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嫡女庶命 上》 序言 【序言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 三年前英国的威廉王子举办婚礼,新娘子凯特王妃成为新一代麻雀变凤凰的代表,那一场世纪婚礼吸引了全球人民的关注,许多女孩羡慕着凯特王妃的好运,媒体也争相报导这个幸运儿的事蹟与一切种种,其中最叫人感兴趣的便是她如何成为王妃? 然而事实的真相并非如众人想像的梦幻浪漫,相对的十分实际。 不同于童话故事,凯特王妃的好际遇不只是运气所促成。 她自幼便以嫁入皇室为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还制定了周密的计画,一步步执行,努力学习教养、谈吐,并把握每一个亲近王子的机会,费了好大一番心力,才顺利将自己推往王妃的宝座。 在小编看来,这一点倒与宅斗文里大宅门中的闺秀小姐们何其相似。 记得小时候和姊妹们笑谈未来的梦想,总有人说想要当贵妇、当千金小姐,从此过着每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接着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逛街,下午时候再来一杯下午茶的优雅生活,但这些不过是小女孩们的白日梦,现实里可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宅斗文看多了,大家都知道大家小姐们必须从小接受各种礼节教育,以及才艺的学习,为的是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闺秀典范,取得嫁入高门的门票,造就这一切没有太多浪漫的因素,而是用她们的努力所换来的,更甚者,说不定还掩埋着许多泪水与血汗。 若是当时得知这些,小编们肯定要叹一声,怎么当个千金小姐还这么辛苦歹命? 《嫡女庶命》中的女主角徐敬善就是个这么歹命的大家小姐。 她是个东方版的灰姑娘,明明贵为嫡女,却因为母亲早逝,受到继母的苛待,不得不如履薄冰过日子,像个庶女一般得学会察言观色,并承受继母的恶意攻击、陷害。 令人佩服的是,尽管受到继母无情的打压,她依然十分坚强,从不放弃为未来谋一条生路。她忍气吞声,用聪慧乖巧的形象赢得长辈们的支持,用善良贤慧换来姊妹、下人们的诚心对待,更赢得李容夏对她的爱。 当她获得李容夏的提亲,大伙儿都称赞她的好福气,可一路看下来,我们都知道,她的好福气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她的幸福也并非意外捡来的,这正应验了那一句名言──天助自助者。 所以想要幸福,可不能空坐着等,要靠行动!譬如──动手翻开《嫡女庶命》,欣赏敬善精彩的「变身」历程,感受故事所带来的喜乐与感动,这也是一种小小但温暖的幸福。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快点收拾。」李福家的站在正厅中心趾高气扬的指着打扫的小丫鬟,那丫鬟撇了撇嘴,刚好被李福家的瞧了个正着。 李福家的瞪着眼睛掐着个腰,碎步走向小丫鬟,一把抓住小丫鬟的耳朵捏成麻花状,「你个小蹄子,不好好干活,真是找收拾。」凶狠的样子像是只狼狗,恨不得咬得你稀巴烂。 那小丫鬟痛的直叫唤,拿着抹布的双掌和气不停的向李福家的告饶,「妈妈饶命,不敢了不敢了。」脸也跟着涨红。 李福家的这才松开手,冲着小丫鬟吼道「还不快干活去,休得偷懒,不打扫的干干净净就扒了你的皮,老夫人可是看不得一点脏!」一旁的丫鬟们头也不敢抬,即使心里都报以同情,却还是各做各的事。 那小丫鬟一边抽泣,一边仔细打扫,耳朵火辣辣的疼却也不敢让泪珠子滚下来。李福家的这才满意,喜滋滋的出了屋子,要说为什么喜,明眼人都知道,还不是老夫人要回来了,李福家的本是老夫人的陪房,五年前老夫人因得二老爷娶了个不对盘的继室一气之下带着三小姐去了江南大老爷处,这陪房也就留在了京城。人人都知道老夫人和二夫人不对付,这李福家的又是老夫人的人,落在二夫人手底下自然是过不上什么舒坦日子,在徐府的地位降了一大半不说,连待遇也跟着下落,连二夫人屋里的丫鬟也敢数落李福家的几句,如今大老爷调回京城,官居二品,老夫人自然没有留在江南的理由,老夫人一回来李福家的当然要翻身,不再受那二夫人的气。 想到这儿,李福家的就不由的笑了。 说到徐家,老牌氏族谈不上,新兴大户又委屈,但近年的隆宠是很多老牌氏族都不及的,徐家大老爷徐嗣宜当年是皇帝伴读,深受皇恩,后外放,担任从三品江南盐运使,如今历练已足,皇帝就将其调回京城,跃居正二品太子少师,皇帝的信任便是徐嗣宜最大的依仗。而多年在京城留守徐家老宅的徐二老爷徐嗣安乃当朝探花郎,官居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朝堂上无不与徐家兄弟交好,徐家一时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大户。 二房正房,蒋林家的半启开窗子,一精装贵妇坐在铜镜前轻描鬓眉,蒋林家的回到那贵妇身后为那贵妇插上只凤头步摇,低声道「二夫人,这老夫人带着三小姐回京,您打算怎么办?」 二夫人对着铜镜笑了笑,眼角微翘,满意得看了眼自己的柳叶弯眉,道「见招拆招,当年我能把老夫人气得离京,如今就一样不怕她,至于徐敬善,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能掀得起多大风浪,何况她和她孪生哥哥的未来全都捏在我手里,我还怕她不成。老爷那个死鬼夫人真是有福气,生了对龙凤胎,让老爷现在对她还念念不忘。」说罢,眼神中多出几分狠色。 蒋林家的眉间依旧有些担忧,「夫人,老夫人当年离京可一直是你和老爷之间的结啊,况且老夫人一回来定会扶持三少爷,到时候四少爷…」蒋林家的话音渐渐低了下来,二夫人的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烦,「三少爷再扶持也是个不成器的货,你看不过十岁就学会纨绔子弟那套,老爷见了都烦,更别说老夫人了,这些年我为了徐敬昭做了多少努力,劣根已经种下,改不改变还由得得他?想挽回还是晚了些,孙悟空能耐再大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美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不难让人想起蛇蝎美人。蒋林家的这才收回自己的担心。 二夫人拿起一只八宝簪在头上比了比,随即又放下,托着腮,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你去瞧瞧敏姐儿元哥儿收拾的怎么样?我与老夫人的恩怨可不能牵扯到敏姐身上,再怎么那也是她的祖母,至于蕙姐儿,一个庶女,也未必入得了人眼。」二夫人心不在焉的吩咐着,蒋林家的立刻应道「奴婢现在就去五小姐和四少爷那里看看。」 徐家徐家人口众多,祖上便留下个规矩,分家嫡子不分出去,而庶子要分出去,所以现在的徐家便是徐嗣宜和徐嗣安两兄弟,两家的排行也要一起算,徐家大房两子三女,其中大小姐徐敬懿,大少爷徐敬礼,六小姐徐敬慈乃嫡出,二少爷徐敬诚,二小姐徐敬思为庶出,徐家二房同为两子三女,但情况却复杂很多,三小姐徐敬善三少爷徐敬昭乃元配嫡出,五小姐徐敬敏四少爷徐敬元为继室嫡出,四小姐徐敬蕙为庶出。现在徐家当家的主母就是在京城祖宅的二夫人,但代管主母怎么都是替代品,太夫人和大夫人回来之后,情况就该有变化,大夫人收权是一定的,收回来的早晚就要看二人谁的能耐大一点了。 蒋林家的来到徐敬敏的抱厦便听到了摔打的声音,眉头皱起,心疼那些值钱的东西,这五小姐生来便骄纵,偏偏二老爷和二太太还偏宠,导致了现在的无法无天,那些值钱玩意儿说摔便摔,却不知那一个有可能就是下人几十年的工钱,上次摔坏的珐琅花瓶让徐二老爷徐嗣安心疼够呛,徐家的事儿精也莫过于她,照理下人都愿意去得宠的主子房里,偏偏谁也不愿意来伺候这小祖宗,生怕自己惹了她不痛快,受了巴掌,挨了板子。 蒋林家的赶紧换了个神情,一脸谄媚的走进屋子,道「哎呀,我的五小姐,我的小祖宗哎,是谁惹了您不高兴了?」 徐敬敏看见蒋林家的来了,冷哼一声,一张精致的小脸写满了不满,「去跟母亲说,这些衣服我一件都不喜欢,又不是办丧,怎么全是如此淡的颜色!」 蒋林家的上前,左右看了看,颜色只是比平时的浅了些,低声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哎,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就是麻烦了,奴婢这就让人给您准备你喜欢的去,姑奶奶咱别闹了,气坏了是自个儿的身子。」 徐敬敏脸这才收起了不满,但却还是言辞厉色的不耐烦道「还不快去。还有叫奶娘看好元哥儿,别老来我房里添乱,看着就眼晕。这屋里头东西可都贵着呢,碰坏了一个谁赔得起。」 蒋林家的心里嘀咕着这会儿知道心疼了,赶紧道了声「是,」便匆匆退了出去了,傻子才想在这里讨晦气,同样都是二夫人的心头肉,这五小姐生得是霸道至极,四少爷则是懦弱不堪,五小姐哼一声,四少爷就吓得大气不敢喘,真是冤家。 蒋林家的退出房间,吩咐道「把小姐房间收拾干净,顺便把损失算出来,报给我。」 徐敬善坐在老夫人的船舱里,陪老夫人说着话,老夫人拉着徐敬善的手道「等回了京,善姐儿你便与祖母同住可好?」老夫人鬓角微白,却满面红光,精神十分好。 敬善在一旁笑着,淡淡的仿佛一朵兰花,素净中有着高雅,任谁瞧了都多出三分喜欢,「祖母愿意带着敬善,敬善自然开心,不过敬善毕竟离京有多年,与父亲,还有昭哥儿相处甚少,敬善还是想回京后多陪陪他们,搬回二房住,也让祖母有个清净。」 老夫人点了点头,很是欣慰,「真是懂事的孩子,老身也甚是想念昭哥儿,你们是一母胞胎想必长得也该相似。」说着眼角有些湿润,自己的亲嫡孙哪能不想念,当初若不是不好把嫡长子也带走,又怎会只带着敬善一个。 「敬善是祖母教得好,若是没有祖母教导,说不准就跟那山间的野丫头一般,至于昭哥儿,敬善也是多年未见,不知他还愿不愿与我亲近。」说道这里,敬善的脸上多了一丝忧虑,这时一旁的徐敬慈开了口「若是三哥对三姐姐不好,我就天天去三哥那里捣乱。」徐敬慈的小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点心,哼哼唧唧不清楚的一句话倒是逗得船舱里的人都笑了,徐敬思掩面笑着道「就数六妹妹古灵精怪。」 徐敬慈的小嘴嘟了起来「二姐姐就知道嘲笑我,敬慈不喜欢你了。」说完逗得大家又笑了起来。船舱中一派和谐。 天色渐晚,天边的晚霞把云彩映得通红,好像是一团烧起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水波泛泛,闪着一道道微光,敬善站在船头微微的叹了口气,这一次回京想必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回江南了,再也见不到江南那生翠碧绿浑然天成的莲蓬,浓荫覆地苍翠扑人的柳树,杏花烟雨精美绝伦的小桥,十洲云水香雾袅绕的湖畔。 更重要的是要面对二夫人,说从来不恨二夫人是假的,年幼的情形历历在目,当初二夫人是怎么气得老夫人离京去江南,这些年又是怎样有意骄纵徐敬昭,教他不学无术,每一笔敬善都记得很清楚,徐敬善可不想以后都被二夫人牵着鼻子走,随便找个人家便嫁了,自己的未来至少要自己掌握。自己和胞兄也不能任人宰割,敬善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坚定了信心。 敬善早早的便由丫鬟婆子收拾好,夏竹和秋菊扶在敬善两边,夏竹忍不住偷笑,敬善停住脚步,「死丫头,偷笑什么?」 v第二章 夏竹捂住嘴,「奴婢哪敢偷笑,这不在光明正大的笑么?小姐盼了多少年,终于可以见到三少爷了,却还装作平时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半点欣喜都不肯表现出来,只是这嘴角啊,一直翘着便没下来过。」 敬善扑哧一笑,露出这些年,难得真心的笑颜,用手指戳了下夏竹的脑袋,「越发的大胆,敢编排你小姐了。」敬善一脸玩笑,这两个丫头从小便陪着自己,别人想罚敬善护着,做错了事自己又舍不得罚,导致现在这随意的性子,好在两个丫头懂得分寸,也没让自己操过心。 几人到了老夫人的船舱前肃了容,虽说老夫人宠着敬善,但同样注重规矩,若是孙女间玩笑老夫人看着自然欢心,不过这主仆之间,可不能随意乱了规矩,何况向来注重规矩的大夫人在船舱中,谁也不敢触了眉头。 婆子见敬善来了,赶紧上前,笑弯了眼角,「三小姐,你可算来了,老夫人早上不愿吃东西,您快进去劝劝,免得夫人怪罪下来。」要想劝动这老夫人,必定得要敬善出马,阖府上下恐怕只有五小姐徐敬善的话能进得了老夫人的耳朵。 「妈妈放心好了,我这就进去,吩咐下人把凉了的早膳热一热,大伯母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哪会怪你们?」敬善笑着对婆子说着,话语中分明点了婆子话中的不妥。 婆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感激道「奴婢先谢过三小姐了。」 敬善点了点头,婆子上前挑起帘子,敬善一进船舱便觉得气氛不太对,连平时最爱说的六小姐徐敬慈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见过祖母,见过大伯母。」 大夫人笑着道「快起吧。」说着使了个眼神,让敬善到老夫人身边去,敬善上前坐到老夫人身边,帮老夫人捶着腿,「听说早膳祖母都没用,想着是谁惹了您,来问上一问。好帮祖母去教训这不长眼的。」 老夫人神情微霁,「是谁嚼舌头都嚼到你那里了,你这丫头倒像是来问我罪的。」 敬善嘟起嘴,转了身「祖母这就是冤枉孙女了,敬善本是担心祖母,这生着气还不吃早膳,现在反倒是敬善的错了。」看着敬善装作生气的那副样子,老夫人也不觉的笑了,拉过敬善的手,「这个机灵鬼,来人,把早膳端上来。」 大夫人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母亲,还是先让下人热热再送上来吧。」老夫人点了点头,下人却已经将早膳端来,「先去热热。」大夫人吩咐,那下人道「刚三小姐已经吩咐了,奴婢热完了才又端上来的。」 大夫人一怔,「善姐儿想得就是周到。」脸上露出些可惜,还有真心的喜欢,喜欢的是敬善的周道伶俐,可惜却因敬善不是出自自己的肚子。 敬善接过粥,崴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喝了整整一碗粥,又吃了些小菜,道「有了敬善的孝顺,我也没刚才那般生气了。」 早上敬善便听说,大部队即将到京,但二夫人以府里没有收拾完为由,不与二老爷一起来接老夫人,说好听了这是为大局的周全,也是在尽孝,说得不好听了就是在下老夫人的面子,当年的事谁心里还没有个数。 五小姐徐敬慈转着大眼睛,似乎觉得危机解除了一般,笑嘻嘻的道「祖母,敬慈也孝顺。」 徐敬思也开口说了话「三妹是机灵鬼,五妹便是开心果。」 大夫人和老夫人相视一笑,「你们都是咱们徐家的小福星。」说完冷冻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不到中午,船便靠了岸,大夫人扶着老夫人走在前面,敬善则挎着徐敬思牵着徐敬慈走在后面。 岸上则停了两顶轿子一辆马车,还有几匹马,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褂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等在渡口。 待看清来人,那男子便上前,激动道「儿子不孝,见过母亲。见过大嫂。」 敬善这才知道,这男子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几年未见,敬善早已忘记父亲的模样,仔细打量着,看出几分熟悉来,这些年徐嗣安也老了些,唯一没变的就是那一身的书生气。 老夫人有些激动颤抖着扶起鞠躬的儿子,「儿啊,让娘看看。」两母子相望泪眼,大夫人道「母亲和二弟莫要激动,一切待回府再叙。」 老夫人用丝绢擦了擦纵横的老泪,「玉真说的对,在这里成何体统。」 徐嗣安扶起老夫人的另一边,「儿子扶您上轿,咱们回府,来人,扶大夫人上轿。」 老夫人与大夫人分别乘一顶四人软轿,徐敬思,敬善,徐敬慈几个人则是上了马车。 敬善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脑海里满是那中年的男人,那人便是她的父亲,娶了继母的父亲,记得生母没有去世前,父亲是多么疼爱她,即使是继母嫁进门那个人对自己的疼爱也没有减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谁知道父亲的疼爱还会不会一如从前。 一旁的徐敬思则用肘部轻轻碰了敬善一下,「二叔这些年还真是老了不少,想当年可是翩翩风姿的探花郎。」 敬善笑了笑,「哪有永驻年轻的人啊,等到六旬还不一样都是糟老头。」 v第三章 徐敬思抿嘴笑了笑,这话敬善可以说,徐敬慈可以说,唯独她不可以说,人家都是嫡出 ,有祖母,嫡母护着,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这些话轮到自己听,却怎么都不能从自己嘴里蹦出来,何况自己的嫡母是高阳郡主所出的玉真县主,皇家的规矩多,不能嫡母厚待自己,自己就瞪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嫡女看。 一旁的徐敬慈看着两个姐姐撇了撇嘴「以后敬慈要嫁英俊少年郎,可不要嫁老头子。」 敬善捏住敬慈的小脸儿,「什么样的算是英俊少年郎?」 敬慈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努力思考着,忽然露出笑容,小手一拍「大哥那样的便是英俊少年郎。」徐敬慈嘴里的大哥是徐敬礼,他是大老爷徐嗣宜和玉真县主的嫡长子,更是家里的嫡长孙,不仅继承了徐嗣宜和玉真县主的优点生得一副好相貌,在学业上也是十分优秀,这次回京他也是要参加科举的。 敬善和徐敬思两人都笑了笑,颇为赞成敬慈的说法。 好在姐妹几个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很快,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徐府,敬善由夏竹秋菊从马车上扶了下来,一抬头便看见了徐府门口的两座石狮子,端坐在门前,漆红色的大门上是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金灿灿的大字,徐府。 多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这些年倒是变了不少,更加气派了,可见这些年徐家在京城里的地位也是节节升高。 门口站着许多迎接的丫鬟婆子,而更加打眼的便是中间那迎接老夫人的几个人。 敬善仔细瞧着,一眼便认出了那二夫人,盈盈风姿,杨柳细腰,杏仁眼,樱桃口,柳叶眉,不怪当初徐嗣安决定娶她,确实很美,只不过那笑弯眼角边怎么也抹不掉的精明让敬善十分不舒服。 二夫人身后站着一个长得与二夫人有几分相似的红衣女孩,神情十分高傲,甚至有些盛气凌人,而那女孩身边的两个男孩便不同了,大一点的玩世不恭,小一点的则缩头缩尾,敬善死死的盯着那玩世不恭的小子,眼睛里微微有些湿润,几年未见,想不到二夫人竟然将昭哥教成了这个样子,让早逝的母亲怎能安心。敬善咬了咬嘴唇,不过既然敬善回来了就不能再让二夫人这般猖狂下去。 而最容易忽略的角落也站着一个女孩,看起来跟敬善差不多大,却始终低着眼,跟在二夫人和几个弟妹后面,不用猜敬善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庶出妹妹,四小姐徐敬蕙,敬善看了看身边的徐敬思,心中不禁叹道,同样是庶出,不光衣着首饰比不上徐敬思,就连气度上也差了几分,看来这些年也被二夫人打压的不得了,想到这里敬善更加气愤。 二夫人笑意盈盈的走上前,试图去扶老夫人,可却扑了个空,眼睛中闪出一丝怨恨,却又很快收了起来,「儿媳见过母亲。母亲赶紧进府吧,儿媳已经准备好给您和大嫂接风洗尘了。」 老夫人则是有些疏离的回答道「你有心了。」却正眼都没瞧过二夫人,还是大夫人笑着道「多谢弟妹。都是回自己家 还做如此准备劳烦弟妹了,弟妹真是有心。」心里却记了二夫人一笔,二夫人还是真是喜欢出狠招,刚见面便摆了个架子,显得自己像是女主人一般,大夫人表面上是夸二夫人周到 实则不动声色的用回自己家硬生生的驳回了二夫人的话。 徐府变化颇为大,敬善一进府便惊叹这些年二夫人的敛财手段和大手笔,若不是有闲钱怎么会把徐府修缮的如此,与几年前相比变得太多了。 与江南别院的明媚秀丽、淡雅朴素、曲折幽深相比京城的宅子地域开阔,风格粗犷,富丽堂皇,江南的别院缺点在于空间狭小,京城的宅子缺点在于秀美不足,要是二者能结合起来,堪称完美。 老夫人坐在正厅的上座,大房二房的人分座两边,而敬善却被老夫人留在了身边,喜爱之意不言而喻。 敬善与老夫人低声说笑,但目光却始终打量着屋里的人,大夫人喝着茶,二小姐徐敬思哄着刚来到京城对什么都好奇的六小姐徐敬慈,徐二老爷和二夫人嘀咕着,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后面的四小姐徐敬蕙一直低着头,温顺的未免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五小姐徐敬敏一脸的不耐烦,红扑扑的小脸高傲的不可一世,看得出来二老爷和二夫人很宠着她,四少爷徐敬元毕竟年纪小,无聊的摆弄着身上的玉佩,当敬善的眼光落到最关心的三少爷徐敬昭身上时,着实有些心痛,这些年二夫人应该没少在徐敬昭的教育上下功夫,要不怎么能给徐敬昭教得这副纨绔的样子,敬善一时怔住,老夫人顺着敬善的眼神看过去,微微皱了眉。 「大嫂,二哥和两个侄子何时归来?」二老爷徐嗣安问道,一个娘胎爬出来的兄弟许久未见,终究是惦记的。 大夫人笑着放下茶杯,「你大哥任上还有点公事处理,不出十日便会带着礼哥儿和诚哥儿回京,礼哥儿的功课到时候还是要拜托二弟了。」自己叔叔是榜眼,最好不过的老师。 徐嗣安道「大嫂这是什么话,礼哥儿是我的亲侄子,这些都是自然的,况且那孩子又聪颖,哪像昭哥儿。」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见是如何的失望。徐敬昭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正起身子。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不见,斥责道「昭哥才多大?小时候又没了母亲,这事怎么能怪他,还不是你这个做爹的有错。」子不教父之过。 「娘,您消气,大好的日子,是儿子惹您不痛快了。」当年老夫人离开京城的事情始终是徐嗣安心中的坎儿,所以越加想补偿,比之从前更孝顺。 二夫人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心里恐怕早就恨得牙都咬碎了,只盼着这老太太早些归西,免得坏自己的事,明明是那么不争气的孙子却还是百般维护,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与那死鬼前妻的孩子差在哪,自己与那死鬼前妻差在哪! 「大嫂,既然你已回京,这管家的事还是大嫂来吧,我代大嫂管了这么多年,也该清闲清闲了。多操心老得便快了。」二夫人语气中尽是玩笑,却也把她这些年管家井井有条的事实说了出来,任谁都不好意思现在接下这白来的礼物。 「二弟妹,这,」大夫人说着看了看太夫人,老夫人一脸事不关己,「还是你先管着,我也刚回府,很多事需要熟悉,等差不多的时候再接回来也不晚,娘,你看?」 v第四章 太夫人很满意大夫人的慷慨,笑着点头,「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尽快就好,毕竟你们是长房。」接着话锋一转,「嗣安,让昭哥儿到我那里住吧,毕竟这胞兄妹分离多年也亲近亲近。」语气中没有一点商量的口气。 二夫人用手拉了徐嗣安的衣角,徐嗣安也面露难色,倒不是因为二夫人的阻挠,这些年他本就没有抽时间仔细教导昭哥儿,导致他现在这副不成器的样子,若是到老夫人那里,不知会被宠成个什么样子,至于兄妹团圆他心里是希望的,这些年亏欠敬善的不少,倒是更想把敬善接到自己身边。 而坐在老夫人身边的敬善同样是这个想法,自己回到二房去住,很多事也方便许多。 「娘,这昭哥儿还是留在二房吧,我也好亲自教育,至于善姐儿,锦澜已经准备好了房间,我也想接回二房。」徐嗣安道,一旁的二夫人也应和着「是啊,娘,房间我准备好了,一定不比您那里差。」 老夫人也明白徐嗣安的意思,但终究有些舍不得,拉住敬善的手「你是想跟祖母住,还是回你父亲那里?」 敬善心里固然舍不得,却也不得不选择,她要回二房的理由比舍不得更重要,「祖母,怎么说我都是父亲的女儿,还是回二房吧,不过我和昭哥儿平时也可以来陪着你啊,又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还不是一个府邸。」 老夫人点了点头,表示尊重敬善的想法,然后对徐嗣安道「善姐儿可是从小被我宝贝大,容不得一点怠慢,若是过得不舒坦我唯你是问。」 「母亲放心,善姐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总不至于虐待她吧。」徐嗣安有些哭笑不得, 老夫人这才放心,挥了挥手,「今儿都折腾累了,我老太太也乏了,都回吧,让敬善陪我一会儿,我就让人送回二房。」老夫人面带倦色,带着敬善离开。 走到门口时敬善仔仔细细看了昭哥儿一眼,只是昭哥儿完全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二夫人看到这一幕嘴角扬起。 敬善不得不承认二夫人是一个精明的女人,仔细到不让你抓到她半点毛病,老夫人的院子几乎收拾的比江南的别院还好,甚至连老夫人的习惯也打听一清二楚。 在江南老夫人有张四平八稳的拔步床,京城却不流行那玩意,天气也更适合用炕,铺上万寿蝙蝠垫子倒也不比拔步床差,老夫人坐在炕边,拉着敬善的手,一脸忧虑「你不在祖母身边祖母是不放心的,毕竟那不是你生母。」 敬善含着泪,「这些年祖母照顾敬善尽心,敬善也舍不得祖母,不过以后敬善同样可以在祖母膝下承欢,祖母也看见,昭哥儿那般样子,敬善也是不放心。」 老夫人叹了口气,「善姐儿你虽说比昭哥儿晚出娘胎,却更懂事,当初也都怪祖母,气糊涂了,倒是把昭哥儿一个人丢在京城,可昭哥儿是嫡长子,离了家,岂不是更给别人机会。」「祖母又不是神仙,哪里算得到她会使了这招,祖母惦记我们兄妹本就是偏爱,敬善和昭哥儿怎么会怨您?」敬善眼泪婆娑,一字一句都出自真心,「敬善真是有过,害得祖母您也跟着流泪。」 一旁李福家的劝道「老夫人,三小姐都不必担心,三小姐定不会受委屈。」 「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做主。」老夫人拉着敬善细细吩咐道。 又细细说了许多,老夫人才舍得放敬善离开。 从老夫人住的寿安堂到二房要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和一个月型拱门,李福家的引敬善来到她即将要居住的抱厦,这地方取名为流芳苑,百花丛间有座抱厦。 敬善的房间布置的极为素净,但里面的东西却都价格不菲,李福家的跟在敬善身边看见敬善满意的神情时深深的松了口气。 「三小姐,这房间的布置跟五小姐的是一模一样,只是这颜色要素净许多,奴婢听说小姐不喜欢大红大绿,便擅作主张给四小姐换了。」李福家的一脸谄媚。 敬善点了点头,给了夏竹一个眼神,夏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李福家的手中,「还要多谢妈妈了,这房间我很喜欢,以后还要妈妈多多帮助。」 一听这话,李福家的也不再推辞,赶紧道「是奴婢应该的。」 敬善明白,对待李福家的这样的老妈妈既要讨好,又要立威,要从她口中得到消息,又不能盲目相信,「那敬善便放心了,请问妈妈这抱厦里还住着别人么?」 李福家的笑了笑「还有四小姐跟五小姐。这抱厦本就是三个小抱厦连接而成的,五小姐住在您东边,四小姐住在您西边。」 敬善点了点头,便听见东边传来了摔打的声音,敬善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李福家的,秋菊则问道「是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 李福家的有些轻蔑的笑了笑,却还是答道「还不是五小姐,脾气大着呢,倒是四小姐没什么脾气。」 敬善心里明镜着,一定是因着自己搬了进来,徐敬敏才发得这么大脾气,还真是有意思,小小的一个二房嫡女便宠上了天,秋菊撇着嘴,却没有说什么,敬善自来教导她和夏竹莫要说主子是非。 「那昭哥住在何处?」李福家的是老夫人的陪嫁敬善自然不怕直接把意图袒露出来。 v第五章 「三少爷住在一品斋,里面有自己的书房,而四少爷还小就住在二夫人正院里的东厢房。」 「那你先去忙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敬善笑笑示意夏竹送人,李福家的也十分识相,低着头,退了出去。 李福家的一走,敬善便吩咐秋菊「把那匹杭州妙云斋的双面刺拿出两匹,一匹送给四小姐,一匹给五小姐,记住五小姐的要鲜艳的颜色。」 秋菊一脸舍不得又不情愿的道「是,小姐。」 敬善半启朱窗,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在地上洒下金灿灿的光,忽然想起刚到江南时的事情,不过五岁的她被老夫人宠得无法无天,一到江南就讨得玉真县主不喜,若不是体验过什么叫做寄人篱下,人情冷暖,敬善也不会同现在这般懂事,更不会让玉真县主对自己改观。 如今回到了自己家,却还是要小心翼翼。 「小姐。」秋菊挑起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气恼的样子,不用猜就是在徐敬敏那里受了气。 敬善还是一副笑颜,「怎么我们秋菊姐姐生了这么大的气,脸似乎都肿了些。」秋菊赶紧摸上自己的脸,一副惊慌的样子,直到敬善笑出声,秋菊才知道被取笑,拉长了音「小姐。」 「好了,怎么如此生气?」敬善问道,心里却明白七八分,「小姐,你是不知道,四小姐是个好相处的,收了您的双面绣还请您时常去坐坐。那五小姐可就是另一般模样了,活像只小老虎,拿起您的双面绣就撇到了炕边上,还说这东西京城也有!」 「然后你便气鼓鼓的回来了?」敬善挑眉一脸好奇,徐敬蕙太软,徐敬敏太硬,这是敬善早就猜到的,「要是单单是这样奴婢便没那么气,奴婢刚出了屋便听叫五小姐吩咐人把那双面绣捡回去给她瞧瞧,里面的春兰还说京城的可没有苏杭的这般好。这不摆明了给小姐您点颜色瞧瞧,奴婢那里能不气。」 这徐敬敏不光脾气硬,看来嘴也够硬,不过不懂得软硬兼施的人往往会因为脾气吃了大亏。 「五妹就是那个脾气,在江南你又不是没听说过,连父亲的端砚都敢砸了何况是双面绣,她喜欢与否,我的心意到了就好。」敬善也明白,此刻正是徐敬敏看自己不顺的时候,送什么她都不会喜欢。 夏竹脸上略带忧色,微微皱眉,「小姐你便一直忍让五小姐么?」徐敬敏那种任性的小姑娘恐怕是你越给她面子她就越张狂,给她些苦头吃才好。 「我是嫡长女自然要忍让,不过也不会让她骑到头上来,说到底她是妹妹。」敬善有意无意的靠在窗边,手里不断发出唰唰的翻书声。 门口传来叩门声,「三小姐,我是夫人屋里蒋林家的。」 敬善放下手中的书,却没有下地,仍然歪在炕边,「夏竹,去请妈妈进来。」 夏竹换上笑容,碎步往门口走,一个穿着藏红棉布衣,头戴珊瑚攒珠簪的婆子走路了进来,看样子就知道是二夫人身边的红人,上好的布衣可不是谁都能穿的。 「妈妈请。」夏竹的声音传来,敬善才支起身子,见蒋林家的抱来两个盒子,笑道「真是麻烦妈妈了,秋菊还不把东西接过来,夏竹给妈妈倒些茶。」 蒋林家的眼睛一转,脸上的笑容更明朗了些,主子给下人面子,终归是下人的福气,「三小姐不用麻烦了,奴婢谢谢三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夫人让奴婢给三小姐送东西,顺便告诉小姐,今儿的晚膳在正院里吃。」 「谢谢妈妈了,回夫人,我知道了。」敬善笑了笑,客气道,蒋林家的见敬善给面子,腰板又直了直「那奴婢便去四小姐,五小姐处。」 「那便不留妈妈了,妈妈去忙吧。秋菊送妈妈。」敬善吩咐道。 蒋林家的低下头,退了出去,秋菊也跟着送出去,夏竹疑问道「小姐,怎么没赏给些蒋林家的什么?」 敬善继续拿起书,像是自言自语般,「蒋林家的是二夫人的陪嫁,我就是给她多少好处,她也不能成为我的人。」 「那小姐为何还要对她那般客气,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不管怎么说,二房的管事妈妈是蒋林家的,怎么都要给她三分薄面,该赏该罚我还是有数的。」敬善笑了笑,有时候夏竹都觉得自家的小姐成熟稳重的有些不像十岁的孩子,心中不免有些敬佩,「还是小姐考虑的周道。」 秋菊撩起帘子一路埋怨,「这蒋林家的是真真儿把自己当了主子,奴婢去送她,她反倒起了架子。」敬善听了只是摇了摇头。 秋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吭声的去帮敬善选衣服,见秋菊学乖,敬善道「就拿那浅粉绣蝶小坎和银丝滚边绣裙就好,夏竹,头饰也从简。」 两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敬善素来喜欢简单干净的装扮,夏竹和秋菊早已习惯,更是了解敬善的喜好,怎么变着花样都会在敬善接受的底线之内。 v第六章 「到时候多动少言。虽说用不着你们干什么重活,但也机灵些,毕竟还是你们俩服侍我来的习惯。」敬善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唠叨一番之后对夏竹和秋菊俏皮一笑,夏竹不禁乐出了声,「小姐这一笑可倾城。」 敬善也忍不住嗔了一声,「就是会说话。把身上的苏绸也换了,京城不比江南。」说完叹了口气。 从流芳苑到二房正院也就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二房正院却是另一种味道,书香气息,探花郎的住所果然气韵果然非一般人能比。 蒋林家的早早等候在外面,见敬善到来赶紧挑了帘子,领进了屋。 「老爷,夫人,三小姐到了。」蒋林家的笑着道,敬善见所有人都在,心里明白了几分,徐嗣安身为探花郎最重的便是礼仪,二夫人故意告诉她比别人晚一点的时间好让徐嗣安对江南归来的女儿有恃宠而骄的印象。 敬善不慌不忙,半屈了膝「见过父亲,见过母亲,敬善来迟让大家久等了。」徐嗣安眯了眯眼睛,刚才的不快全然不见,摸了摸下巴,满意的点了点头,徐敬蕙露着微微担心的神情,徐敬敏一脸的不耐烦,元哥儿则有些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姐姐,至于昭哥儿心思全然不在。 二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痛快,马上换上了笑颜,「这京城的规矩自然与江南不同,敬善可能还不适应,」二夫人劝道,然后又转向敬善「快来吃饭吧,怕是要凉了。」 敬善直起身,报以微笑,俨然一副母女和谐的情景。徐嗣宜看着心里也高兴。 漆木雕花圆桌上放着十道精致的小菜和一道汤菜,有江南风味的也有京城口味的,可见二夫人是惊心准备了,敬善越来越对她刮目相待,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做的尽心尽力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既能打消徐嗣宜对二夫人的担忧,又能让敬善放下戒心,等打你措手不及时,你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徐嗣安忽然开口道「这京城的口味可还习惯?」眼睛盯着敬善一动不动,敬善点了点头,「在江南时也是经常吃京城菜的,只不过没有京城的正宗。」 徐嗣安大笑「那有时间你可要给爹爹讲些江南的趣事啊!」敬善的笑容更加明亮,徐嗣安似乎有些恍惚,像看到了死去的前妻一般,不得不承认敬善太像她的母亲了,而徐敬昭却更像自己。徐嗣安没有察觉自己脸上对女儿满意的神情早已落入嫉妒者的眼里。 「母亲,京城可有妙云斋?」敬善忽然转向二夫人,此时二夫人的脸色有些尴尬,却不知她为何问道此处,只当做是小孩子喜欢好看的东西,便道「有是有,但是价格比江南贵上很多,做工未必赶得上江南,怎么,若是想要妙云斋的绣品明天便去挑上几件。」说完看了看二老爷,二老爷脸色有些阴沉,毕竟妙云斋的东西价格不菲,又都是侯爵大户使用,自己向来不好华贵,看来还是在江南养成了骄奢的性子,多少有些可惜。 二夫人心里正高兴着自己下的圈套,却不料自己中了敬善的套中套,只见敬善一脸无辜的笑「敬善倒不是多想要那妙云斋的东西,在江南大伯母送了很多都没有用过,只是今日送给五妹妙云斋的双面绣时听五妹说了一句这东西她有不少,我便好奇问了问,见五妹也不是很喜欢,想改日换些她喜欢的送她。」突然被卷进来的徐敬敏抬了头,一脸骄傲的神情似乎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一般「本来那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只见徐嗣安脸更沉了些,连二夫人也黑了脸,真不知自己怎么生了这样蠢的女儿。 徐嗣安斥道「平时也是太娇惯敏姐儿了,有时间也该多管教管教这骄奢的性子,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徐家兄弟贪了多少钱,能让家里的女眷如此浪费!」二夫人赶紧道「老爷莫生气,敏姐儿也是不懂事,以后会多加管教了。」说完瞪了徐敬敏一眼,只见徐敬敏一脸委屈,却不知向谁发脾气,鼓起腮帮子一声不吭,却也不敢摔下筷子跑出去。 徐敬昭眼睛亮了亮看了看徐敬善又低下了头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更新完毕,双双介绍一下府里的关系,简单的人物简介~~~ 徐家大老爷,徐嗣宜,正妻玉真县主。 徐家二老爷,探花郎徐嗣安,继室阮锦澜。 徐敬懿:徐家大房,嫡长女,嫁入定北侯府。启娘。家里女子排行第一。 徐敬礼:徐家大房,嫡长子。家里男子排行第一。 徐敬诚:徐家大房,庶子,晴姨娘所出,家里男子排行第二。 徐敬思:徐家大房,庶女,兰姨娘所出,家里女子排行第二。 徐敬慈:徐家大房,嫡女。家里女子排行第六。 徐敬善:徐家二房,嫡长女。家里女子排行第三。女主。 徐敬昭:徐家二房,嫡长子。家里男子排行第三。 徐敬蕙:徐家二房,庶女香姨娘所出,家里女子排行第四。 徐敬敏:徐家二房,继室嫡女,家里女子排行第五。 徐敬元:徐家二房,继室嫡子,家里男子排行第四。 v第七章 血浓于水,无论徐嗣安还是敬善都惦记着彼此,不然徐嗣安也不会在饭后单独把敬善带到自己的书房。 敬善只是在书房里转了一转便看到了许多自己没有见过的书,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还不及徐嗣安的一毛,说徐嗣安满腹经纶也不为过了。 「在江南有没有读些书?」徐嗣安坐到书案前,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他徐嗣安的女儿就要才艺双全。 敬善收回自己惊讶的目光,道「回父亲,在江南大伯母为姐妹们请了先生,除了琴艺书画绣花,还涉猎书法。要说读过的书,不过是《女则》,《女戒》。」 徐嗣安心里十分感叹,同样一天生的胞胎,差别却是天上与地下,若这敬善是个男子,自己恐怕就不用这么操心,想到这里,愧疚感油然而生,脸纸上的字写的力度都变得不足,手也微微有些发抖,明明正值壮年却多了几分苍老之态。 「若是昭哥儿有你一半便好。」说着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眼神中透露着丝丝愧疚「这些年爹爹当真亏待你们兄妹了。去看看昭哥儿吧。」 敬善从未恨过自己的父亲,心就像是被拧了一下,「谢父亲。」声音有些哽咽,敬善虽说比同龄的人要成熟许多,但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不是一个圣人,七情六欲无法避免,尤其是面对至亲之人。 一品斋在二房的最东边,很少有人来,为的就是一份清静,让徐敬昭免受打扰,专心学业,可是也正因为这样,二夫人也容易在徐嗣安不注意的情况下,教些事给徐敬昭。 一品斋周围种了一个微型竹林,风穿过竹林时发出悦耳的声音,像是箫声一般,悠长逍遥。敬善由昭哥儿的贴身小厮五福领进书斋,满屋子的墨香,却看不见昭哥儿的声影,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守在门口,见敬善衣着不凡,心里几分明了,「小姐请进。三少爷在里间休息。」 书斋和睡房是由一间大屋子改造而成,由一扇桃木镂空门隔开和一座红木彩雕屏风隔开,空间很大,布置却没流芳苑那般精致,想来是徐嗣安不想昭哥儿沉迷与玩乐,随处可见的便是书卷与字画,可以说是下了功夫。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张桃木灵芝文卷书案,上面放着些毛边纸,和一个挂着不同的大小狼毫的笔架,一块澄泥砚,对于教育,徐家不是一般的重视。 敬善随意翻了翻昭哥儿书案上的文章,皱了皱眉,就是她也看得出昭哥儿的文章真的写得不怎么样,若是拿年纪小来说,那这字就跟十岁时的徐敬礼差多了,笔画潦草,明显没有用心思。 想到这里敬善心中就像憋了口气,拿着纸的手也跟着攥紧,纸角被捏的皱了边儿,丫鬟婆子只得低头,不做声。 敬善放下纸绕过屏风,走到床边,一把抓起 昭哥儿,熟睡的昭哥儿忽然被惊醒,脾气也有些暴躁,「谁这么大胆打扰本少爷休息?」仔细一看,却是自己的亲妹子,昭哥儿拿开了敬善的手,一脸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到一品斋来?」 敬善一笑「亏哥哥住的是一品斋,我倒看着一品斋早晚会被你住成没品斋。」话语里少不了的讽刺与不屑甚至有些气愤。 昭哥儿脸涨的通红,站起身,大声吼道「谁允许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难道这些年在江南就是如此的家教?丢光了徐家的脸。」外面的人见两个主子吵了起来赶紧上来劝架,敬善虽心里气极了,也不与昭哥儿计较,刚想转身离开却看见昭哥儿床边放了一本小画册,敬善手快抓过画册便翻了翻,一时脸涨得通红,将画册撇到昭哥儿身上便带着夏竹与秋菊离开。 「孺子不可教也。」话毕只留下一脸尴尬的徐敬昭,婆子丫鬟脸上神色各异,只有五福一脸担忧,徐敬昭不在意,收起画册,吩咐道「你们下去吧,别扰了本少爷休息。」 待人都退了出去,徐敬昭一个人坐在床边捧着画册发起呆,眉间却一直紧皱,好像怎么都解不开。 一轮明月高挂在如黑幕般的天空,少女倚朱漆雕花窗而立,明亮的眼眸中染上些雾气,一张明净的脸上也是挥不去的愁容。 钱妈妈拿着一件披风轻轻披在敬善的身上,「小姐,夜里凉,开着窗子仔细受了风寒。」夏竹上前关上窗子,敬善转过身,一头扎进钱妈妈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钱妈妈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得老夫人信任这些年便一直照顾敬善,如今也跟着敬善到流芳苑,主仆之件情分非同一般,信任更是不言而喻。 「小姐小心哭坏了身子,到时候老夫人又要担心。」