔黎儿摇了摇头调转了目光,随后转身跟了上去。 就在她转过头的一刹那,她和萧岩锐都没有看到的是,有一样东西,顺着石狮子的边缘爬过,钻入花草丛中,又从砖墙的缝隙里爬了进去。 孔黎儿和萧岩锐轻步走到后门处,后门也紧紧关着,没有挂灯,看上去有些寂静。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其实说来也正常,这个时间,天色已晚,后门这里寂静一些也说得过去。 但是,孔黎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她上前一步,想要去看个究竟,萧岩锐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怎么了?”孔黎儿疑惑道。 “你没有觉得,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吗?”萧岩锐看了看四周,目光警惕,“未免有些太静了。” 孔黎儿之前也觉得静,但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分的不妥,现在听萧岩锐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不太对。 这个季节偏凉,没有知了虫鸣也是应该,但是,这里并非是苦寒之地,有点小江南的意思,天气凉也不至于一点的虫鸣草声也没有。 静得有些过分。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他从袖子里扯出一个小竹管来,孔黎儿看得真切,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萧岩锐没有回答,弯腰把小竹管放在地上,这才对孔黎儿说道:“黎儿。” “嗯?”孔黎儿不明白他现在突然叫自己一声是什么意思,她转头看着他,目光从小竹管上移开。 “你害怕吗?”他问。 孔黎儿有些奇怪,觉得他问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萧岩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孔黎儿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发现的是,从那个小竹管里,爬出一条火红的小蛇,爬得飞快,一转眼就从后门钻了进去。 而它爬过的那些地方,草木立即枯死,这样一来,很多鸣虫的尸体也显露了出来。 孔黎儿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白,萧岩锐立即捧住她的脸,转向他的怀里,“别看。” 其实从那一次在那个神秘小院儿里的时候,萧岩锐就发现孔黎儿这个问题了,她似乎很怕虫蚁之类的,还有数量众多的活物。 萧岩锐不知道,在现代社会有一个词儿,孔黎儿是有一点轻微的密集恐惧症。 这个东西属于心理问题,一时半会儿……甚至可以说就没有办法克服,反正孔黎儿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是学医的,这一点就一直没有克服掉。 她闭上眼睛,闻着萧岩锐身上的淡淡清冽香气,她知道这不是赌气推开他的时候,她有点难受,那些东西不是怕,而是从心理上就没有办法接受。 “怎么回呈?”她低声埋头在他怀里问道。 萧岩锐说道:“应该是之前有人用了毒,具体哪种方法一时不清楚,所以这里的虫之类都死了。” 他刚刚放出的那条小火蛇,也有剧毒,对植物的毒性比对动物得要大,萧岩锐立即看出,那些虫是之前就被毒死了,看来是有人先一步在这里用过了毒。 “会是那个花匠吗?”孔黎儿问道。 “还不太清楚,”萧岩锐沉声说道,他低头看着她,心里的感觉无法形容,很喜欢她这样小鸟依人的样子,她本来就是应该由自己来保护的啊…… 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她骨子里是那种特别傲特别自主的人,这一种很奇特,也很矛盾,但是他就是偏偏喜欢。 喜欢她的依赖,也欣赏她的自主勇敢,觉得这样才是真实的她。 他正在想着,孔黎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我好多了,谢谢。” 萧岩锐没有说话,只抿唇笑了一下。 正在孔黎儿想和他商量下面做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有轻微的声响。 萧岩锐一把把她拉到更暗处,两个人都注视着后门的方向,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后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连帽斗篷,帽子戴在头上,看不到脸,不过此人身人娇小,虽然斗篷拖着地,但过去之后地面上留下的轻微脚印,从这两点看来,应该是个女人。 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个疑问,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出去干什么,还要打扮成这副样子。 随后,又有人从里面牵出一匹马来,看到牵马的人,两个人都微眯了眼睛,那个男人就是花匠!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事到现在,说她不是花匠的同伙都不可能了。 女人翻身上了马,先是轻跑了一段路,随后才加快了速度。 花匠看了看四周,又退了回去关上了门。 “现在怎么办?”孔黎儿问道,她现在不禁有些后悔,没有骑马出来。 萧岩锐沉吟道:“追过去,不过这里也不能大意,已经有人抢先了一步,看来这里也已经成了目标。” 他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造型别致的哨子,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很快,暗中出现几个黑衣人。 萧岩锐说道:“去通知幕郡王,要严加注意,特别是长公主的安危,另外,在最近联络点,安排两匹快马。” “是。”黑衣人立即点头,去分头行事。 随后,萧岩锐带着孔黎儿往前走,转过一知巷子,看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院子门口有人站立,手里牵着两匹马。 看到他们来,那人上前,把马交给他们,随后转身不见。 孔黎儿没有多问,萧岩锐让她翻身上了马,自己也跳上马背,两人快马加鞭直追了下去。 那女子骑得并不快,没过多久,孔黎儿就发现了她的身影,两人也放慢了速度,注意隐藏身形,没有跟得那么紧。 孔黎儿不禁纳闷,这个时间了,城门早已经锁上,她这是要去哪儿? 一路走到城西,越来越偏僻,萧岩锐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孔黎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隐约有种感觉,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而且,她觉得,这次的事儿怕还是小不了,可能……甚至是有颠覆一些观念认知的事情。 她一边胡想,一边又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正在这时,前面的女子放慢了速度,左右看了看,又往前走了一段,在一处破败的门前跳下马来。 孔黎儿不禁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那门破的不行,一看就是没有人住的那种。 这女人……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来干什么? 第三百四十四章 孔黎儿正在纳闷,那女子上前几步到了破旧的门前,她没有直接推门,而是做了一个挥洒的动作,然后才轻轻推开了门。 这让孔黎儿更觉得奇怪,这是在干什么?推个门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动作? 等那女子进去,萧岩锐和孔黎儿悄悄上去,距离门还有不到一米的时候,两个同时停下了脚步。 孔黎儿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 她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这味道有点酸,有点臭,夜风凉,若不是仔细的闻还真闻不到。 可孔黎儿天生的嗅觉灵敏,这点味道她很快就能分辨出来,再加上之前看到那个女人的动作,本来就觉得怪异,所以她多留了心。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门,低声说道:“小心,有毒。” “什么?”孔黎儿一惊,“有毒?” 萧岩锐指着门扇和台阶的方向,说道:“你仔细看,是不是有微微的蓝光。” 孔黎儿定睛一看,还真的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幸好今天晚上的月光不错,换个角度一看果然有淡淡的蓝光。 她抽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她到底是谁?信用就有毒,真是太可怕了。” “这也说明,那个花匠是真的问题,没有冤枉他。”萧岩锐说道。 “没错。”孔黎儿点头说道:“看来提早让幕峰提防他是对的,真是走运,如果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萧岩锐看了看四周,“我们走那边,那里应该有个侧门。” 说动,他自然的拉起孔黎儿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小心些。” 孔黎儿微微抿了抿嘴唇,想抽回手,想了想还是没有,人家或许没有别的意思,自己何必那么矫情。 绕过长长的院墙,果然看到有一处侧门,一般来说有前后门,这样有侧门的还真是不多见,反正孔黎儿是第一次见。 她不禁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门?” 萧岩锐微叹了一口气,一时没有说话,他牵着她走上小小台阶,那扇门已经破旧,上面还有很多斑驳的痕迹。 他抬手,轻轻抚住大概到他前胸位置的一处痕迹,看样子是用刀刻的,这边的光线更暗,孔黎儿看得不太真切,好像……是一个字。 她上前仔细看了看,诧异道:“咦,这好像是一个……” “峰字。”萧岩锐微翘了嘴唇说道:“这是幕峰刻下的,那年我们俩来这里玩儿,我送了他一把匕首,姑母管他比较严,他身子又一向弱,不让他碰这些刀具什么的,所以我送给他之后他特别开心,非要试试锋刃,就在这里刻了个字。” 孔黎儿慢慢提了一口气,“这里是……” 萧岩锐眯了眼睛,语气里顿时带了寒意,“当年先帝赐给长公主府的别苑。长公主之前很喜欢这里,后来因为在这里出过那件事,再加上前几年驸马故去,她就不来这里了,原来这里的人也都原数辙了回去。” 孔黎儿心里“咯噔”一下,“那这几年的功夫,就算是没有人打理,也不应该破旧成这个样子啊。” “或许……里面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东西也说不定,”萧岩锐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手指慢慢抽回,语气决绝,“也有可能是……人。” 孔黎儿抿住嘴唇没有说话,一个念头再次从她的心里慢慢升起,之前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原来,这种感觉不只她自己有,萧岩锐也有。 萧岩锐没有像之前一样带着孔黎儿翻墙过院,而是推开门慢慢走进去,像是在重温当年的路。 这里已然破败,却依稀还可以看出当年的影子,孔黎儿似乎看到当年这里花草茂盛,亭宇林立,两个少年在这里玩耍,感情要好。 转眼间,竟然如此。 她不禁在心里有些唏嘘,萧岩锐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那些少年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他也很少想起,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因为这样的一个机缘巧合,又这样猝不及防的带他回到这里。 这里的确很大,走了一阵子什么都没有发现,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孔黎儿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她隐约觉得,萧岩锐像是有目的地走,而不是胡走一通。 他好像……要去什么地方。 萧岩锐轻车熟路,中间甚至一点停留,一路走到了后院倒数第二层院子。 站在院门口,孔黎儿就看到了里面的灯光。 这里……果然有人。 萧岩锐止住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四周,随后冲孔黎儿点了点头,纵向一跃,带着她到了旁边的树上。 那株大树枝叶茂密,虽然已是落叶时节,但也比其它的树大得多,他们俩的衣服又都是刻意换过,根本不会被发现。 院子里的灯光很弱,没有点灯,只有廊下有一盏小灯在微微的摇晃,窗口透出一点光亮,映着两个的身影,从影上来看,其中有一个就是那个女子,她已经摘掉了斗篷帽子,而另一个,一看就是一个男人。 孔黎儿的眸子一缩,指了指窗口,用眼神询问萧岩锐要不要过去看。 萧岩锐先观察了一下,那女子看样子是擅用毒,不能不小心,他让孔黎儿先在树上等着,他过去查看一下。 孔黎儿点了点头,看着萧岩锐起身到了房坡上,月光拢在他的身上,尽管是一身玄色锦袍,孔黎儿也不由得呆了一下。 萧岩锐的确是很俊美,而且不是很娘的那一种,是十分英气的。 如果,能够和他一辈子相守到老,也是很美的一件事,只可惜…… 她晃了晃头,在心里骂自己花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真是有毛病啊。 念头刚刚闪过,萧岩锐已经又回来了,伸手揽过她,带着她跃到了房坡上。 落稳之后,萧岩锐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中刀锋闪着冰冷的光。 第三百四十五章 萧岩锐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中刀锋闪着冰冷的光。 孔黎儿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摒住呼吸静静的看着。 萧岩锐把匕首无声插入房瓦中,把旁边的土挖开,然后再慢慢抽离,随后才飞快的一抽瓦片,声息皆无。 孔黎儿不禁在心里赞叹,太子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连偷看什么的都做得这么专业。 瓦片被抽出,下面屋子里谈话的声音立即飘了出来。 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很低,但认真听依旧可以听得清楚。 那女子摘了斗篷上的帽子,虽然看不到她的全脸,但仅凭那张侧脸和说话的声音,孔黎儿也瞬间认出了她。 凤夫人! 孔黎儿不禁大惊,凤夫人?怎么会是她? 自己对她的印象刚刚有点好转,她竟然…… 她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和萧岩锐对视了一眼,萧岩锐却是一脸的平静,她不禁更加错愕,难道说……萧岩锐早就知道了? 否则的话,他这神情,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此时,只听屋内的人说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做了布置,也就这两天了。” 男人沉吟道:“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凤夫人上前一步握住了男人的手,低声说道:“难道你不想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也不用……再躲着了。” 孔黎儿的惊讶一个接着一个,天,这凤夫人还……偷情了?和这个男的,听这意思时间还不短了。 说起来也并不奇怪,凤夫人还年轻,这么年轻就守寡,的确挺可怜,可是……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难道长公主的一番好意,倒成了禁锢住她的枷锁吗? 孔黎儿摒住呼吸,不错眼睛的看着听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凤夫人的侧脸和那个男人的头顶,根本看不到男人的脸。 她其实挺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的。 环顾屋内,布置简单,但绝对不穷酸,倒有几分雅致,品味还是很不错的,也真难为这个男的,躲在这里没事和凤夫人私会,还有闲心把这里布置的这么好。 这些东西,应该是凤夫人从长公主府里偷出来的吧? 这时,只听男人说道:“是啊,不用再躲着了。这种东躲西藏当真是不太好过。你那边……确保无事吗?” 凤夫人点头说道:“十有八九。纳托培育的花已经基本成熟,而且,如月阁那边也来了消息,不能再拖了,这几天就要齐下手,把京城扰个地覆天翻。” 男人沉声说道:“能做到万无一失最好,全方位齐下手,如果可以顺利的话,造成的威力可是不小,帝京势必会大乱,到时候也不枉我们苦心经营一场。” 凤夫人有些激动,“是啊,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隐忍辛苦。我们……终于可以回去,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孔黎儿听得真切,她的眸子猛然一缩,萧岩锐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手握成拳。 原来!凤夫人竟然和如月阁暗有些勾结!难怪……如月好巧不巧的问周恒要花,这些计策环环相扣,想着用这些花来控制朝中大员,一举把朝廷控制在手里,控制不住就毁掉,还真是歹毒。 这么看来,这位凤夫人,也是圣苗的人了。 还真是难为圣苗了,这么多年竟然苦心经营至此,真是让人后怕。 男人点了点头,“是啊,该回去了,这么多年的光阴,流落异乡,虽然说享有荣华,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国家啊。” 凤夫人说道:“老法师若是知道你今天的成就,一定会高兴的。只是……夫人……” 男人的声音突然一厉,“别跟我提她。她一心想要圣苗和朝廷和平相处,妇人之仁,这完全是没有可能的,进行之下,岂能容许圣苗的壮大?” “这也不能怪夫人,她到底是汉人……”凤夫人说着,目光一闪,“身上流着汉人的血,难免会……” 男人冷哼了一声,“是啊,身上流着汉人的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会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吗?用得着忍辱负重吗?圣苗岂非早已是我的天下!” 凤夫人轻轻抱住男人,无比心疼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知道你心里的苦,所以我……甘愿陪着你一起受苦。” 男人一时没有说话,就任由她那么抱着,陷入沉默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孔黎儿的心里的惊讶一个接着一个,她不禁有些吃不消,这是什么意思?听这两个人的话,这个男人还是个圣苗身份不低的人物,母亲还是个汉人? 忽然,萧岩锐握住她的手,她低下头,看到萧岩锐用手指在她的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她仔细的看着,思索了一番,心头不禁微微一跳。 和伦郡主。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喜欢历史的孔黎儿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只怕是当年为了安抚圣苗,这个和伦郡主嫁去了那里,还生下了这个男人,因为本着和平的愿望,所以一直教导他要对朝廷恭顺,互相交好。 但是显然有人不想这样,而这个男人,本该是身份不凡,但因为母亲是汉人,可能被那个部族的人认为是血统不纯之类的,导致他处处受到排挤嘲笑,更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了什么大事发生,让他性情大变,继而决定离开部族到外面做事来证明自己。 大概这就是他来到京城的初衷,而且目前看来,他做的的确是不错。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孔黎儿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深厚的兴趣,那个和伦郡主还在不在了? 想想古代的女人真是可悲,时常被当成交易的筹码,被送来送去,就算是贵为公主、郡主都逃不过命运齿轮的碾压,京城贵女被送到那种地方去和亲,千里之遥,远离亲人,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来。 所谓,生离死别,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孔黎儿心生悲凉,有些难过,就在这时,听到凤夫人低声说道:“如果我们离开,可以带儿子走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孔黎儿心生悲凉,有些难过。 就在这时,听到凤夫人低声说道:“如果我们离开,可以带儿子走吗?” 听到这话,孔黎儿不由得一愣。 儿子?凤夫人不是……已经没有了生育的能力吗?也正因为这个,所以长公主才会觉得对不起她,对她格外的宽待,甚至让她嫁给了驸马当妾。 这个凤夫人,真是隐藏得太深了。 孔黎儿为长公主感觉到不值,心里的怒火顿时涌了上来。 男人轻轻推开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凤夫人被男人看得有些发毛,抿了抿嘴唇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男人说道:“我当然希望他能跟我们一起走,将来圣苗就是他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要怎么跟他说?这些年,他可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凤夫人低头,抽泣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每次看到他,听他叫我姨娘,我都快疯了,无数次想要告诉他真相,我才是……我才是他的娘亲,可是不行啊。难道……”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难道现在,也不行吗?等到事情一切都结束,长公主府里什么都没有了,我还不能告诉他吗?” 孔黎儿听到这儿,眼睛霍然睁大,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后背瞬间泛起凉意。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萧岩锐,萧岩锐的眉头也紧紧锁起,眼中光芒沉凉。 不,不……自己一定是想错了,这不可能,这太残酷了,太残酷了,对于长公主来说,这无异于是要了她的命啊。 男人叹了一口气,微微转身,这一转身,孔黎儿看清了他的脸。 她立即微微一闭眼,咬了咬牙。 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她却清楚的记住了他的容貌,在幕峰给她看驸马的画像的时候。 驸马,长公主不顾一切求来的丈夫,到现在还在心心念念的丈夫,每每和别人提起,都会忍不住流露出美好情感的丈夫。 幕峰的父亲,他引以为傲的父亲,他说的,那个死了多年的父亲。 此刻,居然活生生的在站在这里,和凤夫人在谈论他们的孩子。 不用说,孔黎儿此时也明白了,他们的孩子,就是幕峰。 孔黎儿回忆了当时长公主所说的往事,只怕当年的事情都是这个男人和凤夫人自编自导的,凤夫人也没有受伤,她只是生了孩子,代替长公主去庄上,也不是为了救长公主,而是因为她怀了身孕。 至于驸马时不时过去小住,也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哦,不,也可以说是掩人耳止,不过是掩的是公主的耳目。 那么,公主的孩子呢? 难道说……孔黎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看着下面的一男一女,简直无法相信人心竟然可以冷漠自私到这种地步,他们竟然,可以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苍天可鉴,这种人为什么还能活着? 孔黎儿恨不能下去把他们两个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萧岩锐的心情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孔黎儿生气纯粹是因为长公主对她好,以及出于一个现代人听到不平之事的正义感。 而萧岩锐,除了心疼姑母之外,还有一部分就是皇家的尊严,这件事情很明显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不过刚好圈住了长公主,这个天之骄女,欢天喜地的跳入这个冷血男人的精心布置的圈套里。 整个皇家,甚至是先帝和太后,也都被设计了进去。 这如何能忍? 孔黎儿不记得是怎么被萧岩锐带走的,她只记得自己差点失去理智,想不顾一切的冲下去把那一对男女给拍死。 回到外面,萧岩锐把孔黎儿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了同一匹马,把她禁锢在怀里走出好远才松开了她。 “你干什么?”孔黎儿怒声说道:“为什么不抓住她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萧岩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黎儿,我经你更生气,但是现在,还不是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有别的人,还有计划,听凤夫人的意思,计划已经开了始动了,如果杀了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会中断,我们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要是他们得到了消息,顿时藏匿,我们根本无从找起,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这就又成了许多个不定时的炸弹。” 他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要忍耐,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很急,这一次韦长贺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咱们的忙,让他们不得不加快速度。还有,这次的圣苗使团到京,我猜和这事儿也有关系。” 孔黎儿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是为着这件事情来的?” “不,”萧岩锐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他们应该也是这些人的目标之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把京城搞得天翻地覆,那么,还没有来得及离京回程的圣苗使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件事情恶化到那种程度,皇帝必然大怒,到时候不可能不会迁怒到圣苗使团,这些人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要两说着。 这样一来,不但激化了矛盾,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甚至,三公主一死在这里,还有那个二长老,也会导致圣苗内部的势力发生变化。 听驸马的意思,圣苗的内部争斗也是很厉害的,三公主和二长老没准就是他们的对立面,和他们支持的人不一样。 还有那个神秘院子里的大长老,支持的又是谁? 他们借了朝廷的手,杀了三公主等人,圣苗内部的势力也发生了变化,这时候他们以功臣的身份回去,圣苗乱成了一团,他们收复人心,稳定势力,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真的是打的绝好的算盘。 孔黎儿想到这里,怒火虽然没有退去,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冲动,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说得对。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准备怎么做?” 第三百四十七章 孔黎儿努力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把火气往肚子里吞了吞。 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对萧岩锐说道:“好吧,你说得对,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萧岩锐沉吟道:“回长公主府。不管怎么说,长公主府那里不能出事。姑母的安危最重要。” 他正要走,孔黎儿拉住他的手臂说道:“那——幕峰,要对他说吗?” 萧岩锐抿住嘴唇,脸色也很难看,是啊,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一个幕峰。 萧岩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应该也看得出,姑母对幕峰是非常的好,幕峰身子不好,她一年中有一半的时候在吃素,听说哪里有方法就去哪里,前阵子不在京城就是去了寺庙烧香。” “这个我知道,”孔黎儿点头,她怎么会看不出,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公主对幕峰是非常的疼爱。 正因为这样,如果……长公主要是知道幕峰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自己深爱了多年的人不但没有死,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骗她,她会怎么样? 孔黎儿舍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有的是现代人的思想,讲究的是女性独立自主,恐怕都有些受不了,这不单单是依不依赖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你的一腔真心就错付的问题。 何况,中间还横着一个孩子。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姑母生的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萧岩锐一怔,没有立时回答,良久,他轻声说道:“但愿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们俩心里都清楚,驸马和凤夫人心思阴狠,毒辣至极,简直就是灭绝人性,又怎么会让那个孩子活着。 尽管,那也是驸马的孩子,不过,孔黎儿觉得,依凤夫人的性子,这种情况下她才更不可能让那个孩子留下来,成为以后的隐患。 “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看了情况再说吧。”萧岩锐低声说道。 孔黎儿也只能点头同意。 两人快速骑马到了长公主,一到府门口,看到府门大开,门前的灯笼高挑,还有人不断的进进出出,个个神色慌张。 孔黎儿和萧岩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立即感觉到,事情不妙,只怕出事了。 正在这时,看到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都有些变了,他站在门口不住的张望,对门上的家丁说道:“怎么样?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呢,管家,你放心,一会儿人到了,立即请去里面。”家丁回答道。 “我放心有个屁用,郡王爷急得都快上房了。”管家无奈的说道。 萧岩锐和孔黎儿骑马到了府门前,翻身下了马,管家一转头看到是他们,急忙上前行了礼。 “发生了什么事?”萧岩锐问道。 管家哭丧着脸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长公主……中毒了。” “什么?”孔黎儿立即说道:“在哪儿,现在情况如何?快带本宫去看看。” 管家立即把两人往里边请,看到这一幕的家丁也飞快往里送信。 还没有走到后院,幕峰已经迎了出来,脸上神色焦急,眼圈微红,看到两个人,嘴唇微微一抖。 他要行礼,萧岩锐急忙扶住他,低声问道:“姑母怎么样了?怎么会中毒的?” 幕峰抹了一把眼睛说道:“我也不知道。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母亲还说,过几日就是父亲的生辰,要好好办一下。谁知道,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就……” “生辰?”孔黎儿一惊,难道是长公主意识到了什么吗? 幕峰点头说道:“是啊,虽然父亲去了,但是母亲每年到父亲的生辰和祭日都还是会好好办一下,就像父亲在一样。” 孔黎儿听了心里更难爱,驸马真他妈的是个神经病,这么好的妻子不知道好好珍惜,偏偏和那个凤夫人混在一起,还鬼迷心窍的要把京城搞乱,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疯,脑子真是被门挤了被驴踢了。 “怎么了?”幕峰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问道:“谁惹你生气了?” 孔黎儿心里骂道,是你那个早就该死的爹。 但她嘴上不能说道:“没有,只是担心姑母,她人在哪儿,我看看。” 幕峰点头,把他们请了进去,萧岩锐一边往里走,一边不住的看向四周,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到了屋中,长公主睡着床上,已经是昏迷不醒,她的牙关紧咬,脸色青黑,嘴唇也是紫色,明显是中了毒。 孔黎儿的眉心一跳,心里暗道,好厉害的毒啊,这么短的时间能让人的脸色为成这样。 她伸手给长公主把了把脉,眉头不禁皱得更紧。 “怎么样?你还会医术?”幕峰小声问道。 孔黎儿点了点头,现在也不是瞒着的时候,“是,医术会一些。之前进宫也是为了给太后看病,因为怕有不必要的议论和麻烦,所以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听她这么一说,幕峰的眼睛亮了亮,他急忙问道:“那我母亲……” “的确是中毒,而且是很厉害的毒,”孔黎儿说道:“好像是……” “蛇毒。”萧岩锐沉声说道。 “没错,”孔黎儿点头,对幕峰低声说道:“你把今天晚上姑母吃过什么,都有谁碰过,写一份……” 她还没有说完,萧岩锐按住她的手,对幕峰说道:“让其它人都出去。” 孔黎儿和幕峰都是一愣,随后幕峰立即说道:“都出去。” 其它的丫环婆子都退了出去,幕峰忽然有些紧张,看了看孔黎儿和萧岩锐,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岩锐说道:“这不是食物里的毒,姑母是被蛇咬伤了。” “什么?”幕峰有些诧异,“这……京城之中而且是这种时节,怎么会有如此剧毒的蛇?” 孔黎儿听萧岩锐这么一说,忽然想起门前的那些虫子尸体,她微微抽了一口气,“难道说……” 萧岩锐看她的神色,知道她已经想到了,点头说道:“不错。估计十有八九正是如此。这样,黎儿,你先看一看,姑母的身上,特别是腿或者脚上,有没有伤口。” 孔黎儿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孔黎儿慢步走到长公主的床前。 萧岩锐把幕峰叫到一旁不知道在说什么。 孔黎儿把长公主的袜子脱下来,不用细找,很快就在她的左脚脚踝上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齿痕,如果不是因为那里已经红肿高大,根本不容易发现。 她伸手轻轻按了一下,从两个齿眼里冒出一股淡黄色的水来,还有一股子腥气。 闻到这股气味儿,萧岩锐回过头,“找到了?” “嗯,”孔黎儿点头说道:“在脚踝上。” 萧岩锐快步过来,仔细看了看,眉头一皱。 “怎么了?”幕峰焦急的说道:“是不是很厉害的毒?” 其实不问他也清楚,这么短的时间,长公主的脸色都变了,唇色也变了,这些都能说明问题。 只是……他不敢去想,不愿意去面对。 “这是什么蛇的毒,你知道?”孔黎儿问道,她看着萧岩锐的脸色,从他拦住自己和幕峰,没有从饮食方面查起,而是准确的说出蛇毒的时候,她就猜到,萧岩锐只怕是心里有了猜测。 萧岩锐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圣苗特有的一种冷银蛇,很细,可以钻入特别细小的缝隙,毒性很强,中毒者如果四个时辰没有解药的话,就会中毒而亡。” “四个时辰?”幕峰和孔黎异口同声的说道。 幕峰脸色苍白,“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啊。现在到哪儿去找解药?”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咬牙说道:“我知道,这事儿一定和那个院子和如月阁有脱不开的关系,我去找他们。” 他说罢,转身就往外走,伸手从靴子里拽出一把匕首来。 “幕峰。”萧岩锐急忙叫住他,“别冲动。” 幕峰回过头,眼睛发红,“冲动?我没有冲动,我只是猜着一定是他们,把他们都抓起来,一个个严刑审问,我就不信,没有人说,撬不开他们的嘴。” 他说得很快,有些语无伦次的感觉,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这是我母亲,我不能冷静,太子殿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生病的时候她不眠不休的照顾我,现在她躺中在这儿,我没有办法冷静,我冷静不了。” 孔黎儿的鼻子一酸,她咬了咬嘴唇,转过头去。 萧岩锐说道:“幕峰,我不是拦着你救姑母,我和你一样关心姑母,但是你的办法不对,除了会打扫惊蛇,说不定还会把你自己搭上。你听我的,站在一旁,我有办法救姑母。” “真的?”幕峰立即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有些急促,“真的有办法吗?” 萧岩锐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指了指外面,对幕峰说道:“你去外面,命人把厨房里的炉灰都拿出来,围着房子洒上一圈,不可间断,然后再在外面放上一些火油,点着火。你仔细看着,不出半个时辰,那条冷银蛇就会出现。它逃不出火圈,你看到它不要惊慌,就只要保住火不断,一直到把它烤死。” “它不会逃走吗?”幕峰问道。 “不会,”萧岩锐说道:“只要它一出去见到火,它就不会跑,这种畜牲怕火但又极爱火,一见着了就会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直到把死亡。” 幕峰立即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 “记住,”萧岩锐沉声说道:“不要声张,你这府里……人多嘴杂,目前这蛇是谁的还不知道,所以,你弄灰的时候要找可靠的心腹,还要弄进来之后要封锁院子,把那些人都留在院中,任何人再叫门,都不能开。懂吗?任何人。” 萧岩锐一字一字的强调道。 幕峰郑重的点了点头,“太子放心,我记下了。一定照办。” 萧岩锐说道:“好,快去吧。解毒的事情交给我。” 幕峰急忙转身出去按照萧岩锐说的去办了,房间里只剩下萧岩锐和孔黎儿。 孔黎儿低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别说你有解毒的药。” 萧岩锐苦笑了一下,“当然没有。”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那你……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 萧岩锐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事关姑母和幕峰,我怎么可能会胡说。没有解药,但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 孔黎儿紧抿了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萧岩锐又从袖子里把那个小竹管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孔黎儿,“你带了针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自从上次入宫之后,她就多了一个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随身带着针炙用的银针。 “那你去给姑母把伤周围的血脉封锁一下。”萧岩锐说道。 “你要怎么解?”孔黎儿没有动,目光落在那个小竹管上,“里面装的是什么?” 萧岩锐握紧小竹管,“是专门用来对付冷银蛇的,这边交给我,你快去。听话。” 孔黎儿提了一口气,问道:“这边刚刚出现了冷银蛇,你就带了专门对付冷银蛇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巧,这到底是什么?” 萧岩锐的眉梢微微一挑,“怎么?不相信我?” 孔黎儿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担心你,怕你伤害自己来救别人。 但孔黎儿没有说出口。 萧岩锐轻轻笑了笑,他很想问她,只是什么,可是他也没有问出口。 何必逗她呢,在这个时候,只要她心里还有自己,会为自己担心,这就足够了。 “去吧,我向你保证,我没事。快点,”萧岩锐低声催促,此时院子里有了脚步声响,看来幕峰已经动起来了。 孔黎儿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外面,最终对萧岩锐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长公主的床边。 她拿出银针来打开,又把灯靠近了一些,取出一支银针,在火苗上掠了掠。 随即,她捏着银针,刚刚要刺破长公主的皮肤,忽然,鼻尖处飘来一阵血腥味儿。 她心头一跳,垂下了眼睛,手指微不可察的一抖。 她还没有刺破长公主的皮肤,再说,就算是刺了,也不可能出血,有血腥气,这血……是萧岩锐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孔黎儿控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看的欲望,她知道,他是怕她担心,所以才不让她看。 既然这样,又何必非得强求他呢。 她摒住呼吸,提醒自己要认真专注,然后把银针刺了下去。 几分钟过去,孔黎儿觉得像是过了几个小时那么长,后背上都无声的渗出汗来。 萧岩锐终于说道:“好了吗?” 孔黎儿低声回答道:“好了。你呢?” 萧岩锐似乎笑了笑,“你去问外面的人要杯清水来吧,要热水。” “好。”孔黎儿收好银针,垂下眼睛站了起来,走过萧岩锐的身边时,还是忍不住掠了一下目光,萧岩锐的袖子垂下来,遮住了他的手。 孔黎儿咬了咬嘴唇,快步走出屋子。 萧岩锐看到她出去,端了旁边的茶杯,走到长公主的床前,用一个小汤勺,撬开了她的牙关。 随后,把杯子里的东西灌了进去。 刚把茶杯放下,孔黎儿就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她一抬头看到萧岩锐在床边,眉心就是一跳。 萧岩锐冲她招了招手,她快步走过去把杯子递到他手里。 他的手只露出指尖,看不出什么,他用小勺喂了长公主半杯水,孔黎儿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不是闻不到长公主嘴里的血腥气,也不是没有看到那只茶杯底上的一点点血红,只是…… 她什么也没有说。 喂下半杯水,萧岩锐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等一等吧,过一盏茶的时间,如果有用,就该起效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两个沉默着,这滋味有些太过难受。 她终于熬不住,开口问道:“你说这冷银蛇和凤夫人有没有关系?” 萧岩锐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有的,这东西只有圣苗才有。” “那……有个问题很奇怪,”孔黎儿有些疑惑。 萧岩锐问道:“是什么?说来听听。” 孔黎儿看了一眼长公主的伤口,“姑母被蛇咬伤,这是肯定的,可是,你不觉得好奇吗?当时姑母吃饭的时候,身边肯定有其它人的,就算是随后要休息,也不可能只有她自己,这么多人,甚至还有可能幕峰也在,是如何保证让这蛇不咬别人,只咬姑母的?” 她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这完全说不通,不管是咬了婢女还是咬了幕峰,都不是对方愿看到的,咬了婢女没用,说不定还会暴露自己,咬了幕峰……更是不行。这……” 萧岩锐浅笑了一下,“这很简单。” “噢?”孔黎儿好奇道:“为什么?” 萧岩锐解释说道:“这是因为在冷银蛇的体内会分泌出一种透明的液体,这东西在人看来无色无味,但是,对于冷银蛇来说,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们可以闻得到。” 孔黎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么说,只要把这种东西抹在姑母的身上,就可以了?而冷银蛇闻到味道,就只会攻击有这种味道的人?” “不错。”萧岩锐点了点头,“你之前说得很对,冷银蛇毒性猛烈,对方是不会想着出现意外,伤到幕峰的。” 孔黎儿正想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解的毒,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低呼了一声。 她和萧岩锐对视了一眼,急忙走到窗子那里,轻推开小扇往外看了看,看到幕峰正在火堆走来走去,但他只对着一个地方。 孔黎儿定睛一看,就在幕峰前面的火线旁,果然有一条细细的蛇在游动,若不是提前知道这种蛇很细,如一条银线一般,还真不太好注意到。 蛇游走很快,似乎有点狂躁的意思,在火边窜来窜去,像是要穿过火线,但又不敢。 孔黎儿说道:“这东西还真是邪性,这自然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她说罢,回头看了看萧岩锐,见他似乎有些愣神,问道:“你怎么了?” 萧岩锐抬头,“没事。怎么了?抓住蛇了吗?” “还没有,还在爬。”孔黎儿看了一眼外面,微微皱眉。 萧岩锐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说道:“不喜欢就不要看了。” 她果然怕这些东西,萧岩锐慢慢吐了一口气,微合一下眼睛。 孔黎儿关上窗子,正要回头,忽然听到床上的长公主闷哼了一声。 她立即跳过来,“有反应了?” 萧岩锐微微点头,“你去开窗子,这里我来。” “好,”孔黎儿也没有多想,转身去开窗子,手指刚碰到窗边,就听长公主吐了起来。 她急忙开了几扇窗,开完之后回头一看,不禁微微怔了一下。 萧岩锐手里拿着痰盂,一手扶着长公主,长公主吐出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一股难闻的味道瞬间窜了出来,一些东西还沾到了萧岩锐的袍角,但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小心的扶着长公主,一直等着她吐完。 孔黎儿心里发暖,她从没有想过,冷淡如萧岩锐,还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再去拿些热水来人。”萧岩锐说道。 “噢,好。”孔黎儿急忙转身出去。 正好幕峰看到她,急忙过来问长公主的情况。 孔黎儿说道:“情况有好转,你放心,没事的。你这边怎么样了?” 幕峰咬了咬牙,“那畜牧果然如太子殿下所说,现在速度大不如那会儿,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好。”孔黎儿说罢,又拿了壶热水进去。 萧岩锐见到她进来,微微笑了笑,孔黎儿帮着他给长公主擦了擦嘴和额头上的汗,萧岩锐嘱咐道:“别碰到这些,这些也是有毒的。” “好,我知道了,”孔黎儿说道。 孔黎儿把那些东西都小心的处理掉,这才问道:“下一次,还会这样吗?” 萧岩锐点了点头,“大约会在一柱香以后。” “要这样几次?”孔黎儿问道。 “看中毒的深浅,以及吐出来的东西,后面会变少,颜色也会变浅,目前……还不太清楚。”萧岩锐有些无奈的说道。 孔黎儿看着他,“你好像很累,要不去休息一下。” 萧岩锐摇头说道:“没有,不累。也不用休息,你坐下吧。等一会儿说不定还有其它的事。” 第三百五十章 孔黎儿的眸子一缩。 “你说得对,凤夫人回来之后,估计就会到这里来。” 萧岩锐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 “你怎么怎么做?抓住她还是……” “稳住她。”萧岩锐说道:“现在还不能抓她,她和驸马之间必定还会再次来往。” 孔黎儿闷了一会儿,看了看长公主说道:“可是,如果要稳住她,就必定要瞒住她,姑母这边……要配合才行,不告诉姑母,怎么让她配合?” “这件事情……”萧岩锐垂下眼睛,“早晚都是要让她知道的。与其……” 孔黎儿抬眼看着他,他的睫毛长长垂下,遮住眼底的不忍,“与其让驸马或者凤夫人来说,刺激她,还不如我们慢慢告诉她,更容易让她接受。” “那……”孔黎儿迟疑了一下,问道:“幕峰的事,要说吗?” 萧岩锐抬起头,眼睛里的神色翻涌如海,“暂时还不吧,一点一点来,驸马的事……已经足够她难受了。一下子都告诉她,我怕她受不住。” 孔黎儿也这样想,长公主对驸马的情感,她这个外人都能够感受得到,想到这里她就恨不能把驸马碎尸万段,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人,长公主对他的好,难道他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这么多年的夫妻,别说是活生生的人,同床共枕的两个人,就算是养了一条狗,一只猫,也该有点感情,有些不忍吧?他这样对待对他深情一片的长公主,又怎么下得去手? 这种男人,真是狠毒的让人发指。 孔黎儿恨归恨,骂归骂,也只能在心里,脸上强压着不表现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说道:“好吧,那就听你的。等姑母醒后,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萧岩锐低声说道:“我来说吧。” 萧岩锐看得出孔黎儿的情绪,虽然她极力忍着,但是他也看得出。 他发现孔黎儿对这种事格外的愤怒,她似乎很在意男女之间的忠贞之事,对于她来说,一生一世,一男一女,才算得上忠贞。 而对于一夫多妻这样的,哪怕这个男人再真心,也让她不耻。 这种情感让他觉得奇怪,也觉得讶然。 因为,在这个时期,这种女人要“妒妇”,除了不能生育孩子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最不能要的就这一种了。 可他觉得,孔黎儿这种心态特别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些理论,关于百姓和君王的,或者是关于奴婢和主子是同等的这些一样,明明听上去简直和东方夜谭差不多,但是她那么认真,那么坚决,让人就不由自主的去顺着她的想法去想,去思考,甚至还觉得她说的……或许是有道理的。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孔黎儿看到他愣神,不由得问道。 萧岩锐回过神,收回思绪,“没什么。” 他话音刚落,长公主又有了动静,孔黎儿急忙帮着萧岩锐一起,把长公扶了起来吐了半天,这次的东西比上次少了一些,颜色果然也浅了一些,长公主的气息也均匀了,脸色似乎也好了些,唇色不再青紫。 这就是见效了,孔黎儿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外面脚步声一响,幕身大步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萧岩锐一见,立即把孔黎儿拉到身后,对幕峰说道:“在外屋,别过来。” 幕峰一怔,迟疑着抬了抬手,“已经……死了。” 萧岩锐点头,“我知道,放在外面吧,别拿进来。” 他扫了一眼幕峰手里死蛇,即使是死了,他也不愿意让孔黎儿看到她不想看到的。 幕峰摸了摸后脑勺,转身走到外面。 放好之后急忙进来说道:“母亲怎么样了?” 萧岩锐点头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已经起效了。你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清扫干净了吗?” “正在清,”幕峰说道:“这不是那畜牲死了,我特意拿来让你们看看。” “幕峰,”萧岩锐看着他。 “嗯,怎么了?”幕峰问道。 萧岩锐舒了一口气,“没事,有点渴了。” “哦,好,我去倒茶。”幕峰说罢,转身快速拿着茶壶出去了。 孔黎儿低声说道:“你想什么时候告诉他?” 萧岩锐摇了摇头,“不知道,找个合适的时机吧。” 孔黎儿没有再说什么,这的确是个难题,实在是让人难受了,明明那么相爱的母子,到头来不但不是亲生的,反而……还有着这么大的仇恨。 可怜长公主一腔真爱,在遇到驸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无所有。 将来……如果她和幕峰都知道了真相,要怎么相处呢? 如果她失去幕峰,将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不,这不单单是失去,这远比失去更痛苦。 孔黎儿不忍再往下想,她觉得,无论是前世在现代社会,还是穿越到这里以后,都没有遇到过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幕峰此时端着茶壶走进来,给他们两个人分别倒了一碗茶,双手奉上,语气真诚的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萧岩锐笑了笑说道:“幕峰,我们俩相差不了几岁,从小一起长大,你是姑母的独子,姑母也很疼爱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经常来府里住,你还记得吧?” 幕峰也笑起来,“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你还不是太子殿下,只会叫我表哥,我们兄弟亲热得很。” 萧岩锐微微挑眉,“怎么,你的意思是,现在不亲热了吗?” 幕峰一怔,随即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母亲常说,你是太子之尊,和之前不一样了,让我时刻记得君臣之礼,不可逾越。尊荣富贵都是皇家给的,这是恩宠,要时刻牢记在心,不可狂妄自大,不知上下尊卑。” 他说得认真,字字发自肺腑,孔黎儿听得有些心酸,长公主真是一个好女人,好母亲,怪不得幕峰和京城中那些富家子弟不一样,没有一点傲娇之气,十分的平易近人可亲,原来这些都是源于长公主的悉心教导。 第三百五十一章 孔黎儿心中暗自感叹,长公主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什么偏偏就没有好报呢? 幕峰也是一个知道感恩,懂得进退,孝顺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亲生父母? 人生无常,还真是让为难啊。 萧岩锐笑了笑,拍了拍幕峰的肩膀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兄弟感情深就好,那现在我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幕峰正色说道:“行,太子殿下请说。我一听照办。” 萧岩锐点头说道:“也不用那么严肃,其实很简单,就是先把姑母中毒的事情按照我说的做。然后以静制动。” “太子的意思是……”幕峰思索了一下说道:“把母亲的事情隐瞒下来,不打草惊蛇吗?” 他正准备开口答应,萧岩锐摇头说道:“不,是把这件事情放大,把蛇惊一惊。” 他这么一说,幕峰有些糊涂了,孔黎儿也愣了一下,但随即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让别人都知道长公主中毒了?让他们放心的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孔黎儿问道。 “不错,”萧岩锐回答道:“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放大,不能瞒着,不,应该说,半掩半露。” 幕峰更加一头雾水,“什么叫……半掩半露。” 萧岩锐冷冷一笑,低声说道:“俯耳过来。” 幕峰上前一步,他低低在幕峰耳边说了几句,幕峰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好,我同意,就这么办,太子殿下,我立即去准备。”幕峰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萧岩锐又拉住他说道:“任何人,都不能说,明白吗?” 幕峰一怔,看着萧岩锐严肃的神色,点头说道:“好。” 孔黎儿看着幕峰快步出去,转头对萧岩锐说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萧岩锐笑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孔黎儿鼓了鼓腮帮子,这人真是的,这个时候了还卖关子。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又开始吐第三次,吐完之后脸色又有了很大的改善,嘴唇也基本了正常。 萧岩锐让孔黎儿把长公主脚上的银针取了下来,那里的红肿也退了不沙,又上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基本就算是稳定住了。 萧岩锐总算松了一口气,刚忙完,孔黎儿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从窗子里望出去,不由得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天,这是要搞什么? 她转头看着萧岩锐,错愕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萧岩锐笑而不语,孔黎儿嘀咕了一声快步走出去,对幕峰说道:“这是干什么啊?这也太……” 幕峰耸了一下肩膀,“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也觉得这办法可行,不用顾忌那么多,母亲豁达,不会在意这些的。” 他说着,对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说道:“好了,诸位,放在这里吧。辛苦了。” 他说罢,从钱袋里拿出一些散碎的银子,分给了众人,众道了谢转身走了。 孔黎儿吞了一口唾沫,看着众人放下的棺材,慢慢吐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还真是敢玩啊。 “接下来呢?”孔黎儿问道:“怎么办?” 幕峰看了一眼屋子里,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把丧事低调的准备起来,不能让人发现,有点藏着的意思,但是呢,又像是在不经意间让人发现。” 好吧,孔黎儿总算是明白了,这就是萧岩锐所说的半遮半掩。 很快,幕峰让长公主的几个心腹丫环婆子准备丧事,几个人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只知道长公主中了毒,后面的情况就不知道了,现在一听居然长公主要死了,当即都痛哭不已。 幕峰本来刚松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些,被她们这一哭,心里又难受了起来,眼圈也有些红了。 李嬷嬷上前说道:“郡王爷,这……长公主真的就……这也太突然了。” 幕峰抽了抽鼻子说道:“唉,人生无常啊,快准备吧,你们都辛苦辛苦,但记住先不要声张。” 几个人都流着泪答应,一边按幕峰说得准备,一边暗自伤心。 幕峰去忙别的事情,他这心里还真有些堵,忽然想起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心里越发的难过。 吐了口气,在院子里缓了一会儿,正想去做别的,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人说话。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幕峰仔细听了一下,没有错,的确是有人说话。 “本夫人要去给长公主请安。你这是干什么?” “夫人,郡王爷说,现在任何人不得入内,除非有郡王爷的允准,这……您别难为小的了。” “什么?这是郡王爷说的?为何?” “这……小人也不知道,只是执行郡王爷的命令而已,您别难为小的了。” “不行,”凤夫人一口回绝,“这样,你去请郡王爷出来,本夫人在这里等着,总行吧?” 家丁考虑着,还没有说话,幕峰已经迈步走了出来,“凤姨娘。” 凤夫人一见,急忙上前一步说道:“峰……郡王,你没事吧?” 幕峰摇了摇头,有些疲倦的说道:“凤姨娘放心,我没事。您怎么这么早?” 凤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总是不停的做梦,总觉得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早早起来,过来看看长公主。”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说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些不太对?” 慕峰没有正面回答,沉默了一下说道:“姨娘先回去休息吧,稍后有事我自然会通知你。” “……”凤夫人看着幕峰的脸色,担忧的说道:“你的气色不好,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吗?有什么事你可不要瞒我。” 幕峰心里有些微微的动摇,看着她这么着急,又想着她平日那么好,对自己和母亲都没得说,刚一张嘴,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凤夫人,早啊。” 幕峰回过头,看到孔黎儿慢步走过来,凤夫人显然没有想到孔黎儿也在这里,不禁怔了一下,随即行了礼道:“太子妃早。怎么……太子妃也在这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孔黎儿走到幕峰和凤夫人面前,目光在她身上一转。 凤夫人的衣服已经换了,发式甚至都换过,比起去见驸马的时候,更规矩,更不出错。 见驸马的时候她头上的发式更温婉,头上的首饰虽然不多,但却十分精致,属于以一敌十的那一种。 而现在,戴的则是一些旧款式,但不失华丽。 孔黎儿真的发现,她很聪明,很懂得揣摩人的心思,至少是长公主的心思。 款式旧,代表她无心在这些穿衣打扮上,华丽,代表没有不顾及长公主府的面子,弱化了自己,突出了对长公主府的重视。 她的衣服也不是鲜艳的颜色,而是最适合她这个年纪穿的,甚至还略微老气了一些,远不及去见驸马的时候鲜嫩。 嗯,孔黎儿心中冷笑,看来自己的第一直觉还是对的,那时候见到她,就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后来听了长公主叙述的那些往事,还以为是自己错怪她了,一度自责愧疚。 孔黎儿低声说道:“本宫不能来吗?” “不,当然不是。”凤夫人急忙说道,“能见到太子妃,是臣妾的荣幸。” 孔黎儿没有理他,转头对幕峰说道:“郡王爷,您还是进去看看姑母吧,她……” 幕峰的脸色悲伤,点了点头,刚想转头对凤夫人说什么,孔黎儿说道:“你快去吧,凤夫人这里本宫会照应。” 她这么一说,幕峰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拱了拱手,快步进了屋。 孔黎儿也是想保护幕峰,她不知道凤夫人在听说长公主的事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她一时按捺不住,说漏点什么给幕峰,幕峰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若是引起他的情绪剧烈波动,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节外生枝,那萧岩锐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凤夫人看着幕峰走了,而且神色很不对劲,她本来就是来看情况的,什么都还没有问出来,就被孔黎儿把幕峰给弄走了。 而且,说实话,凤夫人不太想和孔黎儿见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太子妃,虽然年纪轻轻的,但眼神总是特别得很,有一种……慑人心的力量,仿佛可以看透人的肌骨,看到心里去。 这一点,让凤夫人很不想亲近,而且她隐约感觉,太子妃对也不是特别喜欢她,但是她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太子妃对她的这种不喜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凤夫人,”孔黎儿上前一步,“这么早?人” 凤夫人再次行了礼,谦卑的说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总是做恶梦,不太放心长公主这边,所以一早便出来看看。” 她顿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太子妃也会在此处。” 孔黎儿说道:“昨天晚上本宫便来了,只是没有见到凤夫人,想必那时候凤夫人已经睡下,所以难免不知。” 凤夫人一惊,“昨晚……太子妃便来了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嗯,怎么了?很意外吗?” 凤夫人回过神,“不,不敢。只是妾身没有出去迎接,真是罪过。” 孔黎儿摆了摆手,“不知者不怪,本宫也没有让人知会凤夫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如果凤夫人没有什么事,就先回吧。姑母还没有起身。” 凤夫人上前一步,“太子妃。” 孔黎儿回身看了看她,“怎么?还有事吗?” 凤夫人抿了抿嘴唇,“太子妃,妾身心中一直不安,很是担心长公主,刚才听说……长公主昨天晚上病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孔黎儿诧异道:“哦?敢问凤夫人是听谁说姑母病了?” “……”凤夫人一时噎住,她哪里听什么别人说过。 孔黎儿也知道她是顺嘴胡说,偏偏就问了,心里的火气压制不住,就是想给她点难堪,不让她难堪就你觉得不好受。 凤夫人抿了抿嘴唇,勉强笑了笑说道:“就是……方才,听那边几个丫环路过说的。妾身也没有看清是谁。” “那看来凤夫人对府中的事情并不关心啊,平时只是养尊处优吗,连府里的丫环都认不清,不是应该闭着眼睛听声音也知道是谁吗?”孔黎儿说道。 “……”凤夫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她感觉到孔黎儿的火气,却不知道这火气是不是因长公主而起。 孔黎儿说完,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夫人如此没有事情可做,不如去府中各处走一走管一管,或者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休息也行,姑母还没有起身,凤夫人还是分忧一些,少来打扰吧。” 她说罢,转身往里走,把凤夫人给晾在门外。 凤夫人心里虽然看不懂孔黎儿,但也有些微微的窃喜,她知道如果长公主真的出了事,那孔黎儿的心情一定好不了,她越是这样,越说明长公主的情况不太好。 她们还想瞒着,看样子是在想办法,不过……冷银蛇的毒,岂是那么容易解的? 她脸上落寞,心里微喜,在门口呆立了片刻,慢慢转身往回走。 她身边的丫环有些看不过,走出一段回头看了看,低声说道:“这太子妃也真是的,夫人好心来请安,莫名其妙遭受这么一顿,这是干什么呀?您又没有做错什么。” 凤夫人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夫人,”丫环说道:“您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让别人这样欺负您。” “不许胡说。”凤夫人微微沉了声音,“那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她说什么听着就是。” 丫环抿了抿嘴,还是有些不服气,“太子妃不应该在孔府或者东宫嘛,跑到咱们这里来扬什么威。” “越说越不像话了。”凤夫人说道:“你去打听一下吧,我这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感觉不太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是,奴婢遵命。”丫环听了,急忙领命而去。 凤夫人看看左右无人,脸上的无辜表情慢慢退去,露出几分阴狠之色,她抬头看了看天,这长公主府,也该变变天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孔黎儿回到屋内,看到萧岩锐正和幕峰说着什么,见她时来,冲她招了招手。 孔黎儿快步走过去,幕峰问道:“凤夫人走了?” 她点头说道:“是,我把她打发走了。没有告诉她真相,郡王,你最好也先不要说。” 幕峰说道:“好,我知道了,太子殿下也吩咐过了。” 他说罢,对着两个拱了拱手,“我先去忙别的。” 孔黎儿看了一眼床的方向,低声问道:“姑母怎么样了?” 萧岩锐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说道:“气色好多了,应该是没有大碍,你刚才说,凤夫人来过了?” “是,”孔黎儿语气一凉,“她说什么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担心姑母,一早过来看看。也真不怕说谎话闪了舌头,这个女人的演技真是可以,她是我到了这里以后见到的最会演戏的女人。” “到了这里?”萧岩锐淡淡问道。 孔黎儿一噎,这才惊觉自己一时嘴快,差点说漏,急忙往回找补,“就是到了京城嘛。贵妇小姐也算见过一些。” 萧岩锐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下,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外面的事情交给幕峰,他会妥善安排,现在我们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对姑母解释这一切,要想让她配合,就必须说明真相不可。” 孔黎儿低声说道:“我真担心她会受不了,这么多事情混在一起,而且没有一个好消息,她不会……” 萧岩锐脸色凝重,“慢慢来吧,一点一点说,这种事早晚要知道的。我们不说,就要让他们来说,他们只会想着更加刺激她,到时候更不好。” 孔黎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始终觉得不好开口,这真是一个难题,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其实上还是怕长公主受伤。 “你想让长公主假死,骗过凤夫人他们?”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点了点头,“只有这样,她们以为自己成功了,才会进行下一步,下一步估计就是大动作了,只要她们动,我们就有机会,如果总是藏着,我们也没有办法下手。” 孔黎儿抿了一下嘴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姑母待凤夫人不薄,没有想到到头来却养了一头狼,还有驸马,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也不怕遭报应。” 萧岩锐的眼中浮现冰冷之色,他转头看着窗外,今天的天有点阴,让人感觉心里有些压抑,他低声说道:“人为财死,何况如果做了圣苗王,就会又有财又有权,怎么会不令人心动,权利面前,向来没有骨肉亲情,森森白血,鲜红血水,都是王座上的颜色而已。” 他的语气沉冷,孔黎儿却觉得心里悲凉,一个小小的圣苗都是如此,何况是皇宫里面的那个位置,由此可见,夺嫡之事只会更加凶险,历史上的康熙大帝的九子夺嫡只怕是比书中记载的更加的腥风血雨。 萧岩锐身在其中,一定深有感触,这难道是他……性子如此冷淡的原因吗? 孔黎儿忽然心里有些心疼他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忽然此时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尖声哭叫,两人都一愣,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走到窗边。 还没有推开窗子看,就听到外面有人哭道:“长公主!怎么会……这可让奴婢怎么活啊!您等等,奴婢也要随您去了……” 孔黎儿停下要推窗子的手,和萧岩锐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用看也知道了,外面来的人不是凤夫人还能是谁? 这女人到底还是知道了。 萧岩锐说道:“早晚都要让她知道的。她本来也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探听到她是不会罢休的,只是我们越拦着,她打探的越难,就会越相信。这样吧,我外面,你留下来。” 萧岩锐一指长公主的梳妆台,“你给姑母化一化妆,化出中毒的所色来。” 孔黎儿立即点头,走到梳妆台前挑了几样东西,“放心,交给我吧。” 萧岩锐转身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孔黎儿觉得他的步子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太子,”她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萧岩锐回过头,“怎么了?” 孔黎儿说道:“你……没事吧?” 萧岩锐笑了笑,眼睛里的光芒一闪,透出几分暖意。 “没事,放心。” 孔黎儿点点头,萧岩锐转身走了出去。 她没有看到,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 孔黎儿拿着一些化妆用的东西,走到长公主的床前,手指飞快在她的脸上化起妆来。 凤夫人在外面哭喊,她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是激动兴奋,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要成功了。 本来想着立即给驸马送消息,后来又一想,还是谨慎一点为好,要想查看是否属实,就得亲眼看到。 其实她的心里也已经认定了八九分,首先冷银蛇的毒性她的是知道的,时间上也差不多,长公主府毕竟不同于别的地方,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多吊上一段时间也是正常,但最终的结果是无法改变的。 再加上之前看到幕峰,他一脸的悲伤,这一点凤夫人也看在眼里,虽然心里不太好受,但总归她是相信幕峰的。 她再次走到院门前,这下不管不顾,一定要硬闯,门口的两个家丁也拦不住她,三下两下就被她闯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哭上了,幕峰急忙过来劝,她一把抓着幕峰的袖子正要问个究竟,一抬头,看到萧岩锐出现在屋门口。 她心里一惊,没有想到萧岩锐也在,之前孔黎儿在已经让她很意外了,现在居然还看到了太子。 她抽泣着,在幕峰的搀扶下对萧岩锐行了礼,“太子殿下。” 萧岩锐淡淡扫了她一眼,“在这儿闹什么?” 若是有只有幕峰在,凤夫人虽然是妾,但好在是长辈,幕峰对她也是一向尊重,她也没有什么负担,就算是追问幕峰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萧岩锐在,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萧岩锐一问话,凤夫人就有些胆虚。 她上前施了个礼道:“太子殿下,妾身听说,长公主的身子不太好,特意前来探望,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允准,妾身进去看一看。”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她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应该也知道,妾身是长公主的婢女,承蒙长公主抬爱,才得以有了今天,虽然现在不再是奴婢,但对于长公主之心,妾身从未变过,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妾身一片赤诚为主的份儿上,让妾身进去看看吧。” 萧岩锐还没有说话,幕峰在一旁说道:“太子殿下,凤姨娘也是关心母亲,她和母亲姐妹情深,这么多年从未变过,不如……” “正是。”凤夫人一见幕峰替她开口了,立即抓住这个机会不肯松手,当即跪下说道:“太子殿下,郡王爷所说不错,妾身与长公主情深,若是……她不在了,妾身也……” 她说到这里,伤心得说不下去,几欲晕倒,要不是丫环在一旁扶着她,只怕是她早就晕了。 萧岩锐终于慢慢开口说道:“哦?凤夫人愿意怎么样?本宫倒是想知道,难道是想着以身殉葬吗?” 凤夫人心头一跳,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开什么玩笑,殉葬?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难不成自己还跟长公主一起去,那不是给自己铺的死路吗? 不行,这万万不可。 幕峰也一愣,不明白萧岩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刚要张嘴,萧岩锐一个眼风飘过来,他忽然回过神,想起萧岩锐之前说过的话,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凤夫人还指着幕峰替她说几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幕峰开口,这真是……太尴尬了。 萧岩锐淡淡问道:“凤夫人,先别顾着哭和伤心,姑母现在虽然昏迷着,但还未见得一定不好。不过,本宫倒是对你方才的话十分感兴趣,你还没说,如果姑母不好了,那你准备怎么做?” 凤夫人眉心一跳,心想真是邪门了,这太子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真的要逼死自己吗? 她想了想,咬咬嘴唇说道:“回太子殿下,妾身当然不会苟活,但长公主若是此去,妾身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够去得安心,妾身愿意先替长公主抄七七四十九日的经文,再殉葬。” 萧岩锐心中冷笑,这回答还真是巧妙,难为她是怎么想出来的,七七四十九日,别说四十九日了,就是四日,都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去了。 幕峰倒是没有做其它的多想,心里十分的感动。 而此时孔黎儿在屋中给长公主化的妆也基本上完成了,她正收拾东西,忽然听到长公主说道:“黎儿。” 孔黎儿愣了一下,急忙转头一看,看到长公主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她,不禁喜出望外,她紧紧握住长公主的手,“姑母,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长公主把了脉,虽然虚弱一些,但是倒也没有了大碍,额头上温度也退了下来。 看来,是确定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了。 孔黎儿长出了一口气,这气还没有出完,又转念一想,现在凤夫人在外面呢,哭着喊着要见长公主,这可怎么好,偏偏长公主现在醒了,要是这会儿进来了,可怎么解释? 她正在迟疑犹豫,忽然听长公主说道:“黎儿,本宫是中了什么毒?” 孔黎儿叹了一口气,心疼的说道:“是蛇毒,来自圣苗的一种蛇,很是厉害。不过您放心,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休养就好了。不过,姑母……” 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本来是说好了让萧岩锐说的,可现在萧岩锐在外面应付凤夫人,又不是能去叫他,这可怎么办? 她正在想着,长公主的手在孔黎儿的手心里动了动,孔黎儿抬起头来看着,长公主脸色青黑,是孔黎儿化的妆,她的眼睛里闪着光,目光悲凉,莫名让孔黎儿有些难过。 孔黎儿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只听长公主说道:“黎儿,你如实告诉本宫,这个把事情,是否与凤夫人有关?” 孔黎儿惊讶,眼睛微微一睁,这个表情,让长公主瞬间明白了。 她的脸上浮现浓浓悲伤,像是无边的阴云,堵在孔黎儿的心口。 “果然是她害的我吗?黎儿,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待她的?就如同亲姐妹一般,无论是东西还是吃穿,我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这是为什么?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孔黎儿没有想到长公主会猜到凤夫人和她有二心,不过,这也不是说不出去,毕竟长公主是当事人之一,凤夫人对她的态度怎么样,她岂会一点察觉都没有,何况,长公主也是在宫里长大的,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 可是,她的难过也是真的,她也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女人,被人利用怨恨至此,又怎么能不问个清楚。 孔黎儿明白她的心情,但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她低声在长公主面前说了向句,长公主先是紧抿着嘴唇,不肯屈服牵就的意思,可是过了一会儿,大概又觉得孔黎儿说得有道理,而且自己的事儿也的确让更多的人操心,现在太子也在外面忙,她也实在过意不去。 想到这里,她便点头说道:“好吧,本宫明白,就按你们商定的,让本宫做什么?” 孔黎儿见她同意了,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您就好生躺着,别出声,别让人知道您已经醒了,明白吗?” 长公主爽快的点了点头,“好,明白。” 她说罢,和主衣卧在孔黎儿那里,吸一口气都是满满的清香,她重新闭上眼睛,用耳朵去感知这个环境,用气息和脚步去休会那些人,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究竟是什么心情,什么嘴脸。 孔黎儿把化妆用的东西都放回去,刚洗了手准备好,就听院子里的凤夫人又哭天抢地的谁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孔黎儿还在犹豫,长公主握住她的手说道:“去吧,黎儿,让她进来。” “姑母……” “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孔黎儿看着长公主的脸,心里十分难受,她并不知情呢,只是猜着凤夫人此人心肠不好,其实最关键的不是凤夫人,而是驸马。 不过,长公主已经说出来了,孔黎儿也不好现再强行拒绝,她想凤夫人现在还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一时会儿也不会暴露,不可能对不长公主说那些伤人的话,于是便点头答应。 她让长公主等着,快步走出屋去,来到萧岩锐身边,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姑母醒了,说让凤夫人进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愣。 萧岩锐看向孔黎儿,目光询问,孔黎儿给他递了一个眼色,让他放心。 幕峰也惊喜道:“母亲醒了?” 凤夫人的心情复杂,急于一看究竟,听到孔黎儿说长公主让她进去,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她假装伤心难过得忘记了谢恩,一边踉跄着一边哭着往里去。 “长公主,长公主……奴婢来看您了……” 她一路哭到屋子里,几步奔到了长公主的床边跪下,哭得别提有多伤心了,简直是让人不能不佩服。 幕峰也跟着进了屋,萧岩锐和孔黎儿紧随其后,他们商定好,必须看住凤夫人,不能让她再出什么坏手段。 凤夫人到了近前,长公主慢慢睁开眼睛,气息掩掩的看着她。 凤夫人一见,心里就是一喜,这脸色,分明就是毒发至了危险期,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是无力回天了。 她心里高兴,脸上不敢露出来,哭道:“长公主,您怎么……昨天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天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 孔黎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道:“凤夫人,还是不要这样哭了吧,你有什么话尽快说,好让姑母多休息一会儿。” 凤夫人抹了抹泪,抽泣了两声说道:“太子妃说得对,是妾身失态了。长公主,让奴婢留下侍疾好不好?” 长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你现在不是从前了,身份地位都不一要闻,你我也早已经不是宫里时的样子,怎么能让你侍疾呢?” 孔黎儿的眉心一跳,长公主这话有深意,看来她还是想给凤夫人一条回头的路,只要凤夫人能自己悟出来,并且悬崖勒马,她甚至可以网开一面。 只可惜……孔黎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长公主并不知道,凤夫人私底下干了多么另人无法原谅的事,她是不可能再回头了,如果知道了她的那些事,长公主也不可能会原谅她。 凤夫人当然不会往那边想,她根本没有想到,长公主现在中毒是假的,她在演戏,长公主也是在演戏。 她哭道:“长公主说的哪里话来,奴婢在您的面前永远都是奴婢,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什么地位身份,奴婢都可以不要,奴婢只要长公主好好的活着。” 这番话若是不知情的人听来,真是动人至极,可惜现在除了幕峰,其它的人都知道凤夫人是假情假意,她再这样说,就分外的可笑了。 长公主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本宫想清静一会儿,自己的身子本宫心里有数,都退下吧,本宫累了。” 凤夫人见她这么说,也不再勉强,萧岩锐还在呢,刚才被她胡乱打岔没说出殉葬的事儿,要是此时再说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她本来也是来打探情况,既然已经清楚了,见好就收,又哭了几句没有再说什么,让丫环扶着她出去了。 孔黎儿见她走了,微微哼了一声。 幕峰上前问道:“母亲,您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长公主摇头,气息比刚才稳了许多,“没事,峰儿,不必急,母亲很好。吓着你了吧?” 幕峰笑了笑,“没事,母亲没事就好,儿子没事。” 长公主拍了拍他的手,笑容宠溺,孔黎儿走到桌旁,写了一张方子给幕峰,对他说道:“峰表哥,你去抓副药吧,回来煎给姑母喝。” “好,”幕峰立即接过,“我这就去。这里麻烦你们照顾。” 萧岩锐和孔黎儿点了点头,幕峰转身快步去了。 他一出去,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萧岩锐说道:“什么也瞒不过姑母,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对姑母说明白。” 长公主脸上浮现几分哀色,“你是指凤夫人的事吗?我心里清楚,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有所察觉,她对我并非表面上那般恭顺,在外人面前也不像在府中进那般谦卑,这些我略有耳闻。不过……”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眉眼间有疲倦之色,“我以为,她是年纪渐大,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心里难免难过,难免会心生怨恨,这些都可以理解,所以,也并未空究过。” 孔黎儿心头微疼,转了目光望向窗外,窗外天空渐渐晴了一些,只是,长公主心里的阴云,只怕是没有那么好散了。 她果然是以宽厚的心看待凤夫人的,看在往日的情分和凤夫人所做的所谓的牺牲上,什么事都是可以原谅的,只是…… 孔黎儿不忍再想。 萧岩锐轻声说道:“姑母,您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您想的那么简单,凤夫人的心里只怕不仅仅是怨恨二字,她还有别的。” 长公主一愣,略有些诧异道:“别的?不知……太子殿下指的是什么?我自认为除了此事之外,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萧岩锐顿了一下,语气尽量和缓的说道:“姑母,您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宫里的争斗见过无数,您细想一想,有哪些算计争斗,仅仅是因为对方对不起自己?更多的还是利益和其它。” 长公主沉吟着,她不是不懂萧岩锐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和凤夫人之间并不存在这些,所谓的争斗,算计,因何而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百五十六章 长公主听出萧岩锐的话中有深意,但是她却想不明白,自己和凤夫人之间,除了当初那件事让凤夫人终身不孕之外,并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何况……说实话,那件事情也是她自己强烈要求去的,并非是自己的指派,长公主自认为现在的安排是对凤夫人最好的。 孔黎儿看着凤夫人迷茫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有些不忍。 不忍归不忍,你不忍,对方就会伤害更深。 萧岩锐和慢慢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速说道:“姑母,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如实告诉您,您答应我,务必要好好的,想开些。” 长公主的心一点一点收紧了起来,她点了点头,“你说,本宫答应就是。” 萧岩锐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去了原来的别苑庄园。” 长公主一怔,“为何去那里?那里……” 她的眼睛一黯,“本宫有好多年不曾去过了,以前驸马在的时候……” “姑母,”萧岩锐说道:“驸马还在那座庄园中。” 长公主后面的话嘎然停止,她呆愣愣的看着萧岩锐半晌,一时没有说话,孔黎儿忍不住回过头,看向她。 长公主回过神,眼睛迅速泛红,短促的笑了笑,“太子啊,你应该知道本宫和驸马的感情,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当年也是本宫亲自为他办的丧事,他的坟墓就在城外,并非在别苑庄园中,你这个玩笑……” “姑母,”萧岩锐轻声说道:“这不是玩笑,我长这么大,自小与您亲厚,可曾对您说过半句谎话?” 长公主的呼吸一滞,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那你说,驸马在庄园,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萧岩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驸马,没有死,在庄园,昨天晚上我和黎儿都看到了他。” 长公主慢慢转头看向孔黎儿,孔黎儿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长公主动了动嘴唇,大概是想问是不是真的,孔黎儿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头。 心心念念的丈夫,苦苦想念的丈夫没有死,这的确是该心生欢喜的事情,但长公主何其聪明,她怎么会不知道,驸马如果真的没有死,那他为什么诈死,诈死之后这么多年同在城中又为何不联系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思念他吗? 这其中的隐情,长公主不敢去深想,可她心里其实比什么都明白,只怕自己深深爱着的丈夫,并不是自己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 孔黎儿看着她强忍的样子,脸色苍白,心里越发难受,把驸马骂了八百遍。 “姑母,您别太难过,有的人现在看清了他的面目也不晚,应该是一大幸事,总好过被他愚弄一辈子。” 长公主黯淡的眼睛慢慢回拢了光,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黎儿,你们为何会想到去那座庄园?” 孔黎儿一噎,她没有想到长公主的思路还能这么清晰,本来还想好了安慰她的话,以为她会哭,会伤心,会诉说前尘往事之类的,会不停的问为什么。 关于凤夫人和驸马的事,她和萧岩锐商量的先不告诉长公主,只先告诉她凤夫人存心不正,驸马还在,这两点,然后等事情过去,再慢慢的说。 不想长公主竟然如此敏锐,一下子击中了事情的关键。 对啊,没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荒废了已久的庄园?而且长公主并不问萧岩锐,直接问了孔黎儿。 