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借床睡》 序言 【序言 适合相爱的人】 在看佟芯老师新作《姑娘借床睡》时,小编不禁想到《恶作剧之吻》,女主湘琴暗恋天才的男主直树,告白失败,却因地震震垮了她家,反而得以住进直树的家,几乎没有事情能难倒天才的直树,却因湘琴把他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但也因湘琴的那股傻劲,让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与未来。 暗恋,天之骄子,两人意外住在一起…… 刚好《姑娘借床睡》也有这些梗,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因为两人「同居」时,女主楚楚只是个生灵,一般人看不见她,除了男主邢澈。 我喜欢女主楚楚的乐天,成为生灵时,她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见到需要帮助的人或鬼,仍尽一己之力,努力帮助他人。 喜欢楚楚的百折不挠,即使男主再三告诫不准爬上他的床,她为保住小命(怕恶鬼夜里吃了她),夜夜总是能成功睡上床。 我喜欢男主邢澈追根究柢的精神,不受威胁或利诱,也要查明真相。喜欢他面恶心善,明明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但允许她白天跟在他身边;看似嫌她太黏人,一旦她突然整天不见人影,他担心不已,不顾他人的异样眼光四处呼唤她的名字寻找她。 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人,因为相处,进而互相喜欢,发现其实彼此是最适合的人,这一点,其实和《恶作剧之吻》中的直树和湘琴一样。 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但盼大家都能如故事中的楚楚和邢澈,找到最适合你的恋人,相爱到白头。 v楔子 【楔子 不小心听见秘密】 夜风萧萧,冷得都攒进骨子里。 林洢楚没披上大氅,只穿着单薄的水色衣裙就匆匆跑出屋子追猫,一个没留意,竟误入主院。 「我怎么跑来这儿了?」她喃喃自语,见猫儿继续跑,不禁着急起来,「猫儿,我们不能来这……」 猫哪会乖乖听话,一溜烟的钻进前面一处草丛里。 林洢楚口里念了声糟,也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草丛里找猫,草丛里有个狭长的通道,她趴在草上,藉着天上的月光找猫,紧随着猫的踪影,经过左边的围篱、小路、狭小的墙缝,终于她捉到猫了。 林洢楚抱着猫抬头一看,猛地吓了一跳,自己竟跑来这个她不该来的院子里,四周有好多护卫,而她因身处在一间屋子后方,树丛掩住了她的小身板。 为免被发现,林洢楚决定照着原路离开,却在经过一扇窗子时不经意看见屋内有两个男人,其中年轻男子她不认识,长得俊美,穿着尊贵不凡。 「皇上将那起案子交给大理寺少卿侦办,那人刚好是我熟人的儿子,他办案很用心,却不知变通,凡事都要追根究柢,这要是被他查到,会有点麻烦……」 「听起来这个人会妨碍到我的计划?」 「倒是不会,只是就这么除去他太可惜了,那年轻人很有能力,若能将他纳为己用最好不过,当然,他若是执迷不悟、不肯听话,届时再清掉他这颗小石子也不是件多费力的事。雍王爷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妨碍到您的夺位大计的……」 屋内交谈的字句冷不防地入了林洢楚耳里,听得她额头冒汗,背脊发凉。 老天!她听到什么?屋内那位年轻公子居然是个王爷,夺位大计的意思是……要造反篡位吗?他们还提到大理寺少卿……澈哥哥在大理寺担任的不就是这职位吗? 要是他不肯听话,就要清掉他这个小石子,是指要杀了澈哥哥吗? 不!林洢楚太过震惊,身子一时不稳往前倾,结果踩到地上的树枝,啪的一声。 「是谁躲在外面?」屋内马上传来一道沙哑的怒喊声。 惨了,被发现了!林洢楚拔腿就跑,但跑没几步,飞快奔来的护卫将她团团包围住。 「四小姐怎么是你啊!」为首的护卫持着油灯,在看到林洢楚时面露惊诧,接着朝后方走来的五旬男子禀报。 一身华衣、身材中等的男子看到她时,感到意外,却也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有外人入侵。他冷声训斥她,「真是放肆,什么不学学偷听,愈来愈没规矩!」 外面的人都当他是个好官,但林洢楚知道他对自己有多么冷酷无情,从不施舍她一点点亲情,教她从小就怕他,她不知道澈哥哥若不如他所愿,他会用什么计谋害澈哥哥,她一定要提醒澈哥哥小心提防他。 「你被禁足了!」男子转而对护卫下令,「把四小姐带回房,好好盯着,别让她踏出房间一步!」 护卫们领命向她步步近逼,林洢楚心慌不已,怀里的猫儿凶狠的喵呜一声,突地从她怀里跳出,抓了离她最近那名护卫的脸,那人痛得哀嚎大叫,吓住在场其他人,林洢楚已顾不得猫去哪,她趁机转身逃跑。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男子大喝。 林洢楚跑得更快,要是被禁足,她就不能去警告澈哥哥了,她绝不能被捉住。 要从哪里逃呢?大门和后门有人看守她一定逃不了……对了,后花园那里有个还没修补的狗洞,她可以从那个狗洞钻出去。 她故意藏身起来好甩掉护卫,见他们往其他方向追去,才继续跑,跑到一半,愕然发现脸庞湿了,才发现下雨了,而且愈下愈大。 「四小姐就在前面,快捉住她!」 被发现了!林洢楚告诉自己要跑得快一点,就在前面,只要步下前面的台阶,就可以抵达后花园,离开这栋宅子,去通知澈哥哥。 轰隆隆!阒黑的天际先是闪电,再打下巨大的落雷,林洢楚狠狠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失足从台阶上摔在地上,失去意识,就见鲜血渐渐地染红她的额、她的发…… v第一章 【第一章 这只女鬼不寻常】 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穿着水色衣裙,有张白净娟秀脸蛋的小姑娘,正站在一户颇为气派的府邸大门前,瞠大黑白分明的双眸,仰望着那大大写着邢府的匾额。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地方呢? 她不知道,待她有意识时,便站在这户人家的门前了。 小姑娘望向大门前的两名护卫,有如两尊门神,看起来好凶,奇怪的是,他们一直都没发现她,她有矮小到让人看不到她吗? 她没勇气向他们搭话,心想,没注意到她最好,因为她想偷偷溜进这户人家。 不知怎地,有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她非来这里不可!只是……来这儿做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只知道她一定要进到这个家,见护卫始终没有注意到她,趁着有人进出,她尾随溜了进去。 起初,小姑娘还觉得擅闯私宅没被发现很刺激,逛起这座宅邸,看看风景,看看池里的鱼儿,好不惬意。但在过了半个时辰后,她遇上一些路过的丫鬟,虽然她一见她们就躲起来,但其中有几人和她正面迎上,她根本来不及躲,可她发现,她们见到她这个入侵者竟然丝毫不见惊恐,这才开始惊觉不对劲。 她们为什么没有反应?就好像……看不到她! 看不到!小姑娘惊慌地看到前面有一批丫鬟朝她走来,这次她没有闪躲,而是正大光明的走到她们面前,迎向她们道:「几位姊姊……」 丫鬟们有说有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 她一愣,回头跑到她们面前,朝她们招手道:「姊姊们,你们看不到我吗?我在跟你们说话啊!」 丫鬟们完全没有反应。 她仔细看着她们,发现她们眼里根本没有她,且就这么穿过她的身体。 小姑娘大受打击,她竟被穿过去了!她们看不到她,所以……大门的护卫也看不见她,不!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她跑出大门,朝着门外驻守的护卫挥着手大喊,「这位大哥,我在这里啊,看看我!」 没有反应。 她心急如焚的又跑到大街上,那儿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摊贩,有好多人在逛街,有说有笑,她跑到他们面前,朝人随口问道—— 「这位大婶,你看得到我吗?」她朝一名大婶挥手。 那名大婶理都没理她,只顾着跟旁边的人说话。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另一边,「这位大叔,你看得到我吗?」 那位大叔当着她的面转过身,走到摊贩前买东西,也没理她。 「糖葫芦啊,好吃的糖葫芦啊……」 她着急,跑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前说:「这位大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拜托你看看我,我就站在你面前,在对你说话啊!」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啊……」那位小贩依然大声的朝人群吆喝,没理她。 接下来她又朝好几个人说话,嗓子都快喊哑了,却依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她沮丧极了,没有任何人看得到她。 忽然,前方涌来一群人,鱼贯穿过她的身体,她露出惊慌的表情,只说出一句话—— 「我……已经死了吗?」 因为她已经死了,成为鬼,才没有人看得到她,且能穿过她的身体。 但既然她是鬼,为什么可以伫立在大太阳底下?不怕魂飞魄散吗? 小姑娘很害怕,开始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但,她想不起来。 那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她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小姑娘依然没想起自己的名字,茫然地在街道逛了一圈后,最后回到邢府大门前。 为什么回到这里? 因为她无路可去,因为在她的脑海里,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告诉自己,她非留在这个地方不可,所以她回来了。 盯着眼前的大门,既然人们可以穿过她的身体,也许她可以…… 她一试,当真能穿进门内,这大概是她变成鬼之后,唯一感到有趣的事。 v第二章 白日一整天,她就在这座府邸里游走,挖掘她当女鬼的潜能——她可以穿进所有的屋里玩耍,没有人阻挡她;她也可以飞起来,飞得很高,甚至飞到屋顶上看风景;虽然她无法碰触物体,但她可以动用念力取物,真的好好玩。 白天玩乐的她并没有想到,入了夜会变得那么可怕,这座府邸里居然有鬼! 她从小就怕鬼,那些鬼都阴白着一张脸,令人看了毛骨悚然,有些鬼因死状奇惨,不是吐着舌头就是掉出一颗眼珠子,朝她阴恻恻的笑,太吓人了,吓得她立刻跑出邢府。 岂料,外面更壮观! 她含着泪,明明她都变成鬼了,为何还会怕鬼? 那、那是什么? 她看到一团黑黑、长得像人的鬼,浑身都是浊气,看到她双眼倏地变得晶亮,朝她咧开了血盆大口,发出恐怖的声音—— 「看起来很美味,一定很好吃……」 它……它……要吃她? 她吓得马上飞进邢府,那只鬼后脚跟上,这恐怕不是一般的鬼,是恶鬼,因为府里其他鬼看到它时也都惊得飞快闪避。 它将她视为猎物,对她穷追不舍。 「救命啊——」小姑娘哇哇大叫。 经过回廊时,前方有几个丫鬟一道走来,但没人看见她,更甭提追在她后方的恶鬼了。 绕了好几圈,最后她躲进了一间房间里,终于没见到恶鬼追进来。 这瑞安全吧?她稍微喘了口气。 「找到你了。」极度阴森的嗓音在她后脑杓响起。 她吓得僵住身子,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只恶鬼正朝她张开血盆大嘴,她马上逃出房间。 「好香的味道……别想逃……快让我吃掉……」 不跑的是傻子! 小姑娘使劲的逃,此时她真庆幸自己可以用飞的,一下子就能把恶鬼甩在后头,只是,恶鬼的速度也很快,她一刻都不能停歇,只要慢一点就会被赶上。 在这时,她看到前方又有一批人迎面走来,为首的是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相貌俊美,眉宇间带着孤傲的男子,她一看到他,心口强烈一震,对他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可她却想不起他是谁。 令她吃惊的是,她与他眼神对上了。 他看得见她? 「别跑,我要吃掉你……吃掉你……」 快被追上了!小姑娘害怕得不得了,本能的飞向那个男子,躲在他身后,寻求他的保护,接着,她就见那只恶鬼龇牙咧嘴的朝她冲来,然后在距离这个男子的十尺前,被男子身上一道金黄的强光给震开了,恶鬼痛得不敢再靠近男子,干脆闪得老远。 「咦?怎么回事?」恶鬼居然会怕这个男子,那一股金黄强光是什么?难道是男子有什么法力? 发现男子转看向她,目光就定在她身上,她朝他露出一记感激的笑道:「这位公子,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你好厉害,恶鬼要吃我,可它一碰见你,就被你身上的强光给吓跑了!还有,你也是我今天一整天以来,唯一一个可以看得见我的人,我真是太感动、太高兴了!」她开心的在他面前手足舞蹈起来。 邢澈看着眼前举高手、跳着圈圈的女子,疑惑的忖道,府里何时有这个人,身上穿的衣着不像是府里的丫鬟,而且她嘴里还嚷着什么恶鬼要吃她,却被他身上的强光给吓跑,还说他是今天唯一一个可以看到她的人,她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在他开口想询问她是谁时,他的小厮阿朋诧异的开口—— 「少爷,你怎么突然转身?你在看什么?不走吗?」 「少爷,你是在看前面的什么?」王总管也狐疑,怎么少爷一直盯着前方某一处看? 「你们都没有看……」见吗?邢澈没有把话说完,在他面前明明有个姑娘,没道理他们都没看到,之前这个姑娘突然急奔来躲在他后面,又朝他说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 王总管和阿朋面面相觑,都觉得少爷很古怪,在他面前分明什么都没有。 王总管不敢随意猜测,说道:「少爷,您这两天都待在大理寺忙,没回来,是不是太累了?我已经差人备了热水,今晚您沐浴完,用了宵夜后就早点歇着,别再看卷宗了,老夫人把您交给我,我可得把您照顾好才行,您若病了,我要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三年前,当任大理寺卿的邢老爷遭仇人报复行刺身亡后,老夫人就像是失了主心骨般,整个人憔悴不已,最后到山上带发修行。 而少爷是独子,老爷出事,老夫人又不在,邢府只剩下他一个主子,原本个性就孤僻的他变得更冷漠,将精力全用在公务上,成天待在大理寺办公不回来是常有的事。 虽说他冀望少爷有天能像老爷一样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但他真怕少爷还没当上就累出病来。又因为少爷不结党营私,一向光明正大,他也怕少爷办案办过头,得罪人,像老爷一样遭仇家暗算。 当然碍于他的身分,他的担忧不能说,只能把老夫人搬出来,至少让少爷好好休息,别累坏身子。 v第三章 邢澈以往听王总管关切的话语只觉得唠叨,今天却感到十分受用,也是,他这两天忙着了结一桩案子,肯定是太累了,眼花了,才会看到幻觉。 在大理寺办公的他,常要侦办许多案子,由刑部接手离奇的案子也不少,但他凡事讲求证据,眼见为凭,从不信怪力乱神,他相信他刚刚看到的一定是幻觉,等他休息后就会恢复正常。 「好,今天我就早点歇息。」邢澈跨出步伐往前走。 「是,少爷宵夜想吃什么?」王总管跟上前去问,阿朋和其他几个服侍的下人也一同跟上。 咦?他就这么走了? 小姑娘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马上追了过去,挡在邢澈面前道:「公子,你看得到我对吧,今天一整天下来,就只有你看得到我……」 她戛然而止,因邢澈从她身边大步越过。 明明看得见她,为什么要装作没看到呢? 是因为察觉到她不是人,才故意装作看不见吗? 看着那愈走愈远的颀长身影,小姑娘不想放弃,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也许普天之下只有他看得见她,她一定要请求他帮她。 她失去了记忆,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他家门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去的,连自个儿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茫然无助的她,只能捉住他这块浮木。 小姑娘握紧双拳,坚定的追了上去。 热气氤氲,邢澈浸泡在一个大浴桶里。 外表看起来是个文人的他,却一直有习武强身的习惯,练就了一身古桐色肤色,有着宽阔的肩、肌里分明的胸膛,此时的他,任结实的双臂跨放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着。 这热水真舒服,邢澈全身浸泡在热水里,轻喟了声,感到浑身舒爽不少,王总管说的对,他真的是太累了,得好好歇息。 这时,从他左边的墙面,有抹穿着水色衣的幽魂悄悄穿墙而入。 她东看西看,人在哪里呢? 她飞过屏风,看到美男出浴,脸红的叫了声,「公子,你怎么在沐浴!」她马上转过身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邢澈浸泡这热水很舒服,消除全身的疲劳,却突然听见说话声,扫了他的兴。 是他的幻觉吗?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当他睁开眼,果然看到在他面前有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这女人一身水色衣衫,不就是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女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惊骇问道。 在浴桶前的小姑娘原本捂着双眼,听他这么一问,示范一次给他看,「我、我是像这样从门穿进来的……」 她穿出屏风,又穿进屏风,一对上他精实的胸膛,她害羞的捂住眼,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对、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我、我不是来偷看的,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她一边遮眼一边又从指缝中看他,希望他能点头,竟见他当着她的面闭上眼。 为何闭眼?是在逃避看得到她这只鬼吗? 她气馁不已,「公子,你别怕我,别装作看不到我,我虽然是鬼,但是只好鬼,我不会加害你的,我只是想寻求你的帮助罢了。」 邢澈以为他看到的是幻觉,因为太疲累而产生幻觉,才会看到眼前这个女人穿进屏风里。 然而浸着热水,消除大半疲累的他,此时脑袋清明,双眼明亮,他真的看到她的身子穿过了屏风,连闭上眼,他依然听得见那吱吱喳喳的声音,让他不得不相信一件事—— 他真的撞鬼了。 但,就算她是女鬼又如何?他一点都不想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不听不闻不问是最好的方式。 邢澈蓦地睁开眼,见她仍在,视她为无物的从浴桶里起身,立即惹得小姑娘哇哇叫,捂住眼转身背对他。 邢澈向来不爱在沐浴时有下人侍候,他随手从衣架上捞起早备妥的干净布料擦身,再捉起衣服穿上。 小姑娘猜他穿上中衣了,这才敢转过头,小小声抱怨,「公子,你要从浴桶里起来也要说一声,我好歹是个黄花闺女……呃,应该是吧,我还没嫁人吧?」她自问自答。 听见她说个不停,邢澈漠视她,继续穿衣服,套起外衣。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他真的不理她,当真不理她,他真的真的不理她…… 她见他系好衣带,踏出门,马上追了出去,「公子,不要不理我!」 v第四章 此时,邢澈在房里享用宵夜。 可惜,在他面前多了个不速之客。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更盯起桌上香喷喷的肉粥。「看起来好好吃,可是我没办法吃东西,而且我一点也不饿,变成鬼都是这样的吗?」 邢澈依然没理她,他一边吃粥,一边顺手翻看卷宗。 虽说要好好歇息,但在睡前他习惯看个卷宗再睡,这是他改不了的毛病。 小姑娘见他依然无视她的存在,只能努力用诚心打动他,「公子,请你帮帮我!我是认真想请你帮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我有意识时,就站在你家大门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来你家为的是什么,我失去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有阿朋在一旁侍候,邢澈当然不可能回她的话,他八风吹不动的继续翻他的卷宗。 唉!他还是不理睬她。 小姑娘干脆挨到他身侧的位子坐下,用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望着他道:「公子,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整天下来,就只有你看得到我,我只能求你了,既然你能从恶鬼手中救了我,不妨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 太近了。邢澈抬眸冷瞪她一眼。 好凶!她怕死了,大退一步。 阿朋也怕死了,以为少爷在瞪他。 邢澈看到阿朋惊恐的表情,淡淡的道:「不是在瞪你。」 阿朋忙看了看身后,那么是在瞪谁? 邢澈把宵夜吃完了,走动了下,便准备歇下。 他一躺上床,就见女鬼又来了,正坐在床尾,瞠大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看着他。 「公子,拜托你帮帮我的忙……」因为怕他,她躲在床尾。 「滚开!」邢澈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 阿朋吓到了,只差没下跪,「少爷,我犯了什么错?」 邢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是在说你。」 那是在对谁说话?阿朋望着无人的床尾,心里不禁发毛了起来。 邢澈向来早起,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他意想不到的是,一觉醒来,翻开被子要下床,竟见床尾有个姑娘坐着那呼呼大睡。 邢澈蹙起浓眉,这女鬼还真是纠缠不清。 瞧她睡得香甜,张着嘴巴,都流下口水了,心想,真有这样的女鬼吗? 他无法忍受她待在他床上,大声叫醒她,「马上给我起来!」 被吵醒的小姑娘揉了揉眼,打了记哈欠,才和邢澈对上眼,傻傻笑道:「公子早。」她伸了伸懒腰,「没想到鬼也会睡觉……」她感觉嘴角湿湿的,擦了擦,窘极了,「还会流口水,呵呵呵。」 邢澈眼皮抽了抽,一字一字厉声下令,「现在马上离开我的床!」 见他生气了,小姑娘的瞌睡虫顿时全散了,她马上跳下床,张着无辜大眼看着他道:「公子,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爬上你的床睡的,是因为你府上真的有很多鬼……我昨晚一踏出你的房间又撞鬼了,那恶鬼也在,虎视眈眈的想吃掉我,但只要待在你身边,有你的金光护身,恶鬼就不敢靠近我,我只好挨在你床边,没想到我会睡着,还不知不觉的爬上床睡……」 什么有他的金光护身,恶鬼就不敢靠近她?更奇怪的是,她明明是鬼,居然还怕鬼。邢澈听了嗤之以鼻。 「别靠近我。」他警告她一声,便踏出内室。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开心的追上去,「公子,你刚刚在对我说话对吧,你还说了好几句,太好了,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都说了别靠近他,她没听见吗! 邢澈真觉得这女鬼吵死人了,要装耳聋都难,他只能尽量忍耐,不随她起舞,要是不小心回了话,会被人当成自言自语。 他唤了阿朋准备洗漱水,欲脱下袍子更衣。 小姑娘看到他要脱衣服,脸一红,很快地穿出房门。 一会儿,她见他踏出房间,才随之跟上。 怎知,他不是去用早膳,而是到练武场,还是打着赤膞练剑!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姑娘遮住双眼,在心里害羞的念着,但仍忍不住偷偷张开指缝看,不得不说,他穿着衣服时看不出来,胸膛可是练得很结实精壮。 v第五章 邢澈练着剑,练到一个段落停下来,恰好看到女鬼正偷偷瞟着他,他微蹙起眉头,倒不是因为她在偷看自己,而是因为困惑,虽然还不到巳时,但太阳都出来了,晒在身上很暖和,而她……为何还能站在太阳底下? 邢澈多看了眼她的脚边,没有影子。 小姑娘偷看被他捉包,也只能移开双手,大大方方地看了。最后,她鼓起勇气走向他,既然要请他帮忙,得先跟他示好,套好交情。 邢澈看她靠近,冷不防地耍起剑来,长剑直直逼近她又倏地收回,吓得她白了小脸捂住胸口。 他、他、他是存心的吧! 她知道自己的纠缠有多么惹他厌恶,但,她必须靠近他,不只是因为他是唯一看得见她的人,还因本身对他的在意,她总觉得他们是认识的,自己对他有着既熟悉又特别的感觉,一见到他,心口便莫名的急速跳动着,直觉告诉她,她的魂魄会来到这座府邸跟他有关,她想知道自己是谁,就必须要攀住他。 邢澈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后,到浴间冲澡,她在门外等候。他一踏出门,她便跟着他,他用早膳她看着他吃,膳食之丰富,只差没让她流下口水。接着他上书房她也跟着,就待在他案桌旁,对着他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哇,公子你的字好好看,该这么形容呢,就是苍劲有力,要是我能写出那么好看的字就好了……」她试图想握笔,却握不住,惋惜道:「都忘了我不能提笔写字。」 见他看卷宗看得专注,她忍不住凑过头来好奇的问:「公子,你在看什么卷宗?看得那么入迷,可以跟我说说吗?」 邢澈丝毫不理睬她,仅用锐利的眼神瞪着她,明示她太吵,要她住口。 被他瞪得她背脊都凉了,但想到他又碰触不到她,拿剑也砍不到她,她根本不必怕他。 小姑娘从早上缠他到下午,他一句话都没对她说,她仍不放弃。 望着书房内的一面书墙,小姑娘对他说:「公子,你有好多藏书喔,可以借我看吗?」 唉!还是不理她。 「那我只好自己拿了.」她使用念力,想取下一本书,因控制不好力道,啪的一声,书直接掉落在地。 阿朋一直待在书房里服侍邢澈,替他磨墨、倒茶、搧风,乍见书本莫名从书架里掉下来,他被吓得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少、少爷,书、书从书架上掉下来了。」 「书掉下来不会捡起来吗?」邢澈蹙眉开口,嫌他大惊小怪。 「可是……又没人去碰,书怎么会自己掉下来?」阿朋惊恐不已,想到从昨天晚上少爷回来后就变得怪里怪气,很像是中邪。今天在写字看卷宗时,也不时抬眼瞪人,让他不禁怀疑,这书房里是不是有鬼…… 「胡说八道,只是书没收好才掉下来。」邢澈斜睨了他一眼斥道。 「是吗?」阿朋看主子说得这么正气凛然,心忖,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 「公子,对不住,我还不太会控制念力,书才会不小心掉下来……」小姑娘朝邢澈道歉,看到书掉在地上,觉得心疼的想将它捡起来。 结果,她一有这个念头,那本书立即飘浮在半空中。 阿朋撞见这一幕,吓得瞠目结舌,脸都白了,「少爷,有鬼!这屋子里有鬼啊!」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书房。 看着阿朋逃跑,小姑娘深感愧疚,「公子,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他的……」 邢澈并没有回应她,自己倒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阿朋也唤不回来,他终于忍不住深深地吐了口气。 昨天他结束了一桩案子,但在前几天皇上召见他入宫,命他查办一起贪污案,所以他一结束上个案子后,马上投入这桩案子。 贪污案并不稀奇,在江陵国,每年都有因贪污受贿被关、被砍头的官员,但在这桩贪污案里,捉到的三名涉嫌贪污的官员都畏罪自尽,皇上认为内情不单纯,不想让刑部就这么结案,才会下令他调查。 今天是他的休沐日,既然养足精神,又无事可做,干脆待在家里看这桩贪污案的卷宗,先了解前因后果,再着手调查,结果他从早上一醒来到现在……真是吵死人了。 他瞪着眼前的女鬼,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他被这个女鬼缠住?且不是小说里艳丽无双、吸干男人精力的女鬼,而是个吵死人的小女鬼? 他瞪她,他竟用这么鄙视的眼光看着她,肯定在心里说她的坏话。 但她是不会退缩的!小姑娘挺起胸,与他对视。 邢澈从她那乌黑的双瞳里,看到坚韧的意志力,她似乎想纠缠他死不方休。下一刻他离开座位,踏出书房,想甩开女鬼到外头透透气,不想再看到她。 小姑娘立即追了过来,在他背后大喊,「公子,你别想逃走!」她一下飞到他面前,为了展示她的决心,又示范了一次穿墙术给他看,朝他坚定的道:「公子,我可以穿墙又可以飞天,无论你逃到哪去,我都有办法找到你!」 「我用得着逃吗?」邢澈朝她冷笑丢下一句,然后大步往前走。 他要做什么? 小姑娘心吊得高高的,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好像真的惹毛他了,可为了达到目的,她忐忑的跟上去。 前方,王总管迎面走来,拉着逃跑的阿朋一道而来,一见到邢澈便开口道:「少爷,这小子满口胡说八道说你书房里有鬼,要我找道士来驱鬼,我已经骂过他一顿,教他不准乱说话。」 「不,是真的有鬼……」阿朋一脸恐惧,还想逃跑。 v第六章 王总管揪住他的耳,气恼道:「你还敢当着少爷的面乱说话。」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书自己掉下来又飞起来……」 「你还胡说!」王总管揪着他的耳,朝邢澈和气地笑道:「少爷,这小子我会好好教训他,我先派上别人来服侍你。」 邢澈眼见王总管要把阿朋带走,道:「王总管,我正要去找你,阿朋说的没错,在我身边真的有个女鬼,从昨晚到今天在我身边喋喋不休,纠缠我一整日了,去请个道士来吧。」 此话一出,王总管吓坏了,左右张望着,「什么?真有女鬼缠着少爷?在、在哪里?」 女鬼本人倒抽了口气,她真的听见了驱鬼两个字,颤抖着食指指向邢澈道:「公子,你当真那么狠心想找道士收了我?」 邢澈对上她勾起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朝她笑得那么和颜悦色,让她心头一颤,接下来,她听见他无情的回答—— 「当然要收了你,你真是太吵了,有你在,我就永无宁日。」 邢澈虽撂下狠话,但其实是好意,想让道士帮这女鬼超渡。 他确实不想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对女鬼避而远之,但从昨晚到现在,他也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害人之心,毕竟哪有像她胆子那么小,一被他狠瞪会瑟缩成一团,睡觉还会流口水的女鬼? 再者,在他听到她一遍遍述说自己失去记忆,希望他帮她,身为朝廷命官的他,对于有困难的百姓都会伸出援手了,对于一个有求于他的女鬼,在听到她声声的恳求后,他无法置之不理。 当然绝大原因是她太吵了,他被她缠了一整天烦到不行,想让耳根子清静,才会想请道士来,他盼望道士能尽早超渡她,好让他早日恢复往常平静的生活。 【第二章 大坏蛋变大好人】 隔天,待邢澈下朝时,王总管很快的找来据说是京城里法力最高强的徐道长前来一趟,为了不引起下人们的恐慌害怕,只说是来看风水的。 徐道长留着一头白发,还有长长的白胡子,看起来很慈祥,但一双眼很是锐利,好似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小姑娘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她不知道邢澈真正的打算,真以为他找来道士是要来收了她,她一直拼命逃,最后在花园里被捉到,她含着可怜兮兮的泪水,瞪视着邢澈。 他真是个大坏蛋!她苦苦哀求他帮她,他却找来道士想收了她! 她会落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的下场吧!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如今就要死第二遍,她真的不甘心,既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也不知她家在何处。 徐道长注视着眼前女子好一会儿,才转身朝后方的邢澈摇头道:「邢大人,她是生灵,贫道没办法帮她超渡。」 「生灵?」邢澈感到诧异。 王总管和躲得老远不敢靠近的阿朋也都露出不太能理解的表情。 徐道长解释道:「也就是这位姑娘还活着,只是她的魂魄因为某些因素,例如出了意外还是病了,暂时离开她的肉身。」 因为她是生灵,才能在大白天现身,不怕烈阳?邢澈望向大白天中她那清晰可见的灵魄。 小姑娘开心的大嚷,「太好了,我还活着!我不是鬼!」 徐道长瞧她那么开心,扬起和蔼的笑道:「小姑娘,邢大人请贫道来,是来助你超渡,让你早日投胎的,现在知道你是生灵更好,贫道可以助你回到肉身里。」 原来他找上道士是想为她超渡,让她早日投胎,不是要收了她,让她魂飞魄散? 小姑娘望向邢澈,原本眼里写着他是大坏蛋,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变成他是大善人、大好人。 「公子,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她眼眶含泪,感激涕零的想奔向他。 「不过靠过来。」邢澈警告的瞪她,他想帮她是一回事,但绝不接受她靠近他一步。 小气!小姑娘被他一瞪,当然不敢靠近他,只敢在嘴巴里小声抱怨。 徐道长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有意思,想着邢澈肯定跟这个姑娘有着特殊的缘分,要不怎么别人看不到生灵,只有他看得到? 徐道长笑笑的捋了捋胡子,朝眼前的生灵说起正事,「小姑娘,说出你的名字,贫道可以为你作法,让你顺利回到肉身里。」 小姑娘原本开开心心的,顿时哑口无言,「我……我不知道我的名字。」 「什么?」听到此话,徐道长惊诧。 她茫然无措地眨着眼道:「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有意识时,已经站在这座府邸的大门前,我想不起自己是为何而来,更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家在哪里……」 「这可不妙,需要有名字才能替你作法。」徐道长一脸严正的道。 邢澈蹙眉,想起女鬼曾经说过她失去记忆的事,没想到会妨害她回到身体里。 v第七章[09.18] 「那怎么办才好?难道没有其他法子吗?」小姑娘急切的问道。 徐道长摇了摇头,「人要是失去记忆,会走失回不了家,得想起名字或被认识的人找到才能回到家,魂魄也一样,需要有名字或知道其身分,才能回到肉身里,贫道没有通天本事能算出你的名字,当然,也不是说没有法子……」 徐道长对上她殷殷期盼他说下去的眸子,道:「有一种法术能强迫你的记忆回笼,但那种法术贫道向来都是用在鬼魂身上,还没用在生灵上过,恐会伤了你的魂体,到时就算你能回到身体里,怕也不是原来的样子,怕会变成痴儿……」 她猛地摇头,「我不要变成痴儿!」 徐道长叹气,「所以只能等你恢复记忆,你得尽快想起自己的名字,生灵若脱离身体太久,元神会愈来愈虚弱,最后会消失无踪,那真的会魂飞魄散。」 她吓白了脸,握紧拳头,「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我的名字的!」 邢澈在一旁听着,原本以为只要帮这女鬼超渡投胎就行了,岂知她竟是个生灵,还是个失去记忆的生灵,强施法术反而伤了她,看来他得好人做到底,帮忙寻找她的身分了。 王总管则在知道主子看到的是生灵,不是女鬼后,态度大大转变,不再畏惧她,主动问起徐道长,「道长,这姑娘几岁?生得如何?」 徐道长看着她的模样回道:「才十六、七岁,看起来还没嫁人,长得倒挺俏的。」 王总管听说对方那么年轻又长得俏,惋惜的道:「真可怜,跟我闺女差不多岁数,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怕鬼的阿朋,知道自己不是撞鬼后也不怕了,走到前头,对王总管说:「我妹子也是这年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魂魄才会脱离身体?要是想不起名字,岂不香消玉殒?」 「呸,胡说八道!这位姑娘会想起名字的!」 他们在谈论的生灵本人也用力点头附和,对,她绝对会恢复记忆的。 阿朋提议道:「对了,王总管,不如我们来帮这姑娘寻找家人,帮她画个画像,到市井街头打听她的身分,最近有哪户人家的女儿出了事昏迷不醒的,只要能打听到她的身分,就能知道她的名字,让徐道长为她施法回到肉身里。」 王总管赞同的点头,「这法子好,就这么办,咱们帮她找家人。」 「那么这段时间她就待在府里,也能有个照应。」 「是啊,怎么可以让那么可怜的姑娘流落街头呢,一定要收留她……」 王总管和阿朋讨论得好不热烈,当事者听了好不感动,一双黑眸不禁含着泪,恨自己无法亲自感谢他们。 徐道长帮着她将感激的话传达给他们俩,顿时气氛变得温馨感人。 只有邢澈脸色不好看,他们两人完全不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他也想帮这女鬼寻找家人,但,他有答应要留她在府里吗?还有,什么有个照应,他们又看不到她,要如何照应她? 小姑娘发现邢澈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快,水汪汪双眸马上瞅着他,恳求他道:「公子,你会帮我寻找家人,会让我留在府里,不会赶我走吧?」 徐道长见小姑娘讨人喜欢,也为她说起话来,「邢大人,这位姑娘是个生灵,她的魂魄对妖魔鬼怪而言是最美味的食物,邢大人的阳气强盛,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你,在姑娘还没恢复记忆的这段日子,让她留在府邸,待在你身边是最安全的。」 「原来那道金光就是公子的阳气啊!」小姑娘瞬间明白了,猛朝邢澈苦苦恳求道:「公子,外面的恶鬼想吃掉我,只有公子的阳气能保护我,公子,我求求你,在我恢复记忆之前,让我待在府里,待在你身边好吗?」 邢澈只想说,留个女鬼在府里真的不像话——好吧,她不是女鬼,但她也不是人,是个生灵,让她待在他身边飘来飘去的,成天朝他说话,他岂不是被吵得不得安生? 然而,在场四双眼睛都直直看着他,殷殷盼着他开口答应,尤其是这小女鬼还用着她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苦苦哀求他,好似他不收留她,他就是这世上最冷酷无情的人。 可想而知,他想拒绝,自然是不成的。 匆匆过了十日。 邢澈一早醒来,心情恶劣,因为在他的床尾处,有个张着嘴巴流口水的小女鬼在那呼呼大睡。 正确的说,她是生灵,但对他来说,跟个纠缠他不方休的小女鬼没两样。 这个小女鬼,他是收留她了,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她夜夜爬上他的床。 邢澈见她睡得香甜,脸色冰寒的朝她低喝,「给我滚下床!」 床尾处原本睡得好好的小姑娘就这么被他吓得滚下床,好痛好痛……欸,并不痛? 她爬起身,看邢澈已踏出内室,想着糟糕了他又生气了,忙追了出去,却撞见阿朋端水来侍候他漱洗,知道他要更衣了,她非礼勿视的转身背对他。 「公子,对不住,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是故意又爬上床的,我记得昨晚明明是挨在床尾边,没想到会打起瞌睡,不知不觉爬到你床上,我以后不会了……」 邢澈看着她背过去说,说完后慌慌忙忙的穿出房间,唇边勾起不屑的笑。 一个没有实体的生灵竟在对他说男女授受不亲?不管是鬼,还是女人,都不许爬上他的床! 阿朋在进房前当然有听见少爷那一句「给我滚下床」,他探问的道:「少爷,鬼姑娘又爬上你的床了?」真是艳福不浅呀! 邢澈一看他的脸便知他在想什么,冷声警告,「再胡思乱想,我就打断你的牙。」 v第八章[09.18] 阿朋吓得忙捂住嘴巴。 洗好脸,更衣后,邢澈踏出房间,无视于一旁等候他的小姑娘,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任她在后面追赶。 她怕他生气,一边跟着一边朝他道歉,「公子,我知道你很困扰,但我真的没有法子,一到晚上恶鬼就会出现想吃掉我,我真的好害怕,只能躲进你的房间,唯有寸步不离的待在你身边,恶鬼才不敢靠近我,我也才能放心的闭上眼休息。