从小看着敬善长大,钱妈妈又怎不知这三小姐虽不如大小姐那般众星捧月,二小姐那般乖巧安静,六小姐那般顽皮可爱,却也是心思细密,聪明伶俐,凡事要强的主儿,如今哭得这般伤心,想必除了那一母同胞的哥哥有这能耐,二房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妈妈,我只是伤心,这些年不见哥哥,一回来就看见他是这般不争气的样子,文章不好,书法不好这些都罢了,谁晓得竟学的这般不知上进,半大的孩子竟私藏春宫图那种东西,什么不好学,非去看那见不得人的东西,想必私下里淫词艳曲也没少接触,这样怎么对得起早去的娘亲,父亲又对他颇为看重,岂不是要伤了父亲的心?我不求他多么出类拔萃,但求他过得幸福,谁知竟自己断送自己的前程。」敬善的话语不由的哽咽,说完大段话整个人的脸都红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钱妈妈将敬善拉到红木软榻上,帮敬善擦着眼泪,「小姐 ,三少爷这些年也未必好过,兴许是有什么苦衷也不好说,您就是哭着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法子帮帮三少爷走上正途,回来便一直哭着老爷听说了自然要责怪三少爷。」 敬善用手抹了抹眼泪,抽泣了两下,小脸顿时正色,「妈妈说的对,我又怎么能坐以待毙,伤心归伤心,但却无用,日子还得过。」钱妈妈道「这就对了,秋菊去给小姐打水,小姐要休息了。」从小便看着小姐长大,她的要强钱妈妈怎会不懂,只是懂了更叫人心疼,想想初到江南时玉真县主还不是对三小姐不喜,后来那般高傲的人儿不也是被三小姐的聪明懂事,知书达理所征服,渐渐的变为欣赏甚至青睐。旁人只看见了三小姐不费什么力气做做样子动动嘴皮子就让人喜欢,过得如鱼得水,钱妈妈却知道背地里三小姐下了多少工夫,虽有老夫人喜爱,照看,但没了娘的孩子始终差了些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另一个边,二夫人气闷的很,却不敢在徐嗣安面前表现出来,只是依旧给徐嗣安更衣,伺候徐嗣安上床,待下人都出去了,二夫人才爬上床,靠进徐嗣安的怀里,徐嗣安摸了摸二夫人的发丝,却心不在焉。二夫人轻轻碰了一下徐嗣安,「老爷。」轻声细语叫道。 「今儿个是不是对敏姐儿太严厉了?」二夫人试探性问道,却不料被徐嗣安推出怀中,温暖的依靠瞬间消失,「平时还不是太宠着敏姐儿了?竟什么都不当回事,我们本不是侯爵之家,虽我与大哥身居高位,却也正是别人眼红的时候,一个嫡女就能这般骄奢传出去还不被别人抓了把柄?难道你是嫌我跟大哥的位置坐的太稳?咱们家向来不招摇,所以这件事上也不能出半点差错,以前是我糊涂了,跟着你一起娇惯敏姐,如今倒真是惯出了毛病。」说完冷哼一声,不满之意十分明显,二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想不到这徐敬善一回家,徐嗣安便把她与徐敬敏对比上了,以前那般疼爱的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如今倒也是让位了,二夫人心中一阵冷笑,脸上却变了表情,抽泣道「老爷,妾身又何尝不知过分骄纵不好。当年我在娘家时委屈受了不少,左右不过因为我是姨娘生得庶出,家里的嫡出姐妹挤兑着,嫡母又看不上,姨娘虽得宠,但我毕竟是个女儿父亲不能成天到晚的庇护着,嫁了老爷后总算日子好了些,当上了正房太太,可是心里的疙瘩总是解不开,妾身始终是庶出又是填房,妾身的子女怎么都抵不上老爷的元配嫡出,当年元配夫人又是老爷老师的女儿,你们伉丽情深,下人的闲言碎语妾身怎么挡得住?又不能把人人都下了哑药,妾身不过是想让敏姐儿过得比妾身当年好,才过分娇宠,何况敏 姐聪明,老爷不也十分宠爱么?左右都是妾身的错,倒是让敏姐儿担了埋怨。」二夫人声泪俱下,徐嗣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又环住二夫人软言细语的劝道「我何尝不心疼敏姐儿,只是以后嫁到婆家要还是这个样子如何是好,我也是为敏姐儿好。锦澜你为人母的心我是能理解的,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只是以后还要多加管束。」二夫人聪明就聪明在知道用什么招数对待什么样的人,对付徐嗣安这种在外的官老爷软言细语装装柔弱,演演可怜是最管用不过的了,二夫人见好就收,立马抹了抹泪珠子,环住徐嗣安的腰,「还是老爷心疼妾身。」说着手也不安分起来,耳鬓厮磨让徐嗣安心生欲火,美人在怀,谁又能抵挡得住。 v第八章 天色破晓,旭日临窗,雄鸡报晓,敬善早早便坐在梳妆台前妆扮,敬善穿了一件芙蓉色蜀锦绣祥云小坎,里面配了粉霞锦绣藕丝长裙,梳了元宝髻,头上戴上两朵刚摘的木兰花和银镀金镶白玉蝴蝶簪,一副白玉耳环在耳垂下摇摇晃晃徒显活泼又不失庄重,亭亭玉立,端庄柔美,一副绞丝银镯衬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只是精致的小脸上红肿的眼睛引人注目。 「好久没见小姐这般用心打扮了。」钱妈妈开心的笑道,敬善则叹了口气「若是刚回了二房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旁人不知怎么看,好歹我是二房的嫡长女,不管怎么样身份都摆在那里,既要让父亲满意又要压得住下面的人,何况今日要到祖母那里用早膳,若是祖母看到我不成样子,难免会心里难受,再与二夫人不痛快气坏了身子不是徒增烦恼么?」钱妈妈叹了口气,三小姐想得永远比同龄的小姐少爷要多一些,明明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兄妹,为何差距这么大?真希望三小姐以后嫁个好人家,免得这辈子都要受累。嫁人就是女子重生,而以后丈夫就是自己的天。 夏竹看气氛有些尴尬,赶紧笑着道「不过小姐怎么打扮都好看,天生丽质。」说着还像唱戏一般,翘起了兰花指。 钱妈妈与敬善都笑了起来,秋菊配合地拉住夏竹的手,「请问小姐哪家?可否婚配?」秋菊这一来笑声更大了,活脱的两个活宝,敬善上前戳了秋菊与夏竹的脑袋「你们俩个丫头不知羞,虽说你们比我大我没唤你们声姐姐,但这屋子里上上下下可是有三个二等丫头,三个三等丫头,四个粗使丫头看着你们两个一等丫头呢,不做个榜样就算了,还说什么劳子话,传到流芳苑的妈妈耳朵里还不惩治你们俩,我是绝对不护着的。」虽然敬善努力板着一张小脸,夏竹和秋菊却没有丝毫慌张,两人一左一右拉着敬善的胳膊,撒娇道「奴婢知道小姐最善良,从来不舍得罚我跟秋菊一根手指。」 秋菊也晃着敬善的胳膊,「夏竹姐姐说的对。」钱妈妈在一旁说了话「你们就是仗着小姐心肠好,两个鬼丫头,还不放开小姐,上好的衣服都被你们扯皱了。」 夏竹和秋菊放开手,敬善笑了笑看了看屋里摆的小洋钟「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去正房吧。」 敬善今日特地早了一会儿,免得重复昨日迟到的情况,自己若做得好,别人是怎么都抓不住把柄的。 二夫人今日一身乌金云绣衫配上流云髻金海棠步摇,整个人妩媚多姿,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昭哥儿和元哥儿倒是低调的很,都穿了月白色的小衫,而敬蕙仍然是一副不出挑的样子,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与旁边身着石榴红刺绣妆花裙昂着头的敬敏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敬敏也是学了乖,昨个身上那些金银倒是摘了不少,唯独没变的是那趾高气扬的模样。 敬善忽然注意道屋里多了两个女子,穿着算是上等,但与太太小姐比差了些,比下人好上很多,可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看她们站在徐嗣安和二夫人身后敬善便反应过来,是家里的姨娘。 二夫人笑着拉过敬善的手,敬善虽然厌恶却也不能当着父亲与她撕破脸皮摔开她的手,那样只会显得没规矩。 「这位是三小姐,也是咱们房里的嫡长女,」二夫人头也不回的说道,但谁都知道是说给姨娘听的,年迈一些的姨娘叫了声「见过三小姐。」另一位年轻貌美的则笑着奉承「真是生了好模样,令人生羡。」 二夫人看着敬善道「这是香姨娘跟梦姨娘。」敬善冲二人笑了笑,「香姨娘,梦姨娘。」算是见过面了,一旁的敬蕙直直地看着香姨娘,想必很久没有与生母接触了,庶女的生活就是如此艰难,上要讨好嫡母,下要压着下人,连自己的生母都不能亲近,婚姻大权还握在嫡母手中,机灵点的能讨得到不错的生活,嫁个差不多的人家,愚笨的只能任人摆布。敬蕙虽不是那愚笨的却也着实不聪明,也许她与香姨娘一样,只想平平静静的讨生活,所以才这般平庸的活着,不碍眼也不讨喜,往往是没有存在感的人。 敬善仔细打量了梦姨娘,才想起在江南时听说了父亲纳了一位貌美的宠妾,与二夫人格格不入。 徐嗣安适时地说道「好了,见过面了以后便认得了,再不去寿安堂恐怕要误了时辰,难不成要长辈等着咱们?!」 众人一齐应了声「是。」便跟着徐嗣安出门了。 寿安堂之所以名为此是因为周围种了很多松柏,松柏象征长命百岁,寿安堂的院子也极为安静,徐嗣安还特地为老夫人在里面布置了一间佛堂,可见孝心。 老夫人看起来比刚回来的时候精神要好了些,毕竟舟车劳顿,年岁已大,不能像年轻人一样恢复的快。 老夫人穿了一件百寿衣,半躺在炕上,大夫人坐在炕边上帮老夫人揉着腿,身为县主,大夫人能做到如此实属难得,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人与大夫人的关系和谐甚至好得如同亲母女一样的原因了。 敬思与敬慈坐在炕下的绣墩上,敬思一脸平静,而敬慈不时的拿各种表情与敬善交流着。 「见过母亲,大嫂。」徐嗣安抱拳于胸,二夫人也跟着说道「见过母亲,大嫂。」众儿女则齐声道「见过祖母,大伯母。」 老夫人手一挥,「以后不必如此见礼了,听着怪烦的慌,都是我的孙辈,我疼爱还来不及。」说着伸手招了招敬善到身边,敬善走到炕边却没有坐,只是站在一边拉着老夫人的手,「嗣安和锦澜坐吧。」老夫人虽不待见二夫人却也没法,过了这么多年气早就消了,何况这二夫人并无过错,若是总给她下脸子看传出去倒是老夫人没事拿捏儿媳了。 徐嗣安见母亲不在追究往事喜滋滋的坐了下来,「母亲今日觉得可好?」 老夫人笑了笑,脸上的条条皱纹显得她更加慈祥「还不错,没那么乏了。就是身边少了敬善,倒是没了说话的人。」徐嗣安不想破坏母亲的好心情,立马对着敬善道「以后没什么事就多来陪祖母说说话。」 敬善乖顺的应了句「是。」忽然敬慈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我也想来陪祖母,往日都是我和二姐姐三姐姐一起的。」敬慈是最小的孙女,老夫人自然也是疼爱,招来敬慈,捏了捏敬慈的小脸,「好的,慈姐儿也来,真是孝顺的孩子。」 说罢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老夫人眼风一扫便看见了快要睡着的敬昭,老夫人脸上浮上一丝担忧,问道:「昭哥儿是怎么了?如此的倦,昨夜没有睡好?」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敬昭立刻清醒,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个字,徐嗣安犀利的目光落在昭哥儿身上,他便更说不出所以然来,老夫人只好叹了口气,「罢了,一会儿回去好好休息,别弄坏了身子。」 大夫人转移话题道「过些日子老爷就带着礼哥儿和诚哥儿回来了,启娘也会回娘家看看,启娘出嫁也有三年了,每次写信来都说十分挂念祖母。」启娘是玉真县主与徐大老爷的嫡长女徐敬懿,也是家里的嫡长孙女所以取乳名为启,自小受尽宠爱,又聪明伶俐,生的貌美如花,十六岁嫁给了定北侯府的嫡长子乔子言,夫妻伉俪情深,公婆又喜爱,可以说从出生便是含着金汤匙,人生一直十分顺利。 v第九章 老夫人一听启娘,两眼立马红了起来,「这孩子我也是三年未见,想起当初她承欢膝下,真真的是想念极了。」 大夫人自己拍了自己一下,「儿媳不好,惹得母亲伤感。」老夫人复尔笑了笑「如今都要回来看老身了,你哪里错了。」忽然话锋一转,道「昭哥儿也该请个好师傅了,嗣安你要放在心上,别耽误了学业,礼哥儿眼看都要殿试了,同样是嫡出的嫡长子,昭哥以后也不能差了。还有,老二媳妇儿在嗣宜回来之前就把账目处理好交给玉真吧,玉真在江南也是管着家的,回到京里照规矩也该长房媳妇儿管家,咱们不能像商贾之家乱了规矩,你也好歇歇,这些年劳累了。」 二夫人心里虽恨恨的,但嘴上却不敢多言,只是强笑道「谢母亲体谅,媳妇儿会尽快的。」徐嗣安与老夫人都十分满意她的态度,点了点头,徐嗣安道「昭哥儿的学业作父亲的自会放在心上,母亲莫要担忧。」 「我的嫡孙怎能不担忧,这孩子这些年我也未见,看着倒是比当年变了些,那聪明伶俐的劲儿也不知被你教到了哪儿去。」老夫人不满道,却没有注意昭哥儿羞愧的低下了头。 徐嗣安连连受教,生怕把母亲气出病来。 徐嗣安看着昭哥儿颇有责怪,强压着火气没在老夫人面前责难昭哥儿,但吹胡子瞪眼睛总是避免不了的。敬善心里也是很铁不成钢,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同母的哥哥,若是生母健在,昭哥儿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担心,也不至于如此,可是生母早去,能真心为昭哥儿想得恐怕只有敬善,徐嗣安想做到却也力不从心,身为二房之主,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服众。 老夫人见昭哥儿一副委屈的样子也只好作罢,「罢了,吃早膳吧。」 一家人围在一张大红漆圆木桌吃早膳,却没有一个人讲话,早已不像在江南那时,敬思敬善敬慈陪着老夫人嘻嘻哈哈,多少让敬善心中有些落差。 从寿安堂离开徐嗣安便去了衙门,而姑娘们就都去了家学,迟先生是有名的私塾先生,被徐嗣安请到家里教导女孩们,而迟夫人则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也就此担起姑娘们的师傅。至于刺绣师傅是从江南带回来的绣娘,每天下午都会上女红课,一时间姑娘们也不轻松了。 二夫人笑呵呵的与大夫人分道扬镳后便气冲冲的回到了二房,在房间里摔了一套五彩瓷茶具,才坐到了圆凳上。 蒋林家的赶紧上前给二夫人捏肩顺气,用眼神示意丫鬟把地上的碎片都收了,「夫人何必动如此大的火气,伤身体。」二夫人顺过了气,狠狠地道「这老太太倒真是记仇,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管家的苦劳,几年前的事儿还记得门清,如今赶紧回来找我的麻烦,不就是管家么?大夫人是堂堂郡主嫡出的县主,我不过是五品官的庶女真要争权还能争得过?大房是正房,要了管家权我能不给?我还没贪心到那个份儿上,何况账本交接总要给我些时间,没想到这么猴急,生怕我多贪了一点钱,让他们徐家损失,还好我留了一手,让人把帐都补了齐,又把这些年攒下的店面庄子都掩了下。」说罢用葱管儿般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蒋林家的赶紧递上一杯茶,二夫人将喝过的茶放回身边的漆木雕花桌上,继续道「还有,那昭哥儿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还如此的偏袒,反观我儿,今年也有六岁,早期启蒙早就该开始了,却迟迟不问一个字,元哥儿与昭哥儿相比不就差个「长」字么?老太太的态度倒像是天差地别。明明都是嫡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蒋林家的对主子的事儿也不敢多说,只是劝道「夫人何必因为这些置气,您是个有福气的,老爷又是个有心的,那三少爷怎么都不是您亲生的,以后婚事什么的还不在您一句话,给老爷吹吹枕边风老爷说不定就全听您的了,三小姐更不用说了,就算有老夫人护着他们兄,老夫人还能活多久?不也是老骨头一把?您只需要的是忍。」 二夫人一听忍字更加激动,冷笑「忍?我忍了几年了?老爷还是忘不了自己的死鬼元配,这些年我也为徐家做了不少,生了一儿一女,又管了几年家,赚了不少家底,还让我忍?」 蒋林家的继续说道「夫人能依靠的只有老爷,所以就要忍,抓住老爷的心,那谁也奈何不了夫人,管它什么老夫人三少爷的,老夫人的手再长这二房还不是您说的算?」 二夫人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咬了咬唇,因着刚才的激动呼吸还一起一伏,「罢了,忍了这些年了,也不差个一时半会儿,为了元哥儿,敏姐儿,我也得忍,绝不会让那昭哥儿多分了家产让我们元哥儿委屈。」 蒋林家的继续给二夫人顺气,一脸谄媚道「三少爷现在品行已经定下了,而咱们四少爷可是天生的有福气,夫人不必担心,您现在是四品的诰命夫人,以后四少爷出息了,您的品级只怕会更高,等享清福罢。」这一席话真是说到了二夫人心里,二夫人整张脸上都透着喜气,一扫之前的郁闷与愤怒。 以后的日子昭哥儿还是那副困倦倦的样子,老夫人已经懒得去问,心里失望透顶,却又不忍心看昭哥儿那副样子,只好留下敬善吐苦水。 敬善一边帮老夫人捏着肩一边烦恼着,这昭哥儿晚上是做了些什么才这般困倦,一天昏沉沉不奇怪,可是天天昏沉沉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难不成是又看了什么东西,十岁的人儿能懂些什么?敬善被极大的好奇心牵引着,老夫人拉过敬善的小手,「每次见到昭哥儿我便悔不当初,怎么只带走了你一个,若是你娘亲活在世上,这孩子定是个出息的,只是落到了后母手里,耽误了昭哥儿。」 敬善虽心里着急,但还是反劝老夫人道「这本不是祖母的错,祖母这些年一直照顾敬善,反而是对我们兄妹有恩,只是各安天命,兴许昭哥儿没有那好运气罢。」 老夫人心疼的揉了揉敬善的头,又摸了摸脸蛋,「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也就少操些心,只不过那昭哥儿着实让人担心。」 从寿安堂回到流芳苑的敬善一直自己琢磨着昭哥儿的事,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东边的敬敏一直在房间摔摔打打,处置下人,也不知是谁触了这位祖宗的霉头。 敬善忽然抬起头,刚想张口吩咐,秋菊便面露喜色「小姐是要去五小姐那里瞧一眼么?」 敬善一脸懵懂「五妹那里出了什么事?」秋菊不禁汗颜,那么大的动静自己主子倒是半点都没注意道,敬善抱歉的摊了摊手,「我没注意到,一直在想事情。」 夏竹笑着道「小姐倒是专注。」敬善也跟着干笑起来,「秋菊去帮我把李福家的叫来。」 秋菊应了一声便挑帘子出去。 没过一会儿李福家的便来了流芳苑,显然已经把敬善当成了自己在二房的头号主子,夫人那里不受待见,自己还可以讨好小姐,何况自己本就是老夫人的人,给老夫人最疼的三小姐办事自然是好处多多。 「不知小姐找奴婢何事?」李福家的一脸期待的看着敬善,自己终于可以干点什么耍耍威风了,这些年老夫人不在,怎么斗自己都是下风,如今有了三小姐情况必定好了很多,自己也能在其他几个管事婆子面前嚣张一下,敬善屏退了其他下人,屋里只留着钱妈妈,夏竹秋菊并上李福家的。 「妈妈请坐,夏竹看茶。」敬善笑着道,求人办事自然要好说好商量,虽是主子但是管事妈妈也不好得罪,李福家的受宠若惊却没有拒绝,一屁股坐在了绣墩上,倒是秋菊皱了皱眉,暗道李福家的不懂规矩。 v第十章 「三小姐有什么直说,奴婢能做的定会给小姐办妥。」李福家的一脸自信,跃跃欲试,敬善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求妈妈一些私事。」说着夏竹给李福家的敬了茶,顺手塞了一锭银子,「我知道妈妈什么都见过,这不过是敬善一点小心意。」 李福家的虽然不想要,但却也不舍得松手,这些年二夫人没少克扣李福家的,李福家的更是有口难言。 趁李福家的犹豫,夏竹就在李福家的耳边说上话,李福家的眼睛一亮,立马笑了起来,「这点小事奴婢还是能做的,小姐大可放心。」手中的银子也高高兴兴揣进了袖口。 「那便拜托妈妈了。」 李福家的起身,「奴婢一定会给小姐办妥,三小姐放心好了。只等奴婢的好消息罢。」然后美滋滋的走了。 秋菊是个直性子的人,直接道「小姐何必把银钱花在自己的人身上,李妈妈本就是老夫人的人,听命于你还不是应该的?」 敬善拿下性子解释给秋菊听「不管怎么说李福家的是管事妈妈,府中的管事妈妈在大伯母重新管家之前是不会撤换的,所以便还是二夫人的人,只有这么一个我能说的上话,能变成自己人花上点身外之物算什么,等大伯母在家里换了新人,咱们才可拿出架子来。」 秋菊似乎听懂了,猛点了头,「奴婢真是猪油蒙了心,眼浅。多谢小姐教导。」夏竹聪明伶俐,办事妥帖,秋菊则直来直去,爽朗大方,各有特点,敬善都看她们同姐姐一般,没什么偏心的,解释给她们听也是希望学得聪明些,毕竟是身边的大丫鬟,怎么都不能一点城府都没有。 秋菊继续问道「小姐,那你求了李妈妈什么事?」 敬善故作玄虚的笑了一下,刚才眉间的眉头慢慢散开,整张脸也阳光了许多,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天机不可泄露!明个你便知道了。」 夏竹在一旁掩面笑着,秋菊一脸无辜,样子十分可爱,连钱妈妈也跟着笑了起来,秋菊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道「若是小姐每次逗秋菊都能开心,那秋菊也便认了。」说完大家又都笑了起来,敬善捧腹指着秋菊「也就是敢调侃你们家小姐我!」 一时间流芳苑中间与东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满堂哄笑,一个怒气冲天。 不管生活如何,日子总是要照过,每天的课程也要照学。而让姑娘们觉得最为难的便是礼仪课,请的是宫里头出来养老的嬷嬷,规矩多,脾气大,极严厉,连规矩一直很好的敬思都挨过几次手板子,更别说别的姑娘。 下了学敬善与敬蕙一同回流芳苑,而敬敏受不了苦,立马就去二夫人那里哭诉了。 「五妹妹是没受过苦的,也孩子气。」敬善摇着头笑道,虽然自己心里不喜欢二夫人,但敬敏毕竟是与她有血缘的妹妹没有必要母亲连带着遭人厌恶,何况敬善一直认为敬敏的性子不过是被宠得太厉害,要说伤害自己的行为真是找不出半点来。人性本善,一直是敬善所相信的。 敬蕙笑了笑「妹妹自小便受母亲与父亲疼爱,所以格外娇气了些。」但那笑容却不似敬善那般明媚,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疏离,也许是身为庶女而养出来的性子,也许是面前的是比自己早出生几个月的嫡长姐,怎么看身份还是有差距,不远不近才是最好的选择。 敬善见敬蕙不愿多说自己便也没有搭话的兴致,一路上彼此都没有多讲一句话。 直到走到了敬善的抱厦门口,敬蕙才道「三姐送的双面绣我很喜欢,谢谢。」目光灼灼,敬善能看得出这句话的真心,「姐妹之间不用言谢。」这样的妹妹总比对自己满是抗拒来的要好的多,她只是怯懦,日子久了想必会相处得很好。 敬善一进抱厦就看见李福家的指挥着屋里的小丫鬟收拾屋子,见到不好的就掐着耳朵打骂,敬善素来看不起那仗势欺人的,却在没能力之前也不敢动李福家的。 「李妈妈。」敬善唤了一声,李福家的赶紧迎了上来低声道「小姐托的事,奴婢办妥了。」 敬善点了点头便带着李福家的进了二楼,敬善坐在圆凳上道「我还是要说妈妈一句,妈妈这般训斥我屋子里的丫鬟,知情的人知道妈妈是好心,不知情得不知会说出什么劳子话,是我屋子里太乱自己管不好,还是妈妈太闲管了不该管的?再说我屋子里也有妈妈,以后要是嚼了舌根子,到时候你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李福家的没想到出口不是夸奖不是言谢,竟是批评自己,脸色也变了一些,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道「不过是看那些小蹄子们偷懒放赖,说了两句。」 敬善继续说道「我这里的丫鬟不守规矩也好,偷懒放赖也好自是有流芳苑的管事妈妈来教导?李妈妈今天教导了我这的丫鬟,明天流芳苑的管事妈妈就会知晓,到时候怎么看妈妈,手长的已经干了别人的活?是说妈妈勤快呢?还是说妈妈管太多?更何况今日你来插一手明日她来插一手,规矩都是不同的,到时候教导的不伦不类可就让人看笑话了。」李福家的一惊,都说这三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被老夫人是千宠万宠,恨不得时时捧在手里,本以为是个娇小姐,没想到看着是个亲切和善的主儿,这里头厉害着呢,头脑通透,一下能把话说到点子上,心思灵敏又滴水不漏,真真的叫人捉摸不透。 李福家的马上明白过来自己逾越了,赶紧道「是奴婢不对,多谢小姐提醒。」 敬善最喜欢的便是李福家的这一点,人通透一点便明白,不是那死倔直脑筋的让人烦。 「妈妈仔细讲讲你查到的事。」敬善笑着说道,似乎刚才没有对李福家的说那些责难的话,李福家的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三小姐变脸还真是快,都说是个好相与的主儿,现在看来也不然。 「三少爷每天在二更左右,趁人睡着的时候从房里溜出去,到一品斋附近的小花园里的假山后,做什么奴婢便不知晓了。大概三更后回到房间继续休息。」李福的低声在敬善耳边道,敬善挑了挑眉毛,然后道「真是麻烦妈妈了,谢谢妈妈。」 李福家的哪敢受主子的谢,「小姐你这不是折了咱的寿命么?应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妈妈便去忙吧。夏竹送李妈妈。」李福家的弯下身子退出了房间。 v第十一章 夜色朦胧,群星璀璨,两个瘦弱的身影从流芳苑闪过,直奔一品斋后面的花园。 夜晚的风还是很凉的,敬善与夏竹也忍不住抱了抱肩,穿过一品斋的小竹林,月光洒在地上如一滩清池,如积水空明,竹柏的影子像水中的藻荇一般交错,静谧优美。 只是敬善不是漫步庭中来欣赏这美景的,而是来解开自己好奇心的,「小姐,幸好有着月光,不然可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夏竹低声说道,敬善严肃道「要是提着灯来还不被人发现了? 你以为咱们是光明正大的么?」 说完敬善便皱起了眉,这花园虽小,但假山倒是不少,大大小小也有几处,敬善轻手轻脚的转了转,夏竹忽然拉住敬善的手,低声道「小姐,那边有些光亮。」 敬善顺着夏竹的手,望向那最大的一座假山,那假山成环状,有一个小石拱形门通往中间,敬善示意夏竹守在假山外,自己进了去,一进去便豁然开朗,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挑灯夜读的少年。 敬善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发出了一点声音,那少年警惕的抬起头,看见敬善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三妹?!」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敬善上前,仔细一看,昭哥儿看的书不是什么三教九流,而是正正经经的功课,眼睛一下便湿润起来,想不到表面吊了郎当的昭哥儿私下竟然如此上进,也心酸于昭哥儿这些年来的隐忍,本以为自己过得不容易,其实最不容易的是生长在继母身边的昭哥儿。 昭哥儿见敬善哭起来便乱了手脚,「三妹你别哭啊?!你这叫我怎么办好?」 「为什么要这样苦了自己?」敬善声音有些哽咽,却也不敢大声质问,心里的对二夫人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我本是男子汉,现在照顾不了自己的胞妹,以后一定要出息,不让你再受委屈,要护着你周全,只要我出息了,那继母无论如何也不能拿捏我们,只不过现在她看得紧,我又不想太早的露出锋芒被她所发现,只好被逼的如此,可知我一品斋几乎遍布了她的人。」边说边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打在了石桌上。 敬善止不住的流眼泪,敬昭伸出手,帮敬善擦了擦泪,「真是个小姑娘,哭什么哭,以后不会叫你流泪了。」 敬善很想伸手打上敬昭两下解解一直以来为他担心却被他瞒着的气,但看着胞兄单薄的身体也忍心下手,只好讪讪地也擦起了泪水,擦完问道「难道一直这样?今日我能发现明日她就能发现。」 敬昭低下眼眸,深思道「有五福在床上当替身,没人发现的,没有万全之策的时候只能这么办了。」再抬头看敬善小脸上的泪水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倔强的神情,眼光中闪着无比的坚定,敬善不过十岁,她再聪慧也会懦弱,也会流泪,说到底不过是孩子,只是那份坚定却比许多大人都来得难得「我定不会让哥哥你继续这般下去,我们总要想些法子。我曾经想过,若是继母是个宽厚和善之人我便当成亲母看待,就算哥哥有间隙我也会从中调和,只是遇人不淑,她能这般对你,那般逼祖母,便怨不得我心里容不下她的位置。」 敬昭的眼睛一闪一闪,自己的胞妹自己到底是多不了解?单薄的肩膀上到底还撑得住多少坚定?这些年本以为自己过得不易,怨过恨过,当初祖母为什么只带走了敬善,敬善从小手心里捧着,自己则受着不公的待遇又不言语,如今看敬善这样子,想必过得未必有自己想得那般顺利,毕竟是寄人篱下,怎会事事顺心,何况玉真县主是的规矩大的,敬善是多小心翼翼才换来玉真县主的喜爱,想到这些敬昭的心像是被拧了一般,「是我不孝,对不住死去的娘亲,没有照顾好妹妹不说,如今自己还弄得自身难保,要妹妹废脑筋出谋划策,谁家的嫡女不是在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那继室的女儿也是骄纵万分,唯独你,懂事知礼,而这样子让我着实心痛,都是我没出息。」敬昭一脸自责,不愿让敬善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便转过身去,谁晓得一挥却打翻了那小灯,那灯火虽不大,但下面的书却是有几本,顿时假山后亮起一片,越烧越旺,敬善和敬昭顿时傻了眼,夏竹也赶紧闯了进来,看见着了火赶紧道「小姐少爷还不快走,难不成在这里烧死?」 敬善和敬昭对看了一眼,赶紧从小门赶紧钻出了假山,烟呛的二人直咳嗽,「你先回一品斋吧,你离得近。」 敬昭皱起眉,「那你呢?」敬善看了看远处靠近的火光,还有依稀的脚步声,大喊了一声「着火了!」随手拽下玉佩往地上一扔,然后拉着敬昭夏竹撒腿就跑。 敬善边跑边断断续续的说道「这护院反映倒是快,当真没白养他们,还好咱们跑的快,明个父亲定会调查这事,你倒时就说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敬昭一直没出声,看着遇事沉着冷静的妹妹,有些自惭形秽。到了一品斋,敬昭冲敬善点了点头,担忧的看了一眼,便一溜烟儿的钻了回去。 夏竹与敬善悄悄钻进房间,敬善才松了口气,「幸好大家都像秋菊睡的那么死,不然可就被发现了。」 夏竹则皱着眉,看着敬善,忍不住问道「小姐,刚刚少爷没发现,但奴婢可是看见了,您把自己的玉佩扔在假山那了。」敬善狡黠的笑了笑,「看见了别说就是了。」 夏竹不禁埋怨道「小姐怎么闯了祸还如此轻松,火刚着起来的时候见小姐慌了神,只是一会儿竟变得这般快。」小姐自来有主意这般轻松想必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敬善刚想开口,外面便亮起了灯,顿时灯火通明,外面有人喊道「小花园着火了!主子们都看看自己屋里丢没丢东西!」敢情是误认为小偷了,敬善摊了摊手,叹了口气「今儿个是不用睡了。」 夏竹点起蜡烛,秋菊也披着外衣进了屋,边打着哈欠,「小姐,外面来人说小花园着火了。」敬善和夏竹看着秋菊不禁一笑。敬善披上一件斗篷,走出了抱厦,只见西边的敬蕙,东边的敬敏也带着提灯的丫鬟出来了,只听敬敏大喊「吵什么吵打扰本小姐睡觉。」只见婆子在一旁安抚着,敬善暗叹,这敬敏的脾气若不收收,早晚会吃亏。 只见远远的蒋林家的带着几个丫鬟走进流芳苑,管事妈妈迎了上去,蒋林家的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管事妈妈小跑回来,「各位小姐们,幸好火势不大,没什么事,可以休息了。」 敬敏拍着打哈欠的嘴儿,一脸不耐烦的道「再吵了本小姐小心剥了你们的皮。」说完转身便进了抱厦。 敬善与敬蕙也分别进了抱厦,进去之前敬善向一品斋的方向看了看,强按捺住自己的担心,进了屋。 不管生活如何,日子总是要照过,每天的课程也要照学。而让姑娘们觉得最为难的便是礼仪课,请的是宫里头出来养老的嬷嬷,规矩多,脾气大,极严厉,连规矩一直很好的敬思都挨过几次手板子,更别说别的姑娘。 v第十二章 下了学敬善与敬蕙一同回流芳苑,而敬敏受不了苦,立马就去二夫人那里哭诉了。 「五妹妹是没受过苦的,也孩子气。」敬善摇着头笑道,虽然自己心里不喜欢二夫人,但敬敏毕竟是与她有血缘的妹妹没有必要母亲连带着遭人厌恶,何况敬善一直认为敬敏的性子不过是被宠得太厉害,要说伤害自己的行为真是找不出半点来。人性本善,一直是敬善所相信的。 敬蕙笑了笑「妹妹自小便受母亲与父亲疼爱,所以格外娇气了些。」但那笑容却不似敬善那般明媚,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疏离,也许是身为庶女而养出来的性子,也许是面前的是比自己早出生几个月的嫡长姐,怎么看身份还是有差距,不远不近才是最好的选择。 敬善见敬蕙不愿多说自己便也没有搭话的兴致,一路上彼此都没有多讲一句话。 直到走到了敬善的抱厦门口,敬蕙才道「三姐送的双面绣我很喜欢,谢谢。」目光灼灼,敬善能看得出这句话的真心,「姐妹之间不用言谢。」这样的妹妹总比对自己满是抗拒来的要好的多,她只是怯懦,日子久了想必会相处得很好。 敬善一进抱厦就看见李福家的指挥着屋里的小丫鬟收拾屋子,见到不好的就掐着耳朵打骂,敬善素来看不起那仗势欺人的,却在没能力之前也不敢动李福家的。 「李妈妈。」敬善唤了一声,李福家的赶紧迎了上来低声道「小姐托的事,奴婢办妥了。」 敬善点了点头便带着李福家的进了二楼,敬善坐在圆凳上道「我还是要说妈妈一句,妈妈这般训斥我屋子里的丫鬟,知情的人知道妈妈是好心,不知情得不知会说出什么劳子话,是我屋子里太乱自己管不好,还是妈妈太闲管了不该管的?再说我屋子里也有妈妈,以后要是嚼了舌根子,到时候你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李福家的没想到出口不是夸奖不是言谢,竟是批评自己,脸色也变了一些,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道「不过是看那些小蹄子们偷懒放赖,说了两句。」 敬善继续说道「我这里的丫鬟不守规矩也好,偷懒放赖也好自是有流芳苑的管事妈妈来教导?李妈妈今天教导了我这的丫鬟,明天流芳苑的管事妈妈就会知晓,到时候怎么看妈妈,手长的已经干了别人的活?是说妈妈勤快呢?还是说妈妈管太多?更何况今日你来插一手明日她来插一手,规矩都是不同的,到时候教导的不伦不类可就让人看笑话了。」李福家的一惊,都说这三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被老夫人是千宠万宠,恨不得时时捧在手里,本以为是个娇小姐,没想到看着是个亲切和善的主儿,这里头厉害着呢,头脑通透,一下能把话说到点子上,心思灵敏又滴水不漏,真真的叫人捉摸不透。 李福家的马上明白过来自己逾越了,赶紧道「是奴婢不对,多谢小姐提醒。」 敬善最喜欢的便是李福家的这一点,人通透一点便明白,不是那死倔直脑筋的让人烦。 「妈妈仔细讲讲你查到的事。」敬善笑着说道,似乎刚才没有对李福家的说那些责难的话,李福家的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三小姐变脸还真是快,都说是个好相与的主儿,现在看来也不然。 「三少爷每天在二更左右,趁人睡着的时候从房里溜出去,到一品斋附近的小花园里的假山后,做什么奴婢便不知晓了。大概三更后回到房间继续休息。」李福的低声在敬善耳边道,敬善挑了挑眉毛,然后道「真是麻烦妈妈了,谢谢妈妈。」 李福家的哪敢受主子的谢,「小姐你这不是折了咱的寿命么?应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妈妈便去忙吧。夏竹送李妈妈。」李福家的弯下身子退出了房间。 夜色朦胧,群星璀璨,两个瘦弱的身影从流芳苑闪过,直奔一品斋后面的花园。 夜晚的风还是很凉的,敬善与夏竹也忍不住抱了抱肩,穿过一品斋的小竹林,月光洒在地上如一滩清池,如积水空明,竹柏的影子像水中的藻荇一般交错,静谧优美。 只是敬善不是漫步庭中来欣赏这美景的,而是来解开自己好奇心的,「小姐,幸好有着月光,不然可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夏竹低声说道,敬善严肃道「要是提着灯来还不被人发现了? 你以为咱们是光明正大的么?」 说完敬善便皱起了眉,这花园虽小,但假山倒是不少,大大小小也有几处,敬善轻手轻脚的转了转,夏竹忽然拉住敬善的手,低声道「小姐,那边有些光亮。」 敬善顺着夏竹的手,望向那最大的一座假山,那假山成环状,有一个小石拱形门通往中间,敬善示意夏竹守在假山外,自己进了去,一进去便豁然开朗,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挑灯夜读的少年。 敬善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发出了一点声音,那少年警惕的抬起头,看见敬善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三妹?!」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敬善上前,仔细一看,昭哥儿看的书不是什么三教九流,而是正正经经的功课,眼睛一下便湿润起来,想不到表面吊了郎当的昭哥儿私下竟然如此上进,也心酸于昭哥儿这些年来的隐忍,本以为自己过得不容易,其实最不容易的是生长在继母身边的昭哥儿。 昭哥儿见敬善哭起来便乱了手脚,「三妹你别哭啊?!你这叫我怎么办好?」 「为什么要这样苦了自己?」敬善声音有些哽咽,却也不敢大声质问,心里的对二夫人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我本是男子汉,现在照顾不了自己的胞妹,以后一定要出息,不让你再受委屈,要护着你周全,只要我出息了,那继母无论如何也不能拿捏我们,只不过现在她看得紧,我又不想太早的露出锋芒被她所发现,只好被逼的如此,可知我一品斋几乎遍布了她的人。」边说边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打在了石桌上。 敬善止不住的流眼泪,敬昭伸出手,帮敬善擦了擦泪,「真是个小姑娘,哭什么哭,以后不会叫你流泪了。」 敬善很想伸手打上敬昭两下解解一直以来为他担心却被他瞒着的气,但看着胞兄单薄的身体也忍心下手,只好讪讪地也擦起了泪水,擦完问道「难道一直这样?今日我能发现明日她就能发现。」 v第十三章 敬昭低下眼眸,深思道「有五福在床上当替身,没人发现的,没有万全之策的时候只能这么办了。」再抬头看敬善小脸上的泪水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倔强的神情,眼光中闪着无比的坚定,敬善不过十岁,她再聪慧也会懦弱,也会流泪,说到底不过是孩子,只是那份坚定却比许多大人都来得难得「我定不会让哥哥你继续这般下去,我们总要想些法子。我曾经想过,若是继母是个宽厚和善之人我便当成亲母看待,就算哥哥有间隙我也会从中调和,只是遇人不淑,她能这般对你,那般逼祖母,便怨不得我心里容不下她的位置。」 敬昭的眼睛一闪一闪,自己的胞妹自己到底是多不了解?单薄的肩膀上到底还撑得住多少坚定?这些年本以为自己过得不易,怨过恨过,当初祖母为什么只带走了敬善,敬善从小手心里捧着,自己则受着不公的待遇又不言语,如今看敬善这样子,想必过得未必有自己想得那般顺利,毕竟是寄人篱下,怎会事事顺心,何况玉真县主是的规矩大的,敬善是多小心翼翼才换来玉真县主的喜爱,想到这些敬昭的心像是被拧了一般,「是我不孝,对不住死去的娘亲,没有照顾好妹妹不说,如今自己还弄得自身难保,要妹妹废脑筋出谋划策,谁家的嫡女不是在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那继室的女儿也是骄纵万分,唯独你,懂事知礼,而这样子让我着实心痛,都是我没出息。」敬昭一脸自责,不愿让敬善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便转过身去,谁晓得一挥却打翻了那小灯,那灯火虽不大,但下面的书却是有几本,顿时假山后亮起一片,越烧越旺,敬善和敬昭顿时傻了眼,夏竹也赶紧闯了进来,看见着了火赶紧道「小姐少爷还不快走,难不成在这里烧死?」 敬善和敬昭对看了一眼,赶紧从小门赶紧钻出了假山,烟呛的二人直咳嗽,「你先回一品斋吧,你离得近。」 敬昭皱起眉,「那你呢?」敬善看了看远处靠近的火光,还有依稀的脚步声,大喊了一声「着火了!」随手拽下玉佩往地上一扔,然后拉着敬昭夏竹撒腿就跑。 敬善边跑边断断续续的说道「这护院反映倒是快,当真没白养他们,还好咱们跑的快,明个父亲定会调查这事,你倒时就说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敬昭一直没出声,看着遇事沉着冷静的妹妹,有些自惭形秽。到了一品斋,敬昭冲敬善点了点头,担忧的看了一眼,便一溜烟儿的钻了回去。 夏竹与敬善悄悄钻进房间,敬善才松了口气,「幸好大家都像秋菊睡的那么死,不然可就被发现了。」 夏竹则皱着眉,看着敬善,忍不住问道「小姐,刚刚少爷没发现,但奴婢可是看见了,您把自己的玉佩扔在假山那了。」敬善狡黠的笑了笑,「看见了别说就是了。」 夏竹不禁埋怨道「小姐怎么闯了祸还如此轻松,火刚着起来的时候见小姐慌了神,只是一会儿竟变得这般快。」小姐自来有主意这般轻松想必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敬善刚想开口,外面便亮起了灯,顿时灯火通明,外面有人喊道「小花园着火了!主子们都看看自己屋里丢没丢东西!」敢情是误认为小偷了,敬善摊了摊手,叹了口气「今儿个是不用睡了。」 夏竹点起蜡烛,秋菊也披着外衣进了屋,边打着哈欠,「小姐,外面来人说小花园着火了。」敬善和夏竹看着秋菊不禁一笑。敬善披上一件斗篷,走出了抱厦,只见西边的敬蕙,东边的敬敏也带着提灯的丫鬟出来了,只听敬敏大喊「吵什么吵打扰本小姐睡觉。」只见婆子在一旁安抚着,敬善暗叹,这敬敏的脾气若不收收,早晚会吃亏。 只见远远的蒋林家的带着几个丫鬟走进流芳苑,管事妈妈迎了上去,蒋林家的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管事妈妈小跑回来,「各位小姐们,幸好火势不大,没什么事,可以休息了。」 敬敏拍着打哈欠的嘴儿,一脸不耐烦的道「再吵了本小姐小心剥了你们的皮。」说完转身便进了抱厦。 敬善与敬蕙也分别进了抱厦,进去之前敬善向一品斋的方向看了看,强按捺住自己的担心,进了屋。 昨夜起火,今日徐嗣安也免不了火气大,从衙门一回来便招了几个儿女到二房的正院。 徐嗣安表情严肃,看起来昨夜的气是生得不小,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个儿女没有说话,直接把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扔到了雕花圆桌上,一脸火气道「这玉佩是你们谁的?」 没人说话,甚至没人敢抬头,不管徐嗣安平时在姑娘少爷们的眼里慈父形象多么深刻,在他发火的时候还是会怕。 