她知道,萧岩锐心思缜密,遇事不慌,很难他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除非他是想让你看出来。 而孔黎儿不一样,她纯真,有真性情,这些东西只要注意观察,就能从眉眼间看出来。 长公主在深宫中长大,她只是不想对喜欢的人信任的人动心思,但一旦动起来,也是厉害的主儿。 孔黎儿看了萧岩锐一眼,还没有来得及眼神沟通,长公主说道:“黎儿,有什么不能对本宫说的吗?” “……”孔黎儿收回目光,“姑母,您误会了,我们既然告诉您,就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话说这么说,她心里还是迟疑,正要开口,萧岩锐说道:“姑母,这件事情还是让我说吧。” 长公主目光依旧看着孔黎儿,“本宫要听黎儿说。” 萧岩锐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没有外人,长公主固执得像个样子,也不顾什么身份了。 “好吧,”孔黎儿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了许多,长痛不如短痛,长公主付出那么多,有权明白这些年的痴心错付,总不能让她一直错下去。 她低声说道:“姑母,是这样的,我和太子殿下因为一些其它的案件,发现了与府中的花匠有关,本来我们想昨天晚上过来,悄悄暗中监视一下花匠,但是……没有想到,在后门却看到花匠送出一个人去,那人穿着斗篷,戴着帽子,我们除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女子,其它看不出。于是便决定一路跟随,不料最终跟来跟去,就到了那座庄园中。” 长公主微微闭了眼睛,“是凤夫人?” 孔黎儿点头说道:“没错,的确是她。她到了庄园中,我们想跟随过去,却发现她在门上下了毒,太子殿下就带我去了侧门,从那里进去,在后面的院子中看到了驸马。” 长公主一时无言,她微合着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眼睛里流出泪来。 这种无声哭泣,让孔黎儿心疼不已,隐忍的坚强比起崩溃的脆弱更让人难受,她轻轻搂住长公主,低声说道:“姑母,想哭就哭吧。” 长公主倒在她的肩膀,却仍旧没有放声哭,嘴唇颤抖得更厉害,眼泪流得更汹涌。 萧岩锐在一旁看着,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儿,转开了目光,窗外的金光慢慢透出来,落在他的眉眼间,却暖不了他眼神的温度。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驸马和凤夫人,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让他们知道,皇家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敢于这样做,就要付出更惨重百倍的代价。 第三百五十七章 长公主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住。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孔黎儿,低声说道:“后来呢?” 孔黎儿说道:“后来,就是我们发现这个秘密之后,听到他们说,要按计划进行,我们唯恐他们对您不利,就先回来了,果然,还没有进府就听说您中毒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长公主问道:“如果他们想要在一起,本宫可以成全。” 孔黎儿暗自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姑母,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长公主问道:“那是什么?还有什么?黎儿,你快说。” 孔黎儿说道:“他们是圣苗人。” “什么?”长公主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着向萧岩锐,“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萧岩锐说道:“的确如此,姑母,您可还记得当年嫁到圣苗和伦郡主?” 长公主吸了一口气,闷了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驸马,他是……” “没错,他是和伦郡主的孩子。大概是因为母亲是汉人,所以被认为血统不纯,无法继承老苗王的位置,这才想尽办法证明自己,他从圣苗远来,为的就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长公主的脸已经惨白一片,这个结果比起单纯的以为驸马是喜欢凤夫人,想要和凤夫人厮守更让她难以接受。 “那这么说,”长公主本来已经止住的泪再次涌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是一场算计,从一开始,驸马的心就是假的?他只是想利用本宫?” 萧岩锐和孔黎儿没有回答,事实的确如此,但是此时说什么都太过残忍。 长公主哭着笑了几声,笑声凄厉,让人感觉如同用刀割心。 孔黎儿咬牙说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萧岩锐沉默了片刻说道:“姑母,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估计您假死的消息被凤夫人知道,她一定会传出消息,继而开始他们的下一步,只要他们动起来,就不愁抓不到他们。” 长公主止住悲声,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异常的亮,还有更多冷意透出来,“既然如此,他们无情,就休怪本宫无意。想要圣苗之主是吗?潜伏这么多年,谋划这么多年只为这件事是吗?那好,本宫就要好好的破坏一番。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一生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也让他们尝一尝这种滋味。” 孔黎儿的心头一震,只听长公主继续说道:“还有,等到抓到他们之后,本宫要把他们的人头送回圣苗,以此告诫圣苗,我天朝威严,并非是他一个小小的部族可以挑衅,本宫要上书皇上,向皇上请旨,对圣苗所有的宽泽政策一委取消,圣苗若敢有异动……” 萧岩锐淡淡接过话说道:“本宫愿意亲自出征,灭之。” 长公主的眼神中有火苗一跳,她点头,嘴角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好。” 孔黎儿的呼吸早在长公主说要把人头送回圣苗的时候就收紧,她心情复杂得很,一方面因为长公主的坚强而意外,另一方面也因为她的霸气而激动。 这才是……一朝长公主的真颜色吗? 她说罢,重新躺回床上,对萧岩锐和孔黎儿说道:“现在发布消息吧,本宫毒发身亡。” 正在此时,后窗处突然响了响,萧岩锐走过去,推开窗子,有个黑衣人站在外面,伸手递了个东西进来。 萧岩锐伸手接过,走到床边,对长公主说道:“姑母,这是假死丸,您吃下去之后,四个时辰之内,会处在假死症状中,那时候也已经天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异动。” 长公主点头,毫不犹豫的伸手拿过,连水都没有喝,直接吞了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长公主的气息渐弱,进入了假死状态,气息脉象皆无,就如同真的死了一样。 这时,正好幕峰进来,看到长公主一动不动的躺着,不由得一惊,急忙上前几步,他心里其实还是担心的,毕竟是很厉害的毒,有所反复也说不定,但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除了把希望寄托在萧岩锐和孔黎儿的身上,也没有别的出路。 现在一见这种情况,不由得大惊,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声音颤抖着说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萧岩锐伸手扶住他说道:“你放心,姑母只是吃下了假死丸,是她和本宫约定好的计策,四个时辰之后就会苏醒。” 幕峰一愣,这才止住悲声,但仍旧有些不放心,“……当真?” 萧岩锐点头,幕峰又看了看孔黎儿,孔黎儿也点了点头,“当真。”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峰表哥,这件事情,就你我和太子殿下三人知晓,万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尤其是……凤夫人。” 事到现在,她不能不点透,看得出,幕峰对凤夫人还是有一定的感情,毕竟从小被她看着长大,何况,凤夫人就算是再恨长公主,对幕峰的心是真的。 幕峰一怔,“凤姨娘?” 孔黎儿真不想看到他这么呆,更不愿意去想如果他知道凤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会怎么样,心里生出几分烦躁。 她忍不住说道:“是,就是她,蛇也是她的,她就是想着置姑母于死地。峰表哥,你不要被表面的事情蒙骗了,姑母已经察觉出她有异样,否则的话之前也不会那么配合我们,而且,你想想,花匠是谁招进来的,说是凤夫人的同乡,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脱不了干系。” 她说得很快,幕峰愣着,一时接受不了,萧岩锐明白孔黎儿的心思,但是……他拍了拍幕峰的肩膀,“黎儿说得不错,这也是我们一再强调不让你告诉其它人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呀?”幕峰有些疑惑的问道,“母亲待她不薄啊。” “你且慢慢看吧,其它的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现在把姑母毒发身亡的消息散出去,看她如何动就知道了。”孔黎儿说道。 幕峰点了点头,虽然懵懂不安,但他毕竟更看重长公主,也没有再多问,转身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幕峰转身出去,孔黎儿看着他的背影,咬着牙呼吸都有些粗重。 “你说他傻不傻,估计他到现在都不信。” 萧岩锐低头说道:“人之常情,凤夫人一定待他不错,他一时转不过弯来也在所难免。”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萧岩锐微微挑眉,“哦?什么?说来听听。” 孔黎儿看了看长公主,声音又低了几分说道:“我想,关于幕峰的身世就不让他们知道真相,继续让他们做母子,不是很好?” 萧岩锐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 孔黎儿也不想这样做,但是她又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可恶,干了这么多缺德的事情,凤夫人竟然还惦记着母子相认,也不想想,她杀了人家的孩子,把自己的送到人家那里抚养,长公主如宝贝一样的养着,这些年的精心,凤夫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怎么能忍心? 这女人他妈的就是没有心,就欠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什么形状,什么颜色。 孔黎儿都忍不住想爆粗口。 “我的意思是,”孔黎儿咬牙说道:“在他们说出真相之前,就把他们杀掉,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他们一死,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了。” 萧岩锐还没有说话,孔黎儿又继续说道:“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萧岩锐一愣,反问道:“我的强项?什么意思?” 孔黎儿打了一个手势,歪头问道:“杀人于无形,暗中下手,这些不是你的强项吗?” “……”萧岩锐。 孔黎儿见他还是不吭声,连声催促道:“到底行不行?给句话呀。你想,这样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姑母虽然不说,表现得很坚强,但其实心里很难过,这事儿放谁身上谁也得崩溃,要是再知道和幕峰的关系,那……想想就没法承受。还有,如果一旦被抖出来,幕峰该如何自处,你是杀他还是不杀他,他是留在京城还是去圣苗?这些都是两难啊。那种局面是你想看到的吗?” 萧岩锐的眉头一皱,脸色沉了几分,他淡淡说道:“当然不是。” “这不结了。”孔黎儿说道。 她还想再劝说一下,萧岩锐看着她问道:“你很关心幕峰的处境?” 孔黎儿一怔,后面的话想说什么也忘记了,她有些纳闷的说道:“这事儿不是幕峰的处境怎么样,而是一旦事情爆发,我们所有的人都会跟着被拖进一个处境里。皇上也会为难,但恐怕不会留幕峰,因为他毕竟和皇家没有半点关系了,白享了皇家这么多年恩宠,这让皇上窝囊都窝囊不过来呢,又怎么会宽恕他?可是他本身也没有错啊,纯粹就是一个懵逼啊。” 萧岩锐的眉头越皱越紧,特别是孔黎儿在说完之后,她也觉得自己一时图了痛快,说漏了嘴了,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我的意思是,那种局面太混乱,无非就是一个身份的问题,现在他们母慈子孝,等到见到驸马之后,他们对驸马的那点思念和幻想破灭,只留下母子相依为命,给彼此留下一点温暖,不是很好吗?” 萧岩锐其实心里已经同意了,只是因为孔黎儿不停的说,言语之间不乏对幕峰的关切之意,他有些不爽而已。 不过,孔黎儿分析得对,那样混乱的局面的确损失惨重,让谁都不好过,何必呢? 幕峰……也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人品性情都是不错的,也是长公主教子有方,把他逼上绝路,也不是萧岩锐想看到的。 他看着孔黎儿明亮的眼睛,她的眼神坦荡,没有半点私欲,明显是自己想歪了,可是…… 萧岩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他垂下眼睛,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做。”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了哭声,满院子的丫环婆子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些人都是长公主的心腹,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悲从中来,跪在院子里哭了起来。 哭声感染了人,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大变,顿添了萧瑟悲恸之感。 正在众人哭的时候,有人怒声说道:“都在哭什么?嚎什么丧?谁说长公主不在了?” 这声音悲愤,还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颤音儿,孔黎儿一听,不由得心中冷笑,真是他妈的好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这比那些现代社会的小鲜肉小花儿尬戏可强多了。 说话间,凤夫人快步进了屋,一进来就是满脸的悲痛,嘴唇颤抖,眼睛发红,她定定看着长公主,嘀咕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怎么这么突然?天呐……” 她说着,踉跄到了床边,双腿一软就跪下了,她身后的小丫环也跟着跪下,哭着劝道:“夫人,您可以保重身体啊……” 凤夫人声音一厉,眉梢都立了起来,“长公主都这样了,我还要什么身子?要身子干什么?” 丫环抽泣着,她不再理会丫环,往前跪爬了几步,伸手握住长公的手,哭道:“长公主,长公主……奴婢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奴婢啊……” 孔黎儿和萧岩锐都心知肚明,凤夫人握长公主的手,无非就是想着探一探脉膊的情况,以确定长公主是不是真的毒发身亡了。 凤夫人哭得那叫一个惨,眼泪哗哗的流,孔黎儿都怀疑她是不是把全身的水都逼到眼睛里了,看着她在这里装腔作势,恨不能现在就结果了她,一巴掌把她拍死在这里。 哭了好一阵,孔黎儿有些不耐烦了,对那个丫环说道:“扶你们夫人起来吧,别再这儿哭了,一会儿到灵堂去了,有的是哭的时候,到时候就让夫人带着府中的女眷守灵吧。” 凤夫人的眼神微变,守灵?开什么玩笑,她要是在那里守灵,还怎么传递消息? 这太子和太子妃还真是会安排,一个想让自己殉葬,一个又要让自己守灵。 可惜,这两件事,自己都不会干。 第三百五十九章 凤夫人正想着怎么推了这事儿,幕峰从外面带着人走了进来。 幕峰一见凤夫人在,微怔了一下,看到她哭成那样,心里微微一动,但又看到孔黎儿和萧岩锐在一旁,又想着这两个人不会骗自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他想到这里,把对凤夫人的那点怜悯又压了下去,一边哭一边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姨娘,请起来吧。我要带人把母亲装入棺中送去前院了。” 凤夫人一听这话,就坡而下,先把守灵的事岔过去,慢慢站了起来。 丫环扶着她,抽泣着说道:“夫人,奴婢扶您去那边等吧。” 幕峰带来的几个人一起上前,把长公主抬起来就要去棺材那边,凤夫人擦了泪,忽然说道:“等等,不给长公主换一换衣服吗?” 孔黎儿心头一跳,对啊,这真是疏忽了,她和萧岩锐还有幕峰知道长公主是假死,所以有些细节从心里上就没有在意,但是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她正在想要怎么说,萧岩锐淡淡说道:“现在不必,本宫稍后去宫中,向父皇和皇祖母说明,以姑母的身份,肯定是要追封封号的,到时候服饰自然有新的规矩。” 凤夫人点了点头,孔黎儿微松了一口气,还是萧岩锐厉害,撒起谎来脸都不带红的。 众人刚把长公主放入棺中,孔黎儿正想要跟上去,萧岩锐也跟着上前几步,忽然,他的身子微微一晃。 孔黎儿没有看到,他身边的一个家丁正好看到了,急忙扶住他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孔黎儿听到声音,急忙回过头来,幕峰和凤夫人也齐齐看过来,这一看之下,孔黎儿不由得一惊。 萧岩锐的脸色特别难看,苍白中透着几分青色,嘴唇也有些发乌,双眼无神,眉目间尽是疲倦之色。 孔黎儿急忙快步过来,正想问他怎么了,忽然想起之前就感觉到他有些许的不对劲,难道是…… 她的脑海中浮现萧岩锐给长公主解毒时用到的茶杯,那里面的一抹鲜红,还有解药中的血腥气…… 她伸手拉起萧岩锐的袖子,萧岩锐本来现在动作迟缓,想拦她已经来不及。 一个伤口出现在孔黎儿和众人的眼中,伤口微黑,肿大,分明就是有毒。 孔黎儿立时急了,“这是怎么回事?” 幕峰也吓了一跳,问道:“太子殿下,这……” 凤夫人心头一紧,一股喜悦窜起来,她死死的按住。 萧岩锐放下袖子,声音低沉缓慢道:“没事,就是给姑母尝试解毒的时候……无大碍,调养一下就好了。只可惜的是,最终还是没有救回姑母。” 孔黎儿心里明白得很,长公主的死是假的,可萧岩锐的伤可是真的,她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没事?这是毒啊,那么厉害的毒,你……” 幕峰也感觉到事情不妙,这事儿看起来不像假的,之前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解毒,他也没有顾上问,这万一要是伤到了萧岩锐,天,可要怎么交待? 凤夫人心中大喜,要不是极力忍着,都要笑出声来,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啊,萧岩锐还真是愚蠢,居然以为他可以解冷银蛇之毒,还以自身相试,真是疯了。 孔黎儿扶着萧岩锐,“走,我送你回宫。” 萧岩锐微微摇头,“不可,若是回去,定会让父皇担心。” “那怎么办?你的伤必须立即医治。”孔黎儿大声说道,眉眼间尽是焦急之色。 萧岩锐看着她为自己着急,心里有些欢喜也有些心疼,浅浅笑了笑,“别急。” 幕峰也急了,急忙说道:“不如这样吧,我找一处安静的院子,先让太子殿下去休息,现在也不宜移动他,要什么,我一定安排人满足就是。” 萧岩锐点头,“也好。” 孔黎儿不再多说什么,幕峰立即让人去前面找管家,给萧岩锐安排住处,孔黎儿和萧岩锐一起去了其它的院子。 管家不敢怠慢,尽管心里慌得不行,也努力把持着,现在长公主身亡,太子殿下又受了伤,这难道是天要亡长公主府吗? 急忙把后面最好的院子腾出来,请萧岩锐和孔黎儿进去,又要安排人伺候,萧岩锐摆手说道:“不用,你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是。”管家不敢多说别的,急忙快步退出去,吩咐人等在院子外面,只要一有吩咐,立马照办。 见四下里无人,孔黎儿急忙给萧岩锐把了把脉,“到底怎么样?感觉如何,你到底用的是什么解毒之法?我看你的脸色差得很,这毒如此厉害,你……” 她慌乱的说着,才发现萧岩锐正在浅笑着看着她,她不由得气道:“你还笑,这可是毒,厉害得很。” 萧岩锐的呼吸略有些短促,“没事,别担心。我有办法解了姑母的毒,自然也有办法解自己的,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你……自己行吗?”孔黎儿有些担心,她不禁有些恨自己,之前注意到的时候怎么就不问问他,为什么没有往心里去? 萧岩锐点头说道:“放心。稍后凤夫人一定会让人来试探,对于她来说,让我也死在这里,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一朝太子身死,朝中必乱,他们本来就想着制造混乱,混水摸鱼,如果我死了,那真是天大的好时机。所以,她一定会来,不过,她本人应该不会,你细心查看着,接下来不论要强行进来的人是谁,都很有可能是凤夫人的人。” 孔黎儿抽了一口气,抿了嘴唇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专心疗伤,我去外面守着,另外,你要什么药材,我也去安排上。” 萧岩锐想了一下,“药材不用,稍后若是幕峰来了,你让他把那条冷银蛇拿来便可。” “好,”孔黎儿点了点头,一点三回头的走了。 她刚刚一出门口,萧岩锐就控制不住的吐了一口血,他急忙拿出帕子把嘴上的血抹净,苦笑了一下在心里说道,这蛇毒真是厉害,这次还真是凶险啊。 第三百六十章 孔黎儿在外面守着,很想从窗子里偷偷看一眼,但她又怕扰乱了萧岩锐的心,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只好极力忍住。 她一只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一只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还要的看着四周。 外面一切倒还正常,估计众人都忙着办长公主的丧事。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幕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一会儿他快步进来,看到孔黎儿站在外面,不由得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急走了几步上前说道:“如何?太子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孔黎儿见他来了,急忙说道:“幕峰,那条死蛇呢?你放在哪里了?” 幕峰说道:“就放在前面母亲的房间里了,我把它藏起来了,因为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没说怎么办,我怕再有用,所以……” 孔黎儿打断他的话,“好,你做得对,快去,把蛇拿来,别人别人看到,太子殿下说,这对他的解毒有用。” 幕峰一听这话,立即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去之前的院子里取蛇了。 孔黎儿见他走了,微松了一口气,她意识到那蛇是很关键的东西,现在幕峰去取了,她总算可以不必再吊着心。 正在这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之前应该没有见过。 她想起萧岩锐的话,不由自主的慢慢走下台阶,靠近门口,外面的说话清晰的传过来。 “怎么搞的?怎么都在外面,里面都没有人伺候的吗?”一个男人怒声问道。 “回周管家的话,太子殿下说了,让奴婢们等在外面,所以,大管家就让我们等在这里,等着如唤。” 周管家?孔黎儿并没有什么印象,刚才那个大管家是有印象的,之前经常见到,这位周管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想想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孔府里就有一个大管家,两个副手,毕竟一个府中有这么多号人,事情也多,管理起来的话,一个人难免会忙不过来。 这些倒没什么,孔黎儿好奇的是,之前从来没有和这个周管家打过什么交道,他现在冒出来干什么? 她耐住性子仔细听着,只听周管家说道:“糊涂,太子殿下不用你们伺候,那是太子殿下仁义,你们也不这么不懂规矩吗?何况现在太子殿下中了毒受了伤,身边没有人伺候怎么行?难道要一切自己来吗?真是的,这事儿让皇上知道了,到时候怪罪下来,你们还想不想活了?别说你们,只怕是连整个府都被你们给连累了!” 他气哄哄的说完,骂道:“滚开,没有眼力劲儿的东西,我亲自去看看。” “可是……”外面还有小丫环想拦他,但只听“啪”一声响,周管家反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混帐,敢拦我,你活得不耐烦了吧?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往上一闯拿人,周管家也不理会那些,推开院门就往里走。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收住,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太子妃。 他不由得一愣,本来以为太子受伤,太子妃一定陪在身边,这里到屋子里还有一段距离,他没有想到,就这么和孔黎儿撞了个面对面。 孔黎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愣过回神,急忙施了个礼道:“奴才周四见过太子妃。” 孔黎儿一时没有说话,看着两个家丁拖着一个小丫环往另一个方向走,小丫环连连踢腿,却无济于事,想必就是那个要被拖下去挨打的丫环。 “周管家,你好大的威风啊。” 周管家干笑了一声,“奴才不敢,让太子妃见笑了,那些个奴才不懂事,打扰到了您和太子殿下,真是罪过。” 孔黎儿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其实你没来之前,本宫觉得挺安静的,没有被打扰,你这一来,大呼小叫的又是骂人又是动刑的,还真把本宫给惊着了。周管家,你的权力还真是不小,这府里,是你当家吗?” 周管家一听这话风不对,立即说道:“不,不敢。太子妃言重了,奴才只是府里一个小小的管事,怎么敢……当家做主。” “不是吗?”孔黎儿诧异道:“那这是在闹什么?太子殿下和本宫还在这里呢,你就这么动刑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想给谁看呢?” 他急忙冲着那个家丁喊了一声,让他们停下,小丫环在原地哭着喘粗气。 孔黎儿厌恶的看了周管家一眼,“你有什么事,要到这里来?” 周管家急忙说道:“回太子妃的话,奴才听说太子殿下受伤中毒了,特意来……” “你从哪儿听说的,”孔黎儿打断他的话追问道,“说来听听。” 周管家噎了一下,垂着的眼睛转了转,“是……听长公主院子里的那些人说的,当时奴才就觉得是胡说八道,太子殿下身体康健,哪里会中什么毒,再说太子殿下武艺超群,就算是有点小伤也不会有事。太子妃,奴才说得没错吧?” 他讨好的笑了笑,等着孔黎儿心花怒放给他奖赏。 不料,孔黎儿冷笑了一声,“是吗?本宫记得,郡王爷和太子殿下商议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无论是谁,严格封锁太子殿下受伤的消息,怎么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知道了?本来倒是想知道知道,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说出他的名字来。” “这……”周管家没话说了,他来就是胡说八道的,根本不是听别人说的,现在孔黎儿让他说出名字来,这要说了夜班,叫了一审问,这不是成了自己给自己挖坑了吗? 不禁有些后悔,也有些不知所措了,都是太子殿下好说话,可今天看来……也没有那么好说话呀。 周管家正在左右为难,幕峰拿了东西回来了,一见这种阵势,不由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孔黎儿冷笑了一声问道:“这事儿啊——幕郡子还是问一问这位周管家吧,他最清楚。” 第三百六十一章 孔黎儿看到幕峰回来了,幕峰一脸疑惑的看着孔黎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孔黎儿一指那个周管家,“幕郡王,您问周管家吧,他最清楚。” 幕峰问道:“怎么回事?周管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才……”周管家不禁有些慌了,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那个,是这样的,奴才听说,太子殿下受伤了,因为心中牵挂,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幕峰微微皱眉,“哦?你当时……我记得你并不在院子里吧?” “啊。”周管家迟疑着说道。 “我曾下了严令,但凡是知道太子殿下受伤的人,都一律不许提一个字,既然你当时不在,又是如何得知的?”幕峰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听谁说的?把他叫来,我要好好问问。” “……”周管家的冷汗渗了出来,他噎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人来,看看孔黎儿,刚才她也是这样问的。 孔黎儿冷声说道:“怎么?不能说吗?还是周管家你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心思,本宫今天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事关太子殿下的安危,任何人都别想逃得掉。” 她说着,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不会是……你就是那个下毒的人吧?” 周管家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腿一软急忙跪下,“太子妃,郡王爷,明鉴啊……奴才可不敢有什么坏心,真的只是出于好心来看看太子殿下的伤势……” “好心?”孔黎儿冷笑了一声,“你会有好心?本宫可不信。看起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她说罢,从腰里抽出一把乌铁匕首来,在手里抛了抛,闪着冰冷的光,“你说,本宫是先割你的左耳朵好,还是先割你的右耳朵好呢?” 周管家都快哭了,一个劲的磕头,孔黎儿的心里也有火气,本来就被凤夫人驸马气得够呛,但是不得不忍着,现在面对一个周管家,萧岩锐也中了毒,她可不想再忍着。 孔黎儿刀尖一指周管家,“本宫再问你一次,要不要说实话。” 周管家抽了抽鼻子,“太子妃,奴才真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孔黎儿手起刀落,只听“哧”一声微响,血光四溅。 随后,周管家尖声一叫,如同杀猪一般,“啊!” 他伸手捂住右耳的位置,染了一手的血,再低头一看,一片耳朵掉在地上,长在头上的时候倒没有觉得什么,现在看起来简直丑得要死,单薄的要命。 他手指颤抖,剧痛让他浑身发抖,脑门上的汗瞬间如寸,眼睛都有些发花。 孔黎儿面不改色,眼神冰冷,“说不说。少说废话,直接说重点。” 她说罢,已经又举起了刀,做好了再切一次准备。 幕峰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他真没有想到孔黎儿会真的下手,而且如此狠辣,没有一点商量。 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感觉孔黎儿似乎有些变了,她似乎成长了,坚强了,也更独立了,眉眼间的那股韧性儿,还有眼神中的无所畏惧,都清晰的跳入他的眼中。 她变了,也更像……太子了。 孔黎儿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更没有想过幕峰会怎么想,周管家一见孔黎儿的刀,刀尖还滚着血珠,魂儿都快没有了,他舔了一下嘴唇,不敢再多说别的,急声说道:“奴才愿意说。” “说。”孔黎儿微眯了眼睛。 幕峰也收回思绪,盯着周管家。 周管家低下头,沉声说道:“是……凤夫人让奴才来的。” 孔黎儿微微勾唇,浮现一个冰冷的笑意,果然是她。 幕峰一怔,到现在为止,他心里存着的那一点点侥幸,终于随着周管家的话被碾得粉碎。 如果说,凤夫人是被冤枉的,她是真的单纯的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想着太子是在长公主府里受伤,她大可以自己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幕峰说过不许外传之后,她做为一个主子,转身就告诉了别人,让别人来打探。 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凤夫人心虚,二是周管家是她的人。 幕峰回过神,心情激愤,忍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剑想要一下子结果了周管家,孔黎儿伸手拦住他。 孔黎儿现在也出了点气,对幕峰说道:“先不要冲动,他要是现在死了,对方一定会有所察觉,现在任何意外都不能出,若是出了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大局。” 幕峰闷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恨恨的把剑还了鞘,咬牙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孔黎儿想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来,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替到周管家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吃下去。” 周管家的脸色一白,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止疼止血的药,一时不敢接。 “吃不吃?不吃现在就死。”孔黎儿说道,幕峰伸手去摸剑。 周管家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药拿过来,万般不情愿的吃了下去。 “很好,”孔黎儿冷笑着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没错,就是毒药,具体是什么毒本宫就不说了,你可以尽情的想象,能想到多惨就是多惨,只要你敢出去乱说,本宫绝对不会让你死得难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管家磕头如同鸡吸米一般,连连点头答应。 孔黎儿教他出去之后怎么说,凤夫人如果这么问,要怎么回答,如果那么问,要怎么回答,一一都让他记住了,才让他走。 他走了之后,幕峰把院门关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但心里仍旧堵得厉害,咬牙说道:“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凤姨娘……” 孔黎儿不想再听说凤夫人的好话,只觉得心里烦躁得要命,摆手打断他说道:“凤夫人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干什么都是有目的,人前人后两张脸,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在胭脂楼见过一次,样子嚣张得要命。你若是再想替她开脱觉得她是无辜的之类,就不必再说了,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 第三百六十二章 孔黎儿的话说得很直接,像是耳光一样啪啪打在幕峰的脸上。 幕峰脸一红,后面的放没有再说,又吞了回去。 话说完,孔黎儿也觉得有些重了,她长出了口气说道:“抱歉,我心情不好,可是这些事情都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但我只能忍着,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手起刀落……” 幕峰看着她,低声说道:“我知道。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你和太子殿下尽心尽力救了母亲,而我还对凤夫人有点心存侥幸,是我太愚蠢,看不出来。还连累了太子。” 听他这么一说,孔黎儿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凤夫人是幕峰的亲娘。 孔黎儿紧紧抿了一会儿嘴唇,回头看了看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幕峰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袋,“我们要等要太子殿下的消息才能送进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萧岩锐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真是急人。 而此时,周管家出了院子,本来先去上点药,再包扎一下,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凤夫人也不是好惹的,自己还是惨一点更能让她相信。 他踉跄着进了凤夫人的院中,一进门就遇一个丫头,他这满头是血的样子着实把小丫环吓了一跳,“周管家……您这是怎么了?” 周管家一摆手,问道:“夫人呢?” “在里面。”小丫环见他这样,就知道事情紧急,一定是大事,急忙回身去里面禀告。 凤夫人正在等消息,她兴奋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太意外了,太惊喜了,没有想到萧岩锐竟然会搭上自己,如果真的……可以把萧岩锐置于死地,那可真是太好了。 正在这时,小丫环进来说道:“回夫人,周管家在外面求见。” “哦?”凤夫人立即说道:“快,让他进来。” 小丫环退出去,周管家一听急忙往里走,凤夫人正高兴着,一转头看到周管家进来,立时被吓了一跳,呆了一下说道:“你……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就搞成这样,是谁弄的?” 周管家“扑通”一声跪倒,眼中流出泪来,哭着说道:“夫人……夫人,是太子妃……” 凤夫人一听更是意外,“太子妃?为何这般对你?按说她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什么,被她抓到把柄了?” 她立时想到,周管家会不会把自己给卖了,脸色顿时变了,眼神中也透出狠厉,“说,太子妃都问你什么了?” 周管家抽泣了一声,说道:“回夫人,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去打听太子的伤势,不料,那些丫环都守在外面,奴才悄悄进去,刚到门口看到太子妃脸色难看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一见奴才就大声喝道,问奴才是谁,为何闯院子。” “你怎么说?”凤夫人问道。 “奴才急忙解释,并非是闯院子,也不是坏人,而是府里的管家,见外面有丫环,想来看是怎么回事,丫环们说是太子殿下在这里,所以特意来请安,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然后呢?”凤夫人不动声色的问道。 “然后太子妃问是谁让奴才去的,”周管家苦着脸说道。 凤夫人立即眯了眼睛,“那你是怎么说的。” “奴才说,没有人让奴才去,奴才知道长公主出了事,急忙从后院赶过去,路过这里听那些丫环们说太子殿下在此,是管家安排她们在外面守着的,所以奴才这才进去问的。” 周管家说到这里,又落下泪来,“可太子妃……却沉着脸,一脸凶悍不讲理的样子,什么也不问,抬手就割了奴才的耳朵,奴才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他的手还捂着耳朵上,指缝里不断的流出血来,腮帮子上,肩膀上,衣服上的确到处都是,看起来可怜狼狈。 他没有发现,在他刚才说完的时候,凤夫人本来已经到了左袖子里的右手又慢慢收了回来,她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这太子妃也的确过分了,为何这样对你,没说吗?” 周管家说道:“奴才都傻了,哪里还敢说什么,后来还是郡王爷去了,问是怎么回事,太子妃一跺脚,小声说对郡王爷说,太子殿下怕是不好了,她心里又急又气,还说,要是太子殿下在长公主府里出了差池,皇上怪罪下来,谁也不好担待。” 周管家说得有模有样,都是按照孔黎儿告诉他的话说的,这些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最是不好分辨,这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真中有假,假里有真,无法分得开。 凤夫人心头一喜,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你说什么?太子殿下不太好?” 周管家抬头说道:“是,奴才亲耳听到太子妃说的,奴才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是奴才命不好,什么时候去不好,非那时候去,自己往刀尖上撞。” 凤夫人哪里还想管他的死活,不过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她假装好心,拿了一锭银子,对周管家说道:“好了,别再抱怨了,拿去治治伤,养养吧。” 周管家一看那么多银子,急忙接过谢了赏,又表了几句忠心,说什么为夫人办事,不怕一些危险困难之类的。 凤夫人很是受用,摆手让他下去了。 她心里很激动,这下子长公主府算是乱套了,不只长公主府死了,还搭上一个萧岩锐,到时候皇上一怒之下把长公主府满门抄斩,自己也就能消失了,当然,还要带着幕峰。 到时候,把幕峰从刀口下救出来,趁着他感激的时候,再告诉他真相,说不定会更容易让他接受。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当即就有些按捺不住,想着尽快天黑,好到庄园里去告诉驸马一声,大事成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哀乐传来,还有哭啼之声,院子里有脚步声响,有丫环快步进来了屋,“夫人,管家在外面求见。” 凤夫人一听,敛了脸上的笑意,心里纳闷,管家来找自己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三章 凤夫人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个时候管家来找自己做什么。 这个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也是长公主的心腹,姓也是公主赐的,跟公主姓了萧。 平时萧管家也更倾向于听长公主的,这一点尤其让凤夫人不满,要不是看在管家对幕峰也是一片赤诚的份儿上,她早想弄死管家了。 现在……他来干什么,总不会看到长公主死了,来对自己示好的吧? 要知道,虽然管家不说,但是她感觉得到,自从她从奴婢成了妾室,管家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对她那种态度,简直让人抓狂。 想到这里,凤夫人心里有些得意,也存了一口气,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羞辱一下管家。 “让他进来吧。”她说道。 丫环领命而去,很快,凤夫人就从窗子里看到了管家前来,她嘴角噙了笑,但她发现,管家走到廊下便不再走了,而是站在廊下大声说道:“凤夫人,还请出来一见。” 凤夫人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小丫环也问什么意思,管家淡淡说道:“我身为长公府里的管家,自当遵守规矩,夫人的房间,岂是我能进该进的,还是请夫人出来吧。” 凤夫人微眯了眼睛,她堵了一口气,出就出,她倒要看看,这个老管家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想到这里,起身走到屋门口,说道:“本夫人出来了,你有什么事,说吧。” 老管家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夫人还没有更衣?不知何时去前院。” “更衣,去前院?”凤夫人微眯了眼睛,“管家何意?” 老管家看着她,听到她的话,感觉好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夫人没有打算去前院为长公主守灵吗?长公主不在了,凤夫人难道不难过?” 凤夫人心头一跳,暗道自己有些疏忽了,隐忍了这么多年,最后的时刻到来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只顾着高兴,忘记了还没有装到最后,现在按自己的身份,早该去前面长公主的灵堂前了。 可现在毕竟长公主不在了,唯一可以压制她的人不在了,想要让她低头,她不甘心。 所以,她漫不经心的说道:“管家怎么知道本夫人不难过,你又不是本夫人,也不是本夫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本夫人在想什么呢?本夫人心里的悲痛,难道要对每个人都讲一遍吗?” 管家也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当然不知夫人做何感想,否则也不会过来问了。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夫人若是有心,现在应该换了衣服,摘了头饰散了头发,在灵前哭诉,而不是站在这里,气定神闲,连白衣也未穿,头上还有赤金宝石步摇。” “你……”凤夫人顿时一怒,还想再说什么,老管家已经退了两步说道:“前面实在太忙,众人都哭得一塌糊涂,虽然说痛不痛不在哭上,但至少不去就是于礼不合,长公主虽然不在了,但尊荣还在,还是皇家的人,皇上和太后还在。” 他说罢,看也不看凤夫人一眼,转身就走了。 凤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那些刺耳的话,气得胸口疼,太阳穴一个劲儿突突的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这口气来,气归气,这老家伙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没错,现在长公主府还没有垮呢,不能再最后的关头出了岔子,自己还是要提着一口气到最后一刻。 想到这里,她沉声说道:“来呀,更衣。” 而此时,孔黎儿在院中等着,她已经让幕峰去前面掌局面,事情太多,不能出一点差错,这里的事情他在这儿也帮不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着实让孔黎儿心里更烦躁。 她独自在院中,静静的想着,现在凤夫人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她晚上一定会去给驸马报信。 一切都如萧岩锐所料,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她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终于,听到萧岩锐低声说道:“黎儿,你在吗?” 孔黎儿一听,立即上前,“在,我在。” “冷银蛇到了吗?”萧岩锐说道。 “到了,在这里。”她说着,拿着那个布袋子走了进去。 萧岩锐坐床边上,脸色微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孔黎儿的心一缩,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想问,又怕听到不想听的,一时迟疑着没有开口。 萧岩锐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没事,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把这冷银蛇制成解药,就可以完全解毒了。” 孔黎儿微微松了一口气,“要怎么制成解药?” 萧岩锐伸手,孔黎儿把布袋子递到他手中,他说道:“好了,你去守着吧。我自己来就可以。” “你……”孔黎儿有些担忧,“真的可以吗?” 萧岩锐点点头,“没事,放心,最多一柱香的时间。” 听到他给了确切的时间,孔黎儿的心神稳了稳,便点头又走了出去。 她站在外面,在心里暗自嘀咕,没事儿以后要制作一个钟表,这古人的时间计算太麻烦了,什么一盏茶,一柱香,太不好计算不说,也不怎么准确。 一盏茶的时间,张三和李四喝起来能用同样的时间吗?一柱香……香的密度、粗细都是影响燃烧的因素,这以谁的为准? 她暗自发着牢骚,心里也知道这些没什么用,不过,她只有强迫自己想想这些,才能不去想别的,不会觉得时间过长。 感觉等了好一阵子,总算听到萧岩锐有了动静,孔黎儿急忙进去,看到他站在桌边,正在往袖子里塞东西,应该是那个小竹管。 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萧岩锐似乎用过几次了。 见到她进来,萧岩锐笑了笑,冲她招招手说道:“过来。” 孔黎儿走过去,看着他的气色,还是不太好,但比刚才已经好多了,而且眼神也有神彩了,总得来说的确是在慢慢转好。 她总算可以把提着的心放下,萧岩锐问她外面的情况,她把方才周管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萧岩锐听着孔黎儿的话,眉头微锁,慢慢的思考。 等孔黎儿说完,他低声说道:“这么说来,我也要装一装死了。” 孔黎儿点头说道:“要想让她得意忘形,只怕是要这样。” “……”萧岩锐短促笑了笑,“嗯,好吧,为了成全她,也只好这样了。” 他说完,顿了一下,看着孔黎儿问道:“我给你的那块令牌,还在吗?” 孔黎儿一怔,心想,当然还在,那么贵重要紧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弄丢,万一……没准哪天会再用得上呢。 “啊,在。”她说道。 萧岩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装一回,让青月拿着那块令牌,去调动一下暗哨,然后让他们来抬我出府。这样更逼真一些。” 孔黎儿有些错愕,心里的滋味复杂,她原来以为,萧岩锐会让自己拿着令牌去调人,毕竟这可不是小事,他的那些暗哨,他不说,孔黎儿也知道,都是多少年辛苦安插下的,为了避人耳目,一定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的。 可现在,他说,让青月去调动,孔黎儿知道,萧岩锐是相信自己。 “怎么?”萧岩锐让她不动不说话,疑惑问道。 孔黎儿垂下眼睛,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我去吧。万一……” “那不行,”萧岩锐拒绝道:“你是我的太子妃,这个时候当然要守在我的身边才合情合理,做戏做全套,不能有一点不合情理的地方。” 孔黎儿知道他说得对,但是…… “可是,万一……” 萧岩锐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没有万一。” 孔黎儿想抽回手,但看到他的指尖那么苍白,也没有平时的热度,心里有些不忍。 迟疑了一会儿,她最终说道:“好吧,那我去通知青月。” 青月在黎院也不安宁,她知道孔黎儿跟着萧岩锐出去了,但是一直到早上也没有回来,更没有一点消息,她不禁有些担心。 上街买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路过长公主府,想知道孔黎儿是不是来了这里,从之前的谈话中青月也隐约感觉到,孔黎儿对长公主府很是记挂,有些担忧,特别是那次去见幕郡王,话语中的忧心都藏不住。 她不知道长公主府发生什么,但就是感觉有些不对,所以,她神使鬼差的到了长公主府门外。 这一看之下不要紧,忽然看到府门口中的人进进出出,而且大都穿了白,门上更是挑起了白幡,青月顿时魂都飞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谁?长公主还是幕郡王? 那太子妃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太子妃不可能不知情。 青月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正想着要上去问一问具体的情况,忽然身后猛然来了一股力,撞了她一下,她本来就失魂落魄,一点也没有防备,这么一撞,差一点摔倒,手里提着的东西也掉到了地上。 那是她刚刚买的一盒点心,八宝斋刚刚出炉的杏仁酥,太子妃最喜欢。 而撞她的那个人,竟然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一脚踩上去,正好踩在点心盒子上。 青月本来就心里难受,一见此景,更加恼怒,正想斥责此人几句,她忽然间发现,这个男人脚上的靴子有点不一样。 靴尖微翘,比中原男子穿的靴子要宽二指,而且底薄,更为轻便。 这是……青月心里的念头一闪,把怒火压了回去,慢慢抬起头。 正在此时,有人冷喝一声说道:“你怎么搞的?撞了人也不知道说句话吗?” 前面的男人停下来,青月看着眼前的男人,长相十分粗犷,浓眉大眼,长着络腮的胡子,皮肤黑而粗糙,嘴唇也有些厚,微微发紫,这个人长得很壮实,身上的袍子就像是勉强裹着的似的。 她心头一跳,垂下眼睛,后面冷喝的那个人走上前来,关切的说道:“姑娘,你没事吧?” 青月微微摇头,“没事。” 那人说道:“是我这仆人不懂事,鲁莽了,不知姑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若是有,可以带你去看大夫。” 青月一听这话,转头看着这个人,大约五十多岁,头发灰白,长得慈眉善目,但是……青月却从此人眼中看到几分阴狠。 她跟着孔黎儿入京进宫,见人也算无数,她本身又心细,什么都记在心里,在看人这一事上,虽然年轻,但眼光却是极准。 她叹了口气,“没有,不用了,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下次走路小心些。” “是。姑娘说得极是。”老者点头,又对前面的男人说道:“还不快向姑娘道歉!呆头呆脑的家伙,下次不带你出来。” 男人走上前,拱了拱手,粗声粗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青月也不理他,低头看着那盒点心。 老者会意,伸手去拿那盒子,这一伸手,袖口微微上提,青月无意中看到在他的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刺青。 “不捡了,”青月说道:“反正也不能吃了,我再去买一些。” 老者立即从腰间解下个钱袋子来,双手递到青月面前,“这一点银两,还请姑娘笑纳。” 青月摆了摆手,“不必了,我的点心也不值这么多钱。老丈不必放在心上。告退。” 她说着,转身就走,老者叫了她两声,她也没有回头。一直走到路口中,青月转身拐了弯,她停下脚步,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又悄悄探出头去。 此时那两个人已经向前走去,青月看到,他们看似形色匆匆,但是在到了长公主府门外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不住的往里张望,还向周围围观的那些人打听着什么。 青月没有再去长公主府,她现在冷静下来,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太子妃一定会捎信回来,如果没有,那她也不应该冒然前去,万一打乱了太子妃的什么计划就不妙了。 想到这里,青月快步回了黎院,按捺住性子,等着孔黎儿的消息。 但想得很好,她哪里坐得住,尤其是看到长公主府的白事之后,更是不安。 第三百六十五章 青月坐不住,干脆就到院子里来回的走,四处收拾一下。 走到后院,想打扫一下花园子,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也好看到百花齐放,忽然听到有动静,她疑惑的走过去,看到水井边有人正在打水。 “芬儿,你怎么在这里。”青月看着井边的女子问道。 芬儿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是青月,急忙放下手里的桶行了个礼道:“原来是青月姐姐,奴婢看这花园子里的土干得厉害,所以想浇一点水,等到来年也好开花。” 青月走过去,微笑着说道:“你是铭儿的妹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千万别再自称什么奴婢。” 芬儿脸一红,“青月姐姐好,芬儿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青月说道:“别干这个活了,你一个姑娘家这种力气活还是不要做了。” 芬儿急忙说道:“没关系的,青月姐姐,我在家里的时候什么都做,家里没有水井,全村人共用一口井,我们家的水都是我挑的呢。” 青月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可怜的,以后不用了,这里有家丁,让他们做就好。你今天怎么没有和铭儿一起去粥棚?” 芬儿说道:“姐姐和娘过去了,娘说让我留下来给太子妃这里做点什么,我们母女三人都非常感激太子妃,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表示的,只能干点活。”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青月姐姐,我就是一个粗人,好多事情不懂,也不会做,不像姐姐跟着太子妃久了,还希望太子妃和姐姐不要嫌弃我,我会努力学的,不会偷懒,我不求别的,只要能留下来当个粗使的丫头,扫院子挑水就成。” 青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为她拢了一下头发说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什么就嫌弃,什么就粗使丫头了,你放宽心,太子妃仁厚,最体恤下人,这些时日太子妃忙着大事。等过了一阵子,就会好好安排你们的。” “多谢青月姐姐。”芬儿急忙施了个礼道。 青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去吧,去前面做点轻省的活,以后不许再干这些了。” 芬儿点了点头,红着脸走了。 青月把水桶归置好,看了看空荡荡的园子,转身走到亭子里坐下。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后门处有动静,她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后,正想问是谁,人影一晃,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喜道:“太子妃!您怎么……” 孔黎儿一见她,也有些意外,“青月,你怎么在这里?” 青月急忙说道:“太子妃,奴婢一早出去,路过长公主府,看到……有丧事,不知究竟为何?奴婢心里记挂,本想着进去,但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后来又怕扰乱了太子妃的计划,所以就又回来了,但又坐不住,所以……” 孔黎儿听完,点头说道:“青月,你做得对,本宫有事交待给你,你务必做好。” 青月正色说道:“太子妃有什么吩咐,青月无所不从,定当做好。” 孔黎儿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卧房在的院子里走,“走,回房说。” 青月跟着孔黎儿进了房间,看到孔黎儿找出一块令牌来,这块令牌她认识,那可是太子给太子妃的。 孔黎儿走到她面前,把令牌放到她手上。 青月立时愣了,“太子妃,这是……” 孔黎儿语气郑重的说道:“这是在太子令牌,现在本宫要你拿着,去做一件事。” 青月咬了咬嘴唇,“太子妃请讲。” 孔黎儿把萧岩锐告诉她的,附近最近的一个暗哨说了,又对青月说了一些话,告诉她见到那些人要怎么说,又嘱咐她务必要万无一失。 青月都一一记下,转身刚要出去,她又停住脚步,说道:“太子妃,有一件事,奴婢要先回您一声。” 孔黎儿说道:“哦?是什么事?” 青月说道:“太子妃,方才奴婢不是说,本来要去长公主府,结果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吗?这个意外就是奴婢遇到了两个人,据人们说是一主一仆,那个仆人撞到了奴婢,把奴婢给您买的杏仁酥给碰掉了,奴婢本来想和他理论几句,后来发现,那个人穿的靴子,并不是我们中原的靴子。” 孔黎儿眉心一跳,“噢?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月想了一下说道:“那人长得很壮实,皮肤糙又黑,而且还十分的无礼,身上的袍子像是十分不合身,说话粗声粗气的,就是一个粗人。后面的那个老者倒是有礼,但……” “怎么?”孔黎儿问道。 “但奴婢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有点皮笑肉不笑,装出来的和善的感觉,还有就是,奴婢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枚刺青,那个造型很奇特,但是只看到了一半,像是一个钩子,很是吓人。” 孔黎儿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两个人,她微眯了眼睛,冷笑说道:“后来呢?有没有看到他们去哪里了?” 青月说道:“奴婢看到他们,觉得不对劲,就不想再去长公主府打听了,就说有事,转身就走。后来到了僻静处悄悄看着他们,他们假装无意,但是奴婢看得出,他们就是奔着长公府去的,而且还在外面逗留了许久,还在人群中不时的询问打听。” 孔黎儿激动的说道:“青月,你可立了大功了,这些情况太重要了,而且你做得很对。” 青月笑了笑,“能为太子妃分忧,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应该做的。” 她说罢,行了个礼转身去了暗哨所在地。 孔黎儿也没有再耽搁,她出来就是来拿令牌,让青月去调人,现在目的达到,她也要回长公主府了。 刚要走出屋门,她又停下脚步想了想,回身走到衣柜前,从最上面的一层角落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几个小瓶子。 这里面装的,是她根据柳答应和容铮等人的病情,做出的中成药,自从知道长公主府里有那种花以后,她就不安。 她谁也没有说,做下了这些中成药,以备不时需,这次长公主府的动静这么大,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变故,这些药还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孔黎儿拿了药,转身出了院子,她依旧没有走前门。 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她特意绕到前门去看了一眼,前门的确围了好多的人,长公府里挂白,这可不是小事。 她注意看了几眼,没有发现青月说的那两个人,估计是早撤早了,没有多做停留。 她正想回到后门去,忽然看到街口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有人买东西,小货郎站在摊后,顾客问他东西怎么卖。 他漫不心的说道:“随便,看着给。” 顾客不禁一乐,“嘿,你这个人做生意有意思,随便,看着给,这叫什么?” 小货郎看着长公主府的门,“就是随便给点就行,你快点。” 顾客也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锦袍,不像是缺钱的主,一听这话可有点不乐意了,“你这叫什么话,说的好像我没有钱买似的。还催我快点,我这还没清呢,怎么快?你会不会做生意?” 小货郎也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你烦不烦,爱买买,不买拉倒,不买就快点走,别在这儿烦我。” “嘿,我说你成心找事吧?看小爷好欺负怎么着?”顾客说着,把袖子撸了起来。 小货郎这时才转头看他,冷笑了一声,“怎么着,想动手?” “对,怎么样,”顾客怒气冲冲的说道:“不揍你一顿,你不知道怎么说人话。” 小货郎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阴恻恻的,他往前探了探身,袖子往顾客面前一伸,低声说道:“是吗?来呀。” 顾客一怔,看了一眼他的袖子,吓得“啊”大叫了一声,随后转头就跑。 小货郎轻蔑的笑了笑,慢回手,又转头看着长公主府。 这一幕都落在孔黎儿的眼中,她立即明白,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小货郎,而是到这里来盯梢的。 孔黎儿心中冷笑,好啊,盯梢都盯到这里来了,真是胆子够大,行,你想看,就让你看个够。 她没有理会那个小货郎,转身去了后门,萧岩锐还在那个院子里等她,见她回来了,便知道事情都交待好了。 “外面果然动起来了,”孔黎儿有些兴奋的说道:“方才我回去看到青月,她说之前在长公主府门前,看到了两个人,听她的描述,我觉得那两个人就是神秘院子里的那个大长老和那个壮汉。看起来,他们一定是听说了什么,特意过来打探虚实,另外,我刚才在外面看到有盯梢的,盯着门口。” 萧岩锐上下打量着她,确定她没有什么损伤,这才说道:“万事要多加小心,特别是对圣苗人,那里自古神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大多数的苗人擅长用毒,让人防不胜防,越是紧要的关头,越是要小心谨慎。” 孔黎儿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萧岩锐想了一下说道:“大长老和二长老素来不睦,大长老好战,而且为人阴狠,擅长一些歪门左道,所以,我们更要注意。我想,这一次二长老他们在明处,大长老在暗处,他如果不趁机给二长老制造点麻烦,那就不是他了。” 孔黎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趁着这次混乱,给使团制造麻烦?” “不错,二长老是站在苗王的二子这一边的,他更支持二公子,但是大长老显然不同意,二公子主和,大长老素来好战,他一定不甘心,朝廷和圣苗达成协议之后,对他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最好的时机就是趁着混乱,刚才二长老和三公也在京中,只怕给他们制造麻烦都是轻的,好不好会……” 孔黎儿看着萧岩锐的脸色,眉头不禁一皱,她已经猜到萧岩锐要说的是什么,便立即说道:“那么,当务之急,等你出去之后,就要回去布署一下,保护使团的安全,务必让他们安全离开京城。” “不错。”萧岩锐点头,他看了一眼孔黎儿,心里还是有些顾忌,毕竟之前孔黎儿生气就是因为他和三公主,这一次…… 现在孔黎儿虽然没有生气的迹象,但他也清楚,这和他受伤中毒不无关系,孔黎儿也没有表示要原谅他。 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孔黎儿还有点回避这个话题的意思,他看在眼里,不想勉强她。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还有幕峰说话的声音,孔黎儿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别出去。” 她走到院中,看到幕峰带了几个人进来,那些人身穿禁军服饰,威风凛凛,她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青月是把事情办成了。 幕峰上前说道:“太子妃,他们是来接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的伤……” 孔黎儿摆了摆手,对那些禁军说道:“随本宫来吧。” 屋里的萧岩锐也听到了声音,那些人跟着孔黎儿进了屋,跪倒行了礼。 萧岩锐低声把嘱咐的话说了一遍,然后便由着他们抬了出去。 孔黎儿跟在一旁,按照萧岩锐所说,还特意走了一些府中的小路,做出行色匆匆的样子。 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让人相信。 幕峰一直送到门口,孔黎儿嘱咐他说道:“一会儿让周管家去给凤夫人送信,就说太子的情况,还有,若是入夜时分,凤夫人找借口离开灵堂,留一留就行了,不要强留,她肯定是出府送信,到时候跟着她就好。” “好。”幕峰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对凤夫人没有一点好印象。 把人送走,孔黎儿注意到,那个小货郎看着这边的情况,马车离开没有多远,他就急匆匆扔下摊子跑了,孔黎儿让其中一人跟上去,记下他去了哪里。 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跟着萧岩锐回了他在京城中的府邸。 这个地方孔黎儿还是第一次来,刚一进门,就看到那位三公主在院子里,站在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一见众人进来,急忙转头看过来。 看到孔黎儿的时候,目光一掠,就跟没有看见一个样,最后目光落在了萧岩锐的担架上。 她顿时就惊了,脸色也变了,快步跑了过来,大声问这是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扑,手还想去抓萧岩锐的手。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三公主不管不顾的向着躺在担架上的萧岩锐扑了过来。 孔黎儿就在一旁站着,看到她这样,从心里觉得不舒服。 就在三公主要伸手去拉萧岩锐的手时,孔黎儿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伸手一挡,淡淡说道:“三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三公主眼圈发红,抽泣着说道:“我当然是要看看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啊。” “我们中原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孔黎儿冷着脸说道:“三公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至于您这番急切的模样,还是收起来的好,让外人看到,难免会对您的声誉有损。” 三公主抿了抿嘴唇,“不怕声誉有损,那有什么关系?” 孔黎儿冷笑,“三公主豁达,您过几天一走了之,拍拍屁股回圣苗了,可太子殿下不行,太子殿下的形象可容不得半点损毁,他若是和您发生什么说不清的事儿,惹得一身脏,上哪儿说理去?” 三公主的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怎么和我发生了什么就叫形象损毁了,惹得一身脏了?” 孔黎儿说道:“三公主,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弄明白。本宫是太子妃,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妻子,你和本宫说话的时候,要尊称太子妃殿下,而不能是你你你的,念在公主不懂礼数的份儿上,今天本宫就提醒你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本宫不客气。” 三公主气得脸色发红,她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不远处二长老急忙赶了过来,满头大汗的说道:“太子妃殿下,三公主!切不可失礼。” 孔黎儿一见他来了,也懒得再和三公主废话,淡淡说道:“二长老没事的时候多教教三公主,现在虽然不是在宫里,但是这是太子殿下的地方,礼数还是要讲的。” 她说完正想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微眯了眼睛说道:“不是说三公主在宫里住,其它男客来这里吗?为何三公主也在?” 二长老正要说,三公主“哼”了一声说道:“我是在宫里住,但又没说不能出来,云贵妃开恩,知道我在宫里呆得闷了,特意派人送我出来的。” 孔黎儿暗自咬牙,云贵妃……这动作还真快,哪儿都少不了她,这才恢复了名分几天,双开始得瑟起来了。 她转头一暗,那几个人已经抬着太子走远了,也不想再看到三公主这副嘴脸,便对二长老说道:“二长老,方才本宫的话好好考虑,有时间多教一教,不然的话,走到哪儿把圣苗的脸丢到哪里,你们的脸上也都无光啊。” 二长老一噎,脸上十分的尴尬,本来想解释几句,但还没有开得及开口,孔黎儿已经转身走了。 三公主气得跺脚,发脾气说道:“怎么回事嘛,我只是看到太子殿下好像受伤了,关切一下而已,她为什么那样?她有什么了不起……” 二长老被她气得差点哭了,急忙压低声音说道:“三公主,切莫再讲了!现在是在京城,不是在圣苗。太子妃说得对,您还是多学一学规矩吧,以免再出差错。一两次别人可以容忍,可是次数多了……在京城这种地方,我们本身就需要时时谨慎,您这样……唉……” 三公主还是第一次听到二长老这么厉害的说她,顿时眼泪流了出来,委屈不已。 二长老看着她,最终叹了一口气,摇了头天的头说道:“三公主还是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太子殿下。另外,我提醒三公主,刚才发生的事情谁都不要提起。” 三公主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孔黎儿走到一半的路,正想着不知道萧岩锐去了哪层院子了,这里太大了,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个侍卫等她,冲她施了个礼,伸手一指前方。 孔黎儿松了一口气,急忙快步走上前去,迈步进了一个小院,看到萧岩锐正在外屋坐着喝什么东西。 见到她进来,萧岩锐把碗给了一旁的侍卫,笑了笑说道:“怎么?我们的太子妃殿下出完气了?” 孔黎和一听他还打趣自己,白了他一眼说道:“没有。还气着呢,那个三公主的脑子是不是木头做的?怎么就什么都想不明白呢?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活在这个社会这么久的,真是活久见。” 萧岩锐微微挑眉,“太子妃殿下的词儿着实新鲜,什么叫……活久见?” 孔黎儿看着他一本正经打听的样子,不由得想笑,“想知道?想知道就偏不告诉你。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萧岩锐伸开手臂,“这不是好好的?没事了,不用担心。” “那我们……”孔黎儿还没说完,外面有人来报,说是二长老求见。 萧岩锐说道:“这个二长老倒算是一个通情理的人,考虑事情也周全一些。” “你是想,把事情告诉他吗?”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有什么看法?” 孔黎儿想了一下,一咬牙说道:“告诉他也行,至少让他知道,他们族的人都干了什么缺德事,别他们在这儿闹得上窜下跳,二长老和三公主还有闲心在这里赏景游园,美得他们。也得让他们担心担心,凭什么折腾咱们,让咱们收拾烂摊子,他们的脸也太大了。” 萧岩锐听着她的话,可极少听到孔黎儿发这种牢骚,一时觉得新鲜,心里也高兴得很。 他知道,孔黎儿这是因为三公主的事儿还在意着呢,不过,她现在的小模样可不像是生气,倒像是醋了。 孔黎儿不知道萧岩锐早把她的心思看了透,自顾还在一旁忿忿不平。 一甩手对报信的说道:“让他进来。” 二长老很快来了,一进屋就行了个礼,先向萧岩锐问了安,又向孔黎儿赔了不是。 孔黎儿摆了摆手说道:“二长老,只是道歉没用,还是长记性才行啊。” 二长老干笑了几声,连声说道:“是,是。太子妃说得极是。” 萧岩锐听完孔黎儿的“训斥”,见二长老实在没脸了,这才说道:“二长老,请坐吧。” 二长老谢了恩,屁股刚坐稳,孔黎儿就抛出一个问题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孔黎儿心里的火气仍旧没有消,她看着二长老坐下,便问道:“二长老,你和你们的大长老关系怎么样?” 二长老猛然听到这个,脸色立时一变,有些紧张。 他看了看孔黎儿,又看了看萧岩锐,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两个都是圣苗的人,负责不同的事务,承蒙苗王看重,我们……” 孔黎儿打断他的话,说道:“二长老,这没有别人,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别扯别的了。” 萧岩锐忍不住呛了一下,心里却十分想笑,这个……黎儿还真是可爱,他没有想到她不高兴起来这么直率,真是新鲜有趣,每个样子都让他爱得很啊。 二长老也被噎住,后面的场面话没法再说,“这个,太子妃聪慧,应该知道,同朝为官,政见难免有相佐的时候,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太子殿下辅佐朝政,对这样的事情更是见怪不怪吧。” 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见怪不怪?恐怕不是吧。” 萧岩锐现在心里有了一个决定,他想着慢慢喝点茶,把这次的谈话交给孔黎儿来做,他太喜欢她现在的这副小模样了,也很想看一看二长老这种酸腐的人是怎么应对的。 二长老表情疑惑,“不知……太子妃何意?” 孔黎儿掸了一下衣袖,“官员有意见不同的时候,这很正常,别说是官员,就是普通的人,一家人,也有意见不一样的时候,你想让你的女儿嫁给王家,你老婆想让你女儿嫁给李家,这也是意见不统一,对吧?但是,这是可以商量的,而且目的是的一样,就是都是为了你女儿好。对吧?总不能说,你老婆因为和你的意见不一样,就想着怎么弄死你吧?” 萧岩锐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用力抿了抿嘴唇才把笑意抿下去,孔黎儿这个比喻……真是太有意思了。 二长老脸红脖子粗,先是觉得孔黎儿像是讽刺他,可听到最后,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猛然明白了什么,他忍不住慢慢握了手,缓缓问道:“太子妃,您的意思是……” 孔黎儿看着他的神色,心说这老家伙还不算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她顿了一下说道:“二长老,本宫问你,这次使团,除却一般的侍卫随从,重要的人物来了几个?” 二长老想都没有想的说道:“就三个,三公主,我以及达克尔。” 孔黎儿冷笑,“那么,大长老和金木忠呢?” 二长老一愣,呼吸顿时一紧,“他们……在出发的时候听说大长老闭关修炼了,金木忠去了边关视察军务。不知太子妃为何会问起他们?” 孔黎儿慢慢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闭关修炼,他是要修仙啊还是要变妖啊,还修炼。实话告诉你吧,他和金木忠什都来了京城,而且比你们还早到。” 二长老一下子站了起来,袖子还把桌子上的茶盏蹭了下来,“哗啦”摔了个粉碎。 但他仍旧没有回过神,呆愣着站了一会儿,嘴里嘀咕着孔黎儿听不懂的苗语,样子像是丢了魂一般。 等了一会儿,孔黎儿继续说道:“二长老,你能不能清醒一下?本宫的话还没有说完。” 二长老这回过神来,拱手施了个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如罪,臣失仪。” 孔黎儿摆了摆手,“二长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这么点消息你就扛不住的话,那接下来本宫要说的,你就更接受不了了。” 二长老脸色微微苍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孔黎儿问道:“二长老,你们圣苗有一种蛇叫冷银蛇,很厉害吗?” 二长老点头说道:“是的,这种蛇很少见,毒性也强。因为身体细长,又滑,所以并不好抓。” 孔黎儿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朝的长公主,今天就死在这种蛇的口下。” 二长老再次呆住,嘴唇都微微发抖,看着孔黎儿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有紫眠花,也被培育出来,你们的大长老和金木忠躲在一处小院里,精心培养,我朝京城,竟然成了你们的阴谋滋生之地,二长老,不知道这是老苗王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本宫有理由怀疑,你们进京来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明着想和我们友好邦交,暗里是想在这京城翻云覆雨,趁乱想做点什么吧?” 二长老的脸都绿了,脸上的皱纹都吓得缩了起来,他急忙掀衣服跪下,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此事万万不是太子妃所想的这样啊……苗王一片诚心,从未想过要与朝廷为敌,更没有想过要行如此阴毒之事。” 他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说道:“至于冷银蛇和紫眠花,苗王都曾下过令,这两种东西都太阴邪,不许人捉和养,这些都是有据可查人尽皆知的呀。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明鉴。” 萧岩锐放下茶杯,淡淡说道:“这一点,本宫倒是愿意相信,否则的话,二长老,你以为你还有命跪在这里吗?” “是,是。臣明白,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妃。”二长老心头微微一松,急忙谢恩。 “不过……”萧岩锐话峰一转,看了孔黎儿一眼。 孔黎儿接过话,“不过,二长老,大长老始终是你们圣苗的人,你说你不知情,一推推个干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何况,现在死的是我们的长公主,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往小里说,你们也算是被人算计了,借刀杀人了,往大里说,进行和圣苗友好是不行了,只等着刀兵相见吧,你们几个怕也走不了,少不了要祭旗。” 孔黎儿往前一步,微微俯身,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冷光闪动,“二长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二长老吓得冷汗湿透了里衣,脸上早没有了血色,他怎么会不知道,如果孔黎儿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的下场,只怕是要惨十倍,还有圣苗,真的是别说友好了,只怕是被朝廷一怒之下灭了族都有可能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 孔黎儿把关于大长老的事情一说,二长老立即吓得面无血色,他不像大长老是个好战分子,只想着圣苗安宁,和朝廷友好相处。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本来说在闭关的大长老比他更早到了京城,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哪一件拎出来都是必死的罪过啊。 他还没有缓过神来,孔黎儿又问道:“二长老,本宫问你,当年的和伦郡主,可还健在吗?” 二长老一愣,他脑子本来就是混乱着,还没有清醒过来,孔黎儿猛然一问和伦郡主,他想不起来是谁。 “怎么?”萧岩锐淡淡说道:“当年先皇把和伦郡主风光大嫁到圣苗,二长老忘记了吗?” “啊……”二长老经萧岩锐一提醒,这才想起来是谁,他急忙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臣一时糊涂了,和伦郡主在嫁到圣苗以后,被封为侧妃,改了封号,这么多年……”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的身子不太好,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很少见人了。” 孔黎儿心头一跳,这么说来,还是在世的。 “据本宫所知,她生下一子,不知那孩子……”孔黎儿问道。 二长老垂着头,孔黎儿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也能感觉到,他不太自然。 吱唔了一会儿,二长老这才说道:“和伦郡主所生的孩子是苗王的长子,按说,地位也是尊贵的,但长子不是正出,尤其在我们圣苗,这种事情……其实上很……严格,所以,大公子年少的时候受了一些气,他的性子孤傲,也有些倔强,所以……” 他说得含糊,而且还用了一个有意思的词儿,“严格。” 孔黎儿心中冷笑,这些愚昧的人啊,又想着多娶女人,又在意孩子的身份,一个时间的先后,就把人的地位身份划开,待遇也是天地之别,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都是一个爹养的,怎么可能会甘心? 也难怪在这种时代,会有那么多兄弟反目成仇的事件发生,越是大户人家,越是牵扯到利益,越是容易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往往更加的惨烈。 说起来,都是男人自己造的孽啊。 “只是受了点气吗?”孔黎儿冷声说道:“恐怕不只吧?” 萧岩锐抿了一口气,语气平静无波,“本宫听说,苗王的正妃是当年第一勇士的女儿,颇有几分脾气,圣苗的女人本就比我们中原的要强悍一些,想来……和伦郡主的日子,并不太好过,她的儿子会有什么样的境遇,二长老,当真如你所说,只是受了一点气吗?”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二长老哪里招架得住,他低着头,冷汗不住的往外冒,心里暗自叫苦,这都多少年事情了,那时候自己还不是长老之位呢,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干什么这么逼问自己啊…… 但心里再怎么想,怎么不情愿,他也不能说出来,只好吞了口唾沫,慢慢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事隔多年,那时候臣还不是长老,地位低下,有些事情并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当年苗王的宫殿内出了件密事,好像是说……说……” “说什么?”孔黎儿真心受不了他这叽叽歪歪的墨迹。 “说是和伦郡主与人私通,被人发现,而且据查,这位大公子其实并非……并非苗王之子,而是和伦郡主与那个奸夫所生,所以……苗王大怒,本欲把大公子母子一起处死,但是有人相劝,说和伦郡主到底是朝廷的人,如果杀了会引发朝廷不满,那时候圣苗势力弱小,羽翼未丰,所以苗王就把此事忍下了。但是,私底下却把和伦郡主母子软禁了起来,不去见他们,也不让他们出来。衣食只是保证他们不死……” 孔黎儿萧岩锐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皱了一下眉头。 这么说来,还真不是受气那么简单了,血统问题本就被人看重,母亲是汉人,又是侧室,大公子这个身份本来就很尴尬,再加上这么一出,他有多难做人,可想而知。 孔黎儿别的没有见过,当时康妃和柳答应在宫里的惨相她是亲眼所见,简直就是被人遗忘,是人都可以踩上一脚,连太监宫女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那种煎熬,真是让人几欲发疯。 而和伦郡主更是可想而知,她远嫁千里,背井离乡,与自己的丈夫是异族,沟通如何尚且不说,还要处处被人排挤,没有人给她撑腰,还要被说私通,儿子也成了私生子,这样的处境里,孔黎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恐怕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儿子,她早就自寻死路了。 “后来呢?”孔黎儿缓了一下问道。 “后来……”二长老沉吟了一下,“后来,听说大公子长期受到如此待遇,再加上营养不济,得了一场病,但是无人理会他们,任凭怎么求也没有人叫大夫医治,不久之后……就……故去了。” 孔黎儿不禁惊讶,和萧岩锐对视一眼,故去?这怎么可能?那驸马又是谁? 她和萧岩锐一直以为,驸马就是和伦郡主的儿子,那天晚上听他和凤夫人的谈话,也的确如此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去?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思索了片刻,问道:“当时可举行了葬礼?” 二长老顿了一下,摇头说道:“并没有。因为他……说到底还是身份的缘故吧,活的时候都……死了之后更没有人在意,只是把尸首拉出去,扔到了乱葬岗上。” 萧岩锐和孔黎儿一时都没有再说话,都在思索一个问题。 驸马……到底是谁?是不是当年的大公子?如果是,按照二长老所说,他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在多年以后出现在京城?如果不是,那他到底是谁?为何话里话外都提到当年的和伦郡主? 孔黎儿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对二长老说道:“你说……大公子死后,尸首被人抬去了乱葬岗?” 二长老点头,“正是。”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问道:“二长老,你们那边的紫眠花,在哪里最多?” 二长老回答道:“回太子妃,也是在乱葬岗。” 第三百七十章 孔黎儿听了二长老的回答,心里有一个大胆的设想。 但此时当着二长老的面,她没有说。 “二长老,那么现在,这个二公子,是正室王妃的儿子吗?”孔黎儿问道。 二长老迟疑了一下,这一迟疑,倒让孔黎儿和萧岩锐有些意外。 “怎么?”孔黎儿问道。 二长老这才说道:“其实上……其实上……也不是。” “哦?”孔黎儿和萧岩锐都很诧异,“那他是谁的儿子?正室王妃的儿子呢?” 二长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也是可怜,正室王妃当年只生下一子,后来五岁的时候,不幸被蛇咬伤,不治身亡。” 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孔黎儿问道:“那二公子是……” “二公子是另一位侧妃所生,只可惜生下二公子时难产而亡,当时为着圣苗的未来着想,保的小的,所以……” 孔黎儿心里寒意四起,这些事冲击着她的神经和三观,在现代社会中,因为难产而死的产妇已经不是特别多了,因为有了剖腹产,医生当即可以决定,这种手术把生产的危险机率大大降低,但是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一件有危险系数的事情。 而且,这种时候是最考虑夫妻感情和人心的时候。 孔黎儿还清楚自己,自己在穿越过来之前看到的新闻,一个产妇受不了阵痛,加上本身血压也有点高,就想着剖腹产,但大概是由于剖腹产费用更高的原因,丈夫并不同意,婆婆更是一百个不乐意,这名可怜的产妇几番哀求都不行,最终心路一窄,受不了自杀了,一尸两命。 她当时特别震惊,也十分的愤怒,班上的同学讨论得也很热烈,大家都觉得,这种人性简直不配为人,而那些医院的制度更是让人很无奈,好好的人命,自己的命,竟然操控在别人的手里。 孔黎儿没有一点准备,到了这里之后,又听到类似的事,保小不保大,而这就意味着,任由产妇死亡,在这个时代,除了死,没别的可能。 看着一个女人,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为了给自己生孩子,活活死去,是一种什么心情?需要多大的定力?得有多灭绝人性? 孔黎儿很想知道。 她沉默了许久,这沉默让萧岩锐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转头看着她,她脸色苍白,目光落在虚空处,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沉,一线余光透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她似乎瘦了些,本就单薄的身体,现在看起来愈发纤瘦,像一个薄薄的纸片。 萧岩锐忽然有些心疼,他不知道孔黎儿想到了什么,但他感觉到她现在似乎很难过,周身都笼罩着巨大的悲伤。 他想了一下,是因为……二长老说,保小不保大吗? 萧岩锐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总觉得孔黎儿好像对某种东西或者说某种情感特别的在意,而她在意的,恰好是平时人们最习以为常,最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很想知道,孔黎儿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在意那些,但是有的东西,他自己都是模糊着,不知道从何问起。 过了一会儿,孔黎儿回过神,语速缓慢的问道:“后来呢?” 二长老正觉得奇怪,刚才的沉默实在太诡异了,“后来,侧妃去世之后,二公子就理所当然的由正妃养了,一直到今天。” “理所当然……”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眉眼间尽是冷意。 “那么,二公子可知道自己的身世吗?”萧岩锐问道。 二长老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这个……臣不知。也未曾听二公子提起过。” 孔黎儿想了想问道:“二长老,有件事情本宫不明白,你说,你是支持二公子,可是大长老与你为敌,那他想支持谁?老苗王还有别的儿子吗?” 二长老说道:“并没有,苗王没有别的儿子,只有二公子。不过……” “不过什么?”孔黎儿急忙追问道,她感觉事情好像有了一个关键点。 二长老说道:“不过,苗王的兄长,有一个儿子,才学、性情各方面都是不错的,也有一些威望,大长老和他的关系倒是挺近。” “噢?”孔黎儿急忙问道:“那他人呢?” 二长老回答道:“前些年外出游历了,很少回去。这两年倒是一年回个两三次。” 萧岩锐和孔黎儿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二长老等了一阵子,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两位究竟想怎么样啊?