公子,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爬上你的床,冒犯你,我会乖乖的靠在床边。」 徐道长的那一天,想顺便为她驱除她最怕的鬼魂,他说这个家的门神不知何时跑出去游玩不在了,加上邢家祖先慈悲,才会让无依可怜的鬼魂们借住,只要超渡它们就好,而邢家祖先挡不了恶鬼的侵入,恶鬼才能够恣意闯入。 令她绝望的是,就算徐道长消灭了府内所有恶鬼,在邢家大门上施了符咒,又重新安放了门神戒护,也无法完全杜绝恶鬼闯入,因她这生灵本身有着特殊香气会招来恶鬼,而恶鬼吃下无数鬼魂壮大了力量,能无惧于符咒和门神的威力闯入,所以,她还是随时有生命危险,要她怎么办才好? 想来想去,她只能巴着邢澈这个阳气强盛的男人不放,与他寸步不离,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邢澈突然停下步伐,转过身,对着她恶声恶气道:「你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姑娘家难道不觉得白日紧紧贴着一个男人,夜里还和男人同房很羞耻吗?」 她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鼓起勇气道:「是,我觉得很羞耻,但比起被恶鬼吃掉,羞耻又算得了什么?」 邢澈怒瞪着她,不发一语。 她再劝道:「公子,你就答应我这小小的请求,让我待在你身边,受你的阳气保护吧!反正你是男人又没吃到亏,其他人又看不到我,没人看到我们同房,不会损害你的名誉的……」 邢澈脸色不好的深深吐了口气,然后转身往前走。他怎么更生气了?他确实是没有吃亏呀。 小姑娘不解他的反应,蹙着秀眉又追了上去。 「大白天没有鬼,离我远一点!」前方传来怒声警告。 她扁着嘴,什么嘛,对她这么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别以为凶她有用,为了不被恶鬼吃掉,顺利返回她的身体,她是不会放弃他这个充满阳气的护身符的! 该怎么做他才会答应让她跟在身旁,连夜里也都能受到他的保护呢? 一回神,她看他已走得老远,随即追了上去,「公子,等等我。」 邢澈每日的作息都一样,一早起来他会先练半个时辰的剑,再用早膳,然后搭着马车到大理寺工作,或带着属下外出查案,回到府邸后他吃饱沐浴后,又会待在书房里忙着,直到熄灯上榻,如此日复一日,枯燥乏味。 今天是他的休沐日,他如往常般整日待在书房里办公。 这几日,他都在查皇上交予他的贪污案,这起贪污案源起于三个月前,河南的河堤塌了,淹死了上百百姓,皇上一怒之下,要查明主因,进而发现河堤会坍塌是因为去年修河堤时没用上最好的石材,以劣等石材鱼目混珠,导致洪水来袭时不堪负荷的塌了。 修河堤的官银足足有五千两,拨给工部负责,所以最早是由工部尚书亲自调查,查出其中涉案的官员总共有三名,原本要审问这三名官员好厘清案情,并寻出三人贪去的官银,结果三人却都留下遗书自尽了,说是有愧于死去的百姓,以死谢罪,人死了,那被贪去的银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刑部想查也无从查起,顿时成了悬案。 其实近年来官员贪污案有好几起,就算捉到犯人,但贪去的银两多半找不回来,不是花光了就是被抢了,沉入海里,各种理由都有,而这起贪污案会惊动到皇上,是上百个百姓因此丧生,皇上决定必须严查,杀鸡儆猴,才不会再有这种憾事发生。 且皇上认为涉案的三名官员会不约而同的自尽,并不是畏罪自尽那么简单,怀疑涉案的另有其人,因为银两分配不均,有人黑吃黑,想独吞这笔巨款杀了这三人,再伪装成自尽掩人耳目,因此下令邢澈查个清楚。 而他一查办这个案子,几日内有了进展,捉到了那疑似黑吃黑而杀人灭口的官员,也查到了三名被杀的官员疑似被喂食了迷药,再伪装成上吊自尽的证据,但他觉得太过顺利就被他查到了且捉到人,有点不对劲,像是背后有个幕后黑手在操控一切,为的是让他尽早结案才丢出这个饵。 邢澈曾经怀疑过工部尚书是幕后黑手,毕竟修河堤的那笔银子是拨给工部的,也是在工部尚书查案的期间,三名涉案官员自尽,不过,刑部接下这案子后曾查过工部尚书,确定工部尚书本身没有涉案嫌疑。 但前两天他见了工部尚书一面,当面问起这个案子,他感觉得出工部尚书回避他的眼神,似对他所有隐瞒,令他不得不怀疑,是谁对工部尚书施加压力,让他不敢多言。 加上刑部对于这个案子,一副想尽快结案的样子,更让他觉得这件案子不单纯,或许真有幕后黑手在背后操控。 邢澈再查下去,竟查到这三人在生前疑似与右相王世纶有过勾结,右相与这桩贪污案似也有关联,好几个在查的线索全都指向他。 新皇登基五年,比起清廉、拥有好名声的左相林丰,右相王世纶曾闹过卖官的丑闻,作风刚烈,和新皇有诸多冲突,加上查到的线索,邢澈将右相视为幕后黑手,似乎是再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邢澈却感到奇怪,这么巧,他所查的线索全指向右相涉案,若右相真的是幕后黑手,又岂会轻易的露出破绽让他查到?难道,这是另一个饵? 邢澈闭目养神,他该找了解右相的左相林丰商议吗? 说到左相,和他死去的爹是从小一块长大,且义结金兰的好友,更是他自小就认识,值得信任的长辈,左相是个好官,辅佐着新皇治国不遗余力,时常为新皇和右相打圆场,照理说,他可以寻求左相的意见。 但邢澈却觉得不妥,别说左相忙碌非常,不好打扰他,最重要的是,在真相还没调查清楚前,不应随便向他人透露案情。他需要的是查出更多确实的铁证,不能单凭目前所查到的就认定右相是幕后真凶,也就是说,右相要查,他还得再寻找更有突破性的线索,是否还有其他人涉案。 总之,这桩贪污案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它成为悬案。 邢澈回想起自己父亲的命案,就是桩悬案,与贪污案也有关系。 在三年前,父亲在搭马车回程途中遭马贼杀害,当时大理寺卿的父亲正在查一起官员收贿案子,那名官员理所当然嫌疑最大,当然那名官员矢口否认,且没有切确证据证明是他叫唆买凶,但有人瞧见他的亲信与那帮马贼有往来,最后那名官员被定罪了,因收贿和杀人罪被砍了头,而在一个月后那帮马贼离奇的被灭口,听说是和另一帮马贼恶斗才全部惨死,但不禁令人怀疑真凶其实另有其人。 而且,在父亲被杀的前几天,父亲日日似为什么事正苦恼着,让他不禁怀疑,父亲是否介入了什么事而被害死。 也因为这三年来他一直未能找到父亲被杀的真正原因,对经手的案件,他总是追根究柢,几乎将所有心力、时间都花费在查案上。 v第九章[09.18] 看卷宗累了,邢澈揉了揉眉心,暂且合上,先查另一个案子。他手上的案子可不只皇上委托他查的,还有大理寺分派下来的案子,那卷宗放在桌上有点远的位置,他欲伸长手取。 这时,卷宗自己飘起来,移到他面前落下。 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差点忘了她的存在。 「公子,白天你不在时,我都在练习用念力取物,进步神速,以后你要拿书还是什么东西,我帮你拿,完全不用你自己动手。」小姑娘笑咪咪的说。 刚刚她还在苦恼,该怎么做,公子才甘愿让她跟前跟后,甚至让她进他房里躲恶鬼呢? 想了又想,她不是能用念力取物,她可以运用念力为他做事,侍候他,讨好他,届时他满意了,自然就甘愿让她跟着,还乐意用他的阳气保护她。想得美好,但现实是—— 邢澈不太能接受看见东西在他面前飞这种怪异现象,也不想随她起舞,没有回应她,默默看起卷宗,突地他抬头望了眼书架,起身想取案例来参考。 「我来!」她一看便知他是要找同类型的案例做参考,扫过他桌上那本卷宗上的标题,将书架上相关的卷宗用念力一一送到他桌上,「好了。」 邢澈瞅着那落在桌上五、六本卷宗,是他要找的案例没错,他不置一词的坐回椅子。 「公子,我发现我识字,你说,我是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她眨着大眼看着他问。 凭你!邢澈鄙夷的瞟了她一眼,便低头看卷宗。 别说她举手投足间压根不像是有受过教养的大户千金,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极为普通,她之所以识字,许是隔壁住的大叔刚好是私塾夫子之类曾教她。 什么嘛!瞧不起人! 小姑娘嘟着嘴,但一会儿又笑了,摆出讨好脸色,「公子,你看了那么久的卷宗累不累?我除了可以帮你拿东西,也可以帮你消除疲劳喔。」 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鬼。邢澈这么想着,就听到她叫了一声—— 「公子,我来了!」 来什么?邢澈抬头一看,就见柜子上一座木雕鸟飞了起来,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那木雕鸟在他肩上敲打了起来。 「你该死的,在做什么?」邢澈震惊的朝她大吼,想躲开,但那木雕鸟依然稳稳的打着他的肩。 小姑娘运用念力让木雕鸟敲打着他的肩,笑咪咪的道:「在帮公子你搥肩,你一定常感到腰酸背痛,用这个搥一搥,力道会不会太大?」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木头打他!而且还挑贵的木头打他! 邢澈又想张口开骂了……不过,这搥打的力道还不错,他的肩膀没那么僵硬,她做的比阿朋帮他按摩还要好——不对,他在想什么? 邢澈马上冷下脸来,正要开口要她住手时,阿朋泡好一壶茶前来,高喊道—— 「少爷,我突然肚子痛,来晚了……」 他戛然而止,以崇拜的眼神看着木雕鸟敲打着自家主子的肩膀,喃喃自语,「太厉害了!少爷老是嫌我不会按摩,我怎么没想到可以拿这个敲……」 当邢澈听见这句话,真想拿起这木雕鸟往他头上敲。 「公子,我来帮你倒茶。」小姑娘停下手上的动作,让木雕鸟回到原位,然后为邢澈倒茶。 只见茶壶飘在半空中,茶水如小瀑般倒入桌上的茶杯里。 阿朋大喊,「鬼姑娘真是太厉害了,把这等功力练得炉火纯青,教我太佩服了!」 听他这么说,小姑娘立刻运用念力移动桌上的毛笔,沾了墨在一张白纸上写起字来—— 谢谢阿朋哥夸奖。 「鬼姑娘的字也写得好看。」阿朋赞美道。 毛笔又继续写下字—— 哪里哪里。 邢澈傻眼,一人一魂居然用这种方式交谈!「你们……在我不在时,都是这么对话?」 阿朋点头回道:「是啊,少爷,王总管跟鬼姑娘也是这么对话的。」 邢澈抽了抽唇角,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这茶叶好香,一闻就知是最上等的茶叶,为什么我喝不到……」在倒完茶,小姑娘忍不住闻起茶香,要说当生灵最可怜的地方,就是看到好吃的她吃不到,每天看着邢澈吃着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对她而言,十分煎熬。 邢澈听了差点笑出来,他怎么能被这个小女鬼逗笑?马上板起脸。 v第十章[09.18] 接下来一整天,小姑娘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邢澈,不管是倒茶、搧扇子,或是用膳时她替他夹菜,而邢澈总是冷着脸以对。 小姑娘毫不气馁,心想也许是她做的不够,他还没能体会她的念力对他有多么方便。 晚膳过后,邢澈继续待在书房里,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有大理寺的人来访,邢澈马上让下人将对方请入书房。 「是这样的,有一起杀人案要拜托大人调查。」 「怎么会找上我?」一般杀人案多是由官府捕快接手,要不刑部也会派出人手捉拿歹徒,除非是特别难解的案子才会落到他手上。 「因为死者的身分特殊,是曾教导过皇上,已告老还乡的前太子太傅陈堂,加上这案子邪门……」对方表情古怪,小声道:「原本这案子是由官府查办,调查了一个月,因死者冤气太重,每每令负责办案的人全身发冷,不堪负荷,后来病倒了,之后接手的人也疑神疑鬼,说被煞到,办案不顺,死者的妻子不信任官府的办案能力,直接透过关系找上大理寺,才找上大人。大人,正气浩荡的你不信邪,一定可以顺利查明真相。」对方恭恭敬敬的道,诚心希望邢澈接下这个烫手芋头。 阿朋听到命案现场有鬼,顿时吓得脸色发白,真心希望主子不要接这个案子。 邢澈一脸泰然,眼神扫过桌上的卷宗,想起自己手上的案子还有好几个,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这个请求,「知道了。」他朝阿朋吩咐,「去备马车吧。」 阿朋见主子接下案子,纵然再担心也只能领命去备马车。 「谢大人,您真是帮了很大的忙!」那人感激不尽。 在邢澈踏出书房后,小姑娘万分挣扎自己该不该跟上。 命案现场肯定会有死相凄惨的鬼,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但若能藉由她见鬼的能力,助邢澈一臂之力破案,他或许会为了感谢她的帮助,愿意充当护身符让她跟在他身边。 为了不被恶鬼吃掉,晚上能安稳睡到天亮……她咬紧牙,决定跟上。 【第三章 跟随大人办案去】 「你跟来做什么?给我下车!」 马车内,邢澈冷冷地瞪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女鬼。 小姑娘自信十足的拍了拍胸脯,「公子,我是来帮助你破案的。」 「不必。」 听他拒绝得那么快,她不气馁的道:「公子,别这么说,你忘了我是生灵,看得到鬼,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个冤魂凶手到底是谁,很快就能破案。」 「你不是怕鬼,要如何帮我问案?」邢澈就算看得到生灵的她,但心里仍排斥怪力乱神,更何况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 邢澈一开口就直戳她的死穴,她瑟缩了下,但仍死撑着道:「我……我现在已经不怕鬼了,公子,请相信我!」 邢澈望向窗外,不发一语。 小姑娘嘟高嘴,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话,这在她的意料中,没关系,今晚由她来帮助他破案!她抡起拳头,充满斗志暗忖。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命案地点。 那是位于郊外的一所别馆,荒郊野外什么没有,魑魅魍魉最多,小姑娘一下马车,她的豪情斗志顿时消失得一乾二净,马上躲在邢澈背后。 邢澈见状,嗤之以鼻,不理会她,自个儿往前走。 「公子,等等我。」不要离她太远啊!她忙追上去,想捉住他的衣角,其实她是捉不到的,只想尽可能靠近他。 邢澈只瞄了一眼,继续大步向前,接着跟随在别馆门口等待他多时的官府总捕头和官兵们,一起踏进别馆。 小姑娘当然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只是,这栋宅子在没有门神的防护下,住着许多孤魂野鬼,也有心怀不轨的恶鬼,见到生灵就像是看到香脖饽般围过来,把她吓坏了,一时不敢往前进。 接着惊人的画面在她面前上演,她看到凡是邢澈踏过的地方都发出阵阵金光,原来那些鬼魂一靠近邢澈,就被金光打到哀嚎逃走,瞬间鬼魂全消失无踪。 小姑娘睁大眸子,立即飘到他身边,崇拜的大嚷,「公子,你太厉害了,你身上的阳气都把鬼赶跑了!」 邢澈看不到,只觉得她在耳边吱吱喳喳的很吵,转头压低声音警告她,「不要靠那么近,离我远一点。」 偏不要!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鬼了,她要黏着他!小姑娘已经磨出厚脸皮,朝他笑咪咪道:「公子,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不会打扰你。」 邢澈怒瞪着她,但她毫不退缩,直到看到林总捕头回头等他,他才恨恨地移开眼,继续往前走,小姑娘当然马上追上。 经过长长的走廊,绕过花园,他们来到发生命案的书房前。 来此的途中,邢澈已经听完林总捕头说的案情,也看过案卷。 这起案子发生在半个月前的晚上,死者是前太子太傅陈堂,命案地点是在他的书房,那天晚上陈堂遗退下人,一个人待在书房看书,陈堂告老还乡后,看书是他的嗜好,经常看到三更半夜才回房休息。 隔天,他的正室睡醒后才发现丈夫没有回房睡觉,让小厮到书房找人,小厮以为主子在书房里睡着了,却见主子坐在椅子上,额头破了个大洞,鲜血流满脸,死不瞑目的瞪大眼,而凶器是块玉石,沾满血的搁在案桌前,它原本是放在柜子上,而在陈堂遗体背后,有一面暗墙是开着的,里头的红宝石戒指不翼而飞。 v第十一章[09.18] 官府推断凶手极可能是在京城以抢夺昂贵珠宝闻名的盗贼白狼,陈堂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价值不菲,许是白狼入室抢劫,陈堂因为反抗而被杀害。 邢澈在听完林总捕头的解说,也看过记录案情的案卷后,却认为凶手是熟人。 这案件有三大疑点:其一,陈堂是坐在椅子上被杀的,书房内完全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其二,若真是盗贼,会先从抽屉、柜子里搜起,这部分并没有被搜找的痕迹,只有暗墙被打开,熟人才知道暗墙里藏了红宝石戒指,其三,盗贼白狼从未杀人,一向是把人打晕捆绑起来。 然而,要说是熟人所为,当日夜里下人们都睡了,负责巡夜的护卫也因偷懒聚集在厨房喝酒,并没有目击证人,书房里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更没有可疑的人,要逮住真凶并不容易。 「大人,这应该是白狼干的吧,虽然白狼之前没有杀过人,但失手杀人这种事也不是不无可能的。」刑部正在捉白狼,林总捕头想取得邢澈的认同,好让这案子升级为强盗杀人案,如此一来,这案子将由刑部侦办,他就不用再来这座阴森森的宅子了。 「林总捕快,讲得这么没自信,你真的认为这是强盗杀人案吗?」邢澈似笑非笑的反问,而后撇过脸道:「我想先看看命案现场。」 林总捕头面有尴尬,低头道:「是。」 在邢澈踏进书房前,陈堂的正室和小妾带着一干丫鬟来了,她们都是听说大理寺的官员为办案而来,一看见邢澈就哭天抢地的泣诉。 「大人啊,总算把您盼来了,我家老爷死得好冤,他真的是被那无恶不作的盗贼给杀的吗?您一定捉出真凶啊!」 「大人啊,您一定要捉到凶手……呜呜,老爷就这么死了,要我怎么办?」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害的!要不是你跟老爷讨着要那枚戒指,他也不会惹上这种祸事!」正室怨恨的骂着小妾。 小妾委屈的道:「冤枉啊夫人,老爷虽然为了我买下那戒指,可是你一跟老爷讨要,老爷就马上改口说要送你当下个月的生辰贺礼,因此那枚戒指才会放在书房里那么久,老爷才会……」 「你这个狐狸精在胡说什么,是在说我害死老爷的吗?」正室一吼,就要冲上去捉小妾的头发。 「你们在吵什么!在大人面前吵,真不象话!」林总捕头斥喝。 两女立即噤声,看了眼邢澈,深怕他生气。 位于她们左后方,一名年约五旬、身材中等的男子,向前一跨,眼底泛着泪光,激动的朝邢澈道:「大人,请为我们家老爷捉出凶手!」 邢澈一瞥向汪总管,林总捕头立即为他介绍,「大人,这位是汪总管。」 邢澈盯着汪总管含泪的眼,问道:「你在这里做多久了?」 「小的从年轻时做到现在,有二十年了。」汪总管抹着泪,恭敬的回话。 「那暗墙的事,你也知道?」言下之意似在怀疑他是内贼。 汪总管面对邢澈锐利的目光该感到压力巨大,他却直直对上邢澈,坦诚的回道:「是的,小的也知道,老爷向来对小的很信任,老爷死得也太惨了。」他低下头,频频拭泪。 这汪总管有什么不对劲吗?林总捕头倒觉得这人老实,朝邢澈道:「大人,你不是要看命案现场?您要小心,陈堂的怨气重,已经有几个人都被煞到了……」 他话还没说完,邢澈就已经踏进书房。 这时的生灵小姑娘,她一直跟着邢澈不放,当然谨记着自己要帮邢澈破案,跟着邢澈一块进书房,一进去,她立即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然后,视线对上一名鬼魂。 那鬼魂显然畏惧邢澈强盛的阳气,躲得老远,就在最右边远处的墙边,他的死相不怎么 好看,头破了个大洞,整张脸沾满鲜血,连眼睛都是红的。 小姑娘看得心惊惊,飘到邢澈身边,朝他说:「公子,我看到陈堂的鬼魂了,他就在最右边的墙角边,穿着蓝色大袍,有着一对大耳,左耳上长了颗痣。」 邢澈正专心审视命案现场,想象着死者死去的模样、当时事发的情景,要是她不开口说话,他真的是忘了她的存在。 他也想继续遗忘她,岂料她对于死者的衣着和特征的描述,竟和卷宗里写的一样,他确信怕鬼的她一直都躲在他背后,没有看见案卷,令他不得不信,她真的看见死者。 「大人,你阳气太重,陈堂缩在右方的墙角不敢靠近,你千万别往右踏前一步,他会吓得跑的,我这就去帮你问问凶手是谁。」 小姑娘朝他夸下豪语,但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陈堂死状奇惨,浑身散发着冤气,让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不可怕、不可怕,她要证明给公子看她不怕鬼,可以助他破案,她鼓起勇气朝陈堂飘过去。 他有答应要让她帮忙吗? 邢澈心里是不乐意的,但在看到怕鬼的她僵硬身子飘到墙边,明明想逃却又逞强的模样,彷佛在她面前真有个令她害怕的鬼魂,让他念头一转,想听听她得到的答案。 「邢大人,墙角那里……是有什么吗?」林总捕头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处,狐疑的问。 「再等一下。」邢澈只回道。 「再等一下就有线索吗?」林总捕头也随他望向那面墙,不知怎地,他全身发毛起来。 这时,小姑娘成功地向鬼魂问完话,飘回到邢澈身边,兴奋的道:「公子,我问出来了,真凶就是汪总管!汪总管的儿子欠下一大笔债,他向陈堂下跪借钱,陈堂不肯,他一气之下便捧起柜子上的玉石敲陈堂的头,在人死后,从陈堂的衣袍里取出钥匙,将藏在暗墙里的戒指带走,也将身上喷到血的衣物脱下带走。 v第十二章[09.18] 「陈堂的魂魄一直跟着他,说看到他原本想将戒指埋在后山,也打算把血衣烧掉,刚好有人靠近,他一时慌张,把戒指连血衣一块埋入土里,就埋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梅树底下,这几天有官兵在,他一直没机会取出来,现在只要派人去挖,就能证实汪总管就是真凶。」 听着小姑娘说的话,邢澈回想起汪总管的样子,这人有不在场的证明,且相较于陈堂的正室和小妾,他表现的哀痛之情充满真诚,但,他总觉得奇怪,那神态太浮夸,似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哀痛,以他常年办案的直觉来看,这人有问题。只是,光听小女鬼的话就去挖山也太荒谬了,他讲求的是眼见为凭的证据。 邢澈想起案卷上绘有被劫走的红宝石戒指,干脆来试探一下。 「公子,相信我,这人真的是凶手,这是死者亲口说的!」她朝他坚定的道。 邢澈不理睬她,踏出书房,见到陈堂的两名妻妾还守在门外,汪总管也在,他眼角瞥过汪总管,对着林总捕头道:「其实我想起了一件事。」 「大人,什么事?」林总捕头上前问道。 邢澈摸了摸下巴道:「陈堂买下的那枚戒指,那上头特殊的纹路让我感觉很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后来我仔细的想,原来我曾在某个皇亲贵胄手上见过,据说那样的戒指是独一无二的,市面上绝不会有第二个,所以陈堂买的一定是假货。」 林总捕头当真,嘘唏的道:「那陈堂不就白死了?」 邢澈反问:「知道要怎么分辨真假货吗?」 「怎么分辨?」林总捕头很用心的听。 「放在阳光下,看纹路会不会变色就知道了。」邢澈唇边微勾回道。 「原来如此。」林总捕头一副恍然大悟。 「若是假货,大概只有五十两的价值。」邢澈负手道:「走吧,我想到其他地方看一看。」 「是。」 在两人背后,汪总管神色慌张,很快的转身离开。 邢澈停下步伐,往后一看,朝林总捕头道:「还不派人追上。」 林总捕头在这会儿才领悟到邢澈方才是在对他作戏,马上派人去追。 不到半个时辰,林总捕头领的官兵回来禀报,他跟着汪总管,看到汪总管在后山的第一排梅树底下挖出了红宝石和血衣,当场逮个正着,当汪总管看到官兵围住他,知道自己中计时,整个人瘫软倒下。 最后只好坦诚,陈堂是他杀的,红宝石也是他偷的,就为了替儿子偿还一万两债务,已经和债主谈好价钱,就等着这几日官兵离开后再把红宝石戒指挖出来,但若红宝石是假货,那他和儿子就都要没命,他才会慌慌张张的挖出来,想确定真假。 其实当晚巡逻的护卫们有看见他杀了人跑出书房,但因为陈堂平时待人处世太差,每人对他都有怨言,当汪总管说愿意将卖掉戒指还完债剩余的银两分出来时,大伙才会集体为他做伪证。 办了一个月未果的案子,到了邢澈手上不用一个时辰便破案了,林总捕头对邢澈的办案能力佩服至极。 只有邢澈知道,当他看到从土里挖出来证物,清楚一切果然如女鬼说的一样时,他不再那么排斥怪力乱神,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他看不见的东西存在着。 上马车回程中,小姑娘将自己当成大功臣,不断对他邀功,「公子,这案子破了,我帮了你很大的忙,是不?」 邢澈瞥向得意洋洋的她,突然间,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既然她能藉由向死者问话,取得证据揭发凶手的罪行,那么,也可以适用在他目前所查的贪污案上吧。 眸底闪过一丝精光,邢澈启唇道:「你确实帮了大忙,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嘿嘿,他在夸奖她!小姑娘鼓起勇气道:「我助公子一臂之力破案,公子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受你保护吗? 「既然你那么厉害,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咦?」她愣了一下,马上露出讨好笑脸道:「公子尽管说,只要我帮得上忙,我都愿意!」 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因为她帮他破了一件案子就轻易答应,没问题,她就多为他办几件事,定让他点头答应她的恳求。 是她自愿,可不是他逼她的,邢澈毫不客气地道:「我现在正在查办一起贪污案,这起贪污案里一共死了三名官员,都是被迷药迷昏后再伪装成自尽,我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既然你那么有本事,就帮我向那三名死者问问看,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翌日晚上,邢澈搭着府里的马车前往第一名死者的府第。 邢澈没有带上任何护卫,为了和女鬼方便说话,他是单枪匹马前来。 此时已过了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刻,这座府第四周没有任何房子,更添几分诡异。 来到这种鬼地方,小姑娘当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邢澈这个护身符,他往前一步,她便前进一步,不敢落单。 「太近了。」邢澈往后一睨,威吓的道。 小姑娘乖顺的停下。 邢澈回头向前走。 v第十三章[09.23] 小姑娘吐了下舌又追上,和他保持一步的距离,然后偷偷伸出手捉他的衣袖。 这座府邸是死去官员王平的别馆,自从王平在此上吊自尽后,这里就没人敢来,平常只有一个老伯看门。邢澈敲了门,老伯前来开门时还犯困的眯着眼,一听到邢澈报上名字后,眼珠子陡地睁大,惶恐的道:「邢大人,失敬失敬!」 邢澈看似冷傲,但对待老人家倒挺客气。「抱歉,那么晚才来,打扰到老伯休息。」 「别这么说,邢大人快请进。」 邢澈被请了进去,小姑娘当然紧紧跟在他身后。 在老伯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栋楼阁,据说王平就是在楼阁上上吊自尽的。 「老伯,我自个儿上去就好,你回房睡吧。」邢澈见老伯频频打哈欠,温声道。 「这怎么行!要不,我到门边候着,等您回去了再关门。」老伯躬身离去。 邢澈将目光挪向有三层楼高的木造楼阁,推开门上了楼梯,位于他后方的小姑娘想到上头有吊死鬼伸长舌头正在等她,迟迟不敢跟上,直到邢澈回头朝她挥手要她快点,她才忍着腿软飞上去。 最后一人一魂停在三楼的房前,邢澈比了个手势,是要她先进去,小姑娘愣在当场。 「我先进去,鬼魂不是都消失了?」他一副当她是笨蛋的表情。 「也是,那么公子,我进去了。」在进去前,她忍不住回头,忐忑不安的道:「公子,要是我一呼救,你一定要马上冲进来救我喔!」 「快点。」邢澈不耐烦的催促。 「我当公子一定会来救我。」她咕哝着,鼓起勇气踏进房间里查看,绷紧着神经逛了房 里一圈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踏出房门向邢澈禀报。「公子,我没有发现死者,里头干干净净。」 听她这么一说,邢澈感到意外,他还以为会像前次一样,看见死者的亡魂。 他迈步踏入房里,望了望四周,问道:「确定没有?」 「是的,房里空无一物。」小姑娘跟在他后面回道,虽然没看见吊死鬼令她松了口气,但也错失向鬼魂问明真凶的表现机会。 就这么无功而返了吗?邢澈觉得惋惜,这楼阁他先前来勘查过,并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他以为能借助她见鬼的能力看到死者,大有斩获。 她突然大叫一声,躲到他背后,「公子,有白白的东西出现,是鬼出现了!」 邢澈巴不得是死者的鬼魂出现,当他望向被她称之为鬼的白猫时,鄙夷道:「张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是猫。」 她这才从他背后探出头来,见真的是只白猫,不禁松了口大气。 「原来是只猫……猫,你怎么跑来这里?不怕鬼吗?」她蹲下身对猫说话。 猫儿显然看得到她,头靠过来想要磨蹭她,偏偏蹭不到,那画面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她干脆让桌上一枝毛笔飞到猫儿面前,猫儿一看到笔就挥出爪子抓,和她玩了起来。 亏她想得到这种玩法,邢澈见状,唇角抽了抽。 「来啊来啊,快抓住笔。」她看猫儿伸长爪子要抓笔却屡屡捉不到,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朝邢澈道:「公子,我想我一定是个很喜欢猫的人,我对猫有很熟悉的感觉。」 真幼稚!邢澈想催促她可以走了,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她脸上,窗前月光照射在她那张白皙剔透的脸蛋上,他愕然发现,自己不曾仔细看过她,原来她长得这么秀气细致,笑起来的样子好甜美,笑声娇脆,他突然意识到,她是个正处于竟蔻年华的少女,他不自觉地看得入迷…… 他怎么了?她明明只是个黄毛丫头。 「快走!」邢澈冷下脸,催促她道。 「是。」她惋惜的对着猫儿道:「对不住,我不能陪你玩,我要回去了。」 猫儿却跟着她,她看着猫儿优雅的步伐,随即注意到猫儿踩过的地板,发现其中一片木板裂开了一道缝细,里头隐约有黄色的……「公子,这木板里好像夹着什么。」 邢澈原本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又绕回去,看着那块裂开的木板,一个使力将木板搬起,赫然看到里头藏着一张写满咒文的黄符,看起来埋有一段日子,这木板是被撬开又合冋去的,大概因为湿气太重或有地牛翻动,木板才会损坏裂缝。 「为什么会有符咒呢?」她惊诧的朝他问道,看到黄符,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邢澈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地板下会埋黄符,他细看起黄符,上头写上一连串令人看不懂的咒文,跟一般庙里的黄符不太一样,还沾着已经干枯的血印。 为什么要埋这符咒?这会是死者生前放的?还是凶手放的? 「不知道另外两名死者的屋里,是不是也都埋有黄符?若是有,必定有什么关联,也许从这条线查能揪出真凶来。」邢澈决定带回去查,将这符咒收妥,站起身,朝她喊道:「回去了。」 「公子,找到这黄符,我这算是立功了吗?」她指着自己问,希望能获得他的赞美。 邢澈故意指了指地上正在抓痒的猫儿,「发现的是它,不是你。」 v第十四章[09.27] 「什么?真小气。」她鼓着腮帮子咕哝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踏出房间,邢澈已经下去了,她还慢吞吞的下楼,跟走在扶手上的猫儿玩,她想抱它,手一落下才想到她摸不到实物。 在这时,猫儿突然从扶手上跳起,伸长利爪往她身上一跃,看起来像抓伤她,但其实是穿过她,然后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在这一瞬间,愣住的她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她好像曾见有人被猫抓伤手,然后匆匆跑了起来,好像背后有人在追她……是谁在追她呢? 她想不起来。 「不想了,快跟上吧。」当她回过神望向前方,发现早不见到邢澈的身影,「公子人呢?怎么不等我,丢下我一个人。」 她心慌起来,感觉四周的气氛一下变得阴森恐怖,她快速飞起来,可没忘了这儿有许多孤魂野鬼,她记得大门的方向,得快点离开这里。 「呵,好香的味道!」 她悚然一惊,僵硬的转过头一看,就见背后有一只体型略大的黑影,眼睛发着诡谲的晶光,张大嘴正在吞食着四周来不及逃走的鬼魂,吃得愈多,体型变得愈来愈壮大,看得她全身发寒。 是恶鬼!快跑! 当她再次飞起来时,恶鬼也朝她追了过来。 「好香的味道……好香……别跑……」 她不用回头也能肯定,那只恶鬼正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使出全力的飞,即使牙齿打颤,能逼迫自己大声求救,「公子救命……救命啊!」 恶鬼追得更快,「呵,好香、好香……别跑……小姑娘……」 「公子,救命啊……救救我!」她边逃边飙眼,好几次都快被恶鬼迎头追上。 追她的途中,黑影又抓了几个鬼魂吃了,身形更为大后,化为一只爪子,而她宛如老鼠般,被恶鬼从后方狠狠抓住,然后被玩弄般不断的往上抛接,抛接几次之后,在下方迎接她的是血盆大口! 她害怕得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要被吃掉了……不,她不想死!她还没想起自己的名字,她还想回家。 蓦地一阵金光乍现,黑影痛叫一声化为黑烟消散,隐约还听得见痛苦的嚎叫声。 小姑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想吃她的黑影不见了,自己逃过一劫了,她累得没有力气动,任由身子向下落,飘坐在草地上。当她看到邢澈时,才明白是他的阳气驱走了恶鬼,救了她,但她仍心有余悸的说不出话来。 邢澈见她一副吓傻了的表情,忙问她,「刚刚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喊救命喊得那么凄厉,又在半空中上上下下的?」 被他这么连问,她这才回神,放声嚎哭,「是恶鬼……好可怕、好可怕,黑抹抹的它会吃鬼魂,一边吃一边变大,最后变成爪子捉住我,不断的把我往上抛,我差点就要掉进那张血盆大口,要被吃掉了……」 邢澈看不到她所说的恶鬼,但他清楚的看见她被抛在半空的模样,那情景太过诡异,连四周的树木都在晃动,让他回想起她总是无视他的恫吓,无论如何都要黏着他,回想起刚刚她进屋查看吊死鬼前,频频回头提醒他要及时救她的忧心表情,她其实是很害怕恶鬼的,是他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现在见她真的被恶鬼攻击,哭成泪人儿,他不由得心生愧疚。 邢澈原本就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人,安慰的话说出口,全成了数落,「既然知道恶鬼最喜欢吃你这种生灵,就应该好好跟着我,你平常不是总黏着我不放,怎么这次跟丢了?」小姑娘闻言哭得更厉害,「我也不是故意没跟上,谁知道公子走得那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会遇上恶鬼……真的好可怕,我差点就被吃掉了,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会死不瞑目的,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想起来…… 「我、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变成这副人不像人的模样,为什么我会遇上这种可怕的事,连只是想活着都那么困难……」她边哭边埋怨,发泄着她自从成为生灵后心里的不安。 邢澈看她哭得厉害,向来冷傲的他难得露出失措的神情,面对尸体他可以镇定自若,但他却对她的眼泪没辙。 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心情,当她哭着说她差点死掉,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想 起来,望着她伤心欲绝的表情,让他看了于心不忍,而她的话震撼他的心,在她变成生灵前,她只是个爱逗着猫玩的普通姑娘,原本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却成了生灵,引来多少恶鬼觊觎她、想吃掉她,让她时时心怀恐惧,不得不黏在他身边好保住性命,这难道是她愿意的吗? 而他从来只当她是个麻烦,现在则是抱着想破案的心态利用她,害她差点丢了命,他为此非常愧疚,是因为自己才让她遇到这么可怕的事。 该如何才能让她停止哭泣呢? 邢澈并不擅长这种事,认真想了下,才想到他应该要安慰她。刚要开口,他却无言了。他想唤她的名字,一时却不知该叫她什么,失去记忆的她并没有名字,在他心里,他总是女鬼的叫她。 他只能略过名字对她道:「你、你就别哭了,恶鬼都已经被我赶跑了。」 但她仍然在哭,因为之前差点命丧恶鬼之口,她情绪溃堤,不停地流下眼泪。 他做了个深呼吸,不得已,单膝跪下平视着她,安抚道:「好了,别哭了,有我在,我不会让恶鬼吃掉你的,我答应你,我会保护你的。」 小姑娘这才注意到他在对自己说话,抬起泪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他单膝跪在她面前,说着他不会让她被恶鬼吃掉、他会保护她的话,是她在作梦吗? 邢澈看她眼底还有泪,想安慰她,却说不出中听的话,只能就事论事的道:「还有,你并不倒霉,就算变成现在这副人不像人的模样,你不是还没死吗?比起已经死去的陈堂,以及这贪污案的三名死者,至少你还活着,你还有办法做你想做的事,还有希望回到你的身体里,你是幸运的。」 她是幸运的?小姑娘被他的话鼓舞了,精神为之一振。 对,他说的对,她并不倒霉,她还活着,起码她还有办法做她想做的事,还有希望回到她的身体里! 邢澈见她不再哭了,掏出一条用来擦汗的素色帕子递给她,「瞧你脸上都是泪,快把脸擦干净。」 v第十五章[10.02] 她看了看帕子,疑惑的盯着他瞧。 「还不快拿去。」 「公子,你忘了我无法拿东西?」她突然想到,这或许是他第一次拿帕子给女人,还真是笨拙又温柔,但驱走了她受恶鬼惊吓的阴影。 邢澈脸色一变,察觉自己做了蠢事,忙将帕子塞入襟里,从草地上匆匆站起身,装作没事的道:「好了,该走了,拖太久,老伯会以为我找不到我丢掉的东西,过来帮我找。」 他都已经走到大门口了,才发现她没有跟来,还是编了他掉了东西的理由回头找她,总不能说他回来是要找她这个生灵吧。 她看着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面前,想起他平常对她总是疾言厉色,之前却为她请来道士要帮她超渡,她落单时,他回头找她,及时从恶鬼口中救下她,他还拿出帕子想给她,这一点都不像他会做的事,显示他是刀子口豆腐心,他是个好人。 她的胸口塞满了感动,在他背过她迈出步伐时,忍不住喊道:「公子,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安慰我,还对我说你会保护我不被恶鬼吃掉,我真的好开心……」 走在前头的邢澈不以为然的哼道:「别只会依靠别人,你自个儿也得争气,快点想起自己的名字,才能快点回到身体里。」 她听得心口暖暖的,第一次发现他不怎么好听的话里其实藏着关心。 邢澈往前踏出几步,像想到什么,突地停下步伐回头道:「对了,我先帮你取个名字,不然很不方便。」 他想起刚刚要安慰她,却喊不出她的名字,就连想训她一顿,指着她的人也骂不出名,她得要有个名字才方便。 她一愣,随即咧开欣喜的笑容,「公子,你说真的,你要帮我取名字?」 瞧她过分期待的样子,邢澈强调道:「只是方便我叫你罢了。」 「嗯,公子取吧。」小姑娘点着头,她真的很想有个名字,阿朋哥都叫她鬼姑娘,她真的不太喜欢被这么叫。 要取什么名字好呢?邢澈走近她,低头打量她的脸,认真的思考。 也靠太近了!她被他这么看着,脸皮不觉红了起来,偏偏她知道他看她是为了帮她取名字,她不能闪躲。 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两人相望,隐约带着暧昧的气息。 借着月光,邢澈看清楚她脸上仍留有泪痕,乌亮的双眼也隐隐含着泪,怎么看,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他挑眉道:「你看起来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就叫你楚楚吧。」 「你看起来楚楚可怜,就叫你楚楚吧!」 