一旁的二夫人有些着急,生怕是爱闯祸的敬敏干出的好事儿,「老爷怎么就知道这玉佩是哥儿姐儿们的?」徐嗣安冷哼一声「这是上好的芙蓉玉,不是他们的是谁啊?哪个下人得了主子这么贵重的赏还没点眼色带着出来招摇?」二夫人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徐嗣安的分析有理,徐嗣安首先问敬敏道「是不是你的?这东西看着像是闺阁姑娘的。」 敬敏猛地抬起头,「爹爹你可冤枉女儿了,昨个我可一直在房间睡觉,直到有人说着火了我才知道,怎么就成了女儿的?」也难怪徐嗣安怀疑敬敏,敬敏一直是家里的祸头子,一个女儿家倒是比两个哥儿都让人操心,看敬敏面红耳赤的争辩,二夫人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下,自己的女儿自己是知道的,没什么心计,更提不上城府,什么都挂在脸上,看这样子便知道真不是她做得。徐嗣安同样了解这个女儿,便没有继续问,倒是二夫人斥了两句「这是什么语气,你父亲不过是问了你几句,委屈你了不成?」 敬敏哼的一声转过了小脸,二夫人心中叹了口气,这敬敏的性子自己都快管不了,徐嗣安挥了挥手「罢了,不是她做的还吼她有什么用?」 徐嗣安扫了扫其他儿女,敬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旧吊了郎当,敬元则睁着大眼睛天真的望着自己的父亲,还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小儿子不过六岁,还是个黄毛小子,谅他也做不出这档子事儿,徐嗣安看了看敬蕙,这蕙姐儿自小就养了一副软弱的性子,嫡母多问一句都会心里一激灵,说是深闺小姐又少了大家闺秀的那份从容,说是小家碧玉那规矩却学得极好,徐嗣安心里默叹,也不会是敬蕙。 最后徐嗣安的目光落到了敬善身上,见敬善倒是有几分惊讶,深深的黑眼圈一看便是昨夜没有睡好,整个人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多了几分拘禁,两只手还不停绞着帕子,看得出来很紧张,徐嗣安最不怀疑的就是敬善,毕竟在老夫人和玉真县主跟前长大的人儿是不会做出这劳子事儿的,但心上也多了几丝疑惑,「善姐儿?」 徐嗣安刚一出生,敬善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眼泪珠子止不住的掉「父亲是女儿不对,女儿失手,女儿不是故意的。」敬善的语无伦次让屋里的人傻了眼,敬蕙侧目皱起没有,敬敏也大惊,连敬昭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里忽然明了原来敬善这是要一个人承担。 徐嗣安用力拍了下桌子「这芙蓉玉是你的?」徐嗣安还是有些不相信,自敬善回京,徐嗣安便觉得她是极稳重极好的,又是嫡长女自己多几分看重,这糊涂事情怎么做的出来? 敬善一边哽咽一边道「是女儿的,那双鱼芙蓉玉本是祖母送的,昨夜匆忙离开时掉到了地上。」 徐嗣安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连敬善都不让自己省心可见这父亲自己是当得多么失败,顺手扔出去一个茶碗,滚烫的茶水溅了可地。 敬昭心里十分愧疚,但也不敢转眼看敬善,这妹子自己是知道的,主意正,昨夜没有告诉自己就证明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自己担了。敬昭的手藏在袖口里捏紧了拳头,若不是自己没用敬善怎会背这黑锅。 敬善吓得身子一抖,哭得更厉害了,身体一抖一抖,连呼吸都有了很大的起伏,二夫人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早就得意坏了,等着看热闹呢,「老爷别气,听善姐儿说说么?她毕竟是嫡长女,做事是有分寸的。」二夫人一口一个嫡长女,一口一个有分寸直戳徐嗣安的燃点,徐嗣安简直是要喷火了。 v第十四章 「善姐儿,你身为二房的长女就这般行事?叫你弟弟妹妹都学你么?为父本以为你是个稳妥的,如今倒是看出来了,都是被吹捧的,看来这些年你祖母也是太宠你惯你了,你都敢点火烧府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在假山里面没什么烧起来的东西,二房早就没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昭哥儿!」 敬善一声不哼只是跪在地上嘤嘤地哭,徐嗣安更为生气,「还不说,你到小花园点火做什么?难不成真是要烧了一家人?!」 敬善抽动着肩膀,断断续续地说道「女儿不过是刚回京时梦见了娘亲,娘亲与女儿说要照顾好自己,多与哥哥亲近,还要孝敬祖母与父亲母亲,母亲说不放心女儿。前几日女儿路过小花园看见了那地方便想起了过几日是母亲的忌日,只是女儿没想到…」说到这里敬善又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时徐嗣安眼中的怒火早已退去,留下的只剩愧疚。 徐嗣安看着哭着的女儿终究不忍心,夏竹扑通一声跪下,「老爷,小姐前几夜夜夜梦中惊醒,不知哭湿了多少枕头,老爷看在小姐一片孝心上,饶了小姐吧。」 这时二夫人斥道「你个丫头何时轮到你说话?没规矩,还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么?蒋妈妈掌嘴!」 蒋林家的刚走上前去,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住手!」徐嗣安的声音传来,「百事孝为先,善姐儿这事虽然错了,但也是一片孝心。」 蒋林家的看了看二夫人又看了看徐嗣安,然后退回到二夫人身边,这几尊佛哪个都惹不起,二夫人冷笑道「难道犯了错就不该罚?莫说善姐儿是长姐,要给弟弟妹妹们做典范,就是徐家也是治家严明,老爷不罚岂不是放纵?今儿个善姐儿做了错事不罚,那么明日别人呢?老爷向来处事公道,治家严明。」尾音拖得长长的,让敬善敬昭觉得极为刺耳,敬昭紧握的关节已经发白。 徐嗣安沉默了一会儿,「善姐儿虽是孝心,但的确是做错了,就罚抄写女则五十遍,打左手板十下。」二夫人刚想继续说,就被徐嗣安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自己也不好表现的太积极,便淡淡道「来人传家法。」 十下手板终究是用力的,善姐手打了几下便红肿了起来,却也咬紧嘴唇不吭一声,而善姐疼在手上,昭哥儿却疼在心里。徐嗣安也不忍看着,便别过头去,连敏姐都吓得一抖一抖的,更别说元哥儿,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父亲,别打三姐了,都红了。」元哥儿一边哭一边喊着,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最单纯善良的,只有那二夫人心中还是嫌打得少,更气自己怎么生了个站错队的儿子。 十下手板打完,徐嗣安道「都回去吧,给善姐儿带回去最好的药膏。」说完也是一脸心疼和愧疚,敬善忽然感到父亲一瞬间竟有了苍老之态,「以后切记不要再犯。」 「是,父亲,女儿知错。」 回到流芳斋钱妈妈便赶紧给敬善敷了药膏见敬善小嘴苍白,心中不免心疼,却也说不出什么,说到底徐嗣安还是罚得轻了。 晚上老太太便以吃不下去饭为由把二房的人也都请了去一起吃饭,可这脸色却是相当不好,面对徐嗣安没有一点笑容。 徐嗣安心里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便给自己母亲夹着菜,「善姐儿这事儿毕竟是错了,罚也罚了,母亲就别生儿子气了。」 老夫人一脸的油盐不进,明显的护犊子装「善姐儿是老身从小宝贝到大的,一回到京城便被你这个做父亲的说罚就罚,你不心疼女儿老身还心疼孙女呢,你看那玉葱般得手,都肿得像腊肠了。」说完心疼地看着敬善。 徐嗣安一脸赔罪「儿子也心疼,那可是儿子的嫡长女,母亲别气了,儿子错了,母亲吃多些。」二夫人却不屑,插了句嘴「难道做错了事还罚不得。」 老夫人拍下筷子,「你们是看不得老身啊,老身就不该从江南回来,你们眼不见为净。」 徐嗣安斥道「哪有你个妇人说话的地儿何时这般没规矩了?」然后讨好的说「儿子盼了多少年您才回来,儿子怎会看不得,儿子还想给母亲多尽孝呢!」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稍霁「不气老身,老身便知足了。」 晚上,二老爷夫妇更衣上床,徐嗣安一脸心不在焉,心里十分愧疚,敬善是个孝顺孩子,她想念亡母,自己何尝不想念亡妻,自己与亡妻也算是情投意合,伉俪情深,谁料到亡妻染上恶疾先走一步,当年两人吟诗作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身边的人却已经换了。 二夫人一脸不痛快,唠叨道「这老太太也偏心的太明显了罢。罚的已经很轻了,还千百个不乐意。敢情善姐儿就是她一人的孙女儿了。」 徐嗣安腾地起了身「也不知你哪里看母亲与善姐儿不痛快,怎么以前没看出你是这般小肚鸡肠的妇人。」说完披上衣服,道了一句「我去梦姨娘那儿休息。」摔门而去。 直留得二夫人坐在床上涨红了脸,贴身丫鬟忙着赶了进来,却被二夫人扔出去的软垫打个正着,「滚出去!给我滚出去!」二夫人面红耳赤的吼着,身体气得微微发抖,那丫鬟也不敢造次,提着裙角便跑了出去。 徐嗣安虽饱读诗书,但犯起倔来谁都没办法,这一气便足足半把个月没有跟二夫人说话,直到大老爷徐嗣宜带着徐敬礼徐敬诚回京时,才肯与二夫人一同出入。 徐嗣安迅速走在回廊里,二夫人则小碎步紧跟着后面,一脸焦急道「老爷,老爷慢点,等等妾身,妾身知错了。」二夫人一边喘着气一边紧跟着,徐嗣安忽然停住脚步,严肃地问道「那里错了?」 二夫人上前一把拽住徐嗣安的袖头「老爷,这其一妾身不该在背后道老太太的不是,犯了不孝。这第二妾身不该狠心看善姐儿受罚,还嫌罚得少,犯了心胸狭窄之过。」二夫人一脸谄媚,软言细语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态度极诚恳,徐嗣安也只好大大方方的原谅,不再追究。 徐嗣安和二夫人刚到寿安堂便听见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徐嗣安很是高兴,最起码老娘不生气了也不会给自己脸色看了。二夫人心里无限鄙夷脸上却淡淡的,演父慈子孝,合家欢乐,婆媳亲厚,姐妹友爱给谁看呢,谁还没点花花心肠子,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可能是炮灰。 丫鬟们挑了帘子,叫道「二老爷,二夫人来了。」 v第十五章 屋子里的目光一下子全落在这两口子的身上,敬善本窝在老夫人怀里,见二人进来赶紧起身站到了炕边,炕上只坐着大老爷大夫人老夫人,绣墩上坐着两个英俊少年,一个冷若冰山,一个温润如玉,外带敬思与敬慈。 徐嗣安一进屋便福了福身子「母亲,大哥,大嫂。」虽然表面上很正常但声音还是听得出起伏,眼眶里也有些温热,毕竟兄弟亲厚,这次兄长返京两人一同在京为官,官场上彼此照应也不会那么难了。 老夫人被大夫人和大老爷哄得心情好,便没再计较之前生得气,只是道「善姐儿的手也消了肿,老身便不再责怪于你。快来见见你大哥。」最后一句话语里却充满了慈祥,老夫人有福气,两个儿子都争气。 大老爷从炕上起身,拍了拍徐嗣安的肩膀,「这些年弟弟在京城受累了。」徐嗣安在京城确实受累了,整个徐府没带走多少丫鬟婆子去江南,一大摊子全留给的二房,媳妇儿再能耐,最初的时候也会有些糟乱。 徐嗣安则反握大老爷的手,「大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眼神却真的是真真诚诚,这些年徐嗣安全靠徐嗣宜的照顾才有今天的平步青云,当年徐老太爷不过是商贾家的有钱少爷而已,命好,家里财力支持,自身学习又努力,中了两榜进士,这才为官,然后在官场摸爬滚打,虽说最后没有入阁,却也结结实实的混了个刑部尚书,但徐老太爷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从商贾转为了正经的官老爷而是养出了两个争气的儿子,大儿子与自己一样中了两榜进士,进了翰林院做了四皇子陪读,老太爷后期病倒家里上上下下全靠这徐嗣宜打点,虽把老太爷的底子花得差不多日子过得清苦点却也着实值得,因为他供出了一个探花弟弟徐嗣安。兄弟俩同甘共苦,感情自然亲厚。后来四皇子在争位中占了上风,成了皇帝,伴读徐嗣宜自然不会差,娶了个县主老婆,过了几年又得了个肥缺的外放,这些年银子没少赚,徐家兄弟也颇受重用被提拔,徐家兄弟也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而徐家成为了商贾家努力的典范,文人清流中羡慕的对象。 徐嗣宜拉过两个儿子仔细的给徐嗣安介绍了一番,徐敬礼为嫡长子,今年又要参加殿试,这小子自然要交给徐嗣安教导,可徐嗣安怎么看这侄子也觉得别扭,一副少年模样,脾气却老成的很,没有表情的一张面瘫脸,冷冰冰的客套话,怎么瞧着都太过清高自傲。而徐敬诚恰恰相反,一脸的笑意春风,让人看了都如沐阳光,倒更像是长袖善舞的徐嗣宜跟八面玲珑的玉真县主的结合体。 敬善看见父亲吃了大哥哥憋的样子心中着实想笑,徐敬礼就是那么个性子,冷冰冰地,对谁都一样,毕竟是嫡长子,性情傲一些也没什么,但徐敬诚就不一样了,那性子也是环境逼出来的,一个庶子,上有身份尊贵的嫡母,下有优秀的嫡出兄姐,人不机灵点,性子好些怎么在大房混得下去,何况他可没有徐敬礼那般高傲的资本。 两兄弟陪着老夫人聊上一会儿,哄得老夫人高兴不已,时时乐得合不上嘴,大夫人在一旁也是妙语连连,倒是二夫人被晾在了一边。 老夫人瞥见二夫人脸色不好的样子便道「安哥儿他媳妇儿啊。」二夫人听见叫了自己赶紧笑脸相迎,她可不想刚与徐嗣安和好就因老夫人再拿出别扭。 「母亲请讲。」二夫人一脸笑得自然,敬善心里佩服二夫人这变脸的好功夫。 「这老大都回来了,老身与你提的那件事也该办了,这也有半个月了,账本估计也清的差不多了,明儿有功夫就送到大房那去吧,你也好享享清福,瞧脸色累得比前两年不好了很多。」敬善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但老夫人这招儿也太狠了,处处话题透着软钉子,句句关心却都是为前面的话服务,让你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只见二夫人脸憋的通红,笑着答应「明个儿便给大嫂送去,以后要麻烦辛苦大嫂了。」 而大夫人来了句更能气得二夫人吐血的话「本是分内之事,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麻烦的。」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半点声色不露就能把人气得半死。 二夫人干咳了几声笑得有几丝尴尬,而重招儿还没有来,管家是必交的,但管子女的权利就不是了。 老夫人转向徐嗣安,道「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这礼哥儿要跟着你学习,你公务又忙,难免顾不上自己房里的昭哥儿,正好你大哥跟我说要把诚哥儿送去城郊的白马书院,顺道把昭哥儿也送去吧,那里环境好,先生管教严,又出过很多好学生。」老夫人一口商量的语气,毕竟是二房自己的教育问题,老夫人就是顾着孙子也不能管得太过。 徐嗣安则沉思了一会儿,思考利弊,这白马书院的确是好,但终归离家里远,自己不方便看管,可是想想那里的先生都是一等一的,自己也省得操这份心,等儿子要备考时再召回自己身边不就好了,何况自己现在却是忙不开,「那就麻烦大哥了,让昭哥去了那白马书院吧。不要给诚哥儿添麻烦就好!」 老夫人一脸的满意,又看了看敬善朝她眨了眨眼睛,敬善微微一笑,却笑得十分甜,自己软磨硬泡与老夫人商议了好久才成了这个良策,当然她不会告诉老夫人她的继母故意不好好教导自己的兄长,老夫人对二夫人的厌恶已经足够了,再添上谋害亲孙这条罪名估计又要闹的家宅不宁。不过若是昭哥儿知道了一定开心的要疯掉了。 二夫人心里极其郁闷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脸憋得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就是最后离开也没有好脸色,敬善却没有骄傲,妄自菲薄,她只是赢了一次,一小仗而已,骄兵必败她还是懂得的。 晚上徐家办了小型的宴席,请了徐嗣宜徐嗣安的同僚来家里热闹,大夫人二夫人自然应酬不及。 敬善被老夫人拉着一一跟那些各家的老太太见了面,又跟着众姐妹见了各个夫人,少不了一顿夸奖,笑得敬善嘴角儿都僵硬了,好不容易不用见长辈却还要在花厅里陪着一群般般大的小姐们说笑。 这些小姐们聊得不是京城流行的首饰,就是衣服的料子花样,敬善虽然了解但也很少开口说什么,敬敏更是不屑去讨论,自己跟丫鬟在一旁玩起翻绳,敬蕙坐在敬善身边见敬善不讲话自己也只是笑着听着不说什么,倒是敬思,足足的大家风范,与众小姐聊得极好,敬善时不时的夸奖赞同自己的二姐姐,花厅里的气氛倒也融洽。 只是夏竹在敬善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敬善便偷偷溜了出去。 敬善来到府中小湖旁,这里离宴席处远,却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宴席处发生些什么,又没有什么人经过,自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敬善一道一个人影便钻了出来,敬昭结结实实给敬善施了个大礼「谢谢妹妹。」 敬善连忙上去扶敬昭「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荤话,你我是娘胎肚子里一同出来的兄妹,我不帮你说话哪个会帮你?何况哥哥好过了也才能照顾妹妹不是?不过哥哥可不要叫妹子失望,定要好好读书,读出出息和名堂来。」敬善一脸真诚看着敬昭的眸子,敬昭眼中透着坚定的光「妹妹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的苦心,叫那坑害你我的恶婆娘等着!」 敬善点了点头,她相信敬昭说的每一句话,「哥哥你还是快些回去,被爹爹发现你不在男宾里又要受责骂了。」 敬昭点了点头「我说自己是来方便的,现在也该回去了,以后我不在家,你要时时照顾好自己。」敬善点了点头便赶紧放了敬昭走。 见敬昭远去敬善才送了一口气,谁知一回头准备从小路回花厅,却见到一个人影站在树旁,很显然那人已经站了很久,现在也没有离去的意思,敬善心中一沉。 敬善努力让自己心里平静下来,然后对着那身影说道「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v第十六章 那人从树荫处走出来,「姑娘怎知道我是君子,不是女子或小人。」那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分明是个男子,敬善忽然觉得自己太疏忽了,若是这情景让人看见还不坏了男女大防,十岁也不算太小了。敬善用袖子遮住脸,道「你到这府中本就是客,还躲在树后偷听,是十分不礼貌吧?」敬善的口气十分不善,毕竟谁说话呗偷听了都会有几分怒气。 不料那男子居然笑了起来,「我本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这树边,是你们聊得太投入,没有发现我罢了,怎的还怪上了我?」只见那男子站在树阴里,因是夜晚,阴影又挡住了他半边脸,根本看不出他的样子,只见他身着靛蓝色镶绣银丝边流云文长袍,黑色金边靴,嘴角微微勾起,衣着华贵,不用猜便知是哪家的公子。 敬善决定不再纠缠,掩面转身离去,只听道后面传来那男子的声音「来日必定再见。」 敬善回到花厅时众小姐还在聊着天,趁众人不注意她又坐回敬蕙身边,敬蕙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她,问道「三姐姐怎么头上都是汗?」声音轻的只有她们俩个能听见,敬善擦了擦,「刚去如厕,碰上了外人,怕出了什么岔子,赶紧跑了回来。」 敬蕙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没事便好。」今日宴席外人来来往往,外一出了半点事儿,可就真成了笑话。 见敬蕙是真心关心自己,敬善拉住敬蕙的手,笑意盈盈道「谢谢妹妹关心。」敬蕙起初是一怔,见敬善的样子也低着头笑了起来,敬善则是心里想着那人会不会把自己与昭哥儿的对话传出去。 不一会儿前面来人,说戏要开场了,请各位姑娘同各家太太一起去听戏,敬思低声在敬善耳边说道「三妹妹忍心看你二姐姐一个人忙活儿么?你还不来帮帮忙?」敬善自然明白敬思的意思,毕竟嫡庶有别,陪着姑娘们聊聊天倒没什么,领着众姑娘去太太们那里就未必能撑得起来台面了,这要是有了嫡女带路做主,自然腰杆就直了。 敬善眼睛一转「我怎么不心疼二姐姐,二姐姐瞧着吧。」敬善站起身,对着众姑娘道「大家由妈妈和我五妹妹带着一起去戏台子那吧,我五妹妹是个戏迷,路上还能给众姐妹讲讲。」 大家都点头称好,「那就麻烦五小姐了。」敬敏忽然被提了名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带着姑娘们出去了,临走时还看了敬善一眼,见敬善对自己微笑赶紧回过头。 敬思问道「你怎么知道五妹妹会愿意带这些小姐去戏台子?」在敬思的眼里敬敏就是个高傲且什么都不懂的嫡女,她是打心底不喜欢。 敬善笑着道「其实五妹是想多交些小姐们的,只不过碍不下面子。」敬敏是从小被宠大的嫡女,骄傲的不可一世,自己的姐妹都不愿过多亲近,端着架子,何况别人。但人都是群居动物,在她看见敬思能与众小姐聊得那么开心时她是有心动的,只是放不下身段,敬善不过顺水推舟,望着这个妹妹记着这次的好,以后少砸几次东西让自己也不安宁。 敬思点了点头,「就你是好人一个。」说完戳了下敬善的头,敬蕙在边上看见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却也不敢上前亲近,这就是嫡母教育的不同让庶女的性子也不同,敬思的生母是玉真县主身边的陪嫁丫鬟,敬思从小便由玉真县主抚养,玉真县主规矩大,又对子女管教严,但吃穿用度上却从不差了,以至于在她身边长大的敬思甚至敬诚都是规矩好又极懂眼色的人,八面玲珑也不为过。而敬蕙是一直在继室嫡母的压迫下生活,敬善几次观察过敬蕙的吃穿用度,用的桌椅板凳都有磨损,戴的首饰也不如自己更别说敬敏,连衣服边都有几处旧痕毛边,显然是很多年没有做,或是穿过的。凡是都要看嫡母脸色,说话又怕惹了嫡母不痛快,还不如少说,性子自然就变得小家子气,低调,做个隐形人,这样最安全。其实有时候敬善很可怜敬蕙。 「四妹妹赶紧与我跟二姐姐一起追前面的人吧,一会儿晚了怕是要挨骂。」敬善笑意盈盈,一双弯月眼里满是真诚,敬思也道「四妹妹还不起身?」说完拉住敬蕙的手。 显然敬蕙十分受宠若惊,毕竟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是有没有都没人注意的庶女,如此情景,敬蕙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勾起嘴角笑着道「好。」 戏依依呀呀的唱了半宿,大伙才兴尽散了,各回各府。 敬善回到流芳苑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整个头都埋进了锦被,这个晚上注定让自己头大,不管那男子会不会说出自己与昭哥谈话,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了,敬善也够烦心了。 钱妈妈拉起敬善,为她更衣梳洗之后才许她上床休息,许是白天太累,敬善便沉沉的睡去。 鸟语蝉鸣,暖暖微风,京城的初夏虽不如江南那般姹紫嫣红,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昭哥儿离了家,去了白马书院,管家权交回大房二夫人的折磨对象转为敬善,无奈敬善丝毫不露出错处,只能没事找找敬善的茬儿。 今日若不是启娘回府省亲想必二夫人还要想法子找敬善的麻烦。 敬善与敬蕙敬敏还有元哥儿跟着二夫人一起去寿安堂,没进门便听到屋里传来欢声笑语,二夫人撇了撇嘴,走进了寿安堂。 「给母亲请安。」二夫人恭恭敬敬道,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前一阵吃了老夫人的憋,现在总要学乖一点,否则丈夫不站在她这边,那她以后的他日子就完了。 大夫人身边的美人道「见过二婶。」二夫人笑着道「大姑奶奶又俊俏了许多!」 的确,徐敬懿作为徐家的嫡长孙女确实处处都强上许多,未出阁时就有才女之称,又帮着玉真县主管家,出阁之后又嫁给了定北侯府的嫡长子,以后就是侯爷夫人,要说人比人,真会比死人,似乎什么好处都落在了她身上。 徐敬懿身着烟霞云罗花软纱长衣,里面垒珠叠纱粉霞茜裙,梳着一个规整的流云髻,头戴金海棠珠花步摇,金镶宝石翠花簪,瓜子脸,樱桃嘴,柳叶眉,杏仁眼,说不出的高贵华美,卓约多姿。 只是她的眼角多了些娇媚,少了些当年少女气息。 几个姑娘见过大姐后,也是心底异常羡慕,徐敬懿道「这三妹妹还是当年那般清丽脱俗,倒是长高了几分,四妹妹五妹妹倒是第一次见,一个温柔婉约,一个娇柔艳丽,咱们徐家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生得美。」这话说的老夫人心里极甜,老夫人拉过徐敬懿的手「你这丫头,嫁了人还是这般会说!真真儿没有白疼你。」 敬善以前会嫉妒徐敬懿与老妇人之间,但后来也明白了,徐敬懿这种女子,不管谁都会喜欢,见了便印在人心里,以至于嫁了人还在家里呼风唤雨,婆婆疼爱,丈夫宠溺。最后嫉妒只能变为羡慕和佩服。 v第十七章 徐敬懿给了一个姑娘一个荷包,无论是花色还是布料都是一样的,只是大小沉重就不知了。 敬善只知道自己那份很重,似是一块玉坠子。 徐敬懿道「二婶还是要帮侄女儿说上几句好话,我夫君介绍了一位举子到二叔门下,望二叔好好照顾。」 二夫人见人抬举自己,自己便也顺水推舟,「定北侯世子介绍的人定不会错。」 老太太则皱眉「那是谁家的公子?」大夫人也疑惑,徐敬懿则起身,「是威远侯的嫡次子,家里宝贝着呢,今年一同参加殿试。」 大夫人问道「那威北侯家不是世代武将么?威北侯和世子都是御封的将军,这次子怎么就读起书了?」 徐敬懿解释道「要说这次子,真是京城里的人物,小小年纪文武双全,书读得好着呢,这不听说咱们礼哥儿要准备考试便一起送来了,也好有个伴儿。」 敬善心里琢磨着,以后家里就有两个外姓男子了一个是这位威北侯次子,一位是大老爷江南好友的儿子,虽然两个都还没见到,但以后在府里活动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不能随意而为之要注意男女大防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二叔近期也够累了。」老太太心疼儿子的心里大家都能理解,但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好处的,门生要是出了状元榜眼探花那也是给徐嗣安长脸的事,何乐而不为。 徐敬懿道「祖母这不是偏心了,孙女可不乐意了。」说完一头钻进老夫人怀里,老夫人笑着骂道「还吃你长辈的醋,跟你三妹妹一样是个泼猴。」说完拉过敬善,把两个孙女都环进怀里。 敬慈小嘴一嘟,「我跟二姐姐也要。」说完小手拉着敬思也伏到老夫人怀里,一幅天伦景象。 徐敬懿身为长房媳妇儿,回娘家半晌就回了侯府,从娘家出来一脸疲倦,不再是刚才屋里那副明亮的样子。 马车里锦绣给徐敬懿捶着腿,徐敬懿疲倦的靠在马车壁上,闭着杏仁眼。 「大奶奶,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怎么不多跟县主和老夫人说说话?」锦绣是徐敬懿身边的大丫鬟,从娘家带到婆家一直是敬懿的得力助手,在敬懿身边自然有几分薄面说话也颇为大胆。 徐敬懿冷笑「我若不回去侯府还不乱了?婆婆不就是看我管家得力才对我刮目相待,公公更是因为这个,说起真心喜欢,他们倒是更喜欢老四的媳妇儿,现在老四越来越出息,指不定以后出了什么乱子这世子之位就会变成四房的了。」 锦绣点点头「大奶奶所言极是,四奶奶那嘴是真真儿的会说话,死的能说成活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她又不用管着家,却还受着极大的宠。」 敬懿睁开眼睛,满眼疲倦,似乎在回忆从前,痴痴地道「若是能回去再选择,我是绝不愿嫁给嫡长子的,夫妻平平淡淡过一生,岂不比忙忙碌碌来得快活。」话毕,又轻轻闭上了眸子,微微叹气。 敬善这几日倒是清闲许多,没有了让自己忧心的昭哥儿,徐敬敏忙着与新交的小姐们玩,对她也多了几分客气,顺水推舟的人情还是很管用的。至于二夫人,早就忙得翻了天,大夫人真是一个好手,掩盖的那么好的账目,查了个底朝天,生生查出了那么多漏洞,等着叫二夫人还钱呢。 具体的情形敬善还是听李福家的说的,那日在寿安堂,大房夫妇,二房夫妇加上老夫人,围了一圈,桌上放了一摞账目,一个账房仔仔细细把账目的漏洞讲了一遍,讲得二夫人的脸从红到紫,从紫到青,连徐嗣安都气得手直抖,让二夫人把这差了的银子都拿出来。 老夫人气得捂着头倒在炕上不说话,这时贤惠的大夫人开了口「有些缺帐的银子都是二弟妹这些年买店铺赚的,还有下面的人贪的,这些就不要算在内了,二弟妹只要把两处铺子再买回来就好了,一处是米铺,一处是布庄。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也该换了,贪污成风。」 二夫人打开始还以为大夫人真要放过自己,待后来整个人都软了,这些年自己赚的银两恐怕是要没了,这两处铺子都能顶上自己一个小庄子了。自己培植的人这一下子也全让大夫人给换了,势力恐怕不仅大不如从前,还可能再也动不了手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老爷几番承诺,回去又与二夫人大吵了一架,说二夫人让自己在大房的面前丢足了脸面,哪的钱不好贪非得贪自己家的钱。 二夫人则早准备好了托词,说是自己一心替二房着想,外一有一天大房非要分家,二房分到的一定是极少的,以后该如何过日子,难道要儿女饿死?自己不过是提前拿点属于二房那份。 听了这话徐嗣安自然不会感动,他向来重视手足情,要是因为钱闹僵了,说出去不够丢人,宁可穷点也不能偷着往自己手里赚银子,况且徐家有个成文的规定,就是嫡出的兄弟要一直住在一起,徐嗣安大斥二夫人,摔门离去,足足半月了,还没有跟二夫人说话,这刚缓和的关系就又僵了,二夫人觉得自己是犯了太岁,这太岁就是刚回来的大房,不过二夫人最该做的还是把那两个店铺补齐,再想办法对付大房。 敬善听了心里自然是解气,她在江南与大房人生活了那么久,十分了解大夫人,玉真县主就是那种看起来贤惠大房,心胸宽广的人,但每一笔小帐都记得十分清楚,最后不动声色的让你败在她手下。等你知道了这里头的门道就也该认输了。 没有人烦自己找自己麻烦,敬善难得清闲,便赶紧跑到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檀木香萦绕,让人有种安宁的感觉,舒适的心情。 老夫人一见敬善自然是开心,婆孙俩回京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话了,敬善腻在老夫人怀里撒娇,老夫人则捏了捏敬善的脸蛋,皱起眉头「怎么刚回了你父亲那里就变瘦了,这些年的白白胖胖我是白费工夫了。」敬善比起在江南时候是瘦了不少但也出落了不少,已经能看出美人样子来了。 v第十八章 敬善拉着老夫人的手臂摇摇晃晃,「孙女儿没瘦,这不还是挺好的么?」心里却不是滋味,眼睛也红红的,老夫人摸着敬善的头,「继母可待你好?」老夫人这一问,敬善流出了眼泪疙瘩。 敬善抹了抹眼睛,「自然是好,她这些年不也是什么好的也紧着昭哥儿来么?在父亲面前她还不是习惯演一位好继母了。但敬善还是想祖母您。」老夫人轻轻叹气,敬昭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可怜了那孩子,现在也可怜了敬善。 「丫头,有什么委屈就跟祖母说,你是祖母的宝贝疙瘩,她要是薄待了你休怪祖母不客气,当年祖母也是糊涂被她轻轻一气就去了江南,对京城也是撒手不管不问,这些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现在祖母回来了可没打算再走,既然她嫁进了徐家,就是徐家的媳妇儿,就要孝顺我这个老婆子!我身为婆婆怎么拿捏她都是可以的。当初就是太心软,也被你父亲伤了心。」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随即又恢复慈祥的样子,敬善早就想到这账目的事也没那么简单,大房夫妇以孝顺着称,大夫人与老夫人关系又融洽,之前大夫人把账目的事抖出来绝对有老夫人的默许,两人达成了共识,否则大夫人也不会那般明目张胆,圆滑处世的她何必因为点钱得罪二房,不过是给二夫人一个下马威。 敬善见老夫人的风采不减当年,心中也微微放心,「祖母还是身体最重要,少动气的好,她孙悟空本领再大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敬善笑嘻嘻的狗腿样子不禁逗笑了老夫人,老夫人轻轻一戳敬善的小脑袋,「你是学会了启娘那套,长了张抹了蜜的小嘴儿。」 「大姐姐那是天生丽质,敬善这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敬善一脸委屈,老夫人笑着揽过孙女的小肩膀,轻叹「你大姐姐也是强装成那样不想叫娘家人担心。」敬懿身为嫡长孙女从小什么都高人一等,连对自身的要求也苛刻很多,未出阁便美名在外,只是再坚强能干的女子依然是女子,只有男人才是女人的依靠。 敬善轻轻问道「大姐姐过得不好么?」 「哪家的嫡长媳会过的轻松,婆婆拿捏就算了,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打点,有一点疏忽都落人口舌。你大姐姐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聪明能干,招她婆婆公公喜欢,你大姐夫是个有心的,也疼你大姐姐,只是啊,这子嗣至今是个问题,时间久了难免她婆婆不往房里塞人。再者现在他们家四房的小叔子,是嫡子又越来越出息,娶了个媳妇儿也招人疼,你大姐姐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凡事都会有个比较。」老夫人一点点解释道,越解释这心越酸,好歹是自己疼大的孙儿,如今到了婆家倒是受了罪。 敬善点头,「果然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孙女儿以后不嫁了,就陪在祖母身边,承欢膝下好不好?」老夫人见敬善小脸儿一扬,明媚的微笑,心里说不出的喜欢,「祖母可不会让你随随便便嫁了,更不会一直留你陪着我这把老骨头,肯定会亲自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到时候风风光光十里红妆的把你嫁了。」 敬善低下头,脸上一红,轻声埋怨「祖母,敬善还小,说这些干嘛。」 老夫人哈哈大笑,「哟,小丫头也会害羞了!」 寿安堂再好敬善也不能一直赖在那儿,陪老夫人用了膳,睡了会儿午觉,敬善便离开了。不得不说敬善心中是沉重的,徐敬懿看起来那么风光背后都要那般痛楚,外一老夫人去的早,自己婚事被二夫人拿捏,嫁个不怎么样的人家,恐怕是要更难过。 走着走着敬善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一品斋后的小花园,回头问道「你们俩个丫头,怎么不知道提醒我?都走到这里来了。」 夏竹和秋菊一脸无辜,「小姐,你想事情想得入迷,奴婢哪敢开口啊。」秋菊说完一撇嘴,敬善道「罢了。」 谁知敬善一转身忽然道「咱去看看,上回那假山烧成什么样了,反正回去也是绣花写字,好生无聊。」说完就往花园里走去。 敬善到假山前左看看右看看,回头笑着对夏竹道「这假山还真没怎么样,就是变黑了。」 夏竹刚想回答,就听见远处传来男子的笑声,眼看来不及离开,敬善就拉着秋菊和夏竹躲进了假山后。 脚步声渐渐接近,一个声音传来「徐府果然是好地方,不愧出了一位探花郎。」敬善猛地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徐敬礼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多谢白兄夸奖。」那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冰疙瘩大哥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敬善不禁一笑,这一笑却出了声。 只听见冰疙瘩大哥一句「谁在假山后面偷听,还不快些出来!」敬善无奈,前几天刚刚被偷听,如今又让自家人冠上了偷听犯的名。整理下仪容敬善便带着夏竹和秋菊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见过大哥哥。」敬善低着头,却时不时瞟着冰疙瘩大哥的脸色,冰疙瘩大哥皱眉「三妹,你怎么在这儿?」 「小妹不过是在花园逛逛,刚要离开就听见又男眷的声音,就躲到了假山后,想等人走了再离开。」,声音圆润婉转让人听着十分舒服,敬善从实回答反正什么事也骗不了自己这个聪明的冰疙瘩大哥,虽然只是堂兄。 徐敬礼点了点头,敬善这做法是对的,免得出什么岔子,倒是自己多余了,「既然出来了就给你们介绍一下,」说完指了指左边的那男子「这位是威远侯三公子,白子年。」又指了指右边的人,「这位是江南宋家公子,宋少清,想必你在江南早有耳闻。」 敬善大大方方给二人施了礼,连人的衣服花样都没看清更别说是长相了,只觉得左边那人多少有些熟悉。敬善看见二人的鞋子,一个是金线绣流云纹黑靴,一个是厚底穿珠长靴。 两人也分别给敬善见了礼,那宋少清声音清朗让人如沐阵阵春风,不愧是江南巨富之子,虽长在商贾人家但这规矩却一分不差,说到江南宋家,那是江南有名的大户,也是江南的巨富之一,大老爷徐嗣宜在江南当差的时候与宋家交好,敬善便听得较多了些,无非是宋家如何有钱,再就是宋家的公子上进,参加了今年的考试还中了举,看来宋家也要从商贾转向官宦了,不管怎么说,钱再多,也是商,若是出了一个官,那社会地位就大不一样了。 左边白公子则带着些调侃,这调侃却让敬善忽然想起这声音就是宴席那晚那个偷听的人,就是这个声音。 敬善有些恍惚,轻轻抬了眼,一看那勾起嘴角便更确定了,然后匆匆忙忙低下头,咬住嘴唇道「大哥哥,两位公子,我还要去绣花师傅那里上课,就不多留了。」说完便匆匆离开。 她能感觉身后有道探究的目光追来,便越走越快,直到夏竹喘着大气喊道「小姐,咱们别再往那面跑了,眼看回寿安堂了。」秋菊添上一句「小姐,你何时这般怕大少爷了,在江南时大少爷待您不错啊。」 敬善也弯了腰,喘了几口大气,没有回答,吩咐道「走,回流芳苑。」 v第十九章 另一边那白子年笑着调侃道「你这三妹倒是很有意思。」一旁的宋少清则皱了眉头,这京城的权贵果然纨绔,随意把人家小姐挂在嘴边。不过那小姐确实有种脱俗的气质,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宋少清摇了摇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敬善一回流芳苑就见敬蕙等在自己屋里,敬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丫鬟倒茶,「四妹妹来了怎不先通知我一声,这些丫鬟倒是怠慢了你。」 敬蕙微微一笑「没有,我不过是来向三姐姐讨教一下这针线,我看三姐姐那手帕上的花样绣得是极逼真。」 敬善拉着敬蕙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什么讨教不讨教的,来了我看着便高兴,咱们姐妹俩也能多说点话。」敬善是真心心疼敬蕙的,自己好歹占个嫡出又有老夫人撑腰可是敬蕙呢,庶出还没有靠山,自己比起她是好很多了。 敬蕙看敬善有些心不在焉,便小心翼翼问道「三姐姐是不是还有别的事?那我改天再来吧。」 敬善赶紧道「别,没有,你来了便多坐会儿,我哪有别的事,成天也是闲的慌,你坐会儿好歹有个说话的人。」 敬善吩咐丫鬟把自己的针线拿来,便一边聊天一边教起敬蕙,敬蕙灵巧,学的也快,敬善教起来轻松也打发了时间,敬善给敬蕙讲着江南的美景,生翠碧绿浑然天成的莲蓬,浓荫覆地苍翠扑人的柳树,杏花烟雨精美绝伦的小桥,十洲云水香雾袅绕的湖畔,又讲那里的人文,前卫的穿衣方式,新潮的绣花样子,还有那里的船坊小调子,讲得敬蕙流连忘返,心都飞到江南回不来了,两姐妹说说笑笑也就到了黄昏。 夕阳晚霞映红了整个抱厦,火红的给人阵阵暖意,敬蕙叹道「还是姐姐好福气,在那里生活过,整个人的见识和气质都是顶好的。」敬善的确和在京城成长的自己姐妹不同,她们大多循规蹈矩,生得端庄,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敬善生得是端庄,在江南呆的却是灵动秀美,皮肤水灵,白里透着粉,比京城的小姐多一分婉约柔美。 「以后有功夫了,让祖母带着咱们再去一回。」敬善安慰道。 敬蕙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起身要回去,敬善则唤来夏竹,让夏竹拿了两匹上好的蜀锦,「四妹妹,你把这拿回去,做新衣服什么的,也给姨娘做一套,反正放在我这儿也是浪费。」 敬蕙开始死活不收,后来也不好拒绝谢着收下了,「现在正是长身体时候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你还嘴硬不收,真是的,缺什么就跟我说,姐姐这里有的定会送你一份儿。」 敬蕙点了点头,眼睛红红的,这些年自己一直处于没人注意没人关心的状态,忽然有人对自己好,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送走了敬蕙,敬善才疲倦的倒在了床上,脑海里始终回荡着白子年的声音,这人真是偷听了人家的话,还敢拜进人家父亲的门下,要是透露半个字敬善绝对不会放过他。 绣花写字的闲日子总是短暂的,二夫人卖了自己两间胭脂铺子,抵了那两间祖铺,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妯娌立马又变回了和睦的妯娌,婆媳也立马休战变为和好的婆媳,只是这继母继女之间的关系却变了一变,敬善变成了二夫人的撒气对象,之前二夫人想走当初对昭哥儿的那个路线,现在看来是完全放弃了,敬善彻彻底底成为大夫人与二夫人经济战争的牺牲品,有句话叫爱屋及乌,敬善现在却看见了一个衍生的版本恨屋及乌,二夫人以前面带微笑,内心小刀的日子早已不复返,现在是眼红加小刀,里里外外的不顺眼,当然敬善更喜欢看到这样,至少二夫人有点沉不住气了。 万物初醒,晨光熹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破了宁静,一早敬善便收拾好与敬蕙敬敏去给父亲母亲请安,敬敏依旧不愿与敬善敬蕙为伍,一个人远远的走在前面,而敬善与敬蕙则手挽着手,亲密的交谈,有说有笑,敬善与大房的姐妹再熟识她也不是大房的人,以后徐敬礼当家了她也靠不上,怎么着一个「堂」字也抹不掉,真正该好好相处的是自家兄弟姐妹,敬蕙能做到这样敬善已经很感激了,敬蕙不是敬善,还有个「嫡」字和亲兄弟撑腰,对于一个庶女来说,最怕的就是站错队,惹了主母的嫌,可是敬蕙明知主母看不上敬善还愿与敬善亲近,所以即便是私下里敬善也很开心。 到了二房正房敬善与敬蕙分开,分别走入正堂,只见二夫人微笑着坐在上位,而徐嗣安却不在堂上。 「给母亲请安。」