也不说话,这么沉默着究竟是几个意思? 他实在受不住了向上叩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臣和三公主带着苗王的诚心前来,真的是一番诚意,是真心想与朝廷和睦相处,不敢有别的异心,至于大长老所为,实非臣能预料,也绝不是老苗王的意思,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明察。” 萧岩锐沉吟片刻说道:“二长老,现在下结论本宫以为还为时尚早,若是二长老真的有诚意,本宫今天晚上要去做一件事,二长老可愿意一同前往?” 二长老一听,这是有转机啊,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解除这个误会,洗刷清白就好,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对萧岩锐说道:“是,臣愿意,请太子殿下吩咐。” “如此,二长老先回去休息吧,等本宫去的时候自然会知会你。另外,二长老,此事,本宫不希望有第四人知晓。”萧岩锐沉声说道。 二长老立即会意,“是,太子殿下、太子妃放心,刚才臣已经对三公主说过了,让她回宫去,这几天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孔黎儿垂着眼睛,淡淡说道:“三公主年少,对宫里的事情也不是很知道,云贵妃得宠,一定忙着伺候父皇不得空,所以,还是少去麻烦她的好。” 二长老微吸了一口气,头垂得更低,“是。太子妃说的话臣记住了,定当照办。云贵妃身份尊贵,也不是我等能攀附得起的,臣心里有数。” 孔黎儿漫不经心的说道:“嗯,有数就好。有数就是聪明人,就怕遇到一些糊涂人,有理说不清。” 二长老脸上尴尬得要命,萧岩锐摆了摆手,他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房间里只剩下孔黎儿和萧岩锐两个人。 孔黎儿问道:“你觉得,他说得真是假?” 萧岩锐手指抚着茶杯盖子,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真的,他现在的处境,没有理由骗我们。而且……关于那位苗王的兄长,我也略有耳闻。” 孔黎儿一听来了精神,“哦?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岩锐看她眨巴着眼睛,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便把之前他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话说当年现在的苗王,是原来苗王最小的儿子,他上面有三个哥哥,但其中两个都早早故去,一个人是因为先天不足身体不好,最终病亡,另外一个是在部落厮杀中做了俘虏,被敌人杀死。 而仅存的那一个就厉害了,他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立下不少的战功,和那些最底层的士兵同吃同住,没有一点差别,据说在他刚去了军营的前两年,都没有人知道他竟然是苗王的儿子。 他作战勇猛,又有才智,再加上能吃苦,而且没有架子,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备受军士们的爱戴。 他哪都好,只有一处硬伤,那就是身份。 没错,还是绕不开不这个,他的生母也是苗人,但是却只是一个最下等的奴仆,听说还是一个私生女,但相貌长得倒是美,也正因为如此,是在一次苗王酒醉之后被强行拖上床了。 没有想到,她竟然怀了孩子,苗人很看重后代,不管身份如何,有就比没有好,所以,他才得已出生。 虽然出生了,但是因为母亲的身份,总是被人看不起,无论他有多么努力上进,也不被苗王所喜,这个时候苗王已经有了其它的儿子,他就更不受重视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去了军中,隐瞒了身份从零开始,一点一点挣军功。 他的声望越来越高,他想,终于可以被苗王重视了。 不料,在第二年,苗王的小儿子也被送到军中来了,也就是现在的苗王。 事情的发展可想而知,苗王发话,让他照顾好弟弟,务必保弟弟周全,这是命令,也是警告。 他心寒不已,说来说去,父王还是防着他。 这期间的不公平之事也就不用再多说了,最终他也失去了苗王之位,心灰意也冷,从军中也回了家,当了一个富贵王爷,平时要么不出门,要么就去远处一年半载的不回来。 孔黎儿听了,心里不禁唏嘘,这些不幸听起来还真是相似,简直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认论,但凡有点血性脾气的人都会被气得够呛吧。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也是他看得开,要是换成我,我才不会拱手让人呢,定然把军权牢牢握在手中,要想欺负我,门儿都没有,实在不行就反他娘的。” 萧岩锐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盖扔了,今天的孔黎儿真是……好让他意外啊,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这小脾气。 孔黎儿看了看他,“怎么啦?太子殿下,吓着了?” 萧岩锐微微笑了笑,点头说道:“还真有点儿。这话要是上父皇听到,一定吓得更厉害。” 孔黎儿托着腮,心里特别郁闷,她也知道这话不能随便说,不过,今天听到的这些事儿,也真是太气人了。 这些都是妥妥的负能量了,自己的心情严重受到了影响,一定和这些破事儿有关。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她转头看了看外面,夜色已经漫上来,夕阳已经彻底不见了影子。 “不急,”萧岩锐说道,他站起来,正好外面有人来报,“太子殿下,太子妃,晚膳备好了,要摆饭吗?” 萧岩锐点头说道:“好,摆到西暖阁吧。” “是。” 萧岩锐对孔黎儿说道:“走,去吃晚饭,今天晚上且得折腾呢,不吃饱怎么行?” 他这么一说,孔黎儿还真是有些饿了,之前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并不觉得,现在一放松,肚子都快饿没了。 萧岩锐带着她去了西暖阁,一进屋热气扑面,感觉到十分的舒服,温暖中还有一些香气,淡淡的花香,很清冽,让人精神一振。 孔黎儿立即被这些香气给吸引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布置的十分雅致,除了一些别致讲究的小摆件之外,还有许多的花。 这个季节大多数花已经凋谢了,连叶子都快落得差不多了,这里这么多花正在怒放,倒是让她意外。 而且这些花一看特别高雅,有白的,淡紫色的,静静吐着芬芳。 花也是有气质的,这一点孔黎儿是服气的,其实花和人一样,有时候是好是坏,基本上可以辩认出来。 比如那些让人恶心的紫眠花,虽然是红色,但是那种红特别妖艳,让人看起来并不舒服,反而有一种从心里发凉的感觉。 但眼前这些就不同了,白的淡雅如仙子,淡紫色的似森林中的仙踪,有一种高华的气质,香气好闻,但并不刺激,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这些花,就像是君子。 “这些是什么花?”孔黎儿欣喜的问道。 看到她终于露出笑意,萧岩锐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怎么?喜欢?” “嗯,喜欢。”孔黎儿点头说道:“香气真好闻。” “这是荣兰,是从西南沿海和雪山之间的山谷中带回来的,是花,也是一种药材。”萧岩锐说道。 孔黎儿有些好奇,“西南沿海和雪山?” 那得是一个什么奇妙的地方,又有海又有雪山。 萧岩锐知道她在想什么,微笑着说道:“没错,那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自然中有很多奇妙所在,你若是喜欢,等到事情结束,一切风平浪静了,可以带你去。” 孔黎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从花盆那里转身回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都快要饿死了。” 萧岩锐心里莫名有一丝慌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孔黎儿这个笑意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但他并没有点破,给孔黎儿盛了一碗汤,说道:“尝尝这汤的味道如何。” 孔黎儿伸手接过,还没有喝,就闻到沁人心脾的香气。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一餐孔黎儿吃得挺饱,这里的饭菜很合胃口,看着没有宫里的那么华丽,味道也更清淡一些,让肠胃舒服。 吃过了晚膳,萧岩锐的精神看起来更好了一些,孔黎儿给他把了把脉,脉象虽然不至于跟健康人似的,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萧岩锐走到院中,抬头看了看夜色,正在这时,一名侍卫走到近前来施了礼道:“太子殿下。” 孔黎儿立即认出,他是那个在半路上离开,去跟踪小货郎的那个人。 “如何?”萧岩锐问道。 “属下查探清楚了,那个小货郎去了一处院子,那里有咱们的人守着,小货郎在里面呆了有两盏茶的功夫,然后去了如月阁。” “哦?”萧岩锐冷声一笑,和孔黎儿对视了一眼。 果然如此。 萧岩锐伸手从一旁的树枝上摘下一枚树叶,在指间摩挲了一会儿,手指一弹,正中院中一盏灯的灯芯,灯光一晃,灭了。 与此同时,萧岩锐的声音冰冷,字字像从牙齿间磨出。 “传令下去,派巡防营包围如月阁,注意要秘密行动,今天晚上,如月阁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若是强出者,不论是谁。” 他说到这里,轻轻一顿,随后冷声继续说道:“杀无赦。” “是。”侍卫立即施了礼,转身离去。 孔黎儿心里清楚,那个院子里的人一旦和如月阁来往频繁,这就是要动手了,再加上长公主府这边的丧事一出,很明显,他们以为时机到了。 “黎儿,”萧岩锐转头看着她,微微笑道:“下面,该我们了。” 萧岩锐让人去请二长老,二长老回去之后就没能坐得住,一直来回的走,脸上一点血色没有,达克尔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差点把达克尔气死。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透了,他隔一会儿就往外看看,不知道萧岩锐什么时候来叫他。 终于,听到了动静,一听说是萧岩锐让来的,他立即拿了件斗篷就往外走。 达克尔见他早早换了衣服,平时很少穿的黑色,再加上黑色的斗篷,他立即知道是有事儿发生。 达克尔也按捺不住,急忙上前问道:“要去哪儿?” 二长老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没听说,是太子殿下让人来叫我的,要去哪儿估计去了才会说。” 达克尔低声说道:“我也去,行不行?” 二长老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那可不行。朝廷的规矩,传谁过去就是谁,不能私自去,我们出门在外,还是要懂规矩。” 话虽然有理,但达克尔不太乐意,他闷声喘了一口气,“可我这么呆着,实在是无聊得紧。” 二长老心里苦笑,得了吧,现在这种无聊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老子心头压着沉重的担子呢,你可知足吧。 他叹了一口气,“再忍忍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回去了,这里是在京城,不由得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不然……稍有不慎就要酿成大祸啊。” 达克尔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特别是上交的事情出了之后,他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要说论武艺,他还有几分自信比一比,但若是论起那些花花肠子,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玩不过这些中原人。 二长老叮嘱了他两句,转身快步跟着侍卫走了。 还没有到院子门口,就看到萧岩锐和孔黎儿走了出来,他急忙快步几步迎上来,施了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现在就去吗?” 萧岩锐打量了他一眼,点头说道:“正是。二长老,话说在前面,你只看,别出声,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劝。” 二长老急忙说道:“是,臣记下了,太子殿下尽管放心。” 萧岩锐不再多说什么,一行人奔向后门。 萧岩锐被抬出长公主府,相信不少人都看着了,何况这本身就是做给凤夫人看的,所以,这边一定有人跟着也在监视,所以走后门更保险一些。 到了后门处,萧岩锐没有立时出去,两名暗卫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从外面回来,一人手里拎着两个人,把他们像破布袋一样往地上一扔。 四个人鼻青脸肿,满身是土,跪在萧岩锐的面前。 二长老借着灯光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原本他还心存着一丝侥幸,甚至还愿意这些事情不过是朝廷想着把条件压得低一些,只是吓唬他,不过是一种外交手段而已。 可现在看到这几个人,他的那些侥幸也灰飞烟灭,一丝不剩。 这四个人他都认识,其中一个为首的,就是金木忠手下一个小队的小队长,看到他们,二长老立即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吓唬他,也不是什么手段,而是实打实的事实。 萧岩锐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头对身后的侍卫说道:“把他们严加看管,若是有胆敢逃跑着,把腿打断。” “是。” 四个人一听,呼吸都停了停,对人的惩罚,精确到某种惩罚,比单纯的一个“死”字还要让人恐惧。 萧岩锐转身出府门,有人牵过几匹马来,孔黎儿转头问二长老,“二长老,会骑马吗?” 二长老急忙说会骑,其实他真的只是“会”,并不精通骑术,不过在他看到那四个人之后,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爬,也跟得着萧岩锐去,看看究竟事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一咬牙,爬上了马背,孔黎儿看出他动作僵硬,但嘴上没说,这些人办事不牢,自己家里的事情处理不好,跑到这里来霍霍别人,也该让他们付出点代价,比起那些有毒的东西,还有长公主和萧岩锐受的罪,他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萧岩锐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发表意见,倒乐得看她发个小脾气,耍点小心机,这样也能让她更开心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几个人都上了马,快马加鞭直奔那座废弃的庄园,在路过长公主城的时候,萧岩锐让一名暗卫绕路去了一趟,特意拿了一封书信去见了幕峰,嘱咐他一些事情要怎么做,到时候几边呼应,好一举成事。 孔黎儿也写了书信给了林肖白,让他把江湖上的朋友找来,在城中各处重要的位置暗中监视。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切都安排妥当,孔黎儿和萧岩锐继续奔向废弃的庄园。 萧岩锐对这里轻车熟路,找了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耐心的等着。 夜色幽深,月光如水,星子在天空闪耀,孔黎儿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由得在心里惊叹,星空好美啊。 现代都市的夜色中除了霓虹灯光,别的都看不到了,别说晚上看星星了,就是白天的时候看不到太阳也是常有的事。 若说这环境和空气,还是古代的时候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可惜啊……这样安静美好的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而此时的长公主府里,还是高挑着白灯,亮如白昼。 凤夫人穿了一身白衣,跪在灵堂前,眼睛红肿,鼻子也红红的,她悄悄活动了一下腿,换了个姿势,心里暗自叫苦,这双腿都快废了,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头? 她早就哭不出来了,只是在这儿不断的干嚎,嗓子都快哑了,这灵堂上又吵又闹,还冷得很,白蜡香烛一个劲儿的烧,冒出的青烟让她觉得十分呛鼻子熏眼睛,反正,哪儿哪儿都不好受。 她不禁在心里暗骂,长公主死都死了,还得折磨自己一把,真是可恶。 不过,转念又一想,反正她已经死了,躺在棺材里的人是她,自己就该高兴了,熬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现在吗? 她出身尊贵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 这么想着,她心里痛快了一些。 算算时辰,她又跪了一会儿,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今天晚上可是行动的好时机,昨天晚上分手的时候也说了,驸马还在等她的消息,她得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想到这里,她动了动要站起来,丫环急忙扶着她,低声问她想要做什么。 凤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有些头晕,腿也麻得难受,走走活动一下。” 丫环看她的脸色也的确是不太好,便说道:“夫人,奴婢扶您去休息一会儿吧。您已经跪了好一阵子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该吃不消了。” 凤夫人摇头说道:“不行,为长公主府守灵,是我最后的一点心意,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丫环劝说道:“夫人,您的心意长公主会知道的,要是您这样下去,累坏了自己,长公主也不会开心的。快走吧,奴婢扶您去休息,大不了休息好了再来。” 凤夫人正想要拒绝,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丫环吓得急忙扶住她,坚持要送她去休息。 凤夫人拗不过,只好点头同意。 主仆二人刚刚走下台阶,迎面便遇上老管家,老管家见到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凤夫人还没有说话,丫环行了个礼道:“我们夫人身子不适,要回去休息一下。” “身子不适?”老管家声音淡淡,“才这么一会儿,就身子不适了?” 丫环毕竟只是丫环,怎么也不敢跟管家顶嘴,抿着嘴唇不敢吭声。 凤夫人心里暗骂,老东西,你给我等着,等事情了了,先弄死你。 “本夫人觉得有些头晕,去休息一下,很快就回来,想来长公主不会怪我的。” 老管家看了一眼灵堂的方向,说道:“长公主不怪罪,是长公主仁义,夫人不跪灵堂就是不敬,这不是一回事。” 凤夫人气得差点真的晕了,这老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处处跟自己作对呢,还好像特意盯着自己似的,到底在搞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节外生枝,能够脱身是正理,她勉强笑了笑,“管家说得对,本夫人去吃点药,这总可以吧?” 老管家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怎么了?” 凤夫人抬头望去,不禁心中一喜,幕峰走到他们近前,问道:“姨娘为何站在这里?” “我……” 凤夫人还没有说出口,老管家便说道:“夫人累了,要回去休息。” “……”凤夫人气得胸口发闷,好在丫环在一旁说道:“回郡王的话,方才夫人差点晕倒,还不肯去休息,是奴婢请夫人去休息的。” 幕峰看了凤夫人几眼,见她双眼通红,身上一身白衣,若是在今天之前,他真不会想到,凤夫人竟然就是存心害母亲的人,可是现在……他看到凤夫人这可怜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有心治治她,让她跪着受罪,又想到萧岩锐走的时候说过,如果凤夫人要离开灵堂,就别太为难她,让她离开,暗中跟踪就是。 想到这里,幕峰点头说道:“看姨娘的气色的确不太好,罢了,母亲已经去了,姨娘可要保重,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好了,先回去休息吧。” 他的话让凤姨娘心里十分激动,不由得说道:“郡王也要好好保重才是,这府里还要靠你支撑呢。” 幕峰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丫环扶着凤夫人下去,凤夫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一走,老管家上前一步,有心向幕峰抱怨几句,还没有开口,幕峰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跟我来。” 老管家心头一动,立即跟着幕峰去了别处,幕峰在一处僻静处停住,低声说道:“管家,现在这个家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稍后我再去灵堂前转一圈,烧些纸钱,你去帮我调集一百人马,记住,要从府兵里挑选拔尖的,以一挡十的那种。” 老管家惊愕,但是他看幕峰一副认真的样子,幕峰向来是嘻嘻哈哈的,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样子,他隐约觉得幕峰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也不多问,便立即去办。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老管家来灵堂找禀告幕峰说事情已经办妥,幕峰目光坚毅的向着长公主的棺木叩拜了三下,这才站了起来。 他转身对灵堂上的那些家丁奴婢说道:“所有人,听本郡王说,你们先退出去,本郡王有些话,想要在母亲的灵堂前,对她说一说。这也算是本郡王最后一次和她说贴心话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里难过,又都落下泪来,但众人不疑有别的,转身都退了出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众人都退了出去,灵堂上的灯摇来晃去,光影也像在地上飘动。 幕峰看看左右无人,小心的绕过供桌到了棺木边,他轻轻敲了敲棺木,低声说道:“母亲,母亲。” 而此时,躺在棺木里的长公主,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孔黎儿和萧岩锐等在庄园外面,按着时辰来算,已经差不多了。 望着长长的道路,黑沉沉的没有光亮,孔黎儿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这个凤姨娘到底出来了没有。 正在这时,夜空中传来翅膀拍打的声响,她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正在往这边飞来。 站在她身侧的萧岩锐一伸手,白影疾飞至他的手臂上,是一只活泼伶俐的白色信鸽。 信鸽浑身雪白,嘴巴淡黄,爪子却是全红的,样子非常讨喜,右腿上还系着一只小小的竹筒。 孔黎儿摸了摸它的毛,它咕咕的叫了几声,萧岩锐把竹筒取下来,从里出拿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时辰。 “怎么了?”孔黎儿问道。 萧岩锐把纸条递给她,“她已经出府了,这个时间。” 孔黎儿接过看了一眼,“按时间来算,应该很快就能到。” 萧岩锐点点头,把信鸽放走,低声对孔黎儿说道:“到时候看情况而定,如果她要是想着在众人面前揭穿幕峰的身份,我就暗中出手。” 孔黎儿说道:“好。必须这样,不然的话,一定会有大麻烦。” 两个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响,他们立即停止了说话声,往暗处隐了隐身形,目光紧紧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 果然,片刻之后,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黑色斗篷,戴着斗篷上的帽子,看不清长得什么样子,但是从身形上来看,孔黎儿和萧岩锐还是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凤夫人。 二长老躲在不远处,他眯着眼睛,浑身都僵了,不是冷的,也不是累的,而是吓的。 自从见到那四个被抓住的人之后,他这心就一直堵在嗓子眼里没有松下来过,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会再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但是他感觉到,这事儿肯定是小不了。 看着从远处奔来的快马,他眯着老眼,怎么也看不清是谁,就见那人跳下了马,左右看了看,然后手臂一划,洒了什么东西,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是在月亮光下隐约有蓝色的光芒一闪,这一闪的功夫,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和心都像被闪了一下。 那是……苗疆多年禁止使用的毒吗? 他摒住呼吸,紧紧闭上了嘴,生怕一张嘴,心就从喉咙里跳出来。 孔黎儿和萧岩锐看着那人进了门,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走到二长老的身边,说道:“走吧,二长老,我们进去瞧瞧。” 二长老慌乱的点了点头,跟在二人的身上向着门口走过去。 还没有走近,二长老突然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不要再往前走了。” 萧岩锐和孔黎儿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二长老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方才那个人……进去的时候洒了东西,那,那是……” 孔黎儿看着他神情,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便立即问道:“那是什么毒?” 二长老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是……是蓝磷之毒。” “说具体一些,到底是什么?”孔黎儿追问,看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长老心想,怎么也是说,不如就干脆都说了,这样瞒着要是出了大事,岂非更是说不清楚? 他一咬牙,说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这种毒严格的来说,也不算全是毒,它是用圣苗特有的一种草制成的,此草的尖端为蓝色,它每到晚上就会卷起叶子,分泌出一种类似露珠一样的东西,有些小动物或者是飞虫一类的沾上,或者是有人路过草地沾到衣服皮肤上,就会很快渗入体内。当即……并不会有什么不同,等到次日,太阳重现的时候,就……” 他顿了一下,孔黎儿和萧岩锐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等到太阳重现,阳光照到身上,体内就会觉得灼热无比,如同火烧一般,轻则被灼伤身亡……” 孔黎儿的眉头一皱,轻者被灼伤身亡?都死了,这还算轻的? 二长老继续说道:“重者……就会从体燃起一种蓝色的火苗,直到化为焦碳。” 孔黎儿心头一沉,眉心狠狠的一跳,我天……这也太毒了,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二长老说道:“因为此草太过歹毒,有损阴德,所以早在多年之前,苗王就曾下过令,在几个容易出现这种草的地方在冬季的时候洒了对这种草不利的酸水,让它来年不长,连续几年,这种草基本已经绝迹了,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孔黎儿心中暗骂,这都多少东西多少次了,都他娘的说一句“不知为何”就完事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立即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前门,都在原地待命,一会儿听到信号,也不要走正门进去。 他带着孔黎儿和二长老还走了上次的偏门,好在这里还安全,三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一路走到上次来的那个院子里,穿黑斗篷的人已经进了屋,屋子里烛火晃动,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房间的窗子还开着,孔黎儿冷笑,这不会是听说了“好消息”,激动的浑身发热吧? 不管为什么,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不用再上屋顶挖瓦,从窗子里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而且这两个人也不会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说话声音也不低。 找了隐秘的地方藏好,孔黎儿定睛一看,那个穿斗篷的人正是凤夫人,她已经脱了斗篷,今天晚上穿了一件颜色鲜艳的红色衣裙,看得出来是精心装扮过。 她不禁在心里暗自咬牙,把别人害得那么惨,她倒有心打扮,想必是来会情郎,忍不住要装扮的娇艳一些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 凤夫人一脸的笑意,在温暖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温柔,眼睛里都能滴出蜜来。 “事情终于成了,我等了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她的灵堂的时候有多开心。” 驸马握着她的肩膀,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笑意,“好,你做得好。”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是看着她入棺的吗?” 凤夫人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没错,我亲眼所见,还在灵堂上守了许久,临出来的时候才离开的灵堂。那个该死的管家还想着拦我,等我们事成之后,我一定要把碎尸万段。” 驸马笑容清冷,语气更是淡漠,“这种小事,就由你高兴。” 凤夫人一听,脸上的笑意越发深浓,把头靠在驸马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你也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的雄才大志不应该在这种地方。” 驸马轻轻搂着她,“是啊,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年的死人,又可以重现天日了,这座京城,也要开始不安宁了。” 凤夫人有些激动的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一定开心。” “哦?”驸马微微诧异,“还有比刚才更好的消息吗?” “当然,”凤夫人连连点头,“比那个要好十倍。太子,萧岩锐……就要死了。” “什么?”驸马一惊,脸上的淡淡笑意瞬间凝固住,眼睛瞬间睁大,“你再说一次,谁要死了?” 凤夫人很满意他的反应,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道:“太子,萧岩锐。” “当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驸马又震惊又高兴,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的脸迅速泛起潮红。 凤夫人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竟然试图给长公主解毒,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但是他不但没能救得了长公主,自己也染了毒,刚开开始的时候我只觉得他的脸色差,没有想别的,可后来他突然要晕倒,我才知道,他也中了毒。” “后来呢?”驸马急忙问道。 “后来峰儿给他安排后院让他去休息,他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来,只有太子妃在身边,但最终没有解成,悄悄抬出府去了。”凤夫人语气轻快,带着浓浓的喜悦。 每个字都极具穿透力,把那些喜悦都融入到驸马的心里,他思索了一会儿,简直要心花怒放,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好,好,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这个意外比我们苦心算计的还要好。”凤夫人说道。 “没错,”驸马连连点头,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做得好,等我恢复了身份之后,一定娶你。” 凤夫人如同少女,羞涩的满脸通红,轻轻靠在驸马的怀里,柔声说道:“我等着,那会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孔黎儿清楚的看着,恨不能上去抽这两个人一顿嘴巴子,看看他们的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要厚。 萧岩锐转头问二长老,“你可认得他们吗?” 二长老的脸色苍白,皱纹像瞬间深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了。 他嘴唇哆嗦了一会儿,才用最低的声音说道:“我……我……看着那个男的有些熟悉,女人并不熟悉。” “男人是谁?”孔黎儿追问道。 她和萧岩锐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闪过一个答案。 二长老吞了一口唾沫说道:“是……应该是苗王兄长的那位公子。” 果然。 萧岩锐问道:“你没有看错?” 二长老点了点头,正想要说话,里面的驸马和凤夫人又说道:“峰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凤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她眼中蒙上几分哀色,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当然是想带他走了。你说呢?” 驸马沉默了一下,说道:“事情结之后,我得赶快回圣苗去,大长老会留在京城一段时间,圣苗的局势需要我回去掌捉控,而且短时间之内,可能会有波动,那么到时候,我们就需要京城这边的势力协助。这个时候……” 凤夫人一点一点离开了驸马的肩膀,眼里的哀色越来越浓,嘴唇也慢慢抿了起来。 驸马看着她的样子,顿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峰儿,可是,如果带他回去,在我还没有站稳的情况下,他的身份又这样的复杂,很有可能会被人耻笑,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你受得了,还是我受得了,还是……峰儿会受得了?” 孔黎儿听着他的话,心里冷笑,她不禁想道:“说来说去,这个驸马就是一个渣男,这就是他的本质,不会改变。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他谁都不爱,事实上他只爱他自己。” 只可惜啊……长公主和凤夫人都没有看出来,这么一个男人,毁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凤夫人听了,半晌没有说话,最终,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峰儿留下来做内应?” 驸马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还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吗?不过,你放心,等到一切稳定,他自然是要回去的,圣苗将来也是他的,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凤夫人心里并不甘愿,可是她也没有办法,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听从驸马的安排。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她到底是不痛快,闷声说道:“今天晚上各处会一起行动,到时候京城一乱,你也就能出去了,二长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估计他们到老也不会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大长老也可以趁机说他们是圣苗叛徒,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再到皇帝那里领赏去。你到时候重新出现,会去长公主府里看长公主吗?” 驸马当然知道她心里的醒意,这个时候怎么会逆着她的意思,低声温柔说道:“我和她早已经没有了夫妻的情分,这么多年我对她怎么样,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没有数吗?”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还有亮起的火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还有亮起的火把,孔黎儿和萧岩锐就知道,一切都要开始了。 孔黎儿说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萧岩锐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暂时不用,看看情况再说。在姑母看来,这先是家事,然后才是涉及国事,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孔黎儿点了点头,说得对,长公主虽然喜欢她,但到底不是女儿,而且这种事情是多么伤面子的事,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哪怕是死了还在心心念念,四处跟人家说他的好,现在突然冒出来不说,还是从一开始就是骗自己的,这让谁也受不了。 估计这种场景越少人看到越好吧。 “好吧,那就先等等,”孔黎儿说道。 屋里的驸马和凤夫人也听到了声音,驸马疑惑道:“怎么回事?” 凤夫人说道:“是不是……大长老带人过来了?” 驸马看着外面,微微摇头,“还没有到时辰吧,他们的动作应该没有这么快。走,出去看看。” 两人说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现在在的院子里一个偏僻的小院,一路往外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就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来的人也没有走正门,走的偏门,萧岩锐之前已经下了令,任何不得靠近正门,不能从那里进入。 外面进来的人手里举着火把,身上穿着府兵的衣服,进来之后左右一分,从中间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的一个是个女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裙,外面披着斗篷,金线绣了百花图若隐若现,衣摆在夜风里微微翻飞,通体的富贵大气。 长公主。 走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子一身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眉目俊朗,他的面色沉冷,目光凌厉,火光映在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幕峰。 长公主这一路上走来,心都是颤抖的,越靠近这里,她的心里就越难受,当初的那些事情一幕一幕浮现,和驸马初识之时,大婚之时,浓情之时,儿子出生之时…… 这些,和驸马一起经历的一切都在浮现,她怎么也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 甚至,在刚到这里的时候,她还在想,或许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或许这里有什么误会,或许……萧岩锐和孔黎儿是认错了人。 但是,此时此刻,她一眼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心里存的那一点侥幸,突然就崩塌了,在心里变成了一片废墟,惊起一片灰尘,把她的天空都挡住了。 对视之下,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驸马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长公主,对于凤夫人说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更何况,中了蛇毒就是一时不死,也不可能还能行动自如啊。 凤夫人正是呆傻至极,脸色都吓得白了,她明明是看着长公主被抬进棺材里的,还守了那么长时间的灵堂,府里府外都是哭声一片,京城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事……怎么可能有假? 更何况,她也是给长公主把过脉的,明明是没有了脉象的,脸色也是发黑的,怎么……转眼间就又活了? 两边的火把跳动,偶尔有些火星子爆出来,“啪”一声响。 最终,还是幕峰开口说道:“父亲,真的是您。” 他的语气沉痛,表情悲凉,直到现在,他和长公主一样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他更希望这件事情是误会,总好过他在父母之间为难。 这一声,让萧岩锐和孔黎儿的心里都很难受,他们印象中的幕峰,开朗、洒脱、不拘小节,这短短的两天,幕峰忙里忙外,接连遇到这些狗血的事情,整个人像是瞬间长大了。 这种成长的代价太大,也让人心痛。 驸马张了张嘴,低声说道:“峰儿,你……” 幕峰听到这一声“峰儿”,眼睛立即红了,脸上却笑了起来,“父亲,这都是为了什么?您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您知道,您死之后,母亲和我有多么伤心吗?” “峰儿,”驸马沉声说道:“这些事情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为父会告诉你的。” “驸马,”长公主终于缓缓开口,“那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驸马看着她几眼,垂下眼睛调开了目光,淡淡说道:“没有。” “哈,”长公主短促笑了一声,眼角的碎光一闪,她微微抬头,“没有,驸马,我们多年的夫妻,我自认为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却不料想,你从始至终就对我隐瞒,从一开始就是算计,你对我……可曾有过半点真心?” 驸马还没有开口,凤夫人上前一步说道:“长公主既然知道了,何必又多问呢?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长公主看都不看她一眼,“本宫夫妻说话,你一个奴婢出身的妾室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插嘴?真是没有规矩的东西,枉本宫教了你这么多年!” 她声音沉冷,字字清晰,像耳光一样抽在凤夫人的脸上。 孔黎儿暗自叫好,长公主好气场,霸气!真不愧是一国的长公主,这通身的气派简直秒杀凤夫人,也不知道驸马的眼睛是不是瞎的。 “你……”凤夫人脸色微变,还没有说出话来,长公主又说道:“本宫身份何等尊贵,抬举你让你当了妾,佩儿,你自己是什么出身你不会忘记吧?和本宫你啊我的,你真是无礼到家了!” “就算你是公主之尊又如何?驸马最终还不是和我在一起?”凤夫人咬牙说道。 孔黎儿和萧岩锐递了一个眼色,萧岩锐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凤夫人敢吐露幕峰的身世,就分分钟了她的命。 凤夫人的话的确像刀子一样锋利,狠狠刺入长公主的心里,不过,她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露,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你不是也在长公主府里吃本宫的住本宫的,守着活寡吗?只要有深更半夜,才能偷偷出府到这里来私会,你这日子过得倒也未见得多么幸福吧?说到底,到死你也是我长公府里的一个妾室。” 第三百七十七章 凤夫人的身份,也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痛。 她讽刺长公主,长公主也在她的心口上扎刀子,而造成这个局面的驸马,却一言不发。 他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两个女人所争的什么名份上,他在想,长公主死而复生,那么……其它的人呢?其它的计划部分呢? 正在这时,幕峰有些忍受不住了,他怎么也不明白,怎么自己敬爱的父亲,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一直疼爱自己的凤姨娘,忽然变成了毒刺,狠狠扎向自己的母亲。 他上前一步,半边身子挡住长公主,看着驸马说道:“父亲,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一直到昨天,您的画像还一直被母亲珍藏,母亲总是说,她出身皇族,有太多的不得已,但她这辈子做过最的抗争,做过最勇敢的赌注,就是与您结为夫妻,父亲,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驸马看着幕峰,火光里的幕峰眉眼坚毅,没有了平日里的嘻笑,似乎一瞬间长大了。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峰儿,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是怎么样的,您说啊。”幕峰急声说道。 孔黎儿和萧岩脱在暗中互相对视了一眼,幕峰的心情他们很理解,毕竟是生身父亲,他心里一定还存着希望,想听听驸马的说辞,他希望驸马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己的,但凡有一线之路,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一个恶人。 但有时候事实残酷,让人不得不面对。 驸马微闭了眼睛,抬起下巴说道:“峰儿,你可知道,为父是什么人吗?” “知道,”幕峰点了点头,“您是当年的状元,寒窗苦读,入京赶考,也正因为如此,才和母亲相识,您……” 他还没有说完,驸马摆手说道:“不,不是。” 长公主的眼睛在这时也黯淡了许多,若说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奢念也是假的,她也希望,自己的丈夫,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并不是那么心狠之人。 可是……当驸马自己亲口否定了那些,那些自己和他曾经的美好过往时,她还是心痛不已。 驸马继续说道:“我是圣苗的人,是和伦郡主和苗王的长子。”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包括二长老在内,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嘴唇颤抖着说道:“这……这……怎么可能……他不是……” 孔黎儿和萧岩锐一点都不意外,他们早预料到,当年那位大王子被人扔到了乱葬岗,但最后的尸首去了哪儿,却没有人说得清。 也许众人觉得,那种地方,常有野兽出没,找不到也是正常,但是孔黎儿却觉得,在那种环境之下,和伦郡主会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扔到那种地方去吗? 虽然境遇艰难,但她是一个母亲,孔黎儿不信,发生了被人陷害的事情之后,还有独自在圣苗存活几十年的女人会没有保下自己儿子的心机。 果然,那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王子没有死,他还认了苗王的长兄为父,甚至还密谋了多年,最终到了京城,造成现在的局面。 在听到苗王兄长的往事时,孔黎儿和萧岩锐就觉得,他放手放得太洒脱,事后太平静,这样反常倒不符合常理,一个一直努力想要得到别人认可的人,对权利的欲望有多么大,这个没有比萧岩锐更明白。 他贵为太子,久居高位,所经历的明争暗斗不计其数,那些人何曾想过放手。 不是真正的认命,那就是厚积薄发。 很明显,苗王的兄长不会是第一种,手握过兵权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磨灭野心,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毕竟,曾经距离那么近。 所以,当时萧岩锐和孔黎儿就对驸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现在听到他自己这么说,果然证实了他们当时的猜测是对的。 孔黎儿对二长老说道:“你们呐,都被骗了,还骗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吧?” 二长老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心里的感受没有办法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圣苗只怕是真的不能再安稳了。 幕峰听到驸马的话,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呆呆的看着驸马,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实在是太意外了,和这二十多年的印象完全不一致,彻底被推翻了。 驸马继续说道:“我虽为和伦郡主所生,按说身份高贵,但是那些圣苗人,却处处排挤我,记从我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后来的一些事件,更是彻底把我推到了深渊,我被关进一处破院中,不能出去,和坐牢差不多,吃的东西也是最差的,甚至连最下等的苗奴也敢欺负我,无视我。直到……最后我装死,被他们带了出去,扔到了乱葬岗。” 驸马短促笑了一声,声音低低在夜色中徘徊,“后来我被人捡了回去,我发现他竟然是父亲的兄长,而他也曾和我有一样的遭遇,他收养我,直到几年之后我慢慢长大,容貌有了大的变化,也没有人再记得我,我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们都以为我是他的儿子,而没有人想到,在那不远处的王宫,才是我真正的家。” 驸马的脸色沉冷如水,目光阴凉,他环视着四周,声音有些沙哑,但充满着欲望,“我要报仇,我必须要报仇,这是我心里唯一的信念。” “最终,我和养父把目标定在了京城,或得到皇帝的帮助,或是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我毅然决定离开了圣苗,来到京城。”驸马看着公主,目光平静无波,“恰巧那时是科举赶考,我当即决定,要冒名顶替一个考生。” 说到这里,他突然阴冷的笑了起来,“大概是上天垂怜,该着我时来运转,我去取那名被我顶替的考生身份时,就遇到了另一个机会。” 长公主的眉心一跳,看着驸马陌生又疯狂的模样,她意识到,他指的那个机会是什么。 第三百七十八章 长公主心里清楚的明白,驸马所说的那个机会,到底是什么。 曾经的甜蜜和美好,她所以为的初次相遇,原来在对方的眼中不过是一场算计好的事情,这对她来说,何其残忍。 那些过往仿佛都瞬间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剑,扎在她的身上,心上,让她透不过气。 她用力的站着,强迫自己站得稳,站得值,不能倒下去。 幕峰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机会?” 驸马嘴角微翘,垂了眼睛说道:“当然是……我发现那个在人群中一脸好奇,东张西望的贵小姐,竟然是皇族,我想和她相识,结交,也许会是一条更近的捷径。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又怎么会错过?” 他张开双臂,抬起下巴看着幕峰,“结果,你知道了。我成了驸马,还生了你。” 长公主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幕峰却可以感受到她心里的悲哀和浓烈的伤感,他一向和母亲的关系亲近,顿时心里如同火烧一般。 “父亲……”幕峰声音痛苦的说道:“难道您的心里,就没有半点我们母子的位置,难道这么多年,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在你的眼里,真的就只是棋子吗?用过之后就可以随意抛弃?” 驸马一时没有说话,这种问题,他不想回答。 凤夫人上前一步,“峰……” 幕峰一转头,怒目注视着他,“你别叫我!我母亲待你如姐妹,我也从未对你有过丝毫的不敬,你不过是个奴婢,得母亲恩典,摇身一变成为府中的主子,你还有什么不满,竟然做出暗害母亲的事情来!你良心何在?” 幕峰真是气坏了,他到底是不敢对驸马如此,但心里的恨意难平,全都转接到了凤夫人的身上。 凤夫人被幕峰这一骂,脸色苍白如纸,泪珠滚滚而落,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天痛骂她的竟然还会有幕峰。 她身子微微一晃,紧紧抓住驸马的衣袖,带阒哭声说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幕峰咬牙,不去理她,只对驸马说道:“父亲,儿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就问你假死这么多年以来,每每思及母亲和我,可曾有过半点愧疚之心?” 长公主看着驸马,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他就算是说有过,又如何呢?无论他怎么怎么想,事实都已经如此,谁也无法改变,自己这么多年的痴心,最终还是会成为一个笑话。 驸马低低笑了一声,“我自小吃尽苦楚,受尽冷暖,到京城来也是一心为了报仇,既然如此,这其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必经之路而已,什么都挡不住我向大业前进的脚步。” 他这话一出,幕峰的脸色瞬间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孔黎儿心里暗骂,这家伙也太没有人性了,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谁谁能受得了? 正在这时,驸马向后退了一步,大声说道:“好了,今天已经说得太多了,这也是看在曾经情分的面儿上,现在话已说开,幕峰,你若是愿意随为父到圣苗,那自然好说,如果不愿意……” 幕峰盯住他,问道:“不愿意,又当如何?” 驸马微眯了眼睛,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愿意,为父也要继续计划,为父不会因为你停下脚步。” 幕峰仰头大笑,“好啊。那就来吧,让我看看,我的父亲会如何对会我!” 驸马没有再说什么,他表情阴冷,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众人还没看清楚,他已经把那东西拉响。 瞬间那东西从他手里飞上了天,响彻云宵一般,在夜空中绽开了一朵花。 凤夫人一惊,看着驸马说道:“你发了指令?” 驸马不看他,只盯着幕峰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的话,若是稍后有人赶来,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幕峰摇了摇头,“我不会后悔。” 驸马沉默着咬了咬牙,“那好,我的援兵很快就到,你们以为,就带来这么点府兵,就能够抓得住我吗?” 他说罢,忽然纵身往右边一跃,跳到了一棵树旁,伸手如利爪,把树皮狠狠抓下一块来,树干原来已经被掏出,露出一个机关来。 他伸手去按机关,只要按下,这院子里的机关就会启动,他这么多年在这里,已经做了一些改造,为了防止有一天被人发现,就在院子里装了机关。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一边按着机关,一边去看幕峰和长公主的时候,忽然手上大痛。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吃惊不小,急忙低头一看,只见手上插着一枚暗器,暗器穿透手背,鲜血立时迸流。 他颤抖着手,额头上的冷汗立即渗了出来,他急忙转头望过去,只见从暗中走出三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他立即认出正是太子萧岩锐,站在萧岩锐身侧的是个女子,长得十分俊俏漂亮,但是却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气,眉眼间英姿勃勃,透出一股凌厉之意。 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子是谁,走在最后的,是个老者,他一眼认出,正是圣苗的二长老。 一愣之下,驸马吃惊不小,他回过神立即回头去看凤夫人,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用说他也是怪凤夫人给错了情报。 说什么凤夫人死了,又说什么太子也死了,现在倒好,不但长公主没有死,太子也好好的,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她是故意的还是什么意思? 凤夫人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摇头说道:“不,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前的确是……都已经案安排妥当了,我……” 不论她说什么,反正已经是事实。 长公主没死,萧岩锐也活着,甚至连二长老也来了。 他回过神,咬紧了牙关把暗器从伤口中爬了出来,用布长飞快包了一下,这才说道:“原来是太子殿下,身手果然不错,真是佩服。” 萧岩锐看着他,目光平静幽深,他本来应该叫驸马姑夫的,但因为身份的关系,也没有叫过,现在这种情况,萧岩锐对他只有鄙视,更别提这个了。 “你的确应该佩服本宫,”萧岩锐淡淡说道:“因为本宫比你更像一个男人,若者说,你和本宫,根本没有可比性。” 第三百七十九章 驸马听了萧岩锐的话,心里慢慢升腾起怒意。 萧岩锐却无视他的神色,继续说道:“本宫乃是皇后亲生,是嫡子之尊,父母一早把本宫立为太子,可谓是名正言顺。不像你,是苗王之子,母亲也是和伦郡主,本该是尊贵的身份,却处处被人排挤,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虽然说后来被伯父眉头,但是他自身都难说再续辉煌,何况是你。所以……” 萧岩锐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你就算是心里自然不甘,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出人头地,没错吧?只可惜啊……命运如此。” “命运?”驸马短促的一笑,“我不懂什么命运,我只知道,就算是你们之前假死再重新诞生,但是现在呢?觉得自己一定会走得了吗?” “不然呢?”孔黎儿冷然说道:“驸马还想留我们吃饭吗?只可惜啊,你的饭太脏,我怕吃了肠胃会消化不良。” 驸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太子妃?” 孔黎儿一摆手,“别,你可别说我的名字,我怕寒碜,我的名字从你的嘴里叫出来,怎么都觉得被降低了身份。” “……”驸马被得一噎,好悬和别人一样暴躁。 这位太子妃说话……也太损了点。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远处的道上来了一队人马,难欢马嘶,火把在风中作响,照得四周如同白天,驸马一见,立即大喜,大笑了几声说道:“哈哈,你们真以为自己赢得了我吗?真以为逃过一劫就没事了吗?告诉你们,并非如此!没有人能阻止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树的方向靠过去,孔黎儿一见,立即从指间亮出几枚暗器来。 孔黎儿冷声说道:“你再敢动一下,我这些暗器就穿过你的喉咙。” 驸马立即停下脚步,但仍旧不服的看着她。 孔黎儿其实也是吓唬她,她的暗器水平还差得太远,她本身也没有什么暗器,手里拿这些还是从萧岩锐那里顺来的。 就在这时,外面的人马已经到了门外,马儿嘶鸣,火把闪动,照亮为首之人脸上的沉肃阴冷,他翻身下了马,快步从侧门走了进来,一路到了众人的近前。 其院子里的人都转头看过去,也知道来的人到底是哪一方的。 萧岩锐胸有成竹,为首之人进了院中,快步到了他的跟前,打了个千儿说道:“太子殿下,属下前来复命。” 萧岩锐淡淡点头,“有什么情况,说吧。” “是!”那个大声说道:“回太子殿下,方才属下带领人马,抓住了几个人,其中三十余人当场反抗,被我军消灭,另外,还有几个像是为首之人,已经被拿下,现已经压到安全之处,请太子殿下放心。” 萧岩锐点了点头,摆手让他退到一边,很快,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又有人来报。 “报……报太子殿下,属下奉命在如月阁外,共抓获妓女三人、龟奴四人、还有一众打手,他们都被带到指定之处,请太子殿下放心。” “报!”又有一人来报,“属下已经在长公府门外抓到花匠一人,还有身份不明者三人,在他们意图放火烧掉花园之时,被属下制止拿下。” “报……” 一次又一次的飞报,一拨又一拨的人到来,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在驸马听来如同惊天噩耗。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经营了多年,盼了多年,本来以为大功将要告成之时,竟然功亏一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的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驸马面无血色,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就像瞬间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 萧岩锐着看着满院子报捷报的人,微微笑了笑,转头看着驸马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月阁里的如姑娘,暗中想要用那种邪恶之花控制我朝大员,如果只控制一两位,本宫还真的察觉不出什么来。”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孔黎儿冷然说道:“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的胆子也是够大,居然妄想控制满朝文武,真是可笑,你们以为朝廷真的就如同种花施肥一样,浇了水施了肥就一走了之啊?告诉你们,朝廷的江同稳固得很,远非你们这种周边地方的小人所能算计的。” 萧岩锐心里暗叹,孔黎儿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而且是什么都敢说啊。 一听到说自己府里的人也被抓了,幕峰急忙说道:“太子殿下,那个花匠先留一留,我要好好的审审他。” 萧岩锐自然欣然同意,送给幕峰这个人情。 凤夫人一听,不由得急了,对幕峰说道:“不,你不能那么对待他,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驸马转头看着她,目光冷厉,“闭嘴,休要多言!一个下人而已,死不足惜。” 凤夫人的嘴唇一抖,后面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驸马,忽然间觉得,自己以为特别了解的男人,竟然一下子如此陌生,忽然间觉得,那个和自己浓情蜜意的男人,冷起来有如此硬的心肠。 她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心肠硬,也不是不知道他有手段,只是她以为,他的心肠不会对着她硬,他的手段也不会用在她的身上。 原来……今天看来,一切都错了,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凤夫人突然特别理解长公主了,她冷笑了一声,看着驸马说道:“一个下人而已……那么这个女人呢,幕峰呢,这些才是关键的人物,你想要怎么样?” 驸马还没有说话,凤夫人声音突然一尖,狠狠一指长公主,“杀了她,杀了她对吗?只要你肯杀了她,所有的事情我都听你的,如何?” “你放肆。”幕峰大声叫道。 凤夫人猛然回过身,看向幕身,她看着幕峰的盛怒的脸,眼泪再次汹涌,“峰儿,你知道吗?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腰间一痛,随后一麻,仿佛全身的血脉都在此时凝固住。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八十章 凤夫人正要把幕峰的身世说出口,正想当众告诉他,忽然觉得腰后一痛,全身的血液都像是瞬间凝固,让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嘴,心里着急得很,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也慢慢失去清明,她看着幕峰,最终眼里的华光慢慢散去。 幕峰还在等着她说,忽然见她突然倒了下去,死了。 他有些错愕,驸马也愣了一下,回头看着萧岩锐和孔黎儿。 这一眼,说明了他心里的猜测。 萧岩锐慢慢理了一下衣袖,微微挑眉说道:“驸马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他咬了咬牙,胸口不住的起伏,浓浓的不甘心充斥着他的肺腑,他怎么可能甘心?谋划了这么多年,在最后的关头,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但是,成王败寇,说什么也是多余了。 他看了看地上凤夫人的尸首,暗恨自己信错了人,这个女人这么愚蠢,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还喜滋滋的跑到这里来和自己报喜,结果把命搭上了不说,还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太子殿下,”他突然笑了笑,“我想,也暂时不用我说什么了,我可不想和这个女人一样,死在这里。” 萧岩锐和孔黎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不会再说什么,比如计划,比如同谋,但是同样的,他暂时也不会说关于幕峰的身世。 这的确算是他手里的一个筹码。 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不急在这一时,于是,萧岩锐一摆手,“来人。把他押下去。” 驸马被带了下去,他临走的时候也没有看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微微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太子殿下,会向皇上禀明,把他……处以极刑吗?” 萧岩锐沉吟道:“本宫想听听姑母的意思。” 长公主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在夜色中荡开,让人觉得心都凉了。 “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只是恨,恨自己一腔痴情错付,竟然被算计了这么久,就算到这庄园门前的时候,我还在想,也许他有什么苦衷。看来……” 她抬起眼睛,目光是尽是决然之色,“太子就如实禀告吧,不用顾及我。对于这个人,我不想再听到半点消息,死活与我无干。” 萧岩锐点头说道:“好。” 长公主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慢慢离去,幕峰冲萧岩锐和孔黎儿抱了抱拳,也急忙追了上去。 孔黎儿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心里十分难受,特别是长公主说,她这一腔痴心错付了的时候。 这种浓烈的悲哀,满腹的委屈,无处说,无处诉,空有一个尊贵的身份,为这个尊贵的身份,要装出一切都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要粉饰太平,否则的话,就是丢了皇家颜面,说你不知廉耻。 孔黎儿再次觉得,这身份地位就如同一个枷锁,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依旧想要,想要钻入枷锁中,甘愿被锁住。 她忽然间有些累了,萧岩锐看到她的神色不太好,昨天出来还没有好好的休息一下,一直都在担忧这个,不放心那个,他急忙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这里交给他们善后就行。” 孔黎儿点了点头,跟着萧岩锐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去之后,青月和铭儿伺候着她洗漱,之后她就上床睡了过去,本来以为会失眠,没有想到,这一觉倒睡得很好,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 要不是因为外面有人叫门说要进来搜查,青月和铭儿也不敢打扰她。 这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别人也不知道是当朝太子妃在这里住,所以那些人过来搜查的时候气势得很。 青月和铭儿没有得到孔黎儿的指令也不敢轻易说明身份,只好让那些人在门口等着,进来禀告。 孔黎儿醒了之后听说有人来搜查,愣了一下说道:“有没有说是哪里的人?” 青月说道:“说是刑部的人。” “哦?”孔黎儿点了点头,“先让他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院子里已经闹了起来,原来是那些官兵等不及了,强行闯了进来。 这个院子里多是丫环,只有少数的几个家丁,尽管如此,这些丫环都是从将军府里过来的,也不是好欺负的主,但那些刑部的人不知道,他们一向走到哪儿都有人敬着,哪里把这些丫环放在眼中。 “你们要干什么?”丫环问道。 “不是说了,要搜查,这是刑部下的令,你们这里窝藏了重犯。”刑部的人说道。 丫环冷笑一声,“重犯?我们会窝藏重犯,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这儿是谁作主,有没有这种可能。” 刑部的人不以为然,撇着嘴说道:“哼,老子管你谁做主,刑部要搜的地方,还没有搜不成的。” 丫环一听这话立时怒了,“照你这么说,这京城没有你们刑部不敢去的地方了?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去皇宫里搜一搜!” 刑部的人一挑眉,“牙尖嘴利,越是这样,老子越要搜,你们一定是心虚,不然横挡竖拦的干什么?” 孔黎儿在屋子里听得清楚,不由得微微皱眉,这刑部的人也太张狂了些,就算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这样,未免也太仗势了。 她一边更衣一边对铭儿说道:“出去看看,别闹起来。” “是。”铭儿急忙转身出去了。 青月低声说道:“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搜什么,奴婢总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搜人办案是京兆司的事,怎么会是刑部来搜?” 孔黎儿的手指一顿,“不错。你说得对,现在府里的人都在吗?有没有出去的?” 青月摇头说道:“还没有,今天的人还都在,一个不少,噢,也不是,林肖白没有在,昨天得到您的指令出去之后还没有回来。” “他不要紧,女眷都在,是吧?”孔黎儿看着她问道。 青月看着孔黎儿的目光,觉得她说的这个“女眷”,似乎意有所指,她点了点头,“是,都在。” “好,”孔黎儿站了起来,“那就出去瞧瞧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前面院子里刑部的人还在叫喧,吵着要到后面的院子去搜。 丫环们还没有得到孔黎儿的令,自然不能放他们进去。 “后院是我们主子的院子,没有命令,岂能容你们乱闯?!”丫环怒气冲冲的说道。 刑部的人冷笑,“主子?那是你们的主子,可不是我们的,再说,要是从你们的这里搜出重犯,到时候还得把你们的主子也带回去问话!” 他话音刚落,外面有人说道:“王朋,怎么回事?” 带队的小队长叫王朋,一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过头一看,急忙上前几步说道:“大人,这些丫环好不讲理,拦着不让搜,依卑职看,一定是有鬼。” 来人正是刑部侍郎贺平,他看了几眼这些丫环,说道:“本官乃刑部侍郎贺平,因为有人指认,这里有重犯,所以特意来搜查,你们速速报予你们的主子,不要耽误时间。” 贺平的语气虽然严厉,但是话说得很清楚,铭儿上前说道:“贺大人,搜查人犯不是京兆司的职责吗,刑部什么时候也管这种事了?可有公示文书吗?” 贺平微眯了眼睛,看着铭儿,心想这丫环说得倒是有理有据,不像是一般人家的。 “本官问你,这里是谁的府上?”贺平问道。 铭儿说道:“恕奴婢不能说,主子还没有下令,奴婢不能私自说出主子的身份。再说……” 她看了一眼王朋,“主子身份尊贵,也不是什么粗人都能知道的。” “你……”王朋脸色一沉,怒声说道:“你这个丫环好不晓事,贺大人都说清了事情,还在这里胡搅蛮缠,若是再不让开,就把你绑了!让你尝尝牢狱之苦!” 他刚说完,正欲上前,忽然听到有人声音清冷道:“好大的威风啊,贺大人,刑部的威风都摆到这里来了吗?” 贺平听到这个声音,心不由得跳了跳,急忙转头望过去,看到走进来的孔黎儿,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王朋也转头看过来,见是一个美貌的小姐,他把下巴一抬说道:“我刑部办案,谁敢不从?无论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贺平已经回过神来,听他这么一说,魂儿都快吓没了,情急之下,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闭嘴!太子妃面前,岂容你放肆!”贺平怒声喝道。 王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记耳光打得有点懵,但更让他懵的,还是听贺平说的孔黎儿的身份,“太子妃?!” 王朋瞪大了眼睛,张着大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孔黎儿慢步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呆傻的王朋,淡淡说道:“怎么,刑部的人托大到可以看到本宫不用行礼了吗?” “不敢,”贺平行着礼,一回头看到王朋,气得头皮都以竖起来了,他抬腿踢了王朋一脚,王朋回过神急忙行礼。 “贺大人,这气势可不小啊。刑部向来是如此行事的吗?”孔黎儿问道。 贺平急忙想要解释,孔黎儿不紧不慢的又继续说道:“本宫听说,武尚书是个好官,太子殿下也不只一次提过,今日一见诸位大人的行事,只怕是……” 贺平的冷汗立时下来了,这要是连累了尚书大人,还能有他们的好吗?恐怕这一串谁也跑不了,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呢…… 想到这里,他真想抽死王朋,这个蠢货,平时就爱咋咋呼呼,今天更是不知道收敛,闹事闹到这里来了。 这位太子妃可不是好惹的,兵部的尚书温建明怎么样?不照样被她送到刑部大牢了吗? 想到这里,他急忙上前一步,再次深施了一礼说道:“太子妃,是我们行事鲁莽,不知太子妃在这里,多有惊扰,真是罪过。” 孔黎儿轻笑了一声,“贺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本宫,是别人的话,刑部就可以如此行事了吗?” 她说着,目光一转,落在王朋的身上,“这位大人口口声声说刑部如何,贺大人,本宫倒不知道,你们刑部的权力何时如此之大了,想搜哪就搜哪?谁给你们的权力?” 贺平吞了一口唾沫,急忙道:“太子妃教训得是,是臣等的疏忽。王朋,还不快向太子妃谢罪!” 王朋早吓得没脉了,急忙上前要行礼,孔黎儿摆了摆手,“不必,本宫就是一个女子,别说现在,就是将来,也不能干涉朝中之事。你们都是官员,该怎么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用本宫说,论起为官之道,你们比本宫清楚,如果不清楚,就去请教武大人。再不清楚,还有太子殿下和皇上。” “不敢。”贺平急忙倒身下拜,其它人也都跪了下去,“请太子妃开恩,臣等……” 孔黎儿看了看四周,对贺平说道:“贺大人,进厅中来,本宫有话问你。” “是。”贺平急忙起了身,跟着孔黎儿进了前厅,其它的人没有得到命令,动也不敢动一下。 进了前厅,孔黎儿指了指椅子,“贺大人,坐吧。” 贺平哪里还敢坐,现在不让跪着就不错了,他勉强笑了笑,“不敢。太子妃有什么吩咐,请讲。” 孔黎儿低声问道:“贺大人,你说,有人指认,本宫这里有重犯,是什么样的人?” 一说这个,贺平总算找到了可以诉说委屈的机会,说道:“太子妃,今天的事真的是误会,一来臣不知道这里是您的住处,二来的确是昨天晚上刑部抓到两个人犯,他们很慌乱,正好被刑部的一个小队遇见,见他们神色有异,就想上前问下,岂料这两人身上竟然藏有剧毒,二话不说就下了毒,当场至三人死亡,其它人等立即围拢上前要把他们拿下,结果他们又伤了两人,逃走了一个。带回去之后,经审讯他说,他们是赤神教的信徒,来京城做大事的,并且,他还说,还有同党混入了这里,所以,尚书大人立即派我们来搜查。” “赤神教?”孔黎儿不禁有些奇怪,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哪儿又冒出一个赤神教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赤神教,孔黎儿还是第一次听说过个教。 她并不排斥信仰,世上的人千千万,信仰自然也有很多种,好多信仰是正能量的,可以让人心情豁达,有向上的勇气,这当然是好的。 可是,也有很多,打着为人谋利的幌子,实际上只是谋的一些人的私利,满足他们的私欲,却把很多劳苦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孔黎儿想着贺平说的昨天晚上抓到的那个人,当场用毒,杀死了几个刑部的人,她就感觉到,这个赤神教,只怕不是什么善类。 其实她还以为,刑部是为了昨天圣苗的事情而来。 忽然间她想到,昨天在庄园的时候,萧岩锐说的是把那些人押下去,而不是押到刑部。 哦,对了……这样的大事,是不能公开审理的,特别是在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萧岩锐做事严谨,又怎么会想到不到这一层。 孔黎儿回过神,说道:“原来如此,贺大人,你说的事情固然重要,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你们出外办事的态度,就代表整个刑部的态度,这一点不用本宫说你们自己也明白。平时还是要收敛一些为好。” “是。”贺平的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臣自当谨记。” 孔黎儿点头说道:“你说,那个人说,有同党在本宫这里,可说了是什么样的人吗?” “回太子妃,”贺平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是女子。还画了图像。” 他说罢,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来,往孔黎儿面前一递,孔黎儿接过来展开一看,眸子微微一眯。 “贺大人,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查,有没有想过,就算是人真的在本宫这里,也有可能被你们惊动,已经跑了?” 贺平有些难堪,“是……太子妃说得极是,是臣在外面迟来了一下,王朋平时……没有什么办案的经验,所以出现了这种事。” 孔黎儿对这个王朋真的是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她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砸人饭碗的事,她还是干不出来。 她摆了摆手,说道:“贺大人,你带人到院中等候吧。” “是。”贺平刚要走,孔黎儿又说道:“贺大人放心,本宫刚才已经问过,府中的一个不少,都在。稍后让你核实就是。” “多谢太子妃。”贺平千恩万谢,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孔黎儿也是大写的服气,他总算知道,这位太子妃不只是单纯的“厉害”,还很聪慧,大度,有容人之量。 他在官场多年,自然见过无数上封一句话就把下面的人推入深渊的事,就像今天,太子妃说一句王朋的什么不好的话,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她最终没说,最多也就是提醒了几句,而且句句在理,没有一点过分。 孔黎儿转头对青月说道:“让铭儿进来。” 铭儿进了屋,孔黎儿看着她,迟疑了一下说道:“铭儿,这两天你和家里人相处得还好吗?” “回太子妃,”铭儿笑吟吟的说道:“挺好的,母亲待我很好,妹妹也很好的。” 孔黎儿点点头,“那,之前让你买院子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铭儿思索了一下说道:“还没有办好。这两天奴婢还是去粥厂那边,没有时间,母亲也说不急,住在这里也好更好的伺候太子妃。” 孔黎儿沉吟着说道:“铭儿,你能开心,本宫也替你开心,在本宫的心里,你和青月都和本宫的姐妹一样。就算……你没有找到家人,本宫待你的心也不会变。” 铭儿微微抿唇,眼圈徽微红了,她行了个礼道:“是,奴婢知道的。太子妃对奴婢很好,青月姐姐待奴婢也好。奴婢经常想,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今生才会遇到您这样的主子。奴婢感激不尽。” 孔黎儿让她起身,看着她说道:“铭儿,不如这样,本宫就收你做妹妹,如何?” 铭儿一愣,她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拿她当妹妹是一回事,可如果真的收了做义妹,那可就是需要给名份的事情了,意义可大不一样,这是她想都没有敢想过的事。 “太子妃,奴婢……”铭儿迟疑着说道:“奴婢何德何能……”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本宫觉得你好,这还不够?好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别这么一副吃惊的样子。” 她转头对青月说道:“去把府中的丫环婆子都叫来,一个都不能少。” “是。奴婢遵命。”青月转身去了。 孔黎儿起身走到铭儿面前,握住她的手说道:“铭儿别怕,本宫会陪着你的。” 铭儿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太明白,孔黎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的心莫名跳起了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府里的人不多,很快,就都到了外面的院中,孔黎儿扫了一眼,铭儿的母亲和妹妹也都在。 她拉着铭儿走到了院中。 看着满院子的人,那些丫环们也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些衙役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太子妃把她们召集起来是为了什么。 孔黎儿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众人都摒住呼吸,一时安静了下来。 孔黎儿这才慢慢说道:“人都到齐了,那么,就听本宫说两句。之所以把你们召集到此,是因为刑部贺大人到此,说是昨天晚上抓到了一个罪犯,他招认说,有同党在本宫这里,为了配合刑部,查明真相,所以,你们就都一一站好,也不用紧张,没做过的,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听明白了吗?” “是。”众人都齐声说道。 孔黎儿看了看贺平,说道:“贺大人,请开始吧。” 贺平对孔黎儿行了个礼,他没有让别人动手,自己拿着画像,亲自上前辩认。 他走到谁的面前,谁的心头就是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他错认。 若大的院子里声息皆无,连点动静都没有,贺平已经在八个人面前走过,此时,还剩下五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贺平拿着画像在那些丫环婆子的面前走过,还有五人没有被查看过。 正在这时,贾常氏突然一皱眉,双手捂住了肚子,站在她身边的芬儿急忙说道:“娘,您怎么了?” 贾常氏说道:“不知为什么,突然腹痛。” 芬儿急声说道:“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贾常氏摇了摇头,身子弯得更低。 芬儿说道:“娘,您忍一下。” 她对孔黎儿行了个礼道:“太子妃,我娘突然有些腹痛,不知能否……” 她还没有说完,铭儿急忙走了过来,问道:“娘,怎么了?” “我……肚子痛得厉害。”贾常氏说道。 孔黎儿站在台阶上点点头,“既然不适,就先休息一下吧。” 贾常氏和芬儿刚要走,贺平突然说道:“慢。” 铭儿急忙道:“贺大人,这是我的娘亲和妹妹,我娘身子有些不适,先让她休息一下吧。” 贺平说道:“姑娘别急,本官只看一眼,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不容分说,拿着画像站绕到贾常氏和芬儿的面前,两个人都低着头,贺平说道:“抬起头来。” 两人低着头仍旧不抬,贺平的眸子一缩,对旁边的两个人衙役递了个眼色,随后对孔黎儿说道:“太子妃,这两个人就是画像中的人。” “你胡说!”纯儿立时急了,也顾不得别的规矩,“我娘亲和妹妹都是好人。” “大人,不过是画像而已,并不是那么准确,好多人都可以和画像相像,这……并不能确定就是我们母女啊。”芬儿也委屈的说道。 “是或不是,”贺平对比着画像看了再三,“你们随本官回去,让犯人辩认一下,自然知晓。” “不行。”芬儿立即说道:“我们又没有犯罪,凭什么抓我们?” 她说着,转头看了看铭儿,“姐,你说句话呀。” 铭儿现在也慌了手脚,她向贺平行了个礼说道:“大人,我敢担保,她们……” 她还没有说完,孔黎儿开口说道:“铭儿。” 铭儿转头看向她,目光切切,眼睛微红。 孔黎儿的心里微微一刺,对铭儿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铭儿快步走了过去,“太子妃。”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她希望,孔黎儿能够为她的母亲和妹妹说句话。 孔黎儿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青月,青月上前扶住铭儿,小声安慰。 孔黎儿对贺平说道:“贺大人,你可看清楚了了?” 贺平看得出孔黎儿对铭儿的态度,而且从铭儿服饰装扮上也能看出,铭儿和寻常的丫环不一样,他不是没有犹豫,只是……这画像中的两个人和面前这两个人,也太像了些,而且,她们也的确是从这里被找出来的,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但是,他又吃不准孔黎儿是什么意思,一时犹豫,难以抉择。 孔黎儿看着他说道:“贺大人,你有话就直说,如你所说,此案非同小可,若是人人都与昨天晚上的两名罪犯一样,万一有所疏漏,只怕会酿成大祸。” 贺平一听这话,不由得心头一跳,衡量了再三,说道:“回太子妃,下官看着这画像中的人,十之八、九就是此二人。但……画像也的确有可能会有偏差,所以,为保险起见,还是带回去让人犯指认更为妥当。” 孔黎儿慢慢走下台阶,走到贾常氏的面前,低声说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说吗?” 贾常氏抹了一把泪,说道:“太子妃,奴婢真的是冤枉的,不过,如果这位大人执意要带奴婢走,那奴婢也不敢反抗,更不敢奢求太子妃给奴婢求情。只是……奴婢好不容易才找回铭儿这个女儿,马上又要分别,不知这一别之后,是否还能活着再见,奴婢……” 铭儿听她这么说,立时哭了出来。 “不要再扯上铭儿了,”孔黎儿打断贾常氏的话,声音冷淡。 贾常氏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她飞快抬起头,看了孔黎儿一眼,铭儿也愣住。 孔黎儿短促笑了笑,“你啊……功课做得挺足,但还是不够好。你说,你们是穷苦人家,母女相依为命,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可是,你那次主动给本宫下厨,做的菜可是样样精致,那些食材怎么会是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的人能做得出来的?还有,你用来和铭儿相认的银链子,太新了,明显就是新做的。” 她的笑意沉凉,目光中不带一丝温度,“那么多年过去,就算没有戴过,时时拿出来看,也不该新到那种程度。再者……” 孔黎儿回头看了一眼铭儿,铭儿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 她心里一疼,重新看着贾常低,怒意纷涌。 “铭儿自幼被家父带回府中收养,她那时候还小,根本没有名字,铭儿这个名字,是家父给她起的,那是当年父亲攻下铭关之时,刚好在路边捡到了铭儿,所以才以此为她起了名字。所以……” 孔黎儿回转身向着台阶,一步一步离开,“你们俩根本不可能是铭儿的家人,混入本宫的府中,一定是另有所图。至于图的是什么,本宫本来想着日后看你们的表现再好好的查,没有想到贺大人就找上门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贾常氏和芬儿已经是哑口无言,无法再说什么,说什么也不能再自圆其说了。 贺平一听这话,不由得心生赞叹,太子妃果然聪明睿智,原来早就看出这两个的险恶用心了。 “来人,”他立即说道:“把此二人给本官拿下,带到刑部去!” “是。”众人往上一闯,正欲把贾常氏和芬儿拿下,忽然见芬儿后退一步,手飞快的一扬,有什么东西发出“噗”一声轻响,随后,一团白色的东西被甩了出去。 孔黎儿的眸子猛然一缩,大声说道:“捂住口鼻!” 所有人都急忙捂住嘴巴和鼻子,但迎面冲上来的刑部的人根本无法躲开,掩住也是晚了,剧烈咳嗽了几声,最终倒地,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贺平大惊失色。 第三百八十四章 贺平看着倒地身亡的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 “太子妃!昨天晚上的几个人就是这样中毒而亡!” 孔黎儿立时对自己的那些丫环婆子说道:“往后退,退到廊下去!” 丫环婆子急忙退后,贺平也让他的人退后,把贾常氏和芬儿围在中间。 此时的两个人像换了人一样,贾常氏也不肚子疼了,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唯唯诺诺的,而是挺直了腰板,眉眼间多了几分的狠厉。 芬儿把下巴抬起来,眼神凌厉,手张开如爪,盯着众人,像一头凶猛的兽。 铭儿瞪大了眼睛,怎么也回不了神,之前的家人,娘亲慈爱,姐妹情深,一转眼就都成了假的? “哼,你们算什么东西,”贾常氏大声说道:“我们是赤神教的,得神庇佑,最好速速让开,不然的话,强行对付我们,是要遭天谴的!” 贺平冷笑一声,“天谴?你们的脸皮可真厚,就像你们这种人,老天还会庇佑,别做梦了!” 芬儿叫骂道:“糊涂狗官,你等着死了之后入地狱吧!定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孔黎儿听着这些对骂,看着她们这种神态,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又可悲,又可笑,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信什么教,还被人家洗了脑,搞得自己不人不鬼。 她其实都特别不理解,那些歪门斜说明显就是假的,这些为什么会信呢?甚至有人豁出命都要完成所谓的任务,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别的她倒是不在意,主要是铭儿,可怜这丫头还在为自己找到了家人而开心,这几天每天都是笑眯眯的,这始终是铭儿心里的一个结,如今她们的出现把心结打开,谁知道,转眼间一切都成了泡影,这个结不但没解,还结得更死了。 这个赤神教,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找上自己,她当然知道,找铭儿不是最终的目的,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自己。 先是被暗杀,现在又是赤神教,自己这个太子妃还真是吸引人得很。 现在双方僵持,一时无法破局,孔黎儿对青月低声吩咐了几句,青月立即让几个家丁悄悄去了后院找了两架水箱,说是水箱,就是和现代社会的喷雾器差不多,水压大一些的可以用来灭火,小一些的也可以用来浇花浇菜什么的。 