这句话,让她的心枰枰跳得飞快,同时在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少年对她说了同样的话,但他的脸模糊,看不真切,只知道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她不由得回想起乍见到他时,那熟悉又特别的感觉,「公子,我对楚楚这个名字很熟悉,我在想,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邢澈仔细的看了她一遍,摇了摇头,「我很确定以前没见过你,你记错人了。」 她记错人了吗? 原以为他就是她记忆里的那名少年,所以他们才会说出同样一句话,因为认识他,她变成生灵后才会来到他家门口,他却说他没见过她……他们当真不认识吗? 她难掩失落,突然问:「公子你是叫什么名字?」 邢澈听了很不高兴,「你在我府里住了那么久,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记住了,我叫邢澈,澈是清澈的澈。」 邢澈。她喃喃重复,恍若在她心中丢下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她对这个名字熟悉,她确定他们认识,只是她想不起来。 看到邢澈又往前走,她微微一笑,飞快追上他。 不管它了,她总会想起来的! 现在,她只要记住,她的名字叫楚楚。 【第四章 小鬼请求,帮或不帮】 之后一连两晚,邢澈带着楚楚到另两名自尽官员的府邸。 楚楚发现,他说要保护她不被恶鬼吃掉是真心的,他总会记得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不让她落单,偶尔还会提醒她跟紧点,且不再嫌她黏得太近,让她很感动。 这两次夜访,她依然没有看到死者的鬼魂,却都在上吊的房间里找到相同的黄符。 邢澈认为黄符肯定跟贪污案有关,命令属下去查,查到了那是来自于柳月教的符咒,是个很恶毒的符咒,不必直接施法,就能够让鬼魂魂飞魄散,听闻,这三位死者的家人都召不到死者的魂魄,正好印证了这个说法。 邢澈在以前绝对不信怪力乱神,可现在的他不禁揣测,真凶在杀害了三名官员后,怕官员死后寻仇,才想用这黄符镇压,好让亡魂魂飞魄散。 无论如何,这恶毒的黄符确实是案子的突破点,邢澈决定先从柳月教下手,也许追丧到放这符咒的人,就能查到幕后黑手。 因案子有了进展,邢澈和楚楚的相处模式也产生些微改变,邢澈不再对她冷冰冰,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相处融洽。 v第十六章[10.10] 应该算融洽吧——不,他们「房事」还是很不合! 早晨,邢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身侧多了个女人,她闭着眼睡觉,有着一张白皙秀气的脸蛋,眼睫好长,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让他不由得心神荡漾,伸出手想触碰她…… 那个女人突地张开眼,睡眼惺忪的朝他道:「公子早。」 这一句话让邢澈整个人都醒了,马上掀被下床,朝床上的人儿怒道:「我有允许你爬上我的床吗?快给我起来!」 楚楚的瞌睡虫顿时全被骂醒,这才惊觉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睡,她记得自己明明缩在床边打瞌睡,怎么会躺到床上睡? 她慌慌张张的跳下床,乖乖认错,「公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有答应你,我房里随便你睡,睡哪都好,就是不准爬上床?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邢澈双手环胸朝她训话。 明明这句「男女授受不亲」,在这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用在这个没有形体的生灵身上的,如今自然而然的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楚楚垂下脸,委屈的为自己辩白,「我有试着打地铺,可是,我总会不知不觉的爬上床,大概是睡在公子你身边最令人安心……」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邢澈心里发火,更让他感到狼狈的是,他刚醒来时,还迷迷糊糊的将她误当成美人,想去碰触她。 他肯定是没睡醒,眼花了,才会将她这黄毛丫头误当成美人。 「不准再有下次!就算别人看不到你,你也不能做出有种有违礼教、不知廉耻的事,不准再爬上我的床!」邢澈冷声撂下话,踏出内室。 楚楚看着邢澈走开,敲了自己的脑袋,真是的,她怎么会说出睡在他身边最安心这种话,公子是严守礼教的人,绝对不允许。只要他愿意让她跟着,让她能受到他的阳气保护,她就该满足了,不能奢求太多。 今天早上,楚楚如往常一般做起服侍邢澈的工作,就见一条巾子从打开的柜子里飞出来,浸入桌上的一盆热水里,然后在半空中拧干,再飘到邢澈面前,让他顺手拿起擦脸。 接着,洁牙用的羊毛牙刷、牙粉、杯都飞了出来,一个个落在桌上,供邢澈使用。衣柜也被打了开来,里头一件青色袍子飞出来,那是邢澈的官袍,挂在衣架上,好让他换上。 邢澈就这么捉起飘在空中的湿布擦脸,再捉起羊毛刷……不对,他也太顺手了。 邢澈虽然已经接受怪力乱神的存在,但仍不习惯有东西在他面前飞来飞去,他告诉自己绝不能习惯这种方便。 「你就只会睁大眼看着,什么都不用做?你不要这份工作了吗?」他斥责阿朋。 阿朋每次都惊叹楚楚让物品飞舞的奇景,突地被主子斥喝,他这才回过神来,「不,少爷,我还要!」看主子大步踏出房间,他立刻追上去。 和往常一般,邢澈先到练武场练剑,练完后再用早膳,准备搭马车到大理寺工作。 见楚楚有意跟上,他警告道:「不准跟来。」 「可是公子,你不在时,我好无聊。」楚楚抱怨道,虽然她可以在他的书房里练习念力,帮他收拾书本,更可以和王总管他们用字条交谈,可没人看得见她,她觉得很寂寞。 「无聊的话,就去读书,你不是识字吗?」邢澈撂下这句话后便出门了。 楚楚嘟高着嘴,她才不想读书,她以前一定很不爱念书,一看到书就想睡觉。 唉!日子真的好无聊,她又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难道她没有目标的过日子吗? 瞬间,邢澈对她说过的话劈入她的脑海里—— 你并不倒霉,就算变成现在这副人不像人的模样,你不是还没死吗?比起已经死去的陈堂,以及这贪污案的三名死者,至少你还活着,你还有办法做你想做的事,还有希望回到你的身体里,你是幸运的。 「对了,我可以找点事情做!就算我是个生灵,也有我可以办到的事,活着就是要做事,我绝不能蹉跎时光!」楚楚抡起双拳,双眼迸出晶亮。 接着她踏出邢澈的院子,到别的院子闲逛起来,寻找她想做的事。她来到花园,看到有个丫鬟在打扫落叶。 「唉唷,肚子好疼,不行了!」她放下扫帚,抱住肚子跑茅房。 楚楚看到丫鬟扫入簸萁内的树叶,随着风吹飞散开来,等于白扫,她又看这条路上有那么多落叶,靠一个人清扫可得费一番力气,她运用念力,瞬间地上的落叶全都飞了起来,聚集成一团,再落入大桶子里。 「好了。」楚楚满意一笑,然后往前飞。 前面有一座大池塘,她看到有个丫鬟趴在池塘边,拿着一枝树枝探进池里,不知在打捞什么。 「怪了,戒指不是掉在这儿吗?怎么都捞不到?」 戒指吗?楚楚见她一脸苦恼,决定帮她找,愕然发现那枚戒指位在丫鬟的左方,但被颗石头遮住了,她好意让戒指自个儿飞出水面,落在丫鬟手肘旁的草地上。 一直在池里捞戒指的丫鬟,眼角余光突然瞄到,「咦,原来没掉进水里,是落在草地上啊。」 这时的楚楚已经又往前飞,来到了厨房。 此时厨房里只有一个老嬷嬷,负责洗菜的工作,洗到一半,发现水缸里的水不够用,便到厨房外的水井前挑水,虽然挑了水,却没脚力将两只水桶扛进厨房。 v第十七章[10.18] 「唉唷,我这脚不行了,怎么连这点事都没法做,先去贴个药膏好了。」她槌了槌膝盖,暂时离开。 楚楚见老嬷嬷一走,马上替老嬷嬷将挑起的两桶水送进水缸里,怕水不够用,她冉到水井前挑水,把水缸补满。 「太好了,这样婆婆就不用辛苦挑水了。」 楚楚脸上流露欣喜的微笑,她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她用念力,去帮助需要她帮忙的人们。 楚楚开始偷偷帮助府里的下人们,尤其是年迈的仆人,她会偷偷帮他们打扫、浇花、挑水,好减轻负担,见到有下人扛着木柴边走边掉,她会悄悄让木柴飞回原位。若遇上危险的事,她也会出手救人,像是昨天突然从草丛里爬出一条毒蛇,吓坏一干丫鬟,是她施念力让毒蛇撞上假山壁晕了过去,不然被咬到就不妙了,总之,她忙得很开心,日子过得很充实。 只可惜,这样充实的日子不到三天就得终结了。 只因她在施念力时被看到了,有几个人看到有东西凭空飞起,还有被那条蛇吓坏的丫鬟们,事后回想起那条蛇居然自己飞起来去撞山壁撞到晕,实在是太诡异,因此府里传出闹鬼之说。 当邢澈听见传闻时,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吓得楚楚一点都不敢抬头看他。 王总管看主子瞪向前方的某一处,就知道楚楚在那里,他缓颊的道:「少爷,楚楚只是想帮忙做事,不小心被瞧见了,蛇的事她也是怕丫鬟们被咬伤,才会用念力让那条蛇撞晕,她不是故意要吓人的。」 「是啊,少爷,楚楚不是故意的,您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谅她吧。」阿朋也为楚楚说话。 「瞧你们一搭一唱,她才是你们的主子吗?」邢澈冷冷一哼。 王总管和阿朋只能闭上嘴,爱莫能助。 楚楚鼓起勇气看向邢澈,说出心中的话,「公子,你说,我并不倒霉,比起那些死去的人,至少我还活着,我还有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我是幸运的,生为生灵的我也有我可以做的事,所以才会想帮助他们,为他们多做一些事,我不是存心要吓人的……」 邢澈听不下去了,斥责道:「别说是因为我,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你太自恃自己的能力、太得意过头,才会引起那么大的风波,你这根本不是在做好事。」 楚楚摇头澄清道:「不!我没有得意过头,我真的只是想帮助他们……」 「你什么事都不需要做,不要给我添麻烦就好。」邢澈撂下话后,大步踏出书房。 「少爷,别这样,楚楚不是故意的……」王总管追了出去,阿朋也是。 楚楚凝睇着房门口,动也不动,耳边充斥着他在离去前说的话。 所以,她努力做的这些事,因为他的鼓励而想去帮助别人的心情,在他看来,都是在替他添麻烦吗? 楚楚神情落寞,垂着头,飞出了房间。 楚楚真的很沮丧,只好到外头散心,却忘了时间,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天黑了。 这时邢澈早已用完晚膳,看到她难得晚归,问道:「这么晚回来,跑去哪了?」 「我随便逛逛,没给公子添麻烦!」她赶紧回道。 「是吗?」邢澈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径自往书房去,阿朋泡好茶端了过去。 楚楚当然跟了上去,就算白天被他骂,让她面对他时有点尴尬,可一入夜,她得仰赖他强盛的阳气保护,必须和他形影不离。 走到一半,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让她顿住步伐—— 姊姊,妹看得到我吧,请你帮帮我! 那是楚楚在回来的途中遇上的鬼魂,她下意识直摇头。 不行,她怕鬼,那个小鬼的样子好可怕!可是,她心里又冒出一道声音,要是他真的有困难需要她帮忙呢? 楚楚又摇头,不行,她真的不能管!这次府里闹鬼已经教公子很不高兴了,她不能再给公子添麻烦,而且那个小鬼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她吓都吓死了,不想再多看那小鬼一眼。 楚楚一直这么对自己说,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她一直忘不了那个小鬼的样子,可尽管害怕,又觉得他很可怜,若真的不管他的话,想必她日后定会后悔的。 楚楚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在邢澈就寝前开口了—— 「公子,我问你喔,我看到有个孩子脸上、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瘀青,还有一条一条的鞭痕,有的伤口还发红溃烂,左手的样子很古怪,像是硬生生被折断,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邢澈在之前就看出她有话要说,一直吞吞吐吐,没想到她一开口问的是这种事。「听起来是被凌虐至死的。」 楚楚虽然心里也是这么想,但听他笃定的回答时,不禁不舍起那个小鬼,在生前竟受到那么多折磨。她想起那个小鬼苦苦追着她跑,不断哀求她帮忙,她,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公子,那个孩子一路跟着我回来,要我帮帮他,请你和我一起帮他吧!」楚楚是个旁人看不见的生灵,想做什么事仍有限,她只能寻求邢澈的协助。 邢澈很意外听到她说出这番话,听她的形容,那个孩子的死相肯定很可怕,而她竟说要帮忙,不是讨好他,而是她自己想去做,他没有听错吧? v第十八章[10.25] 「你不是很怕鬼吗?你确定你要帮他的忙?你不会吓得发抖逃跑?」她若没有他在一旁,不是很怕鬼?现在她居然主动说要帮忙? 楚楚犹豫了下,确实那个小鬼的死相让她可怕、不想靠近,可是……她握紧拳头,朝邢澈坚定的道:「鬼也不全是坏的吧,有恶鬼,当然也有善良的鬼、无辜受害的鬼,而且那小鬼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年纪轻轻的就被凌虐至死,实在太可怜了,公子,我想帮他,请你帮帮我!」 「现在?」邢澈咬了咬牙。 「是的。」楚楚肯定的点头,瞠大水眸看着他,瞧他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他不会帮忙吧,已经大半夜了,而且他明天还要早起去办公,怎么可能答应。 邢澈真的很无奈,都已经大半夜了,他都要就寝了,再说鬼魂的事应该找道士法师帮忙。 然而,面对她哀求且坚定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楚楚听到这句「走吧」宛如天籁,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她开心的道:「谢谢公子!」 不过,邢澈很快便发火了,待他整好装、准备要出门时,才知道楚楚根本不知道那小鬼的名字,打哪来,希望她帮上什么忙。 他利眼一瞪,楚楚马上去问,那个小鬼一直待在邢家大门外没有离开。当她飞回到邢澈面前时,只见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公子,那个孩子说他是厨房里王婆婆的孙子,今年八岁,他娘在生下他后便过世,他爹在去年病死了,和王婆婆相依为命,王婆婆为了养活他,在厨房里做着洗菜洗碗的活,平常将他交给隔壁大娘带。 「岂知那大娘收了钱却没有好好善待他,时常不给他吃,一喝醉酒就会鞭打他,他就是这样被活生生打死的,那大娘怕事,将他的尸首埋在附近的林子后就躲起来,他说他还不太会托梦,他想托我告诉王婆婆他已经死去,要王婆婆好好保重身体…… 「公子,那位王婆婆我有帮她挑过水,没想到她是为了养孙子,才拖着一把老骨头在邢府里做活,如今唯一的孙子被害死了,要她往后怎么办?公子,我们不能让那个孩子就这么枉死,一定要捉到凶手!」她边流泪边忿忿不平的道。 邢澈瞪着她源源不绝的泪水,真的被她打败了,说会怕鬼、吓得要命的人是她,为鬼哭成这样、打抱不平的也是她,他叹了口气,「想帮他讨回公道的话,首先,要先找到他的尸首。」 虽然这是属于地方上的案子不归他管,但既然王婆婆是他府里的下人,他就不能不管,必须了解案情。 楚楚知道他这是愿意帮忙了,开心的道:「公子,那孩子跟我说他的尸首埋在一个林子里,我知道那个林子的方向,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大半夜的,邢澈被她催促着上路,牵了一匹马就走。等抵达她所说的林子,他才想到一件极重要的事。 邢澈皮笑肉不笑的对她道:「被你催着赶来,害我没有带上任何人手过来,你这是要叫谁挖尸体?」 「这个……」楚楚直觉瞥向他,见他瞪人,连忙改口道:「当然是我挖了,呵呵,我怎么敢劳烦公子动手挖呢!」 幸好这林子附近有一间猎户的屋子,很幸运的,楚楚在那发现一把铲子,她能用念力驱使铲子开挖,不需要动到邢澈的一根手指头。 然而,铲子挖土是需要力道的,楚楚不太会驾驭,太小力铲不起土来,太大力,泥土都飞泼到几尺外洒在邢澈的鞋上。 邢澈看着鞋上的黄土,抬起头瞪视她,「你的技术那么差,别说挖完都天亮了,要是弄伤尸体更麻烦,算了,我来。」他主动接下这活,扛起铲子铲土。 楚楚看得张大嘴巴,好不惊奇。这男人在她面前向来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她真的难以想象他会放下身段动手挖土,她感动的道:「公子,谢谢你!」 邢澈平常有在练功夫,挖个土费不了多少力气,只是平常这种事都是交由手下做,他从没想到他会亲自挖土,搞得全身脏兮兮的,罢了,就当助人吧。 只是,这丫头也太吵了—— 「公子,你好厉害,挖土的技术真好!」楚楚在一旁崇拜的道。 这有什么好夸奖的?邢澈懒得理她。 「公子,往左边一点挖……不是,往右边……再左边……」 邢澈没好气地抬头问:「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右边?给我问清楚!」 楚楚马上火速地又问一遍,接下来,邢澈借着她所说的方位往下挖,约挖了三、四尺深后,听到楚楚惊喜的叫道:「公子,挖到了!」 邢澈看到一截裤角,怕伤到尸体,他放轻力道、小心翼翼的挖,终于,挖出一具小孩的尸首。 那尸首都腐烂了,但看得出痩骨嶙峋,身上有许多伤痕,楚楚看得又掉下眼泪,「公子,这孩子伤得好重,凶手太残忍了,你一定要揭发凶手的恶行!」 邢澈心里叹道,她又哭了,可在这泪水中,他看到她的善良,这份善良让她克服了对鬼的惧怕,让她发自内心的想去帮助鬼魂,也撼动了他那因办案多年早已变得太过冷静的心,此时的他发怒着,有着势必要严惩凶手的决心。 「我在大理寺待了好几年,不曾见过死状那么凄惨的小孩尸首,你放心,这案子我会亲自吩咐下去,要官府好好的查,绝对不会放过真凶!」他朝她严正保证。 接着,邢澈把尸首从坑洞里抱出来,见孩子衣不蔽体,他卸下自己的披风,覆盖上去。 「好了,看看附近有没有住户,让人去找官兵来,然后再回去联系王婆婆。王婆婆的儿媳妇都死了,如今孙子也死了,只剩下她一人,可得让王总管多多关照她,至少要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虞。」照顾一个下人的下半辈子,对邢澈而言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楚楚回想起大半夜里他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跟着她一道来挖尸首,还誓言绝不会放过真凶,甚至不嫌脏的从坑洞里抱起尸首,并为那幼小残破的身躯披上披风遮盖,她忍不住朝他会心一笑。 「笑什么?」邢澈忍不住问。 公子,你真的是个正气凛然又温柔的人。 v第十九章[11.02] 楚楚当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话,她笑咪咪的道:「公子,你挖土流了好多汗,我帮你擦汗。」答谢他帮她做了这么多事。 「不必。」邢澈一开口,他那放在襟里的帕子就飞了出来,灵巧的贴上他的额头。 楚楚正用念力为他擦汗,她靠得极近,好看清楚他脸上的汗水,帮他把汗擦干净。太近了,邢澈清楚看见她那双乌黑水盈盈的眸子,看起来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作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脸蛋变得格外柔美,让他的心跳忽地加快起来。 他倏地伸手捉住帕子,大喝一声,「够了!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让你跟着我,但也不能靠得那么近,姑娘家不能这么没有规矩。」 楚楚顿时傻眼,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擦汗罢了,她又不是想非礼他。 「跟我保持三公尺的距离。」邢澈义正辞严的对她道。 「小气。」她嘟囔了声,乖乖退后三步。 邢澈稍稍松口气,刚才的他有些真奇怪,肯定是月色太美的关系。 接着,他见楚楚飞到前方一棵大树又飞回来,他知道那个孩子的鬼魂在那里,好奇一问:「你们说了什么?」 楚楚朝他咧开笑道:「公子,那个孩子要我对你说,谢谢你,多亏你,他的死才能被揭发,他的怨气才能消失,才能去投胎。」 邢澈望向那棵大树下,他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但生平第一次听到死者的答谢,心里感到非常高兴。 「楚楚,你很开心?」他看她一直在笑,嘴巴都合不起来。 楚楚用力点头,朝他灿笑道:「公子,可以帮助那个孩子,我好开心。我真的由衷体会到你对我说的话,没错,变成生灵的我并不倒霉,我是幸运的,因为我不只能够帮助活着的人,更可以听到死去的人的心声,我可以做的事有很多。不过公子你骂我也骂的对,我仗着会使用念力,太得意忘形,才会吓到人,就不是在做好事。往后我在帮助别人时,一定会思虑的更多,更加谨慎。」 邢澈听着她笑着说出这些话,一时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 他的心口一阵激荡,似有什么撞了进来。胆小的她,善良的她,傻里傻气的她,笑得灿烂又自信十足的她,属于她的各种面貌,全都一一鲜明的烙在他胸口。 在挖出受害小孩的尸首后,邢澈交由官府去侦办,很快地捉到潜逃的邻居大娘,短短二天内破了这桩凌虐幼童致死案。 当然,邢澈不能实话说出他是如何得知尸首所在,只能说是百姓举报。 王婆婆在认了尸后,哭得死去活来,几乎晕死过去。王总管怕她做傻事,找来两名丫鬟看着她,也苦苦劝她要放下,好好的安葬孙子,好让孙子可以放心去投胎转世,王婆婆这才想开,全心帮孙子办后事。 结束了这件案子,邢澈又回头查办贪污案,他派出的探子已顺利潜进柳月教,现在静待结果。 而他查右相王世纶这条线,却愈查愈觉得古怪,似有人蓄意造假,陷害右相,让他背黑锅,邢澈感受到对方的阴险和深不可测,显然在这整桩案子背后,有个远比他想象中势力还要庞大的幕后真凶在操控着。 而他,非要捉到那个人不成! 「呼、呼、呼……」 这日午后,邢澈待在书房里看卷宗,突然听到一记打呼声,撇头一看,竟是某个生灵趴在桌边睡着了。 还真好睡,今天中午阿朋休沐回乡看双亲,她毛遂自荐说要服侍他,表现得很有干劲,结果才磨个墨而已,就睡起午睡,都比他还像主子了。 邢澈无奈的摇头,沾了墨继续写字。 楚楚趴在案桌上不只打呼,还说梦话,「床……我的床……公子,分一点床给我……你的床真的让我睡的好安心、好舒服……」 邢澈停下手中的笔,微蹙了蹙眉,姑娘家说什么床不床、舒不舒服的,很不得体。 但,他又忍不住唇角上扬,像是被她说梦话的样子给逗乐了。 这时,王总管进了书房,拉高嗓门道:「少爷,我有事禀报……」 「小声点,楚楚在睡觉。」邢澈压低嗓音,朝他竖起食指。 楚楚在睡觉?在桌子上睡吗? 王总管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去,如此猜想,同时也是吃惊,从不知道自家少爷会体贴姑娘家。 「王总管,你有什么事吗?」 听到邢澈这么一问,王总管这才回过神,向前走几步,没忘了压低嗓门道:「少爷,是这样的,今天王婆婆对我说,她梦到她孙子来向她托梦说,他要去投胎了,还说她孙子提到有个好心姊姊帮他,才能找到他的尸首。 「王婆婆又说,最近每天都有人帮她挑水,把水缸补完,还有一次她走路脚下一滑,还以为会摔一跤,结果没有,竟稳稳的站着,像是有人扶了她一把,她想了又想,觉得这是有神仙在帮他们祖孙,她对那神仙感激不尽,少爷,看来楚楚真的是做了好事。」 这丫头竟被当成神仙了。 邢澈睨了眼桌上那张熟睡的脸蛋,「这事别让她知道,免得她又得意了。」 「是的。」王总管堆起笑道,先行退下。 v第二十章[11.09] 邢澈又看了眼楚楚,瞧她都睡到流口水了,真丑。 但他又庆幸,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她这睡得憨傻的模样。 邢澈并没有察觉到,此刻他脸上流露出的柔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 【第五章 小心左相是坏人】 楚楚最后还是得知她被王婆婆当成神仙感激的事,她是得意,但更多的是感动,驱使着她想帮助她遇上的鬼魂,其中有冤情的、有心愿未了的、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鬼魂,她都拜托邢澈帮她的忙。 邢澈并不排斥做善事,但地方上的案子不归他管,又是些小案子,交由官府就能办妥,所以他都是扮演协助的角色,将楚楚向鬼魂问得的线索,暗示性的透露给官府知道,因而找到了好几具无名尸安葬,也顺便破了好几起被埋藏已久的杀人案,楚楚因为做了好事,日子过得相当充实又有意义。 日渐相处之下,两人关系愈来愈好,连楚楚想跟着邢澈到大理寺,邢澈竟也不反对了,像是她和他形影不离,是件平常不过的事,他也会善用楚楚见鬼的能力,有利于他破案。 此外,邢澈也习惯了楚楚的服侍,原本他不能接受有东西在他面前飞来飞去,觉得太乱来了,但日子久了,他也臣服于这种方便,想拿什么书或想喝茶,只要说一声,就会放在他面前。 让邢澈更赞不绝口的是楚楚的按摩功力,让他不再感到腰酸背痛,他还特地为她订作了两支敲背的木棒子供她使用。此外,她做事细心,会帮他整理书籍,又拥有一手绢秀好字,会帮他誊写册子,真的比阿朋还好用。 而楚楚在和他愈生熟稔后,胆子从很大,晋升到非常大,时常会不自觉的又爬到邢澈的床上睡,即使被吼了也眯着眼继续睡,邢澈对她可说是无可奈何,现在,她更俨然成为邢澈的管家婆—— 「公子,吃饭时要好好吃饭,不能看卷宗。」 手上的卷宗飞起来,在头顶上飘来飘去,邢澈瞪向始作俑者,「少啰唆,我看卷宗与你何干!」 「老夫人有交代,要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太疲累,还要盯着你好好吃饭,你这样分心一边看卷宗一吃饭,胃会不好的。」楚楚正经八百的说。 真是见鬼了!邢澈听着她絮絮叨叨,冷眼瞪她道:「你又没见过我娘,我娘何时跟你说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你要专心吃饭。」楚楚正色道。 邢澈觉得烦,朝王总管告诫道:「以后别跟她说多余的话。」接着,他吃起饭菜,不是因为他没卷宗看,而是他饿了。 「是。」王总管必恭必敬应道,接着和阿朋两人偷笑,都觉得以后这种关心少爷的唠叨话全交给楚楚,比起他俩说再多,少爷更听楚楚的话,而且少爷也因为楚楚改变了许多,少爷本身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整天下来常说不到几句话,如今因为楚楚变得话多,当然绝大部分是被楚楚气到发脾气骂人,但这样的少爷无疑变得平易近人许多,不再那么冷冰冰。 「你们在笑什么?」邢澈利眼瞪来。 阿朋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王总管辈分大,胆子也大一点,「我们都觉得少爷和楚楚感情真好。」 邢澈听到这句话,表情显得不自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感情好的?没看到我在生气吗?」 「是,是我说错了。」王总管知道主子爱面子,是不会承认的,顺着主子的话准没错。楚楚自个儿也觉得和邢澈感情好,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他是个心地很好的人,只是眼神凶了点,嘴巴说话不好听罢了,她喜欢待在他身边,也真心拿他当朋友看……不,或许她将他看得比朋友还重要,他是个存在于她过去记忆里的人,她对他有着无法形容的特殊感情。 对了,说到她的记忆,楚楚对邢澈道:「公子,今天你不是休沐吗?我和王总管,还有阿朋哥早上要到市集,想说能不能遇上我熟识的人,或许我一见到熟人就会想起自己的名字,公子也一块去吧!」 邢澈将替楚楚寻亲的工作全权交给王总管,王总管本想为她在坊间张贴画像寻亲,但考量到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贴出画像恐会坏了她的名声,只能私下一家家铺子到处询问她是哪户人家的女儿,也托人打听近来城里有没有听说哪家闺女出事昏迷的,到目前为止,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没有消息,所以才想出去逛逛,看能不能在路上碰上认识的人。 邢澈听她这么一说,真觉得她和王总管、阿朋他们互看不到彼此,还能一起去逛市集,真是厉害。 「不了,你们去,我有客人来。」他回绝。 「客人?什么客人?」楚楚住在邢府里那么久,知道他有多孤僻,平常也没见有朋友上门找他,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有客人来访。 「是我爹生前的老友,也是我很敬重的一位世伯。」邢澈说完后,马上警告她,「你想去逛市集就早点去,别在我耳边唠叨说话,要是害我不小心在世伯面前回你话,我就丢大脸了。」 喝完汤后,他捉起已放在桌上的卷宗,先行踏出房间。 「什么,我又不会故意闹你。」楚楚嘟着嘴嘀咕。 她知道,他是对她很好,但她也明白,他向来顾忌在人前和她说话,在意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当然她可以理解,只是有时候不免会感到失落。 接着,楚楚用念力抽起王总管襟口的簿子和炭笔,那是王总管专为楚楚准备的,很快的簿子上多了一行字—— 王总管,那位世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总管看到簿子上写的字,回答,「那位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是当今左相大人,和死去的老爷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长辈,对少爷很照顾,少爷对他很敬重。」 左相大人?楚楚总觉得对这名号很熟悉,又听王总管这么形容这号大人物,更加好奇。她在薄子上又写上——王总管,我们晚一点再去逛市集。 楚楚打定主意,她想偷偷去看那位客人一眼。 半个时辰后,左相大人来了,邢澈亲自去迎接,为了幽静,领着左相林丰到花厅,护卫和奴仆都在外头候着。 邢澈和林丰相对而坐,邢澈亲自煮了茶,和平常的冷傲不同,他的态度十分恭敬有礼,端上茶,「世伯,我记得您最喜欢喝龙井茶。」 v第二十一章[11.18] 林丰年约五旬,脸部有点瘦削,身形中等,看得出在年轻时颇有英姿,他名叫林丰,他和右相同样有着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超群地位。 林丰扯开和蔼的笑,看似没什么架子,「你还记得我爱喝龙井茶啊,从你爹过世后也过了三年了,在那之后我们很少有机会碰面,但我知道你在大理寺很称职,又受皇上看重,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真心以你为傲。」说完,他喝了茶,频频赞赏真是好茶。 邢澈也喝了口茶,谦让的道:「世伯,我还需要多多学习。」 林丰脸上挂着笑,徐徐问起,「对了,皇上把那件官员自尽的贪污案交给你来查,据我所知,这跟官员黑吃黑、钱没平分好才杀人灭口有关,听说捉到一位有杀人嫌疑的官员,也认罪了,怎么迟迟不结案?」 邢澈很意外左相会问起这案子,但他想,左相大概是出于长辈的关心才多问。「那位官员是认罪了,但证据不足,我认为幕后真凶还躲在背后,还是个远比我想象中深不可测的人,不能草草结案。」 林丰眸光微暗,试探的问道:「澈儿,据说你最近派人在暗中调查右相,难不成……右相跟这起案子有关?你怀疑右相就是幕后真凶?」 邢澈听起林丰这么一问,不禁一愣,不过想想,有什么事瞒得过左相大人。「右相是有嫌疑,但说他是幕后真凶,我觉得自己是被诱导查到右相身上,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还不能轻率下定论。」 闻言,林丰微垂下眼,眼中闪过一抹阴光,再抬起眼看他时,又是温厚长辈的模样,劝道:「你这孩子向来想的深远,办案细心,但别忘了,右相可是个阴险狡猾的人,他一直有卖官的传闻,你想的太多,反倒有可能被他误导,中了他的计……」 说着,林丰朝邢澈慈祥一笑,「好了,世伯也不多说,不该干涉你办案,世伯知道你是个公正的人,你就照着你的法子查吧。只是世伯也要提醒你,这案子受到许多百姓的关注,拖太久对朝廷名声不好,也会耽搁到你其他的案子,影响到你的升官…… 「澈儿,你爹是个优秀的大理寺卿,现任大理寺卿年纪大了,再过个两年就要告老还乡,你要捉紧机会,只要多侦破一些案子,累积实绩,没准下一任大理寺卿就是你,所以最好尽快解决这桩案子。」最后,他语重心长的道。 「世伯,谢谢您的教导,您的话我会认真想的。」邢澈有些错愕左相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字句间已认定右相就是真凶,劝他快点结案好升官,但细想也不意外,左相在官场那么多年,自会分析得失、衡量好处,看他是故友之子的分上,才会想提点他一声,何况右相确实是目前最有嫌疑之人。 只是,比起升不升官,他更执着于查出真相,恐无法如左相所愿,就这么将右相视为真凶结案,当然他不会直接拒绝左相的建言,得给左相面子。 林丰看出邢澈回这句话只是应付他罢了,脸色微沉,而后一笑,改了话题道:「对了,澈儿,你今年已经二十四了,你已守丧三年,也该为自己的婚事打算,世伯老王卖瓜,我家排行老三的嫡女已经十七,是个美人不说,性子也很温驯,和你很匹配。 「实不相瞄,在三年前,我本来想等我家闺女及笄前先和你定下亲事,岂知你爹竟出意外,就这么过了三年,但也不算晚,若是咱们两家能结为亲家,你爹地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你娘也会搬回来住。」 邢澈脸上略有难色,最后委婉的道:「谢谢世伯如此看得起我,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打算,只想全心做好大理寺少卿的事,现在的我,配不上世伯的女儿。」 总而言之,就是拒绝。 天字号的大傻瓜才会拒绝当左相的乘龙快婿,只要攀上左相等于飞黄腾达,往后官场上有左相的照应,一路顺遂。 但邢澈并不想迎娶左相的女儿,他无心高攀左相,也不想被当成左相一派的人,他想在大理寺做事,还是要秉持公正中立,他不想被划分成哪一派的人。 林丰多少看得出他是怎么想的,脸色显得不豫,他喝了杯茶,下一刻他扬唇笑道:「是吗?那真是遗憾,我可是很希望你当我的女婿,不过也不要紧,你有你的理想抱负,就好好待在大理寺,只是澈儿,你也别忘了刚直易折,凡事要看清楚大局,不宜太坚持己见,否则吃亏的是自己,也许你再多些岁数后就能明白了。不管如何,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世伯帮忙。」 「谢谢世伯。」 接着,林丰又喝了杯茶,赞赏这茶好喝,便说有事要先走了,邢澈起身送他。 而说要偷看客人的楚楚,当然躲起来偷看,她怕被邢澈发现,还不敢靠得太近,只敢挨在窗边偷看,从她躲的地方看去,只看得出客人是个长者,却看不清楚那人长相,因为他们谈论的贪污案她知道,便不由自主的一路偷听下去,听到左相劝他结案,还有意和他结亲,但邢澈都拒绝了。 大概是一再被拒绝没有面子,左相喝了几杯茶后便借故说要走,她看到邢澈起身送客,左相也站起身,她看到左相转过身来,刚好对上他的脸。 那一瞬间,楚楚整个人像被雷打到般,惊骇得无法动弹,因为在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年长男人的脸,他和左相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她看到他双唇蠕动着,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楚楚捂住嘴,猛是摇头。这怎么可能?她的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么可怕的对话来?左相怎么会想害邢澈,还说要除掉他这颗小石子。 可,当她对上左相的脸时,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危险的,他是真的想害死邢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楚脑中一片混乱,她只知道,必须将她脑子里想起来的对话告诉邢澈,要他绝对要小心左相,左相并不是好人。 楚楚看到邢澈已经走出花厅,她急忙追了上去。 邢澈目送着左相的马车离开,回头就看见楚楚站在他身后,四周有下人在,他不便说话,待走入院子里,等四下无人时,才回过头对她训道:「不是说了要你别来偷听,你还是来了,以为躲在窗边我就没看见吗?」 楚楚根本没注意邢澈训她什么话,她一心只急着将自己想到的部分记忆要说给他听,但想到左相是他所敬重的世伯,又不禁犹豫……不,她不能犹豫,那个人想害他呀! 楚楚豁出去了,朝他直言,「公子,请你听我说,刚刚那个人,也就是左相大人,我一看到他便想起我以前见过他,听过他对着另一个人说要害你……」 她清了清喉咙,压低嗓音学起左相说话道:「皇上将那起案子交给大理寺少卿侦办,那人刚好是我熟人的儿子,他办案很用心,却不知变通,凡事都要追根究柢,这要是被他查到,会有点麻烦……」 楚楚说完,疑惑的道:「另一个人不知问了什么,接下来我听到左相这么回——『倒是不会,只是就这么除去他太可惜了,那年轻人很有能力,若能将他纳为己用最好不过,当然,他若是执迷不悟、不肯听话,届时再清掉他这颗小石子也不是件多费力的事……』」 楚楚在演完这段话后,忧心忡忡的道:「公子,他们在说什么我是不太懂,但我想,就是在指你正在查的贪污案吧,听起来左相是想拉拢你成为他的人,你若是不听话,他就要对你不利,你要小心他」 邢澈看着她演唱倶佳的学着男人说话,脸色异常难看,朝她痛斥道:「楚楚,你在瞎演什么,左相大人可不是你随便就能见到的人,他和我爹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老友,他不可能想害我的!」 楚楚见他不信,努力的劝说,「公子,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见过他,听到他这么说……」 「别再说了,这件事不许再提!」邢澈根本不想听她胡言乱语,越过她直接往前走。 楚楚追在他后方喊着,「公子,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是真的想起来了,听到他对着另一个男人这么说。」 v第二十二章[11.22] 邢澈见她仍不想停止这个话题,回过头恶狠狠的瞪她,「你说我们以前见过面,但我不认识你是事实,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那些话?而且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要我把一个从小看我长大的长辈当作要害我的人?真以为我收留你,对你稍微好一点,就可以爬到我头上,说出这种自以为是的话吗!」 邢澈骂完这些话后,立即拂袖离去。 楚楚宛如小可怜,委屈的含泪看着他走远,忍不住落下泪水,「我只是、只是……担心你而已。」 他说,她凭什么?也是,对他而言,她只是个一点都不重要的生灵,他勉强收留她。 楚楚不自觉地又流下一串泪,她真的好伤心,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受这个男人信任是如此绝望,见他狠绝的表情令她心碎,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自以为两人感情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楚楚就这么失神的走到门口,心想,她是不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最好是离开他家,免得碍着他的眼、惹他厌烦,现在的他一定不想看到她。 但,她又能上哪里去呢? 楚楚望向大门外,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安身之处。 今天虽然是邢澈的休沐日,他仍然忙得不可开交,早上世伯来访后,他便出门办事,午后回来又进书房处理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口渴想喝茶,发现竟是阿朋帮他倒茶时,才发现一件事——楚楚不在书房里。 大概是挨了他的骂,她生闷气,跑出去了吧。 邢澈回想起早上发生的事,仍然恼火,那丫头竟然说她想起左相要害他的事,说她以前见过左相,是她亲耳听见的,简直是胡言乱语,被他训了一顿,她大概生闷气跑出去了。 邢澈想继续埋首处理公务,却发现无法专心,一想到楚楚不在屋子里,耳边少了那丫头吱吱喳喳的说话声,他突然觉得太安静了,像是少了什么,看不到她的身影也让他觉得寂寞,而且没她在,所有的事都变得不方便。 