请安后便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上,二夫人仍旧一言不发,缓缓地喝着茶,二夫人让下人给几个姑娘们递了茶,敬善冲那丫鬟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茶杯,碰到茶杯壁时却感到指尖被烫的钻心的疼,一个没拿住,那杯就掉在了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地上躺着五彩茶具的尸体,敬蕙和敬敏分别倒吸口气,元哥儿有些天真的道「三姐姐,你把父亲最喜欢的茶具打碎了。三姐姐赶紧逃吧,一会儿爹爹看见会罚你的。」 敬善看了一眼敬蕙跟敬敏便明白,这滚烫的茶水本就是为自己一个人准备的,真是好手段,这下自己有嘴也说不清了。 只听徐嗣安笑道「元哥儿,我会罚谁啊?」徐嗣安大步流星跨进门来,看见地上的碎片脸上的笑容凝住了,跟在徐嗣安身后的梦姨娘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很显然徐嗣安昨夜是宿在梦姨娘哪里,怪得不,这二夫人又朝自己发作了。 敬善赶紧站起身,一脸无辜的样子「父亲,女儿打碎了父亲最喜欢的杯子,请父亲责罚。」 二夫人一言不发,只听徐嗣安道「你怎么把这套杯子拿了出来?」二夫人有些委屈,上前挽住徐嗣安的胳膊用身体挡住梦姨娘,道「妾身不是看老爷最近心情不好,拿出来让老爷高兴一下,谁知道善姐儿这么不小心?!」不小心咬得格外的重,这么一听起来倒真真儿是敬善的错了。 徐嗣安皱起了眉头,谁知梦姨娘在身后开口道「老爷,这是岁岁平安啊。」说完脸上飞上一抹红晕,徐嗣安大笑起来,把胳膊从二夫人手中抽了出来,拉过的梦姨娘的手,拍了拍,「就你最会说话,算了吧,一个杯子而已,以后不用便是了。」 说完走向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敬善半屈膝道「谢父亲不责罚。」随后转向梦姨娘,冲梦姨娘笑了笑,「多谢梦姨娘美言。」 梦姨娘娇嗔道「三小姐可折煞奴婢了。」说完站到徐嗣安的身后,二夫人讪讪的走到座位上坐了下了,心中万般的不爽努力压制下去,「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爷是有什么喜事了吧?」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别扭,明明自己计划落空,说出来的奉承话怎么会有好语气,但徐嗣安却没有理会语气,只是笑着道「梦姨娘有喜了。」说完话,只见梦姨娘低着头,连那白皙的脖颈也红了起来。 敬善心中感叹,自己真是好运气,幸好徐嗣安心情好,要么自己定是要受罚了。站在二夫人身后香姨娘怔了怔,低下头,二夫人则张了张嘴,立即笑道「还要恭喜老爷!」 敬敏毫不在意,似乎任何庶出对自己的地位都构不成威胁,元哥儿听到自己又有了弟弟或是妹妹开心的直拍手,敬蕙面上微笑,却看得出眼底的忧虑,敬善则暗道梦姨娘厉害,这元哥儿出生后二房便整整六年没有添丁了,这一有喜徐嗣安高兴不说对梦姨娘的喜爱也大大的翻倍,天好地好不如会生孩子的女人好,这一老来子必定是梦姨娘最大的依靠。 敬善看了看二夫人的表情,又添上了一把火「爹爹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定是个福星,至少是女儿的福星,这还没出世就帮女儿挡了次惩罚,女儿以后定会好好疼他。」这句玩笑话说到了徐嗣安的心坎里,说的徐嗣安大笑,梦姨娘也开心,唯独给二夫人戳了一箭,还没出生就坏了二夫人的计划。 「善姐儿这张嘴真是会说,不亏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二夫人掩面而笑,笑容却没有达到眼底。 v第二十章 徐嗣安很满意的看了看敬善,道「那套五彩茶杯打碎了一只杯子其他的还可以用,那套杯子就送给善姐儿吧,她在江南生活的时间长也喜欢喝茶,这要是给了敏姐儿估计就得砸一套了!」说完大笑起来,敬敏撇了撇嘴「茶有什么好品的,那茶杯也没那么稀罕。」 二夫人听着这话,心中很铁不成钢,斥道「你懂什么,你就知道祸害东西,哪像你三姐姐,你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敬敏一听,脚一跺,不再说话,只是瞪了敬善一眼,敬善心道得罪了这对母女以后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回到流芳苑敬蕙闷闷不乐的就回了自己的房,敬敏那里又传出摔打声音,敬善只好窝在房间里欣赏意外得来的五彩茶壶和茶杯。 钱妈妈倒了茶上了杏仁酥给敬善,小小的杏仁酥摆在福寿五彩瓷盘里,十分精致,敬善尝了一个就笑弯了眼角,「这是妈妈亲手做的,还是那么好吃。夏竹,拿出些给东边和西边的小姐送去,元哥儿那里也送点,我自己吃不完。」 又问道「妈妈,你说今日那梦姨娘是有心帮我么?」敬善想了这个问题很久始终没有答案,那个年轻貌美,又带着几分媚态的女子。 钱妈妈笑着道「小姐既然想知道那便自己问问,老是这么想着爷得不到答案。」 敬善直起身子,「秋菊,去把我那副小银锁给梦姨娘送去,就说多谢姨娘今日美言,也恭喜姨娘有喜。」不是敬善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彼此猜疑,只是见得惯了,就变得也惯了,在江南她可是见识过大夫人的本领,那大老爷徐嗣宜的通房府里的歌妓,哪有一个敢使心计的,就是老老实实的最后也都被县主遣了卖了,更别说耍心机的,早被不知被扔到哪个乱坟岗了。 「梦姨娘真是好命。」敬善一边吃一边说着,钱妈妈则道「母亲好命不好命不重要,关键是孩子的命好不好。」说完叹了口气,的确孩子生不生的下来都要另一说,这宅门里,很多人的命都是不值钱的。若是孩子生不下来,恐怕这梦姨娘以后的日子多半也要废了,成败就在养胎上了。 秋菊回流芳苑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还带了梦姨娘和她的贴身丫鬟,敬善赶紧把梦姨娘请了进来,又吩咐丫鬟扶她坐下。 「姨娘怎么亲自来了,动了胎气就不好了,有了喜应该不适宜活动吧。」敬善笑着道,那弯弯的眼睛,明亮的眸子,白皙的肌肤,清雅的气质让梦姨娘一怔,自己就是当初姐妹里的佼佼者了,可是见了这十岁的敬善小姐,自己倒是不如了,以后张开了多半是个倾城的美人胚子。 梦姨娘精致的脸上挂上一丝幸福的微笑,「奴婢是来谢谢三小姐的,也替腹中的孩子谢谢小姐,以后他还要小姐你的照顾。」都是聪明人话说的也很明显,敬善虽喜欢装傻充愣却也愿意跟聪明人说聪明话,「他是我的血亲,我自然会照顾,只是姨娘怎么能确定我护得住他呢?」 这一句话问出来梦姨娘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眼光,选对了人,十岁的孩子便能这般通透实属难得。 「小姐是嫡长女,又是老爷的原配夫人所出,小姐若肯照拂,那三少爷也自然会高看他一眼。」梦姨娘自信道,敬善看了看梦姨娘也懂了她的话,无非自己是嫡出又有兄弟做靠山,又不是二夫人所生,是最好的选择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在肚子里就要为他奔波。人情不是白卖的。 敬善笑着看了看外面「很多事还是我做不到的但能做的自然不会少了,姨娘也该休息了,出来久了母亲该着急了。」 两人心照不宣,梦姨娘站起身,大声道「还是谢谢三小姐送的银锁了。」说完带着丫鬟笑盈盈地离开了。 二夫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总是里外受敌就算是美人也会熬成黄脸婆,里有梦姨娘,外有老夫人大夫人,嫁进徐府以来自己还是头一次这么被动,时运不济,还是斗得功力不够深,无从得知。 二夫人挑挑拣拣的看着匣子里的首饰,不耐烦道「都拿下去吧,这些怎么戴出去见人?把我那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拿来,还有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配上暗花细丝褶缎裙。」吩咐完二夫人便对着铜镜自赏起来,想当年自己也是那水灵秀气娇羞可爱的少女,如今却被时间熬成了勾心斗角的妇人,曾经的棱角渐渐磨平,剩下的只有那越来越多的皱纹,二夫人拿起香粉在脸上拍了两下,忽然想起梦姨娘,铜镜里的自己变得面目可憎,用手一挥,打翻满地的香粉。 梦姨娘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轻么?五年后十年后不过与自己一样,人老珠黄,徐嗣安哪会再愿意多看几眼,二夫人忿忿的想着,嫉妒的表情忽然消失,转而变为幽怨,自己羡慕过徐嗣安的前妻,至少她把自己最美丽最好的样子永远留在了丈夫心里。 「夫人,衣服和首饰都拿来了,奴婢帮您带上。」丫鬟小心伺候正值怒气的主子,「梳个流云髻。」 二夫人看着头上闪闪的赤金头面,和一身光鲜亮丽的自己,心里的充实感渐渐回归,至少没有白白消磨青春,自己不能忘了还有一对儿女要依靠自己,梦姨娘想生孩子,得先看看生不生得下来! 「小姐,你总是这么素气,还不容易带小姐们出去参加宴席,人家都紧着自己打扮,只有小姐你。」秋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批评」自己不争气的主子,可是人正主儿却一点也不着急,穿上一件苏绣月华紧衫便不脱下来。 「东边那位主儿就不用说了,就连西边的四小姐都打扮的光鲜亮丽,怎么小姐你就是不开窍呢?」秋菊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一边不满还一边帮不争气的主儿戴上珍珠头面。 夏竹笑道「不开窍的是你,这宴席谁家小姐不都红红火火精心装扮一番,就咱们小姐这般素净才更像那空谷幽兰,胜在秀而不媚,清丽脱俗。」 秋菊仔细看了看,敬善一身清淡,一脸的坦然,反倒没其他女子那般忸怩,多了一分别样的美,让人看了还想再看。 只是敬善想得却不是怎样夺人眼球,而是怎样躲避目光。 这次的宴席是威远侯的老夫人过寿,老夫人与威远侯老夫人算是旧交,徐家又正当红,因此受到了帖子,老夫人见家里的姑娘都不小了,也该见见世面,最重要的是敬思今年也有十三了,是琢磨订亲的时候自然要带出去多与京城的太太们打照面,至于其他姑娘主要是陪衬,次要是见世面。 这好事,在敬善这儿却变成了坏事,坏不在威远侯,也不在威远侯老夫人,在于威远侯的宝贝儿子,白子年。自从知道偷听的是白子年,敬善便打心眼里讨厌他排斥他,更有些怕他,几次在府里碰见徐敬礼白子年和宋少清,敬善都是绕着走。能避开绝对不碰面。 v第二十一章 这次威远侯府的宴席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威远侯府,开朝御封的四侯爵之一,这京城里能世袭罔替的恐怕只有威远侯府,定北侯府,镇南侯和平西侯,这四侯若不是犯了大奸大恶之罪,脑袋上的铁帽子怕是无人敢摘,只是这侯府还得分好坏,威远侯府与定北侯府也是有名的将门,出过很多将军,这些年的边疆安稳也全靠他们,与清流们不同,这些世袭罔替的侯爵往往走的是武将之路而不是文官,但镇南侯和平西侯就另当别论了,文不行武还不行,以至于家里的子弟都吃的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早就只是个空架子了,当得官听着不错,却还不如有些品级低的,不过是皇上给面子,养着他们罢了。 威远侯府门口放着两只硕大的石狮子,金漆的牌匾十分显眼,黄色的瓦片红色的墙壁说不出的气派,门口的丫鬟婆子小厮都穿着绸衣。 威远侯一家说不出的显贵,威远侯是从一品都督,威远侯夫人是荣昌郡主,生了嫡长子大爷白子山在朝为正六品兵马指挥年轻有为,嫡子三爷白子年,威远侯还有两个庶子和两个庶女,说起来也算有福气。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一下马车白家二夫人马氏便迎面走来,白二夫人鸭蛋脸,一双笑眼,说不上美却看着舒服,一张嘴更是像抹了蜜一样「老夫人真是越来越年轻了,玉真县主也是,徐家的几个姑娘更是个顶个的水灵。」 老夫人笑了笑「不服老是不行。」大夫人则问道「今日怎么回了京?」马氏本是庶出媳妇儿,跟着丈夫分家后外放早就不在京城,今日想是回来给嫡母过寿,「这不是老夫人办寿,大嫂忙不过来便叫了我回来。」看马氏一身挑丝双窠云雁装和头上戴的金累丝步摇就知道在外过得很好,「大嫂在那边接待静王妃,就赶紧让我来接老夫人去母亲那,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去跟老夫人和县主叙旧。」当然在这样的大宴席上,接待客人是看人下菜碟的。 二夫人笑了一声,对着马氏道「那还要麻烦夫人了。」一直被晾到一边儿的二夫人自然想说话出出风头,谁道一句话说出就换了老夫人的白眼。 敬善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旁的敬思像模像样的偷偷捅了敬善下,敬善才收敛起来。 只听一道清丽的笑声传来,远远的一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的贵妇姗姗而来,鹅蛋圆脸,细眉凤眼,降点朱唇,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风姿绰约。 「老夫人,还是不要怪我来迟了。」那与白子年几分相似的贵妇说道,老夫人一脸笑容,「郡主乃是一家的主母,难免有顾暇不到的地方,老身活了半辈子,难道这些都会计较?」 荣昌郡主掩面而笑,忽然看向几个姑娘,便拉过来仔细瞧着「呲呲,真是俊俏,玉真你真是好福气!」玉真县主与荣昌郡主未出嫁时便是闺中好友,彼此称名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大夫人假装叹气道「要说福气谁有你郡主有福气,这是我们房里的二姑娘敬思,那两个是二房的三姑娘敬善,四姑娘敬蕙,五姑娘敬敏,就这丫头一个是女儿,其他的都是侄女儿。」说着大夫人点了敬思的头一下,看得出喜爱之意。 荣昌郡主瞧了瞧,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只可惜是个庶出,又看了看安静内敛的敬蕙,娇艳明亮的敬敏,都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敬善身上。 清丽脱俗,娇而不媚,大方沉稳,怎么看都是不错的。 敬善心中被看的发毛,便微微的低下头,荣昌郡主自知有些失礼便道「我看着三姑娘倒是有眼缘,想就是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吧?」 老夫人慈爱的看着敬善,自豪道「就是养在我身边那淘气丫头。」然后众人一笑,一起走进府里。 被路过的各位贵妇夸的捏的姑娘们终于到了花厅,谁知这屋里竟满是人,都是官家小姐,各个都美貌过人。 敬善看见与各小姐相谈甚欢的敬思,一旁自顾自的敬敏,便拉了敬蕙去角落。 「都说男子的宴席热闹,没想到小姐们也这般热闹。」敬善笑着与敬蕙道,敬蕙点了点头,「这威远侯府真是有面子。」眼中闪出羡慕的光。 敬善拍了拍敬蕙的手玩笑道「能被邀请来我们也很有面子。」 敬善看着花厅的小姐们注意道有几个气质不凡,好奇却没有多问,直到敬思回到敬善身边坐好敬善才问道「那边那个紫衣少女是哪家的小姐,我瞧这气质好的很。」 「那是这威远侯府的二小姐白子玉,虽然是庶出,但家里没有嫡出小姐,自小养在郡主身边,侯爷和郡主都很喜欢,在这侯府跟嫡出小姐无异。」说完又指了指白子玉身边的黄衣少女,「那个是大小姐白子宁。」敬善看了看那白子宁,生得是一副好样子,却看起来很沉默,与白子玉的气质也天差地别。果然气质与受宠程度也是有关的。 敬蕙看着白子宁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却又不能说,只好淡淡一笑,里面说不出的无奈。 一个梳着两个髻的小丫鬟走来,端了杯茶放到敬善身边的桌上,谁知一个不小心,洒在了敬善的裙子上留下一大片茶渍。 那丫鬟赶紧道「小姐,我是不小心的。」一边说还一边帮敬善擦,敬善本不想声张,她这么一宣扬倒是把目光都吸引过来了,白子玉走来,瞪了那丫鬟一眼,道「这裙子都脏了,不如去我房里换一条吧。」 敬思道「三妹妹你就去换一条吧,这样子一会儿怎么见人。」白子玉一怔,笑道「原来是敬思姐姐的三妹,徐家的三小姐,碧玺,带徐三小姐去我房里换条裙子。」 一个身着碧色锦衣的丫鬟走来,向白子玉福了福身「是,小姐。」 白子玉亲切地拉住敬善的手道「我不好离开让她带你去也是一样的,徐妹妹不要介意。」 v第二十二章 敬善站起身来,人家给足了面子自己也不能踩啊,「姐姐这不是客气了么,我去去就回。」 「那妹妹便快去快回。」 敬善跟着碧玺走出花厅一路来了白子玉的房间,上面写着玉漱居,敬善走进一看,这庶出的房间要比自己的还要奢华,看得出多受宠,看她的行事做派也能知道有多招人喜欢。 碧玺把敬善领到桌前,桌上放着一件紫色绣蝶罗裙,「徐小姐就穿这件吧。」 敬善心中生疑,这裙子难道随便就可以放,却还是道「好,我自己穿就好,你在这等我。」说完进了里屋。 敬善换完裙子出来才发现碧玺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坐在桌边的白子年。 认出他是白子年完全是因为他那勾起的嘴角,和那一句「徐三姑娘好久不见。」语气说不出的调侃。 白子年身着月白色锦绣长袍,头发用白玉带子束了起来,一双酷似荣昌郡主的凤眸,配上微薄的嘴唇白皙的皮肤说不出的盛气凌人,天生带着世家子弟的那份高贵,高挺的鼻梁使得他精致的面容多了分英气少了分媚气。 敬善皱起眉头,问道「白少爷,碧玺呢,让她带我去花厅。」 白子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怎么我是豺狼虎豹么?徐三姑娘见到我这般害怕,那碧玺就在门外等候,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听得出来话语中有几分恼怒。 敬善不想与他纠缠,径直就往外走,却被白子年拦下,敬善也黑了脸「干嘛拦着我?」 白子年趾高气昂看着敬善「为什么躲着我?不过是被我听到了些事情,你那日在假山后不是又偷听回来了咱们扯平了。」 敬善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我出去。」说完绕过白子年的手臂,白子年这次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身后道「从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嫡女,小小年纪倒要做那么多,真不知哪家的嫡女像你这般活得累。」 敬善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你又不是我。怎么知晓。」 敬善恼怒,她恼怒自己中了白子年一开始就设下的套,恼怒白子玉跟着他胡闹,更恼怒白子年的那句话,每个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会有不同的性格,他一个被宠大的少爷怎么会懂得敬善的处境,不懂得敬善不想责怪,只不过他把这份早熟当做了笑话就让足够让敬善厌恶,就算他有再好的皮囊也无济于事。 敬善走出房间,见碧玺恭恭敬敬站在门口,便道「带我回花厅,」屋里传来砰的一声,碧玺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看向屋里,生怕里面那位有个什么闪失,「哦,不,这会儿戏也开锣了,直接带我去戏台子吧,你早带我走一会儿你主子在里面不会出什么事,若是再晚点,我怕他会气出病来。」说完敬善便朝院外走去,碧玺犹犹豫豫的看了后面,径直追了上去。 一路上敬善都没再与碧玺说话,很明显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碧玺也不是白子玉的丫鬟而是白子年的丫鬟。 走着走着敬善就看见了灯火听到了敲打的奏曲儿声,便转身道「回去看你们主子吧,这点路我还是知道怎么走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白子年是府里的少爷,白子玉是府里小姐,可是碧玺不过是个丫鬟也敢糊弄自己,真是越想越生气。 敬善由一个低等的小丫鬟领到戏台子,敬善趁人不注意,做到了敬思与敬蕙的中间。 敬思皱眉问道「怎么这么久?」明显心不在焉没有看戏台子,敬善咧嘴一笑,「没事,就是迷路了,二姐姐最爱看戏,今个儿倒也因为担心我戏都不看了,我好生感动。」说完挽住敬思的手,敬思被逗笑「你这个马屁精!还不好生的看戏!」 敬蕙也似乎松了口气般,把视线重新移回了戏台子上,津津有味的看起戏来。 敬善能感觉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转过脸一看是白子玉,白子玉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去,不看戏看人,果然学会的荣昌郡主那套。 荣昌郡主则正跟着身边的几个贵妇说笑,眼珠不停的扫视这边的姑娘们,说起来威远侯府的嫡长子已经订亲,在寿宴后不久就要成亲了,成亲的对象是陈阁老最小的嫡女,其实说起来最小的嫡女一般不会嫁到别人家当长房媳妇儿的,一般都是嫡长女,只是这亲事是威远侯定的,况且关系到政治荣昌郡主也说不了什么。威远侯世代为武将,总要拉拢一些文官,毕竟武将有兵就不能有权更不能进阁成为阁老,有了这样的亲家威远侯府的圈子只会越来越大,这京城里哪家望族不是有很多根茎相连拐着弯儿的「亲戚」,选最小的嫡女还是因为陈阁老年龄不小了,嫡长女早都生了好几个孩子了。这门亲事自己说不上话但荣昌郡主至少还有掌握其他儿女婚姻的权利,总要都做些打算,两个庶子两个庶女自己稍微透出点风就有人愿意巴结,真正需要自己操心的还是从身上掉下的那块宝贝肉疙瘩白子年,长儿媳自己不能选,次儿媳总要选好,毕竟是嫡出媳妇儿。 最后敬善看见荣昌郡主把目光落在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小姐身上,那小姐生得美,笑容甜,周围几个小姐有说有笑,却也看不到乱了规矩,只是那股傲劲儿是比敬敏还严重,眼睛似乎长在头顶一般。 敬思在敬善耳边道「那是昌国公的嫡孙女,余二小姐。」敬善低声道「看着倒是个美的,家世也好。」 敬思不屑一笑,冷哼「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再好也没用。」敬思很少对哪个小姐极其不喜欢,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这还是头一次。 二夫人在不远处也说说笑笑,掩着面与身边的妇人说话,那妇人时不时的朝敬善看去,敬善一激灵,自己一直忘了,就算她是继室也有权利在自己的婚姻大事问题上说话,更有机会在敬昭的婚姻上说话,这次她在打谁的主意呢? 老夫人与威远侯老夫人姜氏坐在上首,老姐妹说笑着,姜氏与老夫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老夫人一看便是一生没有太大风浪,一直安度生活的人,脸上时时挂着亲和的笑容,相反威远侯老夫人的笑容里处处透着精明,笑容恰到好处,让你感觉不会太疏离又不会太亲近。 v第二十三章 「这些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威远侯老夫人端起茶撇了撇茶沫,「那时你便生活的无虑,如今还是。」精明的眼角处流露一丝羡慕,不过立刻便不见。 「这些年在江南也算闲适,可是还是没有你过得舒坦,侯爷郡主孝顺,子孙成群不好么?」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远处的敬善,姜氏喝了口茶水挑了挑眉「年轻在闺阁时我便与你比,我嫁入侯府,你嫁给翰林院院士,那时咱们便注定得到的不同,你夫君一辈子也没纳几个妾,那通房还是婚前的丫鬟,上面又没有婆婆,你这辈子都过得幸福安逸。我得了荣华富贵,却也生生的斗了半辈子,从嫁进来就要斗败那些妾室,让她们服帖,终于媳妇儿熬成婆,儿子还娶了个郡主,等斗服了儿媳儿我现在也斗不动了,操了一辈子的心,得了半辈子的荣华。」 看着姜氏比老夫人略显老态的脸,就知道每一道皱纹里都是一条精明与算计。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你看我那孙女是不是好的很?」老夫人说着,姜氏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在争奇斗艳的小姐堆里,竟像是一支幽兰。 「你身边带大的定不会错,有几分你年轻时的气质,都说你是好福气,我连个嫡孙女都没有,过些日子叫她来陪陪我,让我也享享你的晚年之乐。」说完笑了起来。 依依呀呀的京戏只会让敬善觉得困倦,贵妇们点的折子敬善早已看过一遍又一遍,忽然身后有人轻推了敬善一下,敬善一看竟是刚才的余二小姐。 余二小姐微微笑着,但那神情依旧趾高气昂,低声问道「你刚才和你姐姐在看我?你们嘀咕什么?」 敬善没来得及回答,敬思便听见声音回了头「我们何时看过余妹妹?」敬蕙一旁不出声,敬敏则看不惯比自己还牛气的人,说道「就算是看了,你也不能这么没有规矩过来直接问,我们家姐妹若是真说了什么你没听见也没证据,可是若是我们夸你长得美,你也要来说上两句?」 敬善第一次想拉着敬敏的手好好稀罕稀罕,这个妹妹何时这么好了,不过还是强按住自己的想法,做出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余姐姐可能是误会了,我和二姐姐看余姐姐身上的料子好看的很,喜欢的紧,便研究着是什么花样的,什么料子的,到时候去布行问问,实在买不到做身类似的也好。」 刚才青了脸的余二这才露了笑颜,不过还是一副欠揍的高傲,声音也高了几分「这料子是宫里赏的,买不到,你们姐妹若喜欢我可以送给你们一匹。」说完娇笑着回到自己座位,周围的小姐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嘲笑这出闹剧,有的干脆当没看见这一幕,比如威远侯家的两位白小姐。 敬敏一旁不服气道「有什么好骄傲的,」又对敬善道「你若是怕得罪人什么都让几分,那便不要看人家,看了就不用怕她,真是丢了我的脸。」说完一赌气转过脸去,敬善刚才对敬敏的好感瞬间全无,真是好胜心强的丫头。 敬蕙看着敬善,「五妹妹就是那个脾气,姐姐你还是不要在意。」说完微微一笑,握了敬善的手一下,「她是妹妹,我怎么真会与她治气,治气人自气。」 宴席散时荣昌郡主同白二夫人马氏一同送徐家老少出门,临走时与老夫人一阵寒暄,又跟大夫人说上几句客套话,拉着敬思左看右看夸了一番,不忘带了二房的三个姑娘,这才放她们离去。 回去敬善怕敬思一个人闷得慌便与敬思同乘一台马车,敬思靠在一旁不说话,敬善没有问,却发现敬思的手腕上比来时多了一只玉镯。色泽圆润,一看便是上等货。 敬思看见敬善在瞧玉镯,冲敬善眨了眨眼睛「是荣昌郡主在走时套到我手脖子上的。」 敬思抹了抹那玉镯,苦笑一下,敬善怎会不明白这苦笑的含义,这荣昌郡主怕是看上了敬思,只是那位置是庶出儿媳。 「二姐姐若是不喜欢可以同大伯母讲,大伯母还是疼你的。」说起嫡母的疼爱,不过建立在庶女讨喜的基础上,怎么都隔着一层肚皮。敬善只是尽量让敬思的心里好受些,庶女的命运一直都掌握在嫡母手中,遇见好的嫡母也许嫁的不错,遇见坏的嫡母甚至可能为了钱卖了你。敬善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比敬思更悲催,一个顶着嫡出身份的小姐不也一样以后被继母拿捏? 敬思苦笑道「我怎么与母亲说?这些年母亲喜爱我不过是因为我守规矩又机灵,可是不管怎么亲近,我也不是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少了那十个月怀胎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是,若能选人家我怎会愿意嫁进侯府?都看见的是侯府的荣华富贵,可我知道那里是虎穴龙潭,哪个是简单的?单单看我们这样人口简单的人家都斗得这般凶,那偌大的侯府又怎会是看上去那般安宁?上面又是个郡主当婆婆,能好过?更何况我一个庶女,定了亲也是庶子。要是我选,我宁愿选择嫁进商贾人家,低嫁进去到时候看哪个敢给我颜色看?我不拿捏婆婆就不错了。」说着叹了口气「我没有兄弟指望,只能寄希望于母亲身上,愿她能记着往日的情分给我安排一个好人家。三妹妹,好歹你身上有个嫡出的帽子还有祖母照拂,我是真的什么依靠都没有。」 说着眼睛也红起来,敬善抓着敬思的手,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正如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一路两姐妹都沉默了下来。 最近日子总是过得沉闷,敬思的那番话就像是一块石子,打在湖里,在敬善的心中惊起了很大的波澜。 有时候很多事都是自己无法掌握的。而敬善要的是顺天命,也随人愿。 「小姐,今天夫人真是有些过分,那日宴席与余二小姐的冲突要不是你及时化解了,那五小姐说不定就闯祸了,国公家的小姐哪里是好惹的。」秋菊一边帮敬善摘花,一边埋怨着。这样狗咬吕洞宾的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会生气。 余二小姐说到做到果然把一匹跟她身上一样材质一样花样的布匹送来了徐府,闺阁女儿家互送礼物本身也没什么,只是二夫人抓到机会就小题大做,了解了大概情况就劈头盖脸的斥了敬善几句,什么眼浅没见过好东西,平时你祖母都怎么教导你,浪费了你祖母苦心的话通通讲了出来,倒是她自己那差点没惹祸的女儿让她夸了个遍,在徐嗣安面前夸女儿懂得护着自家姐妹,又给徐府长面子。敬善不想与二夫人计较,免得闹大了不好收拾,便忍了下来,反正也不能掉肉。 倒是秋菊一心为主子抱不平,说了一上午这事。 敬善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摇头晃脑道「吃亏是福!」 远处传来朗朗笑声,「好一个吃亏是福!」敬善从花丛中起身,抬头望去,只见宋子清远远走来,说是风姿俊朗也不足为过。只是被吸住目光的人似乎是宋子清。 站在花丛中的敬善吸住了宋子清的目光,在他眼里再美再娇艳的花似乎都成了那清新脱俗的少女的陪衬。让人想起牡丹亭少女那副画。宋少清收回目光,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又抬起头。 v第二十四章 敬善放下手中的篮子,福了福身「见过宋公子。」 宋少清抱拳在胸,「徐小姐好。」敬善有一搭没一搭的道「今日宋公子怎么来了花园?难不成也是赏花?」敬善对宋子清的印象一直很好,出身商贾却极有规矩和分寸,温润如玉,为人诚恳,若不是因那白子年,敬善也不至于一直躲着他。正好,在花园里,又有那么多丫鬟,和花匠小厮在,多说几句也无伤大雅。 「是敬礼兄去了徐大人的书房,让我自己走走,然后等等他,这里风景独好,便走到这来。」宋少清吐字清晰,恭敬有礼,与这样的人交谈倒是没有什么好顾忌。任是府中爱八卦的丫鬟也说不出什么。 敬善点了点头,不自主的问道「那白公子为何没有与你一同?」说出话后自己都觉得多余,何必问那鲁莽讨厌的人,眼不见为净多好。 毕竟以前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宋少清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照实回答「白兄派人来说右手受伤,过些日子养好了再来与我们一同学习。」 敬善身子一僵,想起那天在门外听到的声音,没想到真的惹怒了他。敬善捡起花篮继续摘花,看不出任何不对。 在公共的场合也不能说得太多,即使不舍,也得离开了, 「那在下先告辞了。」宋少清笑着对敬善道,温润儒雅,颇有风度,敬善点了点头,「那便不送公子了,公子可以去那边亭子看看,风景不错。」心里想的却都是那只坏了的右手。 待宋少清走远,敬善才自顾自说了句「活该。」不去想,然后继续摘花。 拎了一篮子花的敬善带着秋菊回流芳苑,却见夏竹早早地候在流芳苑的门外,「怎么都候到门外来了?有什么好事?」敬善带着难得的好心情问道。 夏竹也满脸喜色,拉着敬善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小姐,是三少爷来信了。」敬善瞪大眼睛,整双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快给我看看。」夏竹刚拿出信就被敬善迫不及待的抢到手里,敬善坐在小圆凳上拆开,一看,上面只写着六个字,「甚好,勿念,望安。」敬善虽心中有点失望,但也明白,现在的处境,敬昭写不了什么,这六个字已经足够,在那里很好,不用挂念,最后一句说了对自己的牵挂,这就够了,有时候有个值得牵挂的亲人就好了。 与敬善的安逸相比,二夫人则是无比烦躁,她本以为这梦姨娘会出什么奇招折腾自己,没想到安静的很,一点乱子不出,自从免了她的安后,倒是自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自己的院子里。 「梦姨娘最近怎么样了?」二夫人倚在炕角翻着二房的账目,仔细看着,见主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蒋林家的也就没上心的答「没什么动静,足够消停。」 二夫人抬起眼睛,「说的倒是轻巧,足够消停,人是消停了,看看这个月的支出,都花在她身上了,什么名贵的补品老爷是接二连三的往那送,也不怕补过了头。倒是她更像是正经主子了,这老爷也是,已经有了两儿三女,怀个孩子有什么稀奇,稀罕的像个宝贝儿似的。」 蒋林家的无奈,她最了解二夫人,二夫人是狡猾心计有余,耐心不足,「夫人可要稳住啊,那偏院的就等着夫人坐不住呢,再说人有什么命,就该享多大福,她敢这般领着老爷的恩宠,也不怕折了福气,现在用完了以后就没的用了。」 二夫人满意的笑了,眼角微扬,二夫人看重蒋林家的不仅因为是自己的陪房忠心又能办事,也因为每次蒋林家的都能投她所好,说一些她打心底里愿意听的话。 「不过是一介贱婢,还以为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有了孩子不过是上天给的福气罢了,有没有福气生下来就未必了。」二夫人笑着说完,继续看账目,脑袋里却都是怎么对付梦姨娘,明的不能来,暗得容易遭怀疑,怎么说都不是好办的事情。 蒋林家的则抬手擦了擦冷汗,虽说自己平时算是二夫人的心腹加半个谋士,但要是真让她出主意,把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她还真不敢出,这被发现了就是没命的事谁敢做。 二夫人忽然抬起头「昭哥儿在书院怎么样?」手里不停的翻着账本。 蒋林家的道「据跟去的人说,三少爷在书院倒是比以前认真读书多了,也不似那般贪玩了。」 二夫人想了想「当初昭哥儿去书院,我不好给他塞上丫鬟,就算是塞上了,老爷也不会同意,老爷同意了书院也会给退回来。我早该料到,这老太太一回来一定会先把孙子安排好,只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么快。现在昭哥儿不在身边,我也没法子做什么,想来想去也就一个办法。」 蒋林家的见二夫人故作玄虚就知道她定是想好了办法,「夫人有什么办法?」 二夫人娇笑,「丫鬟送不成送几个小厮总可以。就说三少爷在书院衣食住行都要人照顾,送几个长得好又读过书的过去。」 蒋林家的有些懵了,这二夫人应该安的不是好心,可是怎么还真替三少爷想了,「咱们府里恐怕没那样的小厮。」蒋林家的有些为难。 「府里没有,相公馆有,去买几个差不多的年龄的送去就行了。」二夫人说完眼睛闪过算计,嘴角勾起恶毒的笑。 「我倒觉得先生讲得那故事比书上的道理更有趣。」敬昭一边走一边与身边的人说道,身边的人笑着答「要是被先生知道徐弟又这般,定会罚你。」 敬昭刚要为自己辩解就见到五福匆匆忙忙跑过来,敬昭斥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有规矩?在府里不懂规矩就算了,在书院还给我丢脸难不成想我踹你了!」 五福喘着大气一脸冤枉,却又不敢顶撞「是小的,小的错了,可是可是…」 v第二十五章 敬昭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喘匀了气再说!」五福摸了摸脑袋,然后道「夫人说怕少爷在书院里伺候的人不够,又送了一个小厮。」 敬昭皱起眉头,忽然大笑「母亲真是心疼儿子,」抱拳在胸道「梁兄,弟弟先去处理些事情。」 「快去吧。」 敬昭一面快步走,五福在后面小跑追,「少爷,少爷,您慢点。」五福追在后面大喘气,敬昭冷哼一声「我看看她要使什么花招,难不成就看不得我过一点好!」 一进书院的里的卧房就看见一个身材瘦弱,低着头的少年,敬昭本来心中就有气,看他低头丧气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难不成伺候自己委屈他了。 「男子汉大丈夫,低什么头!抬起来!」敬昭斥道,只见那少年露着白皙的脖颈,慢慢抬起头来,敬昭一怔,长得简直比女子还要清秀,那动作行为更是相似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你是谁送来?」 那少年怯懦懦羞涩道「是徐家二夫人,让我来伺候少爷。」说起话来比女子还轻声细语,敬昭深深皱眉,忽然大声道「提着你的包袱滚出去,外面伺候,没我允许不能进来!」 那少年不啃一声,只是不可置信的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等等。」听到敬昭的声音那少年眼中露出希望的光。 「你叫什么,今年多大?」敬昭看着那少年问道,「承欢,十二。」敬昭在听到那名字时皱紧了眉头,「改成承顺,出去吧。」 敬昭坐在圆凳上,用力的拍漆木圆桌,五福上前抓起敬昭的手,仔仔细细的瞧着「少爷,您可别生气。」敬昭冷笑「我在她手里时要被她拿捏,现在脱身了她还想拿捏我那就要看她本事了,看好承顺。」 渐入深秋,夜晚微凉,月色如户,敬昭躺在床上睡不着,却仍闭着眼,想事情。 敬昭在府里的时候早就练出了好耳朵,只听到门轻轻的发出响声,还有人轻迈步子的细碎声,敬昭假装睡着,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只感觉到一股凉风,被子里多了一个人,敬昭涨红脸坐起身子,「你是谁?」 听见屋里的声音守夜的五福赶紧拿着灯进来,点亮了蜡烛,只见穿着亵衣的敬昭和承顺,一时间也愣了神,等反映过来那承顺早已备踹下了床。 「谁让你进来的,五福,你怎么不看好他!」这会儿敬昭不只脸涨红,连脖子也红了,见主子脸红脖子粗五福也不太敢出声,只是道「少爷,小的睡着了。」说着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真是没用。」 敬昭披上衣服,看着承顺,承顺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坐在地上抽泣,「你到底是二夫人派来敢什么的?说!不然从哪来就滚回哪去!」 承顺一听要送回去顿时慌了神,跪在地上只磕头「少爷,少爷宅心仁厚千万别送我回南风馆。」 敬昭一听南风馆顿时惊讶道「你哪来的?」五福道「少爷那是相公馆啊。」 「是蒋妈妈把小的赎出来的,然后让小的好生伺候少爷。少爷别送小的,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敬昭冷笑「真是个好母亲。」手重重的捶在床上,五福上前踹了一脚承顺「你小子就得把你送回去!」 敬昭忽然抬手,「好不容易买回来的,何必送回去,白白浪费了银子,既然她都做了,那就顺水推舟,见招拆招。」 没有了躲避白子年的日子,敬善行动十分方便,大房寿安堂那里常去,得的好吃的也就多了起来,做姐姐的大方,就请了敬蕙与敬敏来。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拿来的新鲜水果和点心,邀了两位妹妹来。」敬蕙笑着点了点头「还要谢谢三姐姐。」 敬敏则一副不屑,「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折腾一趟。」嫌弃的看了看那点心和水果,敬善笑道「不过几步之遥,就请妹妹来了,妹妹老闷在屋子里难不成是练字还是绣花?」说完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也是,父亲最近对妹妹严得紧,妹妹可是要好好学了。」敬敏憋了一肚子火,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发,毕竟这是嫡长姐。 最近徐嗣安一点也不闲,却也忙里偷闲的关心一下自己几个闺女的教育问题,想是地位到了,也该谋算一下乘龙快婿了,只是要是女儿的资质不给力,乘龙快婿就成了别人的了。三个女儿里,敬善字写得不错,在江南这几年绣花功夫更是好,经常得徐嗣安的夸奖,敬蕙不温不火,一切都过得去,再者又是庶女没什么太严格的要求,只有自己宠大的敬敏,写字不好不说,绣花也一塌糊涂,上房揭瓦,摔杯砸碗倒是一个不落,徐嗣安一生气,就给敬敏下了任务,一个月没有长进,就等着领罚吧。 敬善不是不肯让敬敏半分,就是不想她在这样下去,才出口讽刺,明知道这样会让敬敏对自己的敌意更深。十岁出头的姐妹,不管怎么样都是没有隔夜仇的,毕竟血浓于水。 敬敏站起身子,气呼呼的道「既然三姐姐都发话了,做妹妹的又怎么能不努力,这果子和点心还是两位姐姐吃吧,想是妹妹我没时间奉陪了,这东西父亲母亲不知给我送来多少。」说完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了。 敬善摇头叹气「孺子不可教也。」 敬蕙低声道「这敬敏不会到母亲那里告状吧?」敬蕙似乎对二夫人天生就有一种怯意,凡事都怕,懦弱的性子也就养成,她若是有敬思十分之一,恐怕这些年也不会活得这么窝囊。 v第二十六章 「有什么怕的,都是我一个人说的,来吃东西。」敬善冲敬蕙眨眨眼,把水果盘子往敬蕙那里又推了推。 夏竹恭敬的走进屋来,看了看敬蕙又看了看敬善,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说,四妹妹也不是外人。」 「小姐,三少爷从书院回府了。」敬善的手明显一顿,抬头看夏竹,敬蕙笑了笑,慢慢起身「我先告退了,正好我要去香姨娘那里瞧瞧。」 敬善叫来秋菊「把点心和水果打包,让四妹妹带到香姨娘那里。」 「那就谢谢姐姐了。」说完带着丫鬟离开。 敬善的葱管儿般的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敲打,「到底怎么回事?」 夏竹弯下腰,低声道「听李妈妈说,少爷带了个小厮回来,说什么也不要再回书院,说是脸都被丢光了,这会子正在老爷书房里挨训呢。」 「小厮?」 敬昭跪在书房的地上,徐嗣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怎么就不回去读书?书院不是好好的?起什么劳子?」 敬昭背脊跪得直直的,「父亲,士可杀不可辱,我不想回书院被嘲笑。」 徐嗣安气得直发抖「谁嘲笑你了?凭什么嘲笑你?」 敬昭一副迷茫的模样抬起头,「父亲不知道?」徐嗣安也皱起眉「知道什么,说!」 敬昭低下头一字一句陈述「前些日子母亲往书院送去一个小厮服侍我,说是怕五福一个人不得力,只是那小厮生得一副眉清目秀,怎么看都像是个男倌儿,儿子不敢留他在自己屋里,就派五福看着他,不许他进卧室,谁道那小厮胆子大,半夜进了儿子卧房还上了儿子的床。」说道这里徐嗣安早就按捺不住,一把拍了桌子,敬昭继续道「儿子还没说完。」 「继续说!」