几个家丁悄悄围上去,把长长的水箱杆伸出去,趁贾常氏和芬儿不注意对准她们就是一阵喷水。 很快,她们的衣服上下都被湿透,那些毒粉也没有办法再挥洒,成了一块一块的。 贺平早忍不住了,带着人一拥而上,把两个人死死按住。 把人带出去了囚车,贺平再次向孔黎儿道了谢,这才带着人走了。 青月带人收拾院子,孔黎儿让铭儿和她进了屋。 她看着铭儿哭红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说道:“铭儿,你不会怪我吧?早早知道,却没有告诉你。” 铭儿急忙摇头,提衣裙跪倒,“太子妃言重了,是奴婢给您惹了这么大的祸,是奴婢的错。希望太子妃不要怪奴婢才对。” 孔黎儿伸手扶起她,“铭儿,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能确定,毕竟那是你心心念念的家人,所以,就多方试探,她们不要院子,不想出去住,想用各种方法表现留在这里,都在说明问题,都是当娘的,有谁会真心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为奴为婢,何况还是刚刚失而复得的女儿。再加上,我之前说的那些,珍贵的食材,有些我都不认识,她却做得那么好,太想表现好了,却出了反效果。” 她握着铭儿的说道:“我飞鸽传书给父亲,父亲说,你的名字是她起的,捡到你的时候是在铭关,所以起铭儿,也是为了将来可以有个线索。所以,这名字,你的亲生父母应该是不知道的。” 铭儿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太子妃不用说了,铭儿都知道,铭儿从此不再有这个念想了,孔帅捡的我,又给我名字,我就是孔家的人,您就是铭儿一辈子的主子。” 孔黎儿心里难受得很,在这个社会,这些无奈又让人悲痛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以为这件事情告了一个段落,不料,傍晚的时候武良亲自来了。 孔黎儿正在研究古代女人都爱用的头油,这东西她的系列产品里还没有,她琢磨着能不能做出一些来,正要参考方子,青月来报,说是刑部尚书到了。 孔黎儿眉心一跳,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她换了衣服,急忙奔向前厅。 前厅里武良正在站在那儿等,听到声音急忙过来行礼,孔黎儿还没有问,就见武良一脸焦急之色,心中暗想果然不是什么好事,难不成……是犯人跑了? “武大人,不知你急着见本宫,有什么要紧的事?” 武良低声说道:“太子妃,下官有一事禀告。是关于……审问结果的。” 孔黎儿一愣,“武大人,审问结果您没有必要来知会本宫吧,人虽然是从本宫这里抓走的,但是,她们并非是本宫的人,也是前几日混进来的,所以,大人无须有所顾忌。” 武良摇头说道:“太子妃,下官所指并非此意,而是在审问中,那个年轻女子说,她曾在府中的水中下毒,至于是什么毒,她却不肯再说,下官……怕什么危险,所以特来禀告。” 孔黎儿的脸色微变,一时没有说话,青月忽然想到,那天得知长公主府中有丧事,她急得坐不住,四处乱走,无意中看到芬儿在井水边打水,还以为她要是浇花,难不成是……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后背就有些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全府上下…… 想到这里,她急忙孔黎儿说道:“太子妃……” 孔黎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随后对武良说道:“武大人放心,本宫会立即着手想对策,多谢武大人前来相告。” 武良苦笑,“太子妃哪里的话,这是下官分内的事。下官会严加审问,看究竟是何毒,有没有解药。” 第三百八十五章 孔黎儿让青月送武良出去,她独自站在廊下,轻轻拢了身上的斗篷,抬头看着天边的弯月。 天色已经黑得越来越早了,一点一点变凉了。 孔黎儿觉得,除了这天气之外,变凉的还有人心。 她原来以为,现代社会的人生活节奏太快,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没事儿的时候还要低头看会手机,没有时间也没有闲心去理会别人,久而久之,人心难免淡漠。 可古代的人呢,会相对纯朴,也没有那么多心思,事到如今,她才觉得自己错了,人心如此,利字大多摆在中间,无论古今。 她不禁轻笑,对啊,类似“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话,都是古代人总结出来的,这是受了多少的伤害和欺骗,才能总结出这样深刻的话来。 萧岩锐站在院门口,看着站在廊下的孔黎儿,她微抬着头,看着天边的弯月,眉目清朗,如水的月光落在她的眉眼间,竟然有几分悲凉之意。 他忽然有些心疼,看到她轻轻拢着身上的斗篷,他很想拥她入怀。 察觉到他的目光,孔黎儿转过头来,看到他,她略有些诧异,随即说道:“太子殿下,这么晚来,有事吗?” 萧岩锐慢步上前,说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来看看你,把结果跟你说一声。我刚才看到武良了,他来做什么?” 孔黎儿还没有回答,青月送了武良回来,正想要说关于毒的事,见萧岩锐在,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岩锐一见,立即猜到是有事,他微微皱眉,“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孔黎儿想了一下,这事儿也不能瞒他,这个赤神教,有点邪乎,早让他知道,也好早点做防范,万一将来酿成大祸,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说道:“太子殿下,厅内说话吧。” 青月下去奉茶,孔黎儿和萧岩锐进了厅中,她问道:“太子殿下,可曾听说过赤神教吗?” 萧岩锐点了点头,说道:“有所耳闻,据说是信者得福报,民间教会,大多如此,让百姓捐献一点钱粮,求一些心安。”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最初的确是如此没有错,所谓神明,不瞒太子殿下,我是无神论者,信神信天不如信己,机会的确不是随时都在,但机会一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随意抨击有信仰的人,这是每个人自己的权力,但是,如果这个组织不是引人向善,积极向上,而是给人洗脑,让人产生偏执之念,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孔黎儿前面所说的,无神论者,他的确惊了一下,他也不信,但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对于古代人来说,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认命”。 他越来越好奇,孔黎儿的小脑袋里经常在想什么,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与众不同的论调。 听到最后,他的眉头皱起来,沉思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赤神教,做了什么逾越之事吗?” 孔黎儿点了点头,把贺平来这里搜人,以及昨天晚上刑部发生的事,还有在这里芬儿动手下毒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一遍。 萧岩锐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他有些怪自己,只顾着忙驸的事,自从把孔黎儿送回来之后就还没有回过东宫,只怕是刑部也去东宫禀告过,但他没有在,错过了。 话说到这儿,青月也把那天看到芬儿在井边的事情说了。 萧岩锐立时眼中浮现杀机,当即站起要去刑部。 孔黎儿也站起来拦下他,说道:“太子殿下先别急,下毒之事,在我发现贾常氏和芬儿是假的之后就已经做了防范了。” 她转头对青月说道:“这些天的膳食中有一道菌汤,你们可都喝过了?” 青月点头说道:“回太子妃,喝过了,大家还都说,这汤很好喝,都喝不够。” 孔黎儿微笑道:“这就对了,那汤就是解毒的药,所以,大家都没有事,不用担心。” 青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否则的话——想想全府这么多人,真是太可怕了。 这些人的心……也太忍了。 萧岩锐的脸色虽然缓和,但他仍旧要去刑部,这可不是小事,如同孔黎儿所说,这种组织一旦壮大,就会是十分麻烦的事情,教众都是百姓,和叛军之类的不一样,杀不得碰不得,而且他们还特别执拗,一条道跑到黑,若是犯起浑来,怎么说也改变不了。 孔黎儿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事,不如一起去,另外,问问她们是怎么选中铭儿的,为什么把自己当成目标。 萧岩锐自然很乐意她一起去,事实上,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带着她四处走。 上了马车,萧岩锐把关于驸马的事情告诉了她,大长老的手下死了大部分,有两个被活捉,有一个在掩护他逃走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在狱中也死了。 金木忠也死在了混乱中,尸首被带了回去,那些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至于驸马,他果然是把幕峰的身世当成了筹码,说只要放他一条生路,他就不说,否则的话,一定会说。 孔黎儿不由得冷笑,“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他凭什么让我们以为,他活着的时候不会说?” 萧岩锐说道:“他的意思是,他已经暗自留下了信,暗中让人带着,若是他死了,自然会有人把信送到幕峰的手中,揭开真相。” 孔黎儿暗自咬牙,“他自己的儿子他不在乎,还用来威胁别人,真是禽兽不如。” 萧岩锐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此人的确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从未见过如此没有心的人。” “所以呢?”孔黎儿问道:“你答应他了吗?” 萧岩锐说道:“还没有,这也不是一时的事,我还在考虑。毕竟,他的罪行,可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够概括的。” “好了,先不说他了,”萧岩锐觉得心里发堵,看来这受人以柄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关于赤神教,你有什么看法?” 第三百八十六章 萧岩锐把关于驸马的事情说完,随后问孔黎儿关于赤神教的事儿,她怎么看。 孔黎儿眉头微微拧起,挑帘看着夜色,声音低沉道:“这种组织,在初期的时候,想要灭除它,就要趁着人们的信仰还没有稳固的时候,打破它的神秘性,颠覆它塑造的形象,到了中期,单纯靠这些就不行了,还要加上打压才行,可如果到了晚期……” 她放下车帘,灯光微微摇晃,在她的脸上晕开点点的金光,“恕我直言,除了武力打压,见血光,没有其它的第二条路可走。所以,太子殿下,当务之急,就是要看到底是哪一阶段。” 萧岩锐深以为然,但她没有想到,孔黎儿会看得这么透彻,特别是第三种,一般的女子可说不出这种话来,就算是后宫中见可以夺人性命的妃嫔,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得并不坦然,但这“不坦然”并非是因为怕别人说她是“毒妇”,而是因为面对那些本可以不必死的无辜百姓的不忍,但,又不能不为。 这是大将之风,有壮士断腕的气度,这种气度,让一些男儿都汗颜。 萧岩锐思虑多时,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呃……”孔黎儿怔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随父亲在边塞,那些穷乡僻壤,这种事情最是常见,所以呢,也见过一些,这也是父亲总结出来的经验吧。” 萧岩锐轻轻笑起来,眼角微扬,点点的光芒从眼中荡起,这让孔黎儿莫名有点心虚。 “你笑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觉得,孔帅真是不易,守驻边塞不说,还得管着那边的民生,连这种事情也要费心,真是操劳。”萧岩锐似笑非笑的说道。 孔黎儿也跟着笑了笑,“啊,父亲经常说,食君俸禄,自当为君为忧,身为将帅更该如此,都是分内的事,分内的事。” 萧岩锐只是笑,没有再说别的。 孔黎儿心中暗想,他也太鸡贼了点,怎么自己一跟他说谎就觉得心虚,不行,这是毛病,得改。 看来心理素质还是有待提高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刑部,按时辰来说,武良早该回去了,但今天是个例外,莫名其妙冒出一个赤神教来,还牵扯到了太子妃,这下子他可不敢再交给别人,必须自己亲手抓才放心。 真是头疼。 武良刚刚坐在椅子上喘口气,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进来说道:“回大人,外面有客到。” 武良手支着额头,头也没有抬,慢悠悠的说道:“是什么人呐,这么晚了,没有跟他说本官晚上就不办公了吗?你是觉得本官现在不忙还是怎么的?” 衙役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回大人,来人……来人好像是太子殿下。” “咳……”武良呛了一口,差点被气死,立时站了起来说道:“谁?人在哪儿呢?你不会挑重点的说啊?你的脑子是不是放在家里没带出来?” 他一边低吼的骂,一边正着帽子往外走,衙役有些委屈的说道:“属下也没有看清楚,只看到马车停下,然后车夫上来敲门,里面的人只是一晃,属下……” “闭嘴。”武良知道,这不是没有可能,太子妃那里出了事,自己也派人去回了东宫,太子殿下来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时辰。 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门外,他抬头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虽然说车驾周围没有禁军,甚至没有侍卫,车上也没有明显的标记,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这就是太子的马车。 他是太子萧岩锐阵营里的人,跟随多年,岂能不认识萧岩锐的马车,萧岩锐行事低调,很少大张旗鼓,但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不敢有片刻的耽误,急忙快步到了台阶下,对着马车行了礼,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下官迎接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萧岩锐掀开车帘,淡淡说道:“武大人免礼。” 说罢,他从车里下来,孔黎儿随后也跟着下来,武良一见孔黎儿,心里立即“咯噔”一下,太子……果然是为着这事儿来的。 现在头疼也是白搭,武良小心翼翼的把萧岩锐和孔黎儿迎了进去,到了前厅坐下,萧岩锐打量了一下武良的装扮,“武大人此时还没有回府,依旧在刑部忙碌,真是辛苦了。” 武良急忙行了礼道:“不敢,下官身为刑部尚书,这种时候在这里办事是应该的。” 他转头看了看孔黎儿,又对着孔黎儿行了礼,“今天对太子妃多有惊扰,还请太子妃恕罪。” 孔黎儿摆手说道:“武大人不必这样说,本宫已经把事情对太子殿下讲过了,这事也不能怪你,这并非是刑部之责,只是刚巧你们赶上了。说到惊扰更是不存在,本宫还应该多谢武大人,把混入府中的心怀不轨之给抓了出来,不然的话,会造成什么恶果也尚未可知啊。” 武良一听这话,简直要感动得哭了,他没有想到,孔黎儿竟然这么明白事理,还能这么宽容,本来他心里还是有些委屈的,这事儿的确不是他的职责,乃是京兆司的,要不是因为刑部的人恰巧碰上,又恰巧被毒杀了几个,也不会先轮到他管。 现在看来,倒有些因祸得福的样子,能让太子和太子妃看到他的好,这可是不容易得到的机会。 他急忙说道:“太子妃言重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不知太子妃府中人的中毒之事……” 孔黎儿点了点头,“多谢武大人关心,已经没事了。” 武良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岩锐问道:“武大人,可曾又问出什么吗?” 武良面带愧色,微微摇头,“下官无能,那些人的嘴巴硬得很,除了洋洋自得的说出在太子妃那里下过毒之外,别的并没有多说什么,也用了刑,但依旧不肯说,又不能用刑过重,怕他们熬刑不过自寻了死路。” 孔黎儿明白,武良说的是实话。 第三百八十七章 孔黎儿知道,武良说的是实话,这些人的嘴很硬,这就是所谓的信仰的力量。 但同时,孔黎儿也有些担心,如果进展到了这一步,那说明,这个赤神教可不是初期的状态了。 想到这里,她对武良说道:“武大人,本宫想去大牢一趟,见一见这几个人。” 武良一怔,随后说道:“这……太子妃,那种地方,实在是……不适合您去,要不然这么着,您想见谁,下官提谁出来。” “不,”孔黎儿摆了摆手,“无妨,无非就是牢房,本宫也不是没有去过。武大人,带路吧。” 萧岩锐知道,孔黎儿来了这里,一定会到大牢里走一趟看看才行,他一点也不意外,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来和孔黎儿一起去。 武良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挑了灯笼在前面引路。 刑部大牢孔黎儿也不是第一次来,前兵部尚书温建明还在这里,这一次,孔黎儿也想见见他怎么样了。 一路走到大牢门口,守牢的狱卒见到武良,急忙开了门,锁链在昏暗中发出“哗啦”的声响,听起来有些瘆人。 大牢里还是阴冷潮湿,两边的墙壁上点了火把,提鼻子一闻,一股子霉味儿和血腥气混在潮湿里涌出来。 四周很静,路过的那些牢房里的人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望,目光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孔黎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古代的牢房和现代的更不一样,至少对待犯人,现代社会还像个人,可以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可以放放风,可在古代简直就没有人把他们当人看。 不过……孔黎儿也不会随便滥好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没有做错事,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的武良已经停了下来,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就是这里了。” 萧岩锐和孔黎儿顺着武良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间不大的牢房里,关着一个……衣服破碎的人,她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上伤痕累累,灰尘和血迹把衣服染得乱七八糟,她趴在干草上,背对着牢门。 孔黎儿的眼睛微微眯,抽了一口气。 她想到会用刑,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重,真实的看起来,还是很有视觉冲击感的。 “另外两个呢?”萧岩锐问道。 武良回答道:“回太子殿下,昨天晚上抓到的那个在另一个牢房,今天白天和这个一起抓进来的也被关到了别处,因为怕他们互相串供,所以没有关在一起。” 萧岩锐点了点头,问了武良其它两个人的牢房号,然后让他先走了。 萧岩锐看着孔黎儿说道:“你……没事吧?要不然我去问,问好了告诉你。” 孔黎儿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这个牢房里关的是芬儿,听到声音她转头望过来,孔黎儿才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脸上血迹斑斑,眼皮也肿了起来,嘴角干裂挂着血丝,头发散乱还有干草,不过短短的时间,竟然天差地别。 芬儿看到孔黎儿,愣了一会儿,随即突然跳了起来,动作迅速的像是一头小兽,她奔向牢门口,眼睛死死盯住孔黎儿。 “是你,怎么会是你?”她叫着,声音嘶哑。 “为什么不能是本宫?”孔黎儿问道。 芬儿快速的呼吸,手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的手腕已经磨破了皮,纵然如此,她丝毫不在意,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 “你……你中毒了,哈哈,哈哈。”芬儿一边说着,一边大笑了起来,那模样就跟疯了差不多。 孔黎儿看着她,等她笑完,淡淡说道:“哦?你是指,你在井水里加的那些东西?” 芬儿的表情一变,眼睛再次睁大,“你知道?” 孔黎儿点头,“当然,你以为你们两个陌生人,突然到了本宫的府上,本宫对你们就没有一点防备吗?” 芬儿的眼神迅速点起了火,一指孔黎儿,尖声说道:“果然虚伪,赤神说得真是对,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是虚伪的,没有一个会说真心话,赤神说,你们这样的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被火烧,被挖心,直到看到你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为止。” 孔黎儿的眉头微微一拧,她看了一眼萧岩锐,萧岩锐的眼中也迸出冷光。 芬儿得意的一笑,笑声诡异,“哈哈,怕了吗?怕也没用,你们这些人……是被赤神排斥在外的,只有我们,这些甘愿去消灭你们,无畏生死的人,才有可能进入好的轮回,将来一世无忧,福泽子孙!” 孔黎儿当然不是怕她的这些什么鬼怪之说,她的眼神,萧岩锐明白,她是担心,看芬儿这个样子,只怕是赤神教并非是创教初期了。 孔黎儿听芬儿说完,冷然一笑,“是吗?活着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办法掌控什么,还把希望放在死去之后?你们的赤神没有告诉你们,怎么能把今生过得好一点吗?这人是有多绝望,才能把希望放在来世啊?什么好的轮回?轮回之事谁说了算?你们的赤神跟孟婆的关系很好吗?孟婆汤可以不用喝的?喝了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再记得,你确定你们的赤神不会骗你们吗?” 孔黎儿说得飞快,眼睛都不眨一下,“万一下辈子投胎到猪狗身上,就活那么短的几年,只知吃喝,或者护主,不能开口说话,没有别的什么思想,不用管穷苦,严格上来说,这也倒算是好了。只要不为人,就算是好的吧?” “还有,你们的赤神应该是发扬光大的,不会短短几十年的功夫就没有了,那么,你现在死了,下世若是投胎到了好的人家,比如说皇家,在你们看来,这应该算是极好的了吧?那你们的赤神还没有灭呢,他肯定还会教育别的教徒,把富贵之人都杀死,也就是我们这种人,你到时候也是我们这种人了,怎么办呢?你们的赤神怎么知道你是你?”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个个闷雷在芬儿的头顶上炸响。 第三百八十八章 孔黎儿早对这些邪门歪教有怨言了,以前在医学院的时候,偶尔跟着导师去医院讲学或者实习什么的,经常会看到有的人自残什么的被送到医院,据说就是信了什么教。 她简直无法理解,这是对自己有多大的恨,才能下得这种狠手。 眼前的芬儿,身受重伤,却不知道疼,依旧不知悔改,反而还在这里念叨什么赤神,简直是令人发指,想着一巴掌拍死她。 可是,孔黎儿知道,这种人别说是一巴掌,就是十巴掌也拍不醒。 已经算是废了,就像她对萧岩锐说的,到了这种时候,已经离不开武力镇压了,对于这种人,劝说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语言是没有任何能量的。 不过,孔黎儿的观点到底是新鲜,说出的话也是平时那些人听不到的,芬儿一听刚才那些,愣了好一会儿。 萧岩锐都要忍不住笑了,他越来越觉得孔黎儿有意思,不管什么事儿,严肃正经的还是幽默风趣的,她总是能说出一套一套的来。 而且句句都很新鲜,总是让他感到惊奇有意思。 芬儿张口结舌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孔黎儿说道:“怎么着?你的赤神没有告诉你这些事吗?” “这……”芬儿有点懵,一时根本回答不了。 “那你们的赤神有没有告诉你们,把本宫毒死了,这算谁的功劳?”孔黎儿疑惑的问道:“事儿是你们俩干的,可主意不是你们俩出的,这算谁的?依本宫看,应该算是出主意的人吧,毕竟动脑子比花力气难多了。” “不可能!”芬儿瞪大了眼睛,抓住牢房的门,“一定是我们的,我们的!他就是一动嘴皮子的事。” 孔黎儿心头一跳,他?他是谁? 萧岩锐慢悠悠的说道:“动动嘴,就可以抢了你们的功劳,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比你们是,阶位更高一些。” 芬儿喘着粗气,手上的铁链不断的响,“不可能,赤神说了,只要入了教,不分身份高低,之前的身份都不算了,都要从零开始,他虽然之前有官位,我们是百姓,但是他……” “但是人家有后台,”萧岩锐快速的说道:“只要捐了钱,就能更接近赤神,不是吗?他还在银票后面写了自己的名字,烧给了赤神,赤神会知道的。” 芬儿用力咬着嘴唇,嘴角的血丝渗出来,“该死的……温建成!怎么能这样?他居然敢用这种方法来取悦赤神,简直是该死!” 温建成?孔黎儿没有听说过个名字,但是又觉得熟悉,这个人和温建明……是什么关系? 萧岩锐却是知道的,他的目光锋利,盯着芬儿疯狂的样子,低声说道:“你这种人,还留你何用?” 他说罢,手指一弹,冷光一闪,芬儿微颤了一下,随后晕了过去。 孔黎儿一惊,“死了?” 萧岩锐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晕了,不过也活了几天了。” 孔黎儿没有说什么,微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温建成是谁?” 萧岩锐微微咬牙,嘴唇轻启道:“温建明的兄长。” 还真是,孔黎儿点头,这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温建成大概就是为了给温建明报仇吧? “还有另外两个人,还去看吗?”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摇了摇头,“算了,看也是一样的结果,这些人都中魔太深,没有什么意思了,由他们去吧。” 她顿了一下说道:“我想看看温建明,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萧岩锐点头,带着她找到温建明的牢房,让两个人大吃一惊的是,温建明已经瘦得脱了象,眼睛大而无神,目光特别浑浊,皮肤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嘴唇是紫色,还有一些暗点,他的头发稀疏,看起来脱落了不少,长着的那些也像干草一般。 他的神智也不太清楚,看着萧岩锐和孔黎儿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时而傻笑一下,不像是装的。 孔黎儿不禁唏嘘不已,好端端的一个朝廷大员,最后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真是世事无常啊。 本来还想问点什么,现在倒好,什么也省得问了。 一边往外走,孔黎儿一边问道:“那个如姑娘,现在还在吗?” 墙壁上的火光映着萧岩锐的脸,线条冷冽,目光沉肃,“自然是在的,她也该尝一尝,她的茶,是什么滋味。” 孔黎儿心头一跳,却没有说什么,这算是惩罚,又残忍又太轻。 若是让她得了逞,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像温建明一样,变成现在的样子,那将来的朝廷会是什么样的?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走出大牢,武良就在门外等着,没有走远,见两人出来,急忙行了礼,要引他们去前厅。 萧岩锐说道:“不必。武大人,赤神教之事,你写成详细的案宗存档,但不要对外提起,这件事情暂时要保密,若是日后本宫有用得着这份卷宗的时候,你再拿出来。” “是,下官明白。”武良说道。 他一路把萧岩锐和孔黎儿送出刑部大门外,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直到马车不见了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往回走。 他也不敢歇着,急忙提笔挑灯,连夜赶写案卷,同时也传令下去,凡是知道赤神教这件事情的,都闭紧嘴巴,不许再提。 正要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感觉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事?” 来人不答,只慢步走到了他的桌前,把一张东西递到他的眼前。 他定睛一看,是一张银票,数额还挺大,不禁一愣,急忙抬头一看,一看之下被吓了一跳。 来的人是个黑衣人,一张陌生的脸,目光冷厉,看不出悲喜。 “你……你是何人,想干什么?”武良问道。 黑衣人一拱手,说道:“武大人不必惊慌,这是太子殿下让我送来的,让大人用以抚恤那些死去的衙役家属。” 武良一听这话,这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九章 武良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刺客,后来才知道是太子的人。 他看着那张银票说道:“太子殿下体恤,下官感激不尽。只是这份钱刑部里会出来的,不用太子殿下费心了,请转告……” 他一抬头,发现黑衣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后面的话也哽死在了喉咙里。 武良吞了一口唾沫,把那张银票收起来人放好,在灯光下继续写卷宗,他觉得,这事儿不会完,这卷宗以后一定用得着。 孔黎儿挑着车帘,看着窗外的夜色,问道:“我们去哪儿?” 萧岩锐淡淡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温建成在里面推波助澜,我们怎么能不去拜访一下?” “推波助澜?”孔黎儿微微挑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事并非是温建成的主谋?” 萧岩锐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温建成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在京城的,这种人歪门邪教一般不会从京城发起,所以……不会是他。” 孔黎儿点了点头,“没错。这事儿还真是有些蹊跷,这位温大人看来和温建明兄弟情深啊。” 萧岩锐冷哼了一声,“不见得。不过具体是什么样,我们到了便知。” 温建明被下狱之后,家里也被封了,家人也都不知去向,温建成原来住在温建明的另一处宅子里,那是他未升入兵部时的旧宅。 温建成比温建明大一岁,但不知怎么回事,一向的运气不好,在一个地方当县官当了十几年,花了许多两银子打点入京,也都没有音讯,三年前总算升了知府,在知府任做了两年,这才接到京城的消息入京。 但入京之后一直是挂闲职,没有什么实权,连个从四品都混不上,更不用说别的了。 这京城放眼望去,全都是富贵之人,丞相家的奴才都比县官儿大,更别提这满大街随便碰到个官儿都是三四品的,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但温建明却是步步高升,最终竟到了兵部,任了尚书一职,而之前那个宅子,本来他是打算卖掉的,温建成一直都住在办差的衙门里,实在多有不便,找他说了好几次,他这才答应,让温建成住了进去。 事实上,这兄弟俩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特别是温建明被下狱之后,温建成也受到了牵连,差事也被砸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职,这下好,连个虚的都混不成了。 为此,他心里十分的不忿,这温建明好的时候一点也帮上他,一点光都沾不了,现在下了大狱,倒想起还有他这么一哥哥来了,牵扯进去的时候倒想到他了。 凭什么? 可他总归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忿也没有什么办法也施,只能认了。 从那套宅子里搬出来,在附近又租了一个,人家也不愿意租,知道他们温家出了事,也怕连累,好说歹说,又加了钱,总算是勉强同意了。 萧岩锐带着孔黎儿到了门前,发现门半开着,仔细一听,十分安静,没有动静。 孔黎儿侧身走了进去,低声说道:“他没有家人吗?或者孩子什么的,怎么这么安静。” 萧岩锐说道:“他之前有妻儿,据说是入京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劫匪,都身亡了。” “……”孔黎儿吃了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这个人还……真是够惨的。 这个租的院子并不大,只有里面外两重,从前面穿过去到了后面,只有两个小院,两个都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一片。 萧岩锐想了一下,一指右边的院子,说道:“走,去那个看看。” 孔黎儿纳闷,“为什么是这个?” 萧岩锐微笑道:“据说温建成十分的迷信,有江湖术士曾经跟他说过,让他以右为尊,无论什么事,就要选右边的,将来一定会时来运转。” 孔黎儿心中暗笑,“还有这种事?这种鬼话他也信?” “大概是人到了某处境地,就会病急乱投医,什么都相信了吧。” 孔黎儿点点头,还真有这个可能,人被逼到一个份儿上,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 “吱呀。”院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点点声音,很轻微,但在夜色中还是能够听得见。 孔黎儿的心微微一紧,她还担心会被人发现,可是,仔细一听,还是很安静,静的就像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来不来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孔黎儿的心里便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迈步走进去,院子里黑乎乎的,还有一棵树栽在东南角,院子里的光线更暗了一些,像一团阴云温上来,压在孔黎儿的心头。 这院子并不大,孔黎儿抬头望去,发现正屋里的门没有关,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竖在屋子里,往前走了几步,仔细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她胆子并不小,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吓人,还是能够吓得到的。 与此同时,萧岩锐也发现了,他一见,立即把孔黎儿拉到怀里,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 那是一具尸首,已经上了吊,但离开地面并不高,所以远远望运去,像是竖在屋子里的,孔黎儿虽然不认识,但也能猜得到。 萧岩锐却是看了几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温建成。 孔黎儿缓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看来你说的是对的,这里面隐藏了好几方的势力,温建成绝不是赤神教的主使,他最多就是因为在京城里方便,事情熟悉,弄清了我和铭儿的关系,还有铭儿的身世,知道了这一切,再想办法在我们身边下手就容易得多了。看来,温建成在其中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 萧岩锐点头说道:“没错,所以,他们这么就该人杀人灭口了。看来,对方知道我们会来。” “所以提前下手先为强?这么一来,不是更容易暴露吗?毕竟知道我们去过刑部大牢的人不多。”孔黎儿诧异道。 “不多,”萧岩锐语重心长,“那你能想得出是谁吗?” 孔黎儿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第三百九十章 萧岩锐说得没有错。 知道孔黎儿和萧岩锐去过刑部大牢的人不多,但是,他们也猜不出是谁,没有任何头绪。 “你在这里等等,我进去看看。”萧岩锐说道。 “没事,”孔黎儿跟上,“刚才只是太突然了,我可不是怕尸体。” 萧岩锐笑了笑,点头让她一起进去。 进了房间,孔黎儿围着温建成的尸首看了看,温建成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没有什么撕扯的样子,头发也算整齐,看起来不像是生前和人打过。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真的是自杀。 那么……孔黎儿举着火折子看了看,温建成的脖子被绳子勒得很紧,皮肉都被绳子挤了进去,她微微皱眉,正想要说什么,萧岩锐说道:“过来看。” 孔黎儿走过去,萧岩锐站在书桌后面,桌子上收拾得也算干净,只是,她看了看萧岩锐指的砚台,里面微微亮光,还有未干的墨。 “没干?”孔黎儿说道。 萧岩锐点了点头,“没错。还没有干。” 孔黎儿微微拧眉,“那就有意思了,你说,这人都准备要死了,还磨墨干什么?而且,磨了还不用,这不是白费劲吗?” “或许是……没有用完。”萧岩锐说道。 “没用完,”孔黎儿托着腮,“那就是写了什么东西,用了一部分,那写了什么?遗书?认罪书?这类东西不应该都放在名面儿上吗?可现在似乎并没有。” 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他伸手指在桌子上抹了抹,微微有点潮,像是……被人用抹布擦过。 看起来,温建成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孔黎儿再次走到尸首后面,伸手正想碰一下,萧岩锐急忙说道:“别碰。” 孔黎儿收回手,“怎么了?” 萧岩锐走过来说道,“他死得不明不白,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我总觉得这尸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还是别碰了。” 他顿了一下说道:“小心为上。” 孔黎儿抿了一下嘴唇,想了想说道:“你说,他真的是被人灭口的,也就是说,怕我们来见到他,既然知道我们会来,那……会不会布下一个局,对我们不利?” 萧岩锐点头,目光冷利,“所以,我们先不能碰,以免真的有什么危险。” 孔黎儿说道:“好吧,我们先走吧,明天报了京兆司,京兆司一定会查,到时候我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也不迟。” “正是。”萧岩锐也是想的这个意思,他总觉得这里不易久留。 两人出了院子,回到马车上,不知道为什么,孔黎儿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有些不对劲。 回到孔府,萧岩锐看着她进去,随后叫了暗卫,吩咐道:“去刚才温建成的院中,看有没有人还会去,如果有,记下他是谁,没有的话……明天一早,报京兆司。” “是。” 孔黎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股奇怪的感觉还在,让她有些不安。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过多一会儿,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猛然惊喜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飘动的床幔,两根挽床幔的绳子垂在两边,忽然间,她明白了自己觉得哪里不对了。 飞快起了身,冲着外面叫了一声青月。 青月急忙走进来,“太子妃,怎么了?” “没事,”孔黎儿一边下床一边说道:“快点准备洗漱,本宫要出去一趟。” “是。”青月见她这么急,也不敢多问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转身去准备。 铭儿也进来帮忙,两个人伺候着洗漱更衣,很快便收拾妥当了。 孔黎儿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青月说道:“你们安心在府里,不用担心。另外,如果刑部那边再有人来,就说本宫知道了,有什么事让他们留下口信。” “是。”青月和铭儿说道。 孔黎儿觉得刑部那边也未必会派人来,只是她还不知道,那个知道她和萧岩锐去过刑部的人到底是不是刑部的,如果是,难免还会再有动作,提前提防一下总是好的。 她想着去找一个萧岩锐,但一想这个时辰,太阳刚刚升起,也不知道他是在宫里还是外面的府中,正琢磨着要去哪里找他,一抬头,正好看到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身玄色锦袍,长发如墨飞在脑后,束在白玉冠里,眉梢飞梢凌厉,一双眼睛黑沉发亮。 太子萧岩锐。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看着萧岩锐到了面前停住马跳下来,“太子殿下,这么巧。” “你要去哪儿?”萧岩锐问道。 “正想着去哪儿找您,然后想再去那里看一趟。”孔黎儿上前几步,到了他面前,低声说道:“我想起昨天看温建成尸首的时候,发现他的脖颈之后有两道红色的痕迹,当时有头发挡着,光线也暗,又没有敢碰尸首,所以也没有觉出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对,今天早上我突然想到,如果他真是的上吊自杀,那脖子后面是不会有这两道痕迹的。” “之前他的衣服、头发都很干净,没有打斗的痕迹,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被迷晕了之类的,再勒死,挂上去。”孔黎儿一边想一边说道:“这样,就可以和书桌上的线索联系起来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没错,书桌上的痕迹显示是有人来过,可他的尸首却像是自杀,这两者有些矛盾,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就合理了。” “那我们现在去?”孔黎儿问道。 “京兆司的人已经过去了,”萧岩锐说道:“我们现在去正好。” 孔黎儿看了一眼他的马,自己腿儿着,他骑着马,这要……怎么去? 正在犹豫,萧岩锐突然伸手搂住她,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已经被抱上了马背,萧岩锐也随后上了马,把她圈在怀里。 “坐稳了。”他的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 她的脸不禁有些发红,身子僵着不敢动,萧岩锐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金色的阳光拢在她的身上,她的耳朵小巧晶莹,近乎透明,上面小小的茸毛都看得特别清楚。 好想……咬一口。 第三百九十一章 萧岩锐看着怀里的孔黎儿,很想咬一口。 但他还是翘了翘嘴角,忍住了,他不知道她心里的结解了没有,万一再吓着她,那就不好了。 他想的,可是长长久久,而不是一朝一夕。 前面的路很长,萧岩锐忽然想,管他什么家国大业,什么九尊皇位,就这么带着孔黎儿一直走下去,两人一马,逍遥自在,也是挺好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想法……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温建成住的院子门前,看到京兆司的衙役站在左右,里面的人出出进进,还有人在低声议论。 “真是太惨了……” “是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真是……” “都成这样了,谁能看得出来是谁呀?” “……是啊,杀就杀,干什么弄成这样?” “这是自杀吧?” “呸,你自杀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德行?” “……说得也是。” 孔黎和萧岩锐对视一眼,两人明显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这些衙役所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两人走过去,立即有人说道:“干什么的,站住。” 孔黎儿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太子殿下的存在感也太低了,一旦脱离了身边的禁军和仪仗,像底下这些人就没有人认得他了。 萧岩锐没有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那衙役还没有看清,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约摸三十多岁,身上的衣服和其它的衙役都不同,那人一见萧岩锐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后他急忙快步过来,行了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其它的衙役一听,也都面色一变,急忙跪下行礼。 萧岩锐淡淡点头,对那人说道:“起来吧,吴兵,怎么回事?” 吴兵站起来说道:“回太子殿下,今天早上有人来报案,说是这里发生命案,大人命小人过来查看,还没有进院就闻到一股子焦味儿,急忙进去一看,发现一具焦尸,还有尸首周围的一些东西也被烧毁,看不出什么了。” “焦尸?”萧岩锐微微诧异,和孔黎儿对视一眼,孔黎儿也深感意外。 他们昨天晚上来看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尸首挂在那里啊,怎么一转眼,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成了焦尸?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他们走了以后又有来过? 这也……不太能说得过去,要是想毁尸毁到这种地步的话,杀了温建成之后直接烧了不完了?为什么还要再次翻回来又烧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萧岩锐迈步往里走,吴兵急忙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说道:“回太子殿下,这尸首……极惨,您……” 萧岩锐摆了摆手,果然,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味道,很冲,就是一种烧焦的味儿,不过,孔黎儿抽了抽鼻子,她敏锐的感觉到,这种焦味儿好像还和正常的烧焦不太一样,像是……多了一种辛叶味儿,难不成凶手还在烧尸首的时候加上辣椒了,这明显不可能,谁会有这种恶趣味。 那么,这股辛味儿从何而来?孔黎儿觉得自己不可能闻错。 进到里面,果然看到那具焦尸,已经不成样子,漆黑一团,根本看不出原来是谁,身高尺寸都和原来大不相同,周围的绳子、桌子和凳子也都烧毁不少,根本看不出什么了。 不过,有点也很奇怪,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其它的地方倒没有什么被火烤过的痕迹,甚至地上没有灰什么的,这火烧得也太奇怪了。 萧岩锐走到那张距离远的书桌前,上面的砚台没有动,桌面干净整洁,也没有落灰。 他的眉头微拧,也觉得奇怪,但一时想不通。 孔黎儿四处看了看,伸手摸了摸,没错,除了尸首周围的东西被烧毁了,其它的地方没有一点有被火烤过的痕迹,干净的不像是火场。 可尸首明明是在这里烧的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向窗外,这时候天光早已经大亮,金色的阳光铺照亮了小院儿,所有的一切都拢在这一片温暖的阳光里,只可惜,主人却再也看不着了。 孔黎儿微眯了眼睛,脑子里突然一闪,光……光? 她快步走到萧岩锐的面前,低声说道:“二长老,还在府里吗?” 萧岩锐一听到她问这话,眸子猛然一缩,看了看那具焦尸,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二话没说,带着她就往外走,吴兵急忙出来送,萧岩锐翻身上马,带着孔黎儿飞马离开,直奔府中。 二长老这两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像是大病了一场,他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但又必须强打着精神,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让他意外了。 件件都能冲击得他心脏病发作,要了他的老命,达克尔这下也老实了,哪里也不去,没事儿就来他的院子里守着他。 二长老给老苗王写了一封信,这是他斟酌再三写下的,无论如何,这事儿也不能瞒着苗王,得尽快让他知道才行,虽然路途遥远,但总比他回去了再说要快得多。 他也不知道萧岩锐把那些人都带到哪里去了,更不知道是死是活,他连他们自己的命运如何都无法预料。 真是愁死个人,二长老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白头发都添了许多。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他急忙站起来往外一看,是萧岩锐和孔黎儿到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跟惊弓之鸟差不多,一听到脚步声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心就提了起来。 怕归怕,他还得急忙迎出来,萧岩锐问道:“二长老,本宫问你,你之前所说的蓝磷之毒,烧了之后是什么样的?” 二长老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可能又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怠慢,急忙仔细说道:“烧了之后人就如同从火场中烧过一样,不过,这种火是从内往外烧的,所以,骨头和内脏反倒会比表皮更严重一些,也就是比正常的火灾要相反,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孔黎儿追问道。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二长老说,中了蓝磷之毒的,被烧了之后人就如同从火场中烧过一样,这种火是从内往外烧的,骨头和内脏反倒会比表皮更严重一些,也就是比正常的火灾要相反。 他最后说得有些迟疑,说还有什么,孔黎儿急忙追问。 二长老顿了一下说道:“还有就是,气味上,寻常的人被烧,有一种焦臭味,但是这一种……” “辛味儿。”孔黎儿说道。 二长老有些诧异,但立即点了点头,“没错,太子妃所言极是。不知,太子妃是如何知道的?” 孔黎儿和萧岩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二长老心都快跳出来了,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与我圣苗有关?” 萧岩锐沉吟道:“目前还不知道,只能确定的是,此人死于蓝磷之毒,昨天晚上本宫和太子妃见到尸首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今天早上太阳一出,再过去看时,已然成了焦尸,但四周比较怪异,所以本宫和太子妃都想到了蓝磷之毒。” 二长老吞了一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白,他现在真是怕听到与圣苗有关的事情,还是这种对朝廷不利的事,他们几个还在这里呢,感觉就像是四周都是刀尖儿,他们几个在刀尖儿上走,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 但好在,萧岩锐也不是不讲理的主儿,听这次的意思,是没有把他们当成嫌疑人,他急忙说道:“太子殿下,自从那天回来之后,我们就没有出去过,这些事儿……与我们真的没有关系呀。” 萧岩锐看着他,似笑非笑,“二长老,话也不要说得太满,本宫现在也没有说与你们有关。不过,这毕竟是圣苗的东西,之前的事情,虽然说抓住了不少的人,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再者,”萧岩锐继续说道:“这些事情就算与你们无关,可到底是你们圣苗的人在京城兴风作浪,而且是由于苗王自己办事不利,家里的矛盾自己解决不了,跑到京城来祸害别人,从这一点上说,苗王也不是一点罪责都没有吧?” 二长老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急忙行了个礼道:“是,是。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这事圣苗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但……苗王的本意肯定不是在于此,事出有意外,还请太子殿下看在我们一片诚心的份儿上,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 萧岩锐微微点头,“本宫知道该怎么做,否则的话,二长老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吗?” 二长老心尖一跳,冷汗早湿透了里衣,垂首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萧岩锐没有再说别的,正想带孔黎儿走,孔黎儿忽然问道:“二长老,蓝磷之毒,有解吗?施毒之人是用什么碰的,有什么工具吗?” 二长老回答道:“回太子妃,这种毒……无解,施毒之人也需要特别小心,碰这种毒的时候多数会戴一种手套,皮质的,和人皮很像的那一种。这才能保证毒性不会失效挥发,也能不必沾到自己身上。” “原来如此,”孔黎儿点了点头。 出了院子,萧岩锐问道:“你想找有那种手套的人?” 孔黎儿微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双手套而已,也不是什么线索,何况,手套那种东西,人家不拿出来,谁知道他有还是没有?” 萧岩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种手套,应该不是一般的材质,听二长老的意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说不定这也是个线索。” 孔黎儿点点头,其实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得很。 两个人正往外走,有人快步来报,“太子殿下,皇上有旨,宣您即刻入宫。” 萧岩锐微微皱眉,“现在?” “是。德公公就在门外。” 萧岩锐看了看孔黎儿,孔黎儿立即微笑道:“没事,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让别人……” “不用,”孔黎儿摆手说道:“我自己要吧,正好在街上逛逛,买点吃的回去。” 萧岩锐笑了笑,把钱袋子递给她,“这里面是一些铜钱和散碎的银两,你带在身上,用得着。” 孔黎儿本想推辞,但萧岩锐不容分说把钱袋子塞到她的手里,“怎么?和我还客气,不用我的钱还想用谁的钱?” “……”孔黎儿只好点头收好。 萧岩锐和她辞别,快步出了府门,孔黎儿看到德公公上前向他行了礼,随后和他一起,直奔宫里而去。 孔黎儿看着萧岩锐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个钱袋子,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感觉,有点说不清楚,有些酸涩,有些不舍,还有些发堵。 她晃了晃头,感觉自己真是有毛病了,又不是不见了,怎么会有这种鬼情绪,不过…… 她不是早就打算,忙完了这事儿,就离开京城的吗?早晚都是要分开的啊。 孔黎儿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步走了出去,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街上的人已经有很多了,她穿过街市,想买一些早餐回去,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一些小糕点什么的,到处是香气热气,还有烟火气。 孔黎儿在这个时空,比较喜欢的地方之一,就是这种充满着烟火气的集市,她觉得在这里才是最自在,最真实的。 买了一些东西回去,她也没有用萧岩锐给她的那些钱,之前发生过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就注意上了这件事情,换了一些散碎的银两和铜钱,也刻意留心过,那些东西一般买来要用多少钱,不会再在这街上胡乱露财。 财不露白,自古一理啊。 孔黎儿正在往回走,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诧异的转过头,意外的看到安王。 “安王殿下,怎么是你?”孔黎儿问道。 安王笑了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远远的看着像你,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一直走近了才敢认。太子妃,您这是……” 他看了一眼孔黎儿手里的纸袋子,脸上笑意淡淡。 第三百九十三章 孔黎儿没有想到,会在街上遇到安王。 她微笑道:“我出来买点吃的,铭儿她们喜欢,府里的东西太精细了,反而失了最纯朴的味道。不过……” 她歪头看着安王,“王爷应该不会喜欢。” 安王伸手从她的袋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嗯,味道不错。这应该是李记的,他们家的包子铺开了有……三代了吧,味道是京城中一流的。”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真没有想到,安王殿下竟然也会吃这些。” “如太子妃所说,府里的东西太精细了,反而是这种东西最简单,最有本真的味道,也最有……烟火气。”安王笑吟吟的说道。 孔黎儿心里微暖,她没有想到,安王的想法竟然和她是一样的,烟火气,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向来忽略的,不想安王竟然也会喜欢。 “走吧,”安王一指前面,“那里还有一家糕点铺子,味道也很好,只是店老板年纪大了,每天只做定量的,要早一点才能买得到,今天这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孔黎儿跟着他走到前面的拐口,果然看到有一家小铺,上面挂着红色的小旗子,写着一个白色的字,繁体的,孔黎儿不认识,不过估计是个糕点的“糕”字。 她和安王一起走进去,一个老者穿着深蓝色的棉袍,挽着袖面儿走出来,一抬头看到他们两个,脸上露出笑意,急忙行了礼道:“安王殿下,今天这么早?” 孔黎儿有些诧异,没有想到,这位老者竟然知道安王的真实身份。 安王笑着点头,“芙蓉糕和栗子酥好了吗?” “好了,”老者笑着拿了个纸袋子和一个小夹子,走到一个干净的竹屉后面,掀开上面的白布,说道:“还是老样子吗?” “对,”安王点了点头,“再加一份枣泥糕吧。” “好。”老者很快装好,袋子还透出热气,他看着孔黎儿微笑道:“这位是……王妃吗?” 安王笑道:“不,这是太子妃。” 老者脸色微变,急忙说道:“太子妃恕罪,草民……” 孔黎儿拦住他说道:“老伯不必如此惶恐,不知者不怪。” 老者又说了几句赔礼的话,安王把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又付了银子,老者一直把他们俩送到了门外。 出了门,孔黎儿说道:“安王殿下经常到这里来买东西吗?” “正是。”他点头说道:“老人家很可怜,唯一的儿子在禁军里当差,之前因为……已经过世三年了,老婆婆因为伤心过度,身体一直不太好,他独自经营这个小店,所以,我经常会来,买一些东西,他的手艺的确不错,味道很好。你回去尝尝就知道了。” 孔黎儿心里唏嘘,原来是这样,安王走在她的身侧,时不时注视着过往的人和车辆,手臂微微架开着,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她。 这样微小的动作,明显是下意识里的,看不出丝毫的做作,正因为如此,孔黎儿才觉,弥足珍贵。 他是一个暖男,孔黎儿心中暗想。 穿过集市,街上安静了许多,安王一边走一边说道:“太子妃,现在街上不太平,你没事最好还是少出来为好,就算是出来,也要带个人才是。” “不太平?”孔黎儿疑惑道:“有什么不太平?不是挺好的吗?” 安王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太子妃可能不知,但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如月阁已经被封了,里面的人也有的被带走,还有,听说长公主府前两天也闹了一个乌龙。” “乌龙?”孔黎儿假做不知,她想,一定是指的长公主府里办丧事的事。 “正是。”安王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退去,“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一个悲剧,出乎很多的人意料,姑母诈死,消息传到宫里,惊动了太后和父皇,都差点吓得晕过去,后来才知道,是假的。但……” “但什么?”孔黎儿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但是……”安王犹豫了一下,“但是,结果却是姑母之所以诈死,是为了诈出驸马。驸马并未离世,而是暗中一直在,这些年他在谋划的事……实在令人发指。此事都与圣苗有关,圣苗使团还未离京,这其中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太子妃还是少出门为好。” 孔黎儿心中疑惑大起,这些事情按说安王不应该知道的,当初她与萧岩锐说好,和长公主幕峰也说了,关于丧事的事情,就由长公主亲自进宫和太后皇上解释,但不会提到驸马的事。至于怎么说的,孔黎儿也不是特别清楚。 怎么……现在安王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谁知道他的? 见她迟愣,安王急忙又安慰道:“太子妃也不必太难过,事情也许并非你我想的那么严重,也许事情到最后还是会有转机。圣苗的人虽然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但是他们已经表明了态度,父皇今天也叫了太子进宫商议此事,应该会平息的。” 孔黎儿越听越糊涂,现在反而觉得,自己倒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安王倒比自己知道得多。这是什么情况?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若无其事的笑意,“安王殿下说得也有理,我也并没有太过不安。只是……不知今天的事,皇上会怎么说,太子殿下会不会答应。”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又不好直接问,让安王觉得她什么都不知道,感觉很难堪。 “这是三公主自己的决定,”安王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来父皇对圣苗就心存戒备,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正愁找不到借口,而三公主自己提出来,岂不是正好?不过……” “不过什么?”孔黎儿问道。 “不过,”安王抿了一下嘴唇,“这还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毕竟这是与他密切相关的事情。”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孔黎儿听到安王说,太子萧岩锐奉旨入宫,是因为皇帝要和他商量事情,还是密切相关的事。 她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问道:“噢?不知安王殿下所指何事?” 安王微叹了一口气,“太子妃其实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三公主说是公主之尊,但还不是父皇看在她的母家圣苗的份儿上,现在圣苗一落千丈,她这个公主自然也没有什么金贵的。她自请入太子的府中做个奴婢而已,就算是为侧妃,不也是太子妃的手下吗?再说,太子殿下的侧妃满位也是迟早的事,且轮不到她三公主发什么威。再说,不过一个奴婢而已,也翻不了什么浪。” 孔黎儿的心在听到一半儿的时候就空了,像被什么穿过,原来啊……又是这个三公主的事。 还真是有意思得很。 她半晌没有说话,安王低声叫道:“太子妃,太子妃?” 孔黎儿回过神,淡淡笑了笑,“哦?原来是三公主自请去太子身边当个奴婢,她这意思,是留下来为圣苗赎罪吗?甘愿留下来当个人质?” 安王翘了翘嘴角,“太子妃聪慧,实质上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她当初是奔着赐婚来的,现在只能当个奴婢,这心里的落差只怕是……” “但她总归是达到目的了,不是吗?”孔黎儿轻声说道。 “什么?”安王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孔黎儿笑了笑,“多谢安王相告。告辞。” 她说罢,转身要走,安王叫住她,把手里的点心递到她手里,“这个,是买给你的,尝尝。” “多谢。”孔黎儿没有过多的推辞纠缠,只想快点回去。 她没有回孔府,走了一段回了黎院。 一进院子,铭儿和青月就迎了上来,孔黎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们。 铭儿的脸上有了笑模样,捧着吃的行了礼。 孔黎儿看到她笑,心里略微舒坦了一些,还真担心这姑娘会闷出什么毛病来,这种被人骗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 她回到房间里,在窗下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这样不行,得找点事做,索性又去研究香粉什么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让青月和铭儿她们都不许打扰,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但是,从萧岩锐进了宫中到傍晚为止,他都没有再来。 孔黎儿看着窗外的慢慢爬上了月光,长长叹了一口气,事情是怎么样的?他会答应吗? 或者……其实,这些跟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 自己早晚都是要离开这里的,他的身边会有谁,有几个人,这些都无所谓吧。 孔黎儿慢慢笑了笑,对啊,注定要失去的,又何必在意。 噢,不对,应该说,自己从来就没有拥过他吧。 结束了胡思乱想,孔黎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青月和铭儿正在台阶下焦急的嘀咕着什么。 “怎么了?”孔黎儿问道。 两人一转头看到她出来了,急忙快步迎上来,“太子妃,您可算是出来了,奴婢们都快急死了。” 孔黎儿一想也难怪,自己都进去一大天了,中午饭也没有吃,这两个姑娘也不敢多问,当然会担心人。 她笑了笑,按着肚子说道:“饭好了没有,饿了。” 青月和铭儿急忙点头说道:“好了,好了,奴婢这就去摆饭。” 青月给她打了热水洗漱,铭儿给她摆饭。 一边洗手,孔黎儿看着水里的波纹问道:“青月,如果……我想着去别处转转,你愿意跟我去吗?” “当然,”青月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奴婢愿意跟随太子妃,去哪里都愿意。” 正在外面摆饭的铭儿也说道:“奴婢也愿意,太子妃可不能丢下奴婢。” 孔黎儿由衷的笑了笑,“好啊,没问题。到时候别反悔就行。” 铭儿大声说不会反悔,青月笑着点头,不过,她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觉得孔黎儿似乎有什么心事,或者是在下什么决定。 而且,青月注意到,孔黎儿刚才说的不是“本宫”,而是“我。” 这个称呼的改变,是巧合还是别有什么深意? 孔黎儿走到餐桌前,看着丰盛的晚餐,满足的吸了一口气,“嗯,好香。” 这一餐孔黎儿吃得不少,要不是因为青月最后拦着,她可能还要吃一些。 她这样一来,青月越发觉得她是有心事。 孔黎儿真觉得自己……吃撑了,她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走,半个多小时之后又做了一会儿瑜珈,这才感觉略微好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心里是明白的,不过就是……还想等到他的解释吧。 孔黎儿心里特别闷,一种情绪压在最底,却不能发泄,那种憋屈感,那种无力感,都让她想要发疯。 她其实特别想哭,特别委屈,但是……她又倔强得不肯掉泪,眼泪……有用吗? 一会儿做瑜珈,一会儿跳舞,一会儿又做了面膜,一会儿又泡了澡。 萧岩锐,一直没有出现。 孔黎儿把自己折腾累了,累了个半死,终于倒在床上睡着了。 青月和铭儿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 太子妃——这是究竟是怎么了? 两个人也不敢睡得太沉,互相提醒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天刚蒙蒙亮,两个人就起了床,开始烧水做饭之类。 孔黎儿是在天亮不久醒来的,青月伺候她洗漱,悄悄观察着她,也不敢多问,铭儿在外面摆饭,动作轻轻。 早餐清淡营养,但孔黎儿胃口不太好,昨天折腾得太过了,有些不太舒服,也没有吃多少。 她垂了眼睛,正想让人撤下,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孔黎儿心头一跳,手指无声的握紧,语气尽量平静的说道:“哦,请太子殿下进来吧。” 萧岩锐慢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走到餐桌前,微微皱眉说道:“怎么?胃口不好吗?” 孔黎儿抬头看着他,他逆光而立,一片晨光笼在他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 第三百九十五章 孔黎儿看着逆光而立的萧岩锐,他的脸有些虚幻不太真实。 他把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她的面前,“尝尝看,好不好吃。” 孔黎儿握着那袋包子,感觉着里面的热度,她笑了笑说道:“吃饱了,吃不下了。” 青月和铭儿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退了出去。 萧岩锐在孔黎儿身边坐下,看着桌子上几乎没有怎么动的饭菜,“怎么吃这么少?不舒服吗?” 他说着,伸手去抚她的额头。 孔黎儿微微侧身一躲,“没有,挺好找。我自己就会看病,你忘记了?” 萧岩锐的手落了空,略微怔了一下,孔黎儿微笑着问道:“宫里的事情处理好了?皇上找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她不由自主的摒住呼吸,心里莫名的紧张,又有一些矛盾。 不想听到关于三公主的什么事情,更不想听到安王曾经说过的那些,但是,她也更不希望,萧岩锐骗她。 萧岩锐浅笑了一下说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一些琐碎的杂事,驸马如何处置,还有抓到的大长老的那些人,都是需要父皇定夺的,你知道,这些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住长久是不可能的。” “没错,”孔黎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事的确不能瞒,何况还有长公主府的丧事,这些根本瞒不住。早晚会知道,与其让别人说出来,还不如你自己说。” “好在,事情的先机在我们手里,该审的,该问的也都差不多了,该闭嘴的也都处理干净,还有那些花,没有半点后患,除了……” 萧岩锐说到这里,微微顿住。 孔黎儿抿了抿嘴唇,随后装做若无其事的问道:“除了什么?” “除了,大长老没抓住,让他跑了。”萧岩锐皱眉说道,“这个人是个危险的人物,而且又有野心,不知道他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孔黎儿慢慢吐了一口气,“那,皇上有没有说过,圣苗使团要怎么办,会立即让他们回去吗?” 萧岩锐沉默了一下说道:“嗯,三天之内,他们就要动身回去了。” “这么快?”孔黎儿惊讶道:“估计二长老他们……也会很意外吧?” 萧岩锐短促的一笑,“这大概是建朝以来,最失败的使团了,灰头土脸的回去,来时所提出的要求全部被驳回,这样被赶走,无异于驱逐了。” 孔黎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当初为了迎接他们还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现在都要走了,却是这么种结局。” 她语气一停顿,睫毛微微一颤,“他们所有的人,都要走吗?” 她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萧岩锐的脸色和眼神,只放缓了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还没有最后商定。”萧岩锐回答道。 “哦。”孔黎儿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黎儿……”萧岩锐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正想说什么,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有人进来报,“太子殿下,府里有事,请您回府一趟。” 萧岩锐没有回答,那人又继续说道:“回太子殿下,宫……” “本宫知道了。”萧岩锐转眼望过去,一个眼风一扫,那人后面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孔黎儿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没事,你去忙吧。正事要紧,我这边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岩锐看着她,目光幽深,他抿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好。”孔黎儿点头,笑意淡淡,她没有问,晚点是什么时候。 萧岩锐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孔黎儿脸上的笑意已经淡去,她坐在那里,目光遥遥的望过来,明亮的眼底幽深,像两汪深潭水,平静没有波澜。 萧岩锐莫名心里一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他心里弥漫,他看了孔黎儿几眼,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孔黎儿看着他最终选去,微微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林肖白从外面进来,她对林肖白说道:“肖白,本宫听说,太子殿下的府中来了贵客,想着备一份礼送过去,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你去打探一下,别惊动了人,本宫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想给他一个惊喜。” “是。”林肖白拱手说道:“属下这就去。” 林肖白领命而去,孔黎儿站在廊下等,这时间……从来没有如此漫长。 孔黎儿想,自己心里大概还是存着一线的侥幸和希望,像一根极细的丝,扯着她的心尖,让它不至于沉下去。 约摸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林肖白回来了,一见到孔黎儿还站在那儿,不禁愣了一下。 “如何?”孔黎儿问道。 林肖白拱手说道:“回太子妃,属下打听清楚了,去太子殿下府中的不是什么贵客,而是之前圣苗的三公主,据说她这次是以奴婢的身分入府的,三日之内其它的人都要离开,她一是辞行,二是……” 孔黎儿听到自己心里的那一根细,“咚”的一声,断了。 她摆了摆手,“本宫知道了,不用再说了。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起,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那也不必备礼了。” “是。”林肖白问道:“太子妃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孔黎儿迈步走下台阶,走到林肖白的面前,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林肖白,本宫能信任你吗?” 林肖白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说道:“肖白承蒙太子妃信赖,得以从镖局中出来,不再任人欺侮,太子妃的恩情,肖白铭记不敢忘。”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林肖白,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你在镖局,也并非是为了别的,依你的本事,如果有心想反抗,谁也欺侮不了你。本宫还记得,要给助你给你的父亲报仇,如果本宫说,下一步,就打算做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林肖白脸色微微一变,眼底迅速翻起如浪的情绪。 第三百九十六章 孔黎儿已经太久没有提起过林肖白报仇的事了。 久到她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她看着林肖白的脸色,问道:“怎么?” 林肖白深吸了一口气,退后几步施了个礼道:“多谢太子妃。” 孔黎儿淡淡笑了笑,“你也不用谢本宫,之前答应过你的,自然要办到。不过是一直都在忙着其它的事,接下来就有时间了,林肖白,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本宫能信任你吗?” 林肖白抿了抿嘴唇,郑重的点头说道:“能。” 孔黎儿笑意深浓,眼睛里却是幽深没有波澜,“那么,这三天之内,本宫要出趟远门,这第一件事,就是去查你父亲的死因。本宫别的不用你做,只做两件事。” “太子妃请吩咐。”林肖白说道。 “第一,”孔黎儿一字一句道:“保护好铭儿和青月,第二,这件事情以及以后我们的行踪,不许报给任何人。” 林肖白眉心一跳,他自然明白,孔黎儿所指的“任何人”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包括太子萧岩锐在内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决定,还是听孔黎儿的。 “如果你做不到,”孔黎儿继续说道:“那你就留在京城看家,本宫也不会怪你。可是如果……” 孔黎儿一顿,一字一字低声说道:“如果你答应了,出了门在路上却反悔,偷偷泄露了行踪,让本宫知道的话,那就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肖白一咬牙,垂首说道:“肖白是太子妃的属下,自当听从太子妃的命令,唯听太子妃一人之命。” “好。”孔黎儿点头,“你既然说,本宫就信。这是本宫给你的最大的信任,但要记住,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是。”林肖白说道。 孔黎儿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准备,她随后也进了屋,换了套衣服,自己走出了门。 她先到了胭脂楼,见到了老板,把自己这段时间写好的营销策略,以为产品名称都一一拿给他看,老板一见,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草草看了几眼,这策略中的好多观点他都没有听过,但是又觉得出奇的好,说得非常对,简直就是一份至宝。 孔黎儿把总营销权给了他,其实她本来是想自己再开一家新的门面的,用自己的名字,但是……事发突然,她一天也不想再在这京城里呆下去了,只想着尽快的逃离。 开店,挣钱,这些事儿都随遇而安吧,反正自己的钱也够花,胭脂楼这老板也不敢骗自己。 她和老板商量好,每个月底就把卖的钱按比例分成存到银庄,老板连连答应。 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其实有很多细则,说清楚也就过了中午了,不知不觉连中午饭都没有吃,老板要留她吃一顿饭,孔黎儿没有答应。 她出了胭脂楼,在路边小摊上随便吃了一碗面,然后起身去了赵家。 赵亮安自从孔黎儿去了宫里,府里又来了林肖白之后,就去孔府少了,他发现林肖白的确是个人才,武艺好,人品也不错,也就渐渐放了心。 他正在屋子里喝茶,听到家丁说有客到。 他还正纳闷是谁这个时候来了,一抬眼看到孔黎儿,他急忙放下茶盏,快步走了出去。 “太……”他正要施礼,孔黎儿上前拦住了他,“赵伯,不必如此。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赵亮安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作罢,“请。” 孔黎儿随他走到屋里,把在来的路上买的一些礼品放到桌子上,“赵伯,一直没有来看望您,这些东西,不成敬意。” 赵亮安急忙说道:“太子妃太客气了,这……我怎么担得起?” 孔黎儿微笑道:“赵伯,我还是黎儿,您别拿我当太子妃,就当是一个小晚辈,这不就行了?” 赵亮安说道:“这可不行……” 孔黎儿故作沉吟道:“赵伯,我今天来可是有事相求,您要是这么不敢,那么也不敢,我可就没法说了。” 赵亮安说道:“太子妃但讲无妨。只要老夫做得到,一定全力以赴。” 孔黎儿看着他,不说话。 赵亮安愣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吧……黎丫头,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吧。” 听到他换了称呼,虽然他说得有些别扭,但总归是说了,这种改变对于古代人来说,实属不易。 孔黎儿也不再勉强,说道:“赵伯,我这两天想出门一趟,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能否随我一同去?” 赵亮安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拍胸口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这点事,没问题,老夫随你一同前往就是。” 孔黎儿站起来拱手谢道:“多谢老伯,只是毕竟是远门,您家里也要安排妥当,若是有什么需要之处,人就……” 赵亮安大手一挥,“不用,没有什么可安置的,老夫这一辈子一直都是走南闯北,在外飘泊,这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只要知会一声就好。你想带多少人?”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人不用太多,我这边是我和两个丫头,还有林肖白。您这边……” “这样啊,”赵亮安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就带上一个,我的一个徒弟曹腾。” “好,”孔黎儿说道:“这边就但凭老伯安排,我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身份对外保密,行踪也要保密。” 赵亮安点头,“好,我明白。” 和赵亮安约定了时间,孔黎儿从赵府出来,一路回到黎院,让铭儿和青月帮忙,把这些日子她赶着做出来的东西一一清点过了数,又装了一些清洁泥,一并让林肖白用马车送到了胭脂楼和老板做了交接。 忙活完这些,天已经是半夜时分,孔黎儿看着铭儿和青月疲倦的样子,忍住什么也没有说,让她们尽快去休息。 两个人也的确累了,青月总觉得孔黎儿有些不对,但她也没有想到,孔黎儿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第三百九十七章 孔黎儿做好了决定,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 第二天一早,她拿出这段日子得到的赏赐开始分类,银票和金银这些分到一类,银锭和金锭之前一拿回来的时候,孔黎儿就去银庄换成了银票。 剩下的就是也金豆子和金叶子这些,也比较好带。 孔黎儿把这些分成了好多份,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两份,还有其它的行李包里,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可就瞎了。 她这么一分东西,铭儿和青月就有些坐不住了。 孔黎儿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她们,对二人说道:“这段日子在京里着实有些闷坏了,发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太想出出去走走,正好其它的事儿也算告一段落吧,我们就出去走走。你们愿意跟我去吗?” 两人急忙点头,一致表态说愿意。 孔黎儿说道:“那好,我们就化妆改扮,隐藏真实身份,这样吧,我们就是姐妹,以姐妹相称,如何?” 铭儿连声说不敢,青月沉吟道:“太子妃,不如这样吧,您是小姐,我和铭儿是丫环,这样也自在一些,也不会坏了规矩。” 孔黎儿也知道,让她们改变观念思想太难了,索性也就点头同意,这种小事不必计较纠结。 青月想问她去哪儿,去多久,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有些东西是不能卖的,比如说一些首饰,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内务府打造的,外面不可能有,拿出来也没有人敢买,孔黎儿以后也不想再戴那些,就把它们装到一个小木箱里,让青月和林肖白送到了孔府里。 林肖白从孔府挑选了几匹强壮的马,挑选了一辆坚固宽敞的马车,把路上会用到的东西都一一准备妥当,又回到了黎院。 经过两天的准备,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转过天来的清晨,孔黎儿带着青月和铭儿上了马车,林肖白赶着马车,一路出了城。 铭儿兴致勃勃挑车窗上的布帘往外看着,孔黎儿垂了眼睛,并没有看的意思,青月看着她的神色,觉得自己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孔黎儿只怕是真的有心事。 出了城到了外城的亭子,赵亮安和他的徒弟曹腾已经等在那里,两人一人一匹快马,见马车到了,急忙过来行了礼。 青月挑起车帘,孔黎儿往外看了看,赵亮安这徒弟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身湖蓝色的锦袍,浓眉大眼,倒也是一表人才。 不过,赵亮安应该没有和他说明孔黎儿的真实身份,只说孔小姐。 孔黎儿对这一点很满意,并非信不过谁,既然跟着的就都信得过,不过身份这事儿早晚都是要抛开的,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吧。 青月没有想到,还有赵亮安,她心里微微一沉,看来,太子妃决定走的路一定近不了,否则的话,不会把赵亮安也给请来。 她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孔黎儿究竟是什么打算,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孔黎儿做的决定,一般人是劝不了,只能是……先好好伺候在她身边吧。 出了城,人也凑齐,孔黎儿说要一路向东,向着峰台山的方向。 原因她没有说,实际上在刑部的时候,孔黎儿就曾经看过林啸死的卷宗,不知道为什么,林啸的死依胜永川的说法,是当时在押镖的过程中,遇到了抢劫,当时他身受得伤。 既然如此,这应该算是绿林中的恩怨,那么,按说就应该用绿林里的方法来解决,报的什么官? 孔黎儿心里暗想,难不成是自己对古代的绿林有什么误解吗?按说不会啊。 看来这一点,有机会还是要问问赵亮安才成,一切应该从实践出发,不能想当然。 她坐在马车里让自己东想西想,就是不去想京城里那边的事儿,不过……她心里有些暗自叫苦,这个古代的道路……真的是太难走了,这还是走的官道,平整得多,就这都感觉要把五脏六腑给颠出来了。 林肖白考虑的还挺周到,马车里铺得特别暖,还有好几个大引枕,马车的速也不是特别快,要不是这些,恐怕她早就骨头散架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有人推测说,孔子他老人家是会武术的,而且还是一个大武术家,这其中的依据就是因为,他老人家去四处讲学的时候,也得坐马车。 想一想,那么多国家啊,那么远的路,要是没有一个好身板好体魄,要是没有一个好功夫,能架得住这坐马车的这份辛苦吗?能架得住一路上说不定遇到什么人吗? 万一遇到人抢劫呢?难不成对着强盗狂念百家姓把他给念死吗? 显然不能。 孔黎儿想到这些,不由得笑了笑,这推理,没准还真是挺有道理的,今天一坐这马车,是深有体会啊。 中午的时候没有遇到镇子,孔黎儿也不觉得饿,众人就吃了一些干粮上路,赵亮安和林肖白的意思是,下午多赶一段路,晚上的时候也好可以到镇子上休息,这个时节已经不适合在里外露宿了。 这一天的功夫下来,孔黎儿真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这种苦还是第一次受,比坐火车汽车要累得多了。 终于盼到日落西山,终于盼到有了镇子的影子,孔黎儿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进了镇子的时候,车里的三个女孩子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相视而笑。 说是镇子,但比起京城还是差不少,赵亮安让曹腾先走一步,去前面找合适的客栈,曹腾办事也非常的利索,做事也仔细,等马车到的时候,他这边已经安排好了。 “师父,孔小姐,”曹腾走过来说道:“我要了三间上房,孔小姐和两位姑娘的房间在中间,是套房,另外两间各在这间房子的一左一右,师父一间,我和林少侠一间。” 孔黎儿点头,心中赞叹,曹腾安排的果然周到,看得出来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难怪赵永安会带着他。 第三百九十八章 孔黎儿对这个曹腾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有没有能力,有时候办上一件事情就知道了。 比如这次的房间安排,曹腾就做得不错。 赵亮安也挺满意,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曹腾,你还是和我一个房间吧。” 曹腾迟疑了一下,也点头同意。 林肖白把马交给了店小二,让他帮着喂了,随后和曹腾一起把贵重的东西都搬了上去。 孔黎儿进了房间,青月和铭儿都先检查了一遍,然后抱着自己带的被子铺好,孔黎儿早在一旁按捺不住,躺了上去。 “这一路,真是都快散架了……”孔黎儿无奈的说道。 铭儿低声笑道:“看小姐,您之前从边关入京来的时候不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吗?那可比这个远多了。” 孔黎儿心里一想,也对……看来还是不能表现得太过,人家原主可是走过高山流水来到京城的,那一路上的颠簸,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只哼吭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收拾得差不多了,青月问孔黎儿是下去吃饭,还是让小二送上来,孔黎儿其实不太想动了,但是看铭儿不住的从窗子里往下张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不太忍心拒绝。 这姑娘刚受打击没有多久,能让她开心就让她开心吧。 想到这里,她说道:“下去吃吧,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夜市,刚巧也能逛逛。” “好呀。”铭儿立即眉开眼笑的说道。 青月看出孔黎儿的疲倦,本来想劝两句,但听孔黎儿说了,铭儿又这么开心,也把话咽了回去。 三个人出了门,赵亮安正巧也出来,索性大家一起就都出了门。 楼下就是餐厅,厅堂里挂着一些木牌,上面是招牌菜,说是招牌菜,也就是一些平时常见的菜,从京城里出来之后,看哪里肯定都觉得平常了。 点了几道菜,众人围坐一桌,出门在外也不讲究那些虚礼了,何况孔黎儿也有意忘记那个身份。 菜上了桌,大家也都饿了,各自吃着菜,听着邻桌的人说笑谈话。 孔黎儿还记得,在古代酒楼、茶馆、书场、青楼这几种地方可是非常高能的信息交流中心,好多小道消息以及一些不为人道的事儿都是从这些地方流出来的,人多嘴杂,自然就消息灵通。 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个酒楼吃顿饭,当地的一些事儿就能摸清一些。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赵家的镖可是贵重的很,找了好几个镖局,要比试一番呢。” “赵家财大气粗,每次都往东疆那边押镖,次次不都是如此吗?” “你有所不知吧?之前可都是选的京城里的顺丰镖局,由顺丰镖局的人摆擂台,从中选出有能力的镖师,可这次,不一样喽……” “有什么不一样?”立即有人问道。 “这次,是选了好几家镖局,除了顺丰镖局之外,还有另外两家,东明和西蒙,也是有名的镖局,要从中选一家呢。” 有人抽了一口气,迟疑着问道:“咦,照你这意思,是说赵家放弃了一直选用的顺丰镖局,而是想三选一喽?” 旁边立即有人一拍桌子,点了点头,“然也。”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放弃顺丰镖局呢?”有人特别疑惑。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孔黎儿他们也不例外,特别是听到与顺丰镖局有关,立即都竖起了耳朵。 “这个……唉,”那个人有些故意卖起了关子,喝了一杯酒。 旁边的人不断的催促,让他快点说。 