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嫡女庶命 下》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与老夫人腻了半日,敬善便也回了流芳苑,老夫人年老身体也跟着不那么爽利,自己又怎么忍心占用她休息的时间。 敬善从寿安堂出来心思就很沉重,这郡主上门求亲,是极大的面子,亲事再不靠谱也不好太明着驳了,不知父亲与祖母会如何处理,以现在徐家的地位,徐家若是不同意,威远侯府也不会穷追猛打,敬善微微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不回流芳苑了,去一品斋。」敬善吩咐道,有些事还是与昭哥儿讲好,憋在肚子里反而闷得慌。 敬善穿过抄手游廊,和一处月牙拱门便来到了一品斋后面的花园,只见远处有一女子后面还跟着府里的丫鬟,脸色是十分焦急的,拉着裙角,快步往一品斋去。 敬善皱了眉头「那是哪家的小姐?还是府里的丫鬟?」夏竹远远地看了一眼,「应该不是府里的丫鬟。」府里的丫鬟自己基本上都认得,这是下人们必做的一件人际关系功课,如此面生肯定不是丫鬟,若是小姐,看穿着打扮也不太像平时出入徐府的那些高门千金。 秋菊恍然大悟,「啊」了一声,「夏竹,今个不是说二夫人娘家嫂子和外甥女来府里,这说不定就是那家的表小姐。」 夏竹也缓过神儿来,敬善却怔了一下,娘家外甥女去敬昭那里作甚? 「从那儿穿过去,一定要比她们先到一品斋。」敬善指着那条凋落花丛中的小道,那是她采花常走的,敬善穿着绣面小靴,从中间穿过去,踩得地上的雪嘎吱嘎吱直响。 敬善跑进院子,挑起门口厚厚的帘子,一进屋,暖意迎面而来,地龙烧得极旺敬昭坐在雕龙漆木书案后看书,见敬善来了,高兴道「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还来了?」说着站了起来,敬善道「我瞧着那二夫人娘家的外甥女提着湿了的裙角往你这儿来了。」 敬昭皱起眉,问道「她湿了裙角来我这儿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在这儿换?」敬昭说完话自己也怔住了,敬善瞬间明白,不就是来这换么,再来个偶遇不是更完美了,敬善心里一寒,二夫人真是恶毒,竟想用这样的法子来插手敬昭的婚事,只是可怜了那小姐,若是真的出了事还不毁了清白。 敬善道「你就在这儿读书,外面的事儿我去瞧瞧。」 说完敬善挑了帘子朝外走去,正巧那丫鬟带着素娘走了进来。 「见过三小姐。」丫鬟轻声道,见到敬善倒是觉得意外,敬善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这是素小姐,夫人娘家的表小姐。」那丫鬟说道,素娘的脸颊冻得通红,一双胆怯的眼睛不敢直视敬善,冻僵的手紧紧抓住裙角。 敬善故意上前一摸,「呦,这是怎么了?赶紧换了吧,要不该冻了再生病了可不好。走,去我的流芳苑吧。」 那丫鬟上前一步,「三小姐,素小姐不小心在薄冰面上踩了个空幸好被后面的姜姐姐托住了,不过裙子湿了,鞋袜也湿了奴婢瞧着离一品斋近,就让另外一位姐妹去取衣服,自己先带素小姐把湿掉的裙子换下来。若是去了流芳苑,又要冻一路了。」 敬善心里冷笑,谁没事去冰面上走,谁不知道现在的冰结了也没冻实,更何况哪家外来的小姐要到主人家少爷的房里换衣服这不是笑话么? 敬善笑道「那这样吧,这屋子是三哥哥的,那是四弟弟的,我带素姐姐去那边的客房。」敬善指了中间敬昭的房间,和敬元西边的房间,最后点了点东边的。 那丫鬟颇有犹豫,无奈敬善已经挽着素娘的手,走向客房那面了。 这东面虽说是客房,但敬善知道里面放得都是元哥儿的那些东西,指不定元哥儿就会来找些什么。若是二夫人非要使计那也不能怪自己不客气。 素娘脱下外面的褂子和罗裙,只剩下亵衣,微微感到有点冷哆嗦了一下,敬善道「姐姐等等,衣服估摸着就快送来了,这屋子平时没什么人住就没烧地炉,要不我去给你取床被子吧。秋菊,还有你在这儿陪着素姐姐。」敬善对着秋菊还有带素娘来的那个小丫鬟说道。 素娘冻得实在有些哆嗦,就点了点头,敬善把自己的织锦镶毛斗篷披到了素娘的肩上,素娘感激的笑了一下,道「谢谢。」敬善便出去了。 素娘深叹一口气,这次看来姑姑和刘氏的阴谋是成不了了,只是不知道若是成不了了自己回去会被刘氏怎么对待。 自小养在她膝下,却从没像个小姐那般,给刘氏端茶倒水自己比丫鬟做的还多,若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又怎么会把自己带来徐家,变着法的想给自己跟徐家三少爷订亲呢?