徐嗣安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被儿子发现给踹了出去,问了之后才知他是从南风馆买来的,可母亲送的儿子又不好退回去,只好让这小厮跟在我身边,不料他却被陈公子看上带了回去,在书院被院长抓了个正着,院长要陈公子不要再来书院了。陈公子说那小厮是儿子身边的,现在书院都在讨论,儿子是个爱男倌儿的。」 徐嗣安一手摔碎茶杯,茶水溅了一地,「岂有此理!那小倌是哪来的?你母亲送去的?真是无知妇人,害得我儿脸面尽失!」 说完大步跨出书房,敬昭站起来揉了揉自己跪了好久的膝盖,从裤子里掏出两块棉垫,摇了摇头「还是跪得有点疼。」 二夫人本在房间里选料子,左看看右看看,见徐嗣安走进来也没注意他的表情,径直的拉过徐嗣安「老爷,你看这哪块料子好看?帮妾身挑一挑。」 徐嗣安甩开二夫人的胳膊,一把把桌子上的布料推掉在地上,二夫人整个人都愣住,徐嗣安吩咐「把这那两匹料子送到梦姨娘那里去,这匹送去香姨娘处。」蒋林家的见徐嗣安朕动了火气,二话没说让丫鬟抱起料子就退了出去。 二夫人本就因梦姨娘肚子里那肉嘎达不爽快,现在更是点了火,「怎么又是那小蹄子吹了什么耳边风?让老爷跑到我这里来动气!」话语中的不满不言而喻。 徐嗣安瞪圆了眼珠子,「梦姨娘什么都没有说,你真是个肚量小的女人!」 二夫人冷笑,扭头坐过去,「那是妾身又做了什么让老爷生气?难不成妾身成天没事做就知道惹祸?」 徐嗣安刚举起手,眼看就要打在二夫人脸上,手顿在半空中又停住了,夫妻情分不是一点都没有的,徐嗣安颤抖着指着二夫人「你是不是给昭哥儿送了一个小厮?!」 二夫人有些虚心转了转眼睛「不就是个小厮,妾身不是心疼昭哥儿没人照顾。」 「那你就找来个南风馆的小相公去照顾昭哥儿,你脑袋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徐嗣安心里对二夫人的最后一点信任都被磨灭。 「我怎么知道是南风馆买来的?难不成我是故意送去给昭哥儿的?老爷你可真是冤枉妾身,这些年妾身为这个家兢兢业业,怎么老爷就什么都看不见?记得的都是妾身的不好?」二夫人一边说一边抽泣,还拿着手帕擦泪珠子,那泪珠子像是连成了串一般,一股脑的往下掉,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惯用的招数,只是这次徐嗣安却感到的只有不耐烦,一个男人如果对你的信任降到了最低值,那么不管女人怎么做,都是没有的,女人再狠心,终究没有男人决绝。 徐嗣安道「哭什么哭,还说这些年,你以为我真看不出你对昭哥儿的有意纵容?昭哥儿这些年来的纨绔还不是你养成的?如今我儿愿意学好,你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敢给他送小相公,传出去说不定你这继母会在京城落下怎样的话柄!你自己好好想想身为母亲你做的如何,好自为之!」说完徐嗣安大步流星的离开。 只剩二夫人一个人,咬紧了嘴唇,徐嗣安何时对她这般凶,看来这对兄妹真是自己的宿敌。 「你真是够狡猾,也难为我为你担惊受怕。」敬善嗔怪道,洋溢着满脸的微笑,昭哥儿这次回来变了很多,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跟自己刚回京时的形象相距甚远。那时还是个吊了郎当的少年,如今倒有了些担当,只是那狡猾的性子依旧没有改变。 v第二十七章 「妹妹不必为我担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应付的,不过是顺了她的意,顺水推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已。以后再府中还是要照顾好自己,很多事,我是顾不上的,等以后哥哥有了能耐,必定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敬昭眼神中闪着坚定的光,复尔笑了笑「你在家里不闯祸就好。」 「你看我何时闯过货,除了替你顶罪的那次。」敬善调侃。 夏竹在一旁失笑起来,敬善问「笑什么?」夏竹装模做样道「都说少爷跟小姐生得不像,可是现在瞧着是越来越像,连这小大人儿的性格都像,说话的样子真是十分相似。」 说完敬善调笑「就你这张嘴说得好。」这双胞胎的确是不大相似,却又神似,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气韵,老夫人总是说这随了他们的母亲。 「都说多事之秋,想着那女人也不会就这样罢休,明早我就回书院了,有什么事可以传信儿给我。」敬昭像一个大哥哥般嘱咐,敬善也感觉到这些年一直没有得到的感觉,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你放心读书好了,我一切都有数。」敬善眨了眨眼。 承顺的事情一出,蒋林家的被罚二夫人失了左膀右臂,再想出什么幺蛾子也力不从心,何况梦姨娘三天两头给自己的肚子「添油加醋」让二夫人忙了个翻天,然而敬善的日子却丝毫没有好过。因为三天两头敬敏就会来找敬善麻烦,还美其名曰是来做客。 秋菊匆忙跑进来「小姐,东边那位又来了。」 敬善吩咐道「把值钱的东西都收到箱子里,免得打碎了我心疼。」丫鬟们动作也够快,一会儿的功夫屋里能砸的东西都没了,见不到影看她怎么发作。 「三姐姐。」敬敏笑着进来,可是怎么看那笑都不怀好意,敬善放下手中的笔笑着道「五妹妹最近喜欢上了我这里,来得勤呢。」 「母亲那里气着呢,我去了也是碍眼,在屋里太无聊就常来姐姐这里。」气着两个字加重了音,还真是孝女明显得为母亲撒气,撒气对象就是敬善。 敬敏自顾自的坐下,环顾四周脸色一变,没有了刚才的假和气,「三姐姐这是怎么我不过是不小心碰坏了姐姐的一些小物件,姐姐便心疼了,今个儿倒是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敬善坐在圆凳上道「姐姐不是小气,只是大方不起来,这些物件还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哪像妹妹你母亲三天两头给你送些新鲜的东西,你今天砸两个,明天砸两个,以后每天砸两个,这屋子里就空了。」 敬敏瞬间变了脸色,像是要撕破了脸,「三姐姐这话就不对了,是挑母亲不公么?母亲这些年对你跟三哥哥算是好样的,只是养出了白眼狼。」敬敏能说出这话定是有人天天在耳边教,装出来的好性子也是有好老师在指导,她脑袋要是能反应的这般快,猪都会上树了。 敬善也不生气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母亲自然是好,什么都往三哥哥那里塞,倒是那帮该死的下人,选人不利送给哥哥个男倌,让哥哥和父亲在书院丢尽了脸面,还连累的母亲。妹妹常去母亲那里还是要母亲多宽心。」 敬敏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有火无处发,一张利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涨红了脸,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敬善继续道「妹妹也是,妹妹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不像我们是与母亲隔层肚皮,母亲不爽快的时候妹妹自然要承欢膝下,老是往我这儿跑也无济于事。父亲知道了,兴许会怪姐姐我耽搁了妹妹的功课。」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向来是敬善的原则。这最后一句话说完,敬敏已经站了起来,「姐姐不想我来算了,不用找这么多理由,倒是姐姐是嫡出却愿意跟庶出一起,真不知如何说。」说完刚要离开,却不料敬善被这句话刺激了下,「妹妹别忘了,说起来你也不是正经的嫡出,更何况母亲在娘家也是庶出。」说完吩咐了句「送五小姐出去。」 待敬敏走后,「妈妈,你说我这话是不是说的太狠了?」敬善坐在桌前发呆,问道身边的钱妈妈,钱妈妈是老妈妈,在敬善的心里她是可以同祖母一样依靠的人,「小姐不可这般想,在这后宅里不比男人的战场,有时候太心软反而会误了事,您是嫡长女难不成真的让妹妹骑到头上去?况且五小姐的性子确实该收敛了,以后嫁了人还这般胡闹不见得是好事。」 敬善恍惚一笑,「也对,我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想找到自己的位置,安安稳稳,你不犯我我自然不会惹你,该是我的也不会让别人拿走半分。」钱妈妈是知道的,敬善这些年来就像只睡着的小老虎,表面上无害,只要你触犯了她的底线,她就会亮出自己的尖牙和利爪。 「小姐本就该这样想,谁也不是看破红尘,大公无私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道理谁都懂,小姐就该好好的拿出嫡长女的样子,也让老夫人心里有个安慰,在老夫人身边时小姐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钱妈妈慈祥的看着敬善,小姐算是她带大的,怎么会不了解,毕竟是内宅里长大的孩子,能受多大的委屈和风浪。上面有个不好处的嫡母,下面还有莽撞的姐妹,任凭是谁也会觉得发愁。 「我倒是想念祖母了,今儿咱就去祖母那里蹭饭吧。」敬善一提起祖母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好,老夫人也念着小姐呢。」 老夫人原是吃斋念佛,敬善一到寿安堂就开了荤,好菜一个劲儿的供着,生怕敬善吃不好,怎么看孙女不在自己身边都觉得是瘦了。该补补了。 敬善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在老夫人处酒囊饭饱之后就和老夫人窝在炕上聊天。 「想当年你还只是那么丁点大,如今一下子成了亭亭玉立。」老夫人抚着敬善的背,就像在江南一样,祖孙盖一个被子。 「若不是祖母照顾的好,敬善说不定成了上房揭瓦的野丫头呢。」敬善钻进老夫人的怀里,老夫人宠溺的摸了摸敬善的发,「家里的几个姑娘祖母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大姐姐嫁得好,又是个有主见的人,做事比你大伯母还有条理,婆家人再难为也能压得住,你二姐姐虽是庶女,却也是县主身边长大的,只要不高嫁,平淡的日子还是有得过,你四妹妹软是软了些,心里什么都懂,像是这样不出头的以后不会有人故意难为,凡事懂得忍让,你父亲也不会让你那继母做了主随便发落了蕙姐儿,你那五妹妹,我真是打心底不喜欢,没有个大家小姐的样子,我也懒得理,慈姐儿是大房的心头肉以后错不了,只有你,若是祖母走得早做不了你的主,难免会被你继母摆弄,你大伯母不好说话,你父亲也不好太下她面子,但愿祖母这把老骨头能多活些日子,护上你几分。」老夫人怀里抱着孙女叹了口气。 「祖母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祖母是要长命百岁的。父亲不会看着我和哥哥受委屈的,他心里一直都想着我跟哥哥的。」至少徐嗣安没有让敬善失望。 「还好昭哥儿现在像了样子,以后你还可以依靠他。娶个好相与的嫂子,姑嫂处得好了,自然方便。」老夫人说完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舅父家有一个表哥,你可曾知道?今年他也进京赶考,这还是前些日子听你父亲说的。有时间邀来府里见上一见,毕竟是表兄妹。应当照拂。」 v第二十八章 「孙女只知道舅父家在西北一带当差,自从当年去西北上任就没再回来,也没有见过面。当年外祖父也算是京城有名的清流了,想表哥的文采也不会差。但愿能够高中。」敬善嘟着嘴道,老夫人捏了捏敬善的小鼻子,「那一定是个有福的孩子。」 「多谢祖母吉言了。」敬善一副调皮的样子。也只有老夫人的面前她才能这样放松。 「睡吧。明个不是还要请安,去上课么?」老夫人一脸慈祥帮敬善掖好被角,敬善拉过老夫人的胳膊乖巧道「祖母也睡。」 「好,好。」祖孙俩相互依偎,渐渐呼吸声变得均匀。屋里萦绕着安神香的问道,说不出的安详与宁静。 「小姐,表少爷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秋菊一脸不高兴,这老太太有意去请敬善的表哥,让他到家里来住,与敬礼宋少清一道学习,可是却被表少爷一口拒绝,真不知脑袋里装了什么,难不成是读书读傻了,这样好的事情哪个不想要,探花姨夫现在多少想来沾亲带故,却还往外推,说不定真是个傻得。想到这里秋菊叹了口气。 敬善却很肯定的说「就是这样的人才靠得住。」不会在你富贵的时候借光,就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踩你一脚,这样的人才靠得住。「我记得表哥的名字应该是容夏,李容夏。」敬善生母的娘家本是有名的清流,当初自己父亲也是看上这一点才投在外祖父的门下,之后却因为自己的舅父站错了队,而外放,一去就是十几年,在西北那贫瘠的地方再也没有回京。 这表哥就是家里唯一的嫡孙,家里还有一个庶出的孙女,李容秋。人口简单多好。敬善总是这般想。 钱妈妈笑着道「小姐长大了看人的眼光也准了。」心里倒是也对这表少爷产生了点兴趣。 敬善放下手中的刺绣,「我就是长大了在祖母眼里还是个孩子,在妈妈眼里也是。」敬善顺着着漆木雕花的窗子往外看,叹气「瞧,满院的落叶,让人看了倒是徒生凄凉。」 夏竹从外面回来搓着手,「这京城还没入冬就这般冷,要是入了冬得赶紧在屋子里点上个大大的地笼,剩得冻坏了小姐。」 秋菊则问道「你去哪了?冻到了才知道回来。」话虽不中听但却是满满的关心。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虽说总是吵嘴,心里头却是把彼此都当成了一个娘胎爬出来的姐妹。 「我这不是给小姐取东西去了。小姐,奴婢把东西带回来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小木盒,上面雕着喜鹊登梅。 敬善接过木盒,「这就是白家二小姐送来的礼?」敬善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只上好的白玉簪子,色泽通透,宛如羊脂,上面雕着精致生动的木兰花。 夏竹点了点头,「说是那日丫鬟不懂事,把水洒在了小姐身上,糟蹋了小姐一身上好的衣服,又把小姐带错了地方,白家二小姐送来这簪子当赔您的裙子了。」 敬善把簪子放回木盒,「一件衣服哪值得了这么多银子,这礼我还当真不敢收,到时候让人还回去吧留下也是扎手,顺便送去一块我亲手绣的帕子,就说那日我本没放在心上,这礼太厚了,我不能收。」 夏竹有些犹豫,「这…」生怕自己家小姐的拒绝会得罪了那白家二小姐,钱妈妈这时肃了肃容,「明个儿就派人送回去,就照小姐说的办,咱们小姐也不是伸手白拿人家东西的人,况且拿人的手短,别生出什么闲话才好。」 白子玉果然是大家小姐,没有那么小肚鸡肠,说是很喜欢敬善送的帕子,以后要多邀敬善去白府做客,敬善面上是乐意答应,可是心里头却是死也不想再去。 二夫人则因为这送礼的一件小事,教育起了自己的闺女。 「你真是个不争气的,明明是一起去的宴席,怎么白家小姐就看上了你三姐姐,没瞧上你呢?虽说是个庶女,却也是在郡主跟前长大的,怎么都能说上话。」二夫人点着敬敏的头道,自从徐嗣安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二夫人的侧重点就放在了自己两个孩子身上,若是一个嫁得好,有个得力的女婿,一个有出息给自己长脸,那以后自己在二房横着走是没什么问题的。 敬敏则一副不屑的样子「难不成丫鬟不小心洒茶水的时候要我替三姐姐挡下?到时候衣服料子都毁了,我才不稀罕。」 二夫人被敬敏这话气得干瞪眼,「你这丫头脑袋里都是些什么?谁叫你挡茶水了,难道你一个嫡女还不如大房的庶女招待见,多与那些小姐们交流交流又能如何?我怎么生了个这么笨的丫头,真是…」一边说一边捂着自己发疼的头,蒋林家的赶紧上前给主子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回了夫人身边,可不能被撵出去,殷勤还是要羡的。 「母亲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人家小姐不愿理我我还要向大房的二姐姐那样主动张罗么?那可是丢脸的事儿。」敬敏瞪圆了眼睛坚持自己的理论。 二夫人把捂着额头的手移到了胸口,「你真是个没用的丫头,交际又不是叫你上赶着讨好!真是教不会,回你的流芳苑去,好好做你父亲交给你的写字绣花功课,等挨罚了我可不会护着你!」 话音刚落,敬敏一出溜的就下了炕,话也不说就气冲冲的跑出去了。 「孽子啊!」 花园里敬善披着一个红色的小披风不停的穿梭,摘了满满的菊花,「小姐,够了,再摘这花园里的花都秃了。」 敬善看了看篮子,点了点头「够用了,我不过是想多做几个香囊,再烘干一点泡茶,这菊花清热解毒,戴在身上又是淡淡的香。」 「就小姐你勤快这些事儿不是有下人在做。」夏竹微微埋怨道,敬善甜甜的笑了起来。 v第二十九章 可笑容持续一瞬间,敬善脸上的笑就消失了,然后扭头抬脚就走「夏竹,还不跟我回流芳苑。」 夏竹摸不着头脑,跟着走,一转头,就看见了白子年的身影,夏竹偷偷笑了笑,还真是冤家。 白子年脸色变得发黑,快走几步,道「徐家三妹妹留步。」 敬善无奈,停下脚步,越想躲的人越躲不过,「怎么,白公子的手伤好了。」 白子年道「已经好了,多谢徐家三妹妹关心。」然后看着敬善的眼睛问道「妹妹怎么还是躲着我?」 敬善没想到白子年这般厚脸皮又直接,「不过是急着回去做事,并没有躲白公子。」 「那簪子为什么退回来?不过是我…二姐赔礼的东西。」白子年顿了顿,似乎在等待敬善合理的答案。 「那簪子太贵重了,兑成银子能买好多件衣服了。」敬善认真的一字一句道,白子年被她精打细算的样子逗笑「没想到徐家妹妹还是个守财奴。」 说完敬善的脸色更难看了,弓了一下膝盖道「我先告辞了,公子在这里赏花吧。」说罢转过身去,很好的心情被白子年破坏的一塌糊涂。 白子年看着敬善渐行渐远身影道「妹妹以后不用躲,我也不会吃了你。」然后摸了摸袖子里那雕着喜鹊登梅的木盒。 整个一个冬日敬善都过得极为舒坦,虽然偶尔有敬敏的打扰还有白子年送来的吃食,总得来说还是清闲的。 二夫人在整个冬天的嘘寒问暖,努力表现下,重新又得了徐嗣安的青睐,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怎么样徐嗣安也不会做出那宠妾灭妻的事来。 大年三十敬善穿着个苏绣月白小袄,坐在炕边上跟老夫人以及姐妹们逗闷子,「今个儿六妹妹看着极为高兴。」敬善道。 敬思抿嘴笑了一下,「果真是笑开了颜。」敬慈嘟嘟个小嘴,拉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孙女不过是看过年了,里里外外都红彤彤的喜庆,心里欢喜。」不过是一年,敬慈倒脱了不少稚气,张开了许多,看着也有美人的样子了。 老夫人抱着敬慈,「欢喜好啊。」敬蕙在一旁陪笑,而敬敏像是置身事外一样,因为根本没有她插嘴的地方。 外屋的帘子被挑了起来,徐嗣宜一进屋就道「母亲在笑什么?是不是慈姐儿又犯浑了?」 后面跟着大夫人和徐嗣安,二夫人。 丫鬟们搬来椅子,大房二房围坐在炕边,徐嗣宜弯下腰,在地笼上方翻着手,「这京城的冬天还真是冷,哪像江南,刚回来真是受不了。」说着一边摇头。 老夫人道「没看我也不怎么出屋了么?多亏了这几个孩子常来给我这老家伙解闷。」 徐嗣宜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忽然注意道徐嗣安脚上的鞋,道「二弟的鞋是新做的吧?看着手工很精细。」 徐嗣安回到「这是善姐儿和蕙姐儿一起给我做的。」徐嗣安刚骄傲的说完这句话,敬善和敬蕙对视微笑,只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然后那目光又狠狠的瞪了敬敏一眼。 大夫人笑道「还是二房的孩子懂事,不过启娘也给老爷跟母亲您送回了礼物呢。」老夫人嘴上斥着「这孩子都做主母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大手大脚,心意到了不久好,要她下次别破费,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好。」眼睛里却始终闪着慈爱的光芒。 「启娘后日便会回门,这两日要在定远侯府主持中馈。」县主一脸自豪,生了个有能耐的女儿,还嫁的好,此时不自豪要待何时。 老夫人叹了口气「咱们家还有五个姑娘呢,要是都嫁了我还不心疼死。」这话一出,几个姑娘都红了脸地下了头,老夫人看了看敬思,问道「这思姐儿也到说亲的年龄了,怎么有好人家了没?」 大夫人没等出声,就被二夫人抢了个先,「这思姐儿生得好,好多家的太太也都问过我,我没问过大嫂的意思也没敢轻易答复,只是好像荣昌郡主经常跟大嫂提敬思吧。」 敬思脸涨得更红,一副娇羞,敬善却发现了敬思的一个小动作,只见敬思的手用力攥着裙角。 大夫人皱了下眉头,「人家还在选着。」只是一句话就把二夫人前面的话否定了,敬思的手也渐渐的放松。 二夫人道「威远侯府可是好人家。嫁进去还真算是有福气。」 v第三十章 老夫人打断「我倒瞧不上那威远侯府,」说着抓过敬思的手,「思姐儿再是在玉真身边娇生惯养的小姐,她也是庶出,以荣昌郡主的性格是绝不会娶一个庶出嫡媳,那我们思姐儿就没有必要去受苦,那样的高门,说不准里面怎么乱套,要我看,思姐儿要是低嫁能过得更好。」被人当着面谈论亲事,敬思的脸像是能滴出血一样来,娇嗔「祖母别说了。」 老夫人与大夫人相视一笑「好好,祖母不说了。老大,老二,几个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徐嗣宜道「回母亲,礼哥儿和诚哥儿参拜完之前的考官就回来。」徐嗣安接道「昭哥儿虽他两个哥哥一起去了,元哥受了风寒,儿子怕他过来给母亲过了病气,就留在二房派人照顾了。」 老夫人有丝不悦,「怎么元哥都照顾不好,孩子小大过年的生了病像什么样子,多不吉利。」 二夫人顿时没了话,也不敢顶撞,其实她心里也苦,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只是那孩子不争气,非要出去玩雪,一个不留神,着了凉。 「是媳妇儿的错,母亲别气坏了身子。」二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但表情上却是一副悔过状。 老夫人不想多浪费口舌,就点了点头,「等几个哥儿回来就用膳吧,这是刚回京的第一个年,你们叔伯和兄弟今年也不来京城,咱们自己人热闹热闹就好了。让人去照顾元哥儿,别出了闪失。」 徐嗣安道「是。」 今年的年夜是敬善过过最平静的年夜,一起在寿安堂用过膳后敬善便离开寿安堂,在江南的时候都是与老夫人一起守岁,今年老夫人却坚持估计徐嗣安的感受,让敬善回二房守岁。一路上敬善踩着雪吱嘎吱嘎的响,门廊上挂着一个个大红灯笼,敬善却只觉得心里有些酸,为祖母也为自己。 走到正房和流芳斋的分叉口时,徐嗣安停下的脚步,道「昭哥儿去善姐儿那里守岁吧。」 二夫人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徐嗣安一个眼神噎了回去,只好住嘴。 敬昭扭了扭头,「父亲我不想去。」徐嗣安板着脸「不去也得去。」二夫人看着敬昭有些得意也有些满意,这些年没白往敬昭身上花银子,至少他与敬善没那么亲,也算是有作用了。看来上次承顺的事儿不过是那男倌太不争气了,倒不是这敬昭多长心了。 敬善也低着头「父亲,三哥哥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了。」 徐嗣安斥道「这是什么话,多大了还能随着他的性子来,跟你妹妹去流芳苑。」说完转身走向正房。 二夫人笑了笑「你父亲都发话了还不去。」然后高兴的转过身也跟着徐嗣安离开。 敬善冲敬昭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前一后离去。。 流芳苑中间抱厦的暖阁里,烧着一个大大的地笼,敬善脱了鞋爬到榻上,大声道「你自己随便坐吧,可别扰了我的清净。」 敬昭也故意提高音量「哼,你以为本爷愿意来。」说完坐在远远的椅子上,屋里瞬间静了下来。 两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秋菊走进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道「人走了。」 敬善脸上瞬间多了笑容,两个梨涡甜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把上好的茶果点心上来。」 敬昭也从椅子上挪到榻上,笑着道「还是妹妹警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点度日。」 敬昭皱起了好看的眉,「若是母亲还在。妹妹不必担心,总有不用我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那日。」 夏竹把一个装着茶点心的青花瓷盘放在榻上的漆木雕花小案上,敬善拿起一块塞到嘴里,津津有味道「好吃。」有时候越是装傻的样子越是让人觉得心疼,敬昭再一次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敬昭吃了一块点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他从袖口抽出一个盒子,雕着喜鹊登梅,「这是白家二少爷托我带给你的。」 说完观察敬善的表情,敬善只是瞟了一眼那簪子,「这东西这般贵重我怎么能轻易的收。」 「白家少爷说是赔礼的。」敬昭一边吃一边用跟敬善生得一样的眸子打量着她。 敬善伸手拿过那盒子,「夏竹收到首饰盒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天不收这簪子,就会等到送的那天。 v第三十一章 「你最近倒是胖了不少。」敬昭语气中似乎有不坏好意,敬善赌气道「那白家二小姐一天到晚往府里送点心,我怎么好拒绝。」这应该是解释自己馋嘴的最好理由了。 「我看啊,这点心可能是白家少爷托白家小姐送的。」敬昭挑着眉,抱着肩膀,敬善心里怎么能不明镜,摆明了是白子年送的。也不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敬善转了个话题,道「过了年就是殿试,不知大哥哥宋公子能考得如何。」 敬昭见敬善转移话题自己也索性不提,「大哥的学问好这是都知道的,我倒是对容夏表哥更感兴趣。在书院我听先生说过容夏表哥,勤奋好学,写得一手好文章,为人谦逊正直。」 敬善眼睛闪了闪,「我倒觉得这话不假,只是正直的有点不懂人情世故,祖母和父亲主动邀他做客他都不来,我本以为是表哥清高,不愿依附父亲的名声,可是这过了年,做晚辈的怎么也要向长辈问候一下,他倒是连个信儿都没有。」 「对人不能轻易下定论,这容夏表哥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要见见才知道。」 敬善与敬昭说说笑笑守岁过得也快,鞭炮声阵阵传来,二房在正房吃了宵夜也就算过完了除夕夜。 一早敬善就被秋菊夏竹两个丫头,从床上捞了起来,梳妆打扮,等敬善完全清醒后,才发现自己被套上了一件如意纹的大红袄子,还带着一套银镶玉头面,最打眼的是昨夜敬昭交给敬善的那只簪子。 敬善伸手要把簪子摘下,却被夏竹制止,「小姐,甭管是谁送的,送了就是您的,带着好看干嘛摘了。」 敬善皱着眉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那簪子果然显得自己皮肤白嫩,很合自己心意,没想到白子年还是个细心的。 「那就带着吧。」心里的潜台词却是反正他也看不到我戴了。 新年祭祀早由男眷完成,姑娘们去了也是陪老夫人说笑,新年过的就跟普通的日子一样,不过是多了几件新衣裳,几个新首饰而已,对于徐家的大事,还是科举。 大房的诚哥儿在乡试时就落榜,但是身为大房嫡长子徐家嫡长孙的冰疙瘩徐敬礼却是以头几名的身份进了殿试。 这些日子敬善的老子徐嗣安也是一直在指导徐家的希望,若是出了状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徐家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一连三代都中举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敬善靠在窗前听着鸟叫,夏竹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小姐,白家二少爷根本没去参加科考。」 敬善的心咯噔一下,那为何还要浪费那么多时间来徐府学习。「半途而废,不值得可惜。」 敬善伸手关上木窗,夏竹没有继续接下去而是道「小姐,可不能像是在江南一样,总是站在窗边看景,这可不是三月的江南,这是三月的京城,北方天气冷,小姐也得注意些身子。」 敬善笑笑,「我这不是透透气么?父亲还在大房?」 「老爷还在大房与大老爷议事。」自从家里的两个进士从黎明离府考试,徐嗣安就去了大房与大老爷一同等待结果,所谓兄弟一心,其力断金。 「祖母在寿安堂念经,我就是去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安静的等消息,一定记得要注意一下容夏表哥。」敬善嘱咐道,夏竹重重的点了点头。 科举是煎熬,等待更是煎熬,在全家人的期待下,报喜的队伍来了。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恭喜徐大人,令公子中了皇上钦点的探花,御封为翰林院编修,徐家可真是出人才,竟出了两个探花。」那老太监掐着尖细的嗓子说道,无非是为了要点银子。徐嗣宜怎么会不懂,赶紧往老太监手中塞了一袋子金锭子,儿子中了探花徐嗣宜高兴的很,虽说只是封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可是有句话说的好,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要知道徐家的这两兄弟可都是做过翰林的,以后徐敬礼的官路还会难走么? 老太监不动声色的将金子收进怀里,笑咪咪道「多谢大人。」 徐嗣安忽然上前,「请问公公,宋少清考得如何?」老太监想了半天,道「是那个江南富商之子,被封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徐嗣安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两个学生没给自己丢人。 老太监笑着问道「徐少卿大人,咱家听说这届的考生李容夏是您的亲戚?」 徐嗣安一怔,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忙得把这么重要的人都忘记了,「多谢公公提醒,这李容夏如何?」徐嗣安没有担任这次的考官,也就没有权力直接过问这次的殿试,更何况徐家兄弟正在风口浪尖上,若是不避嫌还往上冲不是让那些无聊的谏官有了可上奏的机会。 「现在不能叫李容夏了,要叫李大人,他是今年的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封为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以后可是前途无量啊!」老太监那副样子确实让人吃不消。 徐嗣安一副吃惊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借公公吉言了。」 v第三十二章 「小姐小姐。」秋菊一脸兴奋挑起帘子,跑进屋里,敬善端着本书怎么也没看进去,见秋菊一回来,放下书下了榻。 「怎么样?不是说放榜了?」 秋菊笑道「大少爷中了探花,封为正七品,宋公子封为庶吉士也进了翰林院。」 敬善越发的着急,「我吩咐夏竹了让她特意注意容夏表哥,她不会忘的。」 秋菊扑哧一笑「小姐,表少爷中了一甲头名。」 敬善起初皱眉,瞬间欣喜「是状元,状元。母亲在天之灵保佑了。」 敬善抓着秋菊激动叫道,中了状元,祖父舅父一家就有机会回京,自己和昭哥也能多一个依靠,不管怎么说未曾谋面的表哥中了状元对自己终究是有益的。 徐府又出了一位探花,酒席自然不会少,虽然请的人不多,大多与徐家两兄弟交好,但酒席摆下来也足足有十几桌。 各家的老爷夫人带着小姐前来贺喜,夫人们也都把县主围得团团转,一时间,徐敬礼成了京城女婿的抢手货,敬善每每想到这里,就猜想以后嫁了个冰山夫君,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 几个小姐凑在一起说笑,「今年的状元榜样探花,据说都是一表人才。探花出自徐家,状元爷是徐二老爷元配的亲侄子,可见徐二老爷的文才好。」 敬思自豪道「二叔的文采自然是没的说,怎么说也是当年的探花郎。」 敬善坐在一旁出神,看着花厅外的徐敬懿忙忙碌碌的帮着大夫人招待客人,叹了口气,对着敬蕙道「以后都会变成这样吧。」 敬蕙看了看敬懿,笑道「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却不知敬善指的不是嫁人,而是从聘婷无忧无虑的少女变成为夫君安排妾室,为家族里外应和的妇人。 女子不若男子,可以读书,可以考功名,可以去战场,女子只能守好自己的闺阁,出嫁前靠父亲,出嫁后靠夫君,老了以后靠儿子,可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内宅里那点斗来斗去,男人哪会愿意放在心上,还不是要自己经营。 外面大夫人与荣昌郡主有说有笑,一脸亲密无间,敬善笑了笑,心里明白着,两个女人突然亲密无间,无非是有了共同的利益。 而这利益,敬善转头看了看敬思,一脸恍惚,明显在担心。她身边的人拉了拉她才回过了神。。 有时候敬思是可爱的,有时候她也是可悲的,敬思勉强笑了笑继续与身边的人说话,可是怎么看着都有些神情恍惚。 敬善只觉得头晕,「我出去透透气,这花厅里闷得慌。」对敬蕙说完就自己出去了。 虽说三月已经是春天,但北方的春天还是没有江南那么温暖,春夜里仍是有些凉。敬善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织锦镶毛斗篷。 凉凉的风打在敬善的脸上,让她更为清醒,也更为烦躁,自古女子的命运都像是浮萍,过不过的好不只在自己,也在于自己要依靠的男人。 她自小和大房的堂姐妹一同长大,情分比自己亲妹都深厚,看着敬思现在的处境怎能一点感触都没有,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一个不好以后的人生就毁于一旦了,想到这里敬善叹了口气。 「在叹什么气?」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敬善却十分不想转身,白子年走到敬善身边,眼睛笑成一轮弯月,里面带着明亮与一丝狡黠。 敬善退了一步,是自己离白子年远一点,「不过是无聊罢了。」 白子年大笑起来,「那我带妹妹出府去逛一逛吧?」敬善顿时发怒,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大声道「白公子见过哪家的大家闺秀在自己家宴席上与陌生男子偷溜出府,成什么体统。」 敬善杏仁怒目盯着白子年的眼睛,那双凤眸很是好看,像是有吸引力般牢牢吸住人的目光,只是敬善却不想这双眸子的主人在纠缠自己下去,虽然不知他是什么用意,但肯定是不怀好意,没安好心。 白子年收起了笑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身周围似乎升起阵阵冰冷,道「我与徐家妹妹也算相识已久了,我送来的点心你收了,连赔礼的簪子也收了,难道这样还算是陌生么?」 敬善不怒反笑,只觉得白子年的话颇为讽刺,果然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白公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点心是令姐白二小姐送来的与你何干?我是收了你赔礼的簪子,你都说是赔礼了我又怎好不收?距我与白公子初次见面是已很久,但这期间我与白公子又见过几回?说过几句多余的话?不过是互相见礼而已,你又了解我多少,我又了解你多少。这难道要算相互熟悉么?不过是一根簪子,难不成白公子要我像崔莺莺般与你月下幽会,还是李千金般私奔生子?真是可笑。」说完敬善转身,不想与其再纠缠。 白子年的话却让敬善停住了脚步,更加不能动弹,「你自诩聪明,也不过是个胆小之辈,初到江南你小心翼翼,博得老夫人大夫人喜爱,回到京城你又步步为营,小心到半点差错不敢出,当初我无意听到你的谈话,你躲着我避着我不过是为躲避怕我说出来的现实。你身为嫡出,却从没在心里上过着嫡出的日子,太会伪装不过是表面的的荣华富贵,珠缠翠绕,你上有继母,下有继妹继弟,以前你寄人篱下学会读懂人脸色,现在你凡事不争,不过是为少些麻烦也让你父亲的心更加偏向懂事的你一些。我说的对么?」也许是白子年分析的太准确,也许是最后那上扬的声调自信到刺痛了敬善的心,敬善只觉得身子在不住的颤抖,她握了握拳,指甲深深的扣进自己的掌心,让自己镇定,「白公子说得好,我虚伪,我胆小,但你不是我又怎会懂我?那簪子我会托人还给你,以后希望与公子不会再见,就是见到了也希望公子能把敬善当做个陌生人,敬善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你的聪明我受不起。」话音刚落敬善转身便跑开。 v第三十三章 只留得白子年一人痴痴的站在那边,深深的叹气。 一路奔跑,敬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回到流芳苑,只晓得这冷风吹得带泪的脸十分生疼。 钱妈妈在抱厦里做着针线,只见敬善狼狈的归来,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姐,出了什么事?」也许是钱妈妈那熟悉而安心的声音让敬善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哭得声音更大了。 敬善承认,自己从来不坚强,小时候见了虫子都会尖叫吓哭吓跑,自己最会伪装,明明不喜欢那种刻意讨好,却还是用这一招获得了大多人的喜欢,自己一直胆小,胆小到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深思熟虑,可是白子年懂什么,他从小生在侯爵之家,上有疼爱自己的母亲,下有一群阿谀奉承的庶出和下人,他缺过什么?又怎会懂得寄人篱下,失去亲母的感受,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与昭哥儿这些年来的辛苦,他有什么资格说那些话。 敬善从钱妈妈怀里抬起头,用袖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呜咽道「没什么,只是想母亲了。」 钱妈妈摸了摸敬善的柔发,「小姐最是孝顺,今日有宴席老夫人高兴着必定忙着待客,明日老奴陪小姐一起去寿安堂可好啊?」钱妈妈跟着老夫人半辈子,从老夫人当小姐到出嫁为媳,再到熬成婆婆,一直以来看得最清,小姐这般定是受了什么委屈,而真能给她安慰的恐怕就只有老夫人了。 敬善憋了憋嘴巴,勉强笑道「好。」 这一夜敬善闭着红肿的眼睛一直没有入睡,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白子年的话,胆小之辈,自诩聪明,不停伪装,确实他比她想象的了解她。 只是她不希望这个人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因为在你的世界里如果有人能把你看得那么透彻,是何等的让人恐惧。 清晨,窗外的树上已有鸟儿在鸣叫,敬善被夏竹叫起,用鸡蛋和凉帕子敷了敷微肿的眼睛,又上了些粉,才使得瞧上去不那么奇怪。 「不过是在家,弄得这般精致做何?」敬善不喜欢过于打扮的浓妆艳抹,官家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 「老夫人今早特意派人来嘱咐,要小姐稍加打扮一番,说是今日表少爷要来拜见老爷还有老夫人。」夏竹一脸兴奋,不知道的都以为她表哥要来了。 敬善挑了挑眉,「哦?那挑最素净的衣服穿,左右不过是表哥,花枝招展像什么样子。」 夏竹拗不过敬善,只好拿来敬善平日里穿得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带上白银缠丝双扣镯,头上只插着只根羊脂色茉莉小簪,倒显得头发如黑珍珠般乌黑光泽,只能说天生丽质四字。 夏竹满意的笑了笑「小姐是怎么装扮都好看。」 敬善却没有注意夏竹的话,而是盯着头上的羊脂色茉莉小簪发呆,秋菊笑声传来「三少爷快进。」 敬善收回思绪,只见一身月白云纹长袍的敬昭往屋里走来,皮肤白皙神清气爽,「你们女孩子家就是磨蹭,本想来了咱们就直接去寿安堂呢。」 敬善微微笑了一笑,但她知道自己笑得多么不自然,「现在就能走了。」 敬善站起身,敬昭皱起眉头,「这眼睛是怎么了?怎得肿了起来?哭了?谁欺负你了不成?」敬昭冰凉的手指触了触敬善的眼皮,敬善俏皮的笑一笑,「我这般心大,谁能惹得我哭?」刚想拉着敬昭出门,又放开了敬昭的手臂,转身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个雕着喜鹊登梅的盒子,一把塞到敬昭的手里道「等有功夫了,把这簪子还了白公子。」 敬昭狐疑的看着敬善,「哪里有收了又退回去的道理?」敬善摊了摊手「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样无缘无故收礼,岂不是私相授受。」 敬昭看着敬善一套一套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一般,不禁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好,小人被小姐的大道理折服。」说完把那盒子收进袖口里。 敬善与敬昭去得早,就在寿安堂里与老夫人闲聊,敬善窝在炕边给老夫人揉肩,敬昭则挺直了肩背坐在绣墩上,老夫人慈祥的看着敬昭,心里不止的欣喜,自己的孙子怎么会错,不过是二夫人教导的不正,瞧现在这样子,以后夫人们不都抢着要他作女婿啊。 敬善仰着小脸,问道「表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像大哥哥那般冷冰冰还是像宋公子那样温润如玉?还是二哥哥那般长袖善舞?总不是像三哥哥这样纨绔吧?」说道最后敬善自己都有些泄气。 敬昭则撇着嘴,「怎么你就这么编排你一母同胞的哥哥?祖母,你看妹妹还真是不待见我。」 老夫人见二人吵嘴吵得欢,心里也高兴着,「老身也不知那状元爷什么样子,不过一早就被你们大伯和父亲叫到了你们父亲的书房,知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猴急,老身便派人去瞧了两眼。」 敬善与敬昭一起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老夫人笑着,这两个孩子有时候还真是神似,「派去的人,说是也没有看清。」 敬善与敬昭一起失望低下了头,老夫人佯装斥道「你们两个猴急的家伙,见个状元郎就这般没规矩,要是见了皇帝,你们这样早就被打板子了。」 v第三十四章 敬善缩了缩肩膀,伸了伸舌头,敬昭则抓了抓头,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双双想说,本文女主不是重生的也不是穿越而来的,没有那么多生活的经历,对她来说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何况十岁左右的孩子早早熟也不会聪明的一塌糊涂,玩转的十分明白,我的女主也是这样,她聪明伶俐,心思敏捷,但她会犯些小错,也会有些许的天真,她只活了一世,十年而已,不能对她要求高到一定的程度。