最后,那人说道:“这个还得从顺丰飘局的林啸林镖头说起。” “林镖头?” 孔黎儿十分意外,没有想到在这里不但听到了顺丰镖局,还听到了林啸的名字,她扫了一眼林肖白,林肖白背对着那些人,但他没有回头去看,而是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碗。 不过,孔黎儿注意到,从那些人提到顺丰镖局开始,他碗里的东西就没有再动过。 只听那些人继续说道:“林镖头因为那一场意外重伤,没有撑到京城就去了,这顺丰镖局就等于是倒了半边天,后来就由胜永川做主,这胜永川的本事也不弱,所以,顺丰镖局的名头也没有倒。毕竟嘛,当初是他和林啸林村镖头一起创办的顺丰镖局。” “对了,”有人问道:“听说林镖头和胜永川是师兄弟,是真的吗?” “江湖传闻是的,”那人点头说道:“不过,这个谁也没有证实过,他们两个本人也没有证实过,不过,在下以为,就算不是也,也应该是关系特别好的兄弟,不然的话,怎么会一起做生意呢?” “言归正传,还是说回这次赵家的事儿吧。” “刚才说到,胜永川的本事也不差,但是,他毕竟是顺丰镖局唯一的当家人了,这样一来呢,就难免会有所顾忌,他自己基本上不出来押镖了,通常让他的几个弟子去,这样一来,可就不是万无一失了。” “不错,不错。”众人立即点头附和,都觉得十分有理。 “据我所知,”有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林镖头在的时候,胜永川就不怎么出去押镖,就是在家里眯着。出去押镖的都是林镖头。不然的话……当年的事情也许有可能不会发生。” “嘘……”立即有人说道:“可别胡说,听说顺丰镖局的这两天就到了,说不定这附近就有,万一被他们听到这些话,那可不得了。” 这话一出口,有人冷笑道:“有什么啊,怎么着,我们说的不是事实吗?依我看呐,胜永川就是占了林镖头的便宜,要是没有林镖头东奔西走,能有现在的顺丰镖局吗?他能这么大的家业吗?现在能有这么大的名望吗?” “对了,我听说,林镖头还有一个儿子呢。怎么他儿子没有继承他的那一份吗?”有人抛出一个问题。 林肖白一直没有动的手指微微一缩,身子也微僵了一下。 此时,忽然听到有人一声冷笑。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正在众人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冷笑。 众人都是一愣,转头寻着声音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三个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穿深蓝色袍子,腰上挂着刀剑。 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这三个人的腰带都比寻常人的宽一些,和身上的袍子同色,上面绣着浅紫色的花纹。 有人低呼了一声,“啊,是东头镖局的人。” 之前还在说话的那些人立即不再多说什么,低头都专心吃饭。 东头镖局的冷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别说什么顺丰镖局的林啸死了,就是没死,我们东头镖局也不会把顺丰镖局看在眼里!今年赵家的镖,非我们东头镖局莫属!”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又三三两两的低头议论,但没有人再高声说些什么。 林肖白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赵亮安坐在他的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林肖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抬头看了看众人。 孔黎儿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要不然咱们去夺个镖?” 林肖白一怔,随即浅浅笑了笑,说道:“小姐不必如此,我倒盼着,这个东头镖局能够得胜。” 孔黎儿微微挑眉,想了一下说道:“嗯,有道理,到时候他们押镖出头,只需要赢他就行了,简单,省事儿。” 赵亮安点点头,林肖白的眸子猛然一缩,抿了一下嘴唇,正要说话,孔黎儿说道:“谢就不用了,好长时间不见你的箫了,完事了拿出来吹一曲。” 青月和铭儿都低头笑,林肖白回过神,低声说,“好。” 众人吃完了饭,一起上街,别看这地方不大,夜市倒是热闹得很,不过走了一会儿众人发现,好像街上的人都向着一个方向去,孔黎儿也就让大家一起,跟着人流看看到底去哪儿。 孔黎儿有一种预感,这事儿和那个赵家有关系。 果然,只过了一条街,就看到了一处高大的门楼,上面高挂着灯笼,亮如白昼,好多人都围在那里看。 孔黎儿带着大家走过去一看,原来这里搭起了一座擂台,有些人还在上面出出进进的忙着,看样子是有戏班要唱戏,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晚上请了戏班唱戏,从明天开始等到三家镖局都到了,就会开始比武。 看戏是古代人比较喜欢的节目之一,平时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娱乐消遣,而且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请得起戏班专门来唱戏,所以这场面十分的热闹。 这也是孔黎儿第一次在这里看这种戏,她看了看青月和铭儿,这两个丫头倒是很高兴。 不过,孔黎儿的注意力并不在戏台上,她这次出门,就是想着帮林肖白查明他父亲的死因,之前只觉得是有可能胜永川没有仔细查,坐享其成了自己独大,正好借此机会吞下顺丰镖局。 但是,经过今天晚上听到那些人的谈话,她倒觉得,事情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不过——她不希望那是真的。 正在想着,忽然林肖白走到她的身边说道:“小姐,属下离开一下,很快回来,”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孔黎儿心头一动,但脸上没露没什么,点点头说道:“小心些。” 林肖白说了声“是”,转身走出了人群,孔黎儿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隐约看到有个人影一闪,那身影……好像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这时,一旁的赵亮安低声说道:“小姐,老夫看到一个人,很是熟悉。” 孔黎儿点头说道:“我也看到了,但想不起是谁。” 赵亮安看了她一眼,说道:“是顺丰镖局胜永川的大弟子,王勇。” 经他这么一说,孔黎儿想起来了,没错,就是那个当初在镖局里看到的“大师兄”,挺讨厌的一个人。 孔黎儿低声说道:“肖白刚才说离开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也看着了,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赵亮安点了点头,“林肖白现在情绪不稳,赵家的来头不小,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过去瞧瞧吧。” 孔黎儿听这话头,好像他知道这个赵家是什么来历,便问道:“这个赵家,有什么特殊吗?说起来还是您的本家呢。” 赵亮安抿嘴一笑,“这个老夫可攀不起,这位赵大人……是个太监。” “什么?”孔黎儿一怔,“不会吧……” 赵亮安带着她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说道:“这位赵公公,还在京城,这里严格的说起来是他的侄子,原来是他大哥的儿子过继到他的名下,太监无法再生育子女,他也拿这位赵员外当亲生的儿子,赵员外平时打理着生意,家缠万贯,这都是哪儿来的?其实不说,您也能猜个八九,这位赵公公,还是在云贵妃的宫里当差呢,据说是个红人。” 他停了一下说道:“这个……您应该知道啊?” 孔黎儿回想了一下,在云贵妃的身边,除了杏娥这个大宫女之外,好像还真的是有一个大太监,但她一直没有怎么注意过。 难道……那就是赵公公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位赵员外的身份地位还有家产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从古至今都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都知道赵员外有钱,有背景,至于这个背景是不是个太监,谁还管那么多,何况做什么做到极致,也是很可怕的。 像德公公那样的太监,别说是寻常百姓了,就是尚书宰相见到了也得巴结,这一点,孔黎儿在皇宫里的那段日子可是亲眼看到过的。 孔黎儿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的确是要小心一些,倒不是怕,是本事大不如不沾上,好不容易出了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走到了一处巷子口,听到从巷子深处传来一声闷哼。 她的眉头一紧,赵亮安闪身走在最前面,向着巷子深处走了进去。 隐约听到有人低声说道:“林肖白,是你?” 第四百章 前面人影微晃,有人站了起来。 “林肖白,谁给你的胆子?你居然敢跟我动手?你活得不耐烦了?” 林肖白冷笑了一声,“王勇,你是顺风顺水走得太安逸了,真以为你是什么高手了吗?” 王勇哼了一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只听有人淡淡说道:“他的意思是,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其实谁都比不上。” 王勇转头望去,只见几个人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老者,手里握着一把刀,威风凛凛。 他的身侧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目光凌厉,肌肤如雪,真是一个美人,只是…… 他吞了一口唾沫,眼睛里闪过一丝淫荡的光,“你是何人?难不成是跟着林肖白的,我跟你说,他可是个废物,什么都没有,别看现在在什么孔府当侍卫长,其实上就是一个花架子,他……” “啪!”林肖白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下子打得挺狠,王勇也没有防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肖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打他。 王勇回过神,眼睛猩红的瞪着林肖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他妈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孔黎儿已经也上前,抬手又抽了他一个耳光。 王勇被打懵了,伸手就去拔刀,那咬牙的模样恨不能把两个人给吃吞了。 他的手还没有挨到刀柄,林肖白已经伸手卡住了他的喉咙,“别动。” 王勇只觉得呼吸瞬间变得困难,林肖白的手像是钳子一般,狠狠的捏住了他,他不得不与林肖白面对面,他惊愕的发现,林肖白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他明明记得……那双手柔软细长的像是双女人的手,只会写字儿吹乐器什么的。 林肖白紧紧盯着他,目光凛冽如刀,锋利在他脸上割来割去,他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一种缘于未知的恐惧。 他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林肖白,这短短的时间里,林肖白把原来留给他的印象全部颠覆了。 王勇真怕,林肖白会这样把他给捏死。 孔黎儿从一个小瓶里倒出一粒药来,让林肖白放缓了力度,拿出匕首来抵住王勇的心口,迫使他把药吃了下去。 这药一下肚,王勇顿时觉得,肠胃如同被火烧了一般,那种疼痛难以形容,简直比开膛破肚强不了多少。 王勇也顾不上别的,捧着肚子在地上不停的哼哧,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冷汗把里衣都湿透了。 “想要解药吗?”孔黎儿问道。 王勇点头如同鸡吃米一般,哑着嗓子说道:“想。” “很好,”孔黎儿淡淡一笑,“说,你自己是王八蛋,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说十遍。” “……”众人。 “……”王勇。 “说不说?”孔黎儿说道:“我数到三,你不说,那就没有机会了。” 她顿了一下,说道:“三。” “……”众人。 “我说,我说。”王勇立即说道,“我是……王八蛋,我是王八蛋。” 王勇闭着眼咬着牙,一副认命的样子。 他一连说了十次,四周一片寂静,众人都先最初的惊愕,转而闷着笑。 孔黎儿等他说完,也没有让他顺气,直接问道:“今天天气怎么样?” “……”王勇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她。 “别想,别愣,别想说谎,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孔黎儿说道,“别让我问两次。” “天气……挺好。”王勇回答道。 “今天穿的衣服谁帮你选的?” “我自己。” “你喜欢蓝色?” “啊,还成。” “起床洗手了吗?” “……没。” 众人在一旁听着,错愕到怀疑人生,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太子妃这是在干什么? 孔黎儿依旧没有停止,问道:“吃晚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在酒楼吃的菜,喝了酒,还吃了两个包子。” “几个人?” “三个。” “顺丰镖局的吗?” “是。” “这次的比试准备输吗?” “没错。” “林镖头是被脉永川设计杀死的吗?” “是。” 众人的呼吸瞬间停住,孔黎儿也停止了再问话。 王勇在说出答案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孔黎儿,又缓缓看向林肖白。 孔黎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对林肖白说道:“我也只是一个推测,但……结果竟然真的是这样。” 林肖白的脸色发青,眼睛里光芒如刀,像是瞬间就会把王勇千刀万剐,他咬牙问道:“究竟具体情形如何?” 王勇有心不说,但此时身体里的毒发他不能不顾,这种时候先顾眼前要紧。 他吞了口唾沫,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林肖白这才知道,他苦苦追寻了那么久的杀父凶手,其实就是胜永川,孔黎儿当初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事儿不按江湖规矩来,反而去报给了衙门,还经手了刑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江湖势力可不都是听胜永川的,若是真的要查起来,事情闹得大了,难免会有人走露了消息,而当时胜永川的说辞是,顺丰镖局在京城,也经常给官家押镖,出这么大的事,理应知会衙门,当时的京兆司和刑部想必他是花了不少的钱上下打点的,表面看起来是为了给林啸报仇不惜重金,实际上不过是起到相反的作用,让他们查不出来罢了。 事已至此,林肖白的满腔怒意像火一样迅速的烧了起来,烧着他的理智。 孔黎儿问道:“你们假意要输给东明和蒙,是不是和他们达成了共识?” “是。”王勇干脆把什么都说了,“这次来是由我带队的,我听说这次赵员外要把东西运到南疆去,路途遥远,这一路上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虽然说……价钱不低,但……我们也不愿意冒这个险,每次……” 他顿了一下,有心不说,孔黎儿“嗯”了一声,他又继续说道:“每次辛苦的是我们,得到手的钱也不多,就算是死了,家里人得到的钱也没有多少。” 孔黎儿瞬间明白,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钱。 第四百零一章 王勇在毒药的威胁之下,把知道的都说了。 包括这一次已经打定好主意,比试的时候也不顾顺丰的名声了,直接输给东明和西蒙。 王勇的意思,孔黎儿等人听得十分明白,无非就是因为钱,他们拼死拼活,挣的钱却是不多,而胜永川在家里什么不用风餐露宿出生入死的,就稳坐钓鱼台。 这种落差,自然是会让人难受。 所以,这一次王勇就和带来的人商量好,输给东明和西蒙,一来可以避免危险,二来也可能向东明和西蒙要点钱花,至于回去之后,无非就是挨顿骂,受点罚。 孔黎儿沉吟了一下说道:“明天比试吗?” “是的,明天晚上。”王勇回答道。 “那好,”孔黎儿把那颗解药拿在手里掂了掂,“怎么做我不管,我只要你能让胜永川明天晚上出现在赵家门前的擂台上,我们想输,我不信他胜永川也不想赢这趟镖。” “这……”王勇一怔,面露难色。 孔黎儿手握着解药,转身就走,“记住,你只有二十个时辰的时间。至于怎么做,随便你。” 其它人也立即跟上,林肖白看了看王勇,王勇缩了一下脖子,满心畏惧,他真的觉得,自己以前是瞎了眼,怎么就没有看出林肖白的本事来,还一直嘲笑他是个草包。 出了巷子,孔黎儿转头对林肖白说道:“你放心,王勇是他的徒弟,最是了解,依我看,这次赵家押送的东西,绝对不同寻常,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做,胜永川一定舍不得这趟镖银,只要他一上路,就是我们的机会。” 林肖白紧紧握了嘴唇,定定的看着孔黎儿,孔黎儿被他看得有些发麻,心中暗想,这家伙想干什么?不会是想着现在就杀回京城里去吧? 不想,林肖白突然掀袍子跪了下去,他看着孔黎儿说道:“多谢小姐,替我查明父亲之冤,助我报仇。” 孔黎儿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急忙伸手虚扶了他的手臂一下,“林肖白,你不必这样,这是之前就答应过你的,另外,我希望你在最后的关头能够沉得住气,已经等了这么久,不能在最后功亏一篑。你说是不是?” 林肖白说道:“一切听从小姐安排。” 孔黎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赵亮安把林肖白扶起来,众人一路回了客栈。 赵亮安找了个机会和孔黎儿聊了两句,告诉她会留神林肖白的动向,他也不是怀疑谁,无非就是觉得,林肖白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父仇又是他心里一直都念念不忘的事,难免会有情绪的波动,万一…… 孔黎儿明白他的意思,也让他写信回京,注意一下胜永川的动向,另外,现在这种情况,势必要多调一些人来了。 赵亮安点头应允,即刻去办。 孔黎儿在房间里睡不着,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赵员外,也就是赵公公的侄子,这次要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押送到南疆。 听王勇所说,是一批生丝和丝质品,但是孔黎儿总觉得有些不太对,按说京城不是生产生丝和丝绸的地方,赵家的生意遍布很广,大可以从生丝的出生产地运送,为什么要从京城?又费时费力费钱,还不安全,为何多此一举? 难道……是从宫里偷出来的什么特质的丝绸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说得通了,但是,如果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应该是小心翼翼怕被人知道才对,又为什么这样到处宣扬? 是怕别人不信,不知道他们押送的是生丝和丝绸? 越是怕人不信,就越有可能不是。 孔黎儿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猫腻,想到这里,她立即想要起身去看看,赵家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一时又停住。 她没有带着夜行衣。 那套夜行衣,是萧岩锐送给她的,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带来。 她不能不想起,之前去其它的地方打探什么的,都是她和萧岩锐一起去的,有他在身边,她就能安心,感觉被人发现也不用怕。 这种安全的感觉…… 她慢慢长出了一口气,不想再想,他以后也不会再属于自己了。 每每想到这个,孔黎儿的心里都疼痛不已,像被什么挖了一个大洞,她原本以为,她一直想离开京城,也一直在存钱,为这件事情在做着努力,可是……真的离开了,像离开了笼子的鸟儿一样飞上天了,又突然有些茫然。 闯江湖,江湖从来险恶,有人心的地方,哪里又能比哪里干净得了多少。 胡思乱想中,她也没有了再去探查的意思,算了,还是哪里也不要去了,安心睡觉吧。 其实,孔黎儿不知道的是,夜不成眠的,并不只她一个人。 自从圣苗的使团出了城,萧岩锐这口气才松了一下,但是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把府里的那个三公主给弄走。 这次圣苗的事情就差一点就天翻地覆,三公主抢先一步,自动去找了皇帝,说愿意留下来做人质,以证圣苗苗王没有半点异心。 皇帝自然也愿意同意,至于她怎么安排,他倒并没有太在意,所以,当三公主说,要去太子的府上去做奴婢的时候,他首先想的是,这也是一个好办法,可以让萧岩锐盯着三公主。 所以,他也没有过问萧岩锐的意见,直接就同意了,在他看来,他是一国之君,又是父皇,一个小小的苗疆之女,给太子府上安排一个婢女,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他不知道,这一下,就成了逼走孔黎儿的最重要的导火索。 萧岩锐也不是不想和孔黎儿说,只是,他害怕刚和孔黎儿因为长公主的事情而有所好转,现在要是再说这事儿,一定会把关系重要弄僵不可。 而且,他也打算,这些不过是暂时,这个三公主他看见就烦得很,肯定不会让她常留,等这段风声过去,再想个法子。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孔黎儿已经知道了,而且给过他机会说,但是……他最终是错过了。 第四百零二章 萧岩锐再去黎院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一番情景。 人去楼空。 院门锁着,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愣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忍不住越过院墙进去看了看,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他又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从里面出来直奔孔府,而到了孔府,众人都说,太子妃出门去了。 去哪里了?没有人说得清。 他去了孔黎儿的房间,不意外而又绝望的发现,那些首饰什么的都还在,甚至……包括他送给她的那套夜行衣,两个人经常一起出门时穿的那套衣服,她叠得整齐,放在床上。 她走了,一切悄无声息,连个告别都没有给他。 萧岩锐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他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不禁回想起孔黎儿最后说过的那些话,她……是已经知道了吧? 可惜自己当时并没有察觉,那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他一想到这四个字,想到以后都可能见不到孔黎儿,他的心就如同被挖走了一股。 见不到她,看不到她的笑,听不到她讲那些稀奇好玩的故事,看不到她鼓捣那些古怪的东西,听不到她讲那些让人惊讶却又想拍案叫好的理论…… 那他的将来还有什么意思?那他以后就算是坐了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突然间,一切像是失去了意义。 萧岩锐从早上坐到了天黑,一直到掌灯的时候,他才回了府中。 到了门口下了马,有小厮过来牵马,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听见。 一直到了院中,迎面看到三公主走了过来,她换了汉人的衣服,眼睛弯弯,脸笑得跟一朵花一样。 她在笑什么?孔黎儿走了,她在笑什么? 萧岩锐停下脚步,三公主快步走过来,按汉人礼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萧岩锐冷眼看着她,淡淡说道:“你希望本宫安吗?” “是的,奴婢……”三公主喜滋滋的说道。 她还没说完,萧岩锐的话像是冰珠子一般砸过来,“可是你在这里,本宫如何安?你的使团走了,你却不走,和谁都不商量私自去找父皇说要留下来,还要到本宫这里来,你当本宫是傻的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接近本宫吗?” 三公主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听过萧岩锐说这么无情的话。 然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萧岩锐突然伸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呼吸一寸寸收紧,眼睛里慢慢浮现惊恐之色。 萧岩锐一字一字说道:“你知道吗?本宫有多想杀了你。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让本宫有多讨厌!” 他说完,手指再次一收,三公主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发花,头也发晕,耳朵里传来轰鸣声,像是死神的喊声。 “我……”三公主吓得魂儿都飞了,拼着命说出一个字,但想要表达什么,却又不知道,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 萧岩锐最终松开了手,三公主像是一条布袋一样软瘫在地,他声音冰冷,一字一字说道:“今天晚上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离开这里去宫里找父皇,怎么说随便你,自请去太后的佛堂吧,那里更适合你。若是不去……” 他的声音里陡然多了三分杀机,“那就去阎罗殿。” 三公主浑身一抖,一股凉意从后背涌起,她看着萧岩锐大步离去的背影,忽然间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做错了,就不该到中原来。 第二天一早,萧岩锐就听到管家说,三公主收拾了东西,一早就进宫去了,他理都没理,让管家备了马。 管家想问他去哪儿,但是看他的脸色又不好多说。 萧岩锐出了府门上马,一路向着城门而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走到城门又驳转了马头,奔到那家胭脂店的门前。 胭脂店的老板正在里面忙着,别看只是刚刚开始,就让他忙坏了,他所料一点不假,孔黎儿的东西一在柜台里摆出来,就吸引了那些贵妇小姐的眼珠,让她们争相购买,好几种东西一摆出来就没有了。 他真想一下子都拿出来,但是,他记得孔黎儿告诉过他的那些销售方法,也都一一记在了小本本上,愣着咬住了牙关,“限量”。 这一限,他激动的发现,不但顾客没有怨言,反而还把产品的价格提高了许多,而且顾客的热情不降反涨。 他正准备把这次的过程写下来,留给自己的后代看,要把这家胭脂楼做好,一代一代传下去,难得遇到太子妃这样的奇人,可不能交臂失之啊。 他正忙着,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抬头一看,不由得一呆。 “太……” 萧岩锐冲他摆了摆手,趁着没有其它的人发现,让老板离开了外厅。 “太子殿下,您这是……”老板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没有想到,这些贵人都让自己遇到了。 “太子妃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来过?”萧岩锐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板思索了一下,如实说了。 “还有呢?她有没有说过别的?”萧岩锐说着,眼睛看了外厅一眼,胭脂楼的生意火爆,那些是……孔黎儿成天鼓捣的东西吧,没有想到,这些女人这么喜欢。 “太子妃说,让小人每个月把卖得钱按说好的分成存入银庄,她会派去取,就不每个月过来了。”老板如实说道。 萧岩锐心头一沉,抿了一下嘴唇,“她是……这么说的?” “是,太子殿下,小人不敢撒谎。”老板回答道。 萧岩锐半晌没有说话,这么说来,孔黎儿是没有打算再来这里了,所以才会这样对老板说。 她真的……什么都想到了,想到自己会到这里来,想到自己会想要找她,却没有留一丝痕迹。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快步走了进来,四处张望。 萧岩锐看到他,不由得一怔,立即对老板说道:“去,请他到这里来。” “是。”老板急忙走出去,快步到了来人近前。 第四百零三章 老板到了来人前,低声说道:“幕郡王,这边请。” 幕峰正要说话,见老板这架势,就知道有事,便点了点头,随他进了里面。 一进门才看到萧岩锐也在,急忙上前行了礼。 萧岩锐说道:“姑母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好吗?” 幕峰苦笑了一下,“身子无碍,只是精神上……慢慢来吧,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老板见两个人谈话,识趣的退了出去,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幕峰说道:“对了,有件事情,我有个打算,只是还没有跟母亲商量,本来也是想找殿下拿个主意的,刚好今天遇上了。” “什么事,你说。”萧岩镰道。 幕峰沉吟了一下,说道:“近日府里发生的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感激之情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来若是有用我之日,定当万死不辞。我的意思是,我不能总在府里这么闲着了,还是要做点事情才是,所以,我想过段日子,等春暖花开,母亲的精神也恢复了些,去孔帅那里历练一番。不知殿下以为,可使得?” 萧岩锐微微诧异,“你要去军中?” 幕峰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外面,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他的身上,边缘有些虚化,“我不能总在温室里呆着,应该做些让母亲为傲的事情,她前半生都是为了父亲,现在这个信念突然塌了,我得……撑起来。” 萧岩锐沉默了许久,最终点头说道:“好吧。你既然想去,那我就帮你提前安排。” 幕峰回过头,轻轻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小事,需要层层的安排,一套程序下来,也要年前了。正好过了年,就可以过去了。只是……我走之后,母亲这里,还请殿下多为照看。” 萧岩锐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你放心。”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这几天有没有见过太子妃?” 幕峰怔了怔,“没有啊。我去了趟孔府,说她不在,所以就来这里看看她在不在,怎么……” 幕峰说到这儿,后面的话又顿住,看了看四周,“殿下是来找太子妃的?她不在吗?府上的人说,她出门了,难道……” 他的脸色微变,眼睛瞬间睁大。 萧岩锐本来也是想看孔黎儿离京之前有没有见过他,看样子,是也没有了。 “大概是想着,出京散散心吧,我会找到他的。”萧岩锐说道。 幕峰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事情有些严重,并不像萧岩锐说的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街上有快马急驰的声音,这间屋子后面临街,但是一条并不宽阔的小街,平时别说骑马,就连推车的人都极少。 幕峰好奇道:“谁这么不开眼,在这里骑马?”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隙,正好看到两匹快马飞驰而过,其中一人的衣袂翻起,露出一个“顺”字。 “顺丰镖局?”幕峰微微诧异,“好像是顺丰镖局的胜永川,他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干什么?” 萧岩锐本来没有往心里去,但一听到幕峰说“急匆匆”三个字,心头莫名的一跳。 他对幕峰说道:“你先回府去,这段日子好好陪着姑母,你入军中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另外,我要出门两天,有什么事你时刻打听着一些,随时悦鸽报我。” “好。我明白。”幕峰站起来说道,其实不用说,他心里也清楚,萧岩锐八成要去找孔黎儿了。 她……这是去哪儿了?又为什么走?幕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幕峰其实很想,很想,能和萧岩锐一起去,他看着萧岩锐走出去的背影,那句话压在喉咙里,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想,这一辈子,大概……再也不会遇到像孔黎儿那样有趣儿,那样能够入他心的女子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立即被自己吓了一跳,强迫自己把那个念头又压了下去。 萧岩锐一路跟着胜永川,发现他出了城,速度仍旧不减,这是要去哪儿? 萧岩锐清楚得记着,孔黎儿走的时候,把林肖白也带走了,而她曾经答应过林肖白,要帮他找到杀父凶手,让他报仇。 那么,现在胜永川突然出城,还是这么急的样子,是不是……和林肖白有关? 萧岩锐一直跟着胜永川,而胜永川一心只在那趟镖上,根本没有察觉。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亮安来见孔黎儿,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卷,孔黎儿立即问道:“怎么?有消息了?” 赵亮安点头说道:“没错,胜永川已经带人出了城,一路奔着这边而来,看起来王勇还是有办法的。按照胜永川的速度,他不到傍晚就会抵达这里。” 孔黎儿想了一下,没错,他们这一路上坐的马车,马车怎么着也没有胜永川的快马快,她们到的时候天刚黑,胜永川应该更早一些,再说,比武晚上就要开始,他一定会赶在比武之时到达。 “那您的人……”孔黎儿还没有说完,赵亮安又拿出一张地图来,摊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条路对孔黎儿说道:“小姐,你看,这里是从这里出镇去南疆的必经之地,我已经让我的人直接去了那里,到时候在那里伏击就可以。” 他沉吟道:“这个镇子不大,本来外来的人就不多,来几个就会特别显眼,这次是因为有三个镖局的在这里,所以我们不会太明显,但时间一长,难免还是会引人注目,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人越少越好。” 孔黎儿点点头,在江湖行走这方面,赵亮安绝对是信得过可靠的老江湖,听他的准没错。 其实赵亮安还有个原因没说,那就是孔黎儿这几个人都太出众了,青月和铭儿虽然是两个丫环,但也长得俊俏,比这小镇上的小姐还出众,再加上林肖白,那小子走到哪儿都吸引人的眼光,这一伙人明显就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走镖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第四百零四章 赵亮安还是觉得,孔黎儿虽然刻意隐瞒身份,但是她的外表太过出众,还有林肖白,再加上铭儿和青月,明显就不是一般的人,现在镇子上有热闹,或许还没有注意到他们,可是等到事情一结束,一定会被人发现怀疑。 这种麻烦,还是不要惹上的好。 赵亮安说道:“小姐,我们能走的话还是尽量快走,不能停留太久。” 孔黎儿点头说道:“不错。不过,不胜永川虽然来了,但是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我们谁也不知道,东明和西蒙两家明显也是志在必得的样子,若是……” 她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随即嘴角泛起笑意。 赵亮安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是有了什么主意,问道:“小姐,您有什么法子?” 孔黎儿转身走到带着的小箱子旁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来,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淡淡一笑,说道:“既然胜永川这么想赢,那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吧。” “好,”赵亮安立即会意,眉梢微微一挑,“这不是难事,在我的徒弟中,有一个外号要神圣手,别的不敢说,手上的功夫绝对一流。正巧这次他也来了,这事儿就交给他办。” 孔黎儿把药给了他,赵亮安又说道:“小姐,不如您和林肖白先去和我的人会合,我们都呆在这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静看事情的发展,去了那边之后,您还能安排一下事宜,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孔黎儿一想也对,都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用,再者也不知道那个王勇究竟是什么货色,这种小人很难说,倒不是怕他,只是这种倒霉的事儿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早早的离开,去前面等着,总会遇见。 所以,孔黎儿当即就同意,提前走一下,顺便把林肖白也带走,省得他看到胜永川再情绪激动,惹出其它的麻烦来,节外生枝。 孔黎儿让铭儿和青月收拾了东西,叫上林肖白,一起出了客栈。 林肖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孔黎儿看得出,他不太想走,他越是这样,孔黎儿就越要把他弄走不可。 一起出了小镇,到了赵亮安所说的地方,顺利的见到了他手下的那些人,其中一三个十来岁的男人十分稳重,上前拱了手说道:“是孔小姐吗?” 孔黎儿回了礼,“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人一笑,说道:“在下闫锐,孔小姐,赵叔已经把事情都跟我们交待过了,孔小姐请看。” 孔黎儿看了看四周,他们所选的地方道路狭窄,两边都是高山,要想从这里路过,势必就要把队伍拉得细长,可以说是伏击的最佳地段。 孔黎儿点了点头,“很好,这里就不错。论起这路上的设伏之类,你们比我清楚,就按你们的方式来。” 闫锐让人把马车拉到隐秘的地方,请孔黎儿和铭儿青月在上面休息,时间还早,他们还要弄一些树枝什么的做伪装。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孔黎儿等得实在是无聊。 她索性下了马车,仔细侧耳听了听,忽然听到隐约有水流声。 “闫兄,”她走到闫锐面前问道:“附近有水流吗?” “是。”闫锐说道:“小姐好耳力,从这条山道上去,然后再走个几百米,就能够看到一个小水潭,水是从上面流下来的,倒是十分干净。” 他说着,一指他们的水袋,“那,那就是我们从上面取的水。” 孔黎儿想,那看水总比在这干等着要有趣,而且说不定还有鱼,还能抓几条鱼吃。 想到这里,她带着铭儿和青月一路走上山道,林青白也想跟着,孔黎儿没有同意,又不是去打架,没有必要带那么多人,而且她也知道,关于伏击的事,林肖白肯定想亲自参加,他现在心一定很乱,就让他全心全意做这件事情吧。 闫锐说的没错,很快,孔黎儿就看到了一处小水潭,并不大,也不太深,隐约还可以看到水底,水里果然有鱼,还是那种白色的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十分肥美。 孔黎儿心里大喜,记得金庸老爷子在小说里就写过一种白鱼,难道就是这种?这次可算是见到活的了。 她让铭儿找了几根树枝,用匕首削了尖,走到水边想要捉鱼,这种事儿她可没有干过,但是这段日子也学了不少功夫,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小姐,那儿,那有一条大的!”青月欢声叫道。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手里轻轻握着树枝,看准了那条鱼的流动轨迹,手腕猛然用力,“唰”一下,树枝入了水面,随后激起一片浪花。 水珠四溅,青月在一旁被溅了一脸,不过,她仍旧兴奋的大叫,“啊,抓到了!小姐,您太厉害了!” 铭儿也在另一边拍手,一边兴奋的喊。 孔黎儿把鱼交给青月,转头对铭儿说道:“去找些柴来,一会儿咱们烤鱼吃!” “好。”铭儿欢快的去找了,孔黎儿把随身带着的匕首拿出来,对青月说道:“敢弄吗?” 青月“扑哧”一笑,“当然,小姐,您可别小看青月。” 她说着,把匕首接了过去,找了一个开阔平整的地方,又捡了一些干净的石头,细心的处理起鱼来。 孔黎儿继续抓鱼,有了开门红,她就更有信心,兴趣也更浓,想着之前偷偷练的时候那种累和沮丧,现在想来什么也值了。 不知不觉,抓了七八条鱼,都扔到了青月那边,忽然,水底又出现一条鱼,孔黎儿一见,眼睛就亮了,这鱼最大,比之前的那些都要肥。 她握着树枝,全神贯注的准备一击即中。 就在她全神贯注盯着那条鱼的时候,目光随鱼影而动,忽然她发现,不知何时水面上出现了一条人影。 那人穿着白色衣袍,衣袂飘摆如仙,长发没有束起,也没有玉冠之类,只是用白色的丝带轻轻绑住。 她的呼吸一滞,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第四百零五章 孔黎儿看着水面上的人影,她的呼吸一滞,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她急忙转回身,也不再顾那条大鱼,惊喜的说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赫连辰从山石上下来,笑吟吟的看着她,“在抓鱼。” “嗯,”孔黎儿挥了挥手里的树枝,“师父,您看,怎么样?我的技术还不错吧。” 赫连辰只是笑,什么也没有说,他的袖子忽然一甩,如一朵云轻飘飘的飘了过去,随后孔黎儿感觉到水珠一溅,一条鱼摇头摆尾的在她面前,甩了一身的水。 赫连辰两根手根捏着那条鱼,问道:“是它吗?”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我天!这是……神人呐。 “师父,你……你怎么做到的?”孔黎儿激动的问道。 这种师父,这样的颜值,这样的身手,简直是让人不想抱大腿都难啊。 赫连辰嫌弃的看了看她手中的树枝,“这种低级的东西,就不要用了吧。” 低级……孔黎儿抚额,好吧,和人家比起来,当真只能算是低级的。 “带调料了吗?”赫连辰问道。 孔黎儿摸出一包盐来,说实话,她也是嫌弃又无奈的,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别的,只有盐,这还算是好的,她这种身份,吃的盐是比较干净,细一些的,那些寻常的百姓人家,都是用的颗粒特别大的粗盐,还黑灰黑灰的,一点点就能把人给齁死。 “就这?”赫连辰的眉头一皱,更加嫌弃。 这时不远处有脚步声,铭儿抱了一些柴回来,看到赫连辰,不由得呆住,脚步也不迈了。 孔黎儿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没事,别怕。熟人。” 铭儿这才不那么紧张,把柴放下,正准备点,赫连辰示意孔黎儿让铭儿去一边,孔黎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让铭儿去帮青月的忙。 赫连辰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小巧精致,有点像现代的水果刀,但极其锋利,孔黎儿看着那刀闪的冷光,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 果然,赫连辰把那条鱼握在手里,刀尖在鱼身上划动,动作飞快,行云流水一般,快得孔黎儿都没有看清楚,就见地上多了一些鱼的内脏和鱼骨,这种鱼的皮软细,没有鱼鳞,这一点倒是省事儿。 他走到那堆柴旁,用其中一根把它们虚虚架起,随后一点火光燃起,他把鱼架在上面,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拿出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瓶,每样都洒了一点。 孔黎儿惊异的发现,瓶子里的东西,每洒一样下去,香气就飘出来一层,细嫩的皮肉很快变得金黄,香气也越发浓郁,简直让人直想流口水。 那些……孔黎儿的目光在那些不同颜色的瓶子上掠过,不会吧?他走到哪儿还带着调料?虽然只是调料,可能觉得不算什么,但是在那个时空,也可以算得上是稀缺了。 而且,这家伙吃东西好精致啊,果然是人和人没法比啊。 孔黎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赫连辰把那条鱼递给她,“嗯,吃吧。” “都给我?”孔黎儿笑眯眯的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师父,您先吃。” 赫连辰把鱼递给她,站起来去水里洗手,“你吃吧,我不吃这些腥气重的东西。” “……”孔黎儿暗自嘀咕,那只能算了,还真是讲究,这不能说是自己不尊重师父了。 她咬了一口,感觉舌头都要美得化掉了,真是美味啊,这鱼……简直太好吃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赫连辰问道,“不应该在京城吗?”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嗯,呆烦了,想四处去走走。总在一个地方没意思。您说对吧?” 赫连辰笑了笑,眼睛里映着不远处的波光,他没说什么,但孔黎儿莫名有些心虚。 “想练成这种功夫吗?”赫连辰指着水里的鱼说道。 孔黎儿的眼睛立即亮了,“当然。” 赫连辰转头看着她,“你都叫了我这么久的师父,我什么也不教你,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略一沉吟,又摸出一个小瓶来,递给孔黎儿,“这里面有三粒药,你每隔七天吃一次,等到药吃完,内力足够了,就可以开始练了。” 孔黎儿把药瓶接过去,打开盖子,还没有特意闻,就有一股特别清新的气味飘出来,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到底是入嘴的东西,赫连辰看着她,面带微笑,不知道她会不会吃下去,信不信得过自己。 孔黎儿眨着眼睛问道:“我现在可以吃吗?有没有什么禁忌?” 赫连辰点头说道:“可以吃,只要中间隔开七天就好,没有其它的禁忌。” 孔黎儿闻听,二话没说,倒出一粒药丸来吞了下去。 赫连辰有一瞬间的惊讶,微微挑眉说道:“你不怕?” 孔黎儿反问道:“怕什么?” 赫连辰倒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丫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孔黎儿把药小心的放好,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嘴角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她怎么会一点防备也没有,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医学出身,现代医学比古代的不能说先进太多,但至少,凭气味儿之类的她还是能够分辨出一些东西的。 这药丸就算是没有什么调内力的作用,至少不会有害处,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师父,”孔黎儿收好药抬头说道:“这药吃完我去哪儿找您呢?还是您一会儿要跟我一起走?” 赫连辰摇了摇头,“不了,你放心,等到药吃完,我自会去你找的。” “好。多谢师父。”孔黎儿拱了拱手说道。 赫连辰没有再说什么,脚尖一点地,身子轻得像风像云,转眼飞上山石,冲孔黎儿笑了笑,随后消失在密林里。 他走了之后,铭儿和青月都跑了过来,孔黎儿说道:“没事,他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今天偶遇。把那些收拾好的鱼拿过来吧,这还有调料。” 主仆三人忙活着饱餐了一顿,又把剩下的那些拿上,把火灭干净,这才一起向山下走去。 第四百零六章 下山之后,孔黎儿就在马车里休息,因为她刚下山不久,就收到了赵亮安派人送来的信。 信上说,胜永川已经得到了那趟镖的押送权,同时,也答应了赵家提出的要求,就是由胜永川亲自押这趟镖,越快越好。 孔黎儿心中暗惊,又有些喜悦,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顺利,本来她还想,就算是顺丰镖局赢了,王勇能不能说服胜永川亲自押送都是一个问题,她临走之时也嘱咐赵亮安要多注意这个问题。 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赵亮安在信中说,按照时间和事情的进展来看,胜永川会在掌灯之后赶到这道山谷另一侧的小村子里过夜。 闫锐也说,过了这道山谷大概三十多里,就有一个小山村。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孔黎儿就让众人饱餐战饭之后好好休息,等着胜永川到来。 伏击这种事儿孔黎儿还是第一次干,感觉还挺刺激的,她在车里也睡不着,从车帘缝隙里往外看了看,林肖白就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着,慢慢擦着他那把剑,剑锋特别亮,特别冷。 孔黎儿心中暗想,现在心里最难以安静的就是林肖白了,他等了这么久,查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这一刻了。 不过,比起胜永川,孔黎儿对这趟镖也很感兴趣,押送的到底是什么?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正琢磨着,想好好把事情顺一下,忽然间觉得脑子里一晕,像是转了一下,有什么影象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闪得太快,让她根本抓不住。 这么一愣神,青月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孔黎儿回过神,抚了一下额头说道:“没什么。大概有点累了。” 青月和铭儿急忙把马车内收拾了一下,又把被褥准备好,让孔黎儿躺一会儿。 她顺势躺下,微合了眼睛,本来没有什么睡意,却不知怎么的,慢慢迷糊了起来,恍惚中有谁在说话,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有些飘渺高远,她分辨不清,究竟是前世的人,还是这个时空的人。 那些零碎的片断又走马灯一样的晃了出来,但每个都闪得很快,让她抓不住。 这些情景串连成一个梦,让她沉浸其中。 等孔黎儿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她一惊,急忙坐了起来,铭儿和青月也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孔黎儿问道:“都这么晚了?我睡了很久吗?” 青月微微笑了笑,“您放心,人还没有来呢,他们一直在外面守着呢。刚才闫锐还说,大概还要半个时辰左右,您睡得沉,奴婢没有叫您,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叫醒您也不迟。” 孔黎儿点点头,挑车帘往外看了看,天边已经挂起了弯月,星子闪耀,这地方不比京城,感觉天黑得格外早一些,她暗自心惊,感觉并没有多久,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 还有,那些梦,好奇怪啊……来了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难道是因为离开京城,心绪太复杂的原因? 孔黎儿放下车帘,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眼前的事儿,其它的慢慢再说吧。 此时,忽然听到马蹄声响,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是闫锐派出去的探子到了。 那人翻身下了马,闫锐急忙迎上去,其它的人都暗兵不动,探子说道:“还有十里,马上就来了。” 林肖白立即站了起来,闫锐点头,让探子把马牵走躲起来,然后示意众人隐秘藏好。 十里地,很快。 孔黎儿的心也慢慢紧张起来,她看了看青月和铭儿,两个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这种事都是第一次。 果然,时间不长,路上就有了马蹄和车轮声,还有挑起的灯笼,隐约还有什么在空中飘荡,虽然看不清,也能猜得到,是顺丰镖局的旗帜。 来了。 孔黎儿让青月和铭儿在车上等着,自己要跳下车去,青月和铭儿吓坏了,急忙拦住,孔黎儿无奈,怕闹出动静被胜永川发现,只能耐着性子等。 声音越来越近,终于,那一队人马点着火把,马车上挂着灯笼到了近前,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胜永川。 他举起手,队伍停了下来,孔黎儿的心提了起来,他怎么停了,发现什么了吗? 只听胜永川说道:“大家都小心些,这里地势险要,都打起精神来。” “是。”众人齐声说道。 孔黎儿粗粗数了一下,大约有二十来号人,押送着两辆马车,看这配置还真是不低。 胜永川勒马在山道口,并没有进去,孔黎儿还在纳闷,见他一挥手,后面的人跟上,先进了山道,孔黎儿一眼看出,这时成了王勇走在最前面。 胜永川直到队伍都进去了,他这才提马上前,孔黎儿在心中冷笑,这个老家伙,还真是狡猾又惜命,这是让别人先去蹚雷啊。 就在他们的队伍前面还没有出去,后面已经都进来的时候,忽然一声呼哨起,伏兵四起,一些碎石滚落,砸伤了不少人。 不过,到底都没有深仇大恨,也犯不上把这些人都弄死,最多只是受了伤,路也堵住了。 下面一时乱了套,人欢马炸,叫成了一团。 胜永川大声说道:“哪路的朋友,报个名号,我们是顺丰镖局,在下胜永川,有什么话还请当面讲明,能做到的我胜某一定答应,若是非要来硬的,我顺丰镖局的威名你们也听过!” 孔黎儿不禁挑大指称赞,行,胜永川还是有大将之风,临威不乱,这个时候还能有软有硬,至少口才算是不错。 闫锐率先跳了下去,脸上蒙着黑布,手里的刀一横,说道:“胜总镖头,您的威名我们当然听说过,不是顺丰镖局的镖,我们还不劫呢。” 胜永川的眸子一缩,他原来是想着报一下名号,威慑住这帮毛贼,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听这意思还是特意在这里等的。 他仔细看了看,光线昏暗,火把灯笼灭了不少,对方的脸上又蒙着黑布,根本看不清是谁。 第四百零七章 胜永川很想看看对方究竟是谁,但是天黑光暗,对方还刻意蒙了脸,他根本看不清楚。 不过,正因为蒙了脸,他也不由得相信,对方肯定是冲着顺丰镖局来的。 他毕竟也是老江湖,稳得住,坐在马上拱手说道:“朋友,胜某也是交朋友的人,若是之前得罪过,有什么咐,不妨敞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说对不对?我顺丰镖局的名号也不是空得来的,朋友我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闫锐冷笑了一声,“胜总镖头真是好口才,说得话真是漂亮,不过,胜总镖头,有些事情不是光用嘴说的。你说对不对?” 胜永川一听他话里有话,立即知道恐怕这些人不是只为了这趟镖而来,他飞快的想,自己这几年很少亲自押镖,究竟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朋友,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对我们顺丰镖局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也就应该知道,之前都是我的义弟林啸出来走镖,胜某一直是在镖局里经营,你和顺丰镖局的误会,是否因我的义弟而起?但他人已经不在了,死者为大,还有什么要追究的呢?顺丰镖局现在是我当家,不如你提个条件,只要我能答应的,等到这趟镖走完,我必当履行诺言,如何?” 他这话说得极其漂亮,仔细一想却是非常的恶毒,这是明摆着把他自己择出来了,混了干净,把屎盆子都扣到了林啸的头上,把闫锐拦路说成了是他和顺丰镖局的恩怨,而这恩怨也是由林啸挑起的,和他胜永川没有半点关系。 闫锐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孔黎儿也听得清楚,真是气得心口发疼,这个胜永川亏他还是什么总镖头,真是不要脸至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来。 胜永川见闫锐不说话,还以为是打动了对方,急忙提马上前一步,说道:“朋友,山高水长,以后自有我们再来往的时候,不妨今日就和胜某交个朋友。如何?” 闫锐短促笑了一声,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和你做朋友,我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话音未落,伸手一挥,手下的人不再犹豫,立即冲了上去。 胜永川还没有琢磨过来闫锐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人都冲了上来,他手下那些徒弟镖师,大部分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听了方才胜永川的话心里也有些波动,平时除了几个亲密的徒弟,在镖局里已经很少有人提起林啸了。 今天听到胜永川的话,他们都觉得意外又惊讶。 当对阵反抗的时候,明显就有些没有用全力,而且他们也看得出来,对方冲的就是胜永川,并不想为难他们。 胜永川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人败得这么迅速,简直就是溃不成军,他心里大惊,伸手把大刀一晃,也不敢再怠慢轻敌。 就在闫锐冲到他的面前,他以为要开打的时候,闫锐突然停了下来,而此时,有另一个年轻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冷意逼人的宝剑,沉声说道:“让我来。” 胜永川定睛一看,这年轻人一身煞气,手里的剑明晃晃的,一看就是不俗的东西,他不由得一惊,这不是……林啸佩剑吗?之前哪儿也没有找到,现在怎么在这里出现了? 他立即看向年轻人的脸,年轻人并没有蒙着黑布,面色白净如玉,英眉浓密,一双眼睛黑沉发亮,透着冰冷的杀机和热烈的怒火,冰火之下让他不由得吓了一跳。 “肖白?”胜永川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才说道:“怎么……是你?” 他环视四周,目光在闫锐他们身上掠过,脸上带了几分怀疑和怒意,“这些人也是你带来的?肖白,你这是干什么?别再胡闹,赶快把路让开!” 孔黎儿也不想再躲着,跳下马车,从暗中走了出来,冷笑一声说道:“把路让开?胜老头儿,你怎么想的?我们在这里布局这么久,你说让就让?” 胜永川转头看向她,眼睛微眯,仔细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是……曾经和赵亮安到过顺丰镖局的……” 孔黎儿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没错,好眼力。” “怪不得,”胜永川迅速恢复了神气,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心里立即有底了,看来这些人都是给林肖白帮忙而起,成不了什么气候,也没有什么胆色,否则的放还蒙脸干什么。 “肖白,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供你吃穿,也从来不让你涉险,你这是干什么?”胜永川沉着脸说道。 孔黎儿知道,若是论口才,林肖白这种闷的十个也不是胜永川这种不要脸的对手,她上前一步说道:“胜老头,城墙都没有你的脸厚,供他吃穿,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林啸虽然不在了,但子承父业,这顺丰镖局就应该有他的一半,就算他没有出去走过镖,那你呢?你不也总是在家里眯着吗?林总镖头在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怎么不见你羞愧?” 胜永川的脸色微变,还没有说话,孔黎儿又继续说道:“你还纵容你的徒弟嘲笑排挤林肖白,让众人都觉得他是个废物,你敢说这些不是你授意的吗?你的这点伎俩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实话告诉你,就你那些下三滥的徒弟,哪一个也不是林肖白的对手,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不过都是井底下的蛤蟆而已!” “你这些年不过就是吃老本,靠着林总镖头创下的威名,亏你一手害死了他,等他死后还靠他吃饭,还排挤他的儿子,你也真不怕老天有报应,不过,你这种人大概也不相信什么报应,觉得自己特能特聪明吧?告诉你,今天老天就看不惯,就是来收你了!” “你……”胜永川一听孔黎儿提起林啸死的事情,不由得心头一跳,但他也不是白给的,脸上丝毫不露,“纯粹胡说八道!” 第四百零八章 胜永川怒斥完孔黎儿,转头看向林肖白。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肖白,你不会也误会伯父了吧?不让你去押镖,那是因为怕你有什么闪失,你父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至于财产,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吞什么的,不信……” 林肖白并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剑,光芒凛冽映入他的眼中,透出冰冷的寒意,“伯父。” 他这两个字叫得有些玩味,像是在齿间磨出,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胜永川说道:“你敢对着我父亲的剑,坦荡的说一句,我父亲的死,与你无关吗?” 这一声问,直接让胜永川的心狠狠的一跳。 他慢慢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脑子里却在飞速的动转,他不知道林肖白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他突然这么问,是因为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是因为怀疑。 他的左手紧紧握着马缰绳,粗粝的绳子磨着他的掌心,他端坐在马上,身体十分用力,表面上却在保持着平和。 “肖白,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你也知道,当初报了京兆司,又到了刑部,可是经过层层的调查的,这期间我没有插手,这些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林肖白短促笑了一声,盯着他说道:“我当然记得,只是我很奇怪,父亲明明是在路上被害,凶手也该是江湖势力,为何你要上报京兆司,还到了刑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公正无私,查得仔细认真,可是,那些人对于江湖之事岂能插手?又岂会有办法?我同样也没有忘记,想让您找江湖上的朋友去查,可您是怎么说的?” 胜永川抿了一下嘴唇,“反正我问心无愧。” “叮……”林肖白不知道怎么弄的,他手里的剑突然发现一阵低沉的嗡鸣声,紧在胜永川说出那句话之后。 这一声,把胜永川也吓了一跳,其它的人也吃惊不小。 孔黎儿暗自惊讶,这是什么操作? 林肖白缓缓挑起剑,剑尖对准胜永川,“多说无益,这剑都不信你的话。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下去对父亲说吧!” 胜永川呼吸加重,眼睛里慢慢浮现怒气和杀机,“肖白,你真要这么做?就因为你的一个怀疑,要毁了顺丰镖局的招牌?你可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一传出去,顺丰的名声就算是毁了,这可是你爹当初辛苦创立出来的,你就真忍心?只为你一个怀疑?你说我害了你爹,你有什么证据吗?” 林肖白微微冷笑,缓缓说道:“名声而已,顺丰倒了,我还可以再创别的,可是,我爹的命没有了,你用什么还我?” “你……”胜永川气得脸发白。 孔黎儿差点要为林肖白鼓掌叫好,霸气啊……林肖白这才叫真人不露相,没有想到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她的目光在四周一掠,落到了王勇的身上,她冲他一笑。 王勇现在心里忐忑的要命,恨不能像鸵鸟一样埋着头,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但他又控制不住,忍了半天悄悄一抬头,正好和孔黎儿的目光撞了一个正着。 孔黎儿这一笑,他感觉自己的命都丢了一半儿,小腹又隐隐作痛了。 “你,过来,对,就是你。”孔黎儿说道。 王勇不敢动,但孔黎儿手里捏着他的命呢,他也不敢不听,只好慢慢挪着步子过来了。 胜永川眯着眼睛看着王勇,他隐约预感到了什么,紧抿了嘴唇,一言不发的盯着他,这样的目光足以让王勇胆寒。 王勇吞了一口唾沫,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孔黎儿歪头看着他,“说吧。” “说……什么?”王勇明知故问,他实际上只是想拖延时间。 孔黎儿心知肚明,手托着腮,沉吟道:“嗯……我想想看啊,要不然从你今天中午和谁的饭说起?” 还来?!王勇心里暗自嘀咕,孔黎儿这问话的方式特别怪异,但又让人防不胜防,脑子一溜号,嘴一不留神就把真话说出去了。 孔黎儿说完笑了笑,她当然也没有打算和王勇浪费时间,笑意一收,淡淡说道:“你就老实说吧,少废话。” 王勇不敢看胜永川,眼睛盯着脚尖,声音低声,但四周很静,足以让众人都听得到。 “林总镖头……是被我师父害死的,他写了一封信,是写给雾龙山的两位当家的,那次是……林总镖头押着镖,雾龙山是必经之地,雾龙山也不想得罪林总镖头,事实上林总镖头一向守规矩,每次到山到寨都会把旗号收了,或者登山口递拜贴,从来没有一丝狂妄。不过……” “不过什么?”孔黎儿问道。 “闭嘴!”胜永川气得在马上大叫,横手指向他,“王勇,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还是不想活了?” 王勇抬头看了看他,脸色苍白如纸,汗珠浸湿了额角的头发,他哭丧着脸说道:“师父……我就是因为想活,才必须要说的。” 他把心一横,反正都是这样了,看样子今天晚上胜永川是跑不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大过错,他们不至于弄死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不再看胜永川,继续说道:“不过,师父允诺,只要他们能设伏杀了林总镖头,就把那趟镖的东西都给他们,那次是给一个知府运送到京城的冰敬,好几万两银子,雾龙山那些人当然会动心了,而且,师父还答应他们,绝对不会有人追究。让他们放心。利益之下,重诺在前,所以他们就答应了。” “你……你……”胜永川气得浑身发抖,其它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根本不会怀疑有假,因为王勇是他的弟子,也是心腹。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胜永川气得都要爆粗口了。 林肖白的神色平静,眼睛里却冰火一般,他冷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四百零九章 林肖白的脸阴沉能滴出水来,手握着长剑,直指胜永川。 “我还有什么话说?” 胜永川气得浑身发抖,他怒声说道:“林肖白,为了打倒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连这一招都想得出来?王勇是被你收买了吧?用什么?钱?还是……别的威胁?” 孔黎儿虽然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胜永川的确是个老江湖,这种情况下,一腔盛怒,还能这样冷静犀利的找出事情的关键点,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厉害。 只要王勇说上一句,中毒了,那王勇的话就不可信了,威胁之下谁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呢?出卖师父也不是不可能。 她手指微动,想用暗器伤了王勇,不管是让他昏了,哑了还是怎么着,反正是暂时不能说话了为目的,虽然这种方法在这个时候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相比之下总比让王勇说出来好一些。 就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空中有些异响,像是有人急驰而来,众人都听见了,转头望去,只见从出口入来了三个黑衣人,他们的动作迅速,快如闪电,身轻如燕。 在场的都是行家里手,一看这三个人的身手,就知道这是高手,他们也是故意让人发现,否则的话依他们的身手完全可以不被下面的人发现。 闫锐的眸子微眯,他立即知道,自己这些人,在这三个人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为首的黑衣人两手空空,他飞身落在孔黎儿的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却对着孔黎儿行了一个大礼。 孔黎儿一怔,这是什么情况?这人是谁? 她正在迟愣的功夫,后面的两个黑衣人也到了,这两个的手里都拎着一个长长的包裹,看上去挺重,但这两个拎得特别轻松的样子,手轻轻的抓着,来去自如。 孔黎儿仔细看了看他们三个人,虽然都是黑色的夜行衣,但也有很大的区别,这些人的衣服更黑,简直可以和夜色融为一体,他们脚上的靴子形状也有些不同。 她心头一动,立即想到了一个人。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后面的两个人一扬手,把手里的两个长条大包裹扔到了林肖白的脚下,正对着胜永川的马前。 林肖白纳闷,剑尖一挑,把一头的黑布挑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众人都看过去,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那是……人脸! 这包裹里面装的是两个人!众人都暗自赞叹,这两个人的臂力真是惊人,拎着两个人还这么高来高去。 而胜永川看到这两个人的脸,瞬间就呆了。 王勇一看,也惊呼出声,“他们……他们是雾龙山的两位当家的!”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走到两个人面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来,让他们闻了一下,原来昏迷的两个人,眉头一皱,慢慢醒了过来。 黑衣人见他们醒了,脚尖一点,手臂展开如同大鸟一般,又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自报家门,但这一幕都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孔黎儿心头狂跳,手心里无法渗出了汗,为什么?为什么这三个人会去了雾龙山,又会在这里出现? 她心里隐约有答案,却不肯去细想。 此时,那两个人已经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一脸的惊恐和茫然,当目光落在胜永川脸上的时候,其中一人叫道:“胜总镖头!有人去了雾龙山袭击我们!当年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这话说得简单,却是再清楚不过,王勇的话也得到了证明。 林肖白冷声问道:“二位寨主,我父亲当年可以半分不敬?可有一点破坏规矩,你们这样做,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吗?” 两人转头看到林肖白,脸色愈发难看,低头说道:“林公子,我们……我们也是一时财迷心窍,若非……” “二位,你们杀害我的兄弟,还有何话说?”胜永川突然怒道。 孔黎儿差点笑出声,胜永川真是不要脸到家了,这种时候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人也是一愣,随即冷笑,“姓胜的,本来我们还不信,没有想到你还真是这种不要脸的小人。”他们说罢,转头看着林肖白,“林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林总镖头当年的确是被我们重伤,我们敢认,不像某些人怂得要命。” “没错,他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们有证据!”另一个人大声说道,随后,他一挺胸口,说道:“当年胜永川写给我们的信我们也带来了!” 事已至此,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林肖白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其实他心里早就认定了,不过是因为想着在场的人都知道胜永川是什么德行,要把他的伪君子面具撕下来。 他长剑一挑,剑尖冷厉,指向胜永川,“多说无益,受死吧。” 胜永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唯有拼个鱼死网破,从这里跑了再说,对付林肖白,他自认为还是有把握的。 他跳下马来,对林肖白说道:“好吧,既然你认定,要为父亲报仇,那就尽管动手吧,”他的目光在四周一掠,“你是想群起而攻之,还是想着单独动手?” 孔黎儿气得差点冒烟,这个老狐狸! 林肖白说道:“当然是我自己动手,用我父亲的剑,要你的命!” 胜永川心里冷笑,当年他敌不过林啸,但对付林肖白,应该不在话下。 然而,他一接招,就大吃了一惊。 林肖白手中的长剑只见剑影和冷厉的光芒,招术快得让他根本无法招架,这是……林氏的独门剑法?可林肖白怎么会……? 他明明派人查过,林肖白就是一个草包,剑法在他的那些弟子当中只是属于中等,他当然知道林肖白藏拙,但是他没有想到林肖白会强到这种速度! 他本来就不敌这种剑法,再加上有些走神,不到二十个回合,就被林肖白打得节节败退! 第四百一十章 林肖白则是越战越勇!天知道他有多少个不眠之夜,等到镖局里的那些人都睡了之后,他才敢偷偷溜出去到父亲的坟前独自练剑,再赶在众人起床之前回来! 那些苦楚,那些隐忍,都只是为了今天! 他手中的剑发出嗡鸣之声,那是这把剑在用林氏独门剑法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像低吼,像长啸,在此刻却像魔音一般,直入胜永川的耳膜! 胜永川仿佛听到了林啸的声音,他在控诉,在问责,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还有林啸的尸首,他最后见到林啸时的样子,还有那些午夜梦回…… 哧。 一声微响,感觉有冷硬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胸口,有什么热的东西流了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这一刻慢慢的流走。 心里一声叹,他松开了手里的刀,嘴角不由得翘起,露出一丝弧度。 这也算是……解脱了吧? 不用再心怀愧疚,不用再梦见林啸,不用再偷偷的祭拜,不用再看到林肖白…… 胜永川死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大概这个笑意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得懂。 雾龙山的两个当家也没有逃过这一劫,他们虽然不是主谋,只是帮凶,但是,他们却是真正动手的人,林肖白没有丝毫的手软。 剩下的那些顺丰镖局的人,林肖白也没有难为他们,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并不知情。 为首之人除了王勇,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镖师,姓白的,他上前几步到了林肖白面前,拱手施了礼道:“林公子,现在顺丰镖局群龙无首,还请您回来主持大局。” 林肖白微微笑了笑,把剑上的血擦干净,孔黎儿也说道:“你若是回去……” 她还没有说完,林肖白淡淡说道:“白镖师,顺丰镖局这几年经过胜永川的调整改造,已经没有了半点过去的影子,也不再是我爹当初在时样子了,更没有他的半点东西。顺丰镖局与我无关,有谁想要就拿去,如果没有人要,那就……解散吧。” 白镖师众人一惊,顺丰镖局……解散? 这怎么可能,林肖白怎么舍得? 但林肖白的神色坚定,态度坚决,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他转头看了看孔黎儿,笑意淡淡,一如最初的时候。 孔黎儿心里滋味莫名,林肖白……还真是一个天生做剑客的料。 白镖师正要带着众人离去,忽然迎面来了几匹快马,尘土飞扬中,孔黎儿看到最前面两匹马,左侧的是赵亮安,右侧的是个年轻男子,他穿了一身玄色锦袍,身后系着同色的斗篷,绣着暗色螭纹,在空中猎猎飞舞,如腾腾的云。 太子,萧岩锐。 孔黎儿一怔,心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萧岩锐,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 萧岩锐远远的就看到了孔黎儿,他心里的疼丝丝缕缕的弥漫开来,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网,把他的心网在中间,经历刀剑风霜。 他微眯了眼睛,看着那个人影,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到她的身边,但同时又害怕到她的身边,他不知道这种矛盾的心里为什么如此强烈,又要怎么解决。 转眼间到了孔黎儿的面前,赵亮安翻身下了马,闫锐迎上来把情况说了一遍,赵亮安低头看了看胜永川的尸首,还有雾龙山的两位当家,慢慢叹了一口气。 “竟然是这样,枉林啸一代英明,竟然死在小人的算计里,今天总算是报了仇,肖白,”赵亮安转头对林肖白说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林肖白微微笑了笑,“赵前辈,您忘记了,我现在已经是侍卫长了,自然是听从安排。” 赵亮安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点了点头。 萧岩锐在马上坐着,一双眼睛只看着孔黎儿,赵亮安清了清嗓子,让闫锐带着自己的人退出去,林肖白走到一旁,白镖师再次向林肖白辞别,他们刚要转身走,萧岩锐淡淡说道:“站住。” 他说罢,翻身跳下马来,白镖师问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萧岩锐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走到镖车前,问道:“押送的什么?” 白镖师回答道:“是一些生丝和绸缎。” “运往何处?”萧岩锐问道。 “南疆。”白镖师回答道。 孔黎儿看着萧岩锐,心里一直的感觉得到了证实,只怕是顺丰镖局这次运的东西真的不是那么简单,但她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都堵在了喉咙里,她不知道萧岩锐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更不知道,他来到这里,是因为……自己,还是只是巧合,为了押送的东西。 萧岩锐的感觉其实和孔黎儿是一样的,自从知道她不辞而别以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可是,真的看到了她,那些思念又似乎堵在胸口无法说出口。 他只好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去说那些东西,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对着她说话,只对她一个人说。 萧岩锐手指在箱子上微弹,“真的只是生丝吗?” 白镖师一愣,还没有说什么,萧岩锐身后跟着那几个人其中一人走上前来,众人立即认出,他就是刚才来过的那三个黑衣人的首领。 黑衣人没有说话,迈步上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手腕一翻,捆在箱子外面的绳子断开,他伸手把箱子打开了。 这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有之前的事情在先,顺丰镖局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都知道,黑衣人的能力,能够驾驭这样的人,萧岩锐也一定不是普通人。 黑衣人并没有破坏的意思,手指轻轻在箱子里翻动,最后在箱子底上敲了敲,发出一阵奇特的声响。 白镖师的脸色立即一变,他知道,这声音说明箱子里夹层! 这……夹层里是什么?他的心突然狂跳,莫名的渗出一层汗来。 黑衣人回头看了看萧岩锐,萧岩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黑衣人把匕首探进去,顺着箱子边一划。 削铁如泥的锋刃划开夹层,里面的东西也瞬间露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顺丰镖局押送的箱里子装得的确是生丝和绸缎,但是这里面却藏了夹层。 萧岩锐手下的黑衣人把夹层打开,有东西从里面露了出来。 众人都看得清楚,等那样东西全部露出来的时候,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明亮的黄色,上面绣着五爪金龙,栩栩如生,爪子锋利,像是要破衣而出,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它扼住喉咙。 那是……一件龙袍! 白镖师的脸面如土色,目光中尽是惶恐,“这……这不可能……这……” 萧岩锐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掠过,声音淡淡却透出冷厉,“私藏龙袍,罪同谋反!” 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众人吓得立即不知如何是好,林肖白也吃惊不小,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有这样的东西,急忙上前一步说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情……” 他还没有说完,萧岩锐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白镖师等人更是惊愕不已,他是……太子?! 耳边有无数的轰鸣声,脑子里一片空白,众人都知道,谋反……诛九族是罪无可赦的,再加上被太子亲自查到,这要如何辩白? 林肖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是恨胜永川,也不再想继承镖局,但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和将来的下场,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可是,现在萧岩锐并不听他的话,他无奈,只好把目光看向孔黎儿。 孔黎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抿了一下嘴唇,走到萧岩锐近前,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是否再详细查一下?” 萧岩锐转头看着她,目光幽深,他缓缓说道:“自然,只是,要查总要带回京城,这样大的事情,总不能草草了结,太子妃,你说是不是?” 众人再次把目光对准了孔黎儿,今天的惊愕一个接一个,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一直在一旁的女子,竟然是太子妃! 孔黎儿明白萧岩锐的意思,她看着这么多的人,还有林肖白的目光,最终点头说道:“太子殿下说得对,只是要回京城,只他们怕是不行,还要带上赵家的人。” 萧岩锐点头,嘴角微勾,“自然。” 孔黎儿坐在马车里,青月和铭儿在她身侧,谁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孔黎儿的心里复杂得很,这种情况她根本没有预料到,明明都走出京城了,怎么还没有走多远就又要回去了? 但是不回,那么多人的性命,还有林肖白……她叹了一口气,这摆明了就是萧岩锐的变相要胁,但是她不能不屈服。 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萧岩锐没有走到队伍的前面,而是走在马车一侧,另一侧是他的手下。 “太子殿下,”孔黎儿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劳您大驾在侧,如何敢当?” 萧岩锐目视着前方,披了一身的月光,“无妨。相比起不辞而别,本宫更愿意这样。” “……”孔黎儿咬了咬牙,恨恨的放下了车帘。 回到小镇,刚进镇不久,孔黎儿就感觉有些不太对,这里太安静了,按说,今天晚上顺丰夺了镖,赵家还是要再庆贺一番的,至少应该再唱唱戏才对。 但此时一片安静,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了? 她挑帘想和萧岩锐说一下,但一看到他镇静的模样,又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冒,她索性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路到了赵家门前,孔黎儿从马车上下来,果然看到前面还搭着台子,但已经没有人了,门前还挂着灯笼,只是没有喜庆的意思,反而多了一些萧瑟感。 她心中疑惑,此时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衣人来,上前对萧岩锐行了礼道:“太子殿下,都在里面。” 萧岩锐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孔黎儿紧随其后,一进门这才发现,院子中跪着几十号人,一片寂静无声。 院子里还有血腥气,趁着月光,孔黎儿很快发现,在不远处的水塘附近,有十几具尸首堆在那里,看样子,像是家丁或者打手一类的,难道剩下的人这么老实。 黑衣人一指跪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就是他了。” 那人匆忙抬头看了一眼萧岩锐,孔黎儿看着那人,白白胖胖的,保养得不错,大约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锦袍,帽子和腰带上都镶嵌着宝石,通体的富贵气派。 不用问,这就是赵员外了。 萧岩锐走到他面前,沉默无声,赵员外本来想好了一套套的词儿,但萧岩锐这一沉默让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套路,那些话也不敢随意说。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套个近乎比较好,清了清嗓子,满脸堆笑的说道:“太子殿下,真是没有想到您能来,这让小的……可真是激动万分呐。小的虽然没有进过宫,但和宫里的人也是有过来往的,常听说太子殿下的威名,今日一见,当真是让小的大开眼界,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真是草民等的幸事啊。” 孔黎儿心中暗乐,这位赵员外,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弄不清形势,还想着给萧岩锐暗示他宫里有人,想套近乎,难道他不知道,他的那个靠山,云贵妃和太子的关系向来不怎么好吗? 不过,转念又一想,可能他真的不知道,赵公公也不可能和他说起这些宫里的事,毕竟云贵妃没有子嗣,再怎么着表面也和太子维持着和气,这些暗涌争斗,赵员外远在宫外,又是个平民,他怎么会知道? 萧岩锐轻轻笑了笑,“哦?这本宫倒是不知。” “太子殿下,小的……”赵员外还没有说完,一转头看到跟着黑衣人进来的那些顺丰镖局的人,他们排成了一排,站在远处。 赵员外一愣,立即意识到了那趟镖出了事,他脑子一转,又看向萧岩锐,心里开始莫名有些慌乱。 孔黎儿看着赵员外一脸茫然的脸色,心头微微一跳,一个念头从心里迅速的冒上来。 看他的神色,难道说…… 第四百一十二章 顺丰镖局的人一出现,赵员外嘴里的话就停了,他看着那些人,又看了看萧岩锐,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萧岩锐问道:“赵员外,你让顺丰镖局的人押送的是什么东西?” 赵员外说道:“回太子殿下,是一些生丝和丝绸。” “运到何处?”萧岩锐问道。 “南疆。”赵员外回答道。 答案和白镖师所说一致。 萧岩锐语气沉凉,字字像冰珠子一样砸在赵员外的心上,“赵员外,你可知道,本宫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赵员外一噎,悄悄吞了一口唾沫,“殿下,草民所说……字字属实,实在不敢欺瞒您啊。” 萧岩锐冷笑一声,“那好,本宫来问你,听闻赵员外颇会做生意,生意遍布,在江南也有绸缎庄,不知你为何舍近求远,偏偏要从京城往南疆押送生丝和丝绸,为何不直接从江南运?哪怕你没有绸缎庄,也可以在那边采买,路程和价格哪一种更为合适,还用本宫说吗?” 其实这个也是赵员外心里的疑问,事到现在他也不敢隐瞒,向上叩了个头说道:“回太子殿下,小的也不知道,这事儿是赵公公安排的,他是小的叔父,说实话这些年若非是他,我的生意也不可能做成现在这种规模。前几天他回来了一趟,就带着这两口箱子,说是生丝和丝绸,小的也……” 他一边说,一边回想当时的情景,不知不觉间,脑门上的冷汗渗了出来,“小的也问过这个问题,为何不从江南直接弄,叔父说,说……那些都是民间的东西,是朝廷收剩下的,品质不好,不如宫里出来的这些,虽然走了远路,但都是上品,当时小的还曾看过,的确成色颇佳,所以……” “哦?那么打擂夺镖,是谁的主意?”萧岩锐继续问道。 “是……”赵员外低下头,悄悄用袖子抹了一下汗,“是草民的主意。当时叔父说,不必藏着就和正常的走镖一样,我猜他是担心太过谨慎反而会惹来别人的怀疑,越发激起好奇心,想一探究竟。正好东明镖局来人,谈合作的事情,这两年的顺丰镖局多少有些不像话,要价高,路上耗费的时间也长,有两次还耽误了时间,所以这一次我也是想着借机会让他们知道知道,也不是非他们不可。” “所以,我索性给西蒙也发了邀请,让他们一起来了。三家夺镖,不料,最后……”赵员外有些无奈的说道:“东明和西蒙的人先后生了病,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怀疑是顺丰镖局的人在搞鬼,可胜永川亲自来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要求他亲自押镖,他也同意了。” 他说完,瞄了一眼顺丰镖局的人,看来看去,却没有看到胜永川,心里不禁有些纳闷。 “赵员外,”萧岩锐的话让他收回目光,垂首跪好。 “那你的意思是,对于箱子里的东西,你是一无所知了?”萧岩锐问道。 赵员外一听,心里顿时疑云大起,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回殿下,方才草民所说,句句属实,箱子里的的确是生丝和丝绸。”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这是叔父交给草民的,里面的东西,草民从未动过。” 孔黎儿不由得冷笑一声,“赵员外,这会儿你倒是想起你的叔父,把他卖了个干净。” 赵员外的脸上有些尴尬,但是他也不会为了保赵公公就舍了自己,天知道那些黑衣人从天而降,把自己府里的打手像切瓜砍菜一样杀个干净的时候他有多么害怕,就差尿裤子了。 孔黎儿上前几步,问道:“既然你不知,那么,赵员外,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不如你就请你的叔父来一趟,如何?” “这……”赵员外有些迟疑。 孔黎儿转头看向萧岩锐,笑意温婉,“太子殿下,这事儿的确大,但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呢,连个头绪都没有,要是冒然入了京,事情的发展可就不太好控制了。不如这样,事情自赵家起,就从赵家了,在这里查起来不是更方便?待事情有了头绪,再把重要人犯押到京城也不迟,这样的话,也可以避免若是幕后之人想插手就能插手的局面,您说呢?” 萧岩锐看着她的笑脸,眼睛眯起狡猾如狐,他明明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无非就是拖来拖去不想回京,但是看到她的温暖狡黠的笑,看到她晶亮的眼睛他就无法拒绝。 想起分别的那几天,慌乱失错的心,那些深深的担忧和恐惧,因为怕再也见不到她的恐惧,他就无法拒绝。 他盯了她半晌,终于开口,说:“好。” 一字定音。 众人都忙了起来,这还是孔黎儿第一次见到萧岩锐这么多手下,平时都是一个两个的,她知道这些人都可以一抵几十,是出类拔萃的,是萧岩锐培养的暗中力量。 这些人有多少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一次起用的人是绝无仅有的,他……这是为了寻找自己吗? 她没有再往下想。 赵府挺大,条件也不错,虽然来的人多,但都住下也不是不可能。 孔黎儿被安排到了一个安静优雅的小院儿,处处都透出奢华,比一般官员的底第还要出众。 无非就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孔黎儿对这些并不太在意,青月和铭儿把东西安置好,孔黎儿已经去了前面的院子。 萧岩锐让赵员外联系赵公公,让他务必尽快来一趟,信中的词儿都是以赵员外的口吻写的,很急,但又没有明说什么事,不过让人一看就知道,只怕和这趟镖有关。 孔黎儿看了心中暗想,萧岩锐不愧是从争权堆儿里爬出来的,用这种局来套赵公公,纵然他再精明,也得上钩。 赵员外把信封好,萧岩锐淡淡说道:“最好别耍花样,你应该知道,你这一家人的性命,还都在这里。” 赵员外急忙说道:“太子殿下放心,草民不敢。这事儿……草民也想弄个究竟。” 