阿朋听从邢澈吩咐到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见他脸色不好,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少爷,楚楚姑娘是不在吗?」要不,怎么会轮到他倒茶又拿书的? 「嗯。」邢澈轻轻应了一声,并不想解释早上他跟楚楚吵架的事。 「难怪少爷您这么安静,只要有楚楚在,您总会话多一点。」他被瞪了,赶紧住口。邢澈收回厉眼,他绝不会承认有她在时自己是多话的。 不管她了,以前没有她时,也都是阿朋服侍他的,不差她一个。 邢澈将楚楚抛在脑后埋首公务中,王总管前来提醒他用膳,他推迟了几次,一直到了戌时二刻,他才发现肚子饿了,让王总管传膳,当然免不了老毛病又犯——一边吃饭一边看卷宗,王总管念了几句,他依然故我,突然间,他搁下筷子,因为他发现少了一个人的唠叨。 平常要是他吃饭时看卷宗,肯定有个人会在一旁唠叨个不停,还会让卷宗飞得高高的,让他拿不到。 思及此,邢澈才发现,原来他早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楚楚的陪伴,习惯她的关心,习惯在屋子里看到她的身影,耳边听见她吱吱喳喳的声音,还有习惯她的服侍,她不在,他反而浑身都不对劲。 「少爷,您怎么了?」王总管在邢澈面前挥了挥手,怎么用膳用到一半却发起呆? 「今天楚楚不在,少爷有点怪怪的……」阿朋把王总管拉到一旁,小声说。 王总管惊诧的喊出,「什么?楚楚不在?她现在还没回来吗?」 邢澈被王总管的大嗓门拉回神,他匆匆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房门一看,天都黑了。 邢澈眉宇紧蹙的望着那阗黑的天色,楚楚上哪去了?她不是最怕恶鬼吗?为何还不回来? 夜幕低垂,月娘高高挂。 邢澈真不明白,为何他要待在外头吹冷风,这时间他明明可以待在屋里喝着热茶看看书,有多舒适。 王总管、阿朋也和邢澈一起吹着冷风,手上还提着油灯。 王总管悄悄问了阿朋一句,「少爷是怎么惹了楚楚生气,楚楚才会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少爷又不会说……」 一道利眼陡地扫来,两人被瞪了,看来连讨论都不行。 王总管清了清喉咙道:「少爷,府里那么大,该从哪里找起好?」邢澈想着楚楚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愕然发现,她最喜欢缠着他,他去哪她就跟去哪,他完全猜不出她会去哪里,他只能确定,天都黑了,她不会跑到外面,府里好歹有门神安全一点,她一定待在府里的某一处。 「先从主院找起。」他启唇道。 「好的,少爷,恶鬼若敢出现,我就拿这个剌穿它!」阿朋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持着一把木刀,上头贴着徐道长给的符咒,他怕只贴一张没用,贴个好几张,应该有作用吧。 「有我们在,恶鬼别想伤害楚楚!」王总管颇有气势的附和。 晚膳过后,下人们多半都待在房里歇息,整座府邸安静无声,是找楚楚的最好时机,他们拿木刀逛院子才不至于太引人测目。 「走吧!」邢澈从王总管手上取过一只油灯,走到最前头。 王总管原本觉得不妥,哪能让主子提灯,但想到只有主子看得到楚楚,也只能让主子走在前头了,他从阿朋手上取过灯跟上,阿朋则走在最后耍着木刀。 主仆三人先从主院找起,把主院里的每一间房都打开来看过,邢澈看不到楚楚的身影,朝王总管和阿朋摇了摇头。 v第二十三章[12.01]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踏出主院后,王总管朝中庭的一处草丛跑去,拨开一大片草丛,朝邢澈问道:「少爷,楚楚会故意躲在这里头跟我们玩躲猫猫吗?」 「她不在。」邢澈摇头,此刻只看到一堆蚊子跑出来。 「少爷,那楚楚会躲在这里吗?」阿朋探头看了下一边的水井。 邢澈还没回答,王总管就率先开骂,「笨蛋,楚楚又不是女鬼,她不会躲在水井里!」 「怪了,那楚楚会躲到哪去?我们看不到她,要怎么找?」阿朋左看右看问道。 「干脆喊她的名字吧,她听到会回答的。」王总管提议,将襟里的纸笔取出,「我都准备好了。」 打定主意后,两人一边找,一边喊她的名字—— 「楚楚,你在哪儿?别躲了……」 「楚楚,快出现,我们都很担心你……」 当然,两人有刻意放轻嗓子,怕惊动到府内的下人,总不能向下人解释说他们在找生灵。 邢澈也四处寻找,一对剑眉紧紧拢着,却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眼见夜色又暗下几分,愈晚阴气愈重,怕恶鬼闯进来,对她而言亦多了分危险,他当机立断,「王总管,我们分开找,我到前面的院子找,你们到下人房找找看。」 王总管和阿朋对看一眼,见邢澈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难得看到少爷那么在意一个姑娘。 当然,他们也不希望楚楚出事,盼能快点找到她,虽然看不到她,只能借着她写的字和她交谈,但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走吧,被下人撞见了,就说我们在找猫就行了。」王总管朝邢澈说道:「那少爷,我们先走了。」 看他们两人离开,邢澈也尽速提着灯朝,朝下个院落迈去。 然而他找了又找,一眼望去,都没有她的身影。 她该不会为了躲恶鬼,躲到一个隐密到让他找不到的地方吧?她现在是不是怕得哭了?邢澈回想起楚楚曾被恶鬼吓得泪流满面的样子,便心神不宁,或许,他应该要像王总管和阿朋一样开口喊她,她听到了才会现身。 邢澈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清了清喉咙,试着喊,「楚楚,你在这里吗?」 不在。 他又往前走,看了看左右方,又喊出一句,「楚楚,别躲了,快出来。」 没有动静。 忽然间,他听到前面大树下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冲向前去,差点要喊出楚楚,却愕然发现只是风吹动叶子罢了。 邢澈连找了两个院落,边找边喊她的名,怕她躲到屋顶上,还施展轻功飞上去找,但都失望而归,下一个院落是府里最偏远幽静的院落,里头建有祠堂,供奉着邢家祖先。 邢澈并不认为胆子小的楚楚会跑来供奉邢家祖先的祠堂里,但到处都找不到她,他也只能碰碰运气,他喊着她,「楚楚,你在这里吗?」 他往院内走,「楚楚,在的话就出来。」 他望向四周喊道:「快出来,我不生你的气了,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就不怕被恶鬼吃掉吗?你不是很怕恶鬼吗?」 接着,他走向前面一处草丛,竟异想天开的把头凑进去看,就连水井也看了,却都没看到她。 「楚楚,快出来,你这样躲起来,要是恶鬼出现了,教我如何保护你?」 她到底躲到哪里去? 他心急的又喊,「楚楚,快出来,王总管和阿朋都很担心你,我也是……」 「少爷,这么晚了,您在找谁?」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邢澈僵住身子,全然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下人在外面走动,好死不死还听到他在唤着楚楚。 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张镇定的道:「没事,我、只是在找猫。」他将王总管的说词拿出来用。 「猫?」老仆人困惑的道:「少爷,老奴是负责打扫祠堂的,这儿没有猫。」他刚刚还听见少爷说了好古怪的话,什么鬼不鬼的、会被恶鬼吃掉,又说是在找猫,难不成方才那番话是在对猫说?少爷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是吗?」邢澈板着脸急着打发走人,「好了,这么晚了,你也早点睡。」 看到老仆人充满疑虑的多看了他一眼才走,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在这个院子里吗?」邢澈叹了口气,正想到别的院子寻找时,自他背后多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公子。」 v第二十四章[12.09] 邢澈停下步伐,转过身,惊愕的看见楚楚竟然站在祠堂门口。 「公子,你一直在找我吗?」楚楚圆睁着眸子怯怯的问,显然对于邢澈来找她这件事不敢置信。 邢澈迈步走向她,仔细的打量她,人好好的,没受一点伤,也没被恶鬼吃了,他不禁松了口气。 很好,这下他可以骂人了。他冷冷瞪着她,「你一整天跑去哪了?见天色黑了也不回来?你不知道王总管和阿朋都很担心你吗?怕你遇上恶鬼,一直都在找你。」 他也在担心她、找她吧。 楚楚愧疚的垂下头,难以启齿的道:「公子对不住,我……我在祠堂里睡着了。」 和邢澈大吵一架后,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便飞到屋顶上发了一天的呆,看到夕阳西下,知道她该回到邢澈身边了,却赌气不想回去,到处乱逛,最后误闯进祠堂,里头供奉着邢家的祖先灵位,她原本要离开的,但那个地方让她感到安详又宁静,她说了句打扰了,便找了个角落歇息,最后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直到刚刚,她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外头呼唤她的名字,她才醒了过来,仔细聆听,竟是邢澈在唤她,教她吃惊的马上飘到门口一看,真的是邢澈在找她,还一边找一边唤她,说他不生她的气了,要她别躲了快点出来,还说了她不是很怕鬼,她出来他才能保护她之类的话。 她没想到,他会因为她没回去,担心她被恶鬼吃掉,而在夜里喊着她名字的寻找她,这真的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和白天时对她的冷面无情截然不同,她感受到他对她的关心,心里一个欢喜便出声叫他。 「你说你跑到祠堂里睡着了?」邢澈的表情充满古怪,久久才吐出这句话。 楚楚不知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挤出夸赞的话,「祠堂里真的很好睡,里头有邢家祖先的保护,没有鬼魂进来,要不是公子你来找我,我可以一觉到天亮。」 邢澈唇角抽了抽,莫非她在嫌他打扰了她睡觉? 「好了,该回去了,王总管和阿朋像蠢蛋一样的在四处找你。」他也一样,没想到她睡的可香甜了。 楚楚并没有跟上。 邢澈回头看她,「怎么了?」 楚楚朝他一笑,「公子,我看我以后晚上都睡在这儿好了,这样才不会让你感到困扰。」他不必怕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每天一早都得赶她下床。 打扰了他那么久,现在才怕他困扰? 邢澈毫不客气地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每天晚上都要来打扰我的祖先?」 「祂们应该……不会计较。」楚楚小声的道。 「我很计较,你只能到我房里睡,我说会保护你就会做到,别让我成为食言的人。」邢澈说得铿锵有力,不容她反驳。 很奇怪,明明他对她这么凶,楚楚心里却是高兴的。 邢澈有点别扭的道:「今天早上我不是故意骂你的,你知道我向来最讲究证据,所以才会不相信你说的话,口不择言地说了些难听的话。」他在向她道歉? 楚楚受宠若惊,也觉得有愧,「公子,我也有错,不能单凭想起一个画面或几句对话,就认定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事实不如我所想的,我不该没有依据就指控你敬重的长辈。」 听她说完这番话,邢澈扬起笑,「我们这样就算和好了,回房去了,我不想待在外头吹冷风。」说完,他顺手想牵起她的手走,却穿过了她的手。 邢澈脸色一窘,不明白他为何会想牵她的手,这动作也做得太理所当然了吧。更怪的是,碰触不到她,让他感到没来由的失落…… 他用力抽回手,假装若无其事的道:「快走吧。」 为什么他会想牵她的手?楚楚这么想着,竟感到害羞,想着他的手掌那么大,一定很厚实、很温暖……她脸一红,斥责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楚楚,还不走吗?」 她抬起头,就见邢澈回头催促着,她小跑步追上,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她鼓起勇气问道:「公子,我都看到了,你在找我时大喊我的名字,又自言自语的对着我喊话,被个老伯瞧见了,你就不怕被他当成疯子吗?」 她知道他很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从来不在王总管、阿朋以外的人面前和她说话。 邢澈没有回头看她,耳根子泛红,一会儿才回道:「我是怕被当成疯子,但为了找到你,我还是会大喊出你的名字。」 楚楚听到了,漾起满足的笑,同时也伸出手想拉住他的一抹袖子。 邢澈见到她这个依赖的小动作,在以往都会用力甩开她,哪怕她碰触不到他,也不想被她这么拉着,然而这次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甩开的意思。 楚楚见他没有甩开,心里感觉甜甜的,更想紧紧捉住他。 两人在月光下一前一后的走着,夜里很安静,似酝酿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彷佛多说一句话便容易被撩动起什么,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回到房里。 在以往入睡之前,邢澈都会三令五申的要楚楚不准爬上他的床,这会儿他的表情很窘,眼神飘移,好一会儿才指着最末端的床尾道:「睡吧,那是你的位置。」 楚楚看着他指向床尾的动作,惊讶的道:「公子你……愿意让我睡床?」 「只有这里是你的位置,不准越界,知道吗?」邢澈严正的道。 v第二十五章[12.14] 「是,谢谢公子!」楚楚开开心心的爬上床尾,背部倚着最里面的墙,曲起膝盖而坐,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她的容身之处就是待在邢澈的身边。 太好了,以后夜里她便可以安心的和公子一起睡,不用怕恶鬼了……不对,什么一起睡,她在乱糟糟的想些什么? 楚楚瞥了眼邢澈,莫名的脸热了下,赶紧闭上眼装睡。 邢澈心想楚楚在祠堂里都睡饱了,现在还能闭上眼说睡就睡,还真是佩服她。 不过看着她这张睡脸,他暗忖着,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他要把她放在近一点的地方照看着才安心。 只不过……会不会太近了? 他忽然觉得,这张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只要他一躺进去,空间会变得狭小,和她贴得太近了。 下一刻,他拍了下额头。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她睡的是床尾,又不是和他睡在一起,更何况他们根本碰触不到彼此,他真是想太多了。 【第六章 作噩梦差点消失】 邢澈派了探子潜入柳月教里调查,终于有回报。 探子查到在柳月教的信徒当中,有个身分极特殊的人,名叫王达,曾担任多名大官的暗影,后来转为剌客暗杀朝廷命官而受到朝廷通缉,消失匿迹多年,没想到会现身在柳月教当中,成为信徒。 探子还查出王达对柳月教十分沉迷,为了供养教主,不择手段的敛财,教邢澈怀疑王达是为了钱杀了那三名官员,也因为深怕鬼魂向自己索命,才会在死者死去的房间里埋下柳月教的符咒。 王达除了柳月教的人之外,跟外面的人都没有交集,直到在案发前他曾经到茶馆和某个人见过面,之后疑似变装,出现在三名死者的府邸附近勘查地形,并接触过三名死者,邢澈揣测,王达是受到茶馆里的那个人收买,杀死那三名官员,只是和他见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终于,邢澈查到那个人叫刘新,他自称是从云南来的商人,其余一无所知,是个充满疑云的人。 邢澈突然获知下一次王达和那个叫刘新的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两人约在一间客栈隐密的雅间,他有预感那个叫刘新的人是破案的关键,想亲自会一会刘新。 卧底查案对邢澈是常有的事,他并不只是发号施令而已,有时也亲自参与,反而更能查到蛛丝马迹。他伪装成客人踏进客栈,再伪装成送酒的店小二终于,偷看到那个叫刘新的人的真面目。 那张脸孔并没有太特殊,却意外的让邢澈感到眼熟,好似在哪见过这人,却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曝露了行踪,只能马上离开,见有追兵追上,他途中换装,又绕远路,花了点时间才甩开追兵。 而原本想不起来的人,在邢澈返回太理寺后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原来刘新的本名叫刘毅,是左相身边的亲信,他记得,在五年前他以养病为由回乡了。 若刘新就是刘毅,这代表什么?这案子与左相有某些关联? 调查这桩贪污案以来,邢澈一直认为背后有个强大的幕后黑手,右相看似有嫌疑,却从来没有想过,左相竟和这起案子有关联。 这时,邢澈想起了楚楚曾经说过要他小心左相的话,还有左相上回亲自登门造访,暗示他早点结案对他才有利的话,他感到事有蹊跷,然而在情感上,他并不想怀疑左相,只要想到左相可能就是幕后黑手,他大受打击。 邢澈头一次查案子查得思绪紊乱,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闭目养神,倏地睁开眼,吁了口气,酉时了,先回去再说了。 邢澈搭马车从大理寺回到邢府,在那一晚他把楚楚寻回来后,他变得习惯注意时辰,在外面时,他会在天色变黑前赶回府里,若在府里,他也会确定她没有乱跑,乖乖的待他身边,受着他的保护。 在那一晚他把床分给楚楚后,不知不觉缩短了他和楚楚之间的距离,他总是把她摆在第一位,喜欢宠着她,纵着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会不自觉的流露出微笑,别说王总管和阿朋看见了,连府里的下人们都感受到他的改变,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讨论。 也因为邢澈和楚楚两人相处的方式太过自然,有时还会像冤家般的斗嘴,以至于邢澈并没有发现,他对待楚楚的心思早一点一滴起了变化,他的心房早被楚楚占据了。 邢澈这一回府,见阿朋来迎接他,他本能的望向四周,发现楚楚并没有跟来时,有点失望的问:「楚楚人呢?」 「这个啊,王婆婆前阵子养的母狗生了一窝小狗,楚楚大概是跑去看小狗了吧。」阿朋回答。 所以,小狗比他更重要?邢澈心里颇为吃味,并没有看到阿朋那略带闪烁的眼神。 阿朋问道:「少爷要先用膳还是沐浴?」 邢澈感到疲惫,按了按酸痛的脖子,「先沐浴好了。」 一主一仆往前走,在进入院落前,两人听到从左方处传来的哭泣声,在那儿有好几个婢女聚在一块,其中一个婢女正在哭泣,王总管也在,不知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阿朋纳闷瞒咕着。 邢澈直接朝那方向走去,阿朋马上跟上。 「王总管,是真的,西边的小厨房闹鬼,我真的亲眼看到了,有锅子和铲子在空中飞……」婢女惨白着脸,抽噎的哭诉,身旁几个婢女都在安抚她,也都面露不安。 王总管挤出难看的笑容道:「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大概是你眼花了吧。」 「不,是真的,我没有眼花,我真的在大白天撞鬼了!」 邢澈站在几尺外听着他们的对话,待听见「有锅子和铲子在空中飞」这一句,额头青筋一抽。 v第二十六章[12.19] 「楚楚在西边的小厨房做什么?」他不悦的朝阿朋质问。 阿朋倒抽了口气,摇头如波浪鼓,「不,她没有做什么啊!」 邢澈看他的样子肯定其中有鬼,马上朝西边院子的方向走去。 他早该发现楚楚有问题,以往他要到大理寺时,她都会吵着要跟,就算她知道他不能随意和她说话,她也想跟去。但这几天她乖巧的都不跟了,以往在他回到府里,她都会比阿朋更快的来迎接他,这几天也都没看到她,实在是不对劲,让他不禁猜测,白天他不在时,她背着他偷偷在做什么? 「少爷,等等呀!」阿朋见状急得跳脚,跑向王总管那儿小声提醒,「少爷都听到了,他上小厨房去了,快阻止他啊!」 王总管闻言大惊,丢下婢女们,和阿朋两人匆匆想追上主子。 当然,他们比不上腿长还会轻功的邢澈,他一下子就抵达西边的小厨房。 他当场捉到犯人,扫了眼厨房,桌上满是面粉,食材洒落一堆,实在是惨不忍睹。 楚楚心虚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邢澈深深吸了口气,耐心地道:「楚楚,请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阿朋骗我说你去看小狗,结果你跑来这里,还把厨房弄得乱糟糟的,是在做什么事?」 楚楚心善,除了持续帮助死去的人,也一直偷偷在帮府里下人的忙,尤其她很关心失去了孙子的王婆婆,想协助她渡过丧孙之痛,于是请了王总管牵了只母狗来让王婆婆养,好让王婆婆走出伤痛。也为不引起下人们的恐慌,她所帮忙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想到这次会为了准备「那件事」,被个婢女撞见。 「我……我……」楚楚绞着十指,白玉的小脸都皱成了苦瓜脸,唉,该怎么说呢?不说个分明,他不会放过她的……啊,对了! 「是因为小狗!我想弄点吃的给小狗吃,你不知道那五只小狗长了牙很会吃,食量大,但又不能吃太硬的,我在准备小狗可以吃的吃食。」 邢澈扫了眼厨房,对她的说词不太相信,弄个吃的,有必要弄得天翻地覆吗? 「我说的是真的!」楚楚怕他不信,再三强调。 「少爷,楚楚很疼爱那一窝小狗,才想说弄些好消化的吃食给小狗吃,做好再让我带过去。」阿朋奔了进来,刚好赶上说出这句话。 「少、少爷,那、那一窝小狗真是可爱极了……楚楚对小狗可是很用心在照顾……也很重视小狗的吃食,才会想亲自做点吃的……您就原谅她吧。」王总管在阿朋之后踏了进来,喘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说的没错。」楚楚朝邢澈猛点头,盼望他能相信。 邢澈看他们三人连成一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所以,她这几天没吵着跟他一块出门,也没在他一回来就来迎接他,是因为她正忙着准备狗的吃食? 邢澈当然问不出这句话,这样显得他在跟小狗争宠。 他望向楚楚,叮咛的道:「这种事直接说就好了,用不着瞒着我,好好把厨房给收拾了,别再吓到人,我不希望再传出闹鬼的传闻。」 「是,我会注意的!」楚楚见他相信了,暗自松了口气,为了准备「那件事」,她还特别挑这间极少开伙的小厨房,哪知今天会有个丫鬟跑进来,恰巧的看到她在挪动锅子和铲子,尖叫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邢澈听到她应好,转身就想踏出厨房。 楚楚突地喊住他,提醒道:「公子,请你明天一定要准时回来!」 邢澈回头看她,笑道:「我哪天没有准时回来?真是说了奇怪的话。」 「说的也是。」楚楚想了想,含笑道。 一旁的王总管和阿朋见主子没有怀疑,在心里都松了口大气,差点被发现了,这可是他们和楚楚的秘密,绝对不能被少爷发现了! 楚楚神神秘秘的在忙些什么? 其实她和王总管、阿朋两人一起偷偷的在为邢澈准备庆祝生辰。 前几天楚楚不经意的听到王总管哀叹说,邢澈二十五岁的生辰快到了,以往都会有老夫人为他煮寿面,和老爷三个人一起过,但老爷在三年前被害身亡,老夫人离家到山上潜心向佛后,便没人帮他过生辰了,当然邢澈在守丧期间,也没心思过生辰。 但今年都已经过了三年守丧期,王总管提议要为他过生辰,不想被他一口拒绝,邢澈觉得麻烦,并说不在乎多吃那碗寿面,要他不必费事准备。 可王总管不忍心,仍想为邢澈过生辰,他知道这三年来主子一直活在老爷死去的阴霾里,被老爷的命案给束缚住了,他希望主子能活得轻松点。 楚楚写起字,问起邢老爷的死。 王总管说邢老爷曾担任大理寺卿,在三年前查办一起贪污案时遭犯人买凶报复,在搭着马车回途中被一群马贼杀死,随行的小厮和侍卫也都死了。而这案子虽然已结案,但邢澈认为案子有疑点,真正买凶的凶手并未捉到,这三年来,他仍在暗中调查,性情变得更加孤僻,在查案上变得非常固执,非查到真相不可,每件案子都太过追根究柢,以至于成天都埋首在工作中。 楚楚想起邢澈每天忙碌的样子,真觉得他太过拼命了,父亲的死造就他如今人生里的目标只有查案,这样的人生太孤单了。 对楚楚来说,邢澈一直是个最特别的人,他是过去与她有连结的人,是唯一能看到她的人,也是为她取名字的人,在日渐相处下,她不知不觉地依靠他,他已成为她生活的重心,也成为她最重要的人。 最近她和邢澈同床而眠时,明明床位很大,两人根本接触不到,然而只要他高大的身躯一躺下,她就会感受到他强烈又鲜明的存在,随之呼吸加快,脸儿变烫,还想悄悄的偷窥他。 v第二十七章[12.24]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楚楚不明白这种异常害羞、像是迷恋上他的心情是什么,只知道她关心他、心疼他,舍不得这样拼命查案过日子的他,想为他多做一些事,想逗他开心。 所以她主动告诉王总管,她想为邢澈过生辰,只要别让他知道他就没办法阻止,王总管当然不用袖手旁亲,瞒着邢澈偷偷帮她筹备。 准备生辰当晚要吃的吃食可不简单,楚楚觉得亲自为他做菜才有诚意,从王总管口中得知,老夫人往年都会为他做的寿面和几道他爱吃的菜,她也想做出一样的菜色,好让他感受到他爹娘待在他身边时的温暖。但用念力做菜可是一大考验,楚楚本身厨艺就不精,只会做简单的家常菜,如今要用念力操控,得多花几天时间练习。 终于,邢澈的生辰日到了,就是今天。 楚楚在小厨房忙着,王总管怕又像昨天那样被丫鬟撞见,便要阿朋去把风,一下午,楚楚就做了好多事,她揉了面团,煮了寿面,以及做了五、六道老夫人擅长做的拿手好菜,等着邢澈从大理寺回来吃。 她以为,邢澈会像以往一样准时在酉时两刻回来,今天却反常的,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天色都暗下了,他还没回来,她怕菜冷了,让阿朋先将菜端回小厨房里,煨在锅子里热着。 那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楚楚走到影壁前,望着已经暗下的天际,不禁担忧起来,怕他在外头出了意外。 陪着楚楚一起等待的王总管和阿朋也同样担心,少爷知道楚楚怕恶鬼,就算再忙,也都会在天黑前回来陪楚楚,今天怎么可能晚归呢? 「我到外面看看马车回来了没。」阿朋跨出大门门坎,左顾右盼,没一会儿,看到主子搭乘的马车回来了,待邢澈一下车,阿朋马上凑向前提醒,「少爷,您终于回来了,楚楚在等您呢!」 邢澈没有回话,步伐走得很快,跨进大门,当他看到楚楚迎面飘来,看到她好好的,他脸上明显松了口气。 楚楚看到他平安回来,扬起开心的笑,「公子,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邢澈扬起嘴角,软化了他那过于刚硬的脸部线条。 王总管看着这一幕也笑了起来,只有楚楚在,自家少爷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原本可以准时回来的,因为临时跟大理寺里的人出外务才晚归。」邢澈朝楚楚解释。 眼见时间晚了,他自然也焦急,虽说有门神在,一般鬼魂是无法闯进府里,但,就怕遇上恶鬼门神也挡不住,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快点回来,还编了理由才先行离开。 「没关系,我真怕公子在外头出事,没事就好。」楚楚看得出他的焦急,知道他是担心她急着赶回来,窝心的笑道。 邢澈看着她的笑容,微微失了神,楚楚被看得有些害羞地垂下眸子,又忍不住回看他,两人相互凝睇,隐隐约约流转着微热的情愫。 阿朋看主子动也不动,有点纳闷,问道:「少爷,您要先沐浴还是用膳?」 王总管瞪了他一眼,「还用问吗?先用膳。」这个没眼色的,猜不到少爷杵着不动,是在和楚楚深情对望吗?饭菜正热着,当然趁现在吃。 邢澈奔波了一天也饿了,当然是先用膳。 当饭菜送进房,他不禁愣住了,像这样的菜色,他许久没看到了,而且还有寿面,这是娘亲在他的生辰时才会为他煮的。 「这些菜是……」 楚楚要开口说是她煮的,突然感到害羞,刚好王总管出声道—— 「少爷,这些菜都是楚楚做的,今天是少爷的生辰,楚楚说想为少爷过生辰。」 邢澈还真忘了今天是他的生辰,错愕的抬头望向楚楚。 她只得坦诚道:「对,这些菜都是我做的,我想为你过生辰。」 邢澈瞬间明白了,「所以说,你这几天都在厨房忙着练习做这些菜?」 她点头道:「我跟王总管要了你娘的食谱看,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但也不知道做出来的菜有没有和你娘做的一样好吃。」 他会生气,会认为她多事吗?楚楚不免担心,因为王总管说过,他不想过生辰。 当邢澈第一眼看到这些菜时,心里是惊讶的,再听到她这几天来的忙碌都是在练习做这些菜,他除了喜悦,还觉得感动。 「真是被你打败了,连做菜也行。」 听到这句话,楚楚松了口气,笑道:「是啊,公子,我真的很厉害吧,连做菜都难不倒我。」 「卖相看起来不差,但真的能吃吗?」邢澈故意道。 楚楚嘟着嘴,「吃吃看就知道了。」 邢澈坐上位子,由着楚楚替他布菜,登时,菜和肉分别从盘子里飞了起来,落在邢澈的碗上,面条也一条条飞起来落在另一个小碗里。 这画面让阿朋直盯着看,不管看几次,都觉得楚楚很厉害,令他崇拜不已。 王总管把看得出神的他拉走,念了句,「还杵着做什么,走了。」 v第二十八章[12.28] 在门合上时,王总管心想,若是这两人能有好结果就好了,他看得出来楚楚对少爷的特别,只是少爷不开窍,楚楚又是个生灵,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肉身里,总归现在别打扰他们就对了。 邢澈品尝起楚楚做的菜,楚楚眼巴巴的望着他问道:「味道如何?好吃吗?」 他一脸复杂的放下筷子,「你都没有试味道吗?不是太咸就是太甜。」 「我、我……没办法试味道……」她崩溃了,「怎么办?那不是很难吃……天啊!我到底在做什么,白忙一场……」她捂着头嚷着。 邢澈看她这个样子,唇角微扬,再次举筷。 楚楚看到他又吃起来,赶忙阻止道:「公子,别吃了,不是很难吃。」 邢澈抬起头道:「我没有说难吃,虽然咸了点、甜了点,但还可以吃。」 说完,他继续品尝她做的菜,一道道吃着,虽然和娘亲做的味道相差甚大,但总归是她的心意。 他为了守丧已经三年不过生辰,原以为无所谓,在吃到这些菜时,才发现他原来很怀念,怀念着爹还活着、娘也在家的时候,但现在他不孤单了,有她为他庆祝生辰,很温暖。 楚楚看他把菜都吃下去,觉得很感动,好好的生辰被她做的菜破坏了,她得好好补偿他才行……对了! 「公子,我还为你准备生辰贺礼。」 「还有生辰贺礼?」这倒让邢澈期待了。 楚楚将贺礼放在内室里的床上,一施念力,贺礼飞了起来,飞过屏风,落在邢澈的双手上,那是一支非常大的……大槌子。 楚楚双手叉腰,笑得可得意了,「公子,这是我和王总管去逛市集时看到的,我一眼见了就喜欢,用这个帮公子楗背最好了。」 邢澈唇角抽了抽,看着手上的大槌子,这槌子也太大了吧,她是想打到让他内伤吗! 「公子为了寻找真相,总是辛苦的查案,往后我也会努力的为公子槌背的,陪公子一起找出真相破案的!」楚楚语气坚定道,她听王总管说他是个对真相很执着的人,想来想去,好像就只有送这槌子最适合,可以帮他消除疲惫。 听到这句话,邢澈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在楚楚觉得他哪儿怪怪的时候,他放声大笑。 「哈哈哈……」 「公子,你在笑什么?」楚楚一愣,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放声大笑。 「哈哈!」邢澈笑得都快掉出眼泪了,他实在是太开心。 楚楚觉得莫名其妙,担心的问:「公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大槌子吗?」先是吃了她做的难吃的菜,再看到这支大槌子,他是受不了发狂了吗? 邢澈双眼定定看着她,觉得她真是神奇,原本他还因为左相跟王达有关联,心情受到打击,一时不知该如何查案下去,在她说出他是为了寻找真相才辛苦查案,且会陪着他一起找出真相破案时,他突然感到豁然开朗。 他怎么会忘了呢?他查案就只是为了寻找真相。 邢澈缓缓敛起笑容,对她道:「不,我喜欢你这支大槌子,楚楚,谢谢你,你让我总算明白我该怎么做了。」 「什么该怎么做?」楚楚仍搞不清楚状况。 邢澈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想对她剖白自己的心情,「说起来丢脸,你曾经对我说过左相想害我,我不相信,认为不可能,但我昨天查到左相和这起贪污案有关联,让我觉得迷惘。 「我并不想怀疑左相是主谋进而去查他,直到刚刚,我听了你说的那番话才惊觉,我忘了查案的初衷,我要寻找真相,就要公正的去查案子,不能有私心,就因为对方是我信任的长辈,我更需要查清楚,若他真与这案子无关,也能尽早还他一个清白。楚楚,谢谢你让我明白这件事。」 他俩曾因这件事吵架,在和好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此事,楚楚很意外他会突然提起,还对她说了谢谢她,让他想公正调查这件案子。 楚楚欣喜一笑,「公子,你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话?」 邢澈坦诚的回道:「我只相信眼见为凭的事,所以我想试着去查看看,而不是先入为主的认定你说的是错的。」 楚楚真的很开心,虽然他们都不再提及那件事,但其实她心里还是有点受伤,被他全盘否认,认为没受到他的信任,如今听到他这么说,她终于真正放下了。 「我希望公子你是对的,你所信任的左相大人跟这起贪污案是没有关系的。」楚楚真心的道,接着她打开酒瓶,「公子,来喝酒吧,今天是你的生辰,好好的庆祝。」 黄澄的酒液从酒瓶里倒出,以完美的弧度落入酒杯里,飞到邢澈手中。 他笑了笑,喝了下去。 邢澈并不是嗜酒之人,行事一向很有分寸,但今晚因为有楚楚在,虽然她很啰唆,但会逗他笑,又很温暖的陪伴着他,让他心情愉悦的多喝了几杯。 喝得微醺的他望着,觉得心神荡漾,此时在他眼底,她变成了一个美人,对,她真是个美人,笑得纯真,有点憨,却勾得他心痒痒的,让他渴望去碰触她。 他真的顺从道股蜃做了,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 他还没碰到,楚楚就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害羞的道:「公子,你在做什么?」 v第二十九章[01.06] 邢澈直勾勾的望着她,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气,哄着道:「别动,让我碰碰你。」 太暧昧的话语让楚楚心口悸动,脸颊发烫,不禁羞怯的期待着,就见他朝她伸长手想摸她,却穿过了她的脸,根本碰不到她。 邢澈抽回手,望向掌心,懊恼的道:「为什么会碰不到你呢?」 为什么他会想碰她呢? 楚楚不由得想,是因为他喝了酒的关系吗? 可她没有喝酒,只闻酒香,也被熏醉了吗?不然为何会希望他碰触她呢?而她也一样想要碰触他。 楚楚真心希望自己不是生灵,想亲自动手做菜给他吃,想为他倒酒,为他擦汗,很多事她都想亲自为他做,还想和他一起逛市集,一起到任何地方,她希望她是真实存在的,想让周围的人看到她待在他身边…… 这念头一起,楚楚瞬间明白了,她颤着唇,鼓起勇气问:「公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我回到我的身体里,那么你……你会来找我吗?我们……还能相见吗?」 邢澈深邃的双眸望着她,久久都没有回答。 楚楚干笑一声,看起来像要哭了,「公子,我们好像都醉了,才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你别喝了,早点歇着吧。」 邢澈让阿朋服侍沐浴后便躺下,醉意让他一倒上床便不省人事。 楚楚熄了外室的灯,内室里只留下一盏微弱晕黄的灯,随即爬上床,窝在属于她的位置上。 可她睡不着,她意识到自己喜欢邢澈,不禁纠结着,懊恼着。 为什么她要向他问出那一句话?听起来像在对他示爱,像是多么渴望在日后见到他,盼望着他来见她,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说,她真的说出很大胆的话,但他没有回答,令自作多情的她很是难堪。 楚楚只能当作他喝醉了,没听清楚她问了什么,不然她真的糗大了,要她明天如何面对他? 望着此刻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邢澈,她不禁想,他喜欢她吗? 楚楚光是想就满脸通红,她闭上眼,催着自己快睡,别再胡思乱想了。 而看似早睡着的邢澈在这时却睁开双眼,他是醉了,但并没有醉倒,他清明的记得不久前发生的事——他看着她入迷,渴望的伸出手想摸她的脸,接着听到她问的话—— 公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我回到我的身体里,那么你……你会来找我吗?我们……还能相见吗? 当下的他,脑子都清醒了,她问的话太暧昧,就像是在对他示爱,在向他索求更进一步的承诺,她那娇羞里带着期盼的表情很难不让他这么想,忽然间,他无法轻易回答。 邢澈回想起最早时只是收留她、想帮助她回家罢了,甚至还觉得她是个麻烦,不知何时起,两人的关系变得愈来愈亲昵,待回过神,她已占满他的生活,但他从来没有去细想过两人的关系,他必须慎重思考才能回答她,不能轻率做出承诺,否则对她是一种伤害。 邢澈望着帐顶久久,才闭上双眼。 随着夜愈来愈深,两人也都进入梦乡。 身为生灵的楚楚自然也会作梦,她曾经梦过自己大口大口吃着东西,满足饱食之欲。在今晚,她梦到自己在追猫,不知不觉跑来一排屋子后面,一个不经意,她从窗子看到两个男人在交谈。 咦?她这是在偷听吗? 她看到了左相,还看到了一名年轻俊美的男人—— 「皇上将那起案子交给大理寺少卿侦办,那人刚好是我熟人的儿子,他办案很用心,却不知变通,凡事都要追根究柢,这要是被他查到,会有点麻烦……」 「听起来这个人会妨碍到我的计划?」 「倒是不会,只是就这么除去他太可惜了,那年轻人很有能力,若能将他纳为己用最好不过,当然,他若是执迷不悟、不肯听话,届时再清掉他这颗小石子也不是件多费力的事。雍王爷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妨碍到您的夺位大计的……」 楚楚听到了这番话,倒抽口气,接下来,听到左相的怒吼声—— 「是谁躲在外面?」 楚楚吓坏了,中年男子的怒声教她恐惧,她转身就跑,拼命的跑,宛如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也叫喊出声—— 「救命……救命……」 半夜里,邢澈被楚楚这一叫给惊醒了,以为有恶鬼来了,倏地从床上起身望向她,才发现她在作噩梦。 「楚楚,快醒醒!」 楚楚听到他的声音醒了过来,睁大惶恐的眸子,苍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楚楚,你怎么了?作噩梦了?」邢澈追问。 楚楚望向他,颤抖的道;「我……我梦到左相了……」随即摇头,「不对,我不应该梦到他,不应该有那样的记忆,他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v第三十章[01.10] 邢澈心疼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她连左相的一点儿不好的话都不敢说了。 「楚楚,无论你说什么话我都不会怪你,你梦见什么,都说给我听。」他双眸笃定的看着她道。 见他愿意听,楚楚这才放心说起梦境,「就我上次对你说的,我想起左相想害你的事,这次我梦到更完整的梦,梦中除了左相,还有另一名年轻男子,左相在对那名年轻男子说了想清掉你这个小石子后,又接着说『雍王爷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妨碍到您的夺位大计的』。」 说完,楚楚颤栗的对邢澈道:「左相叫那名年轻男人叫雍王爷,又说了什么夺位大计……天啊,左相是要帮助那个雍王爷造反吗?」 听她说出这一席话,邢澈震惊不已,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分析她的话。 她所说的那个年轻男人,左相称他为雍王爷,左相是要和雍王一起策划谋反大计……可是不对啊,八王爷雍王不是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是因为我听到不该听的话,左相才会派人追杀我,我才会伤了头昏迷不醒的吗?」楚楚猜测,她的记忆还是缺了一角,想不起自己是谁。 邢澈见她害怕的样子,安抚她,「楚楚,慢慢来,你总会想起来的……」他戛然住口,赫然惊见她的双手变得半透明,极为艰难的开口道:「楚楚,你的手……」 楚楚低头一看,看到她的双手变成半透明时,颤着声道:「为、为什么?」 邢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呆怔的和她对视。 渐渐地,楚楚不只是双手,就连身体也变得透明,她眸底蓄起泪水,饱受惊恐的喊出,「公子,我……我要消失了吗?徐道长说,若我太久没有回到肉身里,就会魂飞魄散。」