很多经历成长都是慢慢来的。 再就是小白,都怪双双把这么个普通青年写成了渣男,让妹纸们各种喷,俺对不住小白啊小白啊。你死的好惨哈哈~其实小白也不过是气不过敬善说自己不够了解她,如果你是一个养尊处优父母宠成宝的嫡子,你听见一个嫡长女活得那么憋屈,那么悲催你会怎么想? 不过是因环境而设定的角色,他肯定会有些傲娇之类的,嘴也够坏~还是那句话人会变得。 就在这时,门帘被挑了起来,里间能够听到一个丫鬟的声音传来「李公子,里面请。」 敬善赶紧直起自己歪倒在老夫人怀里的身子,睁大了眼睛打算一会儿眨也不眨一下,瞧瞧这表哥到底是何般人物。 丫鬟先挑起帘子,一个身材高挑的人从帘外走了进来,一身墨绿色蝠纹袍子,腰间系着犀牛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 那人弓下身子,抱拳在胸,道「在下李容夏,见过老夫人。还请老夫人原谅容夏才来拜访,之前多有不便。」声音清朗,却带着丝丝疏离,好在老夫人并没有在意,不过是不想被人说裙带关系,这么做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笑着道「快起吧。还不给状元郎搬个椅子来。」后一句则点名了身份,表示自己也没想与你套近乎。老夫人最重的就是风骨和自尊,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在当初李容夏不愿登门还看好他的原因。 李容夏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动作一气呵成,风度翩翩,李容夏抬起头,高挺的鼻梁,十分立体的轮廓,刀削般的脸庞,许是在西北呆的久了,身上少些京城子弟的贵气,多了几分坚毅,没有宋少清的温文尔雅,白子年的贵气逼人,徐敬昭的清新俊逸,却也显得气宇不凡。看了看敬善与敬昭,「表弟,表妹。」然后打量起姑母留下的这对儿女,长得虽说只有三分相似,但那神情举止却足足有九分一致,有的时候像是约定好了一般,连打量的眼神都有几分相似,只是哪一个神情都不像当年的姑母,温柔如水,却也太过软弱的女人。 「见过表哥。」徐敬昭一字一句说道,很是敬重,钦佩。敬善则笑了笑,微肿的眼睛也弯了起来,像是一道月牙,声音甜美道「表哥。」 李容夏瞧见敬善,只觉得淡雅脱俗,又不缺俏丽俊逸,与姑母生得相似,却多了分活泼。 老夫人道「李公子真是俊逸之才,在这么多进士中脱颖而出,实属难得,想亲家老爷和亲家舅爷定是极为满意的。」李家向来以学问着称,这些年却一直也没出头榜三甲,这状元还是历史上头一个,定会以之为傲。 「老夫人过于夸奖,容夏不才,只能在读书上有所成就,却不能文武全才。」李容夏谦虚道,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那笑没有冬日阳光般温暖,却也看着舒服。 「文武全才那是凤毛麟角,一方面突出已实属难得。」老夫人很满意李容夏的谦逊,李容夏道「听闻威远侯三公子就文武全才,只是今年没有参加科考,说是九月就要随着威远侯远征了,西北还是太过偏僻,来到京城容夏才知道什么叫卧虎藏龙。」 敬善一怔,白子年远征,多少有些吃惊,心里一种莫名的滋味说不出,复尔想想,他走了才好,免得在自己面前自作聪 明,惹人眼嫌。 「郡主的儿子,自然教得好。李公子现在住在哪?」老夫人关切道,「住在御赐的状元府,祖父虽然已退出官场,但父亲在今年年末就能回京任职,应该久住在京城不会离开了。」敬善听到这儿心中止不住的欣喜,她似乎不记得自己见过外祖父,母亲娘家的人更是没有见过,他们回到京城生活,会不会多些母亲的痕迹?敬昭同样欣喜,手已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这倒是好,亲家公在晚年还能重回故土,倒是跟老身相似,李公子可有婚配?」老夫人关切道,李容夏脸上浮上一层潮红,「还没。」不管是男是女当面被问总会有些不好意思,「那回到京城再议亲更好,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太阳穴,自从回了京城后自己越发的容易疲倦,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老夫人拉着敬善的手,又看了看敬昭「你们带李公子在府里逛逛,老身乏了不陪你们年轻的了。」说完挥了挥手,敬善灵巧地穿好鞋子下了地,屈膝道「祖母好好休息。」 敬昭也弓了弓腰,李容夏站起身,弓腰道「那改日再来拜见老夫人。」 几个人出了寿安堂却一路没有说话,敬昭道「这天气倒是越来越暖了。妹妹你到时候就能去花园采花了,真不知你们这些小姐怎么净喜欢这些没用的东西。」 敬善不让半分,回道「那读书有用,也没见哥哥你多喜欢。你瞧表哥,再瞧自己。」说完还哼了一声,十足孩子气,不论敬善心思多年玲珑,说不过也只是个孩子。 李容夏看着两兄妹掐架也跟着微笑,然后道「倒是表妹生得像姑母多一些。」忽而转移话锋「但性子却一点也不相似没那么温柔。」说完大笑起来,敬昭也跟着笑,只有敬善一脸委屈的看着两个人,李容夏比敬善和敬昭都长上七岁,今年有十八,十八中了状元算是年少有为,不过值得传笑的是,今年的状元和探花都不到二十岁,算是夜兰王朝科考的一个奇迹,但这榜眼,却足足是状元探花年龄和还要多一倍,足足有五十四岁,一时传为笑谈。 敬善很想从李容夏那多了解了解自己的母亲,却又没开口,虽说亲缘上是亲近的,但这却也是自己与李容夏的第一次见面,自己足够相信这表哥的人品,却没那个勇气,很多事还是要慢慢来才行,敬善心中叹气。 李容夏揉了揉敬善的头顶,「怎么表妹还真放在心上了?」语气中止不住的宠溺,敬昭也有模有样的去揉敬善的头顶,「怎么妹妹还真放在心上了?」 敬善哼了一声,「你们两个逛园子吧,我寡不敌众还是回流芳苑绣花去吧,只是表哥要记得,下次来要带些好东西给我。」 大房里,县主与徐嗣 宜面对面坐着,道「礼儿今年也十九有余,前几年你说读书要紧就没说亲事,现在总要着急起来了吧?」县主似乎有些不耐烦,不管老夫人多好相处,少了多少麻烦事自己还是想要一个儿媳妇儿,媳妇儿熬成婆是多么不易,总得有机会也让自己拿捏一下媳妇儿吧。 徐嗣宜道「人选我已经定好了,是江苏盐政使司钟大人的长女,钟大人与我交好,前途也无量,世代书香门第,教出的女儿也不会差。」 v第三十五章 县主却冷哼了一声「儿子是我生的,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却半句都没与我商量,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我若不问是不是都不会与我提,直接迎进门了?」 徐嗣宜解释道「这不是与你商量了么?我总得侧面打听好了才能与你说吧?不然人家钟大人不愿意不是坏了事么?」 县主点了点头,自己丈夫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比一个内宅的妇人懂得多,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若是真娶了个门第太高的回来也是不好拿捏。 县主又问道「那你可曾想过思姐儿的婚事,也不小了,明年就及笄礼了,亲事总要在今年定下来的,我托启娘看了看,但回来说的大多是高门庶子,荣昌郡主也有意透露给我,很喜欢敬思。」 徐嗣宜皱了皱眉头道「高门可不是那么好生活的,难不成要思姐儿去受苦?上面有婆婆,下面还有一堆嫡出的嫂子弟妹,以后可是难办。」 县主有些不高兴道「就是因着思姐儿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才这般用心思,你见过哪家的嫡母把庶女庶子的婚事放在心上的?」 徐嗣宜拉了拉自己夫人的手,「我不是也没那么说,说起来我倒是很看好宋少清,虽说现在只是庶吉士,但以后还是很有前途的,年龄也不错,这些年读书耽误了不少,也有二十二了。」 县主这下彻底炸了,像是烧开的水,达到了沸点,「嫁给一个商人之子?那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把自己的嫡女嫁进了侯府当主母,把庶女却嫁进了商贾,知道的是你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不说我苛待庶女?我看啊,荣昌郡主那里就不错!」 徐嗣宜也有些生气道「嫁个庶子又什么用?难不成荣昌郡主和威远侯还能真当你是正经亲家?那都是说的好听,谁不是眼高于顶的!宋少清有什么不好,年少有为,家里在江南富甲一方,你要知道只有权没有银子很多事也是办不成的!」最后一句话点明了自己真正用意。县主转了转眼睛,有些动心,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老爷这般坚持,还是要容我考虑考虑。」 见傲娇的县主让了步,以徐嗣宜的那般圆滑自是不会再与妻子僵持下去,笑道「最终还是要夫人决定。」 这一句话总算讨好了县主,县主 也笑了笑「老爷看好的自然有他的好处,容我再观察观察。」有的时候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敬如宾’。 春暖花开正是办喜事的好时候,避了科举这件大事,各高门也开始办起了喜事,这京城最近喜事最多的左右不过是威远侯府了。 威远侯府嫡长子白子山与陈阁老的嫡幺女大婚,庶长女白子宁跟白子玉都订了人家,等嫡长子婚事一过也该接二连三的嫁出去了。郡主却偏爱幼子,眼看着白子年要跟着兄父出征,就赶紧把亲事订下来,也难怪荣昌郡主心急,打仗这东西短则一年,长则十年八载,等回来了还上哪去娶媳妇儿了?这订下来的小姐,就是那日宴席的余二小姐,昌国公长房嫡孙女,说起来是门当户对,只是两个人的性子就未必合得来了。白子年坐在白子玉的玉漱斋内,脸上的表情像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样子,白子玉无奈「婚事都定了下来,单凭我说母亲怎么会变卦?」 白子年道「我就是不喜欢那余家小姐,眼高于顶,性子泼辣。」白子玉道「这不正好跟你对付了,两个人都眼高于顶。你倒是喜欢那徐家小姐,可是人家对你没有半点意思,还把那玉簪退了回来,用意再明白不过,你自负聪明,这点事情还看不出来?」 白子年闷不作声,只是低声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二姐若不肯帮我,我自己去与母亲说。」 白子玉拍了桌子,道「你倒是去,看父亲打不打断你的腿?母亲又能不能随了你的愿?你这样鲁莽岂不是连累了人家姑娘?清白都让你毁了。母亲以后更会厌恶那许三姑娘。还有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你何必强求?若你真把徐小姐放心上,你就应该把事儿都放心里,藏着掖着,这才是真对人家好。」说完叹了口气。 白子年只是哼了一声,「二姐不愿帮忙就算了。何必推脱。」说完大步离开。白子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白子玉这般无礼,但不论是嫡是庶,总归是比他先出生的姐姐,让郡主宠得无法无天规矩都不放在眼里。 白子玉身边的妈妈皱眉道「老奴本不该说主子是非,可是这三少爷实在是过分了。这事情怎么能找小姐来帮忙,还闹了上。小姐何必好心规劝,还不如任凭他去闹,反正郡主也舍不得罚。」 白子玉无奈笑道「我从小养在母亲身边,又不是亲生,母亲规矩大,我便学得怎么为人处事,怎么讨母亲欢心,怎么不坏规矩把话说的尽善尽美。他却不一样,他是嫡出幼子,母亲的心肝肉,坏了规矩又能如何,有人袒护,虽说我只比他大上一年,但规矩却明白得太多。我难道没想过什么都不过问像大姐那样么?从我和大姐定的亲事就能看出来,只求自保不去争取是没有用的。我一个庶女就是出嫁了也要靠着娘家,大哥虽以后为一家之主,但向来处事公道,三弟与我长在一处,从小便喜欢跟我一起,虽说大多是欺负,但却也有些真情分,我能抓住的不过只有三弟。这次我没有替他说话是觉得这件事关系太大了,他一意孤行只能害了人家姑娘,更害了自己,更何况我就快远嫁了,何必在临出嫁前惹了母亲不爽快,我嫁不嫁得出去还不是母亲一句话。」白子玉虽有些无奈,却又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保只能不错,又要不错又要出彩那就得争取,在郡主给她和白子宁定了亲事以后她便明白了这个道理,一个嫁了人口复杂公府的庶子,一个嫁了外省五品官员的嫡子,哪个好哪个孬,谁心里不是明镜的。白子玉也觉得累,只是人活一世,哪能不累?累得值得也罢了。 「那小姐不管了少爷再来闹该如何是好?」这老奴心里对白子年还是有几分忌惮,府里谁不知道这三少爷混世魔王的外号。 白子玉拿起了桌上的鸳鸯绣继续绣了起来,道「我不管,有人会去管。」说着伸手招来一个丫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白子年穿梭在侯府的回廊中,一心只想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郡主,却没有仔细想过白子玉的话。 走到正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这大白天的除了自己谁能逗得母亲这般欢喜,白子年皱着眉大步迈进正房,一进暖阁便瞧见自己的母亲与自己大哥坐在一起说笑。 白子山与白子年有几分相似,却显得更为稳重,少了毛躁与自大之气,身上的贵气与另一种气质混合,气质更加英武。 「见过母亲,见过大哥。」上面的两个人无一不是自己尊重的,也只能在这样的时候白子年会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 郡主伸手拉过白子年,仔细瞧了两眼,「怎么年儿瘦了许多?」心疼的摸着白子年的脸,不管孩子多大,在母亲眼中仍然是孩子。 白子山笑着道「三弟像是匹脱缰的野马,在外面野惯了。」郡主也点了点头,又用玉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白子年的头,「都订了亲的人,以后该收敛一些了。」 v第三十六章 白子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白子山打断「母亲,我多日未见三弟,想与三弟切磋一番。」 荣昌郡主嗔道「你们两兄弟好不容易在我这里凑齐,却又急着走,罢了心早飞出去了。去吧。我也有点乏。」 白子山站起身给郡主行了礼便拉着白子年往外走,白子年刚想说些什么,手却被一股力量紧紧箍住,疼痛却一动都动不得。 出了门,白子山才松开手,刚才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怒。 「大哥。我又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白子年最怕的两个人就是父亲和长兄,白子山身为长子自然是要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却没有养出刻板的性子,而是长袖善舞,也更是笑面虎,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更何况他的武功和文采都在白子年之上,一物降一物,以至于白子年最怕见到他。 「跟我去书房。」白子山冷冰冰道,话语中不带半点温度。 白子年在不服气却也不敢反抗,只好跟着白子山去书房,如果白子年知道自己会屈从于母亲的安排,他死都不会进这扇门,让自己与喜欢的人越走越远。 「大哥不是来找我切磋的吧?不怕我手误砸了你书房的东西。」白子年大步流星走向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痞气十足,却也不缺贵气。 白子山只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道「乖乖听母亲的安排,亲事已定,别害了人家小姐也害了你自己。」 白子年一听余二就生气,便大声起来「我堂堂侯府公子还不能和心爱的人成婚了?」 白子山只是道「你没得选择,你这般胡闹把侯府的面子放在何处?把母亲的教导放在何处?」 「你们一个个都张口闭口侯府,却从未想过我的感受。」白子年气势弱了起来,不得不说白子山坐在那里就算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也一样具有杀伤力,这就是上过沙场,见识过生死的人。 「你若还胡闹,休怪我不客气,不是喜欢那徐三姑娘么?那就让她嫁了吧,嫁得反正不会是三弟你。我去与父亲说,让父亲与徐大人商量。」白子山语气中不带一点商量。 白子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起白子玉说过的话,只道「我愿与余小姐成婚。」一切更像是闹剧,若是不肯放开,终究会害了最无辜的人。 总有那么一个人,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将你打败,而白子山恰好就是这样的人,白子山不觉得自己这做法阴险,对待自己弟弟这样的霸王角色往往阴招更管用。 「我是为你好,你二姐姐也是为你好。」白子山淡淡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肯回头就是好的,白子年则苦笑。「你们都是为我好,大哥为我好,二姐为我好,母亲为我好,可是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说完站起身,出了书房。 白子山有时是羡慕弟弟的,同为嫡子他不过占了个长字,就要比白子年身上多背负了那么多,家族的兴旺,对于他未来的妻子,他也从未见过,不过是听说,贤良淑德,只单冲着陈氏的背景,他就要娶。 只是不知白子年何时能明白自己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能为威远侯府多考虑,也为自己,和在乎的人多考虑。 威远侯府的礼宴京城的官宦自然会给面子,只是敬善却不属于这其中之一,为了没有不必要的见面,敬善谎称自己收了寒,窝在流芳斋。可敬善没有想到的是敬思也没有跟着大夫人去,敬善一直以为大夫人想要把敬思嫁进侯府,可这样的好机会又怎么不带着敬思前去。 「夏竹,你去大房把二姐姐邀到流芳斋来,我自己甚是无聊。」敬善一脸百无聊赖,夏竹顿了顿「小姐,二小姐是被大夫人关了禁闭,说是她不在府里时二小姐不能乱走也不能随便见人。」 敬善瞬间想通这样就能解释的了为什么敬思没有去侯府,再想起当初敬思在马车里与自己讲得话,定是她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平时那般八面玲珑的人也会犯了浑,与嫡母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就不要去请了,我一个人数棋子好了。」敬善把黑棋和白棋混在一起,然后再一颗一颗的分开,周而复始。 敬善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这京城真是没有江南自在,闷得很,这春天倒也跟冬天似的,那个花啊,草啊还没发芽。」 秋菊道「小姐这不是急着让地上的草儿啊花儿啊的发芽,是心里的草发了芽,闷坏了罢。」 敬善佯怒道「你个蹄子只知道嘲笑你家小姐,到不看看你自己,前个还不是偷着跟前院的妈妈去采办,顺便玩了一通。真当你小姐我是瞎子聋子。」 秋菊笑嘻嘻道「那不是小姐允许的么。」 敬善无奈点了点头,「也不知舅父家何时能回京。」夏竹则道「小姐若是想知道,大可问容夏少爷。」 「表哥总是那般不亲不疏的样子,看见他虽是有话聊,却也没有太亲近。」李容夏对敬善与敬昭两兄妹总是很亲切,却又带着一丝丝疏离。说不出的滋味。 v第三十七章 比如总会送些吃食来,却又从不带什么话。比如关心一下敬昭的功课,指导一两下,却也不批评。总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小姐多想了,这些年都没怎么见过,忽然冒出来的亲戚谁也亲热不起来。」夏竹开导着,敬善只说「但愿。」 威远侯府与陈府的婚礼可是京城里最近最热门的话题,什么排场大,什么杨小姐的嫁妆也算是十里红妆,只是一件事就让大家对这门本来被看好的婚姻。头一天陈氏给荣昌郡主敬茶就除了岔子,这杨小姐身子弱,荣昌郡主又规矩多,非要求这个那个,最后陈小姐这两眼一闭,腿一蹬的就晕了过去。娶了个病秧子进门,足够全家人头疼,还是嫡长媳,将来能不能传承子嗣都难说。这回威远侯府可做了把赔本生意。 荣昌郡主半躺在贵妃椅上任由嬷嬷给揉着头,苦着张脸说道「这可怎么好?没一个省心的。这一进门就是个孱弱身子,以后可怎么办?」 「倒是又要苦了郡主管家。」嬷嬷手法娴熟,郡主头疼是老毛病了,明知道是心病却还是不用心药医。 「管家都是其次,这要是子嗣上艰难,可怎么办?有个嫡子是最重要的。」说着心里更烦,埋怨起来「当初我就反对老爷,说这杨家姑娘不行,果然是个福薄的。」 跟荣昌郡主一样烦心的大夫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剽着茶沫,一边道「平时看她是个机灵的,如今脑子怎么不够用了?!真是给我添堵。」 虽说是难姐难妹,但大夫人幸运的是身边还有自己最为信任的大女儿可以出主意,这时女儿起了重要的作用,娘的贴心小棉袄,「娘亲这话就错了,二妹就是够聪明才会不愿意,为了下半辈子宁愿去拼一拼,若是拼还有机会,若是不拼机会都没有。就算是失败了您不还是会把她嫁到威远侯府,就是抓住了娘亲你的心软。」 大夫人皱紧眉,却只是骂道「这个白眼狼。」她的教养不会让她像二夫人那般什么话都说,嫡出的县主与姨娘养的庶出自然是不一样的。 敬懿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这茶似乎老了些。」说完继续道「二妹自小就聪明,懂得讨娘亲欢心,娘亲也待她亲厚,只是这出嫁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改头换面的重新来过的机会谁想放弃?侯府想必娘亲比我更了解,无论在什么位置想生存的好,都难。」最后一句是敬懿的真心话,最近自己院里的通房都快装不下了。 大夫人忽然心疼起自己女儿,高门大院,自己又怎不知,若自己不是郡主肚子里出来的,如今又顶着个县主的名号,恐怕也生活也没那么顺利,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如此悲哀,大夫人拉过敬懿的手道「启娘,女婿待你不好?还是亲家?」 敬懿忽然露出笑容,不过却是那般无奈「夫君待我极好,相敬如宾,内宅里的事言听计从。公公婆婆还是照旧,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一直都没生下一子,连个信儿都没有,婆婆是着急了,公公心里也起了腻,眼看着婆婆一个劲儿的往我们房里塞人。」 大夫人知道自己的长女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如今可是委屈极了才与自己倾诉,「启娘委屈你了。娘亲一直再给你找大夫。」 敬懿忽然笑得明媚,两只眼睛像星一般,道「大夫是要找,只是我也不会让他们如意,算准了那些通房的把戏,不过是浪费些凉药,孝顺媳妇儿我做了,大方妻子我也做了,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想是老四媳妇儿再能说出花来的给婆婆吹耳边风,婆婆也拿我没奈。」徐敬懿生得比她母亲聪明也狠心。 看敬懿的样子大夫人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心,欣慰的是,她从来不用担心自己女儿在婆家受欺负,敬懿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加倍。担心的是自己女儿过得太委屈,过得太疲惫。 敬懿转移话题道「母亲打算一直关着二妹?」 大夫人也涌上愁绪「这倒真不是个好办法,何况你父亲并不看好威远侯府,只是荣昌郡主这般殷勤,我又怎好拒绝。」 敬懿挑眉「父亲不看好威远侯府,那自是心中有数,没与娘亲说明?」 「你父亲看好了那中了庶吉士的宋少清,不过是商贾出身,真嫁了敬思不丢尽了我的脸,在我身边长大的女儿竟要嫁个商贾,到时京城里的风言风语能少的了?」提到宋少清大夫人一脸的屑,母亲是皇亲国戚,父亲是典型的贵族士大夫,看不上商贾甚至鄙视都是理所当然的。 「父亲倒是有眼光,这宋少清还是颇有前途的,家里虽说是商贾却也是富甲一方。」敬懿的眼光向来比大夫人长远,「娘亲你看,三叔家不也是商贾,她家的儿子女儿养的如何,也是个顶个的规矩。」 大夫人微微心动「难道这事儿我就这么松口,顺了思姐儿的心愿?」 敬懿放下茶杯,笑着说「这思姐儿敢闹就是个大胆不安分的,母亲该罚得罚,该杀杀锐气也是要的,顶撞嫡母可不是小过,等罚也罚过了,母亲再大发慈悲,随了她的心愿,这样怎么说出去都是母亲的好名声,先是治家严明,赏罚得当,后是宽容大房,嫡母风范。至于怎么罚,只要不太过分没人会多过问。」要知道嫡母处置有过的庶女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大夫人忽然恍然大悟,笑着拉住敬懿的手「还是启娘最懂我,以后你多回来几次,娘亲也不至于心里憋得慌了。」 「那女儿就常回来陪您。」 徐敬懿有时是真想念在娘家的日子,只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她一直是活在当下的人。徐敬懿往自己的院里走,远远的就听见便听见了余氏的声音,「大嫂,去哪了?」 余氏一边扭动自己的胯,一边笑脸相迎,那样子真是难以形容,「四弟妹啊,我回了趟娘家看了看母亲。」徐敬懿笑得很自然丝毫没有露出内心的厌恶。 余氏笑着挽起徐敬懿的手,「县主身体怎样?听说是不舒服?可请了大夫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不是姑嫂而是姐妹呢,亲密无间。敬懿道「四弟妹就是心眼好,时时把人放在心上,母亲还好,就是头疼病犯了。」 v第三十八章 「那就好,要多注意身子啊。」说完看了看敬懿的肚子,走到分叉口道「大嫂我得赶紧回去瞧瞧就不陪你聊了,我们那个祖宗回来了,」说道这里掩面笑起来,说不出的娇媚,「我们房里不像大嫂房里人多,我不在也没什么人伺候了。」一句话戳敬懿的硬伤,徐敬懿心里咒骂却一句没有说在嘴上,「那弟妹赶紧回去吧,这要是见不到四弟该怪我与他争抢了。若是弟妹觉得房里太冷清,我倒是可以跟母亲提上两句。」说完转身离开。 余氏站在原地愤恨的跺了下脚,在嘴仗上自己就从未占过上风,「早晚有你哭的那天。」 敬思解除禁闭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上去羸弱许多,走路都轻飘飘的,敬善心中不免唏嘘,想要说些什么嘴上却紧紧的闭着,有些话不能想说就说,也不是能说的。 敬思一下便跪在寿安堂的地上,哽咽着「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忧了,女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老夫人伸手招过敬思,敬善识相的让到一边,敬思坐过去,老夫人摸了摸敬思消瘦暗黄的脸庞,「瞧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子。老身倒是没什么,你母亲可跟着你没少操心。现在好了,罚了罚过了,手板也打了几下,家法也就过去了,以后不可顶撞你母亲。」 大夫人在一旁静静的不说话,敬思双眼婆娑一副楚楚可怜「母亲,原谅女儿吧。」心中却是万念俱灰,老夫人都站在了大夫人那边,想必自己的抗争也是无意义的了。 「闹归闹,我没那么狠心,看着你长大,瞧你这副样子怎么不心疼,罢了,过去了我也不追究。」大夫人淡淡道,那样子十分宽容,十足的主母范儿。 老夫人也绽开笑颜,「你母亲大度不计较你。」敬思也勉强笑了笑,老夫人继续道「你母亲给你定了门亲事。」敬思起初一怔,心中一阵伤感,到头来自己还是要听天由命,落到自己得罪的嫡母手中肯定没有好。 「你父亲有意透露给宋少清些信息,宋少清也有心求娶,话也说开了,说是我们徐家的女儿样样都好,今生愿娶你为妻。你父亲与母亲一商量,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敬思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自己当初只是不愿意嫁侯府庶子,却没想到真贪上了一桩好亲事。喜极而泣。 老夫人道「这是怎么了?难道看不上那宋少清?我看那宋公子还是蛮好的,人上进,又在翰林院任职,以后就不是商贾,是官了,而且那公子规矩也是好的,祖上也有很多举人,算是书香门第。」 敬思红着脸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在结巴「我,我。」 大夫人笑道「怎么觉得委屈了?那这门亲事就作罢吧。」敬思更是说不出话,敬善捂着小嘴笑着,老夫人问道「善姐儿你在笑什么?」 「二姐姐这不是不愿意,怕是害羞了。」说完老太太笑了起来「就你鬼机灵。」,敬思起身更是要打她。 敬善觉得这亲事有利也有弊,利在于敬思到了宋家就是低嫁,日子肯定会好过些,而且宋少清现在在京城任职,家里又有那么大的生意,宋老爷夫人自然不会跟到京城来,这样她就能过上几年没有公婆的舒服日子。 弊是不论怎么说,宋家是商贾,这门亲事选得未必也太低了,完全可以选一个六品或者七品官吏的嫡子,县主肯松口,大老爷肯支持定是其中有什么利益关系或是看上宋少清的潜力,宋少清人努力家里又有财力支持,想不升迁都难。敬思不过成了这里面的一个关键点。 说起来也是都随了心愿,难怪会定了下来。 边疆敌国再起,龙颜大怒,朝野上下群臣请战,将士信心充足,皇帝一声令下,威远侯带着三个儿子便提前离开,威远侯任将军,嫡长子白子山任先锋官,次子白子平,嫡子白子年任参将。最可怜的恐怕是陈氏,刚新婚就夫妻别离,哭得倒像个泪人是的。可这媳妇儿就是怎么做,郡主都看着心烦。 白子年走了敬善也算是心放下了,敬善心底是不讨厌白子年的,也不觉得他是个坏人,不过是那时过度的纠缠让人觉得疲倦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敬善的生活方式便是不想与外人又过多的牵连,牵连越多,麻烦和牵绊就越多。何况现在自己自保都难。 因着梦姨娘日日无痛呻吟,吵着自己肚子痛,二夫人烦心却也要管,为了避免殃及池鱼,敬善日日躲在寿安堂陪老夫人解闷,有时候她倒是羡慕起敬昭了,要是男子就可去书院读书,后宅这点破事也用不着烦心了。 夜晚渐渐不那么凉,甚至有些闷热,敬善站在窗边听了一会儿虫叫便梳洗准备睡觉了。刚上了床,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敬善不耐烦的从床上爬起来,往外屋一走,便瞧见李福家的一脸焦急。 「这是怎么了?」敬善有些不满的问道,李福家的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小姐,梦姨娘那面疼了起来,怕是不好了,这次听着不像是假的。」 「那怎么跑到流芳斋不去正房通知夫人。」敬善只觉得奇怪,就像是放羊的孩子,总说狼来了,谁会信。 李福家的解释道「二夫人睡了,派去的人被下人拦在了外面,老爷今晚宿在了同僚处。」 看来二夫人是被折腾烦了,谁也受不了成天折腾的,这次恐怕也是不信了。 「那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夫人都不管的事儿要小姐管?」秋菊不满道,李福家的低声说「梦姨娘下午派丫鬟跟老奴说了,若是晚上有什么动静小姐只管当做不知道,睡熟了就好。」敬善皱紧眉头,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知道了,妈妈也去休息吧。」敬善嘱咐道。 只是这一夜敬善却怎么都没睡踏实,这流芳斋也听不到梦姨娘院里的声音,昏昏沉沉一晚便过去了。 v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二房却炸开了锅,昨夜梦姨娘肚子疼了半宿,二夫人是觉得真不妥了才请来大夫,大夫一来,只是一直摇头。 就这么,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敬善吃早点时还在想,明知道是真的为什么不让自己管?敬善才不相信什么是为了怕自己最后遭二夫人记恨,若是梦姨娘想摆二夫人一道,岂不是太狠心了,连孩子都不要了?难不成梦姨娘会未卜先知,知道肚子是个不带把的? 在第一个爆炸消息之后,出现了第二个爆炸消息,家庭战争再次开始,这一次上演的则是老套的手段的最后一幕,上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夫人也。 二夫人手里拿着一条白绫,坐在椅子上呜呜哭了起来,徐嗣安在一旁脸色铁青,「你倒是说哪里冤枉你了?难不成昨夜不是你睡了没去叫大夫?蛇蝎妇人。」 二夫人的声音极其哀怨,如果不是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认为她像窦娥一般,眼看就要六月飞雪「老爷跟我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了解我是什么人?会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儿?我就是再怨也不会去害那孩子!」 「就是了解你的小气,你的嫉妒心,才认定了你有错!你不要以为我不过问就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是梦姨娘自己害死自己的孩子嫁祸你?」徐嗣安脖子上的青筋直凸,怒气冲天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书生气。 「那妾身只能以死证明清白了!」二夫人作势要上吊,却被门口传来的一声吓坏,「都给我住手,成什么体统!」李福家的扶着老夫人出现在门口。 徐嗣安瞪了二夫人一眼上前去扶老夫人却被老夫人眼神制止,二夫人一阵心虚,自己与老夫人关系极为不佳,这次她又插了一脚,恐怕是要把这罪名落实了。 「母亲,何必前来一趟。」徐嗣安歉意道,老夫人冷哼一声「我再不来这房顶都要掀开了。还不起来,成什么规矩,真是一副小门小户的姨娘养出来的。」一语戳进二夫人的心口,她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说庶出,不过此时就是老夫人骂她是娼妓她也不敢回些什么,只是老夫人的教养不允许自己那么说。 二夫人跪在地上「母亲,媳妇儿是冤枉的。」老夫人不禁想到几年前她那副样子,心中一阵恶寒,不愿再多看一眼,眼睛移到正视的位置,「冤枉是冤枉,错还是有的。有什么事非要闹的这般大,难不成不嫌丢人么?孩子都掉了还能怎样,处理好了不就行了。这是要闹得家宅不宁啊!」老夫人站在一个祖母的角度自己少了一个孙子心里自然是可惜的,但站在嫡妻的角度主母弄死一个妾室的孩子这事太常见,虽说出去不好听,但梦姨娘终究是当初别人送得唱小曲的,不是身世清白的妾室,也不会有什么法律责任。老夫人就是再讨厌二夫人也要站在整个家族的利益考虑,为了家宅安宁很多事息事宁人为妙。当过主母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这就是她们的悲哀。 徐嗣安瞬间明白的老夫人的意思,心里却也为那未出世的孩儿可惜,「儿子遵循母亲教诲,这件事会处理好的。」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也不愿多管,挥挥手道「大早上的也不让人消停,你们夫妻自己处理吧,若是丢了徐家的脸面,一个也不饶。我去瞧瞧那梦姨娘。」说完带着李福家的离开。屋里只剩下徐嗣安这对夫妻。 老夫人来到梦姨娘和香姨娘所居住的小院,院落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桂树,为这朴素的院子增了不少色。 一听老夫人来了,第一个出来的是香姨娘,她本就是当年老夫人给徐嗣安的通房,老夫人对她自然熟悉得多,为人老实,又生了敬蕙,连二夫人都不太会来找她的麻烦。 香姨娘屈下膝,有些激动道「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点了点头,「起来吧,这些年你也辛苦了,随我一起去瞧瞧梦姨娘吧。」香姨娘起身,低头跟在老夫人身后。 梦姨娘的房间不甚精致,却也是干净朴素,香姨娘平时都很少与梦姨娘说话,如今也是头次来到这儿,比起自己的居所倒是好得多了。谁让自己年老珠黄,还好心里至少还有个惦记,敬蕙。 老夫人在梦姨娘床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梦姨娘脸色苍白,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像是透明的一般,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无能为力。 「不用起了,就这么躺着吧,我就是来瞧瞧你。」老夫人道,梦姨娘接道「谢老夫人。」 梦姨娘是聪明人,老夫人这次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当个说客,果然不出所料。 「这孩子是个福薄的,不过以后还是会有的。」老夫人话音刚落,梦姨娘的眼泪就簌簌的掉了下来,楚楚可怜,老夫人却是见惯了妾室的这些把戏,谈不上动容。 「老夫人是孩儿命薄,怪不得谁。」梦姨娘姿态低到三分,老夫人似乎很满意,继续劝道「这大夫来迟了却是怪不得谁,只是你以后还是要好好过罢,切勿因为这个起了什么幺蛾子,否则谁也护不住你。」最后一句话多出了一分狠意。 梦姨娘轻轻颔首,「谨遵老夫人吩咐。」 李福家的扶起老夫人,「老身乏了,你也好好休息吧。以后我便不常来了,会叫李福家的来瞧上一眼。」 「谢老夫人惦记。」 老夫人回到寿安堂,拿起佛珠,不停的念着,李福家的在一旁皱眉,这就是个处置二夫人的好机会,老夫人竟然没有动手。难不成忘了当年? v第四十章 「有什么就问吧。」老夫人平静的声音传来,「恕奴婢大胆,这二夫人的错处摆明了,老夫人为何不借这个机会出出当年的恶气?」 老夫人嘴角笑了一下,伸手由李福家的把自己从蒲团上扶起,一边往榻上走,一边道「若说不气怎么能?气了这么多年在心中早变成了一道坎,只是她也嫁进徐家这么多年了,生了一子一女,若是因为一个妾室就罚了她难免太过牵强。说出去这事也不过是她疏忽,又不是她拿药把孩子弄掉。这内宅啊,讲究的就是一个家宅安宁,若是闹的鸡飞狗跳,我怎么面对已经去了的老爷,还有列祖列宗?」 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以家宅为主早就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不管是什么事,家宅安宁放在第一位,以至于这些年来徐家的后宅确实平静的很,这样男人才会放心在外,徐家老爷及兄弟才会有今天的地位。 「老夫人深明大义。」李福家的笑着道,心中却深叹,错过了这次好机会。 老夫人走后,梦姨娘靠在床边,由丫鬟喂着自己补汤,皱着眉不满道「这屋里都是药味儿。」 「姨娘您就忍一忍吧,你现在刚小产,不能开窗子放,会受寒。」 梦姨娘冷笑道「这次夫人她可高兴了?我的孩子没了,也不用的她动手。不过她却不知道自己摔了一跤,这孩子本就做得不稳,早就该掉了,要不是为了找个机会,让她沾上一身脏,我也不会在孩子都这么大的时候才掉。说起来是有些心疼的。」梦姨娘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的悲痛,但在丫鬟看来的确有些恐怖,就算胎儿没坐稳,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次小小的胜利,代价似乎也太大了些,丫鬟疑惑的看着梦姨娘。 梦姨娘挑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愚蠢?用一个孩子换二夫人一次不痛不痒,还没有把她拉下台?」 丫鬟当然不敢那么说,只是道「没,没。」 梦姨娘仰起头,「这孩子是保不住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也从未想扳倒二夫人,若是老爷的正妻随便让我一闹就倒了,那老爷是何等糊涂,怎能做到今天的官位。我不过是用一个死胎换老爷对夫人失去信任,这本就是她最大的依仗,若是没了,恐怕没那么好过,这些年她在内宅树敌太多,阖府上上下下谁没受过她的气,她就是不懂人心两个字。」 流芳苑里敬善正坐在窗边读书,便听见远处传来敬敏叽叽喳喳的声音,敬善往窗外一看原来是她在指挥别人往树上挂秋千,远远的看,那掐着腰的样子还真像是年少版的二夫人。 敬善收回目光不关心敬敏在做什么把戏,只要不来烦自己,其他的都随她意。 只是敬善没有想到的是,下午还没过完,敬敏就杀了过来,一脸欣喜道「三姐姐我找人弄了个秋千,你来玩吧。」敬善心中疑惑,何时这敬敏与自己这般亲切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敬善笑着挑眉,放下手中的书,「那不如叫四妹妹一起吧。姐妹们应当有福同享,别叫父亲埋怨了我们。」敬敏起初是不愿意的,听敬善那么一说,就也答应了。 敬善吩咐道「去叫四小姐,让她到院里找我们。」说完便与敬敏一起下了楼,敬敏倒是一路上不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两只手也紧紧的抓在一起。 那秋千扎得倒是结实,粗粗的绳子,下面吊着一个后木头,敬敏拉过敬善「三姐姐上去坐坐。」 敬善笑道「妹妹让人弄的我怎么好先试,还是妹妹来吧。」 敬敏似乎早就准备好了托词道「妹妹这不是孔融让梨么?」说完拉着敬善往上坐,敬善也不好托辞,只好玩了起来。 荡了几下,敬善就让一旁的敬蕙试试,自己则跟敬敏站在一起瞧着,敬敏忽然开口问道「三姐姐,那状元郎真是你表哥?」 敬善瞟了敬敏一眼,心中大概有了数,「这是千真万确的,可是也的确跟我不怎么亲近。」敬善实话实说,敬敏脸上红着,低着头道「那下次容夏表哥来时三姐姐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敬善心中一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果然是有事相求,只不过没想到敬敏这主意打在了表哥身上,只不过到底是敬敏还是二夫人这还真有待考量。 敬善只得答应「若是表哥还来看我,我定会叫上你。」敬敏一向骄傲的眼睛里也闪出了丝丝感激。 敬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被敬敏缠上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没过多久,李容夏就给敬善来了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邀请函,在西北的外祖父,舅父一家的女眷先行来到京城,如今已经在京城的状元府安了居,李容夏邀请敬善和敬昭去府里做客。 敬善得了信,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它给了徐嗣安看,若是先给二夫人看了,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招数来阻拦自己。