她才没那么好的心,而自己呢,也只能服从她,不然以后嫁给什么样的人还不知道呢,至少嫁了这个三少爷还能做个嫡媳妇儿,享享荣华富贵,自己也不求别的,嫁个好人就行,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也服从刘氏做这种龌龊的事儿的缘故,也算为了自己。 素娘透过玻璃窗子瞧了瞧外面,还是没有瞧见那三少爷的身影,难不成没被丫鬟引来?素娘摸了摸那玻璃,心里叹道,这没人住的客房的窗子都是玻璃的,比自己房间那纸糊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敬善在敬昭屋里抱了床锦被,吩咐道「那素娘就在东边的厢房里,你就在房里呆着就好了。」 v第二章 敬昭看了看敬善,招来身边的五福,在五福耳边说了几句,五福就跑了出去,「你再等会儿,看了戏再去。」敬昭把敬善拉到玻璃窗子前,只见五福跑进了西边敬元的房里,不一会儿敬元带着贴身小厮就往东边的厢房去了,敬昭勾起嘴角一笑,敬善指到语气有些焦急「他去做什么了,素娘还在里面,只穿着亵衣。」 敬昭扣住敬善的手,「别急,兴许是捉老鼠去了,免得老鼠嗑了他那些宝贝玩物。」 敬善道「你是故意让五福去的?」敬昭笑着,「不过是提醒一下元哥儿那东厢房前几日发现了老鼠。我可没叫他去,何况二夫人不是很喜欢这素娘做她儿媳妇儿么?那嫁给敬元不是也一样。自己设的局自己也享受享受。」说完放开敬善,一边往书案那儿走,一边道「妹妹你快过去送被子吧,别再晚了。」 敬善看了一眼敬昭,叹了口气,敬昭什么都好,只是脑袋太聪明,心里太记仇,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睚眦必报。 敬善抱着被子快走几步。 待敬善拿着被子到了东厢房,只见素娘在里面裹着织锦镶毛斗篷,抽泣,似乎吓到了一般,敬元背对着素娘脸红着冲着门口,见敬善进来,一脸哭相道「三姐姐,我,我,我真不知道里面有人,我只是来抓老鼠的。」说完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毕竟还是个少年,还没收过通房,哪见过活生生的女子穿的那么少在自己面前,感觉倒是十分好奇,但也十足的害羞。 听见三姐姐,素娘有些奇怪,不是说三少爷是先出娘胎的是哥哥么? 敬善安慰道「别怕,元哥儿没事。」一句话说完素娘竟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在那里,是二夫人生得四少爷,不是三少爷。 敬善抱着棉被上前,吩咐道「还不给素小姐披上?元哥儿你先回房。」 素娘听见敬善的话反应过来,四少爷也是少爷,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素娘瞬间大滴大滴的流眼泪,「妹妹,我可怎么办?」抽泣着用包裹自己的棉被捂住了脸。素娘本身就没有退路了,今天若是没成功就算了,顶多回去刘氏再想办法,或是打骂自己几句,可是谁知杀出了四少爷,若是不成自己清白也没了。不成功便成仁。 敬善环住素娘,冲着那个丫鬟吼道,「还不去看看衣服送没送来?」 那丫鬟似是被吓傻了,回过神赶紧出去瞧。 「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回正房。」敬善安慰道,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帮这个腔。 二夫人和刘氏喝着茶说了几句,然后二夫人皱了皱眉嘟囔着「怎么还没回来?都这么久了。」刘氏笑着道「再等等,看来是成功了呢。」 二夫人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却也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事,便安下心来,刘氏说的没错,时间不短说明是成功了。 刚放下茶杯便听见门口传来「素小姐,三小姐。」 二夫人一皱眉怎么是那个丫头,难不成真出了岔子没成功?真是哪有这个丫头哪倒霉,素娘一脸委屈的走进来,刘氏和二夫人对看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惊喜最开始就是这么商量了,刘氏赶紧假意关心道「不是去换了件衣服么?怎么这般委屈?还有怎么要三小姐送你回来了。」 二夫人也映衬「是啊。」但见敬善脸色没变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这昭哥儿又惹了事儿,敬善怎么能跟没事儿人一样? 