邢澈看到她的身体变成半透明状,背脊瞬间发寒,冷汗湿了他的中衣,他感到呼吸困难,既恐惧又心慌,真怕楚楚会就此在他面前消失不见。 下一刻,邢澈想都不想的展开双臂抱住她,大声朝她呐喊,「楚楚,别怕,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我的阳气重,我会护住你的魂魄的!」 明明他碰触不到她,但还是抱着她,看起来就像是紧紧环抱着她。 明明碰触不到,但不知怎地,楚楚还是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炽热,耳边充斥着他说他会保护她、不会让她魂飞魄散的话,她不禁落下眼泪。 不,她不想消失!不想死!不想再也见不到他!楚楚同样伸出手,状似环抱住他的背。两人拥抱了好一会儿,渐渐的,楚楚恢复正常,不再是半透明的样子,两人这才分开来,想起刚才相拥的样子,都感到难为情。 楚楚害臊极了,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问他,「公子,我刚刚是怎么了?」 邢澈见楚楚现在好好的,松了口气,但他实在无法理解方才的情况,真是太怪异了,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但他知道楚楚肯定比他更加忐忑不安,他只能比她更冷静,轻声安抚道:「楚楚,别怕,明天我请徐道长过来一趟。」 【第七章 出游遏大批刺客】 一大早,王总管亲自去请徐道长来府上。 徐道长挂念着楚楚,听到是小姑娘出事,便马上赶了过来。 一入府,王总管顾不得下人们会有什么猜测,马上将徐道长请入一间隐密的偏厅,邢澈和楚楚已在那儿等候。 楚楚自昨晚发生那样的事后,根本睡不着,一直挨到天亮,看到许久不见的徐道长一来,心安了一半,急忙朝他飞过去问道:「徐道长,昨晚我的身子突然变成半透明,我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 想到她可能会消失,邢澈也是一夜未眠,忐忑不安,见到徐道长,他马上向前,在楚楚说完话后忙不迭道:「徐道长,楚楚的魂魄是不是出了问题?请你帮忙看看。」 王总管和阿朋都在偏厅内,也为这种情况感到担忧。 徐道长从邢澈的神情上看得出他很担心楚楚,和他前一次来,在他脸上看到的冷然不耐一比,像是换了个人,看来这段日子里,他们这一人一魂发生了很多事,听王总管说,邢澈还为她取了楚楚这个名字,果然如他所料,他们两人有着特别的缘分。 徐道长把楚楚看了一遍,「你的魂魄是受了点惊吓,但无大碍,大概是肉身方面出状况的。」 「我的身体出状况了?」楚楚惶恐喊出。 邢澈脸色一凛,急问:「徐道长,你的意思是指?」 徐道长回答,「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肉身快撑不下去了,所以魂魄才会变成半透明,会随着肉身死去而魂飞魄散,另一种情况是好的,就是肉身状况好转,将要苏醒了,魂魄要被拉进肉身里才会变透明。至于小姑娘是哪种情况,贫道就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身体变成半透明的情况还会再发生,到时,小姑娘最好尽快回到肉身里……」他顿了下,「还是想不起名字吗?」 楚楚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想不起名字她才如此害怕。她伸起双手道:「若我这双手又再度变成半透明,我会不会就这么消失不见?如果我没有苏醒过来,而是魂飞魄散了怎么办?那可是比死还可怕,连阴间也无法去……」 「听着!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不准再说这种傻话!」邢澈听见她说着丧气的话语,忍不住拔高嗓音斥道。 「公子……」楚楚双眸湿润,看起来可怜兮兮。 邢澈察觉到自己太凶了也太激动,他缓了缓语气道:「楚楚,听我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想起自己的名字,我也会帮你,不要太早绝望。」 楚楚望进他坚定且温柔的眼底,想到昨晚他用力抱住她想保护她,还有他陪着不敢睡的她睁着眼到天亮,她的心口便流淌过一阵暖流。 王总管和阿朋看不到楚楚,也听不见她的回答,只能顺着邢澈所望的方向为她打气—— 「楚楚,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加派人手帮你打听的。」 「我也会帮你的,我们会一起找出你的家人,不会让你消失的!」 v第三十一章[01.14] 徐道长鼓励楚楚,「小姑娘,你的肉身受了严重的创伤,但你的魂魄一直都很强韧的活着,所以你要有想活着的信心,才能够回到肉身。」 徐道长没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强韧的,为了重要的人,不管有多困难,生命都会继续走下去。 他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互有情意,之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楚楚感激不已的看向徐道长、王总管和阿朋他们,最后望向邢澈,对上他依然温柔的双眼,对,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就只差那么一点,她已经恢复部分记忆,只要再想起名字就行了。 「谢谢你们,我会努力回想的,一定能想起我的名字。」楚楚朝着在场的人保证道,更是说给邢澈听。 邢澈看她终于打起精神,朝她一笑,她也绽开笑容。 只是,楚楚忍不住会想,若她真能那么幸运的想起名字,回到肉身里,那么,她与邢澈之间呢?他是喜欢她的吗? 他喜欢楚楚。 邢澈因为太习惯楚楚的存在,不曾想看喜欢她的陪伴、渴望碰触她的心情是什么,一直到她在他面前化为半透明,他害怕她消失,焦虑得快要无法冷静,他这才发现楚楚对自己的重要性,他不能没有她,不能失去她! 他从没想过,喜静的他会喜欢上这么聒噪的女人,让她闯入他的生命,转眼间,眼里心里都是她的一颦一笑。 只是之前他还没有喜欢过哪个女人,要他主动对楚楚表明情意,怎么想怎么别扭,而且当务之急是找出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她下一次变成半透明时,会不会就这么消失了,也不知道她是会就此苏醒还是魂飞魄散,可他不敢赌,无论如何,务必在她的魂魄消失之前,让她回到她的肉身里才行。 到那时,他要上她家门向她爹娘提亲,娶她为妻,让她名正言顺的待在他身边。 邢澈凭着楚楚识字,还有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一直以为楚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净往市井街道里打听她的身分,但在她说起的梦里,他惊讶发现自己找错方向,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要如何进得了左相府里偷听,也许她在左相府里做丫鬟? 有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大丫鬟都是精心调教的,会识字是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无论邢澈怎么看楚楚,她都不像大丫鬟的料,但要说她是潜进左相府里的细作,他更不信。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环节? 楚楚曾经说过,她对他感到很熟悉,问他他们是不是见过面,如今想起来,她或许是在左相府里见过他,他是去过左相府,却对她没有任何印象,若他记得她,就能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了。 邢澈再懊恼、再心急也没用,都已经动用了所有人脉去查,连左相府也查了,他敢肯定楚楚与左相府是有牵连的,现在只能静待回报,当然他手上正在办的案子也不能因为他担心楚楚而搁下,他依旧要追查下去,而且查的正是左相。 若左相真的与这起贪污案无关,他便可以为他洗刷罪嫌,岂知这一路追查下去,确定刘新便是刘毅,这几年来,刘毅私下一直在为左相效力,他还查到那三名官员在死去的前两天曾会面,原本打算一起进宫面见皇上,但还没进宫,三人就都死了,看起来是被灭口的,又全是死在王达手中,和左相脱离不了关系。 邢澈抽丝剥茧的查下去,发现和左相有关的贪污案不只这一起,近年来发生的好几起贪污案都与左相身边的亲信刘毅有着某个程度的关联,而且这几起贪污案都很类似,皆是很快的查到线索捉到贪污的官员,官员很快的认罪,刑部很快的判刑,而贪去的银两则因为各种因素下落不明,最后只能结案……他不得不怀疑这几起贪污案的幕后黑手都是左相。 他也猜测这次的案子,死去的三名官员不甘愿当替死鬼认罪,原想连成一气向皇上揭穿左相的阴谋,却被左相识破,反被王达杀害,伪装成自尽结案。 左相得知皇上派他调查这件案子,怕查到他头上,才故意抛给他一个饵让他查,当然左相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受骗,便栽赃右相,让他查到右相身上,好让右相背黑锅,掩盖真正的真相,以及想顺道藉此削弱右相的势力。 邢澈突地感到背脊发凉,若他真的受到左相诱导,中计了,将右相视为真凶禀告皇上,那么最得利的人就是左相,少了右相这个与他相抗衡的最大对手,而若他真的迎娶了左相的女儿为妻,那么待日后他发现右相是冤枉的,左相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时,他也不得不和左相同流合污。 只是即使确定左相是幕后真凶,邢澈仍想不透他的动机,左相贵为高高在上的丞相之一,可说是权倾朝野,财富万贯,何以犯下这些贪污案,污了这些银子? 在邢澈的记忆里,左相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官,从一个小官慢慢往上爬,后来被先皇提拔,才爬到左相这个位置,在新皇五年前登基时,还发誓会效忠新皇,用心辅佐新皇成为明君,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份忠诚变了质?是因爬得愈高,人心愈得贪婪,才变了个人吗? 邢澈怕的是左相不只是变贪婪而已,还野心勃勃,妄想造反。 邢澈没忘记楚楚提到她梦到的另一个人——八王爷雍王,雍王吕浩元在还是年幼皇子时就已经死了,是被祝融烧死了。 说起雍王的一生,他大概是命运最坎坷的皇子了,是卑贱宫女所出,虽然其母被封为兰妃,受尽先皇恩宠,但宫里的人都瞧不起兰妃,等着看她何时被先皇抛弃。后来兰妃卷入后宫的斗争,被指控有意谋害当时的太子,再加上一些风波,先皇将兰妃和八皇子逐出宫成为庶人,几年后先皇才得知内情,原来兰妃是被善妒的皇后陷害的,但已找不回兰妃,兰妃和八皇子成为庶民后,生活困苦,不到三个月,母子就死在一场祝融之中,那场火还是皇后指使人放的,先皇得知后痛心疾首,不但废了皇后,也废了当年帮忙隐瞒这事的太子。 现在的新皇则是由丽妃所出的,因太子被废得到机会被拔升。 新皇对他说过,先皇有多么后悔当年没査清楚真相,便将兰妃和八皇子逐出皇宫,才会害得他们母子双双被烧死,在驾崩前,先皇立了八皇子为雍王,不断呓语八皇子没死,对新皇留下了一定要找到八皇子,将八皇子带回皇宫的遗愿。 当年的火场里并没有找到八皇子的尸首,只有兰妃烧成焦炭的遗体,所以先皇一直深信着八皇子还活着。 楚楚对他说过,在梦里她看到左相和另一名年轻男人在交谈,左相喊那名年轻男人一声雍王爷,倘若八皇子真在当年那场祝融中逃生了,那么,那个年轻男人极可能就是八皇子。 八皇子在年幼时就被逐出宫,兰妃又出身卑微,没有自己的人马,左相若要助八皇子夺得皇位,就必须为八皇子招兵买马、收拢人心,这需要一大笔的钱财,为此极可能贪污。 邢澈又想,若左相真与八皇子共谋篡位大计,那么,一定有两人见面的迹象。 刚刚探子传回消息,近来和左相有相互往来的人当中,有个从西赫国来的年轻商人,年轻商人是在三年前开始频繁到江陵国做生意,和左相有密切交集。倘若能确认这年轻商人就是当年失踪的八皇子,就能确定楚楚听到的都是真的,证实左相对皇上有谋反之心。 邢澈突然意识到,若楚楚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再查下去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左相迟早会察觉到他的动作,会杀了他……不,或许左相现在已经在策划如何杀他灭口。 然而,他已经查得那么深,非得查下去不可,绝不能让左相和雍王的谋反计划得逞。邢澈立马写了封信给皇上,将目前所查到的进度,包括发现八皇子可能活着的事,全如实禀告皇上,让探子秘密送出信。 当探子从他房里消失,邢澈这才疲惫的揉了揉眉宇,进而发现书房内似乎少了什么。 v第三十二章[01.18] 他忙从椅子上起身,推开门,左看右看寻找楚楚。 她跑去哪了? 自从楚楚上回变成半透明之后,邢澈隐隐感到不安,真怕她会消失不见,于是不管是出门或是在府中,都希望她如影随形,这会她又偷溜到哪里去了? 在房里的阿朋,看到主子左顾右盼,自是知道他是在找楚楚,忙从怀里取出一张楚楚写的纸条呈上,「少爷,楚楚看你在忙不敢吵你,留下这字条,要我告诉你她在小厨房忙着。」 邢澈看到字条才放心,但,他还是要见到她才行,暗忖,她不会又把厨房搞得一团乱吧?会不会又吓到人? 邢澈起身,穿过走廊,来到西边的小厨房。 意外的,厨房里倒没有他想象中的紊乱,整整齐齐,桌上还放了几个食盒。 楚楚看到他来,笑咪咪的道:「公子,我正要去找你呢,我做好饭盒,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去出游吧!」 楚楚每天拼命的想要记起自己的名字,也希冀着能听到找到她身分的好消息,却都无果,失望是难免的,后来她发现再害怕也无济于事,干脆放宽心,活在当下。 所以,她决定向邢澈表明心意。 如果明天她就消失不见,她不想留下遗憾。 于是,楚楚在厨房煮了一些菜,打定主意要和邢澈一起出游,再借机向他表白。 当她提出要出游,看到他点头答应时,她松了口气。 不过,要怎么开口向他表白呢? 马车上,楚楚偷偷瞥了眼身侧的男人,试着鼓起勇气道:「公子,那个……」 「什么事?」邢澈望向她,难得的他并没有带上卷宗出门,想专心一致陪她出游。 他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晚上也睡不好,出来散散心也好。 「那个,我……我……」我喜欢你!楚楚对上邢澈那张俊脸就心跳加快,一个紧张,竟转向窗外的景色道:「今天天气真好,真是阳光普照呀!」 邢澈一愣,看她那么紧张,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他随她看向窗外,暖阳都晒进车内了,他点头道:「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楚楚背对着他,气到想槌胸,她这是在干什么?她握紧拳头,深深吸了口气望向他,道:「公子,那个我……我……」 「嗯?」邢澈耐心的等她说下去。 如果生灵会流汗的话,她肯定已汗水淋漓,这次,她一定要说出口,说她喜欢他。 「外面的花开得好美,公子,你快看!」 当心里所想的和说出口的话完全不一样时,楚楚气得想骂自己笨。 邢澈望向窗外,看到一大片盛开的红花,「花是很美,不过楚楚,你今天有点怪,你是怎么了?」好像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 「没、没事。」楚楚摇摇头,深深觉得向男人表白情意,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罢了,反正都和他一起出门了,总有机会说的,要是现在说出口却被拒绝,待会儿还要在外用膳,不是很尴尬?不如,先说说别的事。 「对了,公子,你案子查得如何了?」 关于案子,邢澈对楚楚向来是没有隐瞒的,如实的说了雍王有可能伪装成西赫国商人来到江陵国,还有左相为替雍王招兵买马,犯了不只一件贪污案。 邢澈神色黯然,自嘲的道:「一直以来,我都将左相当成敬重的长辈看待,当他是个对皇上忠心耿耿的好官,可随着愈查愈深入,就愈觉得左相是个城府很深、很可怕的对手,我竟曾经对这样一个人深信不疑,被蒙蔽双眼,差点公私不分……」 楚楚知道他其实很难过,他将左相视为父亲般敬重着,如今就像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心里自是不好受。 「公子,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伪装得太成功了。他想阻止你查下去,还想除掉你,你必须尽早想出对策防范……慢着,那你今天出门没问题吗?」楚楚不禁紧张起来,看了看窗外怕有埋伏,连长椅底下都看了,就怕他遇上危险。 邢澈见她紧张的样子不禁失笑,她真是取悦了他,让他郁闷的心情瞬间消散,「放心,我有带了一批侍卫出门。」 「可是……」楚楚仍旧担心。 「总不能因为有人想害我,就成天躲在家里不出门吧。倒是你,楚楚,你要有心理准备,你能偷听到左相和雍王的谈话,极可能是左相府内的人。」 「怎么会……」楚楚不愿和左相扯上关系,可想到自己对左相本能的感到恐惧不会没有理由,或许她就住在左相府里,熟知左相可怖的本性,才会如此惧怕左相。「我想我大概是个丫鬟吧,不小心偷听到左相和雍王的谈话,遭左相追杀……」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若她真是左相府的丫鬟,那么要查出她的身分就不难,很快就能让她回到肉身里。 「嗯。」楚楚点头,她的真实身分就像一道谜团,如今左相府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真希望能尽快查到自己的名字。 v第三十三章[01.23] 马车又往前驶了一段路,终于抵达一片风景地,面前是美丽的湖畔,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草原和树木,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 楚楚兴冲冲的道:「公子,这个地方是我有一次跟着你出门时看到的,我们就在前面的草原上用膳。」 邢澈拎着放在长椅上的食盒下车,原本他还没觉得不对劲,当他下车,要侍卫们撤远一点时才想到,他们看不到楚楚,在他们眼里看起来,他是一个人来此地出游。 「少爷,您确定您要一个人待在那儿用膳?」 「嗯。」 「可是只有您一个人……」 「无妨,你们别过来。」邢澈撂下话,独自往前面的草原踏去,根本不想看到侍卫们同情的眼神。 也罢,反正他孤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随他们怎么想。 邢澈选了个隐密处坐下,有大树挡着可以阻隔侍卫的目光,又可以欣赏前方波光粼粼的湖畔。 楚楚落坐在他身边,施起念力,让一张白布展开来铺在草地上,食盒也一个个打开盖子,盘子自动飞到白布上,接着是茶水和茶杯,这惊人的一幕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会吓得半死。 「公子,这些是我做的菜,也都是你爱吃的,你多吃一点。」她像想到什么又道:「放心,这次的味道绝对不会有问题,不会太甜或太咸了。」 邢澈微微一笑,瞬间她用念力让盘子上堆满菜,他顺手夹起最上面的品尝。 「公子,好吃吗?」楚楚眼巴巴的望着他。 「还不差。」这算是夸奖了。 「太好了!」楚楚开心极了,「那公子你多吃一点,尝尝这煎蛋。」 邢澈瞪着飞到他唇边的一块煎蛋,蹙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楚楚笑嘻嘻道:「喂你啊,又没人看到。」 邢澈看着她一张带着玩味的笑脸,张口吃下,接着还以颜色的夹起一块煎蛋,递给她一边道:「你也吃。」 楚楚摇了摇头,「我哪有办法吃,虽然我也很想吃……」 「吃吃看。」他将煎蛋递向她的唇,坚持道。 楚楚对上他坚定的黑眸,一个转念,顺从的向前吃了口,假装她在吃,还露出美味的表情,灿笑道:「真好吃!」 楚楚玩上了瘾,为她自己倒了杯茶,让茶杯飞起,与他的茶杯碰撞,「公子,我们以茶代酒,来干一杯。」 在这一刻,她想假装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能吃能喝,「嗯,这茶真好喝!」一根鸡腿飞了起来,她假装咬上一口,朝他笑道:「真的好吃,我的厨艺真好。」 邢澈望着她,明明她就在他面前大吃大喝,表情那么灵活灵现,为什么,她只是一抹生灵呢? 突然间一阵凉风徐徐吹过,楚楚的几络发丝吹拂到小脸上,邢澈忍不住伸手来想帮她拨开。 楚楚看到他的手朝她的脸伸来,一时不知在害羞个什么劲,往后一躲,结果重心不稳的往后倾倒。 邢澈本能的想拉住她,自然捉不到她的手,反而向她倒下。 当他抬起头来,才发现楚楚躺在他身下,这姿势看起来太亲昵。 「公子,你不用拉我,我不会摔疼的。」楚楚红着脸看着位于她上方的男人,提醒他。 「我忘了。」邢澈望着她喃喃自语。 是她的错觉吗?他似深情的看着她……楚楚不禁红了脸。 当她看到天空上飞过的一群鸟时,大喊出声,「公子,你看,有鸟!」她马上飘起身子,从他身下离开。 见她离开,邢澈怅然若失的从草地上爬起来,又想到她总是公子公子的唤他,他感到不快的道:「楚楚,别叫我公子了,叫我的名字。」 楚楚一怔,没想到他会要她叫他的名字,该叫他什么呢? 自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三个字,「澈哥哥。」她跟着喊出来,红着脸忙着朝他解释,「我、我只是对这个称呼感到很熟悉,顺口就喊出来。」 这一句澈哥哥,邢澈听了很满意,「既然熟悉,那么再多喊几遍澈哥哥,或许你就能想起更多的记忆。」 楚楚害羞的喊道:「澈哥哥……」 「再一遍。」邢澈唇边扬起笑,温柔的道。 v第34章[01.29] 「澈哥哥。」她的心不住地狂跳着。 「再一遍。」 「澈哥哥……」 楚楚倒抽口气,因为邢澈不知何时靠近她,靠得太近,看起来就像是快吻到她,教她快停止呼吸。 「楚楚,我有话对你说。」邢澈原本觉得难以对她表明心意,但在看到她频频为他脸 红的样子,又一句句澈哥哥的喊他,他冲动的想响应她,想将自己的情意毫不保留的告诉她。 什么话?正当楚楚疑惑时,雨丝飘落下了,雨势似有愈下愈大的迹象。 怎么好好的天气,会下起雨来?楚楚见雨滴打在邢澈身上,怕他着凉,一边收拾起草地上的食盒和白布,装入包袱里,一边催促道:「下雨了!公子快,快躲起来!」 「还叫我公子?」雨势渐大,邢澈仍固执的纠正她的称呼。 楚楚没好气,不得不说:「澈哥哥,快躲雨。」 邢澈听到这一句,才愿意提起包袱,上了马车。 也因为临时下起这场雨,只能打道回府。 「幸好没有淋得太湿,但头发还是湿了。」马车内,楚楚张望的找起布巾,想替他擦干头发。 见邢澈左手覆住她的右手,明明碰不到她的手,为什么他还想这么做呢? 楚楚回想起邢澈看她的深情眸光,还要她一遍遍喊他澈哥哥,难不成他也是……喜欢她吗? 胸口猛地怦怦怦发出心跳声,她忍不住转向他,想向他表明心意—— 「澈哥哥,我……」 「楚楚,我……」 她和邢澈同时凝望向对方,异口同声。 却在这时,外头出事了,马车被迫停下来。 「少爷,有剌客!」侍卫隔着窗警告喊道。 有剌客!楚楚听得心一凛,「该不会是左相派来杀你的人?」 邢澈知道左相迟早会出手,却没想到是今天,他不想让她担心,「别担心,我平常练剑可不是练假的,他想杀我没那么简单。」 说完,他持着剑下马车杀敌。 楚楚当然无法静心待在马车内,紧跟着他下车,当她见到对方的人马足足是他们的两倍之多,来势汹汹包围住马车时,担心不已。 「王达,是左相大人派你来的吧,还真是看得起我,用上你这等高手。」邢澈看到为首的剌客中有张熟悉的脸孔,证实了这帮人果然是左相派来杀他的。 王达身形高痩,有着一双混浊的眼珠子,听到邢澈准确的喊出他的名字,眼底多了分疯狂,「看来如左相大人所言,大人你知道太多了,非除掉不可!左相大人怪我露了馅让你查到他身上,为了将功折罪,我只好送你去死了。」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邢澈眼色一冷,浑身笼罩在一股冰寒的锐气当中,接着朝他的手下举高手发下命令,放手攻击! 王达也朝他这帮剌客下达命令,目标是杀了邢澈,双方在雨势汹汹下厮杀了起来。 邢澈俊挺修长的身形在刺客之间格外的显眼,剑法高明的他,一下子斩杀了好几个刺客。 但王达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招招要他的命,加上对方人多势众,邢澈的侍卫纵然武艺再精,免不了有伤亡,就连他自己也受了伤,他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左相想杀他的决心。避免全军覆没,他不得不做下一个决定,吹暗号,要手下们撤退! 不料,邢澈的手下誓死一路保护他。眼见手下们一个个为他送命,邢澈愤怒咬牙,恨不得杀了这帮剌客。 楚楚一路跟着邢澈,见邢澈处于弱势,保护他的侍卫一个个死了,心急如焚,突然想到,她可以用念力帮他。 楚楚从来不曾用念力伤人,更何况拿刀对准人,但为了保护邢澈,她不得不举起死者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剌向前仆后继而来的剌客。 目睹剑在半空中飞,剌客们吓坏了,尖声叫嚷,「鬼!有鬼啊!」 「怕就快点逃吧!」楚楚大声喝道,用念力举起更多把剑,一起朝剌客们追去。 邢澈见到这情况,知道是楚楚在帮他,接着他将剑指向王达。 v第35章[02.03] 王达脸色惨白,显得他怕鬼。怎么可能不怕,笃信柳月教的他,深信鬼魂之说,最大的弱点就是怕鬼,在气势上已经弱了一截。 邢澈看出他的怯懦,趁胜追击,对着王达一阵猛攻,刀剑互击,铿锵声不断,大雨也浇不熄两人的交战。 终于,邢澈成功压制王达,王达中剑倒下。 赢了!楚楚欣喜的想飞向邢澈,突然天际上一阵闪电闪过,跟着响起落雷,她整个人惊怕的僵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人在追她,她跑到一半下雨了,即使雨丝打在她身上,她仍一直跑,这时一记响雷落下,她吓得从石阶下摔了下去…… 楚楚惊骇的圆睁眸子……她全想起来了,她名叫林洢楚,是左相的庶女,是那个可怕男人的女儿! 在这同时,楚楚发现,她的双手又变成半透明。 「怎么会?」她发起颤来,因为不只是她的手,还有下半身都变成半透明了。 邢澈在王达倒下后找起楚楚,见她双手和双腿都变得半透明,立即向她狂奔而去,「楚楚你……」他震惊的对着她摇着头,「不会的……不可能的……」 楚楚朝他露出凄楚一笑,「澈哥哥,我就要消失了……」 「不,我不会让你消失的!」邢澈向前抱住她,但没用,她还是愈来愈透明,下半身都不见了。 「澈哥哥,我叫做……」楚楚知道她肯定无法像上次一样,而这次消失,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但至少要告诉他她的名字,只是想到她父亲买凶要杀他,她竟说不出口。 邢澈看到她的下半身都不见了,咬紧牙根道:「楚楚,相信我,你不会魂飞魄散的,你会回到你的肉身里苏醒过来,我答应你,我会去找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名字,我们会再相见的!」 楚楚消失了,完全的消失不见了。 「不!」见不到她的身影,邢澈发狂的嘶吼着。 就在这时,倒下的王达从地上爬起来,悄悄靠近邢澈,趁着他痛心疾首时,从他背后剌进一剑。 邢澈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就见王达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怒不可遏,将失去楚楚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举起剑狠狠剌入对方的胸膛里。 王达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他踉跄的倒退几步,接着往后一倒,睁着双眼死了。 邢澈在杀死王达后,也因为伤势过重,体力不支的卧倒在草地上。 雨,仍不停的下着。 【第八章 嫡女庶女中意谁】 午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菜圃里忙着,一身鹅黄色衣裳,袖子用绳子绑着好方便做事,她拿着勺子舀水,浇在菜田里。 「快点长大,长得又肥又大颗,再把你吃掉。」她哼着自个儿编的歌,自得其乐。她抹去额上的汗,稍作歇息,她抬头望着远方的屋顶,不禁发起呆来。 绵着双髻的丫鬟秋儿从前方跑来,气恼的道:「小姐,你怎么又跑来菜田了,不是要你待在房里好好歇息,看,流了那么多汗,要是累倒了怎么办。」她马上拿出帕子帮小姐擦,发现小姐失神的看着前面的屋顶,不禁问:「小姐,那屋顶上是有什么?」 她神情迷茫,指向屋顶道:「我好像曾经飞到屋顶上过。」 秋儿吓得捂住胸口道:「小姐又在说奇怪的话,您别这么吓奴婢好不好?」 「是真的,我真的能飞上去,飞得很高。」她还认真的手比着天空。 秋儿正色道:「小姐,刘大夫说了,您的头伤是好了,但您也昏迷了一个月,才会让您产生奇怪的幻觉,这是暂时的,等调养好身子就不会再有幻觉了。」 只是她的幻觉吗? 被称为小姐的林洢楚,从昏迷中趋醒后时常冒出奇怪的念头,像是她会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飞、能让东西飞起来,每当她说出这种话时,总会被当成摔伤头的后遗症,想想也是,她躺在床上昏迷了一个月,还能飞到哪里去?会是因为她太想从这座府邸里逃出去,想得到自由,才会产生这种幻觉吗? 从她苏醒后,总觉得心空落落的,像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想不起来,难道这也是她的幻觉? 林洢楚轻敲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我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候,有个身材微胖的大婶端着汤药从另一端走来,她是林洢楚的奶娘桂娘。「小姐,看您不在房里,就知道您肯定又跑来菜田,药我已经熬好了,快来喝药。」 「还要喝药啊!」林洢楚皱鼻,她最怕吃苦了。 「不喝怎么行?您可是摔伤头,昏迷了一个月,这头伤没那么快好。」 「知道了。」林洢楚其实记不起她出事当天的事,都是听桂娘和秋儿说的,说她在两个月前看到一只猫跑进院子,便嚷着说要养猫,连厚的衣服都忘了披就去追猫,等她俩找到她时,她已从石阶上摔下来,跌得头破血流,她也因此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她本来会死的,硬是被府内的刘大夫和下人们一起救活——是的,她在这个家并不受到父亲和嫡母的待见,父亲是当今受人敬重的左相大人,她是左相的庶女,说起来也算是千金小姐,却从小受到父亲的冷待,日子过得跟下人没两样,住在一间小小的旧院落里,食粮不够,得靠自己种菜。 而她一出事,她爹虽让府里的刘大夫为她看病,却吝于花钱买上等药材医治她,嫡母知道她病重,也不愿意多拨银子救她,放任她自生自灭。还是刘大夫从小看她长大,心疼她,自掏腰包买药材,并天天对她施针,加上下人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轮流照顾她,让她昏迷一个月后得以苏醒活过来。 v第36章[02.06] 她手上这碗汤药,可是好多人的心意,她再怕吃苦,都得喝下。只是,这汤药要花钱,她已经花了大伙儿不少的钱…… 林洢楚一口气喝完汤药后,对桂娘道:「奶娘,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服药喝完,真的不必再喝了,就把银子省下来吧。」 桂娘听了并不高兴,毫不妥协的道:「小姐,这点银子绝不能省,您得多喝这汤药,才能把头上的伤治好,要不以后出了什么毛病怎么办?」 秋儿忍不住为林洢楚打抱不平,「说来说去,都是老爷太过分了,就算小姐您是庶女,可也是他的女儿,您昏迷了一个月,他来看您不出三次,连买药材的银子也吝于花,天底下有这种爹吗?小姐真的太可怜了。」 桂娘瞪了秋儿一眼,「好了,别说了,小姐听了只会心烦。」 林洢楚倒是乐天,笑嘻嘻的道:「我有你们就好了,桂娘是我的奶娘,就像是我的亲娘,秋儿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刘大夫很疼我,像我的亲爷爷,还有花婶、春枝姊、红叶姊、阿旺哥、福伯,他们都对我很好,为了救我,还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帮我买药,我真的不可怜。」 小时候林洢楚也曾经想过,为什么她得不到父亲的疼爱?为什么她要过这种苦日子?她明明也是父亲的女儿,不是吗? 她记得小时候,娘亲身子孱弱,总是闷闷不乐,父亲很宠娘,也很疼她,常会对她露出和蔼的笑,但自从娘亲在她七岁时病逝,不知为何,父亲便不再多看她一眼,不再对她笑,好似他很厌恶她。 小小的她无法理解,她做错什么?还是因为娘亲死了,父亲见到她会伤心才不待见她? 为了讨父亲欢心,她曾经做了好多事讨好父亲,换来的却是冷酷的斥骂,渐渐地,她变得害怕父亲,只要父亲朝她瞥来一记无情的眼神,就让她万分恐惧。 不再渴望父爱,对她来说,桂娘、秋儿,还有府里和她相熟的下人们,跟她还比较像是一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好,她只想重视这些爱护她的人。 「小姐……」桂娘听到林洢楚将她当成亲娘,顿时热泪盈眶,没有嫁人的她,确实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甚至愿意为她付出性命。 秋儿也哭了,抽嘻的道:「奴婢自小就是个孤儿,小姐愿意将奴婢当成亲妹妹看待,奴婢好高兴……」 看她们俩都哭了,林洢楚向前环抱住她们,笑咪咪的道:「好了,你们别哭了,我有你们陪伴就很开心,真的,我不可怜,我很开心在过日子。」 就算住的是最老旧的院落,和其他兄弟姊妹住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身上穿的布料也比不上他们,还有月钱老是不够用,得自个儿种菜配着吃,她还是觉得,自己过得并没有那么凄惨,因为她拥有这么一群对她好的家人在。 桂娘抹了抹泪,笑说:「也是,小姐说的对,小姐哪里可怜了,大伙儿都很喜欢小姐,都说小姐远比三小姐好性情、好相处,小姐活泼可爱,人见人爱,一定能嫁到好人家的。」林洢楚吐了下舌,庆幸的道:「嫁给好人家我就不敢想了,我好不容易才不用嫁给一个老头子,希望爹和嫡母千万不要再想到我的婚事。」 秋儿附和,「幸亏老爷还有点良心,取消婚事,要不让小姐嫁给一个年纪那么大,还那么风流的男人,实在是太委屈小姐了。」 那是在林洢楚昏迷前的事,左相为她指了门婚事,嫁给一个官员当第七个小妾,那时候她连逃婚这么大胆的事都想过了,虽然她不太清楚为什么父亲会在她苏醒后取消婚事,许是良心发现苛待她,还是她昏迷不醒时遭对方嫌弃,总之,取消婚事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桂娘知道小姐的婚事全操在老爷和夫人手上,身为庶女,本身的条件就比嫡女差,何况小姐又长年不受待见,连一般庶小姐的待遇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帮她安排好亲事? 桂娘感叹,「我还是希望小姐您能嫁个好人家,对方不必家财万贯,普通人家就好,好让小姐可以从这个左相府里逃走。」 林洢楚当然也有想过只要嫁了人,就能逃离这个令人可憎的家,可她心里早有人,谁都不想嫁。 那个人叫邢澈,她都叫他澈哥哥,在八年前,当年的她九岁,他曾经来过左相府,那时她正被嫡出的三姊欺负,是他为她解围的,从此她便崇拜、注意起这个大哥哥。 后来她偷偷去看他好几次,看着他身形愈来愈挺拔,听着他优秀的事迹,渐渐变成爱慕,但只是单恋,澈哥哥出身好,现在又是大理寺少卿,以他的家世条件,是不会娶她这个庶女为妻的,而且他也不记得她,忘了他们的约定。 林洢楚想起自己第一次偷偷到邢家见他的情景,当时她故意走到他面前,期盼着他看到她露出惊喜反应,他却和她擦身而过,他根本已经忘记她。此后,她不敢再和他相认,只敢躲在背后偷偷看他、喜欢他。这几年,他到了娶妻的年纪,她每年都会打听他成亲了没,在听到他还没娶妻时,她总会松一口气,为此感到开心。 桂娘和秋儿看到林洢楚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谁,她们和她亲近,知道她心有所属,但别说她和那个男人身分相差太多,人家不见得看得上她这庶女,她们都希望她断了这份心思。 偏偏小姐死心眼,默默暗恋那个男人多年,总是在打听那个男人的消息,在那个男人一个月前传出遭剌客剌伤,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的消息后,小姐就成天为他担忧,她们很担心,要是那个男人传出坏消息,小姐会承受不住。 「四小姐,刘大夫来了!」就在这时,阿旺哥领着刘大夫前来后,便去做事了。 刘大夫年约六十,身形富态,但动作很利落,走路也很快,在他后方跟着的药童怀里抱着一只鸡。 「楚丫头,这只鸡给你补补。」刘大夫边走边拉开嗓门喊道。 桂娘迎向他,「唉呀,刘大夫,这怎么行,药材都用你的,连鸡也是你送的。」当然这只是客套话,她正想找人凑银子买只鸡给小姐补补身子。 「这没什么,楚丫头就像是我的孙女。」刘大夫挥挥手,海派的道。 「那我去炖鸡,先谢谢刘大夫了。」桂娘笑呵呵道,捉了鸡先离开。 林洢楚看到桂娘前脚一走,马上要秋儿去帮桂娘的忙,然后朝刘大夫期盼的问:「刘爷爷,那个……邢公子的身体如何?他醒过来了吗?」 刘大夫睨了她一眼,不客气的道:「真是的,情郎比我送来的鸡重要吗?连声谢谢都没有,一开口就问那男人的事。」 林洢楚窘极了,「不是的,我很感谢刘爷爷那么疼我,还带鸡给我补身子……」 「逗你玩的。」刘大夫大笑,然后脸正色的说:「楚丫头,据我所知,邢公子还没醒过来,他的伤势太严重了,连他那到山上修行的娘亲都回来照顾他了,我看啊,可比你当时的情况还难处理,不是靠着施针就能醒过来的,怕是要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在昏睡中死去了,听说皇上为了吊住他的命,还送上千年人参……这还是我跟邢府里的大夫认识,才能知道这么多。」 林洢楚听到邢澈仍昏迷濒死的消息时,大受打击。 v第37章[02.10] 她一直透过刘爷爷帮她打听邢澈的事,这次她头部受伤,好不容易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便向刘爷爷问起他的事,一开始刘爷爷还想瞒着她他受重伤的事,还是她察觉有异,不死心的追问才告诉她,想到邢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她就无法接受。 既然她昏迷了一个月,九死一生的活过来了,澈哥哥有皇上赐的千年人参,一定会没事的! 「楚丫头,别再惦记着他,他就算活过来了,也不会娶你的。」刘大夫直白的道。 林洢楚笑了笑,「我没有想要嫁给他,我什么都不求,只盼望他赶紧醒过来,身子健健 康康的就好。」 纵使澈哥哥不记得她了,她依然记得,他是当年那个带给她温暖、为她取了楚楚这个小名的人,是因为他,她才能一路坚强的走到今日,他是她心里最特别的一个人。 林洢楚真想到庙里为他上香祈福,请求菩萨保佑他早日清醒过来,但她一个未嫁的闺秀要出门,得征求嫡母同意,她早已请人提了几次,嫡母都要她先养好伤。 她才不信嫡母有多关心她,总觉得嫡母是故意不允许她出门,她该怎么做才能出去呢? 林洢楚带着秋儿找上了嫡姊林洢芳。 林洢芳是林家三小姐,大她半岁,但两人命运截然不同,若说林洢楚是林家里最卑微、最不被待见的庶四小姐,林洢芳就是自嫡大小姐出嫁后,在左相府里最集万千宠爱的嫡三小姐,不仅容貌出挑,还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左相和嫡母江氏对她都很看重,是被双亲捧在手心长大的。 也因为林洢芳是被娇宠长大的,表面上性情温柔,实际上有点目中无人,不太好相处。从小,林洢楚就领教过林洢芳的脾气,受到她的欺负,林洢芳会要她当小跟班,使唤她跟个丫鬟没两样,当时连还未出嫁的嫡大小姐会和林洢芳联合起来欺负她,嘲笑她不受爹的疼爱。 不过当跟班也有好处,林洢芳是个才女,擅长读书作诗,当跟班的她也可以一块学。她时常要帮林洢芳抄字,而因习得一手好字,夫子看她认真,私下还塞了书给她,因此被当丫鬟使唤并没让她不能忍受。 真正让她感到顾忌的是嫡母,大概是她娘亲在生前极受父亲宠爱,嫡母恨入心底,只要她一犯错或一有反抗,就会受到惩罚,被罚关在柴房里,还没有饭吃,这些父亲都是默许的,有时冷酷的眼神扫向她时更教她害怕,所以后来她便学会看人脸色,知道如何顺着这对母女的毛安抚,既不得罪父亲,又能明哲保身,平顺过日子。 在林洢楚养伤的这段期间,三姊倒没有再叫唤她,她知道,不是三姊转性,体恤她让她好生养伤,应该是怕她昏迷了一个月,身上还有病气才不想靠近她。 她也没见到嫡母,都是派人来传话,看来恨不得离她远远的。所以养伤的这一个月来,是林洢楚在左相府里过得最悠闲的一段日子。 而今天若不是有事请求,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找林洢芳的。 当林洢芳见到她时,颇为吃惊,「你不是还在养伤吗?怎么跑出来了?」她像想到什么,稍微退了几步,远离她。 林洢楚露出无害的笑容,「三姊,我都休息了一个月,头伤都已经好了。」 林洢芳睨着她,看她笑容满面,气色还不错才放了心,弄了弄涂上丹红的指甲,「那有什么事?快说。」 