徐嗣安看了很是高兴,他本就对元配念念不忘,元配的娘家人回了京自然不会拦着敬善和敬昭去拜访,更何况这李容夏是新科状元,多少人想往上套近乎,难得这李容夏还记得他徐家。允了敬善之后还承诺,等丈人和舅老爷回京后要亲自拜访。 回到流芳苑敬善就让下人准备好了吃食和好茶,「小姐准备这些干什么?三少爷还在书院呢。」秋菊问道。 敬善继续一针一针绣着花,「不出日落,有人就要上门了。」说完自顾自的笑着。 果然不出敬善所料,刚近黄昏,敬敏就风风火火的来了。她笑得是一脸亲昵,又带着几分喜悦,「三姐姐。」 敬善招她来身边坐下,「今儿你倒是来得快,也不知我这儿什么好东西引了你。」敬敏向来是个直肠子,不管好坏都是直来直去,「听说容夏表哥给三姐来信了,邀你去府里?」一口一个表哥,叫得甚是亲热,敬善就不明白了什么时候也成了敬敏的表哥,似乎比自己还亲。 v第四十一章 「妹妹消息倒是得的快,是有这事。明日我便和哥哥一道过去。」敬善笑着道。敬敏开始已经黑了脸,却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勉强笑着道「三姐姐带我一起去吧。还能有个照应。」敬善心中冷笑,你这大小姐脾气还照应,不惹事就不错了,再说哪有去别人外家见亲戚的道理,敬善挑了眉,「倒不是我不想带妹妹。」话音刚落敬敏就气呼呼的站起身,刚要说些难听的就被噎了回去,,「只是我不能为妹妹做这个主,妹妹还是要去问问母亲,母亲许了我再带你去,若是不许,我也无能为力。」敬善摊了摊手,一副我不能冒着你娘可能会生气的险还带你去。 敬敏一脸轻松,收回刚要暴露的恶劣态度,道「这是小意思。」说完就带着丫鬟离开了敬善处。 秋菊一脸埋怨「小姐,这五小姐胡闹就罢了,你怎么还答应她?」敬善失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她了?」 秋菊疑问道「那夫人要是答应了五小姐,您不就得带她去了?这五小姐真是不懂规矩,这又不是她母亲的外家,到真把舅老爷当亲舅,把表少爷当表哥了。」 敬善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果不其然,敬善晚上就听到敬敏被二夫人大骂一顿,撵了回来并要关三天禁闭。 秋菊一脸崇拜道「小姐怎么知道二夫人不会同意,还能罚了五小姐?」 敬善道「二夫人如此看不上我与昭哥儿,又记恨着父亲想着娘亲,你觉得她能对祖父家甚至舅父和表哥有什么好印象,况且她现在正值低谷期,心里烦还来不及,生得闺女还如此不懂事,竟要去拜访别人的外家,她怎么会开心?」 「咱们小姐向来聪明,奴婢听说啊,二夫人是这么说的,你何时去过你祖父家拜访,现在倒是好,你倒认上别人的祖父别人的表哥了。」夏竹一边挑着灯芯,一边讲给敬善听,继续道「小姐猜猜五小姐说了什么?」 敬善挑起眉,一副好奇的样子,「五小姐说啊,娘亲你总是不带我去,更不让去,你总说自己是庶出,回去了我也未必会被家里那些舅父舅母表兄妹瞧得起,你说你高嫁了他们定会嫉妒,然后挖苦我。」 敬善失笑,有时连自己都怀疑这敬敏是不是老天派来跟二夫人作对的,竟然亲生女儿说出自己最不想承认的自己是庶出这点,想必二夫人也一定很想把敬敏塞回肚子重新生一次。 秋菊掩面大笑「夏竹,这夫人不得被气得脸都青了?」 夏竹点头「可不是么?」 第二日清晨,老夫人让下人把礼物装上马车,自己给早晨刚从书院刚回来的敬昭和敬善几句嘱咐,就放两人走了。 敬善跟敬昭坐在马车里,你一句我一句说笑着,聊聊白马书院,再聊聊家里的大事小情,最后说道了那日的敬敏。 敬昭笑道「这二夫人不自量力,生得女儿也是如此,她是什么天资还妄想容夏表哥。」敬善却有些理解,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自古美女爱英雄这也没什么大错,「随她去吧。」 敬昭回道「怎么能随她去呢?这外一二夫人真动了那心思你怎么办?」 敬善讪讪然,「什么我怎么办,动了就动了,大不了亲上加亲。」但以敬善对二夫人的了解,是绝对不会动这心思的。 「表哥怎么能娶敬敏,你看不出父亲与祖母都很看好表哥,并且很喜欢他么?我看,不出几年就会订下你跟表哥的婚事。」 敬善有些恼羞,「说什么劳子话,哥哥脑袋浑了罢。」敬昭点了敬善的头「我看是你这脑子浑了,表哥年少有为,又是咱们娘亲的亲侄儿,到时候不只有对你好的份儿?」 敬善没有出声,李容夏的确是哪里都好,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敬昭也不好再说什么,后半面的路程只剩下彼此沉默。 状元府虽说是皇帝赐的新府邸,实际却修盖了很多年,做过很多官员的府邸。但皇帝御赐谁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在繁华地段买上一座宅子,可要用不少银子。 李容夏曾经说过,皇帝赐得那宅院是三进三出式的,住下李家简单的人口绰绰有余。 敬善与敬昭一下车便见到了门口的两个小型的石狮子,门梁上高挂的牌匾只写着两个金色的大字,李府,看起来熠熠生辉。这府本应成为状元府,只是李容夏坚持要用李府,别人也没办法多嘴,毕竟是他的宅子。 一个婆子早早等在门口,一直在张望,如今看到了正主,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昭少爷和善小姐吧,快请进,太太和少爷等着您呐。」说完乐滋滋的把两人迎了进去。 状元府并不如敬善想得那般奢华,而是完全符合了李容夏的性格,清雅中带着一丝书香气息,给人以舒适之感。回廊房檐都是重新修缮过得,看上去还显得很新,穿过外院和一座垂花门后,走几步抄手游廊便到了正房。 敬善与敬昭由婆子引着,一进门便看见了朝自己微笑的李容夏,堂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十分好相处,眼中也满是亲和,一身薄罗长袍虽清淡却不寒碜,反而有种清高的气质,她身边站着一个小姐,那小姐很是普通完全没有李容夏与中年妇女的气质,所穿的衣服袖口处磨起了毛边儿,不用猜敬善便知道那中年妇女便是自己的舅母孙氏,而那小姐就是庶出的李容秋。 v第四十二章 「见过舅母。」敬善与敬昭像是约好了一般齐声道,孙氏笑着拉过二人,仔细的瞧来瞧去,「真是生得好,善姐儿更像妹妹当年。」孙氏感叹了两句,从婆子手里拿来两个锦带,分别塞到敬善与敬昭的手里,虽然那锦带的布料不是极好的,却也摸得出里面沉甸甸的,旁边的少女撇了撇嘴。 「谢舅母。」 「何必谢,这些都是应该的,秋姐儿,还不过来见过表弟表妹?」孙氏看着敬善与敬昭,话音却有些严厉,对着李容秋说,似乎对她规矩很严,让敬善有些疑惑,这孙氏明明是书香门第而且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怎么就对这个庶女这般奇怪? 李容秋向前几步「见过表弟表妹,表弟表妹一个赛一个的俊俏。」 敬昭心里有几分不爽快,哪有说男子俊俏的,听起来到更像是调戏,孙氏也皱了眉头,心里悔着,就不该让这没教养的东西开口。孙氏收回不满的表情笑着对敬善道「你这孩子我怎么看是怎么喜欢,昭哥儿也是。」 李容夏起身道「母亲我还要指导下昭哥儿的功课,就先带他去书房了,让敬善陪陪您。」 孙氏连声道「好,好。」 李容秋走在孙氏左边,孙氏右边拉着敬善,一直在与敬善寒暄聊天,问问对京城适不适应,穿过一个月牙门走到孙氏的院子里的正厅,孙氏拉着敬善坐在榻边,「你瞧瞧你,真是招人喜欢,生得好,规矩也好。看了真是喜欢,与你母亲又长得那般相似。」 「舅母夸奖了。」敬善低着头回道,孙氏叹了口气,「都说长嫂如母,你母亲当初也算是在我身边到出嫁的,容夏也一直是你母亲带大的,说起来还真是亲。」孙氏的眼光似乎拍了很远,然后慢慢收回。握紧敬善的手「你母亲福薄,不过还好留下你们两兄妹。」 李容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讪讪然,似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不过一直上下打量着敬善,从头饰到衣料,心中是无限嫉妒与羡慕。 敬善感觉到李容秋的眼光,然后看过去,李容秋显得有些尴尬,敬善则笑了笑。 「表姐有空的时候多跟表哥到我们府里做客。」敬善客气道,孙氏笑着道「女孩子家怎么好经常出去走,要是有空我一定带着她去。」 李容秋把话咽了回去,一脸的不高兴,敬善心中更加犯嘀咕,这庶女到底把舅母得罪成了什么样,舅母要将她这样藏着掖着。 临走时,孙氏还拉着敬善上下嘱咐,要她多来府里走走,看得出来是真喜欢,敬善本就是那种你对我好我便加倍奉还的人,这样一来与孙氏的态度更亲切了。 回到府里敬善到老夫人那里报个平安,就回了流芳斋。一个丫鬟在院门后探头探脑,「在这儿干什么?」 敬善看着那眼熟的丫鬟,「我们小姐让奴婢守着看三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回去禀一声。」 敬善笑笑,心中有些无奈,还真不是个爱死心的丫头,「那赶紧去回了吧。」 孙氏上门的速度还真是快,在敬善去的三天后,就带了回礼来了徐府。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和颜悦色的接待,唯独那二夫人不冷不热,冷嘲热讽的挤兑着,就好像她才是元配,来得是妾室的亲戚一般。 大夫人毕竟不是二房的人在寿安堂坐了一会儿就离开,老夫人年纪大了容易疲惫,孙氏不能一直叨扰,孙氏又是二房的正经亲戚,最后就只能跟着二夫人去二房,一路上二夫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二夫人突然开口道「叫秋姐儿去敬善那里瞧瞧吧,表姐妹的,也该多亲近。」二夫人是真心不喜欢这个没规矩的李容秋,一来了府里就像什么都没见过一样,东看西看,竟还上手去摸,真不知道是怎么教育的。这样的还是赶紧眼不见心不烦。 孙氏有些犹豫,瞪了李容秋一眼道「也好。」 二夫人吩咐「送表小姐去流芳苑三小姐处。」蒋林家的赶紧道「是。」 二夫人继续与孙氏寒暄,「这边请,正房在这侧。」若不是徐嗣安昨个儿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好好招待,二夫人才不愿费这个力气,只要元配的亲戚一出现,二夫人心里就时时刻刻被提醒,自己是个继室。 孙氏笑道「夫人真是有福气,有敬善与敬昭那么懂事的儿女,我看了都十分喜欢。」话里话外不过是说两个孩子生得好,而却不是从你肚子里生得,孙氏向来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只不过今日一上门,这二夫人就没给个好脸色,自己好歹是前妻的大嫂,状元郎的母亲,怎能容她这般给脸色,不说上几句,恐怕是要憋死了。 二夫人本就不爽快,呵呵干笑了两声,「是懂事,我也喜欢的很,倒是真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有福气了。」母亲两个字咬得极为重,二夫人十分得意,再是继室,我也是他们现在的母亲。 孙氏讪讪笑了笑「两个孩子孝顺,有福气是好事。」孝顺也是孝顺生母又不是你,在二夫人又要反驳时,孙氏扯开话题「这园子里的花开的不错。」孙氏本不屑与二夫人这等人用这样的方法斗,却又咽不下这口气,见好就收。 二夫人见孙氏不提,自己也只好跟着下一话题走「这是老夫人从江南带回的花种,想必是京城和西北都没有的。」 孙氏感叹道「姹紫千红惹人怜。」二夫人心里觉得孙氏酸,嘴上却说「不亏是状元的母亲,这才华也是个顶个的。」心里却补了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过是小时候跟着父亲读过些书,论才华是绝及不上妹妹的,」笑着又补上一句「就是前任徐二夫人,那才华堪比易安。」当初徐嗣安也是看中了这个才一再求娶,两人情投意合,连兴趣都相似,总有种知己的感觉,感情自然是深厚。到了二夫人,却不是如此,更多的是尊敬,虽喜爱,却不是当初那份感觉。 v第四十三章 听到这里二夫人更是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以前没有受过太多的教育也不是自己的错,不过是姨娘生养的庶女,嫡母最看不上的庶女,又怎么会让她读书识字?若不是嫁了徐嗣安,恐怕她的命运不过是在别人的打压下过一生。 二夫人面带微笑却没回答什么。 流芳苑,李容秋东张西望的跟着蒋林家的一路,来到这似花园的抱厦着实有些羡慕,李容秋满脑子都是西北的风沙与贫瘠,再想起那日敬善的穿戴与举手投足,心里十分愤懑,明明是亲戚却是天差地别。自己就像上门打秋风的一般,嫡母又看管的严,趁今个儿嫡母不在身边,可得从敬善那里诈点东西出来。 蒋林家的看到门口的低等丫鬟,清了清嗓子道「还不迎表小姐进屋?」 敬善在屋里就听见了蒋林家的声音,心一想表小姐,瞬间明白过来,是李容秋,就吩咐夏竹「去迎迎。」 夏竹点了点头就朝外屋走去,挑起了帘子,笑道「蒋妈妈大驾光临,是奴婢失职了,小姐让我来迎蒋妈妈。」 蒋林家的得了面子十分得意,道「夫人派我来送表小姐,让小姐好生招待表小姐。」口气就像是吩咐命令一般,夏竹心里厌恶表面却不懂声色,「哎呦表小姐,快请进,我们小姐可是想您想得紧,不知道为什么表小姐走在了蒋妈妈的身后?」 李容秋被捧得有些忘形便道「这徐府的家奴确实有几分不懂规矩,一路上都走在我前面。」这话一出,蒋林家的老脸立即黑了下来,恨不得冲李容秋吐上两口吐沫星子。也心里恨上夏竹这丫头的机灵。 「表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奴逾越了。」蒋林家的低下头,向李容秋道,李容秋哪受过这样的礼,半扬起头「我本就没有当回事。」夏竹心里已经笑开了花,脸上却十分淡定,「表小姐快进屋吧。」 蒋林家的见二人进屋,碎了一口「呸,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正经主子,不过是个八竿子的亲戚。」 李容秋跟着夏竹走进屋,心里不止的感叹,满屋子的好东西,那些吃的穿的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件儿了,敬善笑着拉住李容秋「表姐快来。」 拉着李容秋坐在了榻边,李容秋不停的张望,秋菊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敬善抿住嘴没有说话,敬善道「表姐在看什么?」 「表妹好福气,这吃的住的都是上好的,穿的戴的也都是比不上的,表姐我看了心里羡慕,有个好嫡母。」这话的意思哪只是羡慕啊,分明是指责自己的嫡母,秋菊心中也鄙夷起来,这表小姐还真是说话不经大脑,这等议论嫡母是非的嘴一张一合就说出来了。 「这不过都是祖母给的。」敬善笑着道,拿起茶水抿了一小口。 李容秋站起身,来回走了走,走到敬善的梳妆桌上拿起这个瞧瞧拿起那个瞧瞧,敬善看着她手里的那盒粉道「姐姐若是喜欢就拿着吧。」 李容秋回眸一笑,让人感到的不是美,而是贪婪,「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装进了袖中,接着又翻起敬善的首饰盒,秋菊一旁安奈不住,却被敬善拉住了手。 敬善心里大概明了,这孙氏为什么如此厌恶李容秋,真是个眼浅的,带出去十有八九是丢了李家的脸,哪个嫡母会想带出门,不然以李家的情况,没有女儿,就是庶女也早就捧上了天。 「姨娘总说你们这些嫡出的好东西多的是,无奈我投错了胎儿。」李容秋感叹道,早就听说李容秋是姨娘求着自己带大的,没想到真是小家子气尽显无疑,眼浅的像是给点食就忠诚的狗。 敬善走上前,不动声色抽回李容秋手中的玛瑙簪子,笑道「我带表姐去瞧瞧我们家的姐妹吧。」这要是不带走,想必敬善的首饰盒就要空了。 李容秋讪讪的眼睛还盯着首饰盒不挪动,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好。」 敬善带李容秋出了自己的抱厦,指着院子里的秋千「那是我五妹妹弄的,现在就带表姐去见见我妹妹。」 李容秋似乎心思不在那里,只是哼哼的答上几句,心想着这表妹还真是抠门。 敬善与李容秋来了敬敏的抱厦,一进屋李容秋倒是愣了一下,本以为敬善那里算是好的,敬敏这里却更胜一筹,没有那里的清淡,却富丽堂皇,满屋子都是好东西,红木雕花的博古架上摆着洛阳唐三彩,景德镇青瓷瓶,龙耳方壶还有琉璃灯。 敬善看着李容秋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心中一笑,来敬敏这儿真是对了。 丫鬟把敬善和李容秋带进敬敏的屋里,敬敏站在桌案后练字,抬头见到敬善,放下手中的狼毫,「三姐姐真是有功夫,一解了禁闭就来看我。」敬敏心里一股气无处发,若不是敬善让她去问母亲自己怎么会被罚。 敬善笑着道「五妹妹还在生姐姐气?我若不提醒你去问问母亲,说不定这禁闭现在还关着呢。」敬敏转念一想,要是先斩后奏了说不定结果是怎样的,以母亲的性格自己可能以后都别想出门了。却又不想让敬善觉得自己说错了,便不好啃声的又拿起笔,准备继续练,忽然抬头,才注意到敬善身边的人「她是谁?」心里却想着穿的怎么这般寒酸。 李容秋有些不舒坦,这莫非太目中无人了,敬善转身拉着李容秋的手道「这是我表姐。」 敬敏笑着「只闻得三姐姐有表哥,却…」瞬间明白过来,「是李家表姐?见过表姐。」瞬间换了脸色,若是把李容夏的亲妹妹拿住说不定以后见李容夏的机会能多很多。 v第四十四章 「徐妹妹好。」李容秋对刚才敬敏的态度仍有余悸,话语里多了几分距离,敬敏笑着上前,「三姐姐,表姐坐。」却越过了敬善拉过了李容秋,敬善微微一笑,忽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三小姐,秋菊姐姐在训一个小丫鬟呢,说是打碎了小姐最爱的砚台,请小姐回去看看。」 敬善假装一怔,没等开口,敬敏倒先开了口,「三姐姐去瞧瞧吧,你屋里的大丫头脾气是有些大。」 敬善笑着「那表姐就麻烦你招待了。」说完就乐不得的离开了。 敬敏把面前的点心和水果朝李容秋推了推,「表姐尝尝,这都是母亲从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请来的师傅做的。」 李容秋心中鄙夷不过是些点心,有什么好吹嘘的,却拿起一块尝了尝,入口即香,果然是好东西。李容秋瞧了瞧敬敏身上的穿戴,竟要比敬善都好些,胸前还挂了一个大金锁,上面镶嵌着红宝石,虽是家居日常,头上还带了一支玉蝴蝶纹步摇,身着的也是上好的苏绣。 李容秋叹了口气,又是一副感时悲秋的模样,「妹妹们都是好福气,穿的戴的,住的吃的,都是上好的,姐姐我一瞧见便是觉得自己比不上了。」 敬敏仔细打量了李容秋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旧了,袖口处都起了毛边,戴的也不过是一套简单的银头面。 敬敏吩咐道「去把我的首饰盒子拿来。」敬敏身边的春兰迟疑了一下,「还不快去。」 春兰捧来了平时敬敏平时常带的,太过于贵重的还是留在了梳妆匣子里,敬敏接过雕花匣子,推到李容秋面前,「表姐瞧瞧看,哪些喜欢就拿了去,我也不常戴。」 李容秋假意道「这怎么好意思。」手却已经打开了那匣子,一个一个把玩起来。 李容秋是贪心的狮子,一开口就拿了一只金丝八宝攒珠钗,外加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敬敏向来大方,却也心疼坏了,心道这李容秋还真是不要脸,眼浅的没边儿了,敬敏一咬牙,为了李容夏,值了。 「表哥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敬敏试探着问道,脸上飞起一丝红晕,李容秋已经快到了出嫁的年纪,怎么会看不出小女孩的心思,便笑着道「兄长不过是在家看看书,会会友而已。」顿了顿,「兄长房里倒是有两个大丫鬟,被他教得会几句诗,时常对上几句。」 看着敬敏脸上的喜悦变成失望后,李容秋添了一句「不过兄长到现在连一个通房的没有。」 原本低下头的敬敏立即直起脑袋,想继续听李容秋爆料些什么,李容秋却道「妹妹的衣料倒是特别,也不知道兄长喜不喜欢。」脸上显现出思考的表情。 「我还一块一样的料子,不如姐姐拿去做衣裳吧,也让表哥瞧瞧好不好看。以后我也多去你府上找你玩。」说完就让春兰去取,春兰不愿意,「小姐。」 李容秋的语气变得尖酸「怎么你们小姐的意思一个丫鬟就敢左右了?若是不想送就明着说出来,我不过是想帮帮徐五妹妹,看看兄长会不会喜欢。」李容秋眼珠子狠狠瞪着春兰,春兰也毫不畏惧的看着李容秋,不过是个拐弯亲戚还敢来要东西了。 「还不快去拿。」敬敏催促道。「徐五妹妹可比我表妹大方多了。以后徐家五妹妹还是要多多的来我们府上。」听了这句话敬敏心里好受多了,自从敬善回来,自己就被比了下去,女红不行,写字不行,就连读书也不行,父亲对自己的喜爱越来越少。这回终于有胜过她的地方了。 敬善在自己的屋里描红,不时的听夏竹讲刚才春兰是如何跟自己唠叨的,左一个那表小姐太过分了,又一个自己个的小姐太傻了。 敬善听了只有笑,对于敬敏这样的性子的人就该李容秋这样的人来治,当初自己还妄想着能把敬敏那自私霸道的性子扳回来现在已经不抱希望了,任其自生自灭,敬敏又不是昭哥儿,自己何必担心。反正两个人自己都不喜欢,随便怎么闹去。 秋菊道「还是小姐聪明赶紧把那烫手的表小姐摔出去。」 「钱财这东西虽然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白白让人拿走我还是不愿意的。」敬善一本正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又不是我订下来的规矩。」 「小姐,李妈妈在外面候着呢。」一个小丫鬟进来道,「那还不请进来,最近你们都是皮子紧了,连李妈妈都敢晾着了,难道不怕被拽耳朵?」口气中多了几分玩笑,小丫鬟立刻就明白了,笑着把李福家的迎进来。 「奴婢见过三小姐。」李福家的笑盈盈的作揖,敬善吩咐「快给李妈妈拿个绣墩。你妈妈可是好久子没有来了。」 「最近在帮老太太查庄子的帐,就没来叨扰小姐,今儿老夫人让奴婢告诉小姐,李夫人和表小姐离开了。」李福家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很规矩。 「哦?怎么没叫我出去送送?」敬善疑惑,李福家的低声「是李夫人吩咐的,说还是不用叫小姐出来了,说是表小姐丢了小姐的脸。」 「这从何说来?」敬善继续问,心里却也明白了一二分。 「小姐不知,李家表小姐从五小姐处得了不少好东西,李夫人看见马车上的东西就发了火,把李家表小姐骂了个劈头盖脸,还把东西都退给了二夫人。」李福家的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夫人起初还话里话外的讽刺李夫人,结果李夫人一句话就把二夫人气了个大白眼,说李家表小姐是庶出,从小姨娘带大的眼浅,本不该带出来,但今个儿一直央着李夫人,李夫人就带出来了,没想到一带出了就丢了人。」养在姨娘身边的庶女眼浅,这一句话就戳中了二夫人的命门,反讽二夫人也是贪图富贵嫁到徐家的,没想到孙氏为人亲和,这损起人来也是个厉害的。 夏竹和秋菊忍住没有笑出来,敬善则道「表姐竟是个这样的,我还真不知道。那二夫人怎么处理那东西了?」 v第四十五章 「总共不过是一只金丝八宝攒珠钗,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外加一匹苏绣,都还了五小姐,不过二夫人倒是冲五小姐发了通火没想到五小姐还顶了嘴。」李福家的心里也高兴着,当初二夫人待她可是‘恩重如山’。 「是如何说的?」 「听正院的小丫鬟说,二夫人骂小姐脑袋不通透,要是这么送礼以后必定过穷日子,五小姐则反驳二夫人贴补娘家的姨娘都比这大方,何时这般小气了,不过是交个闺阁朋友罢了,气得二夫人脸色发青,摔了一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二夫人要给五小姐用家法,五小姐哭着去找老爷了,老爷回来就给二夫人一通说,话里话外点着二夫人抠门,不愿给丈人家好处。」敬善明白,徐嗣安当初娶二夫人不过是看中二夫人高嫁,倒是不敢对自己与昭哥儿不好,不敢对老夫人不敬,与大夫人妯娌间能相处愉快,第二就是二夫人的确聪明,管家管账的一把好手,求得就是家宅安宁,徐嗣安这些年都没怎么帮衬过二夫人的娘家,心里也一直没把二夫人的父亲当成正经的丈人,最近又闹得鸡犬不宁自然左右否看不上二夫人了。 「哎,可真为难母亲了。」敬善挑了挑眉,假意叹气。生了个这样女儿确实要人命。 「老爷说完就带着五小姐离开了,说是晚上去老夫人那用晚膳。」李福家的补充完最后一句,敬善笑道「那麻烦李妈妈告诉祖母一声,晚上敬善也去陪祖母用膳。」敬善也不愿意独自一人面对二夫人那张脸。 李妈妈站起身「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奴婢现在就去回禀老夫人。」 二房的正房总是住着一个主子,现在徐嗣安很少走进去,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梦姨娘那里,只能说梦姨娘的计策成功了,不管是什么手段,至少她把男人绑在了自己身边。 敬善懒得去管这些是非,二夫人与徐嗣安的关系越差,敬善越受益何必去插手这些。 倒是最近李容夏上门比以前勤快了,常带些好玩的给敬善,给敬善讲些敬昭的近况,两个人也比原来熟悉起来。 「表哥的字确实好看,只不过太过大气,不适合女子临摹。」敬善欣赏着李容夏刚刚写好的字,羡慕又分析着。 「我瞧过表妹的字着实不错,也不用再临摹谁的,写出自己的风格就好。小姐家也不太用得上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不知压倒了多少女子学习的机会,敬善是幸运的出生在书香门第,若是不幸运的大字都不识一个,只懂得女红。女红若是好,那求娶的人也就多,谁也不会因为这小姐识得多少字而求娶,反而是女红做得好,美名才能远扬,求娶的人自然就多了。 「也不过是兴趣所在,闲来无事练上两笔。又不去考状元。」敬善解释道,李容夏点了点头玩笑道「在状元面前说考状元,难不成是要考考我?」 敬善忍不住笑了出来,「表哥原来还会这般说笑。我还以为是个闷葫芦呢。」 李容夏摇了摇头「闷葫芦没有,鬼机灵倒是有一个。」说完用调侃的眼光看着敬善,敬善大幅度晃着头「状元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都笑了起来,只是远处的看着的敬敏像是心中扎了根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笑容,带着春兰往亭子里去。 「三姐姐,表哥。」敬敏第一次放下高傲的样子,笑得这般亲和,敬善道「五妹妹怎么来了?」 敬敏示意春兰把水果盘子放到桌子上,「见三姐姐和表哥在这里说的热闹,就带些水果来给你们尝尝鲜。」 敬善看了一眼李容夏,他还是那副样子,笑着却十足的疏离,至少跟自己刚才轻松的笑不太一样,「那谢谢徐家五妹妹了。」 敬敏脸上飞上一抹红晕,「不谢。」竟也露出小女子姿态,敬善不由心中暗叹:此女可教也。竟也学会了她母亲那一套。 不知为什么自打敬敏来了气氛就开始沉默,没有刚才的活泼,李容夏看了看桌上的字,又看了两眼太阳,「表妹,徐家五妹妹,在下还有公事,先行离开。」李容夏抱拳在胸,一字一句道,敬敏想张口留,又怕在李容夏面前失了矜持,反而不停的用眼睛给敬善使眼神传递信息,敬善哪会看不懂,只道「表哥去忙吧。」话音落下,李容夏也就离开,敬敏埋怨地看着敬善,待李容夏走远,敬敏才开口,冷笑道「怎么三姐姐就这么急着让表哥走?难不成是我打扰了你们?」敬善只觉得敬敏这话不知羞耻,他们又没做什么,谈什么打扰。 「妹妹这话怎么说?我和表哥不过是写字谈心罢了。」敬善不想与她多纠缠,敬敏却没打算如此罢休,「罢了?也不知当初是谁答应的,若是表哥来了,便叫上我一个。」 敬善是在忍不住道「表哥只是偶尔来一次,我又不是他怎知他何时来再通知你?再者难不成叫我中间把你叫来,让人家觉得咱们徐家小姐往上贴?表哥是我亲表哥,却不是妹妹的,妹妹还是多想想若是母亲知道了又会怎么罚妹妹吧。况且传出去又好听么?最后怎么说我是你嫡长姐姐,该有的尊重你还该学学,否则我就让父亲找管教嬷嬷来教教你。」说完转身离开,只剩得敬敏和自己的丫鬟在原地,狠狠的跺脚。 大房最近都在忙着准备敬思的嫁妆,敬思这种爱热闹的人如今也规规矩矩的躲在屋里绣嫁妆,自然与敬善见得少,敬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屋子里自己与自己下棋,再就是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单调,枯燥,却不得不一天一天的熬,因为只有出嫁了才知道,当姑娘时候的日子多美好。 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敬善皱了皱眉,清净的日子真是少,「夏竹,外面怎的如此吵?」 夏竹道「小姐奴婢出去瞧瞧回来禀您。」 待夏竹再回来时脸上有几分焦急,「小姐,四小姐与五小姐吵了起来。」 v第四十六章 敬善站起身,「走,出去瞧瞧,你便走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从亭子回来敬敏就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无处可发,就见到敬蕙坐在敬敏的秋千上,敬敏对着敬蕙冷嘲热讽不过是说些庶出之类的话,可是敬蕙却只听着不反驳,可是越是不反驳,敬敏越觉得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有停止,越说越过分还扯到了香姨娘身上,置之于敬蕙忍无可忍推了敬敏一把,‘战争’就止不住的爆发了。 待敬善到了两人已经互相撕扯开来,头发也被抓乱,身边的丫鬟也彼此掐起来,敬善道「都看什么热闹?还不给两个小姐拉开?」 几个丫鬟上前哄着「小祖宗可别打了。」 敬敏被丫鬟拉开却还在张牙舞爪,敬蕙却一声不吭的看着敬敏,眼神中说不出的愤怒,脸上也被抓坏了几处,倒是敬敏,脸上干干净净不过是衣衫撕破了,狼狈一点,可见敬蕙一点重手也没下「成什么体统,自家的姐妹窝里斗了起来。」敬善看着敬蕙十分心疼,也知道定是敬敏说了什么劳子话,惹怒了她,敬蕙本就是步步小心,不爱出风头的庶女,怎么敢跟现任太太的嫡女打架,可想而知,那话难听到什么程度。 敬敏笑了一下,「摆什么嫡姐威风,一个死了娘的,一个贱婢生得,怪不得惺惺相惜。」 敬善顿时火冒三丈,也忘了顾着身边的敬蕙,敬蕙像是发疯的野猫,上前狠狠的推了一把敬敏,这一下可好,敬敏一个蹴趔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等丫鬟们赶紧娶扶起时,头上已经一片血红,液体还不止的往出流,敬蕙愣在原地,敬敏大哭起来。 敬善也慌了手脚,「快扶进屋,叫大夫来。」 流芳斋里不止的人出出进进,却只因为碰破了头的敬敏,大夫左一个无大碍右一个无大碍却还是被二夫人拉着不放。无奈之下开了两贴补药才得以脱身。 敬善跟敬蕙站在厅里等着,敬蕙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说不出一个字,香姨娘也赶来,跟着二夫人忙前忙后。直到全忙完,二夫人才在厅里的靠椅上坐下。 「给我跪下。」声音中说不出的严厉,敬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听得香姨娘直心痛,却也不敢说什么。 敬善却站在敬蕙身边,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什么,二夫人上前几步一耳光打在敬蕙的脸上,「谋害姐妹,你心生得是黑的?」 敬善倒吸口气,二夫人未免下手太狠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幸好自己留了夏竹在门口等父亲。 见敬蕙不说话,二夫人又扬起手,香姨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往前挪着,「夫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若是敏姐儿留了疤该怎么办?还怎么嫁人?你能担待么?」二夫人的声音又高了几分,敬善却淡淡的开了口,这样的对话她实在听不下去了,「那母亲打坏了四妹妹,不是又损失了?四妹妹该怎么嫁?」 二夫人看了看敬善「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回你房里去吧。」眼神犀利,敬善却无所畏惧,看着二夫人一字一句道「女儿是怕母亲太过冲动,留在这里帮帮母亲。」敬善实则不想等徐嗣安回来没人替敬蕙母子说出事实,这不是该独善其身的时候,若是二夫人的气焰更加嚣张,只会让自己也跟着被拿捏。她那张红得能说成黑的利嘴,肯定会颠倒事实。 二夫人刚想叫婆子送敬善回屋,徐嗣安便皱着眉走了进来了,看着跪在地上的敬蕙母女,眉头皱的更紧「这是干什么?」 二夫人立刻收起嚣张的气焰,楚楚可怜,脸上的泪珠子止不住的掉,「老爷,您快去看看敏姐儿吧。」 徐嗣安由二夫人拽着走进了内室,敬善看着敬蕙红肿的脸,多多少少有些心酸,如果自己没占了嫡字,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待徐嗣安再走出来时,脸色已经发黑,敬善只觉得奇怪,自己让夏竹去等徐嗣安不过是为了在来的路上,让夏竹占上话语权的优势,况且敬敏不过是磕破了一点,不至于徐嗣安如此生气。 「都起吧,难不成跪着舒服?」徐嗣安的教育告诉他,不管自己多么生气,也不会像二夫人那般像是一个泼妇不分青红皂白就发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蕙姐儿你说说。」徐嗣安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敬蕙咬了咬嘴唇,却道「是女儿失手,请父亲责罚。」 二夫人紧接着道「一句失手就能抹清错误了?」敬善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香姨娘哀求」老爷要罚罚我,别罚四小姐了。」说着跪下,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可怜天下父母心。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思想斗争以及多方压力,某双决定更改大纲,转型女主亲妈,让女主在出嫁时为风风光光正正经经的嫡妻元配,绝不走填房文的路线。至于男主问题,咳咳,不能剧透。还有弃文的妹纸后悔去吧~~~ 徐嗣安把目光移到了一直在旁边安静站着的敬善,问道「善姐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两字咬得很重。 香姨娘看着敬善,那眼神似乎是哀求敬善说出实话一般,眸子里闪着点点泪光,敬善轻了轻嗓子「既然父亲问了那敬善只好把自己所闻所见都讲出来。女儿不会说谎,句句属实。」 v第四十七章 「你讲吧。」徐嗣安靠在椅背上,准备好听。 「女儿本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只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便命人去瞧了一瞧,待人回来才知道是四妹妹与五妹妹吵了起来,女儿连忙出了屋,生怕出什么乱子,待女儿到了,两位妹妹已经打在了一团,女儿赶紧让人拉开,斥了几句下人,抬眼便瞧见四妹妹的脸上被五妹妹抓的都是指甲痕。」说到这里,徐嗣安看了看敬蕙的脸,仔细一瞧,指甲痕真的不少,还有几道已经出了血,右脸肿起了一只掌印,看到这里瞪了一眼二夫人,这要是留了疤可就毁了一辈子。 「来人,先给四小姐上药。」徐嗣安吩咐道,敬蕙被丫鬟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徐嗣安扬了扬头「继续讲。」 「五妹妹却只是被抓破了衣衫,可见四妹妹是让了五妹妹的,父亲母亲应该比我更了解五妹妹的个性。四妹向来性子软,又谦让。」敬敏是出了名的祸头子,府里的下人见她大气不敢喘,对庶姐也向来不放在眼里,只有见了徐嗣安面前才颇有收敛,「长姐如母,身为嫡长姐两个妹妹打架我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便说了几句,自家姐妹窝里斗成何体统,五妹妹不服,上前顶撞,说了些难听的话,许是四妹妹被那话气糊涂了,就推了一把五妹妹,五妹妹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头碰到了石子,流了血。」 二夫人冷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要下这样的狠手,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二夫人倒没觉得敬善的话里有话,反而气得只听得到敬蕙推倒了敬敏。 「说的是什么话?」徐嗣安手握住椅子把手,问道,二夫人心一惊,敬敏的嘴向来没有把门儿的,当着自己的面都不知收敛,别提是敬善跟敬蕙了。 「老爷不管是说什么也不能动手不是么?敏姐儿还在里面躺着,要是留疤了怎么办?」二夫人抢白,言语中的带着几分哽咽,敬善却没有理会,只是继续道「一些不入流的话。」敬善越是不肯说,徐嗣安就越是好奇,能让一直本分过日子的庶女发怒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话是有多不入流。 「敬善不是想顶撞母亲,只是想讲道理,对长姐与庶姐出言不逊,是不是该教训?即使方法不对也不代表五妹妹一点错也没有。若想说五妹妹还是个孩子,不过是一时气话,我倒想问问母亲如果没人教或常在她耳边说,她怎么会讲?况 且五妹妹今年也有十一,不可能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再借口是孩子恐怕不妥。」敬善一字一句,眼睛一直盯着二夫人,二夫人刚要开口,手指着敬善直发抖,「你…」敬善打断二夫人道「五妹妹原话是,摆什么嫡长姐威风,一个死了娘的,一个贱婢生得,怪不得惺惺相惜。」说着敬善也流下了眼泪,抹了抹眼睛,「娘亲去的早,就剩下女儿这也不是女儿能选择的,四妹妹的出生更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五妹妹不屑与我们做姐妹就罢了,何必这样寒碜挖苦我们。」敬善越演越入戏,眼泪珠子不停的流下来,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二夫人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脸色苍白,敬善话里做好了一切铺垫不过是等最后这段话,徐嗣安拍着桌子大声道「岂有此理!」香姨娘跪着挪到徐嗣安脚边,「老爷莫生气。」 徐嗣安拉起香姨娘,站起身,走向二夫人,「这就是你教养的女儿,哪有一个官家小姐的样子,嘴里说的话还不如那青楼女子,不知羞耻,顶撞自己的嫡长姐,轻蔑庶姐,说得了父亲的元配,讽刺得着父亲的妾室,她还想怎么?说到底,她的母亲也不过是姨娘养的庶女,给人做的继室?!」最后一句话直击二夫人的心底,二夫人似乎有些站不稳,前后晃了一晃,心中像是被挖了小孔,往里灌冰水一般,瞬间冷却,这些年生儿育女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过是这样。想靠着男人,果然痴心妄想。 徐嗣安最后一句话彻底剥夺了二夫人的希望「敏姐儿都让你教成了这样,那元哥儿你就不要带了,送到母亲那里去,,二房的大小事情暂时由梦姨娘管,你也该歇歇了,好好反省。」 「来人,送二夫人回正房。送三小姐四小姐回房。」说完徐嗣安疲倦的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 「真是造孽。」 二夫人彻底被徐嗣安冷在了一旁,当她想到自己兴许是冲了克星,徐敬善时已经晚了。儿女不在身边了,管家的权力被收了,就连最后一点夫妻感情也磨灭了,只剩下渐行渐远。 二夫人苍白着脸靠在床上,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一个时机,东山再起。 敬善每天都去瞧瞧敬蕙,至于敬敏那里,她可不想被扔出来的不明飞行物砸了脸,毁了容。 最可怜也最无辜的当数敬元,本是个无辜的孩子,却被娘亲与亲姐连累,要说关心,敬敏是从来都没给过,好似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似的。 自从敬昭去了书院后,敬元就搬到了一品斋的厢房,据说这一品斋是有些来历的,徐太老爷请过风水先生来看,风水先生点明了一品斋的地方最好,受文曲星庇护,徐太老爷当即就让两个儿子住了进来,还取名一品斋,之后大老爷徐嗣 宜就中了进士当了庶吉士进了内阁,徐嗣安中了探花。徐家从此也走上了官宦之路。 如今一品斋就变成了徐敬昭与徐敬元的住所,这也是徐嗣安对两个儿子的期望,侄子都考上了探花,儿子要是不出彩岂不是丢了脸。 敬善瞧见门口守着小厮,便走上前去,「怎么站在外面,四少爷在哪?」 小厮见到徐敬善,脸色一变,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最后只好道「四少爷在屋里收拾东西,好准备搬到老夫人那里去。」 敬善点了点头,本以为徐嗣安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倒是来了真格儿的说道做到,敬善带着夏竹准备往屋里进,却被小厮拦了一步,声音也大了些「三小姐,您在外面等一会儿罢。」 夏竹斥道「这是什么劳子话,你们主子就是这般待客之礼?把小姐拦在门外难不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敬善听到屋里发出忙乱的声音,笑着道「夏竹退下,我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小厮送了一口气放松警惕,敬善一个闪身进了屋子,小厮用力拍了下腿深叹口气。 敬善看着背着手站着的敬元,一脸慌张的笑着「三姐姐怎么来了?」完全没有刚回京时见他的那股幼稚,倒是长大了很多,只是小孩子再掩饰,也会有马脚。 敬善接过夏竹手中的点心篮子,往里走了几步,「给四弟弟送些点心。」 v第四十八章 刚把点心放在书案上,就瞧见书案上摆着一个刻着放牛童吹笛的蛐蛐木罐,敬善拿起来掀开盖子瞧了一瞧,是两只上好的白牙青,触角长得可以。敬善摇了摇头,玩心果然重了些。 「这蛐蛐是极好的,不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说完冲敬元笑笑,敬元也忙着点头。 敬善刚要转身离开,却发现那桌上的书有些不对,里面的书页出来了一些,敬善拿起书,敬元身子一抖,要上前拿回来,「我帮你整理下。」 敬善一打开,几页的纸就掉了下来,敬善看了看敬元,敬元脸色苍白,欲言又止,敬善拾起地上的纸页,脑海里立马浮现了当年自己在敬昭床边发现的那本春宫图,想不到敬元为了不让徐嗣安发现,把书撕成了单页,夹在了书里。 敬元上前「三姐姐,」一手拿回那些书页,赶紧撕了起来,「我以后都不看了,你瞧没了。别告诉父亲。」 敬善深叹了口气,把书还给敬昭,只是道「我不会告诉父亲,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夏竹离开。敬善并不想管,不过是好言相劝,只是敬善十分想知道,当初敬昭那般是二夫人有意而为,敬昭演戏配合,如今看敬元的样子,是真的看了,可二夫人一向对敬昭严苛,盼着这个儿子有出息将来能有个依靠,这书到底是谁带进府里来的呢? 敬元在敬善身后不停鞠 躬「谢谢三姐。」 见敬善走远,招手叫来小厮,「还不把床底下那些都处理了,烧成灰儿,以后再让外院那小子给爷找到好玩意来。」 回京的日子过得还真快,在江南的虽快活但敬善也总是掰着手指头数着回京,现在却在一日复一日中,等到了敬思的婚礼。 