素娘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母亲,姑母,素娘不孝。」说着还要往炕边儿撞。 敬善心里微微同情这个姑娘,丝毫没看出她演戏的成分。 蒋林家的眼疾手快,在二夫人一个眼神之下,立刻拉起了素娘,「表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 刘氏也流起眼泪,「素娘你是怎么了?」拉过素娘,按照原计划的哭了起来,敬善心中冷笑,冷眼看这一切,最开始本还觉得素娘可怜,现在一看,不过是一路货色,这些年在后宅,这些妇人已经练的出神入化,随时转变自己情绪。想必比的就是谁技高一筹。 素娘抽泣着说不出话来,二夫人心中一转,焦急道「善姐儿你送她回来自是知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敬善看着二夫人焦急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幸灾乐祸,转眼立即消失,只觉得好笑「我见到素姐姐时只见她鞋袜和裙角都湿了。丫鬟说是踩了薄冰差点掉进水里,为了不让素姐姐着凉,就把素姐姐带去了离得最近的一品斋另一个丫鬟去取衣服,刚好我从寿安堂往一品斋走去找三哥哥,就看见了素姐姐,怕素姐姐着凉,又不能让素姐姐去两个哥儿的房间就安排在了东厢房。丫鬟怕素姐姐着凉了生病就帮素姐姐换下了衣服,只不过干净的衣服还没送来,厢房又冷,我就把身上的织锦镶毛斗篷给了姐姐自己去了三哥哥房里取棉被。」说道这里除了突然冒出了个敬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二夫人眼中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却还强装着一脸茫然。刘氏却有些纳闷,从进门这素娘就一眼都没瞧过自己,难不成是失败了,不然怎么这般紧张,身子都是僵硬的。 二夫人示意,「继续说,然后呢。」敬善看着二夫人迫不及待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然后等敬善再回去就听见了素姐姐在里面哭,用斗篷捂着自己,元哥儿背对着素姐姐站在门口,脸色通红。」 二夫人刚想拍桌准备下一出戏,只见刘氏用慌乱的眼神看着自己,二夫人举起手,皱眉道「等等,你说谁?」好像自己听错了一般。 「元哥儿,四弟弟。」敬善淡淡的又重复了一遍,死死盯住二夫人的脸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v第三章 二夫人从满脸的不可置信到脸色古怪,眼神茫然与不安,最后整张脸变得苍白,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蒋林家的赶紧上前扶住了二夫人,用力的掐捏二夫人的人中,而刘氏那边则盯着素娘,有些发抖的抓住素娘的肩膀,「真的?」 素娘抬头,眼泪盈盈,重重的点了点头。刘氏迅速盘算起来,事情超乎预料,一切都顺利唯独那个被设计的人变了,刘氏抬头一看敬善正盯着自己,冲自己微微一笑,心里更是觉得恐惧,这对兄妹未必是一般人,并不像当初二夫人说的那样不过是刀俎。 若是敬昭,刘氏还有些把握,至少这门亲事对二夫人有利,就是看重了这点刘氏才冒得险,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靠二夫人一把。而现在换成了敬元,那可是二夫人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让出身低微的素娘做儿媳妇儿,到时候素娘的清白说不清了,也别想嫁进徐府了,这次可算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怎么偏偏在最重要的环节出了差错? 刘氏用丝绢擦了擦头上的汗,脑子迅速的转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必须想办法补救。 这时二夫人被蒋林家的掐醒了,大呼着气,蒋林家的扶着二夫人给二夫人顺着气,二夫人大脑一片糊涂,自己这不是作茧自缚了么? 二夫人看了一眼刘氏,可是刘氏居然什么也没说,敬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期待事态的发展。