林洢楚一脸笑咪咪,讨好的道:「三姊,我有一事相求,我这昏迷就是一个月,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如今恢复精神,我想到庙里上香,答谢菩萨保佑,但我差了人跟母亲说这件事,母亲总要我多休息,不让我出门,所以我想请三姊帮我跟母亲说一声,我真的病好了,请她让我出门。」 「好,我跟娘说说。」林洢芳想了想道,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听到这一声好,林洢楚松了口气,「谢谢三姊,那我不打扰三姊,先走了。」 林洢芳看她气色不错,看起来是不会传染病气,出声留她,「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我们姊妹好久没聊聊了。」说完,她转了身,坐上椅子。 「是。」林洢楚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她们哪有什么好聊的,三姊大概又想贬损她几句,好衬托她显贵的嫡女身分。 林洢楚朝秋儿点个头,要她别担心,便坐在林洢芳对面的位置上。 林洢芳让丫鬟倒了茶,优雅的喝了口后道:「洢楚,听娘说,你的婚事泡汤了,会不会是你昏迷太久,对方怕你死了退婚?还真是可惜,那个官员年纪是大了点,可是有家底,只要你嫁过去,生得出儿子,下半辈子就高枕无忧了。」 那个官员都五十了,前面还有六个妾,这么好的婚事,你怎么不自己嫁?林洢楚在心里奚落着,当然表面上她笑着回道:「我没有那个命吧。」 林洢芳瞅了她一眼,假笑的道:「也是,说起来那个官员都五十了,年纪是太大了点,你怎么会甘愿嫁过去呢!你这也算是逃过一劫,只是啊,以你的身分,错过了这桩婚事,要安排更好的就更难了,好一点的人家,你只能当妾,差一点的,爹也不见看得上,毕竟想攀上林家的人太多,得慎选。」 所以,就能随便将她嫁出去? 林洢楚心里忿忿不平,以她庶女的身分,若是和林家名声地位同等的庶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她也能做个正妻,偏偏为她挑个娶了好几个小妾的老头子,人是嫡母选的,爹也同意,竟然对她如此残忍。 认真说来,林洢楚早已习惯这种事,习惯他们随便又轻蔑的对待她,才不会对这家子有任何的期待。 林洢楚笑着回道:「我是庶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比起我,三姊是金枝玉叶,又是才貌双全的才女,定能谈到一门好亲事。」 林洢芳听到这奉承的话自然高兴,「这是当然,我要嫁就要嫁给最好的男人,可不能比大姊嫁得差,若夫家可以帮助到林家,帮助到爹,更好不过。」她掩嘴轻笑,突然想起道:「对了,爹原本想将我许配给邢世伯的儿子,他儿子就在大理寺做事,当的是大理寺少卿,但不知怎地爹又打消主意。」 林洢楚当然知道林洢芳所说的邢世伯就是邢澈的父亲,前任大理寺卿,和她爹是义结金兰的老友,在她听到父亲原本有意将林洢芳许配给邢澈时,她大受打击,在听到打消主意四个字时又吁了口气。 她知道邢澈迟早会娶妻,娶谁都好,就是不要娶林洢芳,她不希望他成为她的姊夫。 林洢芳没发现她脸色有异,继续说:「原本我也觉得邢世伯的儿子不错,以前瞧过他长得很俊,但近来他出了事,被剌客剌伤,昏迷不醒,我突然很庆幸没有和他订亲,要是他死了怎么办?会害我多了个克夫之名。还听说他办案向来追根究柢,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买凶剌杀,天啊,我才不想受到他的连累,要是哪天剌客找上我怎么办?总归一句,邢世伯的儿子还不够格当我的夫君。」 林洢楚听得怒火中烧,袖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就怕她一时忍不住挥上她的脸。 v第38章[02.13] 「你怎么了?」林洢芳见她脸色不太好看。 林洢楚勉强朝她一笑,「我没事。」 林洢芳看她脸色变差,真怕她脑子里的瘀血没有散,要是在她房里昏倒出事就麻烦了,她马上下逐客令,「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她瞥了眼桌上摆放的水果篮,「这带回去吃。」 「那请三姊帮我跟母亲说……」 「交给我吧。」 当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时,林洢楚低头望起她的双手,很好,她忍下来了。 「小姐,你真的没事?」秋儿担心的看着她,三小姐说了那么多邢公子的坏话,真不知道小姐受不受得住。 「我没事。」林洢楚很快调整好心情,从秋儿手上抱着的水果篮里取起一颗莲雾抛着,笑道:「真好,今天晚饭我们有水果可以吃了。」 林洢楚以为跟林洢芳拜托后就会有好消息,岂知,隔天林洢芳托人带话来,竟说不让她出门是父亲的意思,嫡母只是遵照父亲的命令,也要她安分点,千万别偷溜出去,要不会处罚她。 林洢楚听了大吃一惊,父亲从不管她出门这种小事,只要嫡母说好就好。 当然林洢楚并不会认为,父亲是担心她的头伤才不让她出门,毕竟父亲在她昏迷的一个月里,对她几乎不闻不问,现在醒来,又岂会在意她出门会不会吹到风,加上这个月来她一直很安分养伤,没闹出什么事,所以她一点也想不明白,父亲禁她足的原因。 「你还记得你摔下台阶前的事吗?」 林洢楚的脑海里突然迸出这一句话,这是她自昏迷醒来,父亲过来看她,朝她问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她好不好,而是莫名其妙问出这么一句。 她只记得自己追着猫跑,对于怎么摔一跤跌破头的,她完全没有印象。她不明白父亲问这话的意思,只知父亲犀利的眼光让她害怕,便摇头回说她不记得了,父亲信了,便转身离开。 她在摔下台阶前发生什么事吗?不就是她为了追猫,没看路胡乱跑,才会从台阶上摔下来。 不想了,她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被禁足,不得出门,她要如何到庙里为澈哥哥祈福?有了!林洢楚忙向桂娘、秋儿问:「后花园里的狗洞已经补上了吗?」 秋儿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老实道:「还没,总管说要请人来补,不知怎地,都讲了两、三个月了还没补,大概是忘了。」 桂娘知道林洢楚在为了不能出门这件事在烦恼,听见她问这么一句,马上倒抽口气,「小姐,您该不会是想从狗洞溜出去……不行!老爷都下禁足令了,夫人也说了不准您背着她出门,若被她发现,您会挨罚的!」 林洢楚倒是乐天的道:「放心,只要我小心点,不会被发现的,现在母亲和三姊怕我把病气传染给她们,不会差遗我。若母亲派人来查的话,就放个枕头在棉被里充当我在养病睡觉,再不然,我就挑个客人来的日子,趁母亲忙着招呼客人时溜出去,母亲肯定会忙到忘记我的存在。」 在左相府里,一个月里免不了会有五、六次的筵席,不只是左相的客人,嫡母和林洢芳也会各自找客人前来,什么赏花会、读书会,各种名目都有。 每当有客人前来时,就是她最悠闲的日子,父亲恨不得将她这个让他厌恶的庶女藏起来,自然不会唤她,嫡母也是,而且会忙到忘记她的存在,三姊更是忙着打扮得漂漂亮亮,没空理她,对她而言,这是个好时机。 桂娘和秋儿对看了眼,摇了摇头,知道只要是小姐下定决心的事,千军万马都阻止不了小姐。最后,也只能帮着她,帮她打听何时会有客人前来府里。 林洢楚和一些下人交情好,自然眼线很多,在嫡母江氏的身边有个大丫鬟锦秀就跟林洢楚交好,帮她打听到了,左相过三天将有重要的贵客要来,听说要来住上一段日子,江氏已经派人在打扫院子。 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届时府里会一团乱,林洢楚万分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三日后,左相府来了一名贵客,名叫李焕,据说在西赫国里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江陵国和西赫国商人会互通做生意,为了打通一些关节,难免需要结识官员,两人会相识是寻常不过的事。 不过左相和李焕的关系特别,左相据称在三年前前往西赫国当使者时,遇上马贼被李焕所救,李焕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当李焕为做一桩生意前来江陵国,左相自然主动邀请李焕住下,并备上最好的房间、最好的菜色招待。 李焕也是大阵仗,光是护卫就有三十余人,还带上好几箱的礼品前来,都是做生意时得来的稀奇珍宝,出手大方的赠给左相。 这一天,江氏忙里忙外打点许多事,好让李焕感到宾至如归。 客人一到,林家的两位嫡少爷都被叫去见客,林洢芳这个嫡三小姐,待在房内被打扮得比花儿还美,左相林丰有意在招待李焕的筵席上,让女儿献琴艺。 林洢芳有一手好琴艺,有贵客来,林丰让女儿弹上一曲是常有之事,但今天林洢芳看起来十分不愿弹琴,一张红滩滩的小嘴不悦的噘高。 父亲有意将她许配给李焕,万般嘱咐她务必要好好表现,好让对方留下好印象。 不!她才不想嫁给从西赫国来的商人,区区一个商人凭什么娶她?她值得嫁更好的男人! 林洢芳愈想愈生气,将梳妆桌前的胭脂水粉全扫落地,丫鬟们见状都噤声不敢向前。 江氏前来女儿的房里,见着这一幕,无奈叹口气。 她知道女儿眼界高,不稀罕行商人家,她当然也不希望宝贝女儿远嫁西赫国,但她看得出来丈夫对这个商人的看重,丈夫是个有远见的人,若他真想将女儿嫁给一个商人,自有他的理由,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插手。 江氏将丫鬟们唤出去后,和悦的走近女儿,劝道:「芳儿,这亲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担心什么,何况你爹最疼你,你要是真不愿意,他会强迫你吗?总之,待会儿在客人面前弹琴,你可不能失了仪态,让你爹丢脸。」 「女儿知道了。」林洢芳咬着下唇,再怎么不甘愿,也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 v第39章[02.16] 两刻钟后,林洢芳被带到大厅里,一身桃红色华服,衬得她白皙的肤色和精致的容貌更为出色,美得不可方物。 林洢芳对那个西赫国商人一点都不感兴趣,她目不斜视的走向她的琴台,不去看那个男人,只想快点弹完曲子退下。 当然,曲子弹完,林丰怎么可能让她离开,他将她唤来,想慎重的介绍给李焕。 「李当家,这是我的嫡女芳儿。芳儿,这位是李当家,是爹重要的客人,快问声好。」 林洢芳低着头走来,让人以为她是含蓄文雅,殊不知,她只是赌气的不想见那个商人。 她也以为从西赫国来的商人是个铜钱味重又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想要敷衍对方的笑一下就好,岂知她一抬起脸迎向对方,第一眼,她就被这个男人迷住了,在她面前是个高大俊美又贵气不凡的男人,非常年轻,才二十多岁,她愣愣的看着他无法回神。 江氏见女儿失了仪态,在她身边低声提醒,「芳儿,还不快打招呼。」 林洢芳马上回神,羞怯的朝李焕行礼,「李当家,小女名叫洢芳,爹娘都叫我芳儿。」 李焕望向她,一双桃花眼十足迷人,朗笑,「左相大人,你果然说的没错,你这女儿长得真是国色天香。」 被称赞了,林洢芳的心脏怦然快跳着,一脸羞色。 她是不屑做商人妻,她想嫁给当大官的,皇亲贵胄更好,但她原有的心思都在见到李焕后变了,突然觉得嫁给他当个当家夫人也挺风光的。她想,这位李当家肯定大有来头,爹才会那么看重他,听爹的话准没错。 接下来,林洢芳被带往女眷坐的位置用膳,被隔了开来,她忍不住望向李焕的方向,有点依依不舍。 林丰为了招待李焕,还准备了舞姬献舞,婀娜多姿、摇曳生姿,李焕显然很满意,唇角上扬着。 用完膳后,李焕觉得闷了,想到外头走走,林丰跟了过去,一路上不难看出左相对他这个救命恩人相当礼遇。 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个凉亭,护卫隔着一段距离候着,凉亭上,只有左相和李焕。 李焕望了望四周,负手而道:「府上景色真不错,上次来的时候,我都没能欣赏,这次我可要好好叨扰一段日子。」 「雍王爷,房间都备妥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就行,您就舒舒适适的住下。」林丰位于他的左侧方,一唤起这声雍王爷,他的态度变得更为恭敬。 李焕转身向他,慎重其事道:「在你的府上就别这么叫我了,叫我李当家吧,早点熟悉这称呼,才不会哪天不小心被哪个人听了去。」 「知道了,李当家。」林丰恭敬的应和。 李焕踏出凉亭往前逛,看了看四周景色,心血来潮问道:「对了,你那位熟人的儿子如何了,还会醒来吗?」 林丰亦步亦趋的跟着李焕,回道:「放心,他不会醒来的,他现在是靠着皇上送的千年人参续命罢了,我也想过要解决他,人死了总是比较安稳,但怕皇上起疑,只能让他苟活着,不过再撑也撑不久,威胁不到我们。」 这都是他派人去查证,他也亲自去探病,邢澈确实是苟活着。 李焕顿下步伐,幽幽一问:「不是说他是你熟人的儿子吗?那位熟人恐怕和你很有交情吧,难道害了他儿子,你不会心生愧疚?」 「就是因为是老友的儿子,我才会给他机会,要他尽早结案他不肯,要拉拢他也不听,那么就休怪我无情了。」林丰阴狠的道。 他万万没想到邢澈会查到王达身上,那该死的王达,信什么邪教还放上黄符,才让邢澈查到他身上。不过,就到此为止,王达在临死前把邢澈杀得重伤,躺在床上成了废人,之前邢澈让探子通风报信送信到皇上手上,探子被他的人杀了,那封信自然被他烧了,连邢澈从他身上查到的情报,他都派人潜进他房里搜过了,也全都销毁了,皇上是不会知道他所隐瞒的事,更不会知道他的计划的。 闻言,李焕黑眸闪过精光,在转向左相时,只见他笑得开怀,对左相很是满意,「那就好,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夺位大计的。」 「那是当然,您一定能顺利登上皇位,我会助您一臂之力的。」林丰态度极恭敬,用着忠诚的目光看着李焕,恍若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他心目中的帝王人选。 李焕微眯眼,幽深的瞳底一闪而过恨意,随即又消失了,「左相,你为我做那么多事,到时事成,我不会亏待你这个功臣的。」 刚刚那是错觉吧?林丰心想着,又审视起李焕,那双桃花眼笑着,唇角上扬,和平时并没有不同,果然是他看错了,雍王怎么可能会对他有那种怀恨的眼神?他低下头,恭敬的道:「是,为了扶持您上位,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焕兴致挺不错的,接着又往前逛。 林丰陪着他走了一段路,试探的问:「不知李当家觉得我的闺女芳儿如何?」 林丰打的主意很明显,想将林洢芳嫁给他,待他登上皇位,成为江陵国的新皇,那么林洢芳就是皇后了。 「芳儿姑娘真是个明艳照人的美人……」李焕夸赞,接着话锋一转,「只不过,左相大人,你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吗?」 林丰一怔,有点意外他会这么问。「这……目前未出嫁的嫡女就只有这么一个,可是我和贱内细心教养出来的。至于庶女,还没嫁人的还有一个,但哪比得上芳儿的姿色,又没有规矩,上不得台面。」 「是吗?」李焕沉吟的道,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间,他听到前方传来吵吵闹闹的叫喊声,往前迈去。 林丰无法阻止李焕的步伐,只得跟上。 「小姐,你挤不进去的,放弃吧!」 第40章 「是啊,小姐,死心吧,太勉强了。」 「我可以的,快,快用力把我推出去!」 在前方不远处的树丛下有一片墙,林洢楚正好死不死的卡在墙底下的狗洞中,在她后面推着她屁股的是秋儿、桂娘,还有春枝、红叶。 林洢楚真没想到,今天府里的守卫会比平常森严,也不知那贵客是什么来头,他带来的护卫早上都在巡视府里,搞得风声鹤唳,害她不能踏出院落,当她好不容易等到那批护卫离开,总算可以到后花园钻狗洞出去时,也都中午了。更悲惨的是,她上半身进得去,屁股却卡在洞里,想来是养伤的这一个月她被养胖了,屁股长了肉过不去,她只能含泪要秋儿她们努力推。 这一幕就落在李焕面前,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像是乍见惊奇的一幕。 但看在林丰眼底,脸色都涨成猪肝色了。「这是在做什么!」 林丰一吼,帮着林洢楚的春枝和红叶都吓坏了,啪的跪地,林洢楚出不去,只能退回来,还是在秋儿和桂娘的拉拔下,上半身才得以退回来。 接着她和秋儿、桂娘齐齐跪下,偷瞥了眼父亲难看的脸,心里嚷着惨了惨了,也太倒霉了,刚好被撞见钻狗洞,这时候爹不是应该和客人正在厅里看舞姬跳舞,这么快就看完了? 林丰在李焕面前颜面尽失,绝饶不了林洢楚,他马上朝后方而来的护卫下令,「来人,把四小姐带走,将她关进柴房,其他人也连带……」 「慢着。」李焕出声制止,然后迈前一步,朝跪在地上的林洢楚道:「抬起头来。」 林洢楚不知道这男人想做什么,她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冷不防地看见一张男人俊美的脸庞,再对上他那双墨黑深邃的眸子。 他正在看着她,林洢楚心脏没来由的一突,是她的错觉吗?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里带有着思念和炽热,但他们并不认识啊。 「左相大人,这位就是你的庶女吧?」李焕问道。 「是,本官教女无方,在李当家面前丢了脸。」林丰怒瞪着跪在地上的林洢楚,恨不得赏她巴掌。 「姑娘家活泼点很可爱,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罚版了。」李焕为林洢楚说情。 林丰心里恼怒也只能照做,狠瞪林洢楚道:「听到没?还不快回房,少给我惹麻烦!」 「是。」林洢楚宛如听到大赦,抓高裙摆,赶紧和桂娘她们四人快步逃跑。 隽焕就这么盯着林洢楚逃跑的背影,嘴角噙起玩味的笑道:「左相,你这庶女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闻言,林丰感到相当意外,他记得雍王明明偏爱美人,芳儿姿色绝丽,他原本还打算让芳儿施展美人计,好稳坐这未来的皇后之位,怎么雍王会突然对个野丫头感兴趣?莫非是看多了艳色,口味变了? 【第九章 易容找证据和真爱】 左相府里的大总管领着李焕到贵客住的院落去,李焕看了看,左有池塘右有花园,景致怡人,他夸赞道:「这里还真不错。」 「这是左相大人为李当家挑的院落,院子大,风景美,又很幽静,好让李当家住得舒适。」大总管说起左相大人的用心。 李焕状似满意的点头,往前面屋宇走去,早有一排美婢候着,个个都生得美丽。 大总管特地道:「这也是左相大人吩咐的,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为了服侍李当家。」 李焕愉悦一笑,「左相大人府里的美人真多,准备真周到。」 大总管谨记着左相的嘱咐,务必让李当家满意,看他心情好,他松了口气。 「那小的便不打扰李当家歇息,还有什么需要,差个院子里的下人来叫唤,小的必定会帮您安排好。」 在大总管离开后,美婢们一个个靠了过来,瞧李焕长得俊,都觉得能服侍他很幸运,主动朝李换介绍自己。 「李当家,奴婢叫春樱,会好生服侍您的。」 「李当家,奴婢叫夏桃……」 她们一个个都长得极娇媚,身段窈窕,表面上是侍候李焕的丫鬟,实际上是左相派来暖床用的,也难怪她们眼神不安分,想借着攀上李焕翻身。 这一排有十个婢女,每天一个,还真周到。李焕一眼扫过,在心里鄙夷,脸上却带着笑,体贴的道:「你们先歇着,不然到了晚上够你们累的。」 她们一个个都红了脸,没想到李当家的说话真孟浪,是要她们十个一起服侍他吗?「李当家,奴婢们都住在右边的小屋里,有任何需要,差人来叫唤一声就行。」 大胆一点的,还朝他抛媚眼。 一排美人走后,鼻间的香气仍在,李焕几不可见的一蹙眉,随即踏进其中一间寝房,朝他身后的护卫王恩抛下一句,「进来。」 一进房,李焕脸上的笑容立即逝去,黑眸变得凛冽。「我没在左相面前露出马脚吧?」 「是的,大人表现得很完美。」王恩恭敬的望向前方扮演雍王的男人,回道。 第41章 听到这一句话,男人稍稍吁了口气,要说最难扮演的,就是李焕贪恋美色的一面,方才他对那一排美婢摆出风流的神态,让他觉得作呕。 「这段日子就麻烦你提点,这个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我们是相辅相成的,等这事成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谢大人,小的必定会全力协助您。」王恩双手抱拳道。 男人随即想到这院子里的美人,「那些女人真碍事,左相没事弄来那么多女人做什么,这李焕当真这么好色吗?」他蹙眉下令道:「别让她们闯进来。」 「大人晚上不是要和她们……」他之前说了那种话,王恩难免会胡思乱想。 男人冷冷瞪着他,「一整夜和她们玩玩牌也行……」他顿了下,改口道:「不,今晚就说我身子有恙,要她们别打扰。」他挥了手,「好了,你到外面守着。」 在王恩离开后,他走向一面铜镜前,看向镜中俊美的脸孔,这并不是他的脸,怎么看都不习惯,接着撕下——原来易容成李焕的人是邢澈。 外面谣传着他遭剌客所伤,重伤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其实都是他放出去的消息,那日他在杀了王达后受了重伤倒下,幸好被幸存的手下救了回去,幸好没被剌中要害,大夫说只要细心疗养就能康复。 之所以谎称性命垂危,昏迷不醒,是因为他知道左相要置他于死地,他若没死,左相肯定会再想办法杀他,他干脆佯装重伤濒死,让左相认为他不是障碍了,失去戒心,再暗中调查左相。 左相肯定以为他杀了他的探子,夺走了他要给皇上的书信,还有将他目前所查到不利于他的线索情报都销毁了,皇上不可能知道他的谋逆之心。殊不知,他早猜到他会派人潜进来偷这些东西,故意放着让人来偷的,还有皇上察觉到他出事必有蹊跷,早私下密会过他,如今早知情所有事,和他连成一气演着戏,故意送上千年人参,制造他重伤濒死的假象,也和御医和大夫套好说词,让左相真以为他濒死,而他一边养伤,一边暗地里调查左相,好挖出更多罪证。 刚好在邢澈养伤期间,他先前派人调查和左相有往来的那位西赫国商人也有了结果,那名商人叫李焕,真实身分就是雍王没错。 能如此斩钉截铁肯定,是因为当他的手下寻到人时,雍王已成为一具尸首,那尸首浸泡了水,易容的脸皮下是一张受过烧伤的脸,和曾遭火纹身的雍王吻合,加上王恩是自小在皇宫里服侍雍王的人,随着雍王到民间生活,由他亲口证实李焕就是雍王本人,不会有错。 至于雍王是怎么死的,纯粹是一桩意外,性情风流又喜爱美人的他,平常免不了上青楼寻欢作乐,没想到在醉月楼包下一名花魁共度数日,在某一天饮酒作乐后,说要到外面吹吹风,让王恩和护卫们别跟上,一个醉酒没走好,竟失足坠入湖里溺死了。 雍王一死,还真是出乎邢澈的意料,他原本还想借着寻到雍王,来证实左相的谋反之举,没想到人却死了,这恐怕也是左相始料未及的。 他的手下封住了青楼里所有服侍过雍王的人的嘴,将雍王的尸首带回来,也把他的护卫王恩一同捉回来。 在拷问下,王恩坦诚说出雍王确实与左相共谋夺位大计。 雍王从小遭皇后陷害被贬为庶民,一把无情火烧死了兰妃,也毁了他的脸,他内心自然痛恨皇后,连皇帝也一并恨上了,一直都有报复之心,但因为怕皇后灭口,连兰妃的尸首都不敢埋,就这么和王恩两人展开逃亡,过起行乞的日子,后来遇上好人家收养,才辗转到西赫国。 虽然他一直过得浪荡不羁,看似已走出过往的阴影,但他一直没忘记复仇。这时,他在西赫国遇上前来当使者的左相,因缘际会下,左相得知雍王的身分,怂恿雍王夺位,左相这一提议打动了他,认为只要登上皇位,就能杀了那个被打入冷宫曾贵为皇后的女人,因此,雍王答应和左相合作。 只是雍王在西赫国只是个养子,并没有实权,更别提拥有千金万两,左相想拱雍王上位,得需要很多银两才能为他招兵买马,据王恩所知,左相确实贪污,且把贪污来的银子都运往西赫国藏着,买兵也在西赫国买,好隐藏他的所作所为。 王恩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左相总共涉嫌哪些案子,和他同流合污的共犯有哪些人,他一概不知,雍王更是不知情,雍王很信任左相,将筹钱这重责大任全交给左相,只扮演好李焕这个商人角色,负责把银两运往西赫国藏着,其他都放手让左相去做。 听完这番话,邢澈开始怀疑,左相扮演着忠诚臣子,为雍王所用,但实际上,左相对皇位真的没有野心吗? 邢澈会这么想,是因为随着愈深入调查左相,愈发现左相锋芒不露,从先皇到现在,如今他的势力早盘踞着朝野上下,在朝野中有许多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左相若想利用雍王的名号夺得江陵国,再操控雍王,成为名副其实的地下帝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管左相有没有这等帝王野心,这布局已久的计划都随着雍王的意外亡故宣告失败,他的背叛,皇上断然不会放过他,更何况左相的势力已让皇上感到威胁,务必要连根拔起,彻底瓦解,皇上才能安心。 只是,想判左相谋反罪藉以拔除他,并没有那么容易。左相行事非常小心,并没有留下和雍王勾结的书信证据,光靠王恩的证词,恐怕还无法将他定罪,得找到左相在西赫国招兵买马的铁证才行。至于左相涉及的贪污案,也证据不足,只要左相推了个替死鬼就没事,所以也得找到充分的证据和证人来指证,好确保左相逃不了。 因此,邢澈现在才会奉了皇上之命,易容成死去的雍王来到林家查案,佯装是雍王接近左相,是最能让左相掉以轻心,查出他所有罪证的法子。 教邢澈意外的是,右相私下见他,说左相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要与他合作对付左相。 原来右相知道在那桩贪污案里,左相陷害他背黑锅一事。他欣赏邢澈有着看清楚真相的眼光,没中了左相的诡计,还说身为臣子再不满皇上的作为也只能规谏,绝不能背叛皇上,他无法原谅左相这个叛臣,邢澈这才知道,右相只是个说话激进不中听的大老粗,比起会做表面功夫的左相,右相对皇上更忠心。 而邢澈这次潜进林家卧底,除了奉皇上之命查案外,更因为他发现了父亲的死竟与左相有关,他想查清真相。 这三年来,邢澈一直都在寻找曾经服侍过父亲的一名小厮,在父亲出事当日,那名小厮已经返乡回去照顾老母,并没有搭上被马贼血染的马车,邢澈心想,他长年跟在父亲身边,或许知道什么事,但他费尽了三年都找不到人,这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没想到就在他养伤期间,传来了找到人的好消息。 这名小厮对他说出惊人之语,说在他父亲遇剌前两天,曾与左相见过面,却不欢而散,还说出当年他父亲其实掌握了左相涉及一桩贪污案,想劝左相投案,为此烦恼多时,所以在他返乡后,听闻他父亲遭马贼杀害的事时,马上联想到买凶人是左相,也因为害怕自己会遭左相灭口,才隐姓埋名带着母亲躲起来。 邢澈从没想过,父亲的死居然是与左相有关!想到左相总在他面前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以一副和蔼长辈的姿态关心他,他心中就充斥着足以燎原的怒火,真想将这人千刀万剐,为父亲报仇。 然而,他并没有证据,还身负皇上给予的重任,只能隐忍下来,先以雍王的身分接近左相,再一步步搜齐他的罪证。 天晓得要在左相面前演戏有多么困难,他得忍住向他质问,是不是他唆使马贼杀害父亲的,幸好脸上这张易容的假脸皮,掩盖住他真正的情绪。 而雍王的亲信王恩,则是协助他调查左相的帮手。王恩自小追随着雍王,自皇宫到民间,又到了西赫国,可说是一路共患难,雍王这一死,他不再有效忠的人,加上他在随雍王上醉月楼时,恋上了花魁身边的丫鬟,为了替那个丫鬟赎身,他答应和邢澈合作,协助邢澈成功扮演好李焕这个角色,并在左相府里展开调查,查出左相所犯下的罪行,还有杀死他父亲的真相。 而邢澈潜入左相府,也是为了寻找楚楚,和楚楚相见而来,但他作梦都没有想到,当时在滂沱大雨里在他面前消失,让他痛彻心扉的女人,竟会是左相的庶女! 在得知的那一刻,邢澈确实是深受打击,他喜欢的女人竟是仇人之女,但在历经过楚楚在他面前消失的崩溃,之后得知她还活着、苏醒了,并没有魂飞魄散,这份喜悦,远远胜过她是左相女儿这个打击。 然后,他打听到楚楚在林家的待遇,对她只有更加怜惜之情。 第42章 楚楚虽是左相的女儿,但在林家过得并不好,左相十分荷待她,她过着如下人的待遇,平常又受尽嫡母和嫡姊的欺压,可说是吃尽苦头,连她摔伤头陷入昏迷,生命危险时,左相也是不闻不问,不管她的死活,还是下人们一起筹钱医治她,才让她得以苏醒。而要不是她头部受伤,左相原本还想将她嫁给一个岁数可以当她爹的官员,对待亲女儿竟然如此,左相简直禽兽不如。 邢澈真想立即将她从左相府里救走,让她脱离苦海,因为这份强大的信念,他在短短十天内下了床,连御医看了都啧啧称奇。 楚楚,分开了一个月,我们终于见面了。 邢澈疯狂的思念她一个月,想起稍早前见到她钻狗洞,臀部卡在狗洞出不去的糗状,就觉得她淘气可爱,和生灵时的她一点都没变。 他只恨自己顶着别的男人的脸,无法在当下和她相认,只能任由她将他当成陌生人,他想,若是她知道他来见她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看来,他该透露一下心思让左相知道,将她送上门。 林洢楚想钻狗洞出府的计划,出师不利,失败了,谁都想不到她会钻不出去还被逮个正着,父亲在当时虽然没有罚她,但她还是提心吊胆着怕会被秋后算账,没想到等她的却是—— 「四小姐,夫人派我们俩过来,说是老爷吩咐,要我们帮你盛装打扮,让你陪老爷的贵客用午膳。」 「要我……跟父亲的客人一起用膳?」林洢楚一愣,想起昨天和父亲走在一块的年轻男子,当时他撞见她钻狗洞的丑态,为她求情,还用那般炽热的眼神看着她,她不得不去想,她该不会是被他看上了,父亲才会要她陪贵客用膳吧。 看上她?怎么可能! 林洢楚当然觉得荒谬,自己又不是多有姿色,身上穿的是粗衣粗布,又做出钻狗洞这种可笑的事,他会看上她才不正常吧。 江氏派来的两位嬷嬷知道她房里什么都没有,早备好胭脂花粉、簪子和新衣裳,朝她步步靠近。 「四小姐,我们这就好好帮你打扮。」 「先帮你抹抹这个面霜,让皮肤更光滑……」 林洢楚惊见嬷嬷打开一罐药瓶子,里头黑抹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她觉得好可怕,往后一退步,「不,别靠过来,啊啊啊……」 一整个早上,林洢楚被捉着敷脸,任脸上被涂了黑不溜丢,说是对她皮肤好的药泥,洗净后再施脂粉,再换上她这辈子从没穿过的柔软绸缎,最后,头上多了好几根金步摇,让她觉得头好昏。 林洢楚看着镜中的自己,变得太娇艳了,她感觉很自在,她也真的很不想去陪客,她又不是青楼女子,但她怕会连累到桂娘、秋儿她们受罚,只好硬着头皮跟随嬷嬷,踏出了她破旧的院落,来到主院,就见江氏和林洢芳站在前方转角处等她,林洢芳还恨恨地瞪着她。 林洢楚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得罪这个大小姐,步伐放得很慢很慢的走过去,问候了声,「母亲,三姊。」 江氏望向林洢楚,目光犀利的嘱咐,「这是你爹的意思,让你去服侍李当家用膳,你可不能怠慢,知道吗?」 林浙芳含怨的道:「娘,凭什么她可以和李当家一起用膳,爹怎么能……」 江氏斥了女儿一声,「正经姑娘家是不能和男子单独相处的,你同她计较做什么?」 林洢芳听到这句话便安分下来,但想到是李当家主动向父亲要求说要见这丫头,心里仍不太痛快的瞪着林洢楚。 林洢楚终于看出三姊在不满她什么,原来三姊是喜欢上李当家,在嫉妒她。她有点气恼李当家,没事干么找上她,害她无端端受三姊的气,往后日子可难过了。 接着,林洢楚随江氏来到招待客人的花厅,看到父亲和那位李当家在内,左相见她盛妆打扮,上得了台面,才满意的点头,朝她慈蔼笑道:「楚儿,这位是李当家,好好陪李当家用膳,知道吗?」 林洢楚在心里犯着嘀咕,父亲还真是巴结这李当家,竟在李当家面前装慈父的叫她楚儿,这声楚儿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但她还是得恭敬回道:「是,女儿知道了。」 「李当家,这是小女楚儿,你们慢慢聊。」说完,左相便先行离开,就这么将林洢楚丢下,分明想让他们单独相处。 最让林洢楚料想不到的是李当家的下一句话—— 「所有人都退下吧!」 林洢楚看着下人都退出去了,连秋儿也走了,当门合上时,她开始感到不安,这下真的是孤男寡女了呀。 「终于没有那些碍事的人了。」扮演李焕的邢澈朝她说道,得以用浓烈的眼神尽情的看着她,在左相面前,他可要压抑他的思念,以免被发现。 但此话听在林洢楚耳里,只觉得心惊惊。 碍事?昨天才见过一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赶走他人,和她单独相处? 而且他又用这种浓烈的目光看着她,他……该不会扑上来对她不轨吧? 林洢楚坐在他对面,充满防备心的对着眼前这位相貌俊美的男子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李当家会找上我陪你用膳,是昨天看到我钻狗洞觉得我很有趣,还是其他原因,我先说好,我可不是随便的姑娘,你别想对我乱来!」 她很快地审视起桌面,有筷子、有热汤,要是他乱来,她就毫不客气的戳他的眼,洒他一身热汤。 邢澈失笑,知道她把他当作登徒子了。她真可爱,眼睛圆滚滚的,一副他敢对她做什么就要跟他拼命的样子。 「楚楚,是我,不认得我了?」邢澈为了模仿李焕的声音,听着王恩的敎导,刻意改变了声线,现在他恢复原来的嗓音道。 第43章 林洢楚听到这低沉富有磁性的叫唤,心突然一兀。 这声音好耳熟,而且,他竟然叫她楚楚,会叫她楚楚的只有…… 接着,她就见眼前的男子有了动作,朝她撕下脸皮,露出一张她熟悉的脸,她呆住了,一动也不动。 原以为她会热烈的向前抱住他,结果她不只吓呆了,脸上还露出狐疑的神色,她是太意外他的出现,还是高兴到吓坏了? 邢澈向她解释,「楚楚,我奉了皇上之命潜进左相府查案,所以才会易容成这张脸,吓着你了吧,你一定等我等很久了,我应该早点来的,很抱歉我现在才来……」接着,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哑的道:「楚楚,那日分开后,我就一直想着你,很想快点见到你,像这样的碰触你,今天我终于摸到你的脸了……」 他真没想到,他的楚楚精心打扮起来会这么美丽,她的肌肤这么柔嫩,他终于可以用双手感受她,而不是什么都碰触不到。 他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望着她的双眸,她就像是受惊的小鹿般,愈看愈惹人怜爱,他忍不住展臂抱住她,想感受她的温度,她真实的存在。 现在是怎么回事?在她面前,真的是澈哥哥本人吗?她没有看错吗? 林洢楚双眼睁得大大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都快跳出胸口了,真怕是自己看错,可是,是如此真实,他的手捧住她的脸,他还抱紧她,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他真的是澈哥哥。 林洢楚眼眶一红,忍不住哽咽道:「澈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这几年来,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也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好高兴你真的来了……」 听到这番话,邢澈该是感动的,却感到不对劲。 他霍然松开她,对上她一双含着泪水的眸子。 林洢楚眨着泪眸道:「我想我这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爷对我还是好的,让我能够再见到澈哥哥你……」她突然担忧的问道:「对了,澈哥哥,听说你遭剌客剌杀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这是怎么回事?你全都好了吗?其实我昨天打算钻狗洞出府,到庙里替你祈福,可是失败了,现在看你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邢澈听她说起这一连串的话,心口一凛。 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会不知道他是因为谁的关系才被剌杀?且她看他的眼神,对他是有着爱慕,但少了他们之间更为熟稔自在的感觉,那一句句澈哥哥,她也叫得太顺口了,她明明一叫他澈哥哥就会脸红。 最关键的是,他听到了,她提到她等了他好几年,一直都在等他,可他们不过分开一个月,哪有好几年? 这让邢澈不由得回想,她曾经说过对他感到很熟悉,原来她真的在过去就认识他,只是他想不起她,对她没有印象,而她对他的记忆则停留在那个时候,反而忘记后来她化为生灵时与他相遇的事。 这对邢澈来说,却是巨大的打击。 邢澈向前握住她的肩,激动的问她,「楚楚,在你昏迷的那段期间,你的魂魄脱离了肉身,变成生灵和我一起生活过,你都忘记了吗?」 林洢楚神情茫然,好不容易才掀唇道:「你说,在我昏迷的时间,魂魄脱离了肉身,变成生灵和你一起生活?」她摇了摇头,「这……也太玄了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大概是你的魂魄回到身体后,就把当生灵时的事给忘了……」邢澈喃喃自语,他盼望着来见她,和她相逢,好不容易见到她的人了,她却彻底遗忘了和他一起生活过的事,他不能接受! 邢澈对着她的眸子又说:「楚楚,在你变成生灵后,你出现在我面前,你说我是唯一看得到你的人,你说我阳气重,只要待在我身边就不会见到鬼,你一直纠缠我,赶都赶不走,晚上还爬上我的床睡……你仔细的想想!」 林洢楚听得倒抽了口气,「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什么爬上他的床,也太不知羞耻了! 「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慌乱的摇着头。 若真的可以和他一起生活,她绝对会很开心的,但,真的有他所说的那些事吗? 不过,自她从昏迷中清醒后,倒常有她会飞上天,会让物品飞起来的幻觉,她的心也觉得空落落的,好似遗忘了什么……莫非,这些都不是幻觉,她是真的如他所说的变成了生灵,和他一起生活过? 「楚楚,在那段日子里,我们情投意合。」邢澈为了让她想起来,故意说出这一句话。 「什么?情、情投意合!」林洢楚满脸通红,天啊,他说在那段日子里,他们互相喜欢,这……这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吗? 邢澈看她红了脸,继续说下去,「在遇上剌客的那一天,你为了保护我,施了念力让剑飞起来帮我赶走刺客,却也在我面前变透明,彻底消失,在你消失前,我对你承诺,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名字,一定会找到你,和你相见的,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林洢楚脑袋一片空白,她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邢澈心急了,脱口而出,「楚楚,也是你提醒我,左相想害我,我才能戳破他的真面目,一路查到那么多……」 林洢楚惊愕不已,「我爹要害你?他为什么要害你?」 邢澈看她的反应,不禁苦笑,现在的她,确实遗忘了他们之间共度的时光。 被遗忘的感觉真差,就有如他忘记他们在过去曾相识,还有过约定一事,她肯定也是相当难过。 想到这,邢澈不由得心软,不愿再强迫她回想起来,「楚楚,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就好,只要我可以碰触到你就好……」他又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的温度,这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林洢楚被他这么温柔又深情的看着,又被他这么摸着脸,她不禁红透了脸,觉得自己快融化成一滩水了。 第44章 「这样和澈哥哥在一起,就好像在作梦……」她喃喃自语,感到太不可思议,长年以来暗恋的男人竟来到她身边,说他们曾一起生活过,说他们情投意合,对她还这么温柔,好像在作梦,她忍不住举起手想狠捏脸颊一把,来确定这是不是梦。 邢澈看她傻乎乎到想捏痛脸,忙扣住她的手制止她,眸光变得更温柔,「楚楚,你不是在作梦,我会让你慢慢回想起我们之间的一切,让你愈来愈有真实感。」 他伸手将她的发丝勾到耳后,承诺道:「楚楚,我知道你在左相府过得很辛苦,你等着,等时机一到,我会把你从左相府里救出去,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妻,让人不敢再欺负你!」 【第十章 不甘遭冷落】 林洢楚真觉得自己在作一场美梦,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多年来让她念念不忘的澈哥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他们情投意合,还对她承诺,会把她从左相府里救出去,会让她成为他的妻,让人不敢再欺负她,这不是梦是什么? 澈哥哥又说,当生灵时的她不能吃东西,只能看着他吃,常常流口水,所以他要她多吃一点,结果她被他喂食着,一口接着一口,喂得肚子饱饱的。 大概是太幸福了,教她不敢相信,还是忍不住伸手捏痛了脸,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幸福容易招嫉,隔天她被林洢芳叫去质问,她是怎么勾引李当家的,要不他怎么会看上她,要她陪他用膳。 