这么急着就划清立场,孔黎儿心中暗想,赵公公这多年,真是养了一头狼。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大难之时方见人心,自古都是这个道理。 孔黎儿突然特别想,这个赵员外还不知道箱子里面是龙袍呢,这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当即被吓得鬼哭狼嚎,哭天抢地的说这事儿跟他屁关系没有呢? 不过,这个古代可不是个人犯法是个人的事,动不动就诛九族,这赵员外可是赵公公的亲侄子,一直都是当儿子养的,再说不知道,再说无辜,也都是无济于事的,该砍头还是得砍头。 赵员外写好了书信,派了一个人去送信,送信之前反复教他说了好几遍,不断的叮嘱千万不能出纰漏。 信送出去,暂时也能喘口气,萧岩锐让人把赵员外带了下去,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萧岩锐和孔黎儿。 孔黎儿立时感觉有些紧张和压抑,她正想要走,萧岩锐叫住她,“黎儿。” 这还是见面之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孔黎儿脚步一滞,心中的酸涩顿起。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萧岩锐走到她身后,慢慢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肩膀,把她转向自己。 “黎儿,”他再次开口,声音低哑,“你为什么要走?” 一句话把孔黎儿心底的委屈和火苗都引了出来,她很生气,一股邪火瞬间升腾,却迅速的红了眼眶,她盯住萧岩锐,缓缓说道:“你问我?” 萧岩锐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莫名的一慌,原来有的火气也快速退去。 “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什么?”孔黎儿问道,她不想再管这是个什么狗屁的时空,不想再管这里是不是男尊女卑,她只想痛痛快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岩锐紧抿了嘴唇,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察觉到她有很多的话要说。 孔黎儿继续说道:“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信任和沟通,太子殿下,你扪心自问,你相信过我吗?我问你是谁追杀我,你不说,被杀的是我哎,我想要知情权,就那么难吗?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三公主,我问你皇上找你干什么,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提她,结果呢?前脚走,后脚就把她接进了府,我还能说什么?” 萧岩锐脸色微白,眼睛漆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孔黎儿面色平静,眼睛里却蓄了泪光,那些闪耀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心。 “太子殿下,我希望被尊重,希望和我爱的人沟通,没有隐瞒,彼此相爱、信任,这才是最基本的,”孔黎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还有,我还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你做不到吧?” 萧岩锐的眉心一跳,握着孔黎儿肩膀的手指微微一颤。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在意的……果然是这个。 孔黎儿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笑意,眼中蓄了许久的泪却滚滚而落,她微微摇头,“太子殿下,你做不到。可是想让我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的爱,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恩爱生子,我也做不到,把我圈在皇宫那里的牢笼里,再看着那些事,还不如干脆杀了我……” 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天下江山,这是你想要的,自由和尊严,是我想要的。本来这两者并不冲突,但是我们的身份……却注定了这两点不能同时做到。太子殿下,我不会勉强你,也希望你……不要勉强我。” 萧岩锐心头猛烈的一颤,如同万箭穿过一般,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受到这样大的冲击。 他知道孔黎儿经常会说一些让人惊讶的言论,他已经见怪不怪,但是今天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像是从高空坠落到海底,被浪潮瞬间吞没没有了踪影。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曾经想过,孔黎儿之所以那么激动,那么在意,是不是想要这个,但他又觉得太不可思议,在她入京,成了太子妃的时候起,她就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而他许给她的是天下最尊贵女人的位子,一国的皇后。 但似乎,孔黎儿并不在意,她甚至不惜离开京城,离开自己,不惜放弃所有女人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位子。 他觉得自己不懂她,但似乎又很明白她,她所有的心思他都能猜得准,次次被她惊动,却在冷静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每每想起她的话,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这一次…… 孔黎儿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回答,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微闭了一下眼睛,想笑,眼泪却落下来。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放弃,又为什么一定要说呢?大概心里还是有期盼的吧,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就忍不住想要争取一下。 这下,该死心了。 她轻轻一挣,迈步往外走。 本来被挣开的手,又忽然用了力,萧岩锐握住她,掌心滚烫,“黎儿。” 孔黎儿抹了泪,抬头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太子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岩锐看着她的眸子,被泪水洗过,越发清澈,在那双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说道:“我偏要勉强。” 孔黎儿一怔,“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要困住我吗?” 萧岩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想说,自我朝开国以来,还没有过一帝一后的先例,但我想,凡事总有第一次,不妨……就从我们这里开始试一试。” 孔黎儿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萧岩锐一字一字说道:“一帝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争取一下。不过,你知道的,我的身份特殊,不比别人,将来就算登上帝位,也会有一些抗争,比如那些老臣,但是,我想只要我坐上那个位置,这些就由不得他们。不过,我需要给你我动力,支持我才行。你愿意相信我吗?” 孔黎儿看着他,眼睛里的潮意慢慢泛上来,心潮如浪,这些天的委屈和故作不在间民,都倾刻化解。 第四百一十四章 孔黎儿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岩锐说,他要勉强,他想要和她一起,只他们两个人。 她不能不受到冲击,她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在那个以后代子嗣为重的皇族,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哪怕将来会困难重重,那些老臣一定会拼死抗争,搬出家国大义,可是,只要他肯为了她努力,愿意为她动这个念头,又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起扛一扛? 孔黎儿心潮暗涌,定定的看着萧岩锐。 萧岩锐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见她只沉默不出声,心里有些慌。 他继续说道:“之前追杀你的事,我一直在追查,确定是一个杀手组织,只是这个下重金的人却一直没有找到。对方做得很隐秘,但是通过暗卫各方面的查探来看,对方对你的事情似乎很熟悉,所以我觉得应该是身边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没有告诉你,怕你……会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戒备,让对方察觉出来。” 孔黎儿有些诧异,也有些愧疚,“你的意思是说,你让暗卫去查这个了?” 萧岩锐点头说道:“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去查过了,这个组织也做得极为隐秘,在江湖上也是见首不见尾,若不是有人打入了丐帮内部,得到了一些痕迹,这才……” “暗卫进了丐帮?”孔黎儿脑海中浮现长剑剑客和把雾龙山的两位当家的带来的那三个人,别的暗卫她也没有见过,但仅凭这几个人的神武,她就觉得,这些人和丐帮实在没有什么共通的地方。 不对,应该说,太……违和了好吗? “是,”萧岩锐说道:“那里是信息量最大的地方,也是查蛛丝马迹最快的地方。” 孔黎儿一时无语,萧岩锐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黎儿,我问你,你之前……就是生病之前,那些事你还记得吗?” 孔黎儿心头一跳,他最终还是有些怀疑的吧?自己后来做的那些事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要不要告诉他?这要怎么说?怎么听都像是瞎编的。 她正琢磨着,萧岩锐微叹了一口气,“你要不记得也没有什么,只是,我之前其实一直都在观察你,毕竟你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而且被人追杀,关于……我不能不小心。” 孔黎儿明白他的意思,也并不在意,自己不是还恨过他误会过他一段时间吗?信任也不是一下子建立的。 “嗯,没什么。其实我……”孔黎儿正要说,头忽然一晕,好像天地都在打转,眼前的景象都瞬间变得模糊,又有一些其它的景象在眼前走马灯一般的闪动。 “黎儿,”萧岩锐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听起来很遥远,她很想抓住他,却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孔黎儿很想说,很想喊,但是又感觉声音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去。 眩晕的感觉更加强烈,她最终受不住,身子一软,便知去了知觉。 萧岩锐脸色发白,抱着怀里软成一团失去意识的孔黎儿,看着她额头的汗,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恐慌,“黎儿,黎儿,你怎么了?” …… 孔黎儿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乱七八糟的人影晃来晃去,还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就像是演戏一样,但是台词全是乱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一片混乱。 这个梦做得并不舒服,她很想醒,但是醒不了。 萧岩锐看着躺着床在的孔黎儿,她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他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怎么还不来?”他转头看着身后的黑衣人。 黑衣人心里也紧张得要死,萧岩锐这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摒住呼吸不敢出一点差错,“回殿下,已经发出消息了,应该很快就到。” “去门口,再发一道消息,到了立即来见。”萧岩锐说道。 “是。”黑衣人没有一个字废话,尽管心里暗自惊奇,这已经是第三道令了,这么短的时间…… 他退到外面,看着夜空,等待的滋味简直就是煎熬。 正在这时,一道疾风响动,他立即抬头望过去,看清来之人之后,急忙上前,“您可算是来了。” 来人一身灰色锦袍,领口袖着黑色花纹,头发束起,额角有些灰白,眼角也有些皱纹的纹路,但他眼睛很亮,精神矍铄。 “怎么回事?这么短的时候发三道令,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吗?”来人问道。 黑衣人说道:“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和太子妃有关。” 来人的脚步一滞,“和太子妃有关?” “是。”黑衣人回答道,“殿下在里面,您请进。” 来人没有再说什么,迈步走了进去,走到萧岩锐近前,行了个礼道:“太子……” 礼还没有行完,萧岩锐一摆手说道:“你过来看,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 来人愣了一下,扫了一眼床上的孔黎儿,迈步上前,他俯身看了看,眉头也微微一皱。 他伸手给孔黎儿把了把脉,沉默了良久,问道:“太子妃的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萧岩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并无异常。上官,你是在和本宫玩玩笑吗?” 来人收回手,垂首说道:“太子殿下,上官迟追随您十余年,从未开过玩笑,这一点您是知道的。” 萧岩锐转头看向床上的孔黎儿,目光幽深,“可是现在太子妃明明就不是无异常的样子,她现在……你让本宫如何相信,她是好好的?” 上官迟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在下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说。”萧岩锐沉声说道。 “我怀疑,太子妃并不是生病。”上官迟看着孔黎儿紧皱的眉头,“您还记得吗?您曾经问过在下,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在生病之后性情大变,和原来大不一样。” 萧岩锐闻听,呼吸略一紧,“你想说什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 萧岩锐听了上官迟的话,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上官迟略一沉吟,说道:“太子殿下,属下的意思是,前几日属下在查阅典籍时,发现一本书有记载,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人忘记本心,甚至……忘记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只记得自己的使命。属下想……” 他没说完,萧岩锐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脸色阴沉如水,“你的意思是,太子妃并不是以前的太子妃了?而是被人……改变过?” 上官迟看到萧岩锐的脸色,呼吸也一寸一寸收紧,但他不敢说谎,只能如实说出自己的判断。 “属下以为,应该是的。”他顿了一下,再次看了看孔黎儿,“属下确定,从脉象上来看,太子妃的身体并无大碍,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这种秘术发生了变化。” 萧岩锐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这件事情,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太子妃本人。” “是。属下……谨记。”上官迟垂首说道。 萧岩锐问道:“京城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殿下,一切如常。”上官迟回答道。 “若是无事,你就还回京城吧,暗中观察动向,有问题随时来报。” “是。” 孔黎儿是在第二天一早醒来的,天亮时分才算安稳了一些,醒来之后觉得特别疲倦,她刚一醒,萧岩锐就察觉了。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萧岩锐问道。 孔黎儿手抚着额头,看着他说道:“我没事。你……一夜没睡吗?” 萧岩锐笑了笑,目光温暖,“别担心我。我命人给你熬了粥,起来吃一点吧。” 孔黎儿点点头,鼻子有些发酸,这样被人关心着的感觉真的是挺好的,有好久……没有这样的体会了。 她本来也没有什么病,又折腾得累了,之前的心情也一直不太好,现在心情好了不少,吃饭也多了一些。 刚吃完,有人快步来报,“太子殿下,刚得到消息,赵公公连夜离开了京城,距离此处还有一百里。” “好,”萧岩锐的眸光一闪,“吩咐下去,做好准备。” “是。” 孔黎儿眯了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像一只懒懒的小猫,“赵公公来得这么快,而且是收到消息立即出京,这说明,有人了给了他出宫的路引,可以随时叫开宫门。也就是说,他并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萧岩锐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说道:“自然,他一个太监,要龙袍做什么。” “嗯,云贵妃要这个也没有用,”孔黎儿接过话来说道:“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萧岩锐和她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尽管都猜得到,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韦长贺竟然会这么大胆,竟然还准备了龙袍。 他到底暗中做了多少准备?有多大的把握?这些都是未知,不过,孔黎儿和萧岩锐心里也明白,单凭一个赵公公,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进展,只能说,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而已。 萧岩锐说道:“见完了赵公公,我就需要回京去了,这件事情不能拖,事关江山大事,我需要回去做周密的安排。” 孔黎儿自然明白,按说萧岩锐不用等赵公公来,他没有必要亲自守在这里,回去安排防备比在这里更重要。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无非就是因为自己而已。 想到这,孔黎儿说道:“不如这样,你现在就回去,韦长贺狡猾,和云贵妃完全不一样,只怕是赵公公一来,他就得了消息,就开始加快速度,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走,这里交给我。” 萧岩锐有些迟疑,孔黎儿微微挑眉,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不相信我?” 萧岩锐微笑,手指慢慢抚上她的眉,“你知道不是。” “那就别犹豫,也别担心,”孔黎儿抬着头,眼睛里闪着光,“有林肖白和赵伯父在这里,你真不用担心。” “不然……”萧岩锐想说什么,孔黎儿说道:“不用,你的暗卫都很重要,他们是你的秘密武器,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实力,能给你最大的助力。我审完了赵公公,把赵家的事情处理好,就立即回京找你。” 萧岩锐看着她,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像两颗最亮最黑的宝石,像夜色里最亮的星辰,他是真的舍不得离开她,也最担心她的身体,想到上官迟说的那些话,他的心就不住的收紧。 “快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孔黎儿说道。 萧岩锐最终点了点头,“好。你记得处理好这些事情以后,要尽快回京。有什么事情就传书于我。” “好,知道了。太子殿下。”孔黎儿笑着行了个礼道。 萧岩锐知道她是故作轻松,心里却仍旧忍不住的酸涩,他伸手抱住她,手臂用力的紧了紧。 孔黎儿的脸瞬间滚烫,贴着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的清冽香气,低声说道:“我会小心的。你也要保重自己。” 她心里的酸涩涌起,忽然有些不舍这样的离别,萧岩锐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项,声音低沉的说道:“三公主已经被我打发了,我的身边只会有你。” 孔黎儿的眉头一跳,眼眶迅速一红,闷头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萧岩锐骑快马走了小路直奔京城。 孔黎儿坐镇赵家,等着赵公公。 一直到了下午,赵亮安的一个手下来报,“回太子妃,人距离镇子还有十里。” 孔黎儿点头说道:“好,做好准备。” 她说罢,让林肖白把赵员外带到了正厅,赵员外到现在也不知道龙袍的事,但他猜得到,一定是大事,心里忐忑着等着,坐在椅子上,就跟坐在钉子上差不多。 孔黎儿微笑着看着他,“赵员外,你应该知道吧?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赵员外急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知道,知道,小的都知道,太子妃放心。” “很好,”孔黎儿点了点头,“你记住,听本宫的话对你没有坏处,稍后你就会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如果你不听本宫的,只会死得更快。” 第四百一十六章 孔黎儿警告赵员外,让他不要乱说话,赵员外自然急忙同意。 没过多久,外面就有人来报,赵公公已经进镇子了。 孔黎儿退了出去,厅中只剩下赵员外自己,但赵员外知道,自己一家老小都在孔黎儿的手上,这里里外外都是人家的人,就算是他自己,只要有什么不对劲,也能被暗器打死。 何况……对方是太子和太子妃,就算是侥幸能跑,普天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要跑,也没有打算不听孔黎儿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要对不起叔叔了。 门外传来一声马嘶,赵公公下了马,急匆匆进了院子。 他这一路上可受了不少的罪,一路骑马过来,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但是他不敢休息,也不能大意,出门的时候云贵妃再三交待,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然后把消息带回去,事关重大,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赵公公进了院子,大步流星走到厅前,赵员外急忙站了起来,脸上强作镇静,其实心里慌得不行。 “怎么回事?那趟镖怎么了?”赵公公上来就问,没有半点的迂回,“你也信里也没有说清楚。” 赵员外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叔父,那里面除了生丝和丝绸,还有什么?” 赵公公一怔,“还有什么?还能有什么?除这个没有别的了。你别管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赵员外抹了一把额头,说道:“那个……镖走到山谷,被……被劫了。” “什么?”赵公公一听就炸了,本来嗓子就尖细,这么一叫更发尖了,“你……怎么搞的?被什么劫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找呀,找去呀!” 赵员外一见赵公公这副样子,心里越发凉了,他沉声问道:“叔父,不过就是一些生丝,又不是什么多么难弄的东西,实在不行我们就再……” “放屁!”赵公公大声骂道,“你知道什么?要是出了事,就是大事,掉脑袋的大事!” 赵员外听到掉脑袋,不禁有些懵了,脸色微微发白,“叔父,到底是什么啊,还掉脑袋,赔点银子……” “闭嘴!”赵公公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别废话,快点,快点派人找去!还有,镖局里的人呢?都给我找去,要是找不回来,一个都别想活!咱家一个个剐了他们!” 赵员外咬了咬牙,“叔父,只怕是不好找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人早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想对策吧。” “想什么对策,啊?有什么对策?你知道这是谁的镖吗?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儿烦咱家了,我告诉你,找不回来,咱们一个也别想活!”赵公公咬牙切齿的说道,“快找去!” 赵员外抿着嘴唇,没有动地方,赵公公气坏了,“我支使不动你了,是不是?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赵员外说道:“我不知道您做了什么,背着我不知道,把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 “你……”赵公公抬手要打,手刚举起来,听到有人冷声说道:“赵公公当然不敢说,不如让本宫来说?” 赵公公听到这句话,霍然回首去看,看到一人快步而来。 她穿着月白色衣裙,乌发轻挽,衣带当风,气质风华无双。 他慢慢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孔黎儿走到他的面前,淡淡说道:“怎么?赵公公,见到本宫连行礼都忘记了吗?” 赵公公回过神,急忙行了个礼说道:“老奴见过太子妃。” 孔黎儿看着他,面带微笑,微微踱着步子,围着他来回转了转,把赵公公身上的冷汗都转了出来。 “老奴没有想到……太子妃竟然也在此,真是有失远迎,”赵公公满脸堆笑,却笑得极不自然。 他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脑子里早在想,太子妃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自己的侄子吱吱唔唔说不清楚,还追着问箱子里到底有什么,这些事,难不成与太子妃有关? 如果真的是,那可就坏了。 孔黎儿似笑非笑,“赵公公不必客气,本宫也不用你迎,说起来,应该是本宫先到的。” 赵公公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下糟了,只怕是自己想的真是对的。 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瞄来瞄去,这才发现,院子里看不到一个赵府的家丁,倒是有几个陌生的面孔,而且大多是武林人士的打扮,眼睛里冷光四射,都在盯着这边。 他暗自责怪自己心急大意,没有注意到,其实他就算是注意到了没有什么用,既然知道他来了,孔黎儿就不可能让他走得了。 “赵公公,”孔黎儿也不想再和他多绕弯子,“本宫有件事情想问你。” “太子妃请吩咐。”赵公公急忙说道,他心中暗想,反正到时候就死咬了说不知道,谁也没有看到是自己放进去的,侄子也不知道,实在不行就推到顺丰镖局的身上,纵然不可信,但没有证据,奈何他们也不能怎么样,自己的身后可是云贵妃呢,先把这一关混过去,回去报了信再说。 孔黎儿低声说道:“赵公公,那件龙袍是谁放进去的?” 赵员外一听到“龙袍”两个字,魂儿都飞了,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叔父一直不肯说,只说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岂止是掉脑袋啊,这是他娘的诛九族啊。 赵公公霍然抬头,他心头一沉,果然,孔黎儿是知道了。 他还没有开口,孔黎儿又迅速的问道:“是赵公公亲手放的吗?” “不,不是老奴。”赵公公急忙说道。 他话一出口,也后悔了,发现自己上了当。 孔黎儿微微笑着,眉梢一扬,“哦,那不是赵公公放的,又是谁呢?云贵妃?还是韦长贺呢?” 赵公公脸色苍白,强作镇定的说道:“老奴……不知道太子妃在说什么,什么龙袍,什么……这些老奴不知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孔黎儿听了赵公公的话,也不反驳他,只是微微笑着。 赵公公被她笑得有点发毛,但龙袍这事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的。 沉默了一会儿,孔黎儿转身坐到椅子上,“赵公公,本宫再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龙袍,是谁放进去的。” 赵公公咬紧了牙关,抵死不承认,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太子妃,您这可是为难老奴了,这……老奴……” 他还没有说完,孔黎儿冲着外面一招手,林肖白大步走了进来。 赵公公一怔,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林肖白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抬腿的踢在他的膝盖上。 “啪”一下,力度不大,但对于赵公公来说,却有些受不了,他也不没有想到对方上来就踢人,腿一软,立即跪在了地上。 “你……”他大怒,想要站起来,林肖白反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再想动都动不了。 “太子妃,您……这是什么意思?”赵公公问道:“老奴可是云贵妃身边的人,虽然是个奴才,但也跟了云贵妃多年,娘娘都没有动过老奴一下。” 孔黎儿一听他把云贵妃搬了出来,微微的冷笑,伸手把随身带的匕首拿了出来,她的这把乌铁匕首削铁如泥,透出冰冷的寒意。 她的手指修长白嫩,匕首沉冷乌黑,对比之下越发让人觉得寒嗖嗖的。 她一边把玩着匕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赵公公,你的意思是,本宫不是你的主子,太子殿下的地位不如云贵妃,没有资格动你,是吧?” 赵公公一噎,顿了一下说道:“老奴不敢。只是……老奴没有犯错,主子要惩罚,总要有个由头吧。” “由头?”孔黎儿冷声一笑,“亏你还说得出口,赵公公,咱们明人面前别说暗话,别说是你,就算是云贵妃在这里,本宫也不把她放在眼里,该打还是打。你不过是个太监,龙袍在你们赵家的箱子里搜出来,你说你不知道,不知道就完了?这事儿要是让皇上知道,别说是你们赵家,就算是韦家也得翻天覆地!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 赵公公的脸色苍白,鼻尖上的冷汗闪着光。 孔黎儿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俯身,说道:“赵公公,你把你的那点侥幸心思收起来,这不是在皇宫,没有什么是本宫不敢做的。你真以为,本宫堂堂太子妃,会拿你一个太监没有办法吗?” 她的声音再次低了低,语气森然,“本宫大可以杀了你,就说从来没见过你,你又能奈我何?你出宫……谁见了?再说,你觉得会有人因为你的失踪而审问本宫吗?” 赵公公的眼睛霍然一睁,看着孔黎儿,眼神中满是惊惧。 孔黎儿手腕一翻,不等他反应,只觉得下巴上一痛,还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呆愣了一下,那种疼像排山倒海一样而来,血瞬间滴落下来,砸在地砖上。 “啊!” 孔黎儿面无表情,看着地上那一片肉和肉上粘着的假胡子,说道:“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任你怎么遮掩狡辩,假的都成不了真的。” 赵公公哪里受过这个,跟着云贵妃这么多年,一直得宠,也没有挨过打,早忘记了疼是什么滋味了。 “赵公公,”孔黎儿短促笑了一声,“其实事情是怎么样,本宫心知肚明,不过就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如果你不要,那本宫也不想给,直接把你在这里弄死,或者……送到京城,交给皇上处置,你猜,你和那件龙袍一起出现,会怎么样?” 赵公公想吞唾沫,但又觉得下巴疼,他颤抖着说道:“太子妃,饶命……” 孔黎儿立即说道:“饶不饶你,得要看你怎么做,总要拿出一点诚意来才行。” 赵公公一闭眼睛,沉默了一下说道:“好,我说。” 孔黎儿心中暗笑,还真没有见过哪个太监的骨头是硬的,这些人就算是有几分血气也在宫里那种地方给磨没有了。 不过,等到赵公公说完,她却笑不出来了。 她把匕首抵在赵公公的喉咙上,字字似从齿间磨出,“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若是有一个字虚假……” “不敢。”赵公公急忙说道,他都快哭了,真怕孔黎儿的手一抖,把他的喉咙割破了,“老奴不敢有一字虚言。” 他的话音一落,孔黎儿已经转了身,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赵伯父,留下几个人把守住这里,务必封锁消息。林肖白,跟本宫走!” 林肖白急忙也跟了出来,赵公公的气还没有松,赵亮安的人已经进来把他和赵员外一并带了下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孔黎儿的背影,心里忽然升起绝望之感。 完了。 孔黎儿带着林肖白和随后赶上来的赵亮安,一路直奔京城。 刚一出镇子,孔黎儿又勒住了缰绳,林肖白和赵亮安也停住,问道:“怎么了?” 孔黎儿坐在马上,思索了片刻说道:“林肖白,你回一趟京城,把方才听到的那些通知太子殿下,这么大的事情,你亲自去,不要飞鸽传书,以防消息走露。” “那您呢?”林肖白问道。 孔黎儿调转了马头,说道:“本宫先走一步,去抄韦长贺。” 林肖白一听,不由得急道:“那怎么行?这太危险了,若是……” 他还没有说完,孔黎儿已经快马窜了出去,赵亮安也急忙赶上,两匹快马如离弦的箭一般。 林肖白一见,再急也是无用,他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急忙快速奔往京城,只想快一点,为孔黎儿争取一点时间,早点搬到救兵。 孔黎儿带了赵亮安一路直奔最近州兵营,她要做一件大胆的事情,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在这上面。 但是,为了萧岩锐,她义无反顾。 西边布置了晚霞,太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绚丽的颜色铺满开来,孔黎儿却无心观景,她只想在天黑色之前,到达历州人州兵营。 第四百一十八章 孔黎儿之前在孔府里看过地图,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州兵营就是历州的那一个。 她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一路急驰,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快得像两阵风。 历州兵营有一万人马,其中有三千骑兵,为首的武将姓周,今年四十多岁,听说是个猛将。 孔黎儿到达历州营外面时,看到整齐排列的兵营和飘扬旗帜,她就知道,关于周彬的传闻,只怕不是假的。 士兵有没有战半力一看精气神儿就知道,这座兵营从里到外就都透着精气神,连哨兵都是警惕十足。 孔黎儿还没有到跟前,守岗的士兵立即说道:“什么人?兵营重地,不许再往前!否则就要开弓放箭了!” 此时已经掌起了灯,亮起了火把,火光中士兵的神色冷峻,眼神凌厉,手里握着的长枪寒光闪闪。 孔黎儿跳下马,拱手说道:“劳烦向周将军通报一声,就说京城来使,有要事求见。” 对方一听,就是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见孔黎儿只有两个人,一个女子还有一个是个老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便说道:“等着。” 说罢,他快速进去通报。 孔黎儿站在外面耐心的等,赵亮安低声说道:“太子妃,不等等后面的人吗?就两个人,会不会……” 孔黎儿说道:“来不及了,越快越好,而且,我们人越少,也就越有诚意,周彬就会更容易相信我们。” 赵亮安点了点头,他知道孔黎儿是个有主意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还有明亮的火光,一队人马从里面走了出来,左右一分,从中间走出一个男人来。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身上穿着薄甲,腰间挂着弯刀,薄底快靴,威风凛凛,他走出兵营,看了看孔黎儿,微眯了眼睛说道:“本将听说有京城来使,不知是哪位?” 孔黎儿微笑说道:“我。” 周彬的眼中闪过一线异色,嘴角微微一勾,“哦?本将倒是不知道,这军中什么时候可以有女人了。” 孔黎儿面色不改,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今天。” “……”周彬怔了一下,“有什么事?” 孔黎儿手里握着缰绳,看了看左右,“周将军不会想让我在这里说吧?” 周彬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跟本将来。” 他前面走,两旁的士兵纹丝未动,依旧站在那里,杀气腾腾,孔黎儿没有丝毫的犹豫,迈步跟了上去,赵亮安急忙也要跟上,孔黎儿说道:“赵伯父,您在外面等我,看着马。” “这……”赵亮安有些不放心,上前一步还想说什么,孔黎儿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她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丝毫的害怕,这些人可不比其它,都是上过战场的,个个铁血儿郎,孔黎儿的胆色让他们深感意外。 周彬进了大帐中,看到身后紧跟着进来的孔黎儿,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周彬说道,他当然不傻。 孔黎儿说话之前,把萧岩锐给她的那块令牌拿了出来,往周彬面前一递,说道:“周将军,本宫是有重要的事情。” 周彬看到令牌,霍然站了起来,又听到她自称“本宫”,立即抬头看她。 “我孔帅之女,当朝太子妃。”孔黎儿说道。 周彬大惊,急忙后退几步,拱手说道:“太子妃恕罪,末将不知,恕末将盔甲在身不能行大礼。” 孔黎儿上前,虚扶了他的手臂,说道:“周将军不必多礼,本宫来得匆忙,我们也没有见过,你不认识本宫也是情理之中。” 周彬淡淡笑了笑,说道:“也不是没有见过,十五年前,末将还在孔帅帐下听令,那时候……见过太子妃。” 孔黎儿一怔,随即笑道:“周将军好记性,是本宫不记得了。” 随后两人都忍不住一笑。 有了这层关系和这个小插曲,立时感觉关系近了一些,孔黎儿言归正传说道:“本宫的时间不多,事情紧急,这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周将军商议。” 周彬正色说道:“太子妃请讲。” 孔黎儿也不藏着掖着,单刀直入的说道:“本宫要请周将军带领营中兵马,随本宫去往峦山关。” 周彬顿时愣住,以为自己是耳朵出毛病了,“带兵……出营?去峦山关?” 孔黎儿点头说道:“正是。” 周彬沉吟道:“那……不知太子妃可有兵符?” 孔黎儿摇了摇头。 “可有圣旨?”周彬再次问道。 孔黎儿又摇头。 周彬张嘴还想问什么,孔黎儿直接说道:“周将军不必问了,本宫手中除了这块太子殿下的令牌,别的什么都没有。” “……”周彬面露难色,沉声说道:“太子妃,恕末将不能从命,率兵出营可是大事,没有圣旨,没有兵符,末将……” “周将军,”孔黎儿说道:“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周彬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下意识的说道:“末将在此,是为了保护京城的安危。” “正是,”孔黎儿点头说道:“周将军投军是为了保护家国,在历州营是了保卫京城,与之相呼应,那么,如果本宫说,现在京城有危,有人要造反,你仍旧不想出兵吗?” “造反?”周彬立时大惊,“此事可非同儿戏,太子妃可要慎言。” 孔黎儿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但此事千真万确,本宫和太子殿下已经查到了私制的龙袍,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先一步回京布置,本宫执太子令,联络距离京城最近的历州营前去出兵营平叛,不知周将军,可有胆量吗?” 身为武将,最怕的就是激,周彬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拱手说道:“末将当然敢。只是……” “周将军不必担心,”孔黎儿打消他的顾虑,“本宫已经派人送信给太子殿下,相信很快就会有旨意传来,只是,周将军,兵贵在神速,不能被死规矩框住,您先随本宫出兵,如何?” 第四百一十九章 孔黎儿虽然有太子妃之尊,但是她手里并没有兵符,也没有圣旨,调动兵马,对她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其实上也是赌一把,赌周彬有血性,赌他买萧岩锐的帐,赌他还念当初跟着孔帅的情分。 周彬脑门上的青筋也迸了起来,身为武将,他知道,擅自动兵这不是小事,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弄不好是要全家跟着掉脑袋的。 他看着孔黎儿,灯光下女子的目光晶亮,表情坚毅又倔强,她的掌心里托着那块太子令牌。 孔黎儿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畏惧和他对视,她想等,周彬自己做决定,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总要给人家思考的过程。 帐外响着士兵的脚步声,还有风声,火把光芒跳跃,映在帐篷上,周彬的脸在光线里半明半暗,线条刚硬。 半晌,他缓缓说道:“太子妃,能否说明一下,是何人造反?” 孔黎儿没有隐瞒,说道:“韦长贺。” 周彬的眸子猛然一缩,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说道:“好!末将愿意和太子妃一起剿灭叛逆!” 孔黎儿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依旧坚定,说道:“多谢周将军,那么,兵贵神速,请周将军安排一下军中事务,随本宫出营吧!” 这么大的历州营,总不能说不留人都给带走,总要有留守的人,安排一下军务,周彬也知道事情紧急,没有耽误,急忙安排好了事情,带了七千人马,随着孔黎儿出了兵营。 周彬问道:“太子妃,我们从这里赶往京城,大约……” 孔黎儿侧首在马上看着他,微笑了一下说道:“周将军,我们并不回京。” 周彬一愣,诧异道:“不回京?那……” 孔黎儿一指前方,“韦长贺此时并不在京中,他此次回京,一路上带了三路兵马,分成十个批次,如今这些兵马已经会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出城去领军逼城。城里的禁军之数还有战斗力都不及他的人,所以,我们回京去也是被围,于事无补。” 周彬迅速明白了孔黎儿的意思,“太子妃的意思是我们要直接去……” 孔黎儿点点头,“不错。周将军,本宫会在路上和人说明白,走吧。” 周彬按照孔黎儿的吩咐,把带来的人马也分成了几批,现在要快,还不能引人注目,所以,他们第一批只带了五百骑兵。 孔黎儿要做的,就是追赶离京而走的二长老等人。 二长老他们回去的时候大不如来的时候,相当于是被人赶出来的,垂头丧气的,一点精气神也没有,走的也慢,二长老在路上还病了,走得就更慢。 孔黎儿带队没有走官道,而是在赵亮安的指引下走了一条小路,她亲自率先到了前方的一处小村子,这里就是二长老等人要落脚的地方。 这百里十之内没有镇子,只有小村,二长老生病是不会露宿在外面的,一定会找村子住,这里就是首选。 孔黎儿守在村里,果然,太阳一西沉的时候,就看到远处来了一支队伍,他们还没有出境,穿的还是中原的服饰,以免引起注目,借宿也不太方便。 这些人也就百十人左右,走路慢吞吞的,赶着两辆马车,达克尔骑着一匹马。 孔黎儿打了一个手势,众人都隐秘好,看着队伍慢慢走了过去,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落脚点,是这里的村长一处空置的老宅,他们给了几两银子,要了点水和干粮,其它的也不用村长管,村长倒乐得白捡了几两银子。 这些人收拾好一切,天色已经暗了这宅子不大,毕竟是小村里的房子,只有两处院子,二长老和达克尔住在一个,其它的就地而睡在另一处。 二长老精神不太好,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和众人分开去休息,孔黎儿让周彬带着盯住院子,她和赵亮安跟着二长老去了另一个院中。 孔黎儿让赵亮安守在院中,她独自一人走到了门前。 侧耳听了听动静,看到窗子上有淡淡的光景,从剪影上看到只有二长老一人。 孔黎儿抬手敲了两下,屋子里传来二长老气息稍弱的声音,“谁呀?” 她没有应声,推开门走了进去,二长老还以为是达克尔,除了他没有人敢不吭声就进来,但人影一晃,进来的人明显比达克尔的块头要小得多。 他微眯了眼睛,看着孔黎儿从暗影中走出,看清孔黎儿的脸之后,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太……太子妃?” 二长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孔黎儿,应该说,自从离京之后,他就以为和京城这些人是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二长老,真是难得,您还记得本宫。”孔黎儿微笑道。 “当然,”二长老急忙行了个礼,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这位姑奶奶怎么到这里来了?还这么清楚自己的落脚点,自己刚到,她就出现了,这肯定不是巧合。 难道……他心头猛烈的一跳,是朝廷不愿意放过自己这些人,表面上说让回去,实际上派人来追杀? 可是,这也不太对啊,堂堂朝廷要什么样的杀手没有,怎么会让身份尊贵的太子妃亲自前来? 他心里不安,更想不通,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隐约有嘶杀声,他一惊,立即转头看向窗外,仔细听了听,没错,就是从另一个院子里传出来的。 与此同时,孔黎儿也听到了,她眉头微皱,暗想道,来得好快啊。 二长老有点懵,呼吸也不由得加快,说道:“太子妃,您这是什么意思?要来杀我吗?堂堂朝廷,竟然暗中做如此勾当!” 他现在也急了,怪自己刚才的想法太天真,怎么孔黎儿就不能来?她本就和寻常的女子不同,有什么做不出的?没准还觉得追杀这事儿新鲜刺激呢。 孔黎儿听完,也不恼,淡淡笑了笑,“二长老,说完了没有?你呀……还真是老糊涂了。 二长老把眼睛一瞪,气急败坏的说道:“什么?” 孔黎儿没说话,直接把带着匕首拔了出来。 第四百二十章 孔黎儿把匕首拔了出来,她的匕首乌黑沉冷,在夜色里并不反光。 二长老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太子妃,你……你……” 他还没有说完,听到嘶杀之声人渐近,院子里的赵亮安走到廊下,低声说道:“太子妃,要老夫动手吗?” 孔黎儿说道:“不必,赵伯父请进屋来。” “是。”赵亮安闪身进了屋,又把门关上,几步走到孔黎儿身侧。 二长老惊慌的看着他们,大气儿也不敢出,他不知道孔黎儿到底要干什么,看着她手里的匕首,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要刺过来。 正在这时,院子里灯火一闪,好像有几个人走了进来,火把照亮,突突的窜着火苗,人影绰绰映在窗纸上。 有人上前一步,说道:“二长老,出来吧。” 听到这声音,二长老一愣,感觉有些熟悉,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孔黎儿。 孔黎儿短促低声一笑,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幽冷的光,“二长老,这下你知道了吧?本宫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厉风突然袭来,一支利箭穿过窗纸,“唰”一下子射了进来,“夺”一声钉入家具的木板上。 二长老只觉得那股子厉风擦着自己的耳边割了过去,冷汗顿时渗了出来。 他身子一矮,吓得差点趴到地上。 孔黎儿看着他的样子,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这个老家伙,不让他受点吓,他还以为人人都像自己这么好说话。 “二长老,出来吧!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外面的人再次喊道。 二长老回过头,求救的目光看着孔黎儿,孔黎儿微微笑了笑,示意他往外走。 “你,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会来?”二长老一边往外走,一边按照孔黎儿的意思问道。 外面的人冷声发笑,“我想干什么,二长老这么聪明猜不出来吗?我要圣苗,自然不能让你们活着回去,这一点二长老应该猜得到啊。” 二长老心头一凉,“你……你不会得逞的!苗王不会答应你的。” “他答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答应最好,我就让他尝尝当初他禁锢我的滋味,一直到他死,如果他不答,那就只好让他先死了。” “以子弑父,那可是大罪。”二长老说道。 “哈,”外面的人短促笑了一声,“父?他可曾把我当过儿子,我不是他养大的,连我的死活都不管,我又何必把当他当做父亲?” 他说到这里,又有些不耐烦,“少废话,出来受死吧,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放火烧屋子了!” 二长老的脸色惨白,冷汗湿了额头的发,惊恐的看着孔黎儿。 孔黎儿不慌不忙,低声说道:“走吧,出去。” 二长老说话都结巴了,“出……出去?” “不然呢?”孔黎儿把玩着匕首,“等着烧死?” 二长老嘴唇发抖,“可是,可是,他们人多,出去也是死……” 赵亮安眉头一皱,胡子都气得撅了起来,“亏你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怕死。” 二长老有些尴尬,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孔黎儿浅笑说道:“二长老放心,你只管出去就是,本宫自然来了,就不会让你死,难道本宫是来送死的不成?” 二长老一想也对,而且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好把心一横,按照孔黎儿说的去做。 他抹了一把汗,迈步走到门口,用力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火把光亮,照着那些人,个个杀气腾腾,在最前的正是长公主的驸马。 驸马歪头一笑,“二长老,又见面了,你的气色不太好。” 二长老抿了抿嘴唇,说道:“巴……” 驸马眉眼露出厉色,打断他说道:“叫我纳图。” 二长老噎了一下,只好说道:“不管叫什么,就算您不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苗王的长子巴尔纳,就是……” “我再说一次,叫我纳图,苗王的长子巴尔纳早就死了。”纳图眼睛里露出凶光,上前几步而来,手里的钢刀也反着冷光。 二长老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正在这时,孔黎儿和赵亮安走了出来,站在二长老的身后,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孔黎儿浅笑道:“驸马爷,您的本事还真是大,居然还能逃出生天。” 纳图没有想到除了二长老屋子里还有别人,更没有想到是孔黎儿,他吃了一惊,一时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看到只有孔黎儿赵亮安两个人,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太子妃。”纳图说道:“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不过这也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孔黎儿不以为然,“本宫和驸马爷有什么仇什么恨?本宫倒是不知。” 纳图一怔,气得发笑,“太子妃不知?真是说得轻巧,若非是太子妃聪明睿智,我在京城多年的筹谋计划,又岂会落败?” 孔黎儿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你是指这个啊。这个……和本宫无关,是驸马爷自己多行不义,报仇没关系,你不该牵连无辜,不该骗别人的感情,让一个女子为你痴情,为你搭上一辈子,不是本宫看不惯,是老天看不惯,让你得了逞,还有什么天理?像你这种渣男就该人人喊打,如同老鼠一般,最后沉塘,坠入十分层地狱,让大鬼小鬼阎王爷都记住你,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语速飞快,字字都轻快又锋利,像刀子一样嗖嗖的扎在纳图的心上,他想反驳又插不上嘴,气得脸都有些青了。 “你……” “我什么?”孔黎儿反问道:“你自己能做,别人还不能说了?你以为你跑出来了这事儿就完了,你就能大摇大摆的走了?告诉你,没门!” “那你想怎么样?”纳图咬牙说道:“你能怎么样?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连你带二长老,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孔黎儿笑容狡黠,语气森然道:“真的吗?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走不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孔黎儿面对纳图的威胁,没有一点畏惧,反而信心十足的说道:“那本宫就让你看看,今天,到底是谁走不了!” 纳图微眯了眼睛,快速的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伏兵,确实只有孔黎儿和赵亮安两个人,他短促笑了笑说道:“怎么?想诈我吗?那也得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本。” 孔黎儿淡淡一笑,“那就试试看。” 纳图沉默了一下,厉声说道:“你以为达克尔那些人可以挡住我吗?实话告诉你……” “嘘……”孔黎儿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中,轻声说道:“别急。你听。” 她的话音刚落,纳图仔细侧耳一听,忽然听到像是有很多人的闯入了院中,但是并没有嘶杀之声,只是有衣襟在风中掠过发出的声响。 正因为无声,才让人觉得恐慌。 转瞬之间,近百名人包围的院子,那些人整齐划一,都穿站士兵的衣服,腰间挂着军刀,一个个目光冷静森然,看着他们如同看着猎物。 纳图脸色瞬间大变,握着刀的手冷汗立即渗了出来,他盯着孔黎儿,呼吸急促,胸口快速的起伏。 “你……你竟然……” 孔黎儿笑意依旧淡淡,“竟然什么?请君入瓮吗?你呀……其实连这个都配不上。比喻成兽人家兽都觉得委屈。” “你……”纳图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 孔黎儿根本不想再看到他这个人渣,更不想和他废话,伸手一挥,冷声下令道:“拿下他们!除了这个人,其它的……” 她语气森然,字字染了血腥气,“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其它人都大惊失色,而那些士兵则没有一点手软,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手中刀光闪闪,在夜色的火把里冷光刺骨。 热辣的血腥味浓烈的扑面而来,孔黎儿垂下眼睛,如没有看到眼前的惨烈一般,昂首迈步走了出去。 赵亮安跟在她的身侧,二长老胆颤心惊的也跟了上去,快速的离开了院子。 另一个院子里的情景让二长老触目惊心,满院子的尸体,血流成河,包括达克尔在内,无一幸免,看来都是被纳图带人杀的。 二长老差点晕过去,双腿一软跪到地上,浓烈的血腥气更加刺鼻,他扶着墙勉强撑着站起来,颤抖着说道:“太子妃……你既然知道,为何不……” 孔黎儿侧着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为什么不救他们吗?” 二长老看着她,没有说话。 孔黎儿手指抚着乌铁匕首的锋刃,慢慢说道:“其实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说起来也算是你自己的原因,如果不是这样,你会相信本宫吗?入京,你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本宫不辞辛苦连夜赶过来救你,已经是人至意尽,不然呢?所有人都要救吗?” 孔黎儿笑意森然,语气更冷,“你别忘了,大长老还没有抓到呢,留着你引出他来,那么多跟着,本宫可保护不过来。” “你……”二长老的脸色惨白,血腥味的冲击下,他几次想吐出来。 孔黎儿看了看他,“别给本宫装出一副正义的样子,你们做的什么勾当自己心里没数吗?这本来就是你们自己内部的矛盾,却把对抗斗争的火苗烧到别人的地盘上来。” 她微微俯身,一眨不眨的盯着二长老,“另外,还有你们那个三公主。你敢说,她的目的你从来就不知道吗?还不是你们早就商量好达成协议的,不然和亲这么大的事,她自己能够做得主吗?骗谁呢?可是啊,你们打谁的主意不行,非得打太子的,太子是有太子妃的人,你们不知道吗?” 二长老抿了一下嘴唇,眼神中有些躲闪,“我……我们知道,但是这个也没有什么吧,我们最多要个侧妃……” “哼,”孔黎儿冷声一哼,“还真是谢谢你们了,只要个侧妃。” “太子妃不会介意吧?”二长老说道。 孔黎儿点头,没有丝毫的遮掩,“介意,为什么不介意?本宫也犯不着对你解释,你只要知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是错的就行了。你能活命就是你自己命大,还有点用,其它的,别多想,更别想怪本宫见死不救。” 她说罢,转身往外走,“时间紧迫,已经跟你说得够多了。” 二长老浑身发抖,有心不跟又不敢,只能咬牙踉跄着跟上去上,外面的周彬已经把人手集合上,纳图也被捆上。 孔黎儿走到他的身边,纳图浑身是血,也不知道伤到了哪儿,他一眼怨恨满脸愤怒的看着她。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周将军,想办法,让他不能再逃走,不管用什么方法。” 周将军的目光一闪,垂首说道:“是。” 纳图凶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敢!” 孔黎儿头也不回,“说都说了,有什么不敢?周将军,做的时候要注意声音小些,本宫不敢听到什么噪音。” “是。” 孔黎儿走到队伍前面,翻身上了巴,看着深浓的夜色,慢慢吐了一口气。 没有人看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只是一瞬间。 她必须心狠,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再有任何的差错,这本来就不是心软的事,为了几个人一时心软,有可能就会造成更多的人死去。 没得选。 夜色幽深,孔黎儿带领这些人,没有片刻的停留,直奔前方而去。 就在他们手起刀落,斩杀纳图的那些手下时,京城里的萧岩锐也已经得到了林肖白送来的消息,他震惊的一时回不了神。 林肖白说道:“太子殿下,您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回程了,去找太子妃。” 萧岩锐有太多的话想说,他甚至后悔不该自己先回来,让孔黎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里,而他远在京城,却无能为力,也不能即刻抛下所有的事情去找她。 他承认孔黎儿有些小聪明,但是面对有了反心的韦长贺,面对军队,她要怎么办? 第四百二十二章 孔黎儿的处境,让萧岩锐特别担心,这次不同于以往的,他却没有办法立即到她的身边。 林肖白说道:“太子殿下,您也不要过于担心,太子妃说,她一切都有打算,她说,她先行一步,有办法拖延住韦长贺,与他周旋两天,等到太子殿下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也可以赶得及过去。” 萧岩锐微微皱眉,“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林肖白也上前,看着地图说道:“厉州方向。”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手指落在厉州的某处。 迟疑了片刻,萧岩锐说道:“你回到太子妃身边去,务必保护她的安全,另外,你告诉她,过了厉州之后,距离韦长贺最近的兵营就是汇恒营,那里的将军刘威,是个狡诈之人,让她务必小心,刘威的手下有一个副将叫葛东,倒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是。”林肖白拱手说道。 萧岩锐看了看时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没有再耽误,之前不知道孔黎儿的动向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他一刻也不想浪费。 “来人,备马!” 萧岩锐骑了快马,直奔皇宫,一直到了宫门前都没有停,看守的人高声大喝,“什么人?不要再……” 话还没有说完,马已经一了近前,士兵正要举枪刺,眼前有一道金牌一闪,吓得他们急忙要施礼,萧岩锐说道:“开门!” 话音落,沉重的宫门应声打开,左右一分,刚刚打开够一个人宽的缝隙,萧岩锐已然快速冲了过去! 一连七道宫门,萧岩锐一路进了宫。 闯过最后一道宫门,他翻身下了马,直奔云贵妃的宫中而去,他不想再等,也不想要什么时机,他就不信,云贵妃一点也不知情。 刚到了没有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萧岩锐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发现是德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叫小忠的。 看到是他,萧岩锐就知道一定是有事,想必是德公公有什么话要他带给自己,所以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 小忠走到萧岩锐的近前,喘着气说道:“太子殿下,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奴才本想出宫去找您呢,不想会在这里遇见,您去一趟上书房吧。” 萧岩锐眉头一皱,“怎么?上书房有什么事吗?是父皇找本宫还是德公公?” 小忠的脸色青白,透着几分担忧,“回太子殿下,是德公公让奴才去找您的,皇上龙体欠安,公公让奴才给您送个信儿。” 萧岩锐心头一跳,“龙体欠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一边问,一边转身快步向着上书房的方向走,他隐约觉得,这事儿一定不简单,不可能有这么巧的巧合。 小忠跟在他的身侧,低声说道:“回太子殿下,此事奴才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应该是从今天傍晚时分,龙体出现的不适,德公公没有再让闲杂人等进入,奴才也是之前公公让奴才去传话,才被告知的。” 萧岩锐一听这话,心里越发不安,这说明事态严重,德公公有意封锁了消息,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龙体欠安吗? 他不敢再胡思乱想,步子迈得飞快,小忠在一旁紧跑慢跑才勉强跟上。 一直到了上书房门前,屋子里烧着一支蜡烛,火苗在窗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此外门外特别的安静。 他迈步上了台阶,走上前轻轻推开了门,门里有人低声问道:“谁?” 萧岩锐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本宫。” 话音刚落,德公公急忙拿着火折子又点了两支蜡烛,然后快步迎上来说道:“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萧岩锐淡淡点头,“公公不必多礼,平身吧,到底怎么一回事,父皇怎么了?” 德公公一脸的忧色,脸上的肉也都垂了下来,看起来特别不精神,萧岩锐不禁在心里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位定力过人的德公公紧张成这样? 德公公开诚布公的说道:“太子殿下,您可算是来了,皇上这次。怕是遇到麻烦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萧岩锐沉声说道。 德公公说道:“今天傍晚时分,皇上忽然有些不适,感觉头疼头晕,老奴就带伺候皇上躺下来了,可是,皇上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老奴看着,只怕是……” “叫太医了吗?”萧岩锐上前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皇帝问道。 “叫过了,”德公公低声说道:“是密宣的。老奴怕……再有什么不好。” 萧岩锐看了他一眼,“太医怎么说?” “太医也说不出什么,只说大概是急怒攻心。开了一些顺气降火的药,但皇上吃了一次,也不见什么好转,倒更像不太好了。”德公公忧心忡忡的问道。 萧岩锐低头观察着皇帝的气色,的确不太好,脸色青白没有血色,嘴唇有些泛紫,牙关咬得很紧。 “德公公,”萧岩锐正色说道:“父皇的龙体为重,不能拖,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来,都仔细看看,父皇这绝对不像急怒攻心。” “可是,”德公公有些犹豫,“现在的情况……万一皇上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 “德公公,”萧岩锐沉声说道:“事情都要分轻重缓急,本宫明白你的顾虑,可是这些比不上父皇的龙体重要。如果有什么变故,本宫还在这里,若是谁敢妄动,也要先过本宫这一关。” 德公公还想多说什么,萧岩锐一摆手制止了他,“本宫主意已定,若是有心之人,怎么也能打探到消息,不能因为这个而让父皇身体受损。去吧,按本宫说的做。” 德公公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告诉了小忠,让他去请太医。 萧岩锐坐在床边,深思了一下说道:“德公公,你去把太后请来。先不要说什么事,等她老人家来了再说。” “是。” 萧岩锐看着昏迷的皇帝,低声说道:“父皇,儿臣不能看着您受苦不管,若是有什么其它的后果,儿臣一力承担,还希望您不要怪罪儿臣。”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太后来得很快,一听德公公说是太子请她,还是去上书房,她立即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进了上书房,萧岩锐起身迎接,太后直接摆手,让其它的人都等在外面,她看着萧岩锐问道:“太子,发生了什么事?” 萧岩锐知道,瞒不住太后,他也没有想瞒她,之所以请她过来,就是想请她镇住局面。 他侧身让开,让太后看到身后床上的皇帝。 太后看过去,灯光里皇帝躺在那里,面色青白,气息微弱,不禁一惊,快走了几步到了床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皇帝这是怎么了?” 萧岩锐低声说道:“已经让太医来看过,说是急怒攻心,孙儿不放心,让德公公再去请太医们来共同问诊,德公公担心,现在情况不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孙儿以为,没有什么比父皇的龙体更重要。” 太后的目光闪动,她一时没有说话,萧岩锐抿了嘴唇,低声说道:“皇祖母,孙儿以为,父皇不是急怒攻心。” 太后转头看着他,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呼吸努力保持平稳,“那你以为是什么?” 萧岩锐略一迟疑,目光坚定的说道:“皇祖母,孙儿以为,父皇突然发病,只怕是和后宫有关,这是您的范围之内,明察暗察,都可以。但,孙儿想要先拿住一个人。” 太后的目光落在皇帝青白的脸上,一字一字说道:“云贵妃。”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皇祖母,您是知道什么吗?” 太后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哀家在后宫几十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什么妖魔鬼怪没有打过交道,韦氏突然复宠,又快速复了位,这些和进京回城的韦长贺脱不了干系,再加上她最近嚣张得很,不过……” 她顿了一下,声音冷了几分,“你是觉得,这事儿和她有关吗?哀家觉得,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吧?” 萧岩锐俯身,凑近她的耳边说道:“皇祖母,您知道,现在韦长贺在哪里吗?” 太后一怔,随即说道:“怎么,他没有在京城吗?” 萧岩锐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太后的脸色霍然一变,瞪大了眼睛说道:“此话当真?” 萧岩锐点头说道:“不敢欺瞒皇祖母,如今云贵妃身边的赵公公已经被拿下了,还有顺丰镖局的人,黎儿现在已民经在路上。” 太后快速喘了几口气,头上珠钗闪着幽冷的光,沉默了片刻,语气森然道:“那就……按你说的做。拿下她。” 萧岩锐施了个礼道:“好。孙儿这就去办。” 宫道幽深,此时夜已深,冷风阵阵,吹动枝叶沙沙作响,地上有不少未扫尽的落叶,踩上去也发出声响,似这深秋里的哀鸣。 萧岩锐走得很快,他想加快速度,把时间尽可能的缩短,尽快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好去找孔黎儿。 他好不容易和孔黎儿走到今天,彼此相信,敞开心胸沟通,想到她现在在危险中,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之危,他就无法让自己冷静,这样的结果他没有办法承受。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的身份,尊贵如太子又如何?被这家国之责压身,想动都动不了,如果不是这个身份,早不管不顾去了她的身边。 萧岩锐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宫院。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几盏,相比之下,比周围的光线亮了许多,现在云贵妃正是得意之时,在这些灯光上就能看得出来。 萧岩锐没有叫门,直接翻墙而入,他落到院中,声息皆无。 迈步一步一步往殿门口走,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旦这样做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定会等,等到对方自己伸手,人赃并获。 可是,现在他不想等,时间和耐性都不允许他再等。 他走到门前,抬手拍了拍门,不轻不重,足以让那些守夜的奴才听到,何况,看殿内的灯光,云贵妃还未必睡了。 果然,有脚步声传来,有人一边开门一边问道:“谁呀?” 萧岩锐没有吭声,很快,开门的人又问了一遍,但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哽死在了喉咙里,看着萧岩锐面容沉肃的脸,愣了一下说道:“太……太子殿下。” 萧岩锐伸手把门推得大了一些,“去通报。” “是。” 宫女不敢怠慢,也不知道怎么这个时辰太子过来了,更不知道没有听到外面的门响,太子是怎么进来的。 几步到了内殿,云贵妃果然还没有睡,正倚在床头上看书,她不爱这些东西,但是又想讨皇帝的欢心,勉强在这儿看。 “什么事?”她扫了一眼宫女,微微打了一个哈欠。 “回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宫女回答道。 云贵妃后面的半个哈欠又吞了进去,诧异的问道:“谁?你再说一遍。” 她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回娘娘,是太子殿下,在外殿等候,让奴婢进来通报。”宫女说道。 云贵妃奇怪归奇怪,但还是起身换了衣服,简单梳妆了一下,走到外面果然看到萧岩锐正站在殿中,他的影子修长,投在地砖上,淡淡黑影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冷嗖嗖的。 云贵妃转头看着宫女说道:“还不快给太子殿下上茶,愣着干什么?” 宫女正要去,萧岩锐说道:“你先出去,暂时不要进来,本宫有话要对云贵妃说。” “是。”宫女也感觉出气氛不对,巴不得离开,急忙退了出去。 云贵妃笑了笑,嘴角扯出一丝不自然的弧度,“太子殿下这么晚了来见本宫,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萧岩锐看着她的脸,想着她在这里悠然自得,孔黎儿在外奔波,就不由得火往上撞。 他没有丝毫的迂回,开门见山的说道:“云贵妃,韦长贺现在在哪?” 这话一出口,云贵妃不禁一愣。 第四百二十四章 萧岩锐没有一点迂回,上来就单刀直入,问云贵妃韦长贺在哪里。 云贵妃一怔,想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看着她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问你,韦长贺现在在哪里。” 云贵妃自然听得懂字面儿上的意思,她之所以问,就是是觉得,萧岩锐问得有些奇怪,他之前很少这么直接的问话,更没有问过兄长的行踪,还是大晚上的,跑到自己的宫里来问。 她短促笑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您这……” 萧岩锐伸手把软剑抽了出来,冷光一闪,在房间里如同打了一道闪电,“别让本宫问第三次。回答本宫的问道。” 云贵妃大吃一惊,脸上的笑意也瞬僵住,她快速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抿了半天嘴唇说道:“本宫不知,本宫在深宫,兄长来见是要递牌子请旨,也不是随意能见的,这一点太子殿下应该知道吧?本宫倒是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会问到本宫头上来,还这样长剑直指,似乎……不太合规矩吧?” 萧岩锐微微冷笑,剑身的冷光映入眼底,他的眼神犹如冬日里的冰凌,没有一点温度,“规矩,你还好意思跟本宫谈规矩。在这后宫里,还有谁比你更不守规矩吗?” 云贵妃一听,不由得怒道:“太子殿下此话何意?本宫的位分是皇上封的,虽然你是皇后娘娘所生,但现在皇后娘娘不在了,本宫就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女人,太子殿下是否应该收敛一下!” 她刚才只是惊着了,没有想到萧岩锐会在她的面前拔剑,准静下来又一想,她还真不信萧岩锐能把她如之何,所以,胆气也跟着壮了起来。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字刚砸出去,那道冷光一闪,狠狠的向着她劈了过来,没有半分的迟疑。 她吓得一闭眼,心里跳成了一团,后背上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 耳边一声微响,她觉得自己的头上挨了一下,随后有什么落了地,还有什么从头上滑落。 她尖叫了一声,试探着睁开眼睛,看到刚才戴上的那两枝翡翠的珠钗掉落在地,有一支还摔成了两断,滑落的是她的头发,一蓬头发,挽着的发髻被萧岩锐一剑斩落,乱七八糟落了一地。 她急忙伸手摸了摸,摸到那些长短不一的头发,还有那些被剑斩出来的发茬,她又惊又怒,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 萧岩锐面无表情,看着她慢慢抬手,剑尖指向她,“你若是再叫,本宫就再砍一次,直叫你停止叫为止。” 这话果然管用,云贵妃也不再怀疑,萧岩锐只是吓吓她,不敢动手了。 “我……”她吞了一口唾沫,“兄长不是应该在府中吗?按照日期,他要后天才归程。” 萧岩锐看着她,感觉她不是像是在说谎,继续问道:“今天你去上书房,给父皇吃了什么?” 云贵妃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她隐约感觉到,这好像是引发萧岩锐如此怒意冲冲的关键,心也莫名的提了起来,回想了一下说道:“就是一盅汤,平时也有给皇上做过的。” “是谁做的?”萧岩锐追问道。 “是……”云贵妃还没有说完,萧岩锐补充说道:“本宫要听实话。” 云贵妃的脸微微一红,“本宫对皇上说是本宫亲手做的,实际上并不是,只是亲手端过去而已,是宫女平蓉做的。” “人呢?在哪?”萧岩锐问道。 云贵妃说道:“这个时辰,应该是在房间里休息,今天晚上不是她当值。” 她顿了一下,急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萧岩锐并不回答她,说道:“走,去找平蓉。” “本宫亲自去?”云贵妃有些接受不了。 萧岩锐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就别摆什么架子了,快走,本宫没有时间和你耗。” 云贵妃不敢再多说什么,不情不愿的出了宫殿,往宫女们所住的地方走过去,平蓉在她这里还算是有点地位的,并没有住那种人多的房间,而是住在了小单间里。 她走到房门外叫了几声,并没有人答应,正在纳闷,萧岩锐抬腿一脚踢在门上,把门踢开,云贵妃吓了一跳,但她往里面一看,里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平蓉了。 “人呢?”萧岩锐问道。 “这……本宫也不知道啊……”云贵妃说道。 萧岩锐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云贵妃惊得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萧岩锐敢和她有肢体接触,今天她有好多个想不到,萧岩锐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她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嗓子里滑了进去,一股难闻的味道反上来,让她几乎要吐出来。 但是萧岩锐紧紧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着头,根本吐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萧岩锐松开她,她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问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萧岩锐没有丝毫的避讳,直接说道:“毒药。” “……”云贵妃的脸色一白,她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有想到萧岩锐说得这么直接,“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萧岩锐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这你应该问问你的好兄长,他为什么要反,哪里来的胆气,还有,你应该去看看,现在父皇什么样。” 他说完,迈步进了平蓉住的房间,搜索了一下,其实不用搜也知道,平蓉既然敢下毒,就不会在这里留下解药。 云贵妃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直到萧岩锐出来,她才不顾一切的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你说什么?谁反了?现在皇上怎么了?” 萧岩锐没有理会她,一甩手挣开她的手,随后一把捏住她的肩膀,拖着她往前走。 云贵妃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她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被萧岩锐给捏碎了,但是这种疼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惊惧。 第四百二十五章 萧岩锐并不回答云贵妃的问题,这种沉默犹如刀子一般,割着云贵妃的心,让她疼,但更多的还是惊恐。 一路上她问了好几次萧岩锐,皇上到底怎么了,但萧岩锐一直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猜想,先是宫女失踪,再就是萧岩锐的反应,这些都在指明一件事,但是,她不敢承认。 一直到了皇帝的上书房,萧岩锐看着门口的灯光,松开她说道:“父皇就在里面,你最好乖乖的跟本宫进去,还想给你留三分颜面,要是不想要,你尽管试试看。” 云贵妃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本宫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会跑的。再说……能跑到哪里去?” 她迈步向前走去,一直进了上书房的门,她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太后。 本来就紧张的心立即又缩紧了一些,上前对太后行了礼,太后看都没有看她,对萧岩锐说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萧岩锐知道太后指的是皇帝所中的毒的事,他微微摇头,“有个可疑的宫女,但现在不见了,孙儿先把她送过来,这就派人去找。” 太后这才冷冷看向云贵妃,声音冷厉道:“传哀家懿旨,云贵妃夺去封号,降为庶人。” 云贵妃惊得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后,太后微眯了眼睛看着她。 萧岩锐上前,低声在太后耳边说道:“皇祖母,现在还不是时机,若是旨意下了,难免会引起众人的猜测。您放心,孙儿已经让她吃了药,她不会跑的。” 听他这么一说,太后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微微点头勉强说道:“好吧,就听太子的,不过这只是早晚的事。” 她说罢,冷哼了一声对云贵妃说道:“韦氏,你上前来看看,皇帝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云贵妃上前,走到了床边,这才看到躺在那里的皇帝,脸色极差,眼睛紧闭,悄无声息的像是死人一般。 她心头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皇上这是怎么了?” 太后冷声说道:“怎么?你不知道?这不是你的杰作吗?” 太后说到这里,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咬牙低声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不怕消息传出来,哀家真想立即处死你。” 云贵妃的眼睛迅速潮湿,摇头说道:“太后,我没有,我怎么会害皇上呢?我……这怎么可能?” 太后短促笑了一声,抬手抚了抚手上的护甲,冷厉的光映入眼底,露出淡淡的杀机,“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你那个兄长,已经准备谋反,还准备下了龙袍,你别告诉哀家你不知道,难道不是你们兄妹里应外合,要害死皇上吗?” 云贵妃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用力的不断摇头,“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萧岩锐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儿,没有再作停留,这里有太后坐镇,他便立即去做别的安排。 刚出上书房不久,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是五皇子。 “太子殿下,”五皇子上前行了礼说道:“有什么需要臣弟做的吗?” 萧岩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五皇子倒是没有什么惊慌,一脸的坦荡,淡淡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并非是我有意打听什么,而是方才德公公去传太医,我觉得事情不太对,所以,就前来问一问,其它的……” 他微微摇头,声音越发淡了,像风一般很快消散,“我在外面久了,这朝堂中的事也不想过问太多,本来不想再插手什么,只是……太子妃于我们母子有恩,我想,能做什么还是尽量做一些,只要太子殿下信得过我。” 萧岩锐听到他提到孔黎儿,心里不禁微微刺痛,自己现在最揪心的也是孔黎儿的处境。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五弟,本宫把一队人交给你支配,你先去康妃娘娘那里,稍后他们自然会前去。如果没有事情发生,一切顺利,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可如果发生了什么,那么,你们就是最后的杀手锏,明白吗?” 五皇子一愣,随即拱手说道:“是,臣弟明白。” 萧岩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去。 看到他走了,五皇子也去了康妃的院中,康妃正要准备睡下,听到说五皇子来了,心里有些纳闷,但她知道一定是有事情发生,急忙让他进来。 五皇子一进屋,康妃就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对,急忙问道:“皇儿,发生什么事了?” 五皇子微微摇头,说道:“母妃,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儿臣觉得,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而且……是天大的事。” 康妃吓了一跳,让贴身的宫女到门外守着,四下里无人,她这才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说?” 五皇子说道:“母妃,儿臣方才发现父皇在上书房,太后过去了,而且,德公公还去请了太医,儿臣还遇到了太子殿下,隐约觉得是有什么事发生,就向太子殿下问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帮忙。” 康妃点头说道:“你做得对。我们母子没有争夺之心,只求天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对我们有恩情,虽然我们无心争什么,但是,只要他们用得着,我们还是要尽心做的。” 五皇子说道:“是。儿臣也是这样想。太子殿下说,他会把一队人交到儿臣手上,还说,让我们暂时按兵不动,若是有其它的事情发生,我们就是他的杀手锏。” 康妃一听这话,心头一跳,脸色也微微变了,她坐直了身子,深思了片刻说道:“难道说……” 五皇子一见她的神色,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母妃,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康妃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刚才说,看到太后去了上书房,德公公还去宣了太医?” “正是。”五皇子点了点头,“您知道些什么?” 康妃抿了一下嘴唇,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响动。 第四百二十六章 康妃正想想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想,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五皇子立即站了起来。 他低声说道:“母妃,儿臣先出去看看。” “好,你快去。” 五皇子快步出了门到了院中,抬眼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院子里齐唰唰站了二十来个黑衣人,他们腰身笔直,面色沉肃,让人一看到他们就不由得摒住了呼吸,感觉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逼迫而来。 五皇子心头一跳,这是……太子的人? 莫名有些紧张,有些后怕,也有些庆幸。 庆幸没有和太子作对,从来没有过争夺之心,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今天看来,自己对太子的了解根本就只是皮毛,比如眼前这些人,应该是太子的暗中势力,这些人一看就十分不俗,并非是一般的士兵可比,这样的人有多少,平时都在哪? 他一无所知。 正在迟愣的功夫,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拱手说道:“殿下,我们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而来。” “好。”五皇子回过神,点了点头说道:“太子殿下已然说过了。” 康妃在屋中把窗子推开了一点,把外面的一切看了个真切,她也暗自心惊,心里所想和五皇子基本一样,不过,她看到这些,也同时肯定自己之前猜测的,只怕是对的。 她暗自觉得,只怕是影响到后半生重要的转折要来到了,无论怎么样,都要紧紧的抓住。 他们这边暗中做了准备,萧岩锐已经快速把禁军召集到了一起。 一直以来他都是掌握着禁军的,人马虽然不多,但是禁军悍勇,特别是在他的带领下,战斗力也是很强的,若是有敌来犯,也能支撑一阵子。 禁军是他的人,自然不必多说什么,他迅速做了布置,他只想节省时间,把这些该做的事情都一一做好。 兵贵神速,不仅萧岩锐知道,孔黎儿也懂这个道理,她没有停留,带着赵亮安和三百骑兵飞速赶往汇恒营,那里是距离韦长贺最近的地方,也是最适合做反击的地方。 孔黎儿想,按照时间来算,韦长贺定然还不知道龙袍已经漏了的事,他现在一定还是在暗中布置,汇恒营这边,他一定还没有顾及到,就算是想着安插人手什么的,也会在暗中,不敢明目张胆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汇恒营,还是安全的。 但这一切也要速度,晚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她让周彬带大队在后面,注意隐秘,随后就连夜动了身。 她刚走了半天的时间,林肖白就快马加鞭的赶到了,一见到周彬,林肖白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问周彬孔黎儿去了哪里。 周彬没有隐瞒,直接说去了汇恒营,林肖白立时有些紧张,又问已经走了多久,周彬说是半天。 半天,林肖白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还要再快的追赶才行,他也没有休息,和周彬换了一匹马,直奔孔黎儿去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林肖白心急如焚,他心里清楚的记得萧岩锐说过的那些话,关于汇恒营,不可大意,那可是一个兵营,那么多的人马,孔黎儿只带了那么三百人,这要是有什么差错,那就是无法挽回的大错。 他不敢再往下想,不断加速人飞奔。 孔黎儿的速度也不慢,赵亮安在路上劝过她两次,让她休息一下,但她都没有同意,一直到远远看到兵宫的旗帜,这才放慢了速度。 她在马上说道:“赵伯,我们暂时放慢速度,略做休整,我不想让汇恒营的人看出我们连夜赶路来,不管是对谁,还是提防一些为好,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没有把握,是有求于他们。” 赵亮安点头赞同道:“没错,特别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人,更是心有傲气,若是我们这么风尘仆仆的去了,说不定会让他们以为我们是落了难,到时候反而难看。” 孔黎儿遥望着兵营的方向,手里握着缰绳,淡淡说道:“汇恒不比厉州,那里的刘威,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家父,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听说这个人有些能力,能够到今天的位置,也是多半靠自己的军功挣的,只是……” “只是什么?”赵亮安问道。 孔黎儿摇了摇头,“一时说不清楚,先不说了。大家也都累了,就在前面,先休息一会儿,我也要好好想想。” 赵亮安翻身下了马,让众人下马原地休息,孔黎儿把马拴好,往前走了几步,隐约听到有水声,她寻着声音找过去,果然看到一条小河,不宽,水很清,缓缓流向前方。 她洗了把脸,凉凉的河水让她感觉精神了不少,忽然,她无意中看到水里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伸手把那个东西从几块小石头下面拿出来,这才看清楚,是半支断箭,闪光的箭头。 箭?她站起身来,往前面仔细看了看,心头不禁微微一动,这河……是流向兵营方向的? 她心头一动,有一个主意从心底冒了出来,只是……这个主意总归是不太好,不过,她咬了咬嘴唇,说实话,她对于汇恒营远不像对厉州营那么有把握,为了避免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些有点违心的事。 