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刘氏大声哭了起来,「姑奶奶,这素娘怎么都是你的外甥女你忍心看她这样么?若是不给个说法,素娘只能自我了断了。」刘氏的手在素娘的大腿上偷偷拧了一下,素娘起初一怔,随即也跟着大声哭起来,还要往柱子上撞,敬善摇头,好一场闹剧。 二夫人瞬间手足无措,想不到这刘氏耍起了无赖,冷声冷语道「是素娘自己不小心怪得了谁?」却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压根站不住脚。 刘氏看着二夫人,心中想到一不做二不休,若不闹大,二夫人一定会把事情压下来,到时候自己的计划落空了可是得不偿失啊,一定不能松口。 刘氏扬起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去,去把你们家老爷叫来。还不快去!」 蒋林家的看了看二夫人的眼色,然后对着屋里的丫鬟都使了个眼神,丫鬟们也都心领神会,谁也不想得罪主母,低着头不动。 刘氏见二夫人用了这招,更是放了赖,从炕上做到地上,大哭,然后看见静静站在一旁的敬善,转向敬善「善姐儿,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看你素姐姐这般样子,你心里不难受么?去帮素姐姐找你父亲来。」 想必刘氏跟二夫人肯定是算计好了,就在徐嗣安不用上朝不用办公的这天来,只是这次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敬善一脸茫然,转头看着素娘,「那好,素姐姐不要寻死,我现在就去找父亲。」心里却不由的窃喜。 在二夫人没等开口之前立马除了正房。 敬善找到了小厮,毕竟女眷不会轻易到前院的书房去的,「去叫父亲,就说出事了,父亲再不来就闹出人命了。」 小厮一听这话,事态严重过,赶紧就去了前院。 徐嗣安从书房到后院,脚步急匆匆的,只见到敬善站在雪地里等自己,皱了皱眉,「怎么站在这儿等了,冻坏了怎么办?」眼中闪过微微的慈爱,手中替敬善拉了拉衣领。 敬善急道「父亲还是快去吧,素姐姐吵着要自杀,现在正在正房里呢。」 徐嗣安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快步往正房去,敬善呼了一口气,一回头看见李容夏远远的站着,看见自己看着他,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李容夏一身月白长褂,配上藏色披风,看着十分精神,只是刚刚那笑确实那么不真实不自然。敬善回了一个微笑立马就去追徐嗣安。 一路上敬善把事情的经过复述给徐嗣安,徐嗣安气得直发抖,却也没办法,毕竟这事也不是元哥儿的错,不过是凑巧罢了。 「来人,去把四少爷带到正房来。」徐嗣安站在正房门口吩咐道,听见里面哭声连天,徐嗣安皱紧了眉头,揉了揉耳朵,挑起帘子大步跨进屋里。 二夫人一见徐嗣安眼泪像是断了线珠子一般一个劲儿的掉,柔声道「老爷。」 刘氏的声音哭得更大了,「我可怜的素娘啊。」素娘被丫鬟们拦着,刘氏坐在地上。 徐嗣安一个头两个大,何时自己的内宅这般不太平了,「还不把舅夫人扶起来?傻愣着什么?吃干饭的么?」 v第四章[08.22] 丫鬟们见平时斯文的徐嗣安发了火,吓得赶紧去扶刘氏,「我们素娘的清白啊!」 「有什么起来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徐嗣安劝道,瞪了一眼二夫人,都是她的好娘家。 刘氏回到炕上抱着素娘哭泣,「这该怎么办?总要给个说法不是?」 二夫人心里一哼,还真是不要脸,当初是谁求到自己这的,如今倒是把自己给涮了。 「这事也并不是元哥儿的错,不过是凑巧而已。」二夫人强调道,元哥儿刚一进屋就看见满屋的狼藉,不禁缩了缩脖子。 徐嗣安斥道「还不过来给你表姐赔罪!」 元哥儿走到素娘和刘氏前,脸通红,像是被火烧了的样子,「冒犯表姐。请表姐和舅母原谅。」 徐嗣安看元哥儿畏畏缩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刘氏抬头怒道「难不成道个歉就行了?」 二夫人反驳「那要怎样?」刘氏冷笑「那徐大人你看要怎么样呢?」 这事若是传出去了不仅是素娘和元哥儿,就是徐嗣安的官声也会受到影响,连同整个徐家都会成为京城人口口相传的笑柄。 徐嗣安道「我们会负责,让元哥儿与素娘订下亲事?这样可以么?」徐嗣安无奈只能出此下策,徐嗣安是领教过他们家人的无赖。 