林洢楚唱作倶佳大喊冤枉,说出昨天她想钻狗洞溜出府的事,被父亲和李当家捉个正着,李当家大概是觉得她学小狗钻洞很好玩,才会对她感兴趣。 林洢芳还真的信了,顺便数落她,嫌她穷酸,心情才好一点。 林洢楚已经习惯被她眨损,只要林洢芳不伤害她所在乎的人,她其实都可以忍耐,尽量不去得罪她,好平顺过日子。 但她没想到,自己很快又得罪林洢芳。 林洢芳想亲近邢澈所扮演的李焕,想对他示好,但大家闺秀的她又不能犮现得太控勒,于是请父亲当说客,要父亲邀请李焕和她一起逛市集。 在江陵国,富家子弟和贵女出游是很平常的事,跟随的丫鬟下人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行事正大光明,能坏了什么名声,顶多好事者会说谁家的公子姑娘好事近了,林洢芳倒是希望有人传这种话。 李焕是答应了,但有条件,要求身为庶女的林洢楚也要陪同,可想而之林洢芳有多么生气,好像自己成为林洢楚的附属品。 江氏为女儿抱不平,颇有意见,说林洢楚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暗示她身上还有病气不宜靠近,但邢澈不以为意,反而说她需要到外面晒晒太阳,身子才会健朗。 对林丰来说,讨好李焕才是最重要的,让她们姊妹一块出门,警告的眼神看了江氏一眼,让江氏不敢再吭声。 最后,林洢楚和林洢芳同坐一车,气氛阴沉得很,林洢楚小心翼翼看着嫡姊的脸色。 「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让李当家亲自邀你去市集。」林洢芳嘲讽的道,心里盼望着能和李焕一起逛市集,好让李焕更加了解她的优点,却被林洢楚破坏了,这一趟硬是多了她这个碍事者。 「三姊,你误会了,李当家只是看我为养病闷在府里,不惜钻狗洞也想溜出府很可怜,才会顺便带我出来。」林洢楚嘴上安抚她,其实心里对于邢澈邀自己逛市集一事很是欣喜,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林洢芳哪有那么好哄,肚子里的火仍旺着,但想想,她岂会怕一个容貌礼仪都输她的庶女?很快地她又自信满满,不把林洢楚当作威胁。 马车缓缓驶来到东城,那是京城里最大的市集据点。 林洢芳先行下车,马上有下人为她撑伞,陪同的下人们有十多名,一看便知是身分不凡的贵女,林洢楚在她后方下车,别说伞了,只有桂娘和秋儿两人陪同。 「小姐,奴婢忘了带伞来了。」秋儿懊恼的道。 「干么撑伞,今天天气刚好,晒晒太阳很温暖。」沐浴在阳光里林洢楚觉得很享受,难得能出门,她心情好得很。 这时,邢澈从前面的马车下来,走向她们姊妹,林洢芳加快步伐朝邢澈走去,丫鬟们眼疾手快的往前挪步,把林洢楚挡在后面。 林洢芳朝邢澈所扮演的李焕扬起优雅的笑道:「李当家,这东城里有很多店铺,可热闹得很。」 邢澈瞥了她一眼,心想这女人真碍眼,但他得客套回她话,他望了望四周,表现出兴趣道:「看起来是挺热闹的。」 「其实我平常都待在府里,很少有机会出来,爹让我和李当家一起来逛市集,我真的很开心。」林洢芳略垂眸,一副害臊的样子。 真是装模作样。邢澈怎么看都觉得她在装模作样,一个人的本质是藏不住的。「那三小姐就趁今天好好逛,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我送你。」 「李当家真是客气。」林洢芳正感到开心,还想多说话时,就见他望了望她的左右方,似在找什么。 「楚楚人呢?」 当她听清楚他唤的名字时,她脸色有些难看。客气的唤她一声三小姐,竟叫那丫头楚楚? 邢澈根本不给她面子,很快地绕到她和那群丫鬟的正后方,终于见到林洢楚,他笑道:「你真是太矮了,都看不到人,跟紧我,要不人一多很容易走丢的。」 「是。」见邢澈特地绕到后面找她,林洢楚很开心,当然她可以想象三姊会有多不开心,尤其邢澈刚刚那一声「楚楚人呢」喊得可大声,她都听见了。 林洢芳确实非常不开心,但人在外头,她不好给林洢楚脸色看,且想在邢澈面前表现她端庄的嫡女风范,和林洢楚的粗俗是完然不同的,故而朝林洢楚温柔一笑,「妹妹,外面人多,跟着三姊走,别走丢了。」 居然叫她妹妹!林洢楚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她挤出难看的笑道:「是。」 第45章 接下来,他们一行人开始逛起市集,林洢芳很想和邢澈走在一块,把林洢楚远远抛在后头,但邢澈总会顾及林洢楚,频频停下等她,变成三人行。 此处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店铺前还摆了一排的摊子,林洢楚看起来真是养病闷坏了,东看看、西瞧瞧,一双眼骨碌碌的转着,看到有摊贩在卖簪子,她凑近看,但也只是看看,她没钱买,心想自己身上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嫡母让嬷嬷拿给她穿的这身衣裳,若是能拿来换钱该有多好。 林洢芳哪里会对摊贩上卖的货感兴趣,太穷酸了,她看都不看一眼,她看上的是店铺里的货,刚好前面就是专卖簪子手饰的名店,是她平时常来的店,不知道这两天有没有进新货。「李当家,我想进这家店逛逛,这店里卖的簪子都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 邢澈根本没搭理她,他的目光全凝聚在林洢楚身上,他发现她一直在看这摊贩卖的簪子,于是走到她身边问:「楚楚,有喜欢的簪子吗?我买给你。」 林洢楚回过神,忙挥手道:「不,不用……」 「跟我客气什么。」邢澈看上了一只镶着粉色花瓣的簪子,典雅中带些俏皮,觉得很适合她,他取起来道:「这簪子如何?」 林洢楚看着他手上的簪子,双眼发亮,「好美的簪子!」 邢澈立即转向老板道:「老板,买下这个。」 林洢楚拉住他,小声道:「等等,这簪子会不会很贵?」 当邢澈听到这一句话,觉得心疼,叹气的道:「摊贩上的簪子能卖多贵?」 林洢楚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脸都羞红了,接着就见邢澈让属下付了银子,他拿着簪子亲自为她插上。 「这簪子果然很适合你。」邢澈扫了眼她全身,她头上插着粉色簪子,配上她一身粉色衣裳,十分相衬。 林洢楚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忍不住傻笑起来,「谢谢澈……」她对上他易容成别的男人的俊美脸孔,马上改口,「谢谢李当家!」 真糟糕,她还不习惯澈哥哥现在这张脸,也不习惯对着他喊李当家,澈哥哥说他在帮皇上查案,好像在查爹什么事,又提到她说她爹想害他,她听不懂,也想不起来,她唯一确定的是,她想保护澈哥哥,所以行事必须小心,才不会害他泄露身分。 桂娘和秋儿见到李当家对自家小姐这么温柔,又是买簪子,又是亲自为她戴上,对李当家的印象都很好。 只有林洢芳无法容忍李当家对林洢楚那么好,她硬是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不让他们再交谈下去,「这些簪子真不错,雕工挺精致的。」她瞥了眼摊贩上卖的簪子,随口说说。 「三小姐你也喜欢这些簪子吗?」邢澈真觉得她碍眼,没事挤过来做什么,但表面上朝她客气一问。 「是的。」林洢芳装得娇羞,心里冀望着他也能为她挑选簪子,亲自为她戴上。 三小姐都这么说了,邢澈知道他不能只送簪子给楚楚,得做好表面功夫,他马上朝老板大气的道:「这些簪子全都包起来。」 老板可开心极了,谢谢爷说个不停,边忙着打包。 林洢芳真的傻眼了,这跟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她要那么多便宜的簪子做什么?但她也只能道:「谢谢李当家。」 林洢楚暗自窃笑着,比起邢澈送了林洢芳一整个摊贩上所有的簪子,他特别为她挑选的簪子,才是独一无二的。 买完簪子后,他们一行人又往前进,林洢芳脚酸了,大小姐的她可没走过那么长的路,看到前面有家吴家茶馆,指着道:「李当家,我们进茶馆歇息吧。」 邢澈看上的却是茶馆旁卖豆腐脑的小摊,只因林洢楚一双眼牢牢的盯着它看。 「这家豆腐脑真的很好吃,我好久没来吃了。」林洢楚说得都快流口水了。 所以邢澈决定吃豆腐脑。 为了不让李当家觉得她性情骄蛮,不好侍候,林洢芳也只能坐下来一道吃,可心里埋怨的想着,她想喝的是吴家茶馆里的冰镇乌梅汤。 吃完豆腐脑又往前逛,左右两旁有几个卖点心的摊贩,其中有一摊卖花生糖,林洢楚又牢牢的盯着花生糖看。 「你喜欢吃花生糖?」邢澈问她。 林洢楚用力点头,一双眼闪闪发亮,「这家的花生糖是东城里最好吃的,我也好久没吃了。」 邢澈宠她,当然差人去买,想当然耳,他圆融的多买了林洢芳的一份。 林洢芳手上拿着一包花生糖,唇角微微一抽,她怎么会喜欢这种穷人爱吃的糖。 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一直黏在林洢楚身上,都不愿意仔细看她、好好的听她说话,只会敷衍她,她到底是哪一点输给林洢楚这个庶女? 此时的林洢楚并没有注意到林洢芳对她恨得牙痒痒的嫉妒目光,她专注的咬着油纸包里方型的花生糖吃。 邢澈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问她,「只是花生糖而已,有那么好吃吗?」 林洢楚朝他点头道:「当然好吃,花生好吃,裹着的糖粉甜而不腻,味道恰恰好。」 邢澈听她满口夸奖,好奇的低下头,咬了她手上的花生糖一口。 第46章 林洢楚看到他靠过来吃花生糖脸红了,天、天啊!这花生糖是她咬过一半了,他吃下她的口水了。 「也太甜了。」邢澈嫌弃的道。 林洢楚结巴了,「哪、哪有,明、明明甜度刚刚好……」 林洢芳看着这一幕嫉妒得红了眼,她已忍无可忍,这男人把林洢楚当宝,眼里只看得到林洢楚,却把她这个堂堂嫡小姐当根草,简直太羞辱她了!一个恼怒下,她将手上的花生糖扔到地上。 林洢芳身边的丫鬟们见她这副泼辣样,都噤若寒蝉。 不久,他们一行人要走到对面的大路,正巧有辆马车从左边驶来,所有人都停下来等马车经过。 林洢楚和邢澈隔个三尺距离在等车,林洢芳待在他们背后,似朝她的丫鬟们嘱咐什么,丫鬟们面有难色,却不敢不从,几个人负责引走林洢楚身边的桂娘、秋儿,其中一人则慢慢靠近林洢楚的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在马车快骏近时,一个用力将林洢楚往前推—— 林洢楚踉跄的向前跑了好几步,正好站在路口中央,当她回过神,就见马车已停不下来快冲撞上她,在她的周遭也传来路人的惊呼声,秋儿和桂娘也都放声尖叫。 在马车即将撞上林洢楚时,邢澈陡地朝她飞去,一手揽着她的腰,往上方飞起,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待马车驶过,再抱着她落地。 「真厉害啊!」 「这位公子身手真好!」 周遭百姓皆赞叹不已,就只有林洢楚傻乎乎的望着抱住自己的男人,他正蹙着眉狠瞪着她。 「你怎么突然跑出去,没看到马车来吗?」 「不是的,是有人推了我……」林洢楚感到心惊的道。 邢澈抬起头看到他们方才站的位置,秋儿和桂娘一边喊着她一边跑过来,护卫们也来了,接着是林洢芳和她那一群丫鬟,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姐,你有没有事?刚刚真的太危险了!」 「小姐,幸好李当家功夫了得,救了你一命!」 秋儿和桂娘都关心的围着她,林洢楚自觉庆幸,要不是邢澈,她早被马车撞飞了,只是会是谁推她的呢? 她看到林洢芳一脸担忧的朝她走来,认识三姊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她是不是真心,她的丫鬟们都心虚的不敢看她,她突然明白,是三姊唆使丫鬟推她撞马车的。 林洢芳原以为她的诡计能得逞,能看到她被撞断腿,没想到李当家会救了她,她心里纵然不甘,也只能装担忧的道:「妹妹,刚才实在太危险了,幸好你……」 在距离不到五尺的位置,一颗小石子以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打中林洢芳的膝盖,一个吃痛,她摔了个狗吃屎。 堂堂美若天仙的贵女摔成狗吃屎能看吗?一旁目睹的路人都指指点点,林洢芳觉得丢脸丢大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膝盖一痛就跌一跤,而且还是在李当家的面前跌倒,太难看了。 「小姐,您要不要紧?受伤了吗?」她身边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围着她关切的问道。那石子自然是邢澈扔出的,他料想林洢楚被推了一把,肯定与这女人有关,他怎能看他的楚楚受人欺负,当然要还以颜色,接着他再假意朝她关怀的问:「三小姐,你还好吗?伤的可重?」 林洢芳原本想让丫鬟扶她起来,见李当家对她关心,她装着柔弱道:「李当家,我脚好痛,站不起来了……」她伸出手,希望他拉自己一把。 邢澈的反应却是往后一退,正色道:「三小姐伤得可真重。」他马上朝护卫下令,「来人,让马车骏过来,送三小姐回左相府上药。」 「李当家,我还不想回去……」林洢芳完全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她慌张的朝他摇头道。 但林洢芳带来的一群丫鬟们,怕极了嫡小姐出事,在马车驶来后,全力的将不甘愿回去的林洢芳送上马车载走。 目睹马车驶走后,林洢楚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她自然看得出来,林洢芳会跌倒与邢澈有关,她笑得太欢快,秋儿和桂娘都以为她怎么了。 「楚楚,你很开心吗?」邢澈看着她大笑,问道。 林洢楚只差没笑到流泪,「是,很痛快,太痛快了!」 一直以来,为了平顺的过日子,她一直都在忍受着林洢芳的苦荼,不敢惹林洢芳不悦,澈哥哥真是为她大大整治了林洢芳,真是太痛快了。 邢澈真喜欢看到她尽情欢笑的样子,他暗忖,往后在左相府里,他会保护着她,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见她笑够了,他缓缓敛起笑容,对她道:「楚楚,碍事的人走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邢澈为了让林洢楚快点恢复记忆,想带她重游旧地,他想,只要回到他们一起生活过的邢家,她定能回忆起什么。 邢澈还没提出带楚楚出游一事,左相抢先邀他和他的嫡女逛市集,他干脆要求顺便带上楚楚,左相正想巴结他,自然一口答应,现在那个碍眼的人已经被马车载走了,他终于能如愿将楚楚带回邢府。 当然,邢澈想把林洢楚带走没那么容易,还有桂娘挡着,说会坏了她家小姐的名声,还是邢澈保证绝不会逾矩,才肯放心让她走。邢澈还将她和秋儿两人安置在一间布行里,桂娘想着可以替她家小姐做新衣,可是挑红了眼。 邢澈这一路带着林洢楚回邢府的途中得掩人耳目,中间还换了好几辆马车,再从通往府内的一条密道后,直接进入某个房间。 第47章 邢澈在对她说完话后,顺手撕下易容的脸皮,回到自家府邸,还是他自己的房间,自是安全无虑。 林洢楚看着他撕下的脸皮,啧啧称奇,「这脸皮还真厉害,一戴上去就变了一个人。」 见她好奇,邢澈将手上的脸皮递给她看,「这是最顶尖的易容高手做的,材质很好,也很透气,但我并不想在我们单独相处时还戴着别人的脸。」 「那我戴上后,会不会变成你?」林洢楚摸了摸那张脸皮,认真的问。 邢澈唇角抽了抽,从她手上取走脸皮,「别说笑了,你个头那么矮,扮成男人还能看吗?」 「什么嘛!」林洢楚不悦的嘟着嘴。 邢澈见她那习惯性嘟起高高的唇,笑着摸摸她的头,「还真像你。」依然是她当生灵时的性情。 「我本来就是我。」说什么话。 邢澈笑了笑,带着她逛起院落,问她,「楚楚,你曾经在这个院子生活过,现在这么看着,有回想起什么吗?」 林洢楚望了望四周,摇了头,「我脑袋一片空白,想不起来。」 「也是,没那么快想起来。」听到这回答,邢澈停顿了下才开口道。 林洢楚看出他的失望,「澈哥哥,那我平常最喜欢待在什么地方?或许到那个地方去,我会更快想起来。」说完,她见邢澈盯着她看却不说话,她有说错吗? 邢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启唇道:「你没有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你总是黏着我不放,我上哪你就跟到哪。」 「欸,我真的那样吗?」林洢楚捧着脸,好难想象她成天黏着他不放,都不会害羞吗?邢澈子真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你倒是有认识的熟人,我把他们叫过来和你聊聊。」 「我有熟人?」林洢楚一愣,她在当生灵时,还认识了其他人? 邢澈马上命令护卫去叫人,不一会儿,林洢楚就见一名年约五旬、身材微胖的男人匆匆跑来,跑在他后面的是名年约二十,身形瘦长的青年。 正是王总管和阿朋,他们看到邢澈回来,分外高兴。 「少爷,您回来了,事情办的还顺利吗?放心,您吩咐的事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王总管戛然而止,望向林洢楚。 阿朋也望着她。少爷竟带了个姑娘回来,这可是这世上最古怪的事,他们眼睛都瞪大得像牛铃一样。 「少爷,这位姑娘是……」王总管真真感到太好奇了,忍不住问。 邢澈唇角扬高,「不是有看过画像了,还认不出来吗?她就是楚楚。」 「楚楚!」王总管和阿朋对看了眼,再望向林洢楚,仔细看,真的和画像一模一样,没错,这是楚楚! 王总管马上落泪,「楚楚,少爷说你消失了,我们真怕你魂飞魄散了,知道你安好,现在还能见到你,总算放心了。」 阿朋双眼也冒着泪,「楚楚,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真的和画像里长得一样好,能见到你平安无事的回来,真的太令人开心了。」 林洢楚茫然的望着他们,觉得愧疚的道:「对不住,我不记得你们了,从我昏迷了一月醒来后,就忘了我当生灵时的事……」 天啊,不会吧!两人大为震惊。 「我是王总管,他是阿朋,你都不记得了吗?」王总管指了指自己和阿朋。 林洢楚点头。 「那你该不会……也不记得少爷了?」 该如何说呢?她原本就认识澈哥哥,但的确忘了那段记忆里的他。林洢楚点了头。 王总管和阿朋见状,都朝邢澈投予同情的目光。 邢澈可不想被他们两人同情,冷眼瞪了回去。 林洢楚虽然不记得眼前的一老一少,但一看到他们就倍感亲切,她不禁好奇的问:「那个……我变成生灵是什么模样?」 「其实也只有少爷看得到你,我们看不到你,你都是写字和我们交谈的。」阿朋回道。 「用笔交谈?」 「生灵的你无法伸手取物,碰不到东西,但只要在心里想,用念力就能使任何东西飞起来。」 「天啊,我这么厉害!」林洢楚真是敬佩自己。 第48章 「是啊,你这念力可厉害了!不管是帮少爷拿书、倒茶,拿帕子洗脸,就连下蔚做菜也行,铲子都会自己飞起来炒菜!」阿朋说得口沫横飞。 王总管在这时则转向邢澈问道:「少爷,老夫人正待在祠堂念佛经,要见老夫人吗?」 邢老夫人这三年来都待在山上修行,这次会回来,也是因为接到邢澈的信,帮他演出这场重伤濒死的戏,好让外人信以为真他命在旦夕,下人们也都以为,她天天上祠堂是在为邢澈祈福,其实她不过是跟以往一样念佛经罢了。 「不了,别打扰她了。」说完,邢澈朝林洢楚道:「楚楚,我带你去逛我的书房。」 王总管和阿朋看着两人往前面一排屋子走去,都很有默契的没跟上。 邢澈为了演出这场重伤濒死的戏码,需要他们两人协助,早对他们简单说明了案情,所以他们知道楚楚是左相的女儿,还是处境可怜的庶女,待在宛如地狱里的左相府里,需要邢澈去拯救,只是他们没想到,楚楚失去了当生灵时的记忆,看来,少爷想将楚楚娶进门,不只得和左相抢,也得努力讨好佳人。 邢澈带着林洢楚来到他的书房里,里头有很多书,林洢楚看得目不转睛,感觉对书架上的书和排放都很熟悉,又望向长桌,总觉得可以想象他坐在那时的情景。 邢澈见她看着桌子,说:「我以前只要待在书房里,你就会来侍候我,很伶俐的替我倒茶、拿书、磨墨、按摩,做的可比阿朋还好。」 林洢楚看到书桌后的柜子上有着一根大槌子,很自然的拿起来敲两下,「我该不会是用这个大槌子帮你搥肩吧?」 「没错。」 她咂嘴,她随口说说的还真是。「那这个大槌子……也太大了。」 「那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邢澈笑道。 「我送的?」林洢楚直盯着大槌子左看右看。 「有想起什么吗?」邢澈关切的问。 林洢楚摇了头,「我只觉得很怀念……」 接下来,邢澈带她到他的寝房。 林洢楚仔仔细细的盯着看,原来澈哥哥的房间是这个样子,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只是,她没有一点惊喜,就好像早已见过。 她走进内室,眼睛一亮,「这张床好大!看起来好柔软,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就像她真的曾躺上去睡过一样。 邢澈从她背后靠近,闷着笑道:「一定是的,你以前总是千方百计想要爬上我的床,我赶都赶不走。」 林洢楚捂住脸,「噢!我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这不能怪你,因为你看得到鬼,而恶鬼最喜欢吃你这种生灵,因为我的阳气重,只要待在我身边就不怕被恶鬼近身,所以你都会趁着我睡着时爬上我的床。」 林洢楚明明会怕,但还是好奇的问:「澈哥哥,你说的鬼……长什么样子?恶鬼又是什么样?居然会喜欢吃生灵,也太可怕了。」 「我看不到鬼,但你曾经描述过,长得阴森森的,脸很白,有的眼珠子会掉出来,有的舌头伸很长……」见她害怕的表情,和以前一模一样,邢澈忍不住逗她,「恶鬼的话更可怕了,你说过一团黑的长得像人型,有着血盆大口,一吃鬼身体就会变大,你曾经差点被吃掉……」 林洢楚听得毛骨悚然,在听到最后一句她差点被吃掉时,她吓得往后一退,刚好背后是床,就这么向后栽。 邢澈伸出双手想拉住她,人是捉住了,却和她一起栽坐在床上,揽着她的腰,状似紧紧环抱住她的身子。 此时,两人靠得太近,四目相对,呼吸间都是暧昧的气息。 林洢楚想推开他,陡地在她的脑海里浮出一幕,她看到在这张床上,这男人也曾这么拥住她,而且抱得更紧。 楚楚,别怕,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我的阳气重,我会护住你的魂魄的! 他那句急切里带有着深情的叫喊,她感受到他有多么害怕她会消失。 「楚楚,你想到什么吗?」 林洢楚被他这一呼唤,这才回过神来,再对上他的俊脸,她突然感到好害羞。 「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吧!」她脸红的推开他,一溜烟的跑出房。 邢澈看到她跑得那么快,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知道抱住她的触感他很喜欢,看到她待在他身边,更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他慢条斯理的从床上站起身,随即跟上她的步伐。 林洢楚在冲出房间后,捂着左胸,待心跳慢慢平稳后,她的感受变得更加清晰。 真是好奇怪的感觉,明明在她所拥有的记忆里,她和邢澈长达八年没有说过话,她就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和他谈不上有多熟稔,但今天的她却能够自然而然的和他开口交谈,很自在很轻松,恍若骨子里对他再熟悉不过。 还有刚刚那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画面,让她心跳得好快,她感觉得出自己对邢澈的那份感情早深入骨血,早深深烙印进她的魂魄里,远比她这八年来对他的单恋还要深、还要浓。 林洢楚听到了来自背后的步伐声,一听就知道是邢澈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真的是他。 第49章 明明她的心和身体都是熟悉他的,为什么她的记忆里少了那一段和他共度的时光? 林洢楚望向他,她握紧双拳朝他喊话,「澈哥哥,请再多告诉我一些我当生灵时的事,我想要更加的了解你,了解我们在一起发生过的事情,好快点恢复记忆!」 邢澈见她那么有冲劲,失笑道:「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我说什么,你全都会相信?」 林洢楚肯定的点头,「当然,澈哥哥说什么,我全都相信。」 邢澈眸光幽闇道:「你难道不害怕我会骗你?我把你爹说成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你也都相信?」 林洢楚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他,坚定的道:「澈哥哥,别说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知道你是个行事认真、秉公处理的人,即使我失去了一段记忆,仍深深觉得你是个公正不阿、追求真相的人,你绝对不会无凭无据冤枉我爹的。」 邢澈听她这么说,心口一荡,都柔软了起来。他向前牵起她的手道:「走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他温暖的大手牵着她走,忽然间,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幕画面,他也曾经这么牵着她走,正确的说,是她拉着他的袖子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林洢楚再抬头望向邢澈的背影,陡地发现她的脚步变得踏实了,不再像漫步在云端上,她不用捏痛脸就知道这一切不是作梦。 她正活在当下,和澈哥哥在一起。 夜深人静,是潜伏调查的好时机。 邢澈一身黑衣,用黑布蒙住脸,潜进左相的书房里。 邢澈和林洢楚在一起以外的时间,全都用在搜集左相的罪证上,左相已在为这场谋反大计展开行动,他用贪污来的银两在西赫国筹兵,在江陵国收买人心,邢澈会顶着这张李焕的脸和左相一起去见与他同流河污的高官,默默的掌握住这些高官的名单;入夜后,邢澈则会找时机潜入左相的书房,寻找左相藏在书房里的罪证,以及杀害他爹的证据。 左相单独住一个院落,不与夫人江氏共享,此处不论早晚总有众多侍卫巡逻,到了晚上书房会深锁,戒备更为森严,邢澈肯定有极重要的文件藏在书房里,他早在左相的院落里安排自己的人,有助于他避开侍卫的耳目,更得知有扇窗子坏了,让他得以顺利潜进书房。 今晚他也来了,可惜仍没查到什么,只能先行撤退。 他和手下一前一后的撤退,当他走到一面墙边,正打算飞越出墙,离开这个院落时,他听到来自后方处传来声响,接着是侍卫们齐步追逐的脚步声,还听见喊追的声音。 该不会是手下被发现行踪了? 邢澈拿下脸上的黑布,接着他再从衣襟里掏出一颗药丸吞下,那是酒丸,吃下后会散发淡淡酒气,让人真以为他喝醉了。 邢澈回头走,看到一干侍卫拔出剑在庭院里搜寻着什么,他装作醉醺醺的样子道:「你们……是在找什么?」 侍卫们见到他显然相当意外,大半夜的,怎么会进到他们大人的院落里?当他们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时,这才明白他是误闯进院子。 李当家是他们大人的重要宾客,他们当然不敢怠慢,为首的侍卫长非常恭敬的回道:「李当家,是这样的,小的刚刚听到这庭院里传来声响,果不其然,矮墙上的盆栽掉下来了,疑似有人闯进来,小的正在搜查。」 「有人闯进来?」邢澈看着从矮墙上坠落到地上的小盆栽,他敲了敲似喝醉酒犯疼的头,「怎么会有人胆敢闯进左相府里来,又不是不要命了……大概是猫吧,我刚刚经过这里时,有看到一团什么东西飞快的跑过,倒没看到人,若是真的贼闯进来,肯定会被我捉个正着……」他说的很认真,说完还打了记酒嗝。 侍卫长听见这番话,哪敢当着他的面继续找人,自然顺着他,奉承道:「李当家说的是,听说李当家武艺非凡,若真有贼,也早被李当家逮个正着,小的可能真的弄错了,这府里确实常有猫跑进来,不知吃了什么,一只只都那么肥大,会撞倒盆栽也不意外。」 邢澈听侍卫长这般讨好,心想他拖延住的这一点时间,应该够手下安全撤退。 他又打了记酒嗝,挥挥手,「好了,你们去忙,我回去歇着了,这头晕晕的,还真想睡。」 侍卫长哪敢让他一个人回去,马上道:「小的差人护送您回房。」 邢澈没有拒绝,装起酒醉、步伐微微踉跄的样子,以为能顺利踏出这个院落,却没想到,林丰领着几个下人踏进这个院子里,迎面而来。 看到他,林丰相当意外,「李当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 侍卫长上前禀报,「老爷,李当家喝酒了,误闯进这院落。」 林丰也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知道他兴头一起,偶尔会喝醉酒的习惯,望了望他周遭,「李当家,怎么都没人跟着你?护卫呢?」 邢澈迷蒙着醉眼,笑了笑,「不打紧,我只是出来散步,左相那么晚了还不睡?」 「因为想到还有事没处理,才想到书房一趟。」林丰回道。 「左相大人真是太辛劳了,早点歇着,别太累了,我回房睡了。」邢澈打了记哈欠,愈走愈歪斜,还是一旁的侍卫扶他一把。 林丰看邢澈的样子,真是醉到失了仪态,摇了摇头,朝书房的方向走近,走到一半,觉得不对,停下步伐一问:「这么多人聚在这儿是干什么?」 侍卫长连忙禀道:「是这样的,刚刚小的听见盆栽坠落的声响,以为是有人闯进来,才会叫上那么多人一起捉人,但李当家说他看到一只猫,是小的听错了。」 林丰一眼扫去,刚好看到前面不远处摔破在地上的盆栽,他犀利的道:「李当家都喝醉了,怎么看得清楚?有好好的找过吗?」 侍卫长直冒冷汗,怎么敢说李当家一来他就没继续找?「是,小的彻底清查过了,没有可疑人物。」 第50章 林丰没多说什么,顺口一问:「那李当家是何时过来的?」 侍卫长脸色难看,「这……小的不知,回想起来,李当家是突然出现的。」 怎会突然出现? 林丰总觉得哪里古怪,但他随即想到,李焕是个性情中人,喝醉了,兴头一起施轻功飞进来散步,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林丰抛开这奇怪的感觉,朝书房的方向踏去。 【第十一章 被恶意栽赃】 林洢楚这阵子过得相当滋润,看的是邢澈买给她的书,穿的是他买给她的布料做的衣裳,吃着他派人买来的花生糖和点心,左相见她远比嫡女还受到宠爱,马上帮她换了新院落,添上新仆人,她这个庶女可说是一夕之间大翻身。 她的生活也变得剌激无比,一入夜,邢澈时常会偷偷带着她外出夜游。 去哪儿呢?他竟带她到曾经闹鬼的命案现场,带她到她差点被恶鬼吃掉的凶宅,还有到一个据说是她受到一个小鬼请托,和他一起挖出尸首的林子里,虽然现在的她看不到鬼,但阴森森的气氛还是把怕鬼的她吓得不轻,只能紧捉住他的衣袖不放,然后他便会笑说,有他阳气罩身不用怕,又让她觉得好温暖。 而随着和他相处的时间渐多,一起去的地方变多,林洢楚脑海里浮现的片段就愈来愈多,她发现自己似乎很常被他凶,他总是在瞪她,但她并不讨厌,觉得这些都是让她会心一笑的回忆。 她还回想起邢澈沐浴的画面,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偷看他沐浴,害她开始担心,她真的如他所说的,夜夜大胆的爬上他的床。 回忆的片段也都很琐碎,一幕又一幕的闪过脑际,她只能拼拼凑凑,还不太完整,但她相信,有朝一天她一定能全部想起来的。 大概是连日来习惯了邢澈的陪伴,林洢楚发现,他才前脚一走,和她爹一道开始想念他,双手托腮,一想起他便傻笑,俨然一副陷入爱河的模样。 「小姐又在傻笑了。」秋儿送完茶点后,朝桂娘道:「小姐一定在想李当家。」 「李当家对小姐是真好,简直是捧在手心上疼,只是,李当家会娶小姐当正妻吗?」桂娘不禁叹道。 府里的人都知道,左相其实是想将三小姐嫁给李当家为妻,下人们都在臆测,李当家的身分绝对不只是个有钱商人而已,才让左相那般看重,直想将嫡女下嫁予他。 当然也有另一说法,左相是怕与皇亲贵胄或高官结亲势力太大,惹皇上不悦,为证明他对皇上忠心不二,才会想将嫡女嫁给商人。 而桂娘猜想,左相其实是打着将三小姐嫁给李当家为妻,小姐做妾的主意,她可不乐意,那么一来,小姐肯定会受三小姐的折磨。 秋儿倒是挺乐天的,「别想太多,依李当家只宠咱们小姐,看都不看三小姐一眼,他肯定会娶咱们小姐当正室的!」 「希望如此了。」桂娘衷心希望。 两人聊完后,没多久,一批下人浩浩荡荡的前来。 桂娘认出了为首的是江氏身边的红人庄嬷嬷,平常都用鼻子看人,现在她家小姐得宠翻身了,自然她也有底气应付她了。 「庄嬷嬷带了那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吗?」她挺起胸膛问。 庄嬷嬷装客气假笑道:「我们是奉夫人的命令,来捜四小姐的房间。」 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让桂娘十分震惊,「搜什么房?这是怎么回事?夫人没事干什么要捜咱们小姐的房?」 「来人,进去搜!」庄嬷嬷没回答她的话,就想直接领着丫鬟们闯入房。 「你们太嚣张了,怎么能随便搜房!站住!」桂娘追了过去想阻止,秋儿也追上,倒是这院子里新添的丫鬟听的是夫人的命令,不敢有所动作。 在庄嬷嬷身后有几个个头高大的粗壮丫鬟,挡下她俩,不让她们靠近。 可桂娘也不是吃素的,仗着宽胖的身材和丫鬟打了起来,用力的捉对方的头发,怒声喊道:「放肆!你们一个也别想进去!」 林洢楚人在房内,听到外面大声吵闹,打开房门一看,就见庄嬷嬷带着人擅闯进屋,还关上房门,将桂娘和秋儿关在门外,不让她们进来。 林洢楚十分错愕,愤怒的道:「这是在做什么?」 「四小姐,是夫人要我们来搜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说完,庄嬷嬷马上吩咐丫鬟们开始搜。 惊人的画面在林洢楚面前上演了,她们居然翻箱倒柜,将她的房间弄得一团糟。 「住手!都给我住手!」林洢楚嘶声喊道,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江氏要搜她的房间。 她见丫鬟们翻起她的床被,忍无可忍,却被庄嬷嬷挡下,她生气的道:「你们是强盗吗?马上给我离开!」 「嬷嬷,找到了!」在这时候,搜床被的丫鬟从枕头布里取出一张纸条,交到庄嬷嬷手上。 看到那纸条,林洢楚完全傻住,「为什么我的枕头里会有这纸条?」 第51章 庄嬷嬷摊给她看,冷冷一笑,「四小姐,这是你和男人幽会的证明,看来,要请你到夫人那儿一趟了。」 和男人幽会? 林洢楚看着字条上写着她的名字,写着有多么想她,约在几时见面,她摇头道:「这纸条我从没见过,我也不认识这个人。」 她脑袋一轰,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是有人栽赃我!」 肯定是林洢芳眼红她受到邢澈的喜爱,为了除掉她,想毁了她的清白,让邢澈嫌弃她。「你少血口喷人!随便一张纸条就说我家小姐和男人幽会,分明在污蔑我们小姐的名声!」桂娘已用着宽胖的身材撞开了房间,朝着庄嬷嬷愤怒道,后方两名粗壮的丫鬟很快的捉住她,连秋儿也被捉着。 「四小姐,你要自己走,还是要被押着走?」庄嬷嬷收起纸条,一副她是罪人的姿态,傲慢的道。 「我自己走。」林洢楚行得正,看她们要如何凭空栽赃她和男人幽会。 她朝被捉住的桂娘和秋儿点个头,要她们放心,接着随庄嬷嬷走去。 就在这时,新添的丫鬟里有个人悄悄离开,她是邢澈安排的人,帮着他注意林洢楚身边的大小事,就怕林洢楚被欺负了,眼见有紧急状况,她马上赶去禀报邢澈。 来到江氏的院落,林洢楚确实是惴惴不安的,但要说她和男人幽会,也得要有证据,她告诉自己,现在不必什么事都容忍,她有邢澈保护,不必怕。 林洢楚鼓足勇气踏进厅里,就见江氏坐在主位上,林洢芳站在一旁。 林洢芳一见到她,就冷着脸朝她走来,林洢楚还没有所反应,已被她用力掮了一巴掌。 「林洢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不检点的和男人在夜里幽会!」 林洢楚捂着脸,感到火辣辣的疼,她转向林洢芳,怒声驳回,「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这就是你和男人幽会的证据!」林洢芳从庄嬷嬷手上取过一张纸条,上头字迹苍劲有力,分明是男人的字。 林洢楚转向江氏辩驳,「母亲,这张纸是谁写的我不知道,不能单单在我的枕头布里找到就说是我的,我是被有心人陷害的!」她朝林洢芳看了一眼,她是最有可能陷害她的人。 江氏蹙了蹙眉,「你说你是被陷害的,可是字条里的那个男人周平,说你和他常靠着下人帮忙传纸条,约在外头私会,还说你们已私订终身。」 林洢楚惊呆了,「周平?他是谁?什么私订终身?」 「把人叫进来。」江氏朝下人道。 没多久,下人从偏厅把人领过来,那是个麻子脸的男人,一看到林洢楚,情绪激昂的走向她,「楚儿,我是来向你提亲的!真是对不住,我不小心跟你母亲说出了我们夜里幽会的事,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一定会娶你进门!」 凭空多出了这个说与她在夜里幽会的男人,林洢楚受到极大的惊吓,看到他朝自己步步近逼,她一个闪开斥喝,「说谎!我根本不认识你!也没有和你幽会,更不想嫁给你!」周平一脸受伤的道:「楚儿,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我们说好了,只要我来提亲你就要嫁给我,你说我们没有幽会,但这信是你亲手写的,让下人交给我的呀!」他掏出怀里的信,摊给她看。 林洢楚倒抽口气,那娟秀的字,与她的字迹如出一辙。她马上向江氏解释,「母亲,那不是我写的,是有人仿我的字,而且这是他的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证明我认识他,我和他又是如何幽会的!」 林洢芳冷笑道:「要幽会还不简单,钻狗洞不是你最会的吗?」 「母亲,不是三姊说的那样,我没有钻……」林洢楚愕然住声,她看到江氏那隐隐带着得意,还和林洢芳互看了眼,她瞬间明白,她们母女是一丘之貉,想想林洢芳一个大家闺秀怎么有办法找个男人来诬陷她,很明显是江氏所为,而那个狗洞肯定到现在还没补,就算被填平了,也一定会再被挖开来,好证明她是从狗洞里离开府里的。 林洢芳看她说到一半停住,哼笑道:「心虚到说不出话了吧,前天晚上,有丫鬟看到你偷偷摸摸来到后花园的墙边,当时还不明白你想做什么,原来你是要钻狗洞和男人幽会,和男人私订终身啊!」 这时,周平满脸失望的对林洢楚道:「楚儿,我们是真心相爱,为什么你要说不认得我?你明明对我说,只要我来提亲,就要嫁给我的!」 林洢楚看着林洢芳和这人一搭一唱,江氏冷眼旁观看好戏,觉得好恶心,要是他们以为这么做就能逼她认她没做的事,那就错了! 她先朝林洢芳道:「是哪个丫鬟看到我偷偷摸摸到后花园的?你把她叫过来和我对质,我也有证人可以帮我证明,我根本钻不出去那个洞,爹和李当家可是亲眼看到我卡在洞里出不去,你不要含血喷人!」 她见林洢芳脸色一变,说不出话,再冲着周平问:「还有你倒是说说,我和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 周平惊慌失措,看了看江氏和林洢芳,遭她们狠瞪,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个……我们是在两个月前认识的,当时你正巧溜出府,差点撞到我的马车,我下来查看,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林洢楚听到他的回答,一语戳破他的谎言,「两个月前我可还在昏迷中,我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醒来,是要如何溜出去,还差点撞到你的马车?」 周平慌张的忙改口,「这……是我记错了,是一个月前才对。」 林洢楚叉着腰斥道:「别说谎了!你分明是胡诌,连究竟是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前认识我的都搞不清楚!」 「不,我没说谎,我是不小心记错的……」 「那你说说,我们平常都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几月几日见面的?你说我写纸条给你,让下人交给你,那么我是找谁传字条的?我把那个人叫出来对质!」 「这……」 林洢芳倒没想到林洢楚死不肯承认,也没有一点懦弱的样子,真是被她平常乖巧的模样给骗了,不过既然有心栽赃她,她又能如何,最后也只能乖乖嫁给这个麻子脸! 第52章 对,栽赃她就是要除掉她,让李当家厌弃她! 林洢芳扬声斥道:「林洢楚,你这一个月来竟都和这男人在夜里幽会,真是不知廉耻,败坏林家的名声!你也太对不起李当家了,李当家那么宠你,你竟背着他偷人,李当家一定感到失望透顶!」 林洢楚听到这一句话,都快吐血了。「林洢芳,你太过分了!这个人说的话漏洞百出,你还硬要说我偷人!」 「安静!」坐在主位上的江氏拍了桌面,锐利的眼直视着林洢楚,「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洢楚,我也只能把你嫁给周平,好掩盖你的丑闻,要不传出去可真会丢光林家颜面,放心,李当家那边我会去说的,相信他很快就会忘记你。」 林洢楚看着这对狼狈为奸的母女,终于明白她们设下这一局的目的,是要将她嫁给别的男人,而不管她如何辨驳,击毁她们所有指证历历的话,她都会被迫嫁给这个人。 「母亲,你为了帮三姊,背着爹陷害我嫁别人,就不怕被爹发现吗?爹同意你这么做吗?」林洢楚将父亲搬出来,父亲知道她得邢澈的宠爱,绝不会随便让她嫁阿狗阿猫的。 林洢芳哼笑,「林洢楚,你无凭无据就说我和娘陷害你,爹会信你吗?」 林洢楚瞪着她,「凭你嫉妒我,这就是动机!李当家喜欢我,他瞧不上你,你怀恨在心,才想除掉我!」 「你说什么?」林洢芳听得怒瞪美眸,冲向前要打她。 但林洢楚一把便捉下她的手,平常有在种菜劳动的她,可是比只会剌绣的三姊力气大得多。她望向怒气腾腾的林洢芳,无害一笑,「没错,我晚上是和男人幽会,但是你知道吗?我是和李当家幽会。」 林洢芳不敢置信,大受打击,「你胡说!