她一咬牙,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来,拔开瓶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一整瓶的药粉都倒了进去。 把瓶子收好,手指碰到另一个小瓶,拿出来一看,发现是赫连给她的那个,算算日子,今天也该继续吃了,她倒出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 正想转身往回走,忽然听到远处似乎有马蹄声响,她顿时停下脚步,警惕的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这个时候会是谁?听这马蹄声急得很,难道……也是要去汇恒营的?会是自己的人还是对方的人?难道是韦长贺知道消息了?还是说云贵妃知道了消息,派人去通知韦长贺? 心里一时涌出许多种可能,孔黎儿轻步走到路边,眯了眼睛仔细看着,远处果然有个黑影,一人一马,快速奔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孔黎儿听到有马蹄声响,飞速向这边奔来,她站在路边的暗处,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人一马。 那人到了赵亮安等人藏身的地方,突然勒住了马,坐在马上在原地转了转,马打着响鼻,踩着地面嗒嗒的响。 “谁在那?出来!”那人低声说道。 一听这人的声音,孔黎儿立即听出了他是谁,急忙走出去说道:“林肖白!” 来人正是林肖白,他转头看到孔黎儿,急忙翻身跳下马,赵亮安等人也走了出来。 众人见过了面,林肖白和孔黎儿到一旁单独说话,孔黎儿问道:“京城那边的情况如何?太子殿下可做了一些安排吗?” 林肖白点点头,说道:“是,属下把这边的情况还有太子妃前进的路线告诉了太子殿下,殿下已经快速准备了京城的事宜,虽然殿下没有明说,但是属下以为,太子殿下运筹帷幄,自然会安排妥当。”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汇恒营的方向,低声说道:“另外,太子殿下让属于告诉您,汇恒营的刘威,是个奸诈之辈,他手下有一个副将叫葛东,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哦?”孔黎儿立即说道:“太子殿下是这样说的?” “正是。”林肖白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属下才日夜兼程,生怕您已经入了汇恒营,好在……总算是赶上了。” 孔黎儿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和衣摆上都有了一层细小的微尘,这可不是平时爱干净的林肖白所能有的形象,她点头微笑道:“辛苦你了。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林肖白看着汇恒营的方向,说道:“太子妃有什么打算吗?也是要夜袭吗?” 孔黎儿想了片刻,摇头说道:“不,我们明天下午再进营。” “明天?”林肖白有些诧异。 他本来想,如果孔黎儿要想和去厉州营一样夜里去的话,就劝说她最好天亮了再去,但他没有想到,孔黎儿不但没说晚上去,反而说是要第二天下午。 那……这么急的赶路是为了什么?眼看着就要到了,一早进去不是更好? 孔黎儿看出他的疑惑,微笑着说道:“你不是说,太子殿下告诉我们刘威奸诈吗?正是因为他奸诈,我们不能夜里去,否则的话,现在情况不明朗,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到消息,又是站在谁的这一边。如果明天天一亮就去,他一定会以为,我们是连夜赶路,事态一定非常的紧急,他重兵在握,为人又傲气,难保不会想要拿我们一把。所以,我们休息好,缓过精神来,明天下午再去,明天上午也可以先在暗中打探,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动静。另外……” 孔黎儿说到这里,声音一低,说道:“本宫还有一个其它的目的,用不上是最好,如果刘威不老实,倒是可以把主动权换一换。” 林肖白看着她眼睛里狡黠的光,微微眯着,眼角细长而微扬,像是一只漂亮又聪明的狐,她的睫毛翘起,像是一双羽翼,细细密密如同刷在人的心上。 她总是那么敢想敢做,完全不像自己认知里的那些闺中女子,心里总有一些奇思妙想,一双眼睛明亮似星辰,仿佛可以看得透人心,往往可以看到人性的最暗处。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去休息吧,明天白天再商量其它的。”孔黎儿说道。 “是。”林肖白收回思绪,转身去找赵亮安他们。 孔黎儿也有些累,她在赵亮安等人的不远处,找了一棵大树,把带着的披风铺在身下,坐下靠着树休息。 这阵子的确是太累了,而且神经一直紧张着,绷得很紧,即便是偶尔休息一下也不可能睡得太沉,比如现在,她一边想着去对策,一边眯着眼睛养神。 可是,不知不觉间,她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又做了之前差不多的梦,而且这次的梦比上次的片断更多一些,而且声音也更清晰,有谁在喊孔小姐,还有谁在笑,声音好听却有些低沉,渐渐的就有些让人觉得浑身发冷,还好像看到了一个道士一样的人,穿着宽大的黑色道袍,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甩来甩去。 莫非……是拂尘?孔黎儿感觉自己很想看清楚,这个老道究竟是谁,手里拿的到底是不是拂尘,可是她的眼皮却重得很,怎么也睁不开。 恍惚中又听到有人叫她,不是叫的太子妃,依旧是叫孔小姐,像是有两个丫环,给她沐浴更衣,还有一个人在悄悄在她的水里放入了什么东西。 孔黎儿心中冷笑,这点小伎俩还想难得住自己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丫环端过来水来的时候,她依旧喝了,她心中大急,手却不像控制一样,把那杯水喝得一干二净。 身体里像是着了火,五脏六腑都像是在烧,她难受得很,但是却喊不出声音,那股子灼热的气息从肚子里顺着喉咙往上走,一路窜到她的脑海中,她双手抱着头,脑子好像越来越烫,那把火越烧越旺,突然间像是“轰”的一声响,她好像把什么都忘记了。 孔黎儿惊得一身汗,正在这时,好像有谁在用力的摇晃她,她疲倦的睁开眼睛,看到赵亮安和林肖白焦急的眼神,“怎么了?” 赵亮安松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天……可吓死老夫了,您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叫也不醒,还不停的出汗,牙关也紧紧咬着,做恶梦了?” 孔黎儿摸了自己的额头一把,果然有好多的汗,也感觉累得很,至于恶梦……那场梦算是恶梦吗?反正不是什么好梦。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孔黎儿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就做这么一种梦,似乎暗藏着什么含义,难道是,这身体的原主之前残存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最近不停的波动出现呢?难不成是她要回来了?那自己该去哪儿?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在现代社会的身体已经被烧成灰了?难不成要变成个孤魂野鬼?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第四百二十八章 孔黎儿心里想着刚才那个梦,又长真又真实,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太好的感觉,让她略有些不安。 赵亮安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这几日也的确太累了,是不是病了?” 孔黎儿站起来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个梦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休息好了吗?” 赵亮安说道:“还好,”他说着,递了一些干粮到孔黎儿的手里,“先吃点东西吧,吃了再上路也不迟。” 孔黎儿摆手说道:“不急,告诉大家,分成几个小队,先在暗中观察一番,等到下午的时候我们再去。” 赵亮安先是一怔,随后又会意,转身照着孔黎儿所说的去办。 孔黎儿吃了点东西,林肖白看她吃完,低声说道:“太子妃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属下看,您并非只是做了梦那么简单。” 孔黎儿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在风中摇晃的树叶,说道:“的确只是做了一个梦,但这梦有些奇怪。” 林肖白微微翘唇,“太子妃……总不会是信这些梦或者鬼神之类的吧?” “当然不是。”孔黎儿摇了摇头,“只不过,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 她也不知道对林肖白讲,就好像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一些残存的思想和经历在回放一般,这件事情比鬼神听起来还要匪夷所思,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何况是对林肖白讲。 林肖白也没有再追问,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来,递到孔黎儿面前说道:“这是我的师叔打造的一件暗器,我没有用过,太子妃不妨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孔黎儿接过,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一个类似手镯一样的东西,银色,上面有一些花纹,很是精致,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暗器。 她疑惑的看着林肖白,林肖白笑了笑,让她把手镯戴在手上。 她刚一戴进去,还特别的宽松,就和寻常的手镯没有什么两样,可她转动了一下手腕,那手镯突然就收紧了,像是缩小了一般,不过也没有勒紧,也能活动,只是左右转动的幅度小了许多。 孔黎儿诧异,林肖白指了指两端的一个凸起,说道:“这两个小点,就是机关的开启处,您用的时候,把那些花纹对准对方,然后按下这个开关就可以。” 林肖白介绍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说道:“用那棵树,试一试。” 孔黎儿点了点头,站起来对准那棵树,另一只手摸到机关的开启处,轻轻一按。 “嗡!”一声响,细密的光芒一闪,像下了一场针雨,孔黎儿的眼睛越瞪越大,看着那些针雨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网,直扑向那棵树。 随后就是像刮了一阵风,树和它周围的草都像遭受了暴雨的袭击,东倒西歪倒了一大片,而那棵树剧烈的晃了晃,最终“咔”一声,断了。 孔黎儿抽了一口气,抿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暗道,我天……这东西的威力也太大了,简直就是逆天啊。 这……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还不被打成筛子? 她缓了一会儿,对林肖白说道:“真是厉害,不过,这也太浪费了,这针也得做点储备吧?” 林肖白笑了笑,说道:“太子妃请到那边去,站在树前。” 孔黎儿按他说的走过去,林肖白说道:“您看到右边的一个淡金色的小孔了吗?” 孔黎儿低头仔细看了看,果然有,她点头说道:“的确有,怎么了?” 林肖白没有立即回答,从地上捡了一根刚刚射出细针,递给孔黎儿说道:“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用这针对准淡金色小点按一下。” 孔黎儿把针接在手里,不禁在心里暗自称奇,这针真是细,比自己针灸用的针都细,也不知道这么细的东西是怎么打磨出来的。 针尖对准淡金色小孔一按,就听似乎起了风声,“沙沙”的作响,随后孔黎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也情不自标的抖动,那些刚刚射出去的细针,又刹那间像是被手镯里的透出的吸力给吸了回来,那些针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又从小孔里回去了。 这也太……高科技了吧?孔黎儿几乎想要尖叫,这都是什么操作啊,古人怎么能研究出这么精密的东西? 林肖白说道:“这些针虽然细,但是因为密集,还有就是……它们射入人体和射到这些死物上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所以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像如果射到这种地方,是能够收回大部分的,但如果是在水边的话,就不行了。” 孔黎儿点了点头,这已经是相当牛了。 “这东西如此难得,如此贵重,是你师叔给你的……”孔黎儿正想要摘下来,她虽然喜欢,但也知道这种东西越是强大越是珍贵,怎么能这样占人家的便宜。 “太子妃不用费力了,”林肖白制止她道:“这东西要想摘下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忘记问我师叔了,所以……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他顿了一下,声音也低了几分,“太子妃助我大仇得报,这点东西相比之下根本不算什么,何况,这东西戴在我的手上也很奇怪,不戴的话这么好的东西不用也是可惜了,宝剑赠英雄,这种东西理应遇太子妃所有。” 他说完,孔黎儿张了张嘴,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已经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去帮赵亮安了。 孔黎儿无奈,又不敢随意乱动,试了几下果然摘不下来,也就随它去吧,现在是非常时期,没准自己还真的能用上,有个东西防身总是好的。 孔黎儿让赵亮安派出了几路人马,绕着汇恒营各处的路口中开始暗中观察,让他们一有消息或者任何的异动就来报。 她趁着这个功夫,想了想遇到刘威之后可能发生的状况,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萧岩锐说,此人奸诈,只是不知道,在自己的预定计谋里,他的奸诈还能不能起到作用。 孔黎儿无声笑了笑,刘威若是好好的配合便罢,如果不行……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将近中午的时候,孔黎儿听到有马蹄声响,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到有两匹快马正往这边而来,最前面的那个,正是赵亮安的徒弟曹腾。 曹腾到了近前翻身下马,然后把一个长条的布袋从马上拖下来,往孔黎儿和赵亮安的面前一扔。 赵亮安上前,把布袋口打开,里面是一个人。 那人醒着,并没有昏迷,只是手脚被绑住了,嘴也堵上上了,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微黑,头发有点乱,身上穿着普通蓝色袍子。 只是这靴子……孔黎儿的目光往下一移,看到这个男人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军靴。 这个时期的男人都穿靴子,但是军靴和一般寻常百姓穿的还是有区别的,孔黎儿是自然能够认得出来。 这个男人穿着普通的衣服,脚上却是军靴,分明就是一故意掩盖是军人的身份。 “这个人神头鬼脑的,”曹腾说道:“摸索着向汇恒营靠近,我越看他越不对劲,就把他抓过来了。” “你是什么人?”孔黎儿问道。 赵亮安把男人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冷声说道:“如实回答,不然的话就让你尝尝苦头!” 男人挣扎着想站起来,曹腾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他又倒了下去。 “老实点!快说!”曹腾怒声说道。 男人吞了一口唾沫,垂下眼睛说道:“我就是这边的百姓,想去城里卖点东西。” 曹腾一听这话还要打他,秦悠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急,她问道:“你只是普通的百姓?” “是,没错。”男人说道。 “那你去城里的方向应该是走这条路,怎么会走到汇恒营去的?” 男人回答道:“我兄弟在汇恒营里当差,我想着去看看他。” “哦,原来是这样。”孔黎儿微微笑了笑,目光在他的脚上一掠,“你去看你兄弟,不只是看吧?是不是还想拿点东西什么的?” 男人一怔,抬头看了看孔黎儿又迅速的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下说道:“没错。你说对了,我兄弟在军营里当差,手里有一些闲置的衣服和靴子什么的,就让我拿出去,到城里卖了换成钱。” 众人一愣,原来只是这样? 孔黎儿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低声说道:“我叫……夏同。” “那还真是冤枉你了,”孔黎儿说着,摸出匕首来,亲手给他割断了绑着他的手的绳子,说道:“我们是在捉奸细,看到你那么神秘,就错认了。真是不好意思。” 夏同站活动了一下手腕,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说道:“算了,算我倒霉。” 孔黎儿又把脚上的绳子一点一点割断,夏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正转身要走,孔黎儿淡淡在他身后说道:“怎么?这就要走吗?” 夏同停住脚步,“不然呢?你们还想怎么样?不是都说清了吗?” 孔黎儿脸色沉肃,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抓错了你,是我们的错误,可是,你贬卖军中的物资,又该当何罪?应该是死罪吧?” “怎么可能?”夏同瞪大了眼睛立即反驳道:“军资的确不能随意贬卖,但绝对不是死罪。” 孔黎儿不慌不忙的说道:“是吗?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是自然,”夏同不自在的别开目光,“本来这事儿……也的确不怎么光彩,我们也是偷偷的,奈何钱紧得很,否则也不会做这种事,既然做了自然就要了解清楚。” “你倒是疼你的兄弟。”孔黎儿微笑说道:“不过,你说的只是一般的士兵,贬卖的也只是寻常的物质,也多半是自己的,那自然不是什么重罪。可是,如果是校官以上的级别,如果是贬卖的是别人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兄弟……”夏同张嘴急忙要解释什么,孔黎儿的目光落在他的靴子上,“你的军靴,分明就是校官以上的人才能穿的,并非只是寻常士兵的靴子。夏同。” 孔黎儿缓缓抬头,目光忽然变得冷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说!刘威派你出营是为了什么?” 夏同吓了一哆嗦,瞪大了眼睛看着孔黎儿,呼吸有些急促,他的鼻翼快速煽动,过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刘威,我根本就不认识。” 孔黎儿短促的笑了一声,“不认识?那可就奇了,你身为军人,又在汇恒营附近出入,你如果不是汇恒营的人,如果不知道这里的最大首领叫刘威,那么——我就只能认为你是奸细,是叛军那边的人,来刺探这里的情况的。” “我不是。”夏同立即大声说道。 “不是吗?”孔黎儿轻笑,“看你手上长茧子的位置,还有你脚上的靴子,你敢说你不是?” 她说罢,声音突然一厉,对林肖白和赵亮安递了一个眼色,说道:“把他给我拿下,搜身!” 赵亮安和林肖白的反应和速度都非常的快,孔黎儿的话音刚一落,他们俩就动了手,夏同怎么可能是他们俩的对手,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很快,一封书信就从夏同的身上被搜了出来。 孔黎儿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信皮,上面并没有字。 她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先看了一眼落款,果然是刘威的亲笔书信,他这封信应该是求救信,是写给城里的慧生堂的坐堂大夫的。 刘威在信中写道,军营里今天突然发生了一些病症,百名士兵都陆续出现了症状,军医束手无策,请坐堂王大夫给来诊治一下。 孔黎儿不动声色的把信装了回去,看着夏同微白的脸色说道:“怎么?病情很严重吗?” 夏同微微偏头,低声说道:“我并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是敌是友。” 他的意思很明白,信不过孔黎儿,所以不能说。 孔黎儿朗声笑了笑,并在意夏同的态度,“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总而言之,这封信你是送不出去了,你也走不了。” 第四百三十章 孔黎儿说得很明白,夏同身上带的刘威写的求救信,不但他送不出去,而且人也走不了。 夏同紧抿了嘴唇,怒目注视着孔黎儿。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看着他,“你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甚至信不过你们的主将刘威。谁知道他怀揣着什么心思,万一……与其它人勾结呢?” “哪来的什么其它人?”夏同大声叫道:“你别血口喷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营外意欲何为?我看你们才是恶人,别有用心!” “到底谁别有用心,很快就会知道。”孔黎儿短促笑了一声,随后一摆手,曹腾立即上前,把原来堵在夏同嘴里的东西又塞了回去。 夏同没有办法再说话,只能干瞪眼。 又过了一会儿,马蹄声再次响起,有人飞快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到孔黎儿面前行了礼,“报!属下等捉到了一个人,已经拿下,就在后面马上就到,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他说罢,双手往前一递,也是一封书信。 孔黎儿接过,本来还以为是刘威为了保险起来派了好几路人马,但她一把信拿在手里,眸子就猛然一缩。 信封上写着几个字,刘将军亲启。 看样子,是有人写给刘威的,这个时候谁会写信给他,这是显而易见的。 孔黎儿把信拆开,把信拿出来先看了一眼落款,出乎意料的并非是韦长贺的名字,她心中微微诧异,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仔细把信看了一遍,原来这是韦长贺帐下的一员副将写的,这副将在信里说,他曾经和刘威是同窗之谊,两个人曾经拜在一个师父的门下学了一阵武艺,还有就是把韦长贺吹嘘了一番,说是韦将军已经成竹在胸,大局已定,京城只是囊中之物,一定会手到擒来。 还说韦长贺已经做了兵力布署,除非有三五万的兵力,否则的话,朝廷根本不可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是到现在为止,朝廷还对此事一无所知,更别说做提防了,要想聚集三五万的兵力更是不可能,所以,韦长贺必胜。 信中还许诺,只要刘威答应,与韦长贺兵合一家,到时候就给刘威封候拜相。 这位副将在最后提到,如今的皇帝体弱多病,只是对外不宣而已,说不定很快就要驾崩归天,而太子生性冷淡,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将来登基为帝,并非百姓之福,应该推举更合适的人选。 之前的那些孔黎儿早在预料之中,先许下个愿,无非就是以高官之位相许,这都是拉人入阵营的一贯伎俩,但是,这最后的几句,却是出乎孔黎儿的意外。 怎么看这员副将的意思,韦长贺并不是要自己登基做皇帝?找合适的人……指的是谁? 孔黎儿心里纳闷,她忽然间觉得,事情似乎因为自己先入为主而有了偏差,韦长贺难道并没有称帝之心? 她想到这里,转头看向林肖白,说道:“你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他可曾说过,宫中有什么变故吗?” 林肖白想了想,摇头说道:“并没有。” “那你有没有感觉什么异常?比如有没有消息,说云贵妃病了,或者出宫上香之类?”秦悠然再次问道。 林肖白再次摇头,“并没有。太子殿下并没有说,属下出入之时,也不曾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不过……”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属下离开之时,似乎听到有人在争吵,是两个宫女,其中一个说,云贵妃要的东西还没有人敢抢之类的,当时属下也没有多听,就匆忙回来了。” “哦?”孔黎儿微微挑眉,“看来,云贵妃是还在宫里的,并没有离开。” 她想到这里,心里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看来,的确是之前的判断出现了偏差,韦长贺和云贵妃兄妹情深,又怎么会弃她于不顾? 就算是要谋反,他也应该和云贵妃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或者出去避一避,但这些……似乎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 隐约中觉得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但是一时又有些想不通。 孔黎儿把信收好,看了一眼夏同,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说,你们刘将军是好人吗?我们是恶人?那你倒是说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有人叫他一志谋反呢。” 夏同的脸色微变,瞪大了眼睛,又说不出话来,只能那么看着,一个劲儿的摇头。 孔黎儿也懒得和他争辩,这时又来了几个人,把那个给刘威送信的人带了过来。 这个人穿着普通的衣服,其貌不扬,扔到人堆里显不出来的那一种,但一双眼睛贼光四射,一个劲的转来转去。 孔黎儿一见这个人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鸟儿,所以也没有什么废什么话,人还没有押过来,她就下令,先揍一顿再说。 那人一呆,本来想好了不少的词儿,结果还没有开口,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呢,就被人打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孔黎儿才让众人停手,这个人早已经鼻青脸肿,和刚才大不一样了。 孔黎儿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谁,从哪儿来,来干什么,直接说吧,自己一五一十的说实话,若是不说,或者说假话,那就再来一次。” 那人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呼吸一下鼻子都觉得疼,嘴角都在流血,他嘶嘶的抽着气,心里暗自叫苦,这位是哪路的神仙啊,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人,这是什么套路啊…… 吞了一口唾沫,慢慢说道:“我……我叫张成,是从并州来的,在袁副将下手当差,他让我送信给这里的刘将军,我并不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只是奉命行事。” “哦?”孔黎儿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有呢?” “没……没有了。”张成垂下眼睛说道。 孔黎儿也不再问,只是对曹腾说道:“再打。” 几个年轻人往上一闯,又要接着打,张成都快哭了,急忙喊道:“别,别打!” 第四百三十一章 孔黎儿一声令下,张成就被打的鼻青脸肿,他是真怕了,不知道面前这位看着娇滴滴的,却完全不按套路。 交待了几句,孔黎儿问还有没有,他说没了。 孔黎儿也不多问,只是吩咐了一声,“再打。” 曹腾等人又往上一闯,张成吓得都要哭了,急忙大喊。 孔黎儿摆了摆手,张成咬牙认了命,低声说道:“袁副将说,只要把信送到,再把刘将军给说动,到时候就赏我百两黄金,还能让我升两级。” 夏同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要不是嘴里堵着东西,早破口大骂了。 这么个节骨眼上,来了这么一号,这不是要把刘将军往火坑里推吗?自己刚才还叭叭的说什么没有这么回事,现在倒好,话说出去还没有凉呢,这家伙就撞上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什么叛军,什么谋反,这些词光是听着就让人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孔黎儿扫了一眼夏同,把他的惊愕看在眼里,这不像是装的,而且从张成的话里也可以判断出来,韦长贺的人确实是第一次过来见刘威,也就是说,汇恒营现在还是安全的,刘威并没有叛变。 她看了看张成,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有呢?继续说。” “还有……没……”张成还没有说完,飞快看了一眼孔黎儿,又看了看在一旁握着拳头的曹腾,低下眼睛说道:“还有就是,昨天来了一位贵客。” 孔黎儿心头一跳,觉得这好像就是事情的关键,但表面上仍旧面不改色,问道:“哦?贵客,什么人呐?” 张成说道:“这……小的也不知道,我的地位太低了,没有资格,还是听袁副将说过一句,他嘱咐我们没事儿不要去前面的主帐,说是韦将军那里来了贵客,不让我们过去打扰。我也好奇,想看看贵客长得什么样子,但一直也没有机会,那人好像也一直没有出来,所以……” 他顿了一下说道:“哦,不过,他应该是从京城里来的。” 孔黎儿的呼吸一滞,脑子里飞速运转,“京城来的?你怎么知道?” 张成想了想,说道:“我听说,京城里的大人物都穿内联升的靴子,那天我在前面主帐外面不远处晃悠的时候,看到有个生脸儿出来,扔了一些不要的东西,其中有一个靴子套儿,上面就写着三个字,内联升。” 这的确是个有力的依据,张成说得没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穿内联升,甚至很多人都在内联升有靴子尺码的记录,每到换季的时候,内联升的老板就让小伙计按照记录送靴上门。 京城来的……孔黎儿让曹腾等人看着张成,立即转身走到一旁,林肖白也跟了上来。 “肖白,还要辛苦你一趟,别人去速度不行,我也不放心。”孔黎儿有些愧疚的说道,林肖白才刚回来,又要让他长途跋涉的去,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林肖白微微笑了笑,“太子妃尽管吩咐。” “我就不写东西了,你直接带口信,告诉太子殿下,你要记住我下面要说的这番话。”孔黎儿一字一字的说道。 阳光穿过枝叶,开成淡淡的斑晕,落在孔黎儿林肖白的身上,他们一个人说得认真,一个人听得真切,都十分专注,因为谁心里都清楚,这些事情关系着家国大运,很有可能就影响到每个人甚至是国家将来的命运。 林肖白记住孔黎儿说的那些话之后,翻身上马,直奔京城而去。 孔黎儿看着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又转身回到夏同面前。 夏同被堵着嘴,瞪着眼睛看着她,脸色通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孔黎儿声音低沉,一字一字说道:“听清楚了,本宫是当朝太子妃,有太子令牌在手,接下来的事情,关乎你,你们刘将军,甚至是汇恒营的生死,本宫的问题只问一遍,你好好说,说实话,否则……” 夏同在这个过程中也猜到孔黎儿的身份不简单,但他没有想到,竟然尊贵到这种地步,他莫名的相信,孔黎儿的话都是真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慢慢点了点头。 摆手示意人把夏同嘴里的东西取出来,夏同没有叫喊。 “慧生堂的王大夫,和刘威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他来?”孔黎儿问道。 夏同说道:“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之前刘将军进城的时候有一次得了急症,是在那里看好的,所以就比较信赖。” “王大夫如果不在,还有没有别的大夫?” “有,慧生堂一共有两个大夫,一个是王大夫,一个是吴大夫。” 孔黎儿点头,说道:“你把你知道的,关于王大夫和吴大夫的情况,跟我一五一十说一下,什么都不要漏掉,包括家里的人。” “是。”夏同不敢不听,把他所知道的那些,关于慧生堂的,关于两位大夫的都说了个干净。 孔黎儿仔细听着,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落下了大半,余晖如血铺在天边,两匹马出现在汇恒营的营前。 距离还有三百余米,就有人大声叫道:“什么人?停下!再往前走开弓放箭了啊!” 两匹马停住,马上一人说道:“诸位,别误会,我们是慧生堂的大夫,刘将军写信让我们来的,烦请通报一声吧!” 上面的人一听,立即说道:“你们等一下,我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营门大开,一队人走了出来,手里举着火把,其中有一人上前说道:“喂,你们两个,过来吧!” 两个人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往营门口走过去。 营门前为首的一个士兵举了举手里的火把,火光照亮两个人的脸,士兵仔细看了看,说道:“咦?你们不是慧生堂的大夫吧?王大夫我认识,你们是谁?” 前面的那人说道:“官爷,您说对了,我的确不是王大夫,王大夫现在脱不开身,刘将军派去送信的张官爷生了病,在慧生堂来不了了,王大夫还得照顾他。我是王大夫的师弟,正好前两天来探亲,他就让我帮着过来了。” 士兵打量着他们,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走吧,跟我进来。” 两人跟在士兵后面往里走,眼睛看着前面,眼角的余光把能看的地方看了个遍,不少的士兵都没有什么精神,无精打彩的靠着或者蹲着,还有的人捂着肚子跑,像是要去茅厕。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来到汇恒营的两个人,当然不是什么慧生堂的,而是孔黎儿和曹腾。 她虽然不会什么易容,但是现代社会的化妆术在这个时代也是叹为观止的,毕竟,有时候化妆术就跟易容差不多,所以,她自己易容成了那个王大夫的师弟,而曹腾就成了一个小厮。 这个时候最关键的是医术,就算刘威不相信她是什么师弟,只要能让她动手开药,她有把握让刘威相信她。 一路到了里面,刘威在大帐也得到了消息,他现在是焦头烂额,这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突然之间就有好多士兵发了急症,他嘴里不说,但心里还是担心万一再是温疫,军营里人多,又密集,吃住都在一起,那要是有了瘟疫,可是毁灭性的灾难。 他让军医看了,军医表示没有办法,束手无策,他没有耽误,立即派夏同去了城里找慧生堂的王大夫。 他暗自思忖着,如果王大夫再不行,那就得自己亲自去一趟城里找衙门汇报了,然后再亲自去一趟京里,双管齐下,这事儿可不能瞒着。 他一边看着军务,一边焦急得等着,按说夏同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他的心焦躁得不行,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慧生堂的人到了。 他立即让人进来,等到听到脚步声响,抬头一瞧,不由得一愣。 进来的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这个身材略瘦,穿着月白色长袍,大约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束起,用丝带系着,倒是清秀的一个中年人,只是眼生,不认识。 后面的那个是小厮模样的人,他扫了一眼,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 “你们是什么人?”刘威放下手里的东西,沉着脸问道:“竟然敢冒充慧生堂的人?” 孔黎儿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将军息怒。我们并不是冒充,而是您派出去的那位夏军爷,病倒在慧生堂,我师兄,哦,也就是王大夫,正在亲自给他诊治,怕耽误了您这边的事儿,所以让我过来。敝人姓方,和王师兄同门学医,近日到他那里探望,不想遇到此事。” 刘威一时没有说话,微眯了眼睛看着孔黎儿,他生性多疑,并不会立即相信谁。 “是吗?”良久,他淡淡开口,他发现在他的注视下,这位大夫倒是镇定自若,目光也坦然,“为什么不是你留下来照顾夏同呢?” 孔黎儿浅浅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我和师兄以为,夏军爷也染的,怕是时疫,这事可大可小,王师兄怕他对别人造成感染,所以就留下照顾,也把他和其它人隔离开,在下初到,和其它人并不熟悉,怕是没有这个效率。但来将军这里,在下以为,王师兄的效率就未必比在下高了。” 刘威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挑眉,“哦?先生倒是口气不小。” 孔黎儿笑容不改,说道:“并非是在下夸口,而是事实如此。王师兄虽然比我年长,学医的时间也略长,但是在下是受家师亲自教导多年,也被夸赞天赋比师兄要高一些,这一点,师兄也是服气的。” 刘威突然岔开话题,说道:“我听说王大夫的夫人最近身体不佳,儿媳也快生了,不知他能否忙得过来?” 孔黎儿微微有些诧异,说道:“将军此话从何说起?王师兄的夫人身体安康,并没有什么不佳,而且他们二人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有儿子的是吴大夫,他的儿媳的确是快生了,而且据说一直胎动不安,所以这几日吴大夫一直都是和产婆日夜在家里守护,并未到慧生堂,所以人手才有些不足。” 刘威点了点头,“哦,那是本将记混了。” 孔黎儿笑了笑没说话,她心里清楚,刘威不是记混了,而是故意试探她,对于这些基本的情况是否清楚,如果她真的在慧生堂呆了几天,又真的是王大夫的师弟,这些情况她应该是知道的,不会出现差错才对。 这也是孔黎儿在临行之时,为什么让夏同把知道的关于慧生堂的情况都仔细说一遍的原因。 夏同是刘威的心腹,这些事情自然都清楚,刘威知道的,他基本也都知道,所以,孔黎儿并不怕他试探。 回答了这些问题,孔黎儿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接下来,刘威慢慢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说道:“方大夫,这里的情况,夏同都说过了吗?” 孔黎儿沉吟着说道:“并不曾。夏军爷很谨慎,说的只是一些皮毛,只不过是从他的症状来看,在下和师兄有些判定,至于到底是什么,医者不能下妄论,事关生死大事,要当面仔细看过才知道。” “好。”刘威点了点头,摆手对在一旁的士兵说道:“安排一个空帐,准备东西,执行方大夫进去诊病,找三个不同程度的士兵。” “是。”士兵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刘威又叫住他说道:“记住,不许外传。若是走漏了消息……” 士兵急忙说道:“是,小的明白,将军放心。” 刘威摆了摆手,那士兵对孔黎儿说道:“方大夫,请跟我来吧。” 三人一起走出大帐,孔黎儿四处望了望,看到四处的火把,心中暗想,这里的实力,的确要比厉州营大得多,难怪韦长贺也会把这里当成目标。 她不敢看得太多,走进安排好的空帐内,士兵转身去找生病的士兵,孔黎儿心里清楚,刘威对她的试探还没有停止,找三个不同程度病症的士兵,就是想着看一看她的医术到底如何。 只有病见了好,这试探才算是结束。 不过,孔黎儿并不畏惧,对于这个病,她是胸有成竹,就算是不用诊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汇恒营这里的结果,是她早就预见的,可以说,是一直在等的。 她在等,等刘威自动送上门来,如今,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四百三十三章 孔黎儿在军帐中,没有多往外看,其实刚才那几眼已经做到了心里有数,和她预想的情况差不太多。 曹腾正想要说什么,孔黎儿冲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说。 曹腾也是聪明人,他立时意识到,这里一定有人监视,虽然是单独的军帐,但到底是人家的地盘,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人管他们。 他看孔黎儿的神情,知道她心中有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刚才离开的士兵带进几个人来,走在最前面的士兵脸色发黄,嘴唇发青,一脸的病态,中间的那个双手捂着肚子,眉头紧皱,走路的时候夹着腿,最后面进来的则是在单架上,神情有些恍惚。 孔黎儿一见,立即上前,对那几个抬着担架的士兵说道:“放下,快点出去,架大锅烧水,把棉布扔进去煮,然后每个人趁热的时候擦手擦身,仔细一些。另外,把没有生病的人分开到一处。” 抬着担架的一个士兵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说话有些结巴,“您……您的意思是,这是……温疫?” 孔黎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有这么说,只是有备无患,这么准备总不会错。” 她说着,看了那个带头的士兵一眼。 那人立即说道:“别废话,按照吩咐去做,还有,不许胡说,要是让将军知道……” “是。”那个人立即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孔黎儿从带着的布包里拿出几粒药丸来,对士兵说道:“麻烦拿些热水来,我要用热水把这些补气的药化开,先给他们灌下去,稳住情况再说。” “好。” 孔黎儿要的东西他们不敢怠慢,很快一应俱全,但东西备好了,其它的人退了出去,带他们来的那个士兵却是不走,说在一边随时帮忙,解决问题。 这其中的深意,孔黎儿自然明白,她倒也乐得这样,反正她想做的那些事儿,就算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也不见得能看出什么来,这样反倒显得她坦荡。 曹腾把化开药丸的水给那个重症士兵喝下去,其它的两个自行喝了,随后孔黎儿让他们安心的休息等待反应。 孔黎儿也说得清楚,这并不是对症的药,只是暂时让他们的情况稳定住,喝过之后,孔黎儿就开始给那个重症的把脉。 士兵观察着她的神色,想看出什么端倪来,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出什么,孔黎儿面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也不知道究竟情况如何,他问了一遍,孔黎儿像是没有听到,也没有回答,他也不敢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孔黎儿开了方子,军营里也有军医在,士兵拿了方子去找军医抓药,没多一会儿,药材配齐,送到孔黎儿手边。 孔黎儿让曹腾接下,随后对士兵说道:“军爷,实不相瞒,不是在下不肯尽力,而是祖师爷有命,治病救人自然是可以,但是方子绝不外传。所以,方才这个方子是正确的没错,但关键起作用的,我要亲自去抓。不知是否方便。” “这……”士兵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方大夫,您先稍等一下,我去回将军一声。” 孔黎儿点头,“好。” 士兵飞快去了,刘威也在等消息,见他来了,问道:“如何?” 士兵把情况一五一十的一说,把孔黎儿的要求也都说了,刘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他要什么,都答应他就是,不过,你要时刻跟在他的身边,不得离开,明白吗?” “是。”士兵点头说道。 孔黎儿得到了准许,带着曹腾跟着士兵到了军医处,军医又引着他们去药材存放的地方,孔黎儿自行在里面挑了几味药材,每样拿的数量都相同,军医一看就明白了,人家虽然让你知道拿是什么药,但你不知道准确的用量也是白搭,方子这种东西,有时候差这一毫,就有可能发生很大的效果误差。 甚至有的时候明明是治病的良药,量用错了就会变成夺命的毒药,这种事情已经见过太多了。 孔黎儿把让取了,让曹腾帮着带回营帐,然后开始熬药,而此时,那三个喝了药水的人也开始有了反应。 轻症的那个脸色略好了一些,中症的那个不再那么疼了,眉头舒展了些,但是重症的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纵然是如此,也算是小有成效了,毕竟军医一直忙前忙后,是一点成效也没有,孔黎儿这最正经的药还没有用呢。 她看了看几个人的情况,又重新把了脉,这才转头对士兵说道:“在下冒昧的问一下,将军可曾出现了症状?” 士兵迟疑了一下,还没有回答,孔黎儿又继续说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将军是重中之重,如果没有,那自然是最好,可以服用刚才的药水,用来预防,如果有,就要早治。” 士兵说道:“我还不太清楚,不如我前去问一下。” 孔黎儿点头,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直接去看药锅里的药。 她心里清楚,刘威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她,更不会随意吃下她拿来的东西,总要有人试过才行。 现在,已经试过了。 她正在忙着,士兵又进来了,说是刘将军愿意喝一些药水看看。 孔黎儿拿了三粒药给了士兵,说道:“那就有劳军爷了,去给将军服用吧,方法就按刚才的。” 士兵道了谢拿走,刘威一见是他拿来的,由他亲自动手,孔黎儿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倒放心了一些,又让军医验看过,的确没有问题,这才放心吃下。 这药,的确是没有问题,孔黎儿才不会笨到在这上面做手脚。 她专心的熬药,一直忙了很久,直到看着那三个人吃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其它的倒还好,看着那个重症的人,她心里也有些愧疚,这些人都是池鱼……她放了一把火,把他们都给殃及了。 不过,她的药当然是管用的,用下去之后就有了一些起色,重症的病人也有了一些精神。 第四百三十四章 孔黎儿的药当然是管用的,用下去之后就有了一些起色,重症的病人也有了一些精神。 这种变化当然有人报给了刘威,他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喜,对孔黎儿的信任又添了几分。 这时,士兵再次送来三颗药丸,他让军医检查了一下再次吃下。 一直忙到快要黎明的时候,孔黎儿都没有休息,那三个病人倒是睡了一个好觉,病了以后第一次重回到可以轻松闭眼的状态。 他们的病症有了起色,刘威发下令来,请孔黎儿又抓了一些药,在营中架起锅开始熬煮,给那些患病的士兵开始治疗。 孔黎儿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暗喜,这就说明刘威已经相信她有治疗的能力了。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并不是什么病,更不是温疫,而是孔黎儿事先在他们的饮用水源上撒入的毒药,这些都是孔黎儿算计好了的,也是她选择傍晚时分进营的原因,那个时候,药效已经全面爆发。 孔黎儿并没有把解药一次性用下去,而是一点一点,掺入了熬煮的药里,事实上,那个药方上的所有药都不过是辅助的,吃不好也吃不死人,顶多就是一个强身健体的方子,真正的关键,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手里的解药。 仅此而已。 她算着时辰,如果不出意外,刘威该见她们了。 果然,刚把药给分配好,刘威就派人来请她。 她走到主帐,刘威起身相迎,满脸是笑的说道:“多谢方大夫,辛苦了。” 孔黎儿摆手说道:“将军言重了,医者父母心,何况还是军士,你们保家卫国,才是真的辛苦。” 刘威讶然道:“没有想到,先生还有如此情怀。” 孔黎儿淡淡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之前也是也报国之志的,不过是自小身体不好,有些瘦弱,没有验兵通过,后来遇到家师,这才去学了医。” “原来如此,”刘威说道,他也不过是客气客气,也没有兴趣去管一个大夫有什么理想志向。 孔黎儿说着,仔细看了看刘威的气色,这一审神,倒让刘威有些紧张。 看到刘威的眼中有些不安,孔黎儿这才说道:“将军,在下给您的药,可曾吃了吗?” 刘威急忙点头说道:“吃过了。” 孔黎儿上前一步说道:“能否让在下给您把一下脉?” 刘威说道:“有劳。” 孔黎儿给他把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刘威的心里越发慌了起来。 “将军的身子一向还是不错的,”孔黎儿缓缓收回手说道,刘威刚要松口气,她又继续说道:“但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也不能大意。” 刘威的气松了一半,又瞬间收紧。 她说罢,又拿出三粒药来说道:“这药再吃一次,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一切大吉了,以后这种病将军也不会再得。” 刘威一听大喜,曹腾急忙端了水过来,孔黎儿把药扔了进去,药丸迅速化开,她端了递给刘威。 军医此时并不在营中,正在外面帮忙,刘威迟愣了一下,最终也没有再让人叫军医,对着孔黎儿微微笑了笑,一抬头喝了下去。 此时,天近黎明。 林肖白快马加鞭,一下也没有休息,只在半路上和厉州营的人见了个面,再次换了马,又匆忙赶往京城。 天刚蒙蒙亮,一切像蒙了一层纱,他坐在马上飞奔,算计着时辰,等到将近中午的时候,估计也就能进城了。 兵贵神速,孔黎儿告诉他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敢有片刻的耽误,马不停蹄的向前,忽然,听到后面也传来马蹄声,他心头微动,马速略微降了一些,向路边上靠了靠。 后面的人很快追了上来,那是一匹非常不错的枣红色的马,四脚壮健,马蹄翻飞,只需一眼林肖白就认出,这是军马! 那人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互相看了一眼,那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件深蓝色的袍子,足蹬薄底快靴,脸色微黑,一双眼睛很亮,腰间挎着一把刀。 马的速度很快,一闪而过,林肖白没有刻意追赶,也没有落下,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但是心里对这个男人上了心。 骑的是军马,而且身材魁梧,这姿势也是军人骑马才有的,哪一个特征都在表明,这个男人是个军人。 军人,不是厉州营的,看这样子也是长途而来,日夜兼程,林肖白很难不去想,这个男人和这次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 往前又走了几里路,到了一个岔路口,林肖白突然发现前面的男人停住了马,正在岔路口上,似乎不知道该往哪边去了。 林肖白并没有放缓速度,他并不想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只是一边骑马,一边想,怎么去探探这个男人的底,而且还要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 眼看着就要到了男人的身边,男人突然伸手,手里的马鞭笔直横起,狠狠向着人林肖白抽过来。 林肖白的速度飞快,若是被他打上,一定会滚到马下,他的速度也是快,躲已然是来不及,他急忙翻身向马下一滚,身子挂了在了马侧,与此同时,感觉到马鞭从马鞍上刮了过去。 林肖白再次翻身上了马,人还没有坐好,已经抽剑在手,他驳转了马头,横剑在男人的对面,沉声问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面色沉肃,没有一点笑意,眼神冰冷,尽是杀机。 “我感觉你这个人有些不太安全,”男人冷声说道:“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杀了你比较好,以绝后患。” 林肖白一愣,心中愕然,这叫什么理由? 他也混过江湖,之前父亲在世的时候,见过无数上的江湖人,脾气不好的也不在少数,可像这位这样说话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短促笑了,“哦?阁下还真是有信心,不知尊姓大名?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男人微微摇头,“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明白不明白的,都得死,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罢,脚向下一蹬,竟然飞身而起! 第四百三十五章 林肖白看到对面的男人腾空而起,手里举着刀向下砍来! 他早看出男人身材高大,力不亏,自己手中用的是剑,不能与对方硬碰硬,他急忙脚尖一点,也飞身离开了马背,向后一退,落在了地上。 男人一刀砍空,二话不说又换了招式,与林肖白对打在一处。 林肖白所料不错,这个男人明显就是军中路数,招术大开大合,如同大江奔涌一般,若是与他硬对,一定会吃亏。 林肖白小心应对,以精、巧为主,剑走偏锋。 男人本来以为,二十招之内一定会把林肖白拿下,就这还是多说了,没有小看林肖白,可他没有想到,近三十招了,依旧没有打倒林肖白。 男人冷笑说道:“有意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危险人物,你叫什么名字?” 林肖白短促一笑,“你也休想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微微挑眉,“也好,反正死在我刀下的无名之鬼也多得很,不在乎多你一个。” 林肖白没有说话,剑尖挑起,对准男人的咽喉。 男人丝毫不惧,在他眼里,刀猛力沉就是优势,这是多少钱练就的对阵杀敌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输给一把轻飘飘的剑? 但是,他没有想到,剑并不一定非要和刀硬碰。 林肖白这一次也是用出了压箱底的功夫,顺丰镖局那些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父亲生前就教给他许多绝技,死之后他更是奋进,不但没有荒废反而有了更大的进步。 论剑法,他从来没有怕过谁。 更何况,面前这个男人,惯用的是军中的对阵打法,现在又不是两军对敌,更倾向于江湖打斗。 林肖白有要务在身,力求速战,所以,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思和对方周旋,一伸手就亮了绝活。 男人正想举刀往下砍,突然眼前的人影一晃,像是虚幻一般,一下子就没有了人影,再然后,好像四面八方全都是林肖白,他心里一惊,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就在这一迟愣的功夫,忽然感觉一阵恶风不善,直扑他的咽喉,他心中大惊,急忙挥刀往上一架,横在了咽喉前面,却不想剑尖并没有来。 他暗叫不好,感觉上了当,但再想改招式已然来不及,就听到“哧”一声微响。 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并一凉,像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流走了。 他缓缓低下头,看到林肖白的剑尖刺透了身体,从心口处直入,鲜血淋漓,顺着他的伤口流出来。 “你……”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肖白,眼睛瞪得老大,想说什么,却没有了力气,手里的刀也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林肖白慢慢抽出剑,眼睛直视着他,缓缓说道:“我是林肖白,太子妃手下的人。” 听到最后一句,男人的眼睛再次睁了睁,嘴唇动了动,却也只能说出一个“你”字。 就这一个眼神,林肖白瞬间明白,自己猜的没有错,这个男人的确是和这次的事情有关。 男人的尸首倒了下去,此时天光已亮,林肖白把他的尸首拖到路边的枯草中,搜了搜他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林肖白显然不能相信这个结果,他转头看了看那匹枣红马,马在一边打着响鼻,他走到马旁,在马背上搭着的布袋里摸了摸,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他围着马转了两圈,目光最后落在马鞍上,伸手在马鞍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凹槽,手指一动,从里面抠出一个竹筒来,筒口用蜡封着,完好无损。 林肖白想了想,把竹筒收好,然后掏出火折子,把尸首处的枯草点着,又扔了一些树枝,看到尸首烧得看不出面目,这才翻身上马,连他自己的马带那匹枣红马一起带着直奔京城。 回到京城的时候,和他预计的时间差不太多,刚刚过午时一点,他也没有休息吃饭,直奔太子萧岩锐在宫外的府中。 到皇宫门前去等,机率太低,也没有人给他通报,反而会耽误时间,不如到这里,萧岩锐早有过吩咐,但凡是和太子妃有关的,一律算是急事,他在与不在,都有人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他。 林肖白已经来过几次,这里的人也认识他了,一见到他不敢怠慢,听他说又有急事,立即让他略等,快速去送信。 萧岩锐并不在府中,他一直在忙,也没有时间休息,一直把事情拼命往前做,往前赶,把孔黎儿争取到的时候都用在刀刃上,一点也不想浪费。 时间就这么过去,他从白天忙到半夜,又从夜里熬到黎明,京城中仅有的兵力,一兵一力都用在关键的地方,布置得最为坚固。 他很想给孔黎儿飞鸽传书,但这种时期,又怕万一走漏了消息,暴露了孔黎儿的方位和动向,会给她带去危险,让她有危险的事,他一点一滴也不愿意做。 天快亮的时候,他正在看城中布防图,忽然听到一声暗号响,他立即抬起头走到窗边。 一名派出许久的暗卫出现在眼前,双手递上一页纸。 萧岩锐伸手接过,在灯前仔细看了看,每个字都让他惊讶无比,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场大梦,让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当真?”良久,他问道。 暗卫垂首,低声说道:“属下不敢撒谎。” 其实不用问,萧岩锐也知道,他手下的暗卫是不可能撒谎的。 他摆摆手,暗卫退了出去,又融入到黑夜中,他沉默了许久,把那页纸凑近灯火,火光陡然大亮,吞掉了那页纸,薄薄的纸页,瞬间化为灰烬。 这件事情,纸页上写的那些,他不准备对任何人提起,埋在心里,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直忙到中午,还没有吃饭,就听到外面有人急声来报,“回太子殿下,外面府中来了人,是太子妃身边的人,说是有急事找您。” 萧岩锐立即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出宫回府,一路上他都在急奔,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在心里忍不住惊讶。 第四百三十六章 在众人的印象中,太子还没有这样急躁过,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面不改色,从容镇定的。 但是近来这段时间,只要一遇到与太子妃有关的事情,太子殿下就有些不太一样,像今天这样失态的情况也有过,但并不像今天这般。 萧岩锐哪里顾得上管别人怎么想,他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府,刚进府门口,就看到了林肖白站在院子里。 林肖白根本没有进屋,他哪里坐得住,更别提什么喝茶了。 见到萧岩锐进来,急忙迎上前去说道:“太子殿下。” 萧岩锐一摆手,让其它的人退下,一指书房说道:“走,进去说。” 刚要往前走,萧岩锐听到马叫声,他转头一看,见小厮正牵着两匹马往里走,应该是要去喂饮,其中一匹枣红马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不禁诧异道:“那是谁的马?” 林肖白低声说道:“回太子殿下,那是在下带来的,关于里面的详细情况,还要向您禀告。” 萧岩锐点点头,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他加快了脚步,走进书房。 一进屋萧岩锐就先让林肖白坐下说话,他心里清楚得很,按照时间计算,林肖白基本上就没有怎么休息,来来回回都是在路上奔波了。 “太子妃那边的情况如何?她现在在哪里了?”萧岩锐问道。 林肖白回答道:“在下见到太子妃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厉州营,带了一些骑兵先行一步到了汇恒营的附近,厉州营的紧随其后,太子殿下说的那些话关于刘威的话,在下也一字不落的回给太子妃了。” 萧岩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林肖白继续说道:“在汇恒营外,抓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汇恒营刘威派出的夏同,说是去城里请大夫的,军中有人生了病,而且殃及到了好多人,刘威担心是温疫。另外一个是并州营一个姓袁的副将派出说服刘威的手下,叫张成。人和书信都被太子妃拦下了。” 萧岩锐听完,慢慢思索了一下,眉头微锁,他记得并州的确有个副将,叫袁仓,那个人在并州多年,一直都是副将,能力也有,但属于中等水平,而且出了事情一贯的没有担当,做为武将这是最让人无法容忍的。 所以,袁仓曾经多次上书,也曾到京城里走过关系送过礼,想要提升,但都没有成功,看来,他是把这一次的事情当成了机会,想要抓住了。 “殿下,”林肖白站起身来,走到萧岩锐身边,说道:“在下还有一番话,是太子妃嘱咐在下要一字一字说给太子殿下听的。” 萧岩锐回过神,“你说。” 林肖白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太子妃说,或者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韦长贺并非是真正的主谋,您应该可以从云贵妃的身上看出一些端倪,若是韦长贺蓄谋已久,一定不会不顾及她的安危,也不会把这么大的把柄留在皇宫。您可以暗中查探一下,京城中是否有近日不在府中的高居显位之人,据张成说,并州营里,近日来了一位贵客,是从京城来的。太子妃怀疑,和此人有关。” 萧岩锐的眸子猛然一缩,眼神锐利如刀,嘴唇紧紧抿信,绷出一条笔直的线。 “还有,”林肖白把一个小竹筒交到萧岩锐的手上,说道:“这是在下来的时候在途中遇到的一个男人,他骑着那匹枣红军马,使用大刀,应该是军中的人。在下觉得他的来意不简单,他大概也觉察出什么,越过在下之后又在路口等,想要在下的命。” 萧岩锐接过竹筒,林肖白把他和那个男人打斗的结果讲了一遍,包括处理尸首的过程。 萧岩锐见竹筒是完好无损的,依旧封着口,对林肖白的好感又加了几分,他一边打开,一边说道:“听你的描述,那个人应该是并州营的主将蒋良的心腹,那人应该是早年被蒋良在战场上救下来的,并未要官职,也只中心于蒋良一人,身手不错,贯用大刀。” 他说到这里,把纸条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豁然站起,对林肖白说道:“你且在府里等着,休息一下。本宫处理好事务马上来,还有要事交待与你。” “是。”林肖白说道。 萧岩锐拿到纸条,心火腾腾的烧了起来,他走到后院,这里有一个秘密的院子,是供暗卫专用的,一直以来除了他和暗卫之外,没有其它人踏入。 在院门口开了机关,所有没有任务在身的暗卫都在这里,一见他到了,都恭敬的行礼。 萧岩锐走到一人近前,把纸条递到他的面前,那人接过一看,眉头立即一皱,他深吸了一口气,二话没说把配刀抽了出来,当场就要自尽,姿势决绝,没有一点作秀的意思。 萧岩锐一抬手,一股劲风打在他的胸口上,他顿时摔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手里的刀也落了地,但他没有片刻停留,立即跪地,说道:“殿下。” 微微闭了闭眼睛,萧岩锐说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查看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这纸条上的消息是真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所有的暗卫都摒住了呼吸,待着他的命令。 萧岩锐一字一字像是从牙齿间磨出,带着血腥气,“杀无赦。” “是。”暗卫垂首,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起身走了出去,萧岩锐看着四周其它的人,问道:“宫里可有消息传来吗?” “回殿下,暂时还没有。” “严加注意,不能再有一丝的差错。”萧岩锐沉声说道。 “是。”众人齐声说道。 萧岩锐走出院子,心里的惊怒仍在汹涌不定,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再次一字一字读了一遍,随后,纸条在他的指间化成灰烬。 林肖白还在前面等消息,约摸一柱香之后,萧岩锐回来了,他惊诧的发现,萧岩锐的手上沾着血,身上也带了血腥气。 第四百三十七章 林肖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岩锐一边用手巾擦着手一边说道:“本宫写一封书信,你刚才说的,还有刚才本宫做的,都一一写进去,明天一早启程带给太子妃。” 林肖白拱手说道:“太子殿下请写,写好了信,在下这就走。” 萧岩锐手上的动作一滞,说道:“太辛苦了。” 林肖白微微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不必为在下担心,我可以受得住,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太子殿下请写吧。” 萧岩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时候也是多说无益,他们心里都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争取时间。 书信很快写好,萧岩锐又把一些关键的对林肖白说了一遍,林肖白牢记在心,萧岩锐让人带他下去吃了饭,又带了些水和干粮,亲自送他到了门口。 林肖白没有让萧岩锐送到门外,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的人可以暗中观察别人,难保别人不会暗中观察他们。 萧岩锐把那匹枣红马留在了府里,让林肖白骑了一匹汗血宝马回程,这样也能更快一些。 关于枣红马主人的事情,林肖白没有多问,他相信萧岩锐一定会调查清楚,处理干净。 飞身上了马,林肖白快速离开,萧岩锐站在门里,片刻之后说道:“来人。” 萧岩锐没有先进宫,而是到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这几日的精神缓和了一些,她也算是个奇女子,纵然再爱再情深,看清那个男人的本质之后,也没有再过度的悲伤,自己选的,只能怪自己眼瞎了。 她着实闷了两天,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幕峰也没有让人劝,就自己在外面守着,他心里清楚,母亲这是伤心了,别人劝是不行的,非得她自己想开了才行。 长公主终究是见过风浪的人,性格也开朗,没有那么钻死牛角尖,再加上幕峰在外面一直贴心,看到儿子这么懂事,像是突然间长大了,她又觉得十分欣慰,慢慢变得又愉悦了起来。 幕峰抓住机会,想法逗她开心,时时带她出去逛一逛,母子二人的感情比以往更好了。 今天吃过了午饭,长公主照例小睡,幕峰在前院书房里看书,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他急忙起身相迎,正要打趣,看到萧岩锐的脸色不太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摆手让其它的人退了下去,把太子迎进屋内,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岩锐扫了一眼他的书桌,上面放着的全是兵书,幕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笑道:“我不是想着去那个兵营里历练嘛,总得会点什么,否则的话也让人瞧不起。” 萧岩锐点点头,说道:“现在有一个实战的机会,你敢不敢要?” 幕峰一怔,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他听得清楚,萧岩锐说得的“实战的机会”。 实战?这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吸了一口气,萧岩锐知道这个消息太惊悚,也不急,等着他想明白,自己回答。 “去哪儿?”幕峰问道。 萧岩锐不动声色的说道:“就在京城。” “在京城?实战?”幕峰低叫出声,话一出口,又看了看四周,“这……发生了什么事?” 萧岩锐说道:“我得到可靠的消息,有人要起兵谋反,现在我并没有把消息告诉其它人,只是做了周密的布署,幕峰,我信任你,你敢不敢?” 幕峰惊得眼睛瞪得溜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胸口起伏,看着萧岩锐说道:“我敢!” 萧岩锐也站起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你今天晚上来宫里,具体的安排,我会再通知你。”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侧首说道:“幕峰,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 幕峰心潮澎湃,像被巨浪冲击,在半空中飘浮,今天的这些消息哪一个都让他头晕目眩,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这将会是真的,但是他身体的血液在不停的倍看,不停的叫喧,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 他上前几步,语气低沉却坚定,“太子殿下,您放心,我豁出性命,也会把一切做好。” 萧岩锐回头看了看他,两个人目光相对,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人,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炽热。 萧岩锐心里清楚,幕峰不是长公主的儿子,而是驸马和那个女人的,但是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孔黎儿知道,两个人约好了不会告诉任何人。 即使知道他的身世,萧岩锐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他和那个男人不是同一种人,相信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 从长公府里出来,萧岩锐骑马进了宫,先到了上书房,太后依旧守在那里,寸步不离。 萧岩锐上前行了礼,太后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知道他这几日的辛苦,拉住他的手说道:“锐儿,真是辛苦你了。现在外面的情势如何了?” “还算稳定,”萧岩锐低声说道:“孙儿做了一些布署和安排,情势还控制得住。您这边呢?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所说的异常,指的是什么,他和太后都心知肚明。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帝的病还是老样子,太医也没有法子,只能这么吊着,脉像有些弱,但也还算稳,但是这后宫里的人呐接二连三的来请安,哀家只能守在这里,不然的话,那结女人,哼,只凭那几个太监可镇不住。” 萧岩锐认同的点点头,“皇祖母说得是,辛苦您了。” 太后用帕子压了一下嘴,说道:“辛苦倒没什么,只是……锐儿啊,这时间长了可不行,她们总不能打探消息,早晚得露出去。你还是要尽快把外面的主动权掌握住才好。韦长贺那边的情况……” 萧岩锐说道:“皇祖母,孙儿有另一件事情,要向您禀告。” 太后一怔,“哦?是什么?你且说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萧岩锐在尚书房和太后说起外面的情势。 四下无人,萧岩锐低声说道:“皇祖母,孙儿有另一件事情,要向您禀告。” 太后一怔,“哦?是什么?你且说来。” 萧岩锐沉吟了一下说道:“皇祖母,您可知道,今天孙儿得了一颗人头。” 太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脸色微微一变,“人头?什么人的人头?” 萧岩锐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太后立时大惊,身子微微一软,差一点瘫倒。 萧岩锐早有准备,急忙伸手扶住了他,低声说道:“皇祖母,您没事吧?” 太后紧紧抓住椅子扶手,喘了半天的气,头上的珠钗步摇微微晃动,发现声响,在她苍白的脸上映着淡淡的光影,她似乎瞬间就老了一些。 “此事……当真吗?”良久,她问道。 萧岩锐说道:“孙儿不敢欺瞒皇祖母,您可以派人去查,这么大的事,孙儿岂敢随意胡说。” 太后微微闭了闭眼睛,“怎么会……怎么可能?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她连连拍打了椅子扶手几下,掌心有些发红,“你们都是皇家啊——” 萧岩锐一时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腰间玉佩上的明黄色流苏,这样的黄色,也只有皇家才能用。 没错,他们都是皇家,可正因为都是皇家,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帅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家,那个至尊无上的宝座。 哪个王座底下没有成堆的白骨,哪个下没有血流成河,那里面不都是亲人兄弟骨头和鲜血吗? 只有踏着那些上去,才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皇祖母在后宫多年,这些人心算计,骨肉亲情,孙儿以为您早就看明白了,最是薄情帝王家,谁也不怪,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注定没有办法过寻常人的日子,没人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兄弟如同手足。” 太后的心尖微微一颤,目光中浮现几分悲凉,萧岩锐说的这些,她怎么会不知道,从她嫁给先帝,从王府到了皇宫,从王妃成了皇后,又从皇后成了太后。 这些称呼转唤,哪一次没有掺着血泪,哪一次没有断过手足。 都是一样啊……萧岩锐说得对,最是薄情帝王家,在利益和权位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都是微乎其微的东西。 女人可以再娶,兄弟可以舍弃,哪怕是骨肉亲儿,也可以再生…… 人间最冷血最冷情的一面,都在这里清楚的展现,让你体会什么叫痛彻心扉。 其实,萧岩锐说得还是婉转了些,应该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才对。 薄情是还有些情分,哼,无情才最是切贴。 无论太后怎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终归是事实,她最终摆了摆手,让萧岩锐放手去做,她留在宫里坐镇。 萧岩锐临走的时候,在偏殿去看了云贵妃,现在已经是韦氏了,没有任何的名份,也没有人伺候,除了一日三餐太后想起来让人送点饭菜,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换作平时,云贵妃早闹了,她才恢复位份没有多久,就又受到了这种待遇,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之前虽然也被降过位份,被皇帝冷落过,但她怎么着也没有落到被人小看的份儿上。 有韦长贺在,有兵权在,她的地位就不会倒,起起伏伏也是常有的事,后宫中的女人哪里能够长久不败的,何况,她能再次复宠,已经是她的本事了。 可这一次,她自从被萧岩锐带过来之后,就没有梳妆过,没有换过衣服……但这些,远远不及她心里的那些恐惧。 没错,是恐惧。 她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岩锐所说的那些又是什么意思,兄长……谋反?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重磅的炸弹,把她所有的一切都炸得七零八落,她看着铜镜里模糊狼狈的自己,觉得像是灵魂都被炸走了。 到底为什么?兄长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不,不,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出去,也没有办法和兄长取得联系,这种情况之下,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响,她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去帮本宫向……” 她还没有说完,一抬头看到逆光站在那里的人,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岩锐淡淡说道:“本宫倒是不知道,你没了名份,还可以自称本宫。” 韦氏抿了抿嘴唇,提了一口气,向前奔了一步说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情一定有误会,别的不说,就说我还在这里,如果兄长真的……做出那种事情的话,怎么可能不让我提前走?我不相信兄长会弃我于不顾。太子殿下,不如你让我给兄长修书一封,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如何?” 萧岩锐就那么看着她,淡淡的,凉凉的,没有表情,没有温度。 越是这样,韦氏心里越是没底,她其实也是有些担忧的,她在后宫多年,见惯了太多的人心,对于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心里门儿清。 会不会……兄长为了让皇帝放松警惕,让太子没有防备,真的自己悄悄出城举兵了? 这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萧岩锐终于开口说道:“你老实在这里呆着,最好别动别的念头,也别想着寻死。不过,如果你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本宫来就是想告诉你,要是想活,就安分,想死,请便。” 他说罢,转身就往外走,这下韦氏可彻底慌了,她上前一步,急声喊道:“太子殿下!” 萧岩锐头都没有回,几步跨出门去,对门口的太监说道:“好好看守,没有本宫和太后的旨意,不容许放她出去,她要是出去了,你们也别活了。” 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正想要回答,萧岩锐又继续说道:“只要她在屋里,死活不论。” 第四百三十九章 韦氏听到萧岩锐在门口说的那几句话,脚步猛然停住,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身在后宫,下场不会太好,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兄长……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做了什么,知道不知道我现在身处绝境? 萧岩锐没有时间管韦氏怎么样,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对于韦氏的生死,他已经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不让韦长贺痛快,就算这件事情他不是真正的主谋,但他是最大的帮凶,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管怎么样,韦长贺的软肋能握一个是一个。 回到东宫,萧岩锐让掌事太监去宫门口接应,他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让自己府中府兵分批入宫,全部听他调配,现在的情势改变,能多一点兵力就是一点,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府兵被分成了几个小队,从各宫门分批而入,他们乔装而行,又分了不同的时间段,还有东宫的太监引路,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 直到掌灯时分,所有的人都入了东宫。 而此时的幕峰,也已经到了,萧岩锐把他带到那些府兵的面前,说道:“这些人,交予你,如何?” 幕峰心头一震,转头看向萧岩锐,“这……” “这是我的府兵,现在一兵一卒都很重要,”萧岩锐没有多说,但是他知道,幕峰不会不懂,这其中的含义。 幕峰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点头说道:“那我也出去,把我府里的兵……” 萧岩锐微微摇头,说道:“不,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一处,如果对方敢来,一定想不到,本宫的府兵由你来统领,你府里的那睦,本宫会另外找个人,把他们安排到别处,如果有其它的突发状况,到时候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幕峰立即赞同的点头说道:“好,就依太子殿下,我服从吩咐就是。” 幕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那些府兵说道:“自此时起,你们听从幕郡王的调令,他的话,就是本宫的话,听懂了吗?” “是!”那些人齐声喊道。 萧岩锐的府兵可不比他人府中的,萧岩锐以兵法治府,从来都是纪律严明,指哪打哪,以一敌十的。 幕峰看到这些,心潮涌动,如同将要上战场一般,也正因为当下的感受,他想着,一定要好好的干这一场,将来到军中去,建功立业,那才是男儿应该有的一生。 萧岩锐把这些事情安排好,已经快要午夜,他片刻没有停留,快步要出宫去回府去,刚到府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一匹马站府门前,正在和门上的人说着什么。 听到声响,门前的两个人回过头来,见到是萧岩锐回来了,都急忙上前行了礼。 萧岩锐这才看清楚,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青月。 “太子殿下,”青月上前行了个礼,她穿着黑色斗篷,风尘仆仆,看得出来是走了很远的路。 “跟本宫来。”萧岩锐知道她来一定是有事,二话没说带她到了书房,开门见山的问道:“太子妃让你回来做什么?” 青月拿出一个小布袋,双手捧着递到萧岩锐的近前,说道:“太子殿下,这里面是一些可以解百毒的药,还有一些方子,是太子妃写好的。太子妃说,现在情况不明,原来的官员中毒之事还未彻底查明,为了以防万一,这些药和方子您有可能用得上,特别是……之前发生的过那些病症。” 萧岩锐把小布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方子来,上面是孔黎儿的字,她的字写得……一直有些奇怪,也因为这样,萧岩锐也能一眼看得出来,这是孔黎儿的亲笔。 他的手指慢慢在字上摩挲而过,他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她是在哪里写的?白天还是晚上?是在阳光里还是烛光里?额前的头发是不是垂下了一小缕,一跳一跳的,十分调皮。 还有,她握笔的姿势,应该还和以前一样,明明是不对的,却怎么也不肯改,写出的字一写到有“撇”字功的时候,总是有点点的歪。 他的嘴边不自觉噙了一丝笑意,烛光里泛着温暖的意味,青月看到,却忍不住有些心酸,她垂下眼睛,没有再敢看。 过了好一会儿,萧岩锐低声说道:“本宫知道了,现在太子妃在何处?” 青月说道:“现在应该到了并州营,奴婢并不是特别清楚,奉太子妃之命,奴婢和厉州营的大军压后,这次的东西,是太子妃让赵老先生送到奴婢手中的。” 萧岩锐半晌没有言语,心里却担忧不已,从青月的话,再加上林肖白之前所说的那些,孔黎儿是让林肖白出发之后才让赵亮安去把这些东西交给青月的,而孔黎儿的处境,青月却并不是十分的清楚,他自然知道,这是孔黎儿刻意瞒下了。 从这一点来判断,孔黎儿八成是已经去了并州营了。 刘威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孔黎儿还让大军压后,她到底想怎么做? 萧岩锐心里的滋味难受至极,恨不能立即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好,好飞奔到孔黎儿的身边。 他问青月是否还要回去,青月摇头说道:“暂时不会,太子妃的意思是,让奴婢等消息,去容老伯那里等消息。” 萧岩锐立即会意,孔黎儿让青月去见容铮,就是相信他们,要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候起到作用了。 “好吧,”萧岩锐点头说道,虽然他更倾向呈让青月去孔黎儿的身边,她身边现在都没有贴己的人…… 但是,这是孔黎儿的意思,他也不能打乱她的安排,只好说道:“本宫派人送你过去。” “多谢太子殿下。”青月施了个礼,起了身又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最后还奴婢带一句话给您。” “什么?”萧岩锐问道,心却慢慢涌出几分紧张。 青月轻声说道:“太子妃说,太子殿下的技术可不要生疏了,等到事情结束,她还要和您一起合唱一曲,那把吉他,还在吧?” 第四百四十章 青月的最后一句话,让萧岩锐的心都要跳出来。 一股复杂的感觉瞬间涌上,堵在了他的喉咙,他吞了一口唾沫,发现艰涩难咽。 青月没有等他回答,这本来就是孔黎儿让她带的话,没有需要回答。 青月走了好一会儿,萧岩锐才回过神来,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涌动,他必须要快速的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好,把京城的事情安排好,然后,去找她。 一刻也不能再多等。 他起身往外走,老管家在身后喊道:“太子殿下,这么晚了,您去哪儿?” 萧岩锐头也不回的说道:“及时锁门,不用等本宫了。” 他手里握着孔黎儿让青月带来的解药,一路快速进了宫,到了尚书房门外,放轻了脚步。 太后还在这里,在外面的床上浅睡,之前萧岩锐带来的消息让她太过震惊,她也睡不好。 听到脚步声响,急忙又起了身。 萧岩锐走进来,向她请了安,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说道:“皇祖母辛苦了。” 太后手抚着额头,“没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萧岩锐把一个小药瓶拿出来说道:“这是黎儿让人快马送来的,说是可以解毒,只是不知道对父皇的毒有没有效用,试还是不试,孙儿来和皇祖母商量。” 太后脸上一喜,她当然希望皇帝能够尽快的好起来,只是一直找不到那个下毒的宫女,韦氏也是一头雾水什么也说不清,所以事情一直僵持着。 这种时候,毕竟是需要皇帝亲自主持大局的时候啊。 听萧岩锐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的确是把孔黎儿给忘记了,“快马送来?黎儿在哪儿?” 萧岩锐之前没有仔细说过,说到的时候也是含糊带过,这一次,怕是不行了。 他把孔黎儿现在所在的位置和所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太后的眼睛越睁越大,表情越来越错愕。 “这……”直到萧岩锐说完很久,太后都回不了神,“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怎么能……” 萧岩锐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疼,他垂下眼睛,向太后行了个跪拜大礼。 太后一怔,随即急忙伸手去扶他,“你这个孩子,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萧岩锐不为所动,叩首说道:“皇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求,还请皇祖母恩准。” 太后点头说道:“好吧,你说,说完快起来。” 萧岩锐说道:“孙儿请求皇祖母,待到事情结束之后,容准孙儿和黎儿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 太后一愣,心里虽然明白这两个人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有损国家大义的要求,只是这种未知的,她到底是有些没底。 萧岩锐继续说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只说与孙儿自己和黎儿有关的事。” 这是点明了,太后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太后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有些羞愧,这两个孩子不畏生死奔波忙碌,实在不该还这样防着他们。 于是,她便点头说道:“好,哀家答应你。” “多谢皇祖母。”萧岩锐说罢,再次叩了一个头。 太后急忙扶住他,“好了,快起来吧。” 萧岩锐起了身,把药瓶递到太后的手上,“这解药,皇祖母以为……该如何用?” 太后转头看着皇帝,他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太医们也束手无策,那个宫女现在踪迹不见,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现在早已经逃出宫去,永远无法再找到了。 当断必断。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既然有一线希望,就用吧。总比这样干等着要好。” “是,”萧岩锐不再多说什么,“孙儿听从皇祖母的安排。” “来吧,”太后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哀家亲自动手。” 萧岩锐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感动,他明白,这药是孔黎儿在那么远的地方送来的,解毒讲的是一个对症,她又没有看到皇帝的情况,有没有用很难说。 何况,这药还是自己拿来的,如果……将来有什么万一,被别人知道,难保别人不会说出,是自己蓄意想要以此以退为进,要害死皇帝的话来。 太后此举,倒是堵上了那些人的嘴,谁也不能指责太后的不是。 太后给皇帝扶起来,把药接过,对萧岩锐说道:“你去忙吧,接下来的事情,哀家自己就可以,你还是……与此事无关的好。” 萧岩锐深施了一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出了门。 他没有耽误时间,快步出了宫门,翻身上马,直奔长公主府。 没错,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长公主府的府兵安排好,幕峰去了东宫,长公府里的府兵也很多的,他必须要利用起来。 至于把这些兵交在谁的手上,萧岩锐的心里也有了人选。 到了府门口,不出意外的,府门已经关闭,他上前叫了门,有人提着灯笼开了门,一见是他,急忙行了礼道:“太子殿下,您……” “姑母可在府中?”萧岩锐快速的问道。 门上的人不敢怠慢,急忙说道:“在。在。” 萧岩锐说道:“去通报,就说本宫有急事求见。” “是。” 这个时候萧岩锐来,不用说也是大事,他们岂能不知,一刻也不耽误,撒脚如飞快速去通报,内院里的长公主已经休息了,院子里的灯只剩下了一盏,光线昏暗,值夜的丫环婆子眼皮也有些沉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敲门声,她们一个激凌起来,点了灯笼急忙到了门口,未开门先问道:“是谁?” 门上人喘着气说道:“是我,门上老李。通报长公主一声,就说太子殿下来了,有急事求见。” 丫环婆子一听是萧岩锐到了,还是有急事,急忙开了门,让老李进来,随后一起到了廊下。 丫环上去叫门,里面的嬷嬷问道:“什么事?” “太子殿下来了,有急事求见。” 嬷嬷一听,不敢怠慢,急忙去回长公主,长公主似睡非睡,一听这个立即醒了,吩咐了一声“点灯”。 第四百四十一章 长公主听说太子求见,急忙起身,吩咐了一声“点灯”。 屋子里的灯光陆续亮起,顿时又如同白昼一般,长公主知道,今天幕峰进了宫,现在萧岩锐又来了,一定是有事发生,今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预感到有些异样。 太子被请到了外屋,长公主穿好了衣服,也没有梳妆,就匆匆来见。 “姑母,”萧岩锐施了个礼道。 长公主让其它人都退了出去,“不用多礼,这么晚了一定是有急事,快说吧。” 萧岩锐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姑母,本宫要向你借府兵一用。” 长公主愣了愣,心里的那种不安瞬间更加强烈,“借府兵?为何?” 萧岩锐低声说道:“现在幕峰在东宫,本宫把宫外府中府兵都交给他了,让他负责宫中防务。” 长公主惊得说不出话,她在宫中长大,也见过风浪,自然知道萧岩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瞪着眼睛看着他,烛光落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略有些苍白,比之前也瘦了许多。 “太子,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到了……用府兵去防务的份儿上?难道说,禁军……反了?” 萧岩锐微微摇头,但他并不惊讶,长公主能够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容易了。 “并不是禁军,”他回答道。 长公主抽了一口气,萧岩锐说的不是“没有人谋反”,而是“不是禁军”,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反了。 “是谁?”她急切问道。 “韦长贺。”萧岩锐回答道,他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只是说了最大的帮凶,韦长贺。 长公主霍然站起,额头上渗出冷汗来,“竟然是他?他果然……不是什么好的,只是这也太突然了。”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蠢,难不成谁要谋反,还要给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不成。 “那云贵妃呢?”长公主问道。 “在宫中,”萧岩镰道:“有太后在,您放心。” 这一点倒是出乎长公主的意料,“怎么韦长贺没有给她安排后路吗?看起来,这次韦长贺是堵大了,要把她抛开了。哼……” 她短促的笑了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果然,男人一旦狠起来,一旦一心只为权力,那就什么都能舍得下。” 萧岩锐没有接话,也没有准备再详细的说,事关重大,长公主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为好,这也是为了她好。 既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长公主便把府里的府兵都交给了萧岩锐,当然,萧岩锐也不能全部带走,剩下了一些负责长公主的安全。 长公主问道:“你打算把这些府兵安排到禁军中吗?” 萧岩锐微微摇头,“不,有其它的用处,姑母且放心,本宫保证,您和幕峰都不会有事。” 长公主点点头,其它萧岩锐一语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最在意的,当然还是幕峰的安危。 萧岩锐和长公主说好,让这些府兵在府里等待命令,他拿了令牌,转身出了长公主府。 此时,天近黎明时分。 萧岩锐快马飞奔在街道上,京城的街道宽阔平坦,只是因为平时热闹,显得窄了一些,现在空无一人,宽敞得很。 马蹄翻飞,最终在一座府门前停住,萧岩锐坐在马上,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 荣国公府。 荣国公之前一直称病在家,很少上朝了,手里的兵权也早在回京之时交接,现在基本上就和归隐了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戎马一生,皇帝也不曾薄待他,国公府的尊荣还在,人人提到他,也是尊敬有嘉。 他也乐得享受安宁,平时也很少再和官员走动,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和几个好友在京城周围游玩,垂钓,日子倒逍遥。 萧岩锐在门前暗想,对不住了,老国公,恐怕您暂时不能再逍遥了。 他跳下马,上前敲了门,此时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敲了好几下,门上的人才听到,有人打着哈欠说道:“谁啊?这大晚上的。” 萧岩锐沉声说道:“萧岩锐。” 里面的人哈欠不断,“啊……困死我了。嗯,谁?萧什么?” 萧岩锐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等着。 里面的人点了灯笼,慢慢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嘀咕,“萧……什么来着?岩锐是吧——哎,我说,萧是国姓吧?” 说到这里,那人的脚步突然停住,嘴里的话也吞了下去,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像是石化了一般。 片刻之后,他撒脚如飞,快步奔到门口,颤抖着手指开了门,还没有看清萧岩锐的脸,确切的说,他就不敢看,一眼先看到了萧岩锐腰间的玉佩和玉佩上明黄色的流苏。 腿一软,他就跪了下去,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萧岩锐说道:“老国公在吗?” “回……回……太子殿下的话,国公在,在。” 萧岩锐说道:“头前带路,本宫有要事要见国公。” “是,是。”他爬了起来,快步向前,在前面引路。 荣国公早休息了,确切的说都快起床了,他睡得早,起得也早,之前一直对外称病,其实也是他和萧岩锐共同的意思,为此,萧岩锐还派过太医来走过过场。 为的就是给荣公国找份清静,他是武将,不喜那些没用的应酬,为人也有些严肃,一些尖酸刻薄之人还为此传出了荣国公性格暴戾,经常打死士兵的闲话,不过,荣国公也不在意,倒乐得把那些应酬推得干净。 还没有睡醒,听到有敲门声,他向来警觉,立时睁开眼醒了。 一问外面是什么情况,听说是萧岩锐到了,披上外衣提上鞋子就走了出来。 萧岩锐一见,急忙上前道:“国公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小心着凉。” 荣国公问道:“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其它的人都退了下去,请萧岩锐进了屋。 萧岩锐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国公,本宫深夜打扰,是有一事相求。” 荣国公把胸脯一拍,说道:“太子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千万不要说什么求,折煞老臣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萧岩锐到了国公府,老国公把他请进了屋内,让其它人都退下。 萧岩锐这才说道:“老国公,本宫深夜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荣国公把胸脯一拍,说道:“太子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千万不要说什么求,折煞老臣了。” “本宫想,请老国公再穿一次铠甲。”萧岩锐一字一字说道。 屋内烛火跳跃,四周像是突然静了,连外面的风声都停了停,火光映着萧岩锐的眼睛,明亮深沉,像是两汪深潭。 荣国公定定的看着他,苍眉微挑,半晌,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萧岩锐站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双手递给他说道:“老国公,本宫想把长公府里的府兵,还要借一借你府里的府拴,不知可否出手相助。” 荣国公也慢慢站了起来,双手接过萧岩锐递过来的令牌,嘴唇有些颤抖,问道:“太子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老臣不问。老臣只问,您想让老臣做什么?” 萧岩锐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他后面的话又止住了。 两人转头往外望去,只见门声一响,向慧雯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微微有些喘气,脸有些红,看得出来是走得很匆忙。 自从那次之后,她还没有和萧岩锐见过面,这些日子一直都郁郁不欢,连圣苗的三公主来,她都没有进宫去。 也不是不想去,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萧岩锐,更不知道怎么平复自己的心情。 说来也巧,她今天天还没有亮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了床,算算日子,今天是城外寺庙可以上香的日子,就想着去一趟。 正准备东西,让丫环去告诉马夫早早准备马车,城门一开就出去,不料,丫环跑回来说道:“小姐,小姐,您猜奴婢刚才看到谁了?” 向慧雯没有心情和丫环逗闷子,漫不经心的问是谁,结果丫环说是太子殿下来了,她又惊又喜,急忙快步赶了过来。 来的路上想了好多的话,可到了这近前,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国公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但现在不是这个时候,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雯儿,你过来了?先退下,为父有事要和太子殿下商议。” 向慧雯也不是个不懂规矩的,只是今天有些欢喜过头了,她也着实太想萧岩锐了,对萧岩锐的痴情,京城中许多人都知道,她也不屑于隐瞒。 “太子殿下,”向慧雯向萧岩锐行了个礼,语气温柔,“不知此次前来,有什么能帮上您的?” 萧岩锐浅浅一笑,说道:“向小姐不必多礼,本宫在和老国公商议,有老国公出手相助,本宫已经非常感激。” 老国公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说道:“好了,雯儿,快退下吧,太子殿下的事情紧急,不容耽误。” 向慧雯无奈,萧岩锐方才话里的意思她也听得清楚,难免有些伤神,点点头退了出去。 她没有立时走远,站在门外,摒住呼吸。 老国公转头对萧岩锐说道:“太子殿下莫怪,小女……” 萧岩锐摆了摆手,“老国公不必多说,本宫没有多想什么。” 老国公心头微动,脑子里有些恍惚,没有细想,就脱口而出说道:“太子殿下,老臣插一个题外话,小女雯儿,对太子殿下的情意,想必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将来太子殿下荣登大宝,势必要三宫六院,老臣想,是否可以……” 他也是急了,向慧雯这些年什么也不放在心上,说亲的人也渐渐不上门了,留来留去,都留成了老姑娘,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女子早已经结婚生子,有的都有两三个孩子了。 他素来疼爱这个女儿,而且他只此一女,还是近中年的时候才得的,一直视为掌上明珠,不想看她受委屈。 萧岩锐一怔,没有想到荣国公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极慢的笑了笑,说道:“老国公是想以此事,做为此番的条件吗?” 荣国公回过神,知道萧岩锐误会了,急忙说道:“不,不。太子殿下误会了,老臣是一时恍惚,没有别的意思,为国尽忠之事,岂会有条件可言?” 萧岩锐笑意不改,说道:“老国公此言,本宫甚是感佩。本宫素来尊重老国公,也看重向小姐,因为,更想让向小姐有一个好的归宿,相夫教子,其乐融融,与老国公走动起来也方便些,而不是一入深宫无回头之日,父女见面都难。老国公以为呢?” 荣国公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婉拒了。 不过,荣国公从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萧岩锐说的是对的,皇宫有什么好,一进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自己女儿那脾气心性,也不适合在那种地方生活。 一入候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宫了。 荣国公有心事,想着萧岩锐的这些话,也没有注意到太多,萧岩锐却有意无意的扫了门口一眼。 向慧雯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发抖,抬着下巴看着天,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一闪。 这算是……没有希望了吧,连父亲开口,太子殿下都回绝了,看起来是真的无望了。 难道要嫁给别人?她不敢想。 萧岩锐现在也没有办法顾及她的心情,实际上说句自私的话,若不是因为荣国公的关系,他甚至不想和她见面,说话,不想有一点瓜葛。 和荣国公商量好布署,然后请他一起去了长公主府,把那里的府兵交给他,萧岩锐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天光已经亮了,萧岩锐没有让荣国公把国公府的府兵带出去,先让他去和长公府的那些见了面,等到天黑之后再作其它的安排。 和荣国公分别,再下来,就要去孔府。 孔帅府上的人也是非常优秀的,萧岩锐自然也要统一安排,不过,这一次的指挥权,他想到了容铮。 青月现在就在容铮那里,想必情况他都已经知道了,这样的话,到时候直接把人带过去就成。 第四百四十三章 萧岩锐在孔府自然是说话算的,老管家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安排,把府兵的名册给他。 在孔府的书房里研究了半晌,萧岩锐这才起身离开,让那些府兵在府里等候消息,他骑马去了容铮那里。 容铮等人早就在等他的消息,青月来的之后他们就问了情况,青月当然也不是什么都说,省得这老几位跟着担心,要是再吵着去战场,那就更麻烦了。 她按照孔黎儿教她的那些,说了一些能说的,其它的含糊带过。 纵然如此,容铮等人也是急得够呛,要不是青月说让他们耐心等着,他们早按捺不住去找萧岩锐了。 一听萧岩锐来了,他们立即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一见面就说道:“太子殿下,我们……” 萧岩锐摆了摆手,说道:“几位莫急,本宫就是需要几位的帮助,进去细说吧。” 几个人急忙把萧岩锐请进了屋内,按捺住性子,等着萧岩锐把情况再详细说一说。 萧岩锐笑了笑,声音轻松,让他们不要那么紧张,随后告诉他说道:“本宫给你们安排了一支队伍,不知道几位有没有信心再带一次兵?” 几个人“啪”一下子站得笔直,想说什么,又怕声音太大走漏了消息,就紧抿了嘴唇,没有再说话,用神情和姿势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萧岩锐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说道:“这次的事情有些复杂,和以往不同,需要你们在暗处,不得令不出手,可以做得到吗?” 容铮上前一步说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们不是鲁莽之人,在军中多年,都是懂规矩的人,保证严格执行命令,按军令行事!” 萧岩锐当然相信他们,事实上,他们这一队是他最为放心的一队,几位老兵,带的是孔府的人,这个配合是绝佳的。 这一组交待起来也最省心,萧岩锐让容铮今天晚上去趟孔府,那边已经和老管家交待好,两个人见了面自然明白该怎么配合。 萧岩锐交待好了转身要走,青月上前说道:“太子殿下……” 萧岩锐回头看了看她,“怎么?有事吗?” 青月抿了一下嘴唇,又摇头说道:“没事。” 萧岩锐说道:“放心。” 青月心头一酸,她担心的是太子妃的安危,太子心里肯定清楚,他现在这样说,是有十足的把握吗? 她不敢问。 萧岩锐没有再作停留,出了门口翻身上了马。 回到宫里,去尚书房见了太后,皇帝的气色好了一些,明显比之前的脸色好看多了,但意识依旧没有恢复。 “太子,这药应该是有作用的,你瞧,皇帝的气色好多了。”太后欣喜的说道。 萧岩锐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好,这里就要烦请皇祖母多费心了,等父皇醒了之后,还请皇祖母代孙儿向父皇说明一声。” 太后立即问道:“你要去哪儿?” 萧岩锐慢慢吐了一口气,“孙儿已经把京城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皇祖母尽管放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韦长贺所带的兵马,现在黎儿已经在并州营,孙儿要赶过去帮助她。皇祖母,还请您坐镇宫中,为父皇为孙儿撑住才行。” 太后脸色严肃,沉声说道:“哀家明白了,太子,你去吧。放手大胆得干,把叛逆之人都给哀家抓回来,明白吗?” 萧岩锐点点头,后退一步施了个礼,“孙儿明白。” “去吧。”太后说道。 萧岩锐退出尚书房,出了宫门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直奔城门外而去。 远在并州营的孔黎儿并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在她辛苦奔波的时候,萧岩锐也是片刻没有休息,一直在紧锣密码的安排所有的事情。 她在并州营里已经取得了一大分部的信任,很多人的病症已经好了,他们都在说,这位方大夫医术好,脾气也好,又耐心,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方大夫说了,只要再喝一天的药,他们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刘威对孔黎儿也放松了警惕,特别是在得知那些得病的士兵都在好转,无一病亡的情况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悬着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真的不敢想,如果暴发了瘟疫,大批的士兵死亡,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又会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被降职罢官都是轻的。 好在……天意作美,去请王大夫,阴差阳错来了这么一位方大夫。 他这心一松下来,想着看一会儿军务,天色将暗,他让人点了灯,光线明亮,他正仔细的看,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觉得头一晕。 这种晕的感觉很快,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就又消失了,就像是眼前的那些字模糊晃动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常。 他起初并没有在意,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两天有些累了,又一直熬夜,需要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又晕了两次,他晃了晃头,看到外面的天色暗了,便吩咐人铺了床,想要休息一会儿。 刚一躺下,他就觉得有些天眩地转,眼前还直冒星星,他心里不禁有些慌乱,暗想莫非是自己也得了疫症了? 可是,不对啊,不是吃过方大夫给过的药丸了吗? 转念一想,方大夫说的是,那药丸有预防的作用,可并不是说这就是用来治疫症的,而且,那些得病的士兵吃的也是汤药,并非是药丸。 想到这里,他立即叫人,可刚喊了一声“来人”,他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卡住了,抬起的手臂也像有千斤重,想再活动一下都觉得吃力。 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急忙进来,一见他躲在那里微抬了手,上前问道:“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刘威感觉说一个字都很吃力,舌头都沉重得不听话,他艰难的说道:“方……方大夫……” 好在他说的吃力,声音低,但吐字还算是清楚。 手下人急忙撒脚如飞,快步去找孔黎儿,匆忙到了近前,低声说道:“方大夫,请您去将军大帐一下。” “现在吗?”孔黎儿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 刘威的手下人急忙撒脚如飞,快步去找孔黎儿,匆忙到了近前,低声说道:“方大夫,请您去将军大帐一下。” “现在吗?”孔黎儿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正是,方大夫,还请您过去一趟。” 孔黎儿脸上疑惑诧异,心里却清楚得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点头说道:“好吧。” 她提了药箱,跟着那人到了帐内,她一眼看到床上的刘威,脸色微白,眼睛看着她,嘴唇略有些发颤。 这些都是轻微的,若是不仔细看,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刘威从外表上看来,还是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的。 孔黎儿对刘威说道:“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若是有的话,还请让其它的出去,您这大帐里的空气不太好,人来人往的太多了。” 刘威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他动了动手,其它的人也没有多想,转身退了出去。 大帐里十分安静,只有孔黎儿和刘威两个人。 刘威急得心里冒火,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脚根本动不了,手只是轻微的动作可以,嘴是嘴唇能动,但说不出话来,之前还能勉强说几个字,但是他后来试了试,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感觉到自己和那些士兵的病情不太一样,那些人是脸色差,肚子疼,没有食欲,不能吃东西,但是他们行动自如,并不受限制,自己这一点明显和他们有区别。 他看到孔黎儿进来,太想跟她说自己的情况,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孔黎儿却是不慌不忙,把药箱放到一边,不上前来给他把脉,还坐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正想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却发现孔黎儿不但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而她的动作神态,似乎……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确切的说,不像一个大夫了。 他的呼吸一滞,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却快得抓不住。 孔黎儿抿了一口茶,早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理会,一直到喝了半杯茶之后,才微微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 烛火飘摇,映着孔黎儿的侧脸,线条流畅美好,容貌显得越发俊朗。 刘威忽然间觉得,孔黎儿有着绝美的容颜,甚至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美,而且……他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或许,他只是不想往那边去想,那个答案,太过惊悚。 孔黎儿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的眼珠转来转去,知道他在想问题,不由得微微笑了笑,起身走到他的床边来。 她一步一步走近,刘威看着她,觉得好像看到一只飞凤收了利爪,慢慢的走下了云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只怕会超出他的预料。 孔黎儿走到他的床边,微微俯身,低声说道:“刘威,这种姿味如何?” 一句话,轰然一响,在刘威的脑子里炸开。 他立即断定,孔黎儿并不是简单的大夫,或者根本连慧生堂的都不是,她处心积虑,就是冲着他来的。 “你……”刘威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问出“你是谁”,但是他却说不出来,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此时此刻,却像是千斤的担子,压在他的舌尖上。 “我什么?”孔黎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是谁,对吗?” 刘威瞪着眼睛,看着孔黎儿,孔黎儿声音更轻,却如同炸雷在他耳边响起,“本宫是当朝太子妃,孔黎儿。” 刘威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他惊愕,诧异,不解,所有的情况都瞬间在眼底迸发,却无从表达。 孔黎儿浅笑,坐在床边慢慢说道:“刘威,你别怪本宫心狠,本宫不想对你如何,只是因为你……生性多疑,韦长贺手下的袁仓,和你也是同窗,你的忠心在哪儿,本宫很难确定。” 刘威听到袁仓这个名字,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孔黎儿继续说道:“袁仓在韦长贺的手下效力,如今韦长贺谋逆,本宫奉旨擒贼,不得不做周全的打算,本来想好言好语和你说,但是你的好同窗却派人传书,被本宫拦下,刘威,你告诉本宫,本宫能否相信你?” 刘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韦长贺……反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有袁仓,好好的他写什么不好,非得写什么信给自己,还在这种时期,他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不是自己没有反心,就算是有,这种猪一样的队友也不敢要啊。 这种大事,怎么可能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不都是应该派心腹之人口传吗? 这个袁仓……真是被他给害死了,难怪孔黎儿会入营来,会不相信自己。 可惜自己千算万算,却始终没有算出孔黎儿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他动了动嘴唇,对着孔黎儿用力的想说什么,孔黎儿微微摇头,“刘威,你放心,本宫和你无怨无仇,自然不会害你成这样,只是这十二个时辰之内,恐怕要委屈你了,都要是这种状态,本宫需要有人来顶替你,坦白说,你的品行本宫听说过,却信不过,明白吗?” 刘威听到这些,浑身紧绷着用力的感觉瞬间消失,像是泄了一口气,没有了精气神。 孔黎儿淡淡手指抚着假胡子,微微笑道:“你放心,本宫会好好为你医治的,这个期间,你会把事务交给副将葛东处理。” 刘威在心里抽了一口气,孔黎儿会选中葛东,他是有些意外的,难道…… 他的呼吸急促,孔黎儿低声慢慢说道:“刘将军还是放平心态,等这十二个时辰慢慢过去为好,否则的话,你强行用力用脑,或者运功冲开血脉,都会让你的经络受损,轻者变成哑巴,重者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真的,你会因此在床上这样躺一辈子。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本宫不拦你。” “……”刘威气得差一点吐气,这是什么选择?自己有可选的余地吗? 第四百四十五章 刘威觉得自己根本别无选择,他气得吐血,却无计可施。 孔黎儿看着他,笑意淡淡,“刘将军,你别怪本宫心狠,实是在你那些事儿,本宫听了不免胆寒,万一一不小心被你给算计了,你说那该怎么办?” 刘威这个人生性多疑,最重要的是,他心狠手辣,为人阴狠。 按说,他不是太子的人,也没有像周彬在孔帅的门下历练过,反而混到了这样的位置。 孔黎儿在听说他的经历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这个人的才能有那么大吗?军中的人若非大才,在没有一点靠山的情况下,又没有军功,是很难混出头的。 皇帝治下这几年并没有什么战事,也谈不上什么军功,更何况并州营虽然重要,军力也不少,但并非地处边疆,除非边境开战,否则他们很少有上战场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刘威还能升到这个位置,孔黎儿十分的好奇。 所以,在决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做了功课。 孔黎儿微微俯身,脸掩在光影里,勾勒出半边轮廓,“刘威,你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刘威一怔,眼睛盯住孔黎儿。 孔黎儿语气沉凉,幽幽的说道:“你啊,做得太隐秘,真的以为自己滴水不露吗?你杀妻灭子,攀附权贵,就为了你自己能够升职,你前后两个妻子都成为你的铺路石,你今天的位置,是踩着她们和她们的家人爬上来的吧?”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了几分,“你每次午夜梦回,可曾见过她们?她们可曾向你哀求,可曾向你表示恨意?” 孔黎儿越说越快,越说越冷,刘威什么也不能说,脸色在她的话语中一寸一寸的变白。 “可怜了两位并州营的前辈,还以为找到了最佳良婿,以为自己的女儿有了最好的依靠,却不知道,包括他们自己在内,都遇到了一头狼。”孔黎儿语气鄙夷,“不,不对,说你是狼,狼都觉得委屈,表示不服。你是禽兽都不如啊……” 刘威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这些年这些事儿从来没人提过,都以为他的妻子和岳父等人都是得病而亡,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 “哼,”孔黎儿冷笑,“刘威,你能有今天的下场,也算是厚待你了,你好好呆着吧,若是事情顺利,本宫还有可能为你解毒,若是本宫心情不好,你后半辈子也就这样了。你放心,本宫是不会轻易要你的命的。不会像你当初对待家人一样,那么下得去手。对了。” 她说到这里,转过身说道:“本宫听说,你的第二个妻子死去的时候,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刘威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来。 孔黎儿也不指着他能回答,慢慢的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唉……人啊,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啊。” 她说罢,慢步走了出去,刘威看着空荡荡的军帐,忽然觉得心生寒意,这些年刻意不去想的事情,又历历在目,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又都浮现在眼前。 一阵风拂起大帐的门帘,他看到孔黎儿在帐前正和守在门口的士兵说着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明明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啊——怎么会变成太子妃的? 自己这是做一场大梦吗,对……这是一定是梦,是假的! 正在这时,孔黎儿又走了进来,却直接忽略了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了书桌前,翻着上面的军务。 刘威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麻,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的,就在这时,门口有人说道:“报,末将葛东奉命求见。” 刘威还没有反应过来,孔黎儿已经应了一声,“进。” 门帘一掀,有人迈步走了进来,虽然一时看不清容貌,刘威单凭来人的身形轮廓也能看出是副将葛东。 葛东性子正直,忠义,刘威一直对他是不冷不热,他心里清楚,葛东是个人才,所不敢疏远他,但是,又觉得葛东的性子和自己不一路,若是权力太大了,年深日久,难免会对他造成威胁。 所以,他就这么吊着葛东,不远也不近,不冷也不热。 葛东一进来,先看到了躲着的刘威,不禁愣了一下,正想要开口说话,只听书桌那边有人说道:“葛将军,汇恒营的兵力布署,你心里有数吗?” 葛东一惊,转头望过去,只见书桌后站着一个人,他仔细一看,这不是请来的方大夫吗?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大夫,会问什么军中事务? 他迟迟没回答,孔黎儿抬头看了看他,“怎么,葛将军是不知道吗?” 葛东看了一眼刘威,见刘威不语,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又看了看孔黎儿,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方大夫,这些事情本将知与不知,似乎与你无关,军中事务,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过问的,这些都属于军中要务,机密。念在你为将士治病有功的份儿上,且放过你这一次,按说应该受十军杖,本将代你受了。你还是去外面忙你的事吧。” 虽然他没有回答问题,但是孔黎儿很满意。 她的确是在有意试探,如果她一问,葛东就说了,这反而让她觉得不妥,为人正直,不是傻,谁问都要说。 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城中医堂的大夫,怎么可能有权力问这些事儿? 有理有据,有罚有承担,孔黎儿对葛东的初次印象颇佳。 她微微笑了笑,走到一旁水盆前,从袖子里拿出随身带着的锦帕来,往盆里倒了一些水人浸湿,在刘威和葛东的注视里,慢慢抹去脸上的易容。 脸上的东西慢慢退去,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英挺飞扬的眉,明亮清丽的眼,红润饱满的唇。 葛东的呼吸慢慢收紧,眼前的一切让他错愕震惊,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化妆成方大夫进军营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军营中怎么可能混入女子? 第四百四十六章 葛东的呼吸慢慢收紧,眼前的一切让他错愕震惊,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化妆成方大夫进军营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军营中怎么可能混入女子? 他慢慢握紧了手中刀柄,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潜入我军营中?说!有何目的!” 孔黎儿并不恼,收拾干净之后,把太子令牌拿了出来,在葛东的面前一晃,说道:“葛将军,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葛东瞪大了眼睛,紧抿了嘴唇没有说话,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但是…… 他还没有回答,孔黎儿继续说道:“本宫姓孔,孔帅的独生女,孔黎儿,当朝太子妃。奉太子之令,来汇恒营调兵,葛将军,你可听清楚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过震惊,让葛东一时回不了神,孔黎儿说完最后一句,他才回过神来,施个礼说道:“是,末将遵命!” 刘威闭了闭眼睛,完了。 孔黎儿没有看过葛东,他果然是个人才,对于军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孔黎儿问起汇恒营里的事务,他都一一道来,无论什么问题都能接得住。 孔黎儿也没有瞒他,把当下的情况能说的对他说了,葛东怒声说道:“末将愿追随太子妃,听从太子妃调遣。”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快步来报,一进屋看到刘威躺着,愣了一下,葛东说道:“刘将军身体有些不适,有什么事对我说吧。” “回葛将军,”士兵说道:“外面有人马逼近,大约在万数之众。” 葛东眉梢一挑,以为是韦长贺率人来了,孔黎儿低声说道:“不必惊慌。” 葛东立即会意,让士兵退了出去,转身问道:“太子妃知道来者何人?” 孔黎儿微微笑了笑,“是厉州营的周将军率兵而来,本宫带了几百士兵前行,他率大队压后,现在应该是到了。” 葛东顿了一下,他真没有想到,孔黎儿一路上已经带了厉州营过来,厉州营的人虽然不如汇恒营多,但是周彬也是一员猛将,还有骑兵,要是真的对打起来,汇恒营刚刚有许多的人生过病,未必就能胜过人家厉州营。 “葛将军,”孔黎儿说道:“本宫还需要你做一件事,告诉外面的士兵们,方大夫已经回城,留下小厮收尾。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另外,本宫带着厉州营到了,你们要跟本宫去参加一场实战演练,获胜的队伍会加赏军饷。明白吗?” 葛东回过神立即会意了孔黎儿的意思,他拱手说道:“是,末将明白。” 他说罢,大步走了出去,按照孔黎儿所说的去做。 孔黎儿慢步走到刘威的床边,轻轻笑了笑说道:“刘威,你看到没有,没有你,这里的一切照样转。” 刘威心里升起巨大的绝望,他自然明白,一旦失去了用处,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这时,周彬带着铭儿走了进来,铭儿一见到孔黎儿,眼圈立即红了。 但这丫头很懂事,行了个礼也没有多说什么又退出去,在外面等着传唤。 孔黎儿心里也有些发酸,她其实也在担心,这个丫头习不习惯,本来想让她和青月一起回京,又觉得青月有任务在身,一路急驰奔波,怕铭儿不会骑马受不了。 说到青月,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太子妃,大军已到,末将看到您的信号,这才带兵前来,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布署?”周彬说道。 孔黎儿一指刘威,说道:“当下先把他一起处理了。” 刘威的眼睛一睁,孔黎儿继续说道:“放心,不会让你死,死了有什么意思。” 她转头对周彬说道:“先把他抬到后面去,省得人人进来先看到他。” 周彬叫了两士兵进来,连人带床把刘威抬到帐帘后面,把帘子一放,谁也看不见。 孔黎儿把地图展开,葛东也办完事情回来,和周彬一起,三人看着地图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周彬说道:“这汇恒营倒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有汇山在这里,各方面都有利于我们,防守起来,不会有难度。” 葛东也点头说道:“没错,周将军所说不错,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在这里建兵营的原因。如果并州营的人马过来,我们一定可以守得住。” 两人说完,抬头齐齐看向孔黎儿,孔黎儿看了看他们,微微摇头说道:“不,我们要做的,并不是防守。” 她这话一出,周彬和葛东都是一愣,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太子妃的意思是……” 孔黎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过了汇山,她缓缓说道:“我们要做的是攻!” “攻?” “没错,”孔黎儿铿锵有声,“他们叛军,我们是正义之师,难道还要等着他们来上门挑衅吗?何况,此事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还处于隐秘阶段,若是等着他们来,时间久了,难道会引起骚乱,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事情未发酵之前,把他们扼杀!” 葛东和周彬立即点头说道:“太子妃所言极是,我等愿听太子妃吩咐!” 孔黎儿看着地图,正在思索,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报,有位姓林的公子求见!” 林肖白!孔黎儿立即抬头,说道:“快请!” 话音刚落不久,林肖白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风尘仆仆,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也干燥裂了一些小口子。 孔黎儿心里有些发酸,林肖白可是美公子,有轻微洁癖的人,现在来回在路上奔波了几次,都成了这副模样。 林肖白上前行了礼,说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有书信让在下交予您。” 一听到书信,还是萧岩锐的书信,孔黎儿的眼眶就微微一热,心里也泛起暖意,喉咙都有些发颤。 她顿了一下,林肖白双手把信递到她的面前,她看到上面熟悉的字,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伸手接过信封,她没有立时打开,而是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还好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林肖白从京城赶回来,带着萧岩锐给孔黎儿的书信。 她顿了一下,林肖白双手把信递到她的面前,她看到上面熟悉的字,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伸手接过信封,她没有立时打开,而是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还好吗?” 林肖白微笑点头说道:“太子妃放心,太子殿下很好,太子殿下说了,让您一切放心。还有许多的事情,都写在信里了。” 孔黎儿手指摩挲着信封,指尖在萧岩锐写的字上掠过,她垂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动,嘴唇轻轻抿住。 林肖白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慢慢转身退了出去。 孔黎儿独自站在桌前,轻轻打开信封,信纸展开,是萧岩锐写得特别好看的字,她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他在信里写了很多,除了当下的局势,还有细细的叮嘱,他虽然不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字里行间的牵挂,却可以让孔黎儿深切的感受到。 他记挂她,想念她,如同她记挂他,想念他一样。 孔黎儿一字一字把信看完,来来回回看了几次,这才把信细心的折好收起,慢慢吸了一口气。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要尽快把事情做好,把叛乱平息,才能够赶快回京,才能够尽快相见。 她把周彬等人重新叫回来,细细商量作战的方案,让铭儿带林肖白去休息,好好休整,稍后再来。 赵亮安在外面,他手下的人虽然不是军人,但是有着军人没有的轻功身手,是特别好的消息打探人员,他忙着安排他们做这些事。 天色很快暗了,方案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时,赵亮安走了进来说道:“太子妃,有探马来报,有一队人马向着这个方向而来,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哦?”孔黎儿心头一跳,说道:“吩咐下去,外松内紧,小心戒备,赵伯,让您的人格外注意。” “是。”赵亮安点头,急步走了出去。 “太子妃,先休息一下吧。”铭儿端了参茶进来,给每人一杯。 众人也都有些累了,孔黎儿让大家先暂时休息一下。 她一边喝茶,一边想,来的人会是谁?是韦长贺派来的? 刚喝完茶,赵亮安又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看来是好消息。 “太子妃,那队人马到了,他们是……”他的话音未落,有个黑衣人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几步到了桌前,单腿点地说道:“太子妃,属下带来一百三十人。”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自我介绍,但是孔黎儿却一眼认出,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萧岩锐的暗卫,是他手是的利刃。 “你们……”孔黎儿心头发热,眼睛忽然泛起潮意,她不知道萧岩锐的暗卫究竟有多少人,但她知道,这些人可以以一敌百,而且,不是特别紧要的任务,萧岩锐是舍不得派他们出来的。 而这一次,他把这一百三十人给了她。 这一百三十人代表着什么,孔黎儿心里十分清楚。 “我们唯太子妃之命是从,”那个垂首说道。 孔黎儿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矫情,点头说道:“好,你们先下去休息,待本宫有了全套的方案,再告诉你们。” “是。” 赵亮安亲眼见过这些人的能量,他乐呵呵的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孔黎儿和葛东、周彬商量到了深夜,总算是把作战方案定好,她让众人都下去休息,明天一早吃过早餐就出发。 众人刚刚退出去,林肖白和赵亮安就走了进来,铭儿端着一些吃的紧跟在后面。 “怎么你们还没有休息?”孔黎儿诧异道。 铭儿把吃的摆在桌子上,嘟着嘴说道:“您都没有休息呢,我们怎么敢睡。” 孔黎儿被她逗得一笑,抽了抽鼻子说道:“嗯,好香啊。铭儿的手艺又长进了。” 她一边坐下吃,一边对他们说道:“不是在府里,不必都拘着了,都挺累的,自己找地儿坐,有什么话就快说,说了好去睡觉。” 林肖白和赵亮安对视了一眼说道:“太子妃,您打算在哪里休息?” 孔黎儿随后一指帐内,“这儿,那儿,哪不行?” “那家伙还在呢。”林肖白看了一眼刘威所在的方向。 “哦,”孔黎儿恍然,“你们不说本宫都忘记了。也是哈,有这么个人,总归是不方便。” 她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时期杀个人也不算什么,不过呢,他到底是军职的人,会惹一些麻烦,有麻烦就不如没有麻烦。这样吧,安排一小队我们的人,把他装上车,送到京城去,交给刑部吧,他干的那些事儿,都好好抖落抖落,警示警示别人。” “是。”赵亮安说道:“我这就去安排,让他们乔装改扮一番。” “嗯,”孔黎儿点头说道:“估计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时候忙大事还来不及。如果万一路上有什么……告诉负责押送的人,就……” 她顿了一下,随后说道:“就地杀了吧。” “是。” 刘威听得真切,这一天所遭遇的事情,简直比之前半辈子都多,他恍如做了一场大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只是,他已经没有能力回天了。 他很快被人带走押送回京,孔黎儿也终于有片刻的得闲,她拿出萧岩锐的信又看了一遍,这才细心收好,闭上眼睛休息。 她已经累及,只是之前一直忙着撑着不觉得,现在一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入睡,又让她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这次的梦境比之前更加清晰,里面一些人也由原来的模糊面目变得清楚,她甚至在梦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可是,他们说出的话,却是出乎她的意外,让她觉得真实又惊悚,冷汗一层层渗了出来。 “孔黎儿,你的使命,你记住了吗?” “从今天开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明白吗?” “你的任务,就是你活着的意义,清楚吗?” 第四百四十八章 孔黎儿又做了一场梦。 这次的梦境比之前更加清晰,里面一些人也由原来的模糊面目变得清楚,她甚至在梦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可是,他们说出的话,却是出乎她的意外,让她觉得真实又惊悚,冷汗一层层渗了出来。 “孔黎儿,你的使命,你记住了吗?” “从今天开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明白吗?” “你的任务,就是你活着的意义,清楚吗?” 这些问题像是一根根的绳索,缠在孔黎儿的心上,梦中还看到了赫连铮,他走到面前,伸手指点在孔黎儿的额头上。 孔黎儿猛然惊醒。 她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汗湿透了里衣,粘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她看了看窗外,天还黑着,四周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可见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但这梦如此真实,接二连三的做这种梦,而且一次比一次真实,孔黎儿不相信这只是梦。 她再也没有了睡意,找出铭儿给她的小包袱,从里面找出一套里衣,擦了擦身上的汗换上,这才感觉舒爽了一些。 穿好衣服,她悄悄起了身,外面的火把亮着,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走过,脚步声响,还有人喊着口令。 天已经有了寒意,毕竟是深秋了,她裹了裹身上的斗篷,独自一人走出了军营,走到那处水边。 当时她就是在这里下了毒,让军营里发现了疫病,让刘威乱了阵脚,看着流动的水,听着清脆的水声,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她还在想着那个梦境。 赫连铮给她的药她已经吃完了,整整三次。 这场梦,也断断续续做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盯着河水,直到看到水面上的倒影又多了一个人。 “这是真的吗?”她没有回头,看着水面问道。 身后的人低声说道:“你指什么?” 孔黎儿低笑了一声,回头看向赫连铮,“你一直在跟着我,关于我,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从边关回来的时候,你就认准我了,出现在孔府,让我救你,也不是巧合,之前给我的药,更不是,对吗?” 赫连铮发丝飘动,衣袂翻飞,如同谪仙一般,他面色平静,没有表情,目光落在虚空处。 良久,他慢慢说道:“其实上,不是我认准了你,我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矣。不过,你后面的话说的是对的,让你救我,并不是巧合,只是我突发其想,想看一看,曾经被我封过记忆的人,过得怎么样。所以我才把孔府做为落脚点,不过我当受伤也是真的。” 他顿了一下,目光移到孔黎儿的身上,“嗯,经过那一次接触,我发现你很有意思,后来就时不时回来看看你,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后来觉得……你不应该这样过,不应该被封着记忆,不记得过去的事,像个傻瓜。所以,这次你离开京城,我觉得是个机会,就把解药给你了,看来……” 他上前一步,目光像是突然有了穿透力,“你是想起来了。” 孔黎儿用力抿了嘴唇,沉默了许久之后,沉声说道:“没错,我想起来了。” 赫连铮目光平静,眼睛映着流动的水面,像有无数的波光,“丫头,你记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甚至……想要找我报仇,我也认了。毕竟,封存你的记忆是我亲手做的。在我决定为你解开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你想怎么办,就随你吧。我保证不说个不字。” 孔黎儿没有立时回答,水声阵阵,像流过她的心底。 恨吗?她不知道。 他们之前的这种手段,是用在原主的身上,她并不是原主,甚至是因为原主被封存了记忆,阴差阳错的爱上了萧岩锐,矛盾突显,原主身死,自己的灵魂才穿越过来。 到底谁成就了谁,她说不清,也想不明白。 要说和赫连铮之间的恩怨,是原主和他的,不是自己。 倒是赫连铮,让自己弄清了许多事情的因果,来龙去脉。 她慢慢吐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有一个要求,你可以答应吗?如果可以,以往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赫链铮说道:“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孔黎儿回头看着他,目光清澈,“做我的师父那就做到底。” 赫连铮一怔,随即哈哈一笑,像清晨间一滴露珠“咚”一声落在心间,他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好啊,丫头,我赫连铮说话也是算数的,等你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就来个拜师仪式吧!让天下人都知道。” 孔黎儿勾了勾嘴角,心中暗想,这种大腿,不抱白不抱,“好啊,没问题。那师父,现在徒弟遇到了这么大的问题,您是不是应该留下来……” “为师只能在暗中。”赫连铮说道:“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毕竟拿了人家的钱,不能做得太过,我又没有打算把钱退回去,虽然不怕他,但是名声还是要顾及一些的。” “没问题,”孔黎儿抽了抽嘴角说道,还真是个财迷,又想不办事儿,又想要钱…… 达成协议,孔黎儿心里也舒坦了许多,有些事儿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太纠结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抓住眼下的一切机会。 现在不就抱住了一条大腿吗? 回到军营,天已经蒙蒙亮了,正好看到赵亮安送几个人到门口,那几个人打扮成了农夫的样子,拉着一辆马车,车上放着一些稻草和土产品什么的。 不用问,那里面还藏着刘威。 “太子妃,”赵亮安有些奇怪孔黎儿怎么从外面进来,但没有多问,“他们几个要回京了,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孔黎儿想了一下说道:“路上注意安全,回到京城把人交到刑部,可以去容铮容老先生那里找青月,让青月一起去,会更方便一些。” 赵亮安急忙点头去吩咐那几个人。 孔黎儿交待完转身回了大帐,士兵们已经在做饭,稍后就要整装出发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孔黎儿昨天已经和葛东、周彬商量好,今天一早吃过了早饭就要出兵。 刚开始的时候葛东还有些担心士兵们的身体问题,毕竟刚刚病过,但今天早上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 他这心才算是放心,也不禁暗自赞叹孔黎儿的医术真是好。 其实上他根本不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得了病,不过是孔黎儿布的局而已。 时辰一到,孔黎儿骑马和赵亮安等人走在前面,周彬率厉州营在其后,葛东带着汇恒营走在最后,向着并州营的方向出发。 韦长贺这两天心神有些不安,特别是袁仓手下的人一去不回,他就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之前他就不太乐意那么早的把龙袍送出来,只不过那位乐意,下了令,他不得不遵从罢了。 关于这件事儿,他也没有告诉韦氏,因为那位曾经承诺他,不会波及到韦氏,他们这件事情做得极为隐秘,想着快狠准的拿下皇宫,等到占据了主动,韦氏的安危自然也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韦长贺不禁有些怀疑,消息是不是已经走漏了。 他左思右想,在大帐里看地形图,琢磨着如果现在消息已经走漏,那对方会怎么做。 张成去了汇恒营,现在没有消息,难道…… 不,不可能。 他立即又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就算是消息走漏,对方也不会有这么快的动作,他在想,是不是该做点什么防范,以防万一。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将军,贵客请您过去一趟。” 韦长贺点了点头,想了一下把地图带上一起过去了。 到了另一个帐内,韦长贺上前行了个礼,说道:“王爷,我把地图带来了,您……” 他还没有说完,贵客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不用给本王看,你做决定就好。” 韦长贺一怔,手指顿了顿,又把地图收好。 “不知王爷让末将来,有什么事吗?”他问。 贵客说道:“韦将军,汇恒营那边可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韦长贺说道:“这也是末将担忧的地方,按说早该回来了,到现在却没有动静,只怕是,情况有变了。” 韦长贺说完,就听外面有些骚乱,他转身走到帐外,不由得一愣。 帐外的士兵神色慌张,正在往一个方向跑,他转头一看,只见那处浓烟滚滚,随后听到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看那个方向,不会是……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有人跑过来说道:“报将军,粮草那边……走水了!” 韦长贺脑子里“嗡”的一声,怒声说道:“还不快去救!” 说罢,他也飞快去了那边查看火情,火烧得很大,瞬间就像一条火龙,这么多人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粮草,粮草就是军心,带兵多年的韦长贺,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叫声,喊声,来回奔跑的声音,都淹没在火光冲天里。 韦长贺在火场边缘,忽然发现了一个火折子,他眉心一跳,难道…… 刚刚一转念,暗叫了一声不好,随后又听到另一个方向喊“走水了!” 他立即转头望过去,不是别处,正是自己的大帐! 这一下韦长贺已经明白,这起火的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就是有人故意纵火! 到此时他心里已经可以确定,只怕是这边的事情已经露了,对方已经知道了,这是已经开始攻击了! 军营中最重要的两处,主帅大帐和粮草,现在两处都着了火,韦长贺的心也像被烧着了一样。 他亲自带人去灭主帐的火,好在这边发现的及时,又不像粮草一样紧密相联,救下的还快一些。 尽管如此,也是一身的狼狈,刚刚忙完,还没有喘口气,就见有士兵撒脚如飞来报,“回将军……不……不好了,有军队向我们这边而来!” 韦长贺的呼吸一滞,当即点了兵,翻身上马到了军营外。 这一看,他不禁暗自抽了一口气,果然是有很多的军队,竟然有数万之众,他定睛一看,最前面的有人举着一杆大旗,黑色的旗面,金色的边,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孔”字。 孔帅? 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孔帅远在边关,就算是到这边来,那么多的人马,也不可能自己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再往后看,也是一面旗帜,一面写着“厉州”,一面写着“周”字。 厉州营的周彬?他也来了? 韦长贺心中疑惑大起,却无法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什么在接下来让他更意外。 他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直到看清前面的人,他一眼认出,是孔黎儿。 也在那一刹那,明白了“孔”字旗的意思。 是她?竟然是她? 韦长贺的心里滋味莫名,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 说实话如果是孔帅,他会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可是孔黎儿,他又有一种未知的恐慌,他知道,这个太子妃,太过与众不同,常常做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 “太子妃?”韦长贺开口说道:“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孔黎儿冷声一笑,“那你想在哪里遇到?京城吗?等你兵临城下的时候?你还真是高看你自己。” 韦长贺抿住嘴唇,闷了一下说道:“太子妃,你……” 他还没有说完,孔黎儿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韦长贺,你觉得你有资格与本宫说话吗?” 韦长贺的眼睛一眯,“太子妃此话何意?若是觉得本将不配,又为何来此?” “剿灭叛军啊,”孔黎儿直言不讳的说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不过,你不是最高的头领,最多也就是一个狗腿子而已,本宫要和你们的最高指挥说话。让他出来!” 韦长贺先是气,后是惊愕,他不知道孔黎儿是怎么知道的,一时愣住没有说话。 孔黎儿微微冷笑,提马上前走了一步,目光跃过韦长贺,冲着他身后的军营说道:“安王殿下,不出来一见吗?” 第四百五十章 孔黎儿根本不把韦长贺看在眼里,目光跃过他,看着他身后的军营。 她朗声说道:“安王殿下,不出来一见吗?” 孔黎儿话音一落,韦长贺的脸色就是一变。 她坐在马上,身姿笔直,目光清亮,锐利如刀。 韦长贺摒住呼吸,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惊,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营帐,那座不允许人随意进入的大帐。 片刻之后,大帐的帘子一挑,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前面的是个小厮,后面的人一身月白色锦袍,身上披着同色的斗篷,衣摆绣着暗纹,在风中翻飞。 那人长得俊美,眉眼含笑,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温暖,像极了一个温润儒雅的书生。 孔黎儿握着马缰绳,遥遥望着他,脑海中闪过初次见到安王的时候,他那么温柔,那么文雅,他曾经是在这个异世第一次给她温暖的男子。 他曾经给过她冰灯,帮助她做好迎接使团的活动庆典,他曾经给她讲过深宫里的那些事。 她不愿意相信,但是她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他。 安王,萧岩齐。 在孔黎儿听到张成说,军营里来了一位京城里的大人物,她就开始怀疑,来的人是谁,一幕幕的回想,把发生过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她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再加上,她被封存的那段记忆已经恢复,在梦境里,对她发号施令,让她接受任务,花钱买通赫连铮封存她记忆的人,就是安王。 而安王让她刺杀的对象,就是萧岩锐。 多么讽刺。 孔黎儿看着安王走到军营门口,他的笑意依旧,阳光落在他的眉宇间,干净一如既往,“太子妃,好久不见。” 孔黎儿慢慢呼了一口气,并没有下马,她垂眼看着他,“安王殿下,好久不见。” 萧岩齐笑意淡淡,“嗯,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你是想着在京城逼宫的时候见到我吗?”孔黎儿反问。 萧岩齐摇了摇头,“并没有。我没有想过,应该说,我的计划里,没有你。” “是吗?”孔黎儿短促笑了笑,“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萧岩齐没有立时回答,他的斗篷翻飞,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下一下,像拍在某样柔软的东西上,有点微微的疼。 半晌,他低声说道:“其实,也不用谢,因为……今天不管来的人是谁,都有来无回。” 孔黎儿的眸子一缩,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萧岩齐话音一落,忽然看到四周升腾起一阵信号烟花,孔黎儿霍然抬头,看到周围的本来空无一物的军营外围,突然出现了许多士兵,像是从平地里冒出来一样。 她心头一沉,萧岩锐的目光在那些士兵手里举着的弓箭上落了落,“这里的地势,本王早就研究过,你不应该没有打探清楚情况就冒然带兵前来,本王让他们在外围挖了地道,大营里的士兵还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其它的都在那里。” 四周很静,震惊的不只孔黎儿,还有韦长贺。 他声音微颤,皱眉说道:“王爷,为何这件事情我不知道?” 萧岩齐淡淡说道:“你知不知道很重要吗?你应该问问你自己,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知道?” 韦长贺的脸色微变,目光闪烁不定。 孔黎儿脸色沉冷,低声说道:“安王殿下,你是想把本宫带来的人都灭在这里吗?” 萧岩齐笑意温润,语气却是森然,“有何不可?” 孔黎儿勾了勾嘴唇,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你觉得你有几分的把握?” 萧岩齐微微侧首,看了看孔黎儿身后的人马,“的确,这个包围圈大了些,你的人马多了些,这出乎本王的预料,不过……太子妃,你应该知道,有时候军心,很重要。即使不死,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也是一种畏惧,会让人很快丧失斗志。那你的人马……也会很快被斩于马下。” 他说到这里,笑容有些阴诡,“太子妃,本王敢与你打赌,现在你的这些人,在看到本王的埋伏之后,就有三分之一失了军心。” 孔黎儿心里暗骂,但是她也知道,萧岩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怕死,是人的天性,没有谁生下来就是英勇无畏的。 不过,这点心理战术在孔黎儿看来,倒也不足为畏,轻易就这么被打倒,孔黎儿表示不服。 她没有理会萧岩齐,而是提马到了队前,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声说道:“儿郎们!你们都是英勇的将士,跟本宫出兵讨贼!本宫就问你们,怕不怕死?!敢不敢战?!” “我们不怕!” “我们敢战!” “我们不怕!” “我们敢战!” 声声呐喊,震天动地。 孔黎儿也没有长篇大论,这种场合下也不适合,萧岩齐带领的人马也都是朝廷的兵士,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并不是外敌来犯,说不定彼此还有亲戚朋友在里面,说得多了反而不好。 这时候越是短的,让人热血倍看的话,越是有用。 萧岩齐的眸子猛然一缩,嘴唇紧紧抿住,脸上的笑意也退去。 韦长贺微眯了眼睛,什么也没有说,他现在的心里也是心潮澎湃,他感觉到自己被安王萧岩齐给耍了,可是现在骑虎难下,他根本回不了头。 孔黎儿回过头,看着萧岩齐说道:“安王殿下,多说无益,既然你决议要如此,那我们就比一比,看谁的命大。如果今天本宫死在这里,肯定不会有半句怨言,就算我命该绝吧。” 萧岩齐缓缓说道:“太子妃,其实你和我,不必刀兵相见,只要你……” “为什么不必?”孔黎儿打断他的话说道:“就算是没有今天的,以前的事,安王殿下难道不记得了吗?那些过往,那些真切发生过的事,你以为——封住我的记忆,一切就会当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她这话一出口,目光紧紧盯住了安王萧岩齐的脸,他微微一怔,有一瞬间的错愕,“什么?” 第四百五十一章 孔黎儿特意提到了过去,观察着萧岩齐的神色。 萧岩齐怔了一下,有些诧异道:“什么?” 孔黎儿心头微动,有一个念头一闪,还没有抓住,忽然听到几声人异响,像是有什么割破了空气,凌厉的射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从更远的地方射来了一阵箭雨,那些锋利的箭尖直对准安王萧岩齐的那些打埋伏的手下! 血花四溅,一片叫声起,瞬间惊呆了所有的人。 与此同时,一人冲锋在前,带领一队兵马快速奔来,那人身穿玄色锦袍,同色的斗篷,斗篷上绣着螭纹,在他的身后翻飞如云。 他的长发飞扬,猎猎如旗,剑眉星目,眼中杀机乍现,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马,四蹄如雪,似踏云踏雪而来! 太子萧岩锐! 他身后的是骁骑营! 孔黎儿心中激动,一股热浪在胸口翻涌,他像天神一般空降,神奇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带领的骁骑营个个勇猛,从四面八方涌来,转眼间那些埋伏在四周的人就死的死伤的伤。 萧岩锐很快到了孔黎儿的面前,四目相对,彼此浅浅一笑。 这些天的辛苦奔波,思念煎熬,都在此时化在这一笑里,太多太多的话,都尽在不言中。 “太子殿下,”安王萧岩齐先开口说道:“您来得还真是快。” 萧岩锐握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有别的要说吗?” 安王萧岩齐笑了笑说道:“说别的有用吗?事到现在,你我也躲不开这一战了,确切的说,从我们一出生起,就注定会有这一天。” 萧岩锐点头,“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所谓寄情山水,不理朝堂,不过都是表面。” 安王萧岩齐笑意深浓,手指拂开一缕发,说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不是天下男儿的梦想吗?那些贱民有时候尚且做这种美梦,何况是你我这种天生就距离皇权近的人,见惯了名利带来的好处,要想坦然放弃,如何能够甘心?” 孔黎儿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萧岩锐淡淡说道:“只是为了你的不甘心,就让这么多的将士赔上性命?你师出无名,就不怕天下人不服?” 安王萧岩齐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在萧岩锐出现之后,孔黎儿总觉得萧岩齐的笑容就有些诡异,这种感觉很怪,心里和后背都凉嗖嗖的感觉,却不知道究竟到底哪里怪。 “天下人,”他缓缓说道:“谁掌权,谁大权在握,谁就是王,别人不服从又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争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萧岩锐慢慢伸手抽出长剑来,剑尖一指萧岩齐说道:“那就动手吧。” 萧岩齐也不再多说什么,手指往腰间一探,随即光芒一闪,手里多了一把光芒四射的软剑。 剑身很窄,大约只有一指宽,剑尖比其它的剑看上去更尖一些,特别是剑身的光芒,特别亮。 萧岩锐眉梢一扬,“剑卢,竟然在你的手里。” 萧岩齐笑意沉凉,“你想不到的事情可不只这一件。” 他说罢,脚尖一点地,竟然直直跃起,身姿笔直又轻盈,而且飞快,萧岩锐双脚离了马蹬,用力一踏,从马身上飞起,两声剑响,两个人就战在一起。 孔黎儿看了一眼,只见华光团团笼罩着他们两个人,像是一团雾气一般,越来越快,根本看不清楚。 她心里很担心,一方面惊讶于萧岩齐的身手,一方面源于自己心里那份不安,总觉得这次见萧岩齐他有些怪怪的,但哪里怪,她一时又想不通。 想不通索性不想,还不如打一仗痛快,她也把武器亮了出来,一指韦长贺说道:“来吧!速战速决!”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 韦长贺也不再多费什么话,亮出兵器,就奔着孔黎儿杀了过来。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林肖白哪儿也没有去,现在也不是什么道义,讲什么一对一的时候,他一直跟在孔黎儿的身边,和她一起对战韦长贺。 韦长贺到底是大将,身边也有侍卫心腹护卫,一时间还真以分出胜负。 这一场大战,后来被史官载入了史册,据描述说的是尸首满地,血流成河,来年的军营两边的草木长得格外茂盛。 战斗是在安王萧岩齐被太子萧岩锐一剑刺伤了右肩膀结束的,那一剑是贯穿伤,萧岩齐当即就失去了战半力,但是他的轻功超卓,对自己也够狠,萧岩锐还没有拔剑的时候,他自己脚尖点地猛然往后退,生生自己把剑拔了出去,他没有片刻的停留,继续暴退,最后落在一处枝头上。 鲜血淋漓,他却面不改色,左手提剑说道:“萧岩锐,你果然厉害。” 萧岩锐提着剑,剑尖上的血珠滴落,他抬头看着枝头上的萧岩齐,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韦长贺眼光瞄到这一幕,心头一跳,一个恍惚,林肖白岂肯放弃这个机会,立即出手,一剑刺伤了韦长贺的右腿。 韦长贺当即就站不住,身子一晃,单腿跪在地上,孔黎儿立即上前,手中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那几个手下也不敢再战,束手就擒。 孔黎儿回头看着萧岩齐,他似笑非笑,目光在战场上掠过,嘴里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壮观啊,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种场景,也不算是白活了。萧岩锐。” 他叫了一声,转了目光看向萧岩锐,语气带着莫名的笑意,说道:“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萧岩锐微眯了眼睛看着他,孔黎儿的呼吸莫名的一紧,她上前一步说道:“当初你给我任务的时候,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吧。” 萧岩齐闻声转头看向她,目光里有一瞬间的茫然,一时抿了嘴唇没有说话。 可就是这么一个眼神,孔黎儿的心里轰然一响,那个一直没有被她抓住的念头瞬间清晰了起来。 她看着萧岩锐,指着萧岩齐说道:“他不是安王萧岩齐!” 第四百五十二章 孔黎儿心里轰然一响,那个一直没有被她抓住的念头瞬间清晰了起来。 她看着萧岩锐,指着萧岩齐说道:“他不是安王萧岩齐!” 她的话音落,萧岩齐大笑了一声,脚尖一点,树枝一颤,人影像风筝一般飞去。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悠悠的传来,“太子殿下,你这样费心费力的安排,等你回京之时,可曾想过,也许你就是叛军?” 孔黎儿浑身一抖,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萧岩锐,两个人的目光一撞,彼此心里都明白了。 这才是安王萧岩齐真正的杀招。 孔黎儿之前让林肖白传的话里,就提到了自己的怀疑,萧岩锐立即派了暗卫去安王府里查,查到安王表面上还在府里,但是暗卫观察之后发现,那不过就是一个长得特别像安王的人,是个冒牌货。 所以,萧岩锐杀了他,割下了他的人头,并在信里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孔黎儿,随后他入了宫把这事启明了太后,太后大惊,没有想到韦长贺的背后竟然是安王。 而此时林肖白带了信已经出了京,孔黎儿接到信以后,确信和韦长贺在一起的从京城里去的贵客就是安王萧岩齐,所以她到了这里之后,就和韦长贺说了几句,就对萧岩齐喊了话。 萧岩齐也确实走了出来,孔黎儿盛怒之下,把他买通了赫连铮意图让自己就太子妃这个身份,更方便接近太子萧岩锐的便利,封存了她的记忆,然后对她下了指令,让她杀了萧岩锐。 但是,孔黎儿发现,萧岩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他似乎并不记得这件事情,或者说,更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这让孔黎儿感觉到哪里不对,但那种情况之下,一时想不明白,根本不可能想到,萧岩齐的替身不只有一个。 萧岩锐之前一和萧岩齐交手,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就产生了,那剑叫剑卢,是一把名剑,失传江湖多年,据说是在剑圣的传人手里,后来听说剑圣的传人交友不慎,被人害了,剑卢也下落不明,从此没有了踪迹。 后来见萧岩齐剑法高超,便有些怀疑,他暗中派人监视过萧岩齐几年,一直知道他藏拙,但也不至于藏到这个份儿上,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萧岩齐的身手绝对不可能好到这个程度。 现在那人负伤离去,孔黎儿萧岩锐都明白,他们是被调出了京,而现在真正的安王,还在京城里,等到萧岩锐和孔黎儿带兵回京,说不定他会说意图带兵逼宫的人是他们。 真是狠毒又完美的计策。 孔黎儿气得差点吐血,自己这几天的忙碌和狂奔,到头来不仅是一场空,而且是一个巨大的笑话,就像是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在这里自以为聪明的跳来跳去,又是用计又是用毒的让人家出兵,结果呢? 真正的幕后主使悠哉悠哉的在京城里,笑呵呵的看着她在这里表演。 可尽管如此,再生气,再不服,中计就是中计,输了就是输了。 孔黎儿和萧岩锐当即带骁骑营回京,让葛东和周彬带着各自的队伍压后,就算明知道有可能正中萧岩齐的下怀,也得这么做,总不能两人单枪匹马的回去,让人家抓住吧? 萧岩锐问孔黎儿是否已经知道了关于记忆的事,孔黎儿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萧岩锐的心头一紧,他之前接到的暗卫送来的消息,也是关于这个的,事隔这么久,他总算是调查清楚,但是他那时候决定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告诉孔黎儿。 其实在最早的时候,孔黎儿的异样他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他弄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随着一点一点的接触,被她吸引,再加上最后的真相大白,他更多的是担心她,担心她会因为她曾经受制于人想要杀自己而内疚不安,不管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他是不想再失去孔黎儿了。 他甚至想,就这样一直下去挺好,可他在听到孔黎儿最后问那个假安王的时候,心头跳得异常猛烈,他意识到,事情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孔黎儿的记忆应该是找回来了。 孔黎儿低声说道:“我很抱歉,之前……” “之前的事情过去了好吗?我不再提,你也曾经因为我不告诉你杀手组织的事情而生气,我们就算扯平了,过去的无法改变,我们也不再提,可以吗?”萧岩锐急声说道。 在孔黎儿的印象里,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过,甚至像刚才知道那个安王是假的,他们中计了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 孔黎儿其实不知道,上次她的不辞而别,带给萧岩锐的是什么样的打击。 她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你说得对,过去的都过去,我们都还在,人还在就好,一起向前看,一起度过难关吧!” 而此时的京城,如同他们所料,安王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安王府中,那个替身本来就是他推出去的替死鬼,他知道,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萧岩锐的人。 一切如他设计的那样,萧岩锐以为他去了韦长贺那里,快马加鞭出了京,并且带走了骁骑营。 这也是萧岩齐设计的最重要的一环,禁军他并不怕,他担心的就是骁骑营。 禁军一来人数少,二来没有实战的经验,而他的手下,有的是韦长贺从边关带回来的人马,实际上,韦长贺一直以为他的人全部都在并州,但他不知道,安王早买通了他手下的两员副将,只带了少数的人过去在他的周围扎营,大部队化整为零,分批到了京城附近。 只等着萧岩锐带了骁骑营走,萧岩齐就带兵入城,等到萧岩锐明白了,回过神来再带兵回来的时候,他就说是萧岩锐意图逼宫。 而他自己,则成了最大的功臣,偷天换日,不过如此。 在得知萧岩锐出京之后,他就拼命按捺住狂喜,一天天数着日子,算计着他已经到了并州,这一天,他换上了王袍,进了宫。 第四百五十三章 安王萧岩齐换上了王袍,进了宫。 他一步步走近尚书房,在尚书房的外面站立了许久,抬头看着那块金灿灿的匾额,想着将来,心里情绪难平。 谋划了多少年,在人前装着不在意朝堂之事,那种滋味,终于要结束了。 他终于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野心,终于可以不用掩饰对皇权的渴望。 他迈步走进尚书房,门口的德公公说道:“安王殿下,皇上和太后在里面,有旨意说未曾传诏,不得入内。” 萧岩齐浅浅笑了笑,温暖如旧,“德公公,您今年贵庚了?” 德公公一怔,不知道他突然问的这个和自己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 不过,德公公还是回答道:“回王爷的话,老奴今年六十有三。” “哦……”萧岩齐点头说道:“原来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啊。” 他说着,迈步继续往里走,德公公急忙上前拦住他,还没有说话,萧岩齐一抬手,掌中一道暗力打出,德公公立时倒退了好几步,后背碰在门上,脸色一白,半天才慢慢缓过一口气来,而萧岩齐已经走了进去。 在里面的太后听到动静,问道:“是谁?” 萧岩齐没有立即回答,直到转过了屏风之后,才说道:“皇祖母,是孙儿。” 太后抬眼望过去,见到是他,一怔说道:“是你?!你怎么还敢来!” 萧岩齐略有些诧异,眼中带着笑,只是笑意中含着讥讽,“皇祖母的话,孙儿不明白。孙儿为什么不能来呢?” 太后冷声说道:“你不是哀家的孙儿!” 萧岩齐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眼中的冷意一寸一寸的逼上来,他慢慢说道:“哦?是吗?在您的心里眼中,除了萧岩锐之外,恐怕没有人可以称得上是您的孙儿吧?” 太后还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其实说实话,这个孙子,我也不愿意当。有什么意思呢?要施礼,要小心,这不能说,那不能做,有什么意思呢?” 太后气得发抖,“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岩齐挑了挑眉说道:“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也早就烦了,就像你们看着我烦一样。” 他扫了一眼躺着的皇帝,语气淡漠的说道:“既然父皇已经这样了,不如就早早的退位让贤,太后变成太皇太后,地位不是更尊荣?” “你……放肆!”太后一拍桌子站起,手指着他说道:“萧岩齐,哀家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你来,还一直当你是个好孩子,对你疼爱有加,现在倒好,你居然是这般狼子野心!” 萧岩齐朗声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疼爱?真是抱歉,这种感觉我可从来没有过。特别是你,是怎么说出这番话来的?难道你不是时时在想,我的母妃是一个异族女子,我的血统不正,要对我提防戒备吗?难道你不是派人在我身边,时时监视吗?” 太后愣了愣,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一时没有说话,眼前恍惚再次出现第一次见到萧岩齐母妃的场景,那个女子长得太美,她是异族女子,为皇帝所救,而且话也很少,偶尔还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可她偏偏迷住了皇帝,她那时候很怕,怕她会是什么狐怪之类的,是来迷惑皇帝的,本来想对她下手,可后来她有了身孕,只能罢手。 在生上萧岩齐不久,她也曾想过要动手,不料那些妃子比她还急,最终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懒得去查,反正正合她的心意,至于皇帝,难过是肯定的,但不过是一时的事儿,宫里的女人那么多,时间一长也就忘了。 可萧岩齐还在,而且他长得那么俊美,太像他死去的母妃,太后不放心,对他格外的关注提防,也前前后后安排了不少的人在他身边,直到后来,他经常出游,无心朝堂,她才慢慢放松了。 想到这些,太后厉声说道:“是又如何?那说明哀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心狠手毒之人,哀家早料到,异族,血统不正之人,必有祸心!” 萧岩齐的眸子猛然一缩,他飞快上前,一甩手打了太后一个耳光,“啪”一声,极响,把太后打懵了。 “你敢打哀家!”太后大声叫道。 萧岩齐冷笑了几声,转身看向窗外,“有什么不敢呢?反正你的生死,也捏在了我的手里。”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有人说道:“那朕呢?” 萧岩齐一怔,霍然回首,看到皇帝不知何时清醒了,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冷冷的看着他。 “你居然醒了?” 皇帝冷笑,“当然,朕昨天就醒了,不过就是想看一看,你现在这副得意的样子,亏你还有脸提起你母妃。” 萧岩齐的脸色微沉,“没脸提的人,是你吧?她死的冤枉,你不为她报仇查凶手,反而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既然你为他报仇,那就我来。” 皇帝一愣,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岩齐淡淡说道:“不过就是你的两个宠妃,死得惨了一点而已。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现在……写一份退位诏书吧。” “你休想!”皇帝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来人,来人!” 萧岩齐丝毫不慌,也不阻止,任由他叫,此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快步进来说道:“皇上,禁军在此!” “给朕把他拿下!”皇帝一指萧岩齐说道。 禁军首领看了一眼萧岩齐,随后上前伸手就来抓,萧岩齐哪里肯让他抓上,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两三个回合就把他打翻在地。 与此同时,听到外面喊杀声大作,萧岩齐慢慢说道:“禁军……有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带进来的兵厉害,韦长贺这些年没有停止过操练,不知对上禁军,禁军能不能讨到好处呢?” 皇帝和太后听了他的话,脸色齐齐一变。 萧岩齐笑容阴诡,“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的那么快,我还得让你们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外面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不断的有人杀进来加入战团,过了好一阵子,有人快步到了尚书房门前推开了门,人还没有到,一股子血腥气迅速飘了进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安王萧岩齐转头望过去,皇帝和太后也紧张的看向来人。 进来的人浑身是血,分辨不清到底是谁的人。 他语气略慌的说道:“安王殿下,情况有些不太对。” 萧岩齐的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那人说道:“来的人不只是禁军,还有一些人虽然穿着禁军的衣服,但是却……却……身手却是极其诡异,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萧岩齐怔了一下,问道:“他们是谁带来的?” 那人回答道:“是……分了两路,一路是五皇子,一路是长公主府的幕郡王。” “他们?”萧岩齐的眉头皱起,他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又有人跑了进来,比之前进来的那位还惨。 那人连滚带爬的到了萧岩齐的跟前说道:“回王爷,大事不好了!” 萧岩齐的脸色沉冷,“慌什么?怎么了,好好说!” 那人说道:“王爷,城门……城门破了!太子殿下带人进城了!” “城门怎么会破?”萧岩齐难以置信的说道:“不是崔副将守在那里吗?” “回王爷,崔副将……已经阵亡了,”那人低声说道:“是……荣国公带人……带人杀了过去,和太子殿下里应外合。” “荣国公……”萧岩齐咬牙说道:“他怎么会去,他早就没有了兵权,他哪里来的兵?” “是……是长公府和孔府的府兵。” 萧岩齐心头一沉,他立时明白,这是萧岩锐做的安排,他真没有想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萧岩锐竟然把这些人都用上了,而他派人盯着萧岩锐,怎么这样的消息一个也没有得到? 还有,他究竟是什么出京的?按时间计算,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样也回不来啊。 可现在事实已成这样,就在这时,外面杀声再次大起,明显是增加了新的力量,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一看,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外面进来了一队兵马,他们手中提长枪,虽然没有骑马,但是从军装上来看,萧岩齐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骁骑营的兵。 走在最前面的有两个人,正是萧岩锐和孔黎儿。 萧岩齐站在窗口,眉头紧急,眼中恨意翻涌,就差那么一步……萧岩锐居然回来了!他还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啊。 萧岩锐在外面喊道:“萧岩齐,你给本宫出来!自己做下的事情,难道不敢承担吗?” 孔黎儿也说道:“安王殿下,不想出来与本宫一见吗?我还给您带了一位老朋友呢。” 她话音一落,有人推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人群左右一分,一个穿月白色锦袍的男人被推了进来,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头套。 孔黎儿上前一步,把黑色头套摘了下来,那人的脸也露了出来,萧岩齐一眼认出,那人正是在并州假装他的那个替身。 抓到这个人并不容易,而且孔黎儿萧岩锐一路急回,根本也没有时间去抓这个人,说起来还是赫连铮出手帮的忙。 当时他把这个人往孔黎儿面前一扔,淡淡说道:“喏,这把剑归你了,人也归你。算是为师弥补你一点儿。不用谢。” 孔黎儿错愕又震惊,听了他那傲娇的话,把笑闷在肚子里,欣喜的捡起了剑卢,当下据为己有,赫连铮“啧啧”了两声说道:“你这番不要脸的领子,还真是有为师的风采。” 惹得孔黎儿差点笑翻。 这也算是回京的一点乐子,孔黎儿一直还想,到了城门下要怎么破城,现在的京城只怕早被安王给控制了,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刚到城门下,城门就开了。 为首的人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孔黎儿还没有认出这是谁,马上的人已经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行礼,孔黎儿这才知道,这位就是传说的荣国公,向慧雯的爹。 在他身后的还有容铮等人,都穿了铠甲,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众人进了城,一路顺利的进了宫,里面的局势正是势均力敌的时候,虽然禁军人少,但是有五皇子和幕峰带领的暗卫,一时也让安王的人占不了上风。 但萧岩锐带着人马一到,立即情势就大不一样了。 胜负已定,没有悬念。 萧岩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以为滴水不露完美无缺的计划,竟然这么容易就被萧岩锐翻了盘,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时间差究竟是怎么来的。 萧岩锐淡淡说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有替身吗?” 一句话,道破玄机。 萧岩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皇帝和太后,孔黎儿心里有些紧张,她还真怕萧岩齐会情急之下,把这两位当成了人质,那他们可就被动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岩齐冲她笑了笑,“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实际上不是。这场豪赌里,没有赢家。出身在这帝王家啊……就没有了赢的机会。特别是嫁入帝王家的女人,纵然你再聪明,再特别,也会被这四方的地和天给禁锢住,慢慢的磨去性子,无数的女人涌进来,围绕在你的周围,你以为他会感激你的付出吗?或许会吧,但只是一时,时间久了什么都会忘。” 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古怪的笑意,忽然脸色一凝,嘴角渗出血,他在孔黎儿的注视里,慢慢倒了下去。 孔黎儿的眼前不住的交替出现萧岩齐当初给她下任务的时候还有初次在康妃宫里见到他的时候。 他那么温润,那么美好。 手上忽然一暖,她低头看了看,是萧岩锐,他握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到皇帝和太后的面前,双双跪下。 他朗声说道:“父皇,皇祖母,儿臣在此想对父皇和皇祖母说,感谢父皇为儿臣选了黎儿这么好的妻,儿臣要终身只娶她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有人都一惊,包括孔黎儿在内。 这是通知,不是请求。 他是在告诉皇帝和太后,还有在这里的所有人,他的决定,是和孔黎儿在一起,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种情况之下,面对他身后的刀兵,皇帝就算是再不情愿,也不会说不。 孔黎儿忽然就湿了眼眶,用力回握了萧岩锐的手。 六年之后,萧岩锐和孔黎儿的长子已经是太子,天下已经改了国号,国泰民安,这场战事也不被人再提起。 唯有每到每年的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小太子就会缠着退了休的德公公给讲一讲当年的事情,德公公说,以前是没有这个什么……结婚纪念日的,是皇后娘娘,也就是当初的太子妃,在大婚之时说过,大婚的那天就要结婚纪念日。 而此时的两个人,已经悄悄混出了宫,正在黎院里玩得不亦乐乎,孔黎儿的生意大好,店面已经开到了各大城镇,这位传奇皇后的各种事迹也被人编成了书,演出了许多的版本。 当然,其中最为让天下女子羡慕的就是皇帝萧岩锐,后宫只此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