敬思是值得羡慕的,至少她随了自己的愿,能嫁一个自己心里想嫁的人,比起别家的庶女要好得很多,只是她与大夫人的关系,确实是差了许多。就说这次的聘礼,宋家不仅在京城给置办了宅子,还送了一百二十抬聘礼,金银珠宝,绣品布匹一样都不少,大夫人给的嫁妆却没那么好看了,两处庄子,一片旱地一片山地,两件铺子,外加五十抬嫁妆,虽说足够让带着二十抬嫁妆或做妾的庶女眼红,却跟聘礼不成正比,在江南的肥差上干了这么多年,徐家大房能给庶女拿的嫁妆远远不止这些。可是谁让敬思违背了嫡母的意愿,又闹了不大不小事情,总是要受些惩罚的,敬思虽没敢异议,却也觉得大夫人出手太小了一点,倒是宋家不在乎那点钱,在乎的是取了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怎么着以后都会帮衬自己儿子点,再者两家老爷本就交好,算来算去这件亲事还是赚了的,用些钱买个高攀也不亏了,以后宋家的子弟大多能借着这层关系走一走官路,宋家在江南的生意也能更好做,那白银还不是哗哗的来? 在江南时,敬善与敬思最为交好,敬懿那时是家里的大姐,帮衬着大夫人管家,没有时间跟堂妹联络感情,就是跟自己的亲妹都不太亲近,敬慈又太小,那时就是个奶娃娃,根本没有好交流的东西,倒是敬思,总跟敬善一处做针线自然亲近,时间已久也就交好,不论敬思是不是庶出,单单看这份感情,敬善就要送些礼。 可是就是这份礼难住了敬善,太重了自己拿不出,太轻的又送不出手,最后只好找老夫人来给出主意。 「老夫人,瞧瞧谁来了?」李福家的跟在敬善身后,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却没有理,敬善只觉得奇怪,厚脸皮的爬上炕,「祖母怎么瞧都不愿瞧敬善一眼?」 老夫人还是不语,敬善一脸无辜,「孙女做错了什么祖母自然可以讲,这不言不语冷着孙女倒真让孙女伤了心。」说完低下头,假装抽泣。 老夫人直起身一把拉过敬善,捏了捏敬善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你这丫头,现在是不服管教了,倒还愿管起了闲事儿。」 敬善蹭着钻进老夫人的怀里,熟悉的檀香味道,给自己安宁的感觉,「孙女向来都是做好自己,何时管了闲事儿?」 老夫人拍了拍敬善「你们姐妹儿那点事我听说了,是在你父亲面前替蕙姐儿说了好话,还呛得那女人说不出话?」 敬善猛地想起来,从老夫人怀里支起了身,「孙女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欺人太甚孙女也看不惯。」 老夫人点了敬善的小脑袋,「你倒是伸张仗义了,你说,要是你父亲是个糊涂虫,不信你那日说的话,你该如何,不是连累了自己?」 敬善答不出,只好狡辩道「孙女不就是看在父亲是个英明的人么,难不成孙女要看着别人作威作福?」 老夫人摇了摇头,又把敬善拉回怀里,摸了摸敬善的头顶,「凡事三思而后行,很多事未必都是你想要的结果,若是你以后出嫁了还这样莽撞,我这个老太婆还能上门去帮你讨公道?」 敬善脸微微有些红,撒娇道「知道祖母最疼敬善,一定会帮敬善讨公道。」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敬善能做的只有吸取教训,记得三思而后行。 老夫人慈祥的笑了笑,抱着敬善摇了摇,「眼看思姐儿就要出嫁了,我的善姐儿再过几年也要出嫁了,留不住喽。」 「孙女才不嫁,孙女要一直陪您。」敬善心里有些酸,这些年都是老夫人把自己带大,从未少过吃穿,也为差过,敬善虽然心里一直想着过世的母亲,在京的父亲与昭哥儿,可是说到最亲的人,那就是老夫人,没有之一。 「我这老太婆还能有几年日子,你的日子可长着呢,以后你也要嫁为人妇,当人媳,做人母,然后媳妇熬成婆,也会有子,有媳妇,有孙儿。」老夫人一点一点感慨,怀里抱着这个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宝儿,竟也有几分舍不得她以后出嫁。 v第四十九章 敬善眼睛有些湿润,轻声道「敬善走到哪都要带着祖母,就像当初祖母走到哪都带着敬善一般。」然后嘟起小嘴,「祖母一定是愿意的。」 祖孙抱成一团,说不出的温暖。 敬善从寿安堂离开,却忘了当初的来意,只好自己回去思考。送礼有时候也是敬善除了吃饭,睡觉,过日子这些人生大事之一。 敬思出嫁的那日整个徐府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起,透着喜意。 黄昏晚霞,像是一把火映红了半空。 敬善虽是和姐妹们在花厅中等待,却也能听见外面热闹的气氛,吵吵嚷嚷,敬慈也不停在门口朝外瞧着,若是可以让未出嫁的姑娘观礼,想必她一定第一个冲出去。 敬蕙脸上的抓痕倒是好了很多,没留下疤印算是保佑,敬敏跟敬善与敬蕙远远的隔着,好似誓不两立的样子。楚河汉界画得倒是明显。敬善也懒得理会。 「三姐姐,四姐姐,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二姐姐了?」敬慈拉着敬善的手臂,一脸懵懂的问道,「大姐姐不是也出嫁了,还不是经常回府?二姐姐也会常回来看你的,你倒时也可以央着二姐夫让他给你带好玩的。」敬善向来喜欢这个单纯的六妹妹,自己在童年的时候可没过的这么轻松,天真。有些时候,喜欢就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 敬蕙也露出了笑容,这是她自打架以后,第一次笑,敬善挽着敬蕙的手臂「还是多笑笑好看。」 这边的热闹与敬敏那边的冷清形成对比,自从把她跟二夫人隔开以后,敬敏的脾气更加暴躁,连下人都绕着她走。 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敬慈立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三姐姐,四姐姐,快来瞧,迎亲的队伍来了。」 敬善拉着敬蕙走到窗户边,朝门口看去,只见大门避而不开,徐家的几个男丁站在门口,大声的问了几个问题,门口的人答得从善如流,最后门被打开,宋少清一身大红格外精神,衬得他倒是儒雅中透着一丝潇洒,敬诚与敬昭敬元上前讨了红包才罢休,敬礼因着与宋少清为同届进士,又私下交好,只坑了一副名画就放过了他。 新娘子就这样被迎上了轿,徐敬思以后再也不是徐家的女儿,而是宋家的媳妇儿了。 婚礼闹得热闹,敬善回到徐府已经是傍晚,倒不觉得累,便叫人把好不容易从书院回府的敬昭叫到了流芳苑。 敬昭似乎喝了点酒,两颊红红的,精神却格外的好,与敬善下了两盘棋后,聊起家常来,「最近听说四妹妹与五妹妹打架的事了,你还参与了进去?」 敬善笑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哥哥你倒是成天咬着这内宅的事儿不放。」 敬昭埋怨道「还不是我做兄长的担心你,心里挂念着。」说到这里敬善倒是有些奇怪,话说敬昭在书院里学习,为了不打扰他内宅的很多事徐嗣安都不会命人告诉他,他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敬善试探道「前阵去瞧了眼元哥儿,」敬昭抬起头,看着敬善示意她继续说,「那元哥儿也是个不争气的,玩蛐蛐不说,还在那书里夹了几页春宫图。」 敬昭忽然大笑起来「想不到这小子倒是比我当初有办法,当初我是为了让那女人瞧见,日日放在床头,倒是没真去仔细看过,元哥儿看来是入了迷。」 「这事你知道?」敬善问道,敬昭毫不在意「我怎会不知,他手里的春宫图,就是当初二夫人派人找给我的那些,我都给他留着呢。」 敬善大惊,「难不成元哥儿都是你让人教的?」敬昭哼了两声,「就是我又能怎样?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当初她的手段还给她就是了。」敬善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有些陌生,「元哥儿又没做错什么。」 敬昭道「父债子还,他不过是生错了肚子,想想当年二夫人是怎么对我的,不过是仗着你我母亲不在,如今我用不着被她拿捏自是要把当年的一笔一笔还给她,还有你,如今我是个男人,不护着自己的妹妹怎么行?」 敬善想起当年敬昭说过的话,终有一天,我将有能力护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敬善叹道「适可而止。」 敬昭看着敬善,坚定的眼神闪了闪「你放心瞧好吧,我又分寸,不管怎么说,元哥儿跟你我都流着部分相同的血。」 面对自己的兄长敬善又有什么不相信的,他们本就是胞胎心灵相通,敬善能感觉到敬昭的坚定,更能感觉敬昭仇恨的力量,却也相信他是有分寸的。 敬善第一次赞颂成亲的伟大,硬是把前几天还待嫁的聘婷少女,变成今天的妩媚妇人,敬思三日回门,眼角处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双颊红润,一看便知新婚生活和谐,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妯娌,通房妾室都撇在江南,敬思一人在府里横着走,想不和谐都难。 「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老夫人含笑道,又拉过敬思左看看右看看,「要早生个大胖小子才好。」 v第五十章 敬思微微低下头,脸涨红起来,小声答道「是。」 门外传来婆子的声音「老夫人,姑爷从大房那里来看你了。」宋少清也算有心,从大房一出来就来了老夫人这里。 老夫人笑着「还不请进来。」门帘一挑,宋少清走进来,施了个礼「见过老夫人,三妹妹。」宋少清瞧了一眼敬善,一年不见,倒是更出挑了,比当年更加明艳。只可惜人家是老师的嫡女,自己根本配不上。 「坐罢。」 「祖母先与夫君聊着,我跟三妹妹去暖阁说说话。」说完笑着拉着敬善躲进了暖阁。 敬善坐到暖阁的雕牡丹大榻上,嬉笑道「看来姐夫待姐姐很好。」 敬思脸一红,上去搔敬善,「你这小丫头也敢嘲笑气姐姐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敬善挣扎着,一边笑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妹妹这不是夸奖姐夫么?二姐姐这是恩将仇报么?」 敬思这才罢手,拉起敬善,一脸幸福的说「不过我自认为自己这选择没错,虽然说得罪了嫡母,但也嫁了一个好亲事,以后是与婆家过日子又不是娘家,再说父亲很看好夫君,凡有事的地方都会帮衬,只是可怜了姨娘。」敬思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敬善劝道「兰姨娘还同以前一样过得很好。二姐莫担心,过上好日子就好。」 敬思微微颔首,拉起敬善的手,「三妹妹,听姐姐一句话,本来你的亲事轮不到我担心,但我一定要与你说,这选亲事一定不要去瞧那表面上的荣华,你瞧那些个大门大户里哪个十分干净?远的不说,就说大姐姐,瞧大姐姐每日光鲜亮丽,左右逢源,但日子过得真没那么舒坦,当年大姐姐是现在这种有什么事憋着的性格么?不杀他个片甲不留就不错了,如今再婆婆面前还不是俯首称小?大姐姐的棱角都被磨平了何况是我们,咱们家官做得再高也不过是清流,不是权贵,没人家那么厚的人际关系以及根基,看上咱们家小姐不过是拉拢。若是一个不小心肯定没有好脸色。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对三妹妹说,选亲事一定要万般仔细,最好是低嫁,你身为嫡长女,肯定不会嫁得太低,只是务必要擦亮眼睛,那些门户能进,哪些不能,别叫那二婶婶拿捏了。」敬思眼神真挚,句句为敬善考虑,分析,敬善也觉得心中一暖,「谢二姐姐,敬善全都记在心里。」 「三妹妹,无论什么你都是姐妹里出挑的,自然别被亲事毁了一生,女子成亲就是第二次重生。二姐姐人微力薄,从来就喜欢求自保,在你亲事上也说不上什么话,能说的都说了。」 春夏无声换秋冬,一转眼从鲜花嫩草变成了落叶枯枝,从绚烂走向萧条。 敬善窝在炕下,抱着个金珐琅九桃手炉,秋菊则在屋里一圈一圈的走,「小姐明个儿要穿哪件衣服,带什么首饰?」 敬善一脸不感兴趣,「随便穿戴就可以了,那么兴师动众作甚,我见的是自己外祖父和舅父,又不是皇帝选秀。」前几天李府派人来说是老太爷跟老爷到京了,昨个徐嗣安才通知敬善与敬昭要带他们去外祖那里。 秋菊满脸不解,「小姐,你不光鲜亮丽的出现在李家怎么搏李家老太爷和老爷开心,到时候也好凑合你跟表少爷啊。」 敬善声音高了几分「你们这些个丫头,不过得了些表哥带来的东西就要把自家小姐卖了。」 「小姐这话就不对了,表少爷,品貌非凡,俊逸之才,咱们小姐花容月貌,名媛美姝,又是表兄妹,不用说就是天作之合,小姐可别让东边的钻了空子。」秋菊说完把头往外面一扬。敬善倒不觉得什么,怎么都觉得自己与表哥不可能,虽说两人是亲近,可是亲近中却也带着份疏离,你看他的眼睛,也看不出什么,满是笑意,除了笑意什么都没有。 「以后这样的话少说,说错了就掌你的嘴。」敬善忽然心里徒生出气闷来,说话也有几分不留情面,秋菊刚想再说就被敬善的眼神吓得捂了嘴,这次可是当真了。 秋风瑟瑟,让人心里徒生一抹凄凉,敬善坐在马车里裹了裹身上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敬昭问道「你现在身子骨倒是越发的不好了,瞧你,多怕冷。」 「以前在江南呆惯了,回来也不过三年,还没适应过来。」敬善道,敬昭叹了口气,「咱们自小不长在一起,一个南一个北,外祖父在西,哎。」敬昭人大了感慨也多了起来。「都回京了就好了,现在朝中有很多外祖父的学生。」敬昭顿了顿,想想政治的事还是不要与敬善多聊的好。 「表哥常去看你么?」敬昭转移话题,「这阵不常来了。估计是被五妹妹吓到了。」敬善玩笑道,敬昭挑了挑眉,「那女人生得女儿也配得上表哥么?倒是痴心妄想了。真是丑女有意,襄王无情。」 「不过是年少,想必以后她就不会总是惦念着表哥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时间过得也快,马车停下了。 敬昭先下车,伸手拉敬善下车,状元府虽熟悉,站在门口的人却多有不熟悉了。 除了李容夏,还有一中年男子,脸上少些书生气,多有沧桑之感,敬善心里便有了几分明白。 徐嗣安上前拱手,「李兄,好久不见。」 「徐妹夫。」那人也向徐嗣安拱了拱手,徐嗣安招来身后的子女,「快见过你们舅父。」 v第五十一章 两人一起道「舅父。」声音清朗,李展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着光,自己还是在两个孩子襁褓的时候见过,如今已十多年,昭哥儿面容更像自己妹妹,而善姐儿更神似。 李容夏在一旁提醒「父亲,祖父还在屋里等着呢。」 「快进来吧。我真是糊涂了,一时把你们拦在了门口。」李展把一行人请进府里。 与上次来这李府又有些不同,多了许多西北带回来的装饰,看上去有几分味道。 一进正厅,便看见一个老人坐在上首,虽人已经衰老,但精神却十足的好,徐嗣安弓下腰,「岳丈。」 「快起吧,不必如此大礼。」 徐嗣安向来很尊重自己的岳丈,这座上的人不仅是岳丈也是自己的老师,更是两个孩子的外祖父。 敬善和敬昭两人一同跪在地上,「见过外祖父。」李老太爷瞧了瞧,眼睛闪着光,那外孙长相与女儿十分相似,那外孙女虽然不貌似,却是十分的神似,又有三分貌似,老人眼睛有些湿润,「你们俩来给我老夫瞧瞧。」 敬善看了看敬昭,与敬昭一同起身上前,动作完全没有商量过,却十分一致,李老太爷拉过两个孩子,左右看看,只道了声「好。」 「你把两个孩子教育的好啊。」李老太爷冲徐嗣安说道。 「不敢受此夸奖,是两个孩子懂事。」徐嗣安心中虽骄傲却也不敢居功,毕竟他这个父亲又太多不称职的地方,最不称职的就是选了那样一个继母。受之有愧。 敬昭留在正厅,敬善一个小姐家的就不好再留下,便随孙氏到了暖阁。 孙氏与敬善聊着,「怎么没见容秋表姐?」敬善问道,孙氏一提李容秋,脸色立即就变了,「那个丢人的丫头,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她生母教养她,如今可好弄个成这个样子。」 「李家就你表哥跟她两个孩子,我没有女儿,本来是会记到我名下,好好的疼爱,可是那姨娘当年说什么都不肯,都怪我心软应了她。可是她将好好的一个小姐教成了什么样子?隔三差五的在内宅给我出难题,又出去丢人,为了避免这些发生,我便也不带她出去。那日想着去你们府上就带着罢,结果就从五小姐那要了那么多礼,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孙氏唠叨着,其实她最在意的是二夫人面前丢了人,敬善倒没有烦,只是觉得有什么说什么的舅母很好,「舅母不用这么说,也是五妹妹自己愿意,怪不得别人。」敬善笑着劝。 孙氏拉过敬善的手「善姐儿就是善解人意,你母亲给你起得名字还真合适。」 「是母亲取的名字?」敬善有些惊讶,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孙氏笑着道「不仅是你跟昭哥,连你表哥都是,你表哥跟你母亲比跟我都亲。」 敬善能猜到,因为李容夏总是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很多地方像母亲。可见他对自己母亲的感情也不亚于对孙氏,更可能比自己多。 在李府吃过饭,徐嗣安就带着一双儿女准备回家,老太爷拉着两个孩子又是左看右看,夸了夸敬昭的学问,才放徐家人离开。 只着一趟,徐嗣安对李容夏的印象更好了些,嘴边时常挂着让敬昭学习,也同样意味深长的看敬善。 很多时候喜事都是凑在一起来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徐家大房刚嫁完敬思,就马上填了个姑娘进门,给敬礼娶了个媳妇儿,不管这期间徐家大房夫妻两人做了多久斗争,这江苏盐政使司钟大人的女儿钟氏还是进门了。 县主与徐嗣宜的斗争中败阵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县主本想给新媳妇儿个下马威,却被媳妇儿反将了一军,敬茶递水时样样不差,你难为我不接茶,我就稳稳当当的端给你看,规矩说话半点挑不出错,倒是显得县主难为人了,连冰疙瘩徐敬礼对新妻子都是笑脸相待,敬善心里暗暗佩服,要是敬昭也娶了房这样的媳妇儿,就什么都不用愁了,二夫人就只能等着吃闷亏。 徐府办喜事,挂起红,威远侯府却办了起了丧事,换了白,新媳妇儿陈氏身子骨不好,熬了一个冬天就却没走过第二个冬天,威远侯世子白子山一下从之前的钻石王老五变成了各家嫡女避而远之连个儿子都没留下的鳏夫。 都说这陈氏是憋屈死的,婆婆不待见,天天给穿小鞋,婆婆是郡主谁敢顶撞,除了洞房花烛夜见过丈夫一面,就一直独守空房,没人撑腰也没人安慰,这样的日子活着黑暗,还不如死了光明,这陈氏一个没挺住,两腿一蹬撒手人寰。 更让大家讨论不止的话题是,这白子山把别人的江山看得比自己的媳妇儿都重,丧妻都没招得白子山归京,还是在固守边疆,御敌打仗,这冷心冷面,还真让人觉得有点寒心,也让人为陈氏觉得悲哀。陈家也没有办法,小女儿又不能养在深闺当一个老姑娘,威远侯开口陈阁老一咬牙一跺脚就嫁了。女儿身子不好是事实不被那霸道郡主反咬一口把病秧子嫁进侯府就不错了,谁能想到这陈小姐这般福薄命薄,没有那媳妇儿熬成婆,成了当家主母的福气。 「小姐,你说说这威远侯世子还真是心狠。」夏竹也不禁说道,对于他们这些下人,京城的传闻永远最先从他们口中传出,一传十十传百,然后传到各家的内宅。 敬善并不是很关注,只是想起那白子年,是不是还是当年的莽撞,令人讨厌,想到这里敬善不由的笑了,「别人家的事我们还是少说。又不是咱们家的事。只是可怜了那陈小姐嫁了个薄情郎。」 夏竹道「我看这白大公子还真不如那白三公子,明明都是郡主生得一个太过薄情,一个太过感情用事。不管是嫁了哪个都不是什么好姻缘。」 v第五十二章 敬善很是同意夏竹的话,点了点头,「你瞧大哥哥跟大嫂嫂,日子过得多好。大嫂嫂身上是半点错都挑不出,连大伯母都说不出什么了。」 「要是咱们三少爷也能找个这样的就好了。」夏竹一边帮敬善挑绣花样子一边道。 「但愿。」 秋菊走进屋,道「小姐,表少爷来了。」李容夏随后跟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箱子。 「表哥今个儿怎么得了空?」敬善与李容夏的关系已经自然了很多,也不会显得那般拘束了,只是李容夏眼中的疏离还是没有消失。 李容夏笑着「今天本是来跟姑父议事,这不顺道来瞧瞧你。给你带了点东西。」李容夏把手中的木盒子交给秋菊,敬善没有去打开而是调皮的问道「这是什么?」 「一块狐狸皮,京城的冬天虽不若西北那般难过,这寒风却也刺骨,你一个姑娘家又从南方回来难免不怕冷,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块狐狸皮,父亲母亲都让我给妹妹送来,为了深冬备着。」李容夏坐在圆凳上,喝着茶,慢慢说道。 「那可要谢谢表哥了,这暖茶也不是白给你喝了。」敬善调笑,李容夏举了茶杯转了转,调侃「你现在是越发的抠门了,连口茶竟都跟我计较起来。」 敬善端起了肩膀,眼珠狡黠的转了转,严肃道「我这般计较不过是为了自己攒嫁妆。」理直气壮的耍赖,这一点与敬善生母是最大的差别。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脸红,现在就懂得攒嫁妆,这以后嫁了人家,那家是喜还是忧?」李容夏叹道,敬善撅起小嘴,皱起眉,「这话怎么讲?」 李容夏放下茶杯,站起身,「表妹这样会过日子,时时想着敛财,若是为婆家敛了,那婆家就是赚了,若是可自己敛了,那婆家不久赔了。」说完笑着往出走,「还有事,不久留了,下次再来看你。」趁敬善反应过来发作之前就走出了屋。 只留得敬善干跺脚,夏竹笑道「也不怪秋菊说,咱们小姐这利嘴还没在谁面前输过呢,如今一瞧真真的让平时不愿多谈的表少爷占了上风,可见治小姐唯表少爷也。」说完脚底一滑,也溜出了敬善视线之外,只留得秋菊在一旁干笑,见情况不对,也道「小姐,奴婢还得去前院给您领些香料。」 敬善无奈,一个李容夏倒是让屋里的人都叛变了。 后来敬善才知道李容夏来找徐嗣安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一个站队的问题。徐家大老爷徐嗣宜为太子少保,本就属太子一派,今年来太子不求上进,时时让老皇帝不满,反而四皇子更得老皇帝的心,如今老皇帝身体状况日渐不佳,皇子们心中不蠢蠢欲动那是假的,但谁最后登上那个位置就无从得知。李容夏前来不过是想提醒徐嗣安不要太早站队,若是真看不清局势那就不要站队。这样最安全,也是自保的最好方法。 徐嗣安李容夏两人不谋而合,不管谁上门徐嗣安都谢客,闭门不见,说是身体欠佳,就连在家遇见徐嗣宜,也是避而不谈政治问题。要说太子上位的机会还是大的,徐嗣宜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不是看不透局势,只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老皇帝愿意把自己信任的人放到太子身边扶持,可见还是心里偏向太子的。 政治这东西敬善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一些,不是所有的太子最后都能安稳坐上皇位,也不是所有谋朝篡位的人都不能使人民安乐,只不过这些政治是男人们的事,对于敬善一个女子,过好内宅的日子是最重要的。府里的气氛是随着外面的政局紧张了不少,就连敬昭都被接回府,远离书院一阵,可见徐嗣安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二夫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嚣张跋扈,徐嗣安对其态度也稍稍有些转变,至少两个人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张桌上了。 「老爷,这大房的亲事都订了差不多了,眼看善姐儿也不小了,昭哥也一样,是不是也要参谋参谋亲事了?」二夫人小心翼翼的问,心里打着小算盘。 徐嗣安愣了一会儿「这两个孩子是不小了,蕙姐儿也是,她只比善姐儿小上几个月,你不提醒我我倒是忘了,若是再晚点,遇上大丧,亲事可不是耽搁了,先订下来是好的,以免手忙脚乱。」 二夫人笑了起来,「这不是做母亲应该的么。」喝了口茶继续道「那老爷有人选了么?」 徐嗣安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你又打什么小算盘?」 二夫人眼神立刻变得无辜,「老爷现在想得我就是这样?老爷若是这样想,我不问就是了,何必这般冤枉妾身?」 徐嗣安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缓步走了出去。二夫人眼睛里恢复了平时的神情,招手叫来蒋林家的,在她耳边低声道「告诉舅夫人,让她自己来府上说,就说老爷自有主意,我也说不上话。」 蒋林家的点了点头,一脸谄媚道「夫人就放一百个心吧。」 冬天总显得格外肃杀,万物无声,显得特别寂静。可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宁静,人们也更喜欢用乐极生悲这个词来形容让人想不到的转折。 元丰二十二年,威远侯率大军凯旋而归,一举将敌人歼灭,不仅收回被占领的城池,还带回了人质,和进攻。 这场两年多战役中最出色的将士就是威远侯世子白子山,而次庶子与嫡子白子年同样战功赫赫,龙心大悦,嘉奖白家,还册封白子山为四品将军,赐名常胜。次庶子与嫡子白子年连升两级。 v第五十三章 顿时白家又站上了风头浪尖,甚至有人讽刺白子山,情场失意战场得意。就在威远侯府门槛要被踩破时,威远侯府采取了跟徐嗣安同样的办法,闭门谢客。可见京城的局势有多紧张。 老皇帝高兴了几天身体跟着转好,大家这才把心揣进肚子里。正常交际起来。 可谁心里都明白着,老皇帝是命不久矣。 白家荣耀而归,京城官宦无不上门巴结,想着把自己家的庶女嫁进侯府当填房。可这荣昌郡主向来喜欢狮子大开口,放了话,非嫡女不娶,各家的太太都背后说着谁脑袋烧坏了把嫡女嫁去当填房,这得多看重荣华富贵的人,面上却也不敢驳。 荣昌郡主倒也不心急大儿子的事,毕竟是娶填房,急也急不来,就把重心放在了白子年身上,谁都知道荣昌郡主偏心小儿子,可谁也没想到偏成这样,光是聘礼就跟当初嫡长子白子山娶妻时一样了,更别说请宫里的太妃娘娘赐了玉如意,最高兴的是余家,面子里子都有了,最生气的是陈家,当初自己家闺女都有这待遇。可现在的局势谁又敢说白家什么。 在这样的情势下,琢磨喜事的不少,真敢办的不多,威远侯府当数头一家,荣昌郡主是心急火燎的准备,终于把新儿媳余氏迎进了门儿,以后也有个帮手了。 谁知道这白子年不给郡主面子,新婚洞房花烛夜,白子年这个新郎官把新娘子余二晾在了新房,自己倒是找了个丫鬟共度良宵。 余二不是省油的灯,隔日就告到了郡主跟前,郡主一早就听说心里埋怨儿子却舍不得骂,媳妇儿这头占理自己也不能太护短,只好把那一夜的丫鬟处置发落了一番,余二也是个聪明人,见好就收,委屈了两下又把郡主哄得乐开了花。 白子年听说丫鬟被发落了,立马又抬了个丫鬟当姨娘,新媳妇儿刚进门,白子年这是明显的有意而为之,边作对边来下马威。 一时间威远侯府房盖儿是要掀上了天。 忙活完小的,荣昌郡主也没忘忙活大的,一到早就把徐家太太邀到了家里,这次不是她曾经的好友玉真县主,而是徐家二房太太,二夫人。 二夫人是有些受宠若惊,心想着这荣昌郡主难不成是看上了敬蕙那半死不活的丫鬟,敬蕙还真算是命好。 「好久未见了,你精神倒是越发的好了。」荣昌郡主客套着,二夫人笑着应和,「精神是好了,府里有大嫂管着,也不用太操心,郡主就不一样了,您是威远侯夫人,一家的主母,偌大个家业您要忙里忙外,时常还要进宫陪那些个贵人们。」 荣昌郡主深叹口气,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这我生出来的儿子可每一个省心的,娶了个嫡长媳,本以为就能轻松轻松,没想到是个病秧子,福薄走得早,还得长辈送晚辈。子年,哎。」家丑不可外扬,荣昌郡主点到为止,再者即使不说,京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了。 二夫人不知接什么只好干笑道「郡主是个有福之人,眼看就会好的。」 荣昌郡主微微笑着,那微笑显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问道「府里几个姑娘都订亲了么?」这才说到了主题上。 二夫人也松了口气,再不问自己都要想法子主动说出来了,急切道「还没,都没说亲呢,要看快到了年龄,我这儿也跟着犯愁。」 「这填房不好当,你太好心关心,人家会觉得你假殷勤,不怀好心。你漠不关心,又说你太冷漠,没有尽到责任,这个度,还真不好把握,苦了你了。」荣昌郡主可算是说到了二夫人的心里。 「郡主说的是,我这个继母真是不好当。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都要操心。费力不讨好全让我一个人担了。」二夫人表现的十分委屈,说着说着还叹起气来。 「也别太委屈自个儿,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徐家的小姐我看着倒是个顶个儿的好,很是喜欢。尤其是你们家的善姐儿,人生得好看,性子规矩也样样不差。」荣昌郡主露出真正的意图,二夫人整个一怔,这郡主还真是敢开口,嫡长女都敢要,难不成是介绍给亲戚的? 「郡主若是身边有什么好亲事也帮着善姐儿说说,您身边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若是成了也是善姐儿的福气。」二夫人试探道,想让自己心里多一个底儿。 荣昌郡主笑道「这孩子我是极喜欢的,身边倒是没有,但我手里是有一桩,我看这善姐儿跟我们子山倒是很相配,都是嫡长,男才女貌。」 二夫人一怔,嫡长女做填房,真想得美,虽然自己也不希望敬善嫁得好,但要是把这话的意思亲口告诉徐嗣安,徐嗣安还不大骂自己一顿最后关进柴房?想要在敬善的亲事上做手脚可以多得是办法,可不能用最蠢的方式上手,偷鸡不成蚀把米。 二夫人吞吞吐吐道「这…」荣昌郡主立即接过话,「难不成是你们家不愿意?那就算了。」语气立即冷了下来,荣昌心里明白这话确实不太好开口,别说徐家现在是清流里的正当红,就是一般的四品嫡长小姐也未必愿意嫁进来当填房,也不明白这次老爷打得是什么算盘非叫自己试上一试,问问看,若不是徐敬善自己也见过,确实挺喜欢,肯定不会开口,没想到还真碰了钉子。 二夫人见郡主脸色不好,脑子一转,笑着道「郡主都说了我是填房很多事不好开口,敬善又是元配留下的,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更是说不上话,」二夫人笑得更加有深意,「郡主可以去老夫人和老爷那商量商量。」那意思就是郡主还是有面子的说不定有可能,再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整整敬善这丫头,何必浪费了呢? 「那好,改日我必亲自登门拜访。」荣昌郡主想想二夫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就给了个台阶下。 二夫人奉承着「老太太老爷都是明智之人,世子这般雄才大略,想必定是会动心。」 v第五十四章 荣昌郡主不禁露出骄傲的神色也觉得这事靠了点谱。 二夫人在徐嗣安面前绝口不提见过郡主以及谈过的事情,学乖了很多,在徐嗣安面前做好分内的事。 徐嗣安倒是愿意跟二夫人多说几句了,但句句话都是告知而不是商量,「昭哥儿的亲事我看了,不着急,男子先立业后成家,好歹也要先考上了举人,再议亲,况且以前我就早跟同窗好友现任从五品鸿胪寺少卿的尤大人订下亲事,以后要要将双方儿女结为亲事,前些日子倒真跟尤大人提了一提,尤大人也记得,并且很高兴,他的嫡出长女又与昭哥儿年龄相仿,正般配,等考上举人就订亲。至于善姐儿,我倒是看好李家表哥,两人表亲感情自然比别人深厚,只是不知那容夏愿不愿意。」 二夫人心中虽唾之以鼻,对你那死鬼元配的儿女还真是上心,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老爷想好了就好,老爷看中的亲事想必也不会错。」说完给徐嗣安夹了一块狮子头,心里不停的在考虑,下一步出哪张牌好。 荣昌郡主是个爽利人,说是迟那是快,没过几日便登门拜访,这次是以自己婆婆名义来拜访老夫人的,二夫人为避嫌,没作陪,只有大夫人玉真郡主陪着。 三人在寿安堂里聊得愉快,不时的传出笑声,荣昌郡主道「今个儿来也不光来看看老夫人,还有件事想跟老夫人说说。」 老夫人在后宅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什么事,侯府那点事京城谁不知道了,肯定是为了自己大儿子来了,要是看上了敬蕙那还真是敬蕙的福气。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了,我很是喜欢二房的几个姑娘,这不子山没福气,娶的媳妇儿就去了。」话已经很明白的,聪明人都不装傻,老夫人更不会不明白,荣昌郡主点到为止。 老夫人慈祥的笑道,脸上的皱纹也跟着起来,眼角却掩不住的精明,「这蕙姐儿的主我还真做不了。」 大夫人也符合「蕙姐儿那孩子是不错。」 荣昌郡主愣了半刻,随即轻了轻嗓子,笑了笑,「老夫人误会了,我看上的是二房的善姐儿。」 一句话反倒弄得大夫人傻了眼,心里不住的道,这荣昌郡主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庶女就算了,打量起了嫡长女,徐家是嫁不出姑娘了么? 老夫人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只是道「这善姐儿虽是在我身边长大,我是疼着宝贝着大的,但这事也要尊重她的选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真得跟嗣安说说。」 荣昌郡主刚要说些什么,老夫人就皱眉揉起头,「这头疼病又犯了。」 荣昌郡主讪讪,不再说什么,「那老夫人就休息吧,府里还有很多事,我就不叨扰了。」说完起身又大夫人送出去。 待荣昌郡主出了屋,老夫人拿起身边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茶水茶叶溅了满地,冷哼一声,「真以为她威远侯府是什么宝地么?人人抢着要嫁?咱们徐家嫁不出姑娘了非要去他们家当填房,还敢要嫡出?蕙姐儿我都不想嫁,更别说善姐儿了!不自量力。」 老夫人次日就叫来了徐嗣安,道「想让善姐儿去侯府做长子填房?我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好好的嫡长女又不是嫁不出去?这侯府别太得寸进尺。」老夫人寸步不让,倒真有几分老顽童的特质。 徐嗣安安慰道「母亲放心好了,这门婚事不要说母亲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同意。敬善还小,还有一年才及笄,婚事大可以从长计议,只不过皇上身体越来越差,若是赶上了大丧,」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是先看好人家,母亲可有中意的人家?」 老夫人道「谁家在我眼里也配不上宝贝儿孙女,可是善姐儿早晚是要嫁的,我倒是看亲家公子不错。」 徐嗣安赞同的点点头,「容夏绝对是良人,」紧接着面露难色「只是不知道容夏是如何想的。据说太后还有意招他为婿,只是被容夏拒绝了。今年容夏也二十岁了,在不订亲,不知又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这亲家少爷难不成是有心上人了?公主都拒绝?」老夫人知道李容夏不在乎那荣华富贵,可是公主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一辈子荣华富贵,子孙也不用发愁了。 「母亲别忘了,做了驸马是不能参政的。容夏素有大志,怎么会把志向放在区区的一个驸马空职上呢?再者皇上那边也不会过关,国之良臣不能因一己私欲而放弃。」徐嗣安解释道,心里也有隐约的担心,这李容夏能看得上敬善么?若是喜欢了为何不早早就来提亲? 徐嗣安深叹口气,摇了摇头,一切随缘吧。 所谓「豺狼虎豹」都是成群结队而来的,才走了荣昌又来了刘氏,所谓刘氏就是二夫人的嫡嫂,来了自然不是单独而来,还带了个少女,名唤素娘。嫂子来看姑奶奶自然是没话说的,只是以前这对姑嫂却是如敌人一般的关系,庶女跟嫡嫂又有几个关系好的呢?何况是二夫人这样的人,恨不得娘家的嫡兄嫡姐们过得不痛快,自己心里能过过瘾,最好求到自己头上给自己个机会败摆架子。当年她是没少受过嫡出的欺压,处处比着自己,压着自己,不过因为他们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如今自己熬出了头,做了当朝探花的填房,再努努力弄个诰命夫人也不是没可能的,而他们再过,不过是七品芝麻京官的子女而已。 二夫人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带着丝丝笑意,毕竟还要用到面前的好嫂子,「素娘生得算是不错,只不过这身份,哎。」二夫人似乎可惜的叹了口气,假情假意的可怜了一番,刘氏道「虽说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是记在我名下的,算是嫡女,何况你哥哥只有这一个闺女,在家里可是千疼万爱的,掌上明珠形容也不为过,」 二夫人心里讥笑,娘家人怎么对庶女自己不是不知道,这会子还想来骗自己,「是,嫁给徐家二房嫡长子也不算差了,要是不好,嫂子你怎么会来一次次与我商量呢?」 二夫人一句话说的刘氏满脸通红,小心思被揭穿也是知道羞耻的,刘氏挑了秀眉勉强笑了笑「素娘是高攀了,都是因为有你这个嫁的好的姑姑撑着腰不是么?」刘氏阿谀奉承,马屁拍的刚刚好,让二夫人甜进了心里头。 v第五十五章 可是这两个贪心的夫人从未想过问问身边这个尚未说话的姑娘是什么感受?素娘生得素净,倒还算清秀,只是这种小姐京城里多得是,素娘低着头,不愿说过多的话,看起来乖巧极了,没有二夫人当年的那般花花心思,看来不过是甘愿做了这场局的棋子,刘氏用她将自己家跟徐家绑得更结实,眼看老皇帝病重,将来登顶的必定是太子,徐家大房老爷又是太子太保,将来二房还不是跟着平步青云?二夫人则是看中的素娘的老实,好摆布,再怎么跟自己也沾亲带故,总比那个尤氏小姐强多了,这以后昭哥儿的媳妇儿是个厉害的娘子,自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别说摆布拿捏,不被欺负就不错了,不为了自己下半辈子想也要为敏姐儿和元哥儿想,嫡长嫂老实好欺负,他们以后的日子还不是横着走? 「不过这老爷可是有了心仪的人选,」二夫人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刘氏脸色一变,立即急道「那可要想办法啊!」 二夫人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动作不慌不忙,缓慢道「不过这还得你们母女做,我只能出个主意罢了。」 刘氏心中一喜,出主意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二夫人没主意,当年她一个庶女是怎么嫁的这么好?「哎呦,姑奶奶你可快说吧。」 二夫人招来刘氏,把嘴放在刘氏的耳边,低语起来,刘氏先是皱眉,然后脸上逐渐出现笑容,道「放心吧,这事就是不成也跟你没有关系。」 「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娘俩不是也不知道么?不过是个意外。」二夫人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用完午膳敬善就被老太太叫到了寿安堂,敬善心里有了些数,也听到了风声,荣昌郡主上府,走后气得老太太直摔东西,猜得不错的话八九不离十是为了自己的亲事。不会是白子年,从前虽纠缠与自己,可也有两年没见面,没有音讯甚至没来骚扰自己,何况他已经娶了国公府的余二小姐。敬善转念一想,难不成是白子山?那可太可怕了。当初白子年自己都敬而远之,弟弟都这般难产至极,那哥哥还了得?何况传说他就是个无情之人,自己是绝不愿意给他当填房的。 敬善进屋时,老夫人正靠在锦垫上念佛,大大的地炉里发出吱吱的烧碳声,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安宁香的味道让刚才敬善焦躁的心情好了许多。 「祖母。」敬善轻声叫道,老夫人睁开闭着的眼,伸手拉过敬善,拉进怀里,揉了揉敬善乌黑的秀发,「还不脱了外卦,上来,跟我老太婆聊聊。」 敬善手脚麻利的脱下外卦爬上炕,赖在老夫人身边,「祖母可是想敬善了?一连几天不愿意见敬善,敬善不知做错了哪里?」 老夫人笑道「你个讨债鬼,何时说你错了,不过是这几日心情不好没什么精神,便也不要你来跟着受罪了,跟我老婆子呆在一起无聊不是么?」 敬善努努嘴,佯装生气的样子「祖母这话就不对了,敬善何时觉得无聊了?若是无聊还能跟祖母一起这么多年?敬善倒是觉得只有跟祖母一起才踏实。」这话确实是敬善的心里话。 「今个找你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前些日子荣昌郡主来了府上,说是看中了你做儿媳妇儿。」老夫人不打算瞒敬善,有些事瞒也瞒不住。 敬善笑道「她不是有儿媳妇儿了么?」明知故问,不想面对所谓的事实。 「是想要你去做她家嫡长子的填房。」老夫人继续说,敬善立马变了脸,「她倒是想得好,也没问我愿不愿意,我倒是怎么都不愿意去做填房,别说是世子填房就是皇帝填房我也未必愿意。」敬善态度很是坚决。 「我也不会愿意,我宝贝儿大的善姐儿嫁到侯府。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各个都是长着两个心眼儿的人,小手段不断,上面有高贵的郡主,下面有出身好的妯娌,不好相处的叔伯,那侯府里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去了只有受罪的份儿,白子山的确不是良配。」 敬善见老夫人也是一样的想法,随即钻进老夫人怀里「若是让孙女嫁到侯府,孙女宁愿一辈子不嫁。祖母你是疼孙女的,孙女知道,若是父亲与你为难,孙女就去与父亲说,就是去庵里做尼姑也不嫁侯府世子。」 老夫人被敬善认真的样子逗笑,「你父亲哪里有你想的那般糊涂?他也不赞成这门亲事。」老夫人刚想说看好李容夏的话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若是两个孩子真的没有那份儿心思,说了以后反而会让二人不好相处,微微尴尬。 「那便好,孙女可是担心了好几天。「敬善把脑袋在老夫人怀里蹭了蹭,若可以终身不嫁她倒确实愿意,至少她不用面对以后的婆婆妯娌,姑嫂叔伯,不用想那些妇人一般,为了家族为了体面给丈夫一个个纳妾,每天都是那些断不清的官司,处理不完的琐碎。哪里有做姑娘来的痛快? 「不用担心,祖母是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只要祖母在一天就要给你寻一个良配,风风光光的出嫁,除非我这老婆子去了,不然谁也别想左右你的婚事。「老夫人眼中闪着光,丝毫不见老态,似乎又回到了当主母的当年。 「祖母可不许这么说,您是要长命百岁的,您长命百岁比敬善嫁得好更重要。「敬善很是感动老夫人的话,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边晃着边说。 老夫人叹了口气,笑着看着敬善,没有再多说。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庶命》上 作者:叶蓁 02、《嫡女庶命》下 作者:叶蓁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