李当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未婚男女在夜里幽会,可是有损名誉的。 「李当家喜欢我,他对我承诺过会娶我为妻。」林洢楚对着她一字一字的说,好让她听清楚。 林洢芳嫉妒上身,朝她怒吼,「不!你胡说!李当家才不会想娶你为妻,你只是个庶女,你算什么!」话虽这么说,但她也是怕李当家真的要娶林洢楚为正室,才会设下此计要除掉她。 江氏见女儿拉高嗓音叫嚷,实在不成体统,马上朝庄嬷嬷命令,「还不快把三小姐拉走!」 林洢芳马上被拉远,却一脸颓丧,显然被林洢楚的话击倒。 江氏厉眼望向让女儿变成这德性的始作俑者,原本她想着,李当家就算看上这丫头,她也只有做妾的命,女儿才是嫡妻,但李当家完全不理睬女儿,她觉得不行,再这样下去女儿会成为府里的笑话,没想到收拾这丫头没那么容易,果然她跟她那个狐狸精娘一样,只是表面上装无害。 林洢楚被江氏凌厉的盯着,忍不住发毛,她可以对付林洢芳,可江氏不好应付,她握有实权,是可以拿捏她的主母。 终于江氏开口了,犀利的冷道:「林洢楚,你当真以为李当家会相信你是清白的吗?你不过是个粗俗的庶女,他会迷恋你多久?你爹晚点回来,我多的是理由说服他把你嫁给周平,你最好先想想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若是愿意嫁人,我这个母亲会帮你准备厚重的嫁妆,不愿意的话……你也不会好过,李当家肯定是不会要你的。」说完,她下令道:「把四小姐关在西边的柴房里,派人看守。」 听到柴房两字,林洢楚脸色大变,全然失了先前的冷静,「我不要被关在柴房,你不能这么对我!」 反抗无用,两名嬷嬷一左一右将她强行带走。 林洢楚被带来西边的柴房,这间柴房已经没在使用,平时用来堆弃杂物,她一被推进来,难闻的霉气马上充斥她的口鼻,当门关上,几乎漆黑一片,引发她强烈的恐惧。她回头猛拍木门,大声喊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在娘亲过世后,只要她稍微不听话,或吵着要找爹,江氏就会将她关在柴房里,父亲纵然知情,仍默许江氏惩罚她。 所以她向来很怕被关在柴房,尤其入夜后,伸手不见五指,常让她觉得黑暗里有什么鬼怪会倾巢而出,她也因此很怕鬼。 「来人啊,快放我出去!」林洢楚拼命的敲着门,用力嘶喊,不知喊了多久,喊到嗓子都哑了,木门仍然没有开启,她整个人似失去力气的滑坐在地上。 「澈哥哥……」她喃喃念着邢澈的名,冀望他来救她,然而他才刚和父亲出门,压根不知道她出了事,桂娘、秋儿她们就算知道她被关着,也无法抵抗江氏救她出去。 这时候的林洢楚就如当年被关在柴房里无助的孩子,只能缩着身躯,将头深深埋入膝盖里。 她被关了多久了?半时辰?一时辰? 林洢楚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柴房里有几片木板裂开,冷风飕飕灌进来,将她冷醒,没有东西可以挡风的她,只能双手环抱住自己,蜷曲成一团。 就在她又要睡着时,木门终于打开了,她冀盼的以为是邢澈来救她了,匆匆想站起身,却感到头晕脑胀,只能勉强扶住墙起身,没想到来人竟是林洢芳。 「你来做什么?」既然都撕破脸了,她也不必客气的喊她一声三姊。 林洢芳先前受到她的羞辱,怎么想都不甘心,才会来柴房看她,她知道这丫头的弱点,她最怕被关在柴房里。 「我是来看看你这副可怜相,你还在想着李当家来救你吗?他和爹一道出门,没那么早回来,你最好听我娘的话,别妄想麻雀变凤凰,安分点嫁给周平,那家伙是长得丑了点,但也是小有家产,配你这个左相庶女正好,要不搞到最后场面难看,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林洢楚感到头晕又全身发冷,觉得很不舒服,但她不想让林洢芳感到得意,她逞强的收回扶着墙的手走向她,自信的笑道:「林洢芳,你不会得逞的,就算你是林家嫡小姐,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尽如你意,人心更不是你可以掌握的,等李当家回来,他是绝不会被这等诡计给骗的!」 林洢芳看她说得这么自信,毫无畏惧,顿时恼羞成怒,「你笑什么,一个低下的庶女也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我要撕了你这张脸!」说着她向前一跨,甩她一巴掌。 林洢楚纵使身子不适,也站不太稳,仍卯足劲向前捉住林洢芳想掴她的手,咬牙切齿的瞪视她道:「又想打我吗?来呀,我们来打一架,我是不会打输你的!」 林洢芳打不到她,又听到她说要和她打一场,气得扭曲了脸,「谁要跟你打架,你真是个粗俗的女人!」 「你想甩人巴掌又有多高雅,你这个脾气差,爱装模作样、表里不一的假贵女!」林洢楚从以前就觉得林洢芳是个爱装模作样的人,终于朝她说出真心话,觉得大快人心。 第53章 林洢芳听了气急败坏,「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个脾气差、爱装模作样、表里不一的假贵女?看来不好好打你板子,教训你一顿,都爬到我头上撒野了,来人啊!」她欲支使她带来正在外面候着的丫鬟。 「你想打谁板子,想教训谁一顿?」林洢芳的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林洢芳的丫鬟们个个瑟缩在那男人的后头,哪敢听她的话动手。 林洢楚正面迎视,倏地亮了眼眸,是澈哥哥来救她了! 林洢芳没认出这声音,还以为是谁多管闲事,一个转过身,顿时吓得半死,「李、李当家!」她马上镇定下来,指着林洢楚道:「这丫头背着你和男人在夜里幽会已经有一个月了,她不知廉耻,背叛了李当家,所以我娘才会将她关在柴房里惩罚她……」 「和她在夜里幽会的人是我。」邢澈噙笑纠正,不管她错愕的神情,越过她踏进柴房,又转向她,唇边的笑在乍看之下竟变得森冷可怖,「对了,我刚好听到,你要楚楚别妄想麻雀当凤凰,最好听你娘的话嫁给周平,不知道周平是谁?左相大人知道吗?」 这一听,教林洢芳刷白了脸。 林洢楚一直在强撑,见邢澈终于来了,一安了心,整个人虚软无力的往下滑。 邢澈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打横抱起她,当然也看到她那左脸上未消的五指印,在踏出柴房时,冰寒的锐眸狠瞪了林洢芳一记,「知道吗?要不是我不打女人,你现在不会还好端端的站在这。」 林洢芳一对上他眼底的恨意,像是想置她于死地,瞬间腿软了,还是丫鬟扶住她才没摔倒在地。 邢澈一出柴房,王恩等护卫们才赶到,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到柴房解救林洢楚。 邢澈抱着林洢楚,发现她的身子异常热,他连忙要王恩去叫大夫来,然后施展轻功将她带回他的院落里。 邢澈将她安置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真的很烫,马上唤来下人端水进来,他亲自拧了布巾敷她额头,见她左脸上的红肿,又为她冷敷消肿。 真是该死,纵使他在接到消息后马上赶回来,还是没办法及时回来救她,还是让她被那对母女欺负了— 看着林洢楚那饱受苦楚的小脸,邢澈心都拧疼了。 他对她感到万分愧疚,心里有如被万根针剌痛着,懊悔不已。 他都想起来了,在他赶来柴房,听到她和林洢芳的执争,看到她捉着林洢芳说要跟她打一架,对上她那不服输的双眼时,霎时他脑海里闪过好几个画面,想起了过去和她的相遇—— 明明都是同样的一双眼,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想起她呢? 她,是他曾经救下的小女孩,当时十七岁的他随着父亲进入左相府,闲逛时,他看到有个小女孩遭到另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孩欺负,他忍不住出手帮她。 「你以为爹还会疼你吗?别痴心妄想了,爹讨厌你,他不会理你的,你死心吧!」 「不,爹不会不理我的,我要去找爹。」 「把她捉住,别让她跑走!」 「放开我!」 啪!她脸疼得很,恶狠狠扑了上去,「三姊,你以为我怕你吗?来跟我打一架,我是不会打输你的!」 「真是粗俗,我才不会跟你打架。看来,你非要打板子才会听话,我要代替我娘教训你,来人啊,捉住她!」 「这是在做什么?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还要打人,快给我放开她!」当年十七岁的他,阻止了这场暴行。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小丫头,你可真行,居然说要打架。」他向来不太搭理小孩子,但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有勇气,很得他的缘,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说了这么一句。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她一双眼熠熠发亮。 「我叫邢澈。」 「那么澈哥哥,以后你还可以来找我玩吗?」 「当然没问题。」他个头很高,弯下身与她平视,「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洢楚。」她很有精神的回道。 「衣厨?你的名字太奇怪了,我来帮你取个小名好了,要取什么好呢……」他看着她的小脸……想到了,「看你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叫你楚楚吧。」 她笑得像花,「澈哥哥,那我们打勾勾,你一定要再来找我玩。」她的食指勾上他的。 他也勾上她的,「好,我们约定,我一定会来找你。」 当年的他替她取了楚楚这个小名,也和她许下约定,然而他一踏出左相府,便忘了约定,也把她忘得一乾二净…… 第54章 邢澈怀着愧疚,望着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儿,沙哑的对她道:「楚楚,对不起,我把你忘了那么久……」 林洢楚发起高烧,陷入沉睡,她一直在作梦,先是梦见她小时候的回忆,当时娘还活着,因为总在生病,心情总是闷闷不乐,父亲都会哄着娘,也对她很好,可自从娘死去后,她便陷入苦难,和澈哥哥短暂相遇后,她才感觉到人生还有希望。 接着,她梦见自己魂魄出窍,想都没想到,她会以生灵的姿态和澈哥哥相遇,和澈哥哥一起生活,这是她不敢妄想的美梦,可以和澈哥哥朝夕相处,而她也在忘记澈哥哥的情况下,再一次爱上他。 最后,她梦见自己鼓起勇气邀请澈哥哥一起出游,想对他表明心意,途中却遭到剌客追杀,她施念力为他杀敌,看到自己变成半透明,她知道,她就快消失了—— 楚楚,相信我,你不会魂飞魄散的,你会回到你的肉身里苏醒过来,我答应你,我会去找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名字,我们会再相见的! 楚楚,我们会再相见的…… 耳畔响着邢澈的呐喊声,林洢楚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着气,因为恢复所有的记忆,情绪激动,几近快无法负荷,且早已泪流满面。 邢澈一直都在照顾发烧的林洢楚,府里的刘大夫来看过她,说她受到风寒,加上压力过大而发烧,喝过药就能退烧。 他亲自喂她喝药,可她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梦到什么,有时笑,有时蹙眉,倒是流了很多汗,他为她擦汗,唤丫鬟为她更衣,直到看到她退烧了才松了口气,稍微合下眼休息,岂料他一睁开眼,就见她满脸是泪的醒过来。 邢澈马上挨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再发烧后,关切的问:「楚楚,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脸疼?我很抱歉,我和左相去的地方太隐密,当我的手下找到我,我再赶回来,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我无法阻止她们欺负你……」 邢澈愧疚的望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道:「桂娘都告诉我了,她们是如何栽赃你,桂娘也说,你小时候最怕被关在柴房,怕有鬼,楚楚,我真的很抱歉,我太晚回来了,让你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我明明该保护好你的。」 在邢澈开口说话时,林洢楚眼底含着泪,情绪还没平复下来,直到他说起一连串愧对她、自责没保护好她的话,她才回神,看清楚他的脸,回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赶紧出声道:「不,不是公子的错,我不是在怪公子,不是因为害怕才哭的……」 见到他脸上的讶然,她遂然想起她喊了他什么,缓缓从床上撑起身子,双眸瞅着他道: 「澈哥哥,我全想起来了,想起我当生灵时的事了。」 邢澈看她坐起,听她这么说,浑身一震,「楚楚,你说,你全都想起来了?」 记忆全部回笼的林洢楚,望着眼前的男人,感到生命变得完整,不再缺角,她回想起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了,有争吵,有欢笑,她想起自己有多么喜欢他,和他分开时有那么痛苦,有多么害怕她一消失会再也见不到他。 林洢楚眨着泪眼,微笑的道:「嗯,我都想起来了,想起好多和澈哥哥在一起的回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生灵出现在澈哥哥的家门口,原来在那一天,我听到我爹说要害你的话后想去警告你,却被我爹发现,我爹派人追我,想把我关起来,我努力的跑,跑到一半突然下雨,又打起雷,我被一记响雷吓到,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就此昏死过去。 「可我依然惦记着要提醒你提防我爹的事,所以我的魂魄来找你,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失去记忆,把这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邢澈看着她讲完前因后果,心情是既复杂又震撼的,原来她会摔伤头陷入昏迷是为了要救他,就算化为生灵,就算失去所有的记忆,她还是出于本能的惦记着他的安危,为了救他而来到他面前。 他困难的发出声音,「楚楚,我……我也想起来了,当我看到你对着林洢芳说要跟她打一架时,我终于想起,当年有个小女孩也说过同样的话,有着同样的眼神,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来过左相府见到你的事。 「对不住,楚楚,我居然把你给忘了,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不是故意的,回去后我课业一下变得太重,有太多事要做,后来便没有机会再到左相府。楚楚,我对不起你,你是那么奋不顾身的想救我,而我却把你忘得一乾二净……」 林洢楚看他心生愧疚,万分懊恼,她急着道:「不!澈哥哥不要说对不起我,我反而要感谢你,因为和你相遇,才让我的人生有所期待,才让我能坚强的长大成人,而且第二次的约定,你不是遵守了吗?你真的来了,就像天神般出现在我面前,说要娶我为妻,说要把我从这个地方救走,我真的很开心,比实现第一次的约定更加让我开心。」说完,朝他露出真心的微笑。 邢澈见她一点都不责怪自己,还笑着对他说了这些话,他忍不住低头,沙哑的道:「你真是个傻瓜。」 林洢楚凑近他,取笑道:「澈哥哥也是个傻瓜,这样子很丢脸,快把眼泪逼回去。」 「谁说我在哭?」邢澈抬眼瞪向她,他没哭,但他的眼眶确实红了。 林洢楚是故意闹他的,她并不想看到他内疚的样子,宁可被他瞪。她像是想到什么,怯怯的问:「澈哥哥,我是左相的女儿,真的……没有关系吗?」 在她消失前,便想起她的名字和身分,却不敢对他说。 邢澈牢牢地瞅着她,斩钉截铁道:「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我要是真的那么在意这层血缘关系,就不会和你见面了。」 林洢楚听到他亲口这么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太好了,因为我……我爹是坏人,他要害你,我真怕澈哥哥表面上说不在?但心里仍有芹蒂。」 「又说什么傻话。」邢澈没好气的一哼。 林洢楚想到父亲的作为,一阵心痛,「我爹对我漠不关心就罢了,但他竟然想杀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他,就算要我大义灭亲……」 邢澈捂住她的口,脸色凝重道:「不,你不用大义灭亲,左相要是知道你帮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楚楚,我只要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就够了,别做些让我担心的事。」 「嗯。」林洢楚被他这么盯着看,看到他眸底的担忧,听话的点了头,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捂住脸。 「又怎么了?」又哭又笑的,现在又捂脸,他都快招架不住。 林洢楚娇羞的无法看他一眼,「我……我想到那一天我邀你出游,想说的话还没说完……」终于,她鼓起勇气放下手,对他道:「澈哥哥,我……我喜欢你。」 邢澈听她示爱,会心一笑,「这也是我在那一天想对你说的话,可惜错过了,但现在也不晚。」他挨近她耳边,在她耳边低语—— 「楚楚,我最喜欢你了。」 第55章 林洢楚脸红了,嘟着嘴纠正他,「是我最喜欢你才对,我可是在九岁时第一次见到你,就留意起你这个大哥哥,我还曾偷偷去过你家门前找过你,故意走到你面前,希望你认出我来,但大概我不是什么美人,你只和我擦身而过,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邢澈不知道这件事,望着她,非常笃定的道:「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呢?如果你主动对,我说你是楚楚,我一定会认出你来,说不定你努力点,我就会被你这个小丫头迷得无法自拔。」 林洢楚听得心花怒放,能和澈哥哥情投意合,她真的是太幸福了!她兴奋的伸出右手想捏脸,再次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你的脸都肿了,还捏。」邢澈连忙扣住她的手。 「我……太开心了嘛!」林洢楚呵呵笑着,「等等,你说的我的脸都肿了,真的吗?我要看镜子,快拿镜子给我。」 邢澈真不想给她镜子,怕她受不了打击,但不给她,怕刚退烧的她硬要下床拿,最后还是递给她。 果然,林洢楚看着镜中的自己尖叫,在她的左脸上有着被指甲划伤的伤口,导致她的脸红肿,就算已经抹上药膏,也没那么快消肿。 「天啊,我的脸都肿成猪头了,好丑!」她唉唉叫,只差没流下两行泪,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澈哥哥,就算我的脸变成猪头,你也要娶我,不能嫌弃我喔!」 邢澈顿时被她逗笑,向前勾起她的下巴,「要我证明我的真心吗?就算你的脸变成猪头,我还是亲得下去。」他倾身吻上她的唇。 江氏私底下干的好事,林丰当然知道,当时他正和李焕待在隐密的茶馆雅间里,和同盟的宫员密会,岂知话还没谈好,李焕的手下便找上他,说是林洢楚在府内出了事,李焕当下便撇下众人离开。 回府后他才知道,竟是妻子和嫡女一同陷害林洢楚,模仿林洢楚的字捏造她和男人私下写信,又找来男人演戏,诬陷她和那男人幽会,存心逼她另嫁他人,看到李焕对这件事表达出相当的不满,林丰表明他会公正处理后,大发雷霆的将江氏母女叫来厅里大骂。 「你怎么当嫡母的,我千交代万交代要善待洢楚,你做了什么?竟用这种下三滥的计谋对付她,想将她嫁出去,又把人关在柴房里,害她发高烧,结果惹毛了李当家!」 江氏向来以夫为天,这会儿面对丈夫的怒气,感到胆颤心惊,但仍有几分埋怨,「咱们芳儿受委屈,我实在看不下去……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你想将芳儿嫁给李当家,要是李当家坚持娶洢楚那丫头为正室,那么我们芳儿不就丢脸丢大了……」 林洢芳正低着头抽噎哭泣,面对父亲的怒火,一个字都不敢吭。 林丰狠瞪着这对母女,「真是妇人之见!你以为我真会让那丫头当正室吗?那丫头能成什么事,不过是李当家图新鲜才看上她,到时候真要娶也是娶芳儿当正室,你在替芳儿操心什么?竟不知轻重,帮她出这种主意,让我在李当面前丢了脸!」 江氏自然不知道,林丰计划要让林洢芳嫁给雍王,好让嫡女日后当上皇后,生下拥有皇室血统的储君,届时,雍王就没用处了,他的孙子将成为江陵国的皇帝,他要辅佐自己的孙子成为皇帝,让林家更为强盛,横霸朝野。 没错,林丰只是想利用雍王,想要雍王身上流的皇室血脉而已,在未达目的之前,他必须将雍王当祖宗供着,事事顺着他,让他开心才行。 林丰看到不停哭泣的女儿,怒火又涌上心头,他厌烦的骂道:「芳儿,你真是太骄纵了,你就这么不能容人吗?就算不是那丫头受宠,李当家也会有其他女人,你一样要和他人共事一夫,到时李当家宠着哪个妾室,你都要一个个除掉吗?」 林洢芳摇头泣诉,「不是的,爹,我不是容不下她,如果李当家肯对我稍微好一点,不是把她当成仙女,把我看成草,我也不至于……」 「你就少说两句!」江氏怕丈夫生气,阻止女儿说下去。 但林洢芳再也忍不了,将熊熊怒火宣泄出口,「他们真的太不知羞耻了,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分吃花生糖,看起来是那么甜蜜,我才会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只要没有她,只要让李当家厌恶她,李当家就会多看我一眼。」 林丰听了更怒,「所以你这个大家闺秀的教养全不见了,只想着使心眼陷害人!你给我待在你的院子里好好反省两个月,不准出门!」 林丰又骂向妻子,「你这个当娘亲知道她这恶毒心思,竟还帮着她,个个不长脑袋,李当家那边我会去说,明天你去跟洢楚赔个不是。」 「什么,要我跟丫头赔不是?」江氏不甘愿的拔高嗓音。 林丰狠瞪她,「总得补偿她,她心情好,不觉得委屈了,李当家才会高兴。」 「……是。」江氏被丈夫一瞪,打了记哆嗉,不敢多说话,马上带着女儿走。 林丰见母女俩走了,仍未消气,这对蠢母女真是气死他了。 「大人,请消消气。」他身边的心腹刘新,马上奉上茶水。 林丰接过茶喝,消消气,脑海里一闪而过,突地顿住。 「大人,您怎么了?」刘新服侍左相多年,很会看他脸色。 林丰马上问他,「在一年前,雍王不是发生过误吃花生过敏的事吗?」 「是的,小的有印象,当时雍王吃到花生后,先是皮肤红痒,接着喉咙肿了起来,还请大夫来看过,说再晚一点,会有性命危险。」 林丰蹙眉,「可芳儿却说,雍王吃了花生糖……」 「雍王既然知道他吃花生会有性命危险,为何还会吃下?」刘新也困惑的道。 林丰也这么想,真是太奇怪了,不对劲,但芳儿看起来不像在说谎。而一有这个困惑,先前他觉得雍王奇怪的地方,全都一个个冒出来。 雍王向来喜欢美人,会看上那丫头让他匪夷所思,但男人向来图新鲜也没什么,大概是他觉得那丫头钻狗洞很有趣上了心。只是,也太专宠那丫头了,听说送去的那些美婢,他一个都没碰,只招她们进来下下棋、喝喝酒,却不留宿,说是怕那丫头不开心,还曾有大胆的美婢半夜摸进他的房里,被他凶狠的赶了出来。 是送上门的美人,雍王赶得出去?据他所知,雍王生性风流,不是柳下惠,就算再怎么专宠一个女子,也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他总觉得雍王对那丫头太过神魂颠倒,和他所认识的雍王差太多。 第56章 还有,好几次他都觉得李焕很阴沉,看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曾当作是错觉,现在想想,真的足错觉吗?雍王这一切的转变,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林丰慢慢回想,雍王在住进左相府前,曾失联整整十天找不到人,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后来雍王主动和他联络,说是他回了西赫国一趟,当时他没有起疑,向来行事随心所欲、偶尔也会没知会他就回西赫国,现在回想起来,是在那一次之后才变的。 林丰突然冒出了一个令人悚然的念头,现在住在他府里那个长相和身形都和李焕如出一辙的男人,在那张脸皮之下,真的是雍王本人吗? 他又回想起前些日雍王喝醉酒,闯进他院落里的事,当时侍卫长说以为是有人闯进来,在派人追时突然遇上雍王,雍王却说他看到猫,该不会……是他有同伙闯进来被发现,他在帮同伙掩饰?再者,盆栽坠地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书房…… 「刘新,去查查雍王失联的那十天里的行踪,看他是不是真的回西赫国。」 「是。」 林丰往前走到窗前一株盆栽前,看到被虫啃食的树叶,他伸手折断,低头又道:「小心起见,再确认一下……」 【第十二章 愿当细作】 在林丰的令命下,隔天江氏硬着头皮来向病愈的林洢楚道歉,自责的说是她这个嫡母做的不对,让她受委屈了,还送上许多药材给她补身,又说林洢芳娇气,已经受到教训关在房里反省,要她别同她计较。 在林洢楚看来,江氏不是真心道歉,但至少她确定了,江氏和林洢芳暂时不敢再加害她,和解对她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多拿些实质上的赔偿,像是月钱可以多要一点,这次一拿到银子,她第一件事就是买好吃的烤鸭和下人们一块吃。 而林丰为了向李焕谢罪,办了一桌筵席,又请舞姬助兴。 「李当家,我已经教训过她们母女,绝不会再有下次了,这次的事是我管教不严,我真是有愧于你。」林丰一副愧疚的模样。 「这并不是左相大人的错,而且楚楚已经原谅夫人和三小姐,说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那么多,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邢澈潇洒的道,让身旁的婢女倒了酒,举杯道:「大人,喝一杯,这次的事就忘了吧。」 「李当家真是客气。」林丰也朝他举杯。 两人把酒言欢,随着菜色一道道上桌,一边品尝,一边欣赏着舞姬曼妙迷人的舞姿。 在林丰看到邢澈品尝了刚送来的一道菜,他马上搁下筷子,急忙朝邢澈道:「李当家,这道菜你不能吃啊!」 邢澈放下筷子,诧异的道:「为什么这道菜我不能吃?」 林丰一脸担忧的道:「这道菜里洒了花生粉,刚刚我才想到,你对花生不是会过敏,我记得一年前你曾经发作,可是喉咙肿起,差点要了命,这道菜你好像吃了不少,我马上叫大夫过来……来人啊!」 「不必。」邢澈脸上没有一丝惊慌,还出声阻止,朝林丰从容一笑,「我大概是忘了跟大人你说,一年前我在大人面前发作过后,后来属下献来一种丹药,说是可以改变对花生过敏的体质,再加上练功运气,现在已经可以很正常的吃花生了。」 「原来李当家已经不会对花生过敏了,那真是太好了。」林丰一脸庆幸的道,说完后,他低头喝了口汤,隐去了嘴角的笑。 接下来,两人依然品尝佳肴,欣赏舞姬舞姿,在邢澈身旁侍候的婢女生得俏丽可人,不时为他布菜倒酒,还一直挨向他,邢澈不胜其烦,真想叫她滚远一点,偏偏林丰在一旁盯着,也不知在看什么,他只能忍下。 「看来李当家只喜欢我那个小女儿,对美人都没有兴趣了。」林丰笑笑的道。 「在大人的面前,我当然要表现出我对美人没有兴趣,还要夸楚楚活泼又可爱,很得人疼。」邢澈听出这句话别有深意,四两拨千斤道。 「李当家那么喜欢洢楚那丫头,我这个当爹的也高兴。李当家,我们再干一杯!」林丰想再倒酒,发现酒喝完了,马上吩咐下去,「再送几瓶酒来,把我珍藏的凤凰醉也带过来。」他朝邢澈道:「李当家,这凤凰醉可是最醇、最香的上等美酒,你一定要喝喝看。」 「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邢澈扬笑道。 不一会儿,凤凰醉送来了,一开封,果然酒气馥郁,香气四溢。 服侍邢澈的婢女为他倒酒,一个不小心,竟整瓶酒往他的前襟倒去,邢澈虽然很快的捉住酒瓶放回桌上,但仍沾湿了他的衣袍和下摆。 婢女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白着脸,连忙跪地求饶,「李当家,奴婢不是有意冒犯的,请饶了奴婢!」 林丰愤怒的用力拍桌,「混账东西,竟对李当家这么放肆无礼,把她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邢澈站起身,「大人不必如此生气,不过是沾湿衣服罢了,我回去更衣,就饶了她吧,这二十大板打下去,她还能活吗?美人死了就太可惜了。」他看着从腹间淋下的一片酒渍,活像尿裤子般狼狈,他只是一笑,「这酒味还真重,看来我要顺便沐浴了。」 林丰一瞥婢女,「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好好答谢李当家为你求情。」 跪在地上的婢女赶紧道:「李当家,谢谢您替奴婢求情,请您让奴婢服侍您沐浴作为答谢。」 邢澈还没开口,林丰便道:「看在她有这份心,就让她服侍吧,洢楚不会为这种事吃味的。」 邢澈没有拒绝,和王恩等一干护卫回到他住的院落,那名婢女也一块来了。 王恩在差人去备热水后,便先退下,寝房内就只剩邢澈以及那名婢女。 「奴婢来服侍李当家更衣……」 婢女主动靠了过来,熟稔的为他脱下外袍,在把最后一件单薄里衣从他手臂上抽离时,婢女看到了他袒露的精实上身,包括他那背后一大片遭烧伤的疤痕,接着她将衣物放在桌上,若无其事的走到他面前,双手来到他的腰带,想继续为他脱亵裤,眼神不时勾引着他。 第57章 邢澈按住她的手,朝她温柔一笑,「你做得很好,可以回去了。」 婢女紧张的道:「可是李当家,奴婢还要服侍李当家沐浴,还不能走。」 她确实不能走,大人还另有吩咐。 邢澈好声好气的劝道:「我背后这烧伤的疤痕你都看到了,我不想吓坏你这个美人,回去吧!」 贵客坚持,婢女只能退下。 有人送来热水后,邢澈将房里的人都撤下,裸身踏进木桶内,热气氤氲,很是舒服。浸了一会儿,邢澈伸手摸向易容的假脸皮上,缓缓撕下,再把头往后仰,闭目养神。 他露出了一张脸,并不是邢澈的脸,而是另一张,上头有着被火纹伤的丑陋疤痕。 在这静谧无声的一刻,有人悄悄进来,从屏风旁偷看到那张脸,再悄悄离开房间。 原来是方才的婢女,她假装离开,看四下无人,房里也没留人,再趁机进房偷看。 在她走后没多久,王恩进了屋里,入到屏风内,朝邢澈道:「大人,那个婢女果然是左相刻意派宋査探你的虚实。」 邢澈睁开双眸,摸了摸那带有烧伤疤痕的脸,「用这张脸,能暂时瞒过吧。」 左相让那婢女倒了他一身酒,那酒味道重得很,打的主意就是想借着让婢女服侍他沐浴,确定他身上是否有雍王才有的烧伤疤痕,当然,光看背后的疤痕可能还不够,那婢女明显不想离开,恐怕是想色诱他,再用药迷晕他,窥伺他易容下的脸的真伪,所以他干脆撤下房间内外的人,好让那婢女如愿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好回去禀报。 邢澈万万没有想到,左相会怀疑起他的身分,对他做出这一连串的试探,幸好他在左相府里的各处皆安置人手搜集情报,有个手下昨天到厨房,听到厨娘说起左相特别指示她们在今天的菜里放入花生做菜,还说要磨成粉融进菜里,且不能让人一吃就吃出花生味,那名手下觉得奇怪,将这事上禀,才曝露了左相的阴谋。 王恩听到用花生做菜,马上想到雍王对花生过敏一事,说雍王曾在一年前在左相面前误吃花生,当众引发过敏,险些丢了命这件事,猜想左相对邢澈起疑,才用花生来试探。 只是他是何时露馅的? 邢澈进而想起,上回他和楚楚逛市集时吃了花生糖,这事被林洢芳说了出去,左相才会对他的身分起疑,进一步在菜饭里放入花生试探他,幸好他事先防范,小心起见的多用上了一层烧伤脸皮,才能骗过那个婢女。 「大人,今天还真是有惊无险,左相设下这局实在是太阴险了。」王恩说道。 「左相这人很阴险,而且城府深,现在能瞒过他,不代表他真的信我,也许他还会用别的方式来查我的真伪,看来,动作得快一点。」邢澈沉眸道。 在左相府卧底的这段日子,他找着左相犯下好几起贪污案和招兵买马谋逆的罪证,包括左相有哪些爪牙,利用了哪些人来进行贪污,用了什么手段如何收买刑部,还有也查到左相正在筹备的兵队和炼制刀器的地点,只要请求西赫国通融,便能带兵查证,以证实左相的谋逆。 可就是缺乏人证。 邢澈发现,在那些和他同盟的官员中,很多都是先被收买,再被掐住弱点威胁的,左相用这种方式来确保对方忠心,让人不敢背叛他,而当需要替死鬼时,这些人也不敢反抗。 其中工部尚书就是受害者,他并没有涉及谋逆和贪污案,只是知道左相的一些作为,左相便用工部尚书儿子抄袭他人的文稿来威胁他保守秘密。 这还是邢澈几次秘密会见工部尚书,才从工部尚书口中问出来的。工部尚书对左相怀恨在心,已对他承诺,若是他能找出那一份被左相藏起,足以毁去他儿子一生的抄袭文稿,将文稿带回给他,他愿意当证人举发左相。 所以,邢澈必须为工部尚书找到被左相藏起的「把柄」,左相手上一定还有其他把柄,只要找到,左相便无力回升。 只是,左相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呢? 至于他父亲的命案,他也有了进展,从当年被灭口的马贼中找到一个幸存的活口,那人被害得残废,给了他安家的银子后,坦诚说出买凶人是左相身边的亲信主使的,这几乎证明了是左相唆使买凶杀他父亲的没错。 邢澈愤怒的握紧双拳,他,一定要捉住左相这条毒蛇,绝不让他从手中溜走! 林丰从婢女口中得知那男人脸上和背部确实有烧伤疤痕后,松了口气,但他心里仍存在疑窦,总觉得这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那男人主动说要沐浴,又在沐浴时撕下易容的脸皮,彷佛早知道他的计谋,特意要让他看到伤痕。而他也是很不相信他说不再对花生过敏的说词,天生过敏哪有那么容易靠个丹药就能治好的。 林丰直觉有古怪,还想再详查。在他的计划里,雍王可是最重要的角色,要是遭人假冒了,他想得到皇室血统,想让自己的孙子成为皇帝的愿望就实现不了,而且不知道对方的身分、假冒雍王的目的,让他感到巨大的威胁。 总之,在他眼前的男人是真是假、由谁扮演,他都要仔仔细细,毫无遗漏的查清楚。 在查出雍王失联的那十天里的行踪,确认此人的身分前,林丰依然不能怠慢这个男人,得将他当成高高在上的雍王来看待,也为避免自己被这个男人害了,林丰想到找个人来监视他,不用想,林洢楚便是他最好的耳目。 林丰差人去把她叫来书房。 林洢楚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差人叫她,她已经好几年不被允许踏入他的院落,桂娘和秋儿则被留在外面等候,只有她一个人进入。 当她看到父亲坐在案桌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时,她不禁心生恐惧。 林丰看到她,朝她露出和蔼一笑,「楚儿,过来坐。」他指了一旁的长椅,也从案桌后站身挪步,意示刘新倒茶。 「是。」林洢楚看到父亲对她笑,不觉欣喜若狂,只感到诡异,她忍住想逃的念头,乖顺的坐下。 父女俩一坐下,林丰立即关切的问:「楚儿,你的病好多了吗?」 第58章 「爹,我已经好很多了,母亲还她送来许多药材。」林洢楚不知道父亲怎么会待她像换个人似的,她小心应答,依她的经验,说好话就不会出错。 「那就好,爹已经教训过你母亲和三姊,她们以后不会再欺压你了。」林丰看出她的小心翼翼,问道:「楚儿,你很怕爹吗?因为爹对你不好?」 「不是的,我不怪爹,我……我是怕说错话,我总是说不好话,做不好事,爹才会不喜欢我。」林洢楚当然不能坦白说她很怕他,但又说不出虚伪的话,她这番说词,反而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 林丰见为拉拢她,一脸愧疚的道:「楚儿,爹并不讨厌你,也不是故意对你不好,只是看到你,就会想到你死去的娘,怕会触景伤情,才无法好好待见你,你明白吗?」 林洢楚压根儿不信这话,这几年来的冷待,让她看清楚了父亲对她的冷酷无情,他并没有将她当成女儿看待,她又知道他是个阴险、有野心的人,他这般讨好她肯定是其目的,她决定演了下戏,爹不讨厌我就好了,其实,我一直怕爹会讨厌我……」 「楚儿,过去是爹对不起你,从今以后爹会好好补偿你,和你重拾父女之情。」 「女儿听了真高兴……」林洢楚垂下眸,状似感动的流泪。 「楚儿,比起李当家,爹对你而言更为重要吧?」林丰以为她是发自内心感动,反问了句。 林洢楚在听到李当家三个字时心口一凛,果然父亲态度大变是有目的的,他不可能无端端对她好。「当然了,爹只有一个,爹养育我有着天大的恩情,女儿会一辈子孝顺爹的。」 「那么,你肯定会帮爹做那件事吧。」 「爹要女儿做什么事?」林洢楚假装拭泪,再抬头问道。 「帮爹监视李当家。」林丰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为什么要监视李当家?」林洢楚是真的很震惊,这摆明是要她当细作。 她知道前两天,父亲因为怀疑邢澈所扮演的雍王是假冒的,用花生试探他,看来,就算看到邢澈脸上那易容的烧伤痕疤,仍不能消除父亲的疑心,才想利用她当细作监视邢澈。 「楚儿,爹知道你喜欢李当家,但李当家很有可能不是你所想的好人,爹怀疑他是假冒成李当家,暗中想陷害爹,爹现在还在查,但需要你的帮忙,帮爹提防他,你会帮爹的吧?」林丰动之以情想说服她。 林洢楚装出一脸慌乱,「可、可是好突然……爹竟说李当家有可能是被人假冒的,他还想害爹……怎、怎么会?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涉世未深,当然不知人心险恶,爹也希望他是真心待你,但爹会怀疑李当家也是掌握了几分证据,要你监视李当家,爹也是万不得已。」林丰重叹口气。 「那么李当家……他对我只是心虚假意吗?」林洢楚捂着唇问道。 「不管如何,你都不要太相信李当家,最好把付出的感情收回来,天下的男人何其多,不缺他一个,千万别把自个儿赔上了,往后爹也会再帮你找更好的男人,让你风风光光出嫁。」林丰苦劝她,且端着一副一切为她好的慈父模样。 林洢楚低下头假哭了下,再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听爹的话,帮爹监视李当家的。」 「这才是爹的乖女儿。」林丰看她顺从听话,非常满意,「楚儿,你仔细回想,你平常和李当家在一块时,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他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她摇头,「李当家对我很好,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也没对我说过奇怪的话。」 林丰又问:「听说李当家夜里都会带你出游,他都带你上哪?」 林洢楚乖巧回答,「李当家都带我到山上看夜景,对我很是规矩,就只是看看夜景便带我回来了,没带我到奇怪的地方。」 「是吗?」林丰眼底一暗,接着嘱咐她,「楚儿,你听好,你还是和平常一样好好陪着李当家,别出做太反常的事,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每天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带你去了哪里,你都要向我禀报,再细微的事也都要说,知道吗?」 「是。」林洢楚乖顺点头。 林丰真怕她对李焕余情未了,没办好事,「楚儿,这事办得好,别说爹会帮你挑个好对象,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你那奶娘年纪也大了,爹会分栋宅子让她养老,至于你那个叫秋儿的丫鬟,年纪和你差不多,爹也会帮她在府里找个好对象嫁……」他双眼闪着锐利精光,语气严肃道:「楚儿,你绝对会办好这事,不会让爹对你失望吧?」 林洢楚突地感到一阵恶寒,听出这是父亲软硬兼施的威胁,若帮他办好事,她这个庶女就可以翻身过好日子,要是办不好,她什么都不是,只会伦落得更凄惨,桂娘和秋儿更会首当其冲受到惩罚。说直白一点,桂娘和秋儿已成为父亲拿捏在手上的人质,她只能办好事。林洢楚装作坚定的道:「是,我绝对会办好事,不会让爹失望的。」 林丰欣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对,听话就是爹的乖女儿,喝完这杯茶再回去。」 林洢楚听话的喝下,亮着眼眸道:「爹,这茶真好喝。」 「你每天过来,爹都会让你喝好茶。」林丰看她喝下,朝她和蔼一笑。 当林洢楚踏出书房,桂娘和秋儿马上一左一右的跟过来,担心问道:「小姐,老爷找你是有什么事?」 林洢楚当然不能说出父亲要她当细作的事,桂娘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才能保住性命,她笑道:「爹他良心发现了,说往后会好好补偿我,和我重拾父女之情。」 「小姐,这是真的吗?」桂娘和秋儿都不大相信。 当天晚上,林洢楚迟迟等不到邢澈来找她夜游,又耐不住性子等到天亮,索性趁着桂娘和秋儿在偏房睡时,披着披风,偷偷摸摸想去找邢澈。邢澈安排在她院落里的女手下,一看到她想去找主子,在没有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带着她到邢澈的院落。 当邢澈看到林洢楚在深夜来找他着实惊讶,「楚楚,大半夜的来男人的房间,你都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你带我夜游幽会的事也不是秘密。」她早没有名声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