二夫人瞬间大惊,道「我不同意,元哥儿那么小,何必这么早订亲,再说又不是元哥儿的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还有素娘一个庶出怎么配的上元哥儿,就算是记在了嫡母名下也是庶出。」说到这话时二夫人倒是没有脸红,不知道她记不记得自己也是个庶出。 徐嗣安斥道「闭嘴。元哥儿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不是逃避而是承担。」 二夫人狠狠咬着嘴唇,哼了一声,元哥儿看着父母争吵,心里越发的难受,低声道「我愿意与表姐订亲。愿意负责。」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二夫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元哥儿?你说什么?」二夫人问道,眼神渴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改口,能「迷途知返」。 元哥儿鼓起勇气,「我愿意负责!」 刘氏眼睛亮了一亮,道「好孩子啊。」然后狠狠的剜了二夫人一眼。徐嗣安也微微点了点头,敬善心里不由得可惜,这元哥儿生得完全不像二夫人,没有她与敬敏的嚣张跋扈,也没有继承那一肚子花花肠子,而是老实诚恳。 二夫人揉着太阳穴呜咽起来,「真是造孽啊。老爷元哥儿不该承担这莫须有的责任啊。」 徐嗣安也瞧不上那素娘,毕竟元哥儿也是嫡出的儿子,怎么能娶个七品使出之女,何况是那样的无赖父母。 二夫人大喊「我不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同意,若是真想进门,那就给元哥儿做妾!」二夫人始终做着挣扎,不能让儿子毁在自己手里。 一听做妾素娘立刻抬起头,像是被电击中一样,这次真心的哭了起来,赌得太大是会输得太重,素娘拉着刘氏的衣角摇晃着脑袋。 「不行,这也是你的外甥女,你忍心看着她做妾么?你这个姑母怎能如此狠心?」刘氏嚷道,二夫人冷笑「你不狠心?元哥儿还是你的外甥呢,你不是照样算计?!」 徐嗣安一听算计,虽然也觉得亏但是却也没有办法,的确被算计进去,怎么脱身?要是他们家放出什么瞎话了恐怕元哥儿的以后都要毁了。 一直静观其变的敬善终于忍不住开口,「等等,我有话要说。」 徐嗣安转过头,看了看自己长女,一直以来这孩子都是懂事的,想必这次要说的话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添什么乱。」二夫人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着眼泪,难道这次元哥儿真要娶这素娘了?二夫人摇了摇头,我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v第五章[08.22] 徐嗣安扬了扬下巴「敬善想说什么说吧。」 敬善点点头,道「虽然我算是整件事情的目击者,但是中间我去了趟哥哥的房间取棉被,回来就出了事情,女儿就是好奇,想问素姐姐,丫鬟还有元哥儿点话,好为素姐姐说话。」 刘氏以为敬善真的要为素娘说话,乐不得大的道「快问吧,善姐儿。」 「我想问素姐姐东厢房是不是很冷,没有地龙,你冻得直抖,最后我把织锦镶毛斗篷给了你?」敬善转向素娘,满脸泪水的素娘委屈道「是,妹妹去取棉被前把斗篷披在了我身上。」 敬善笑了笑点了点头,又转向那丫鬟,问「那我走后素姐姐是不是一直裹着斗篷?」 丫鬟想了想,「那时候东厢房很冷,素小姐是一直裹着斗篷的,披着斗篷还一直发抖,所以裹得很严。」 徐嗣安忽然明白的敬善的用意眼睛闪了闪光,刘氏则糊涂,问道「善姐儿问这些做什么,我们都知道啊。」 徐嗣安却开口打断,拉过在一旁低着头的元哥儿,问着不争气的儿子「那你进去时看见了什么?」 元哥儿脸一红,人一怔,反应道「我,我只见素娘在里面站着,她大喊了一声,我就转过身子,便听见了她哭。」 「当时素姐姐是裹着斗篷的是不是?难不成那斗篷自己掉了下来?」敬善问道,素娘身子一僵,丫鬟也明白了这问话的目的,赶紧道「当时素小姐的斗篷一直在身上裹着,少爷进来的时候也是。况且我跟秋菊姐姐都在屋里,少爷都没走过来一步。」 秋菊也赶紧道「是的,她没有说谎。」 刘氏大哭起来,「你们这是不想承担责任啊!找这些理由搪塞我们!」 徐嗣安不说话,只是听着敬善说,因为有些话,一个大男人不好直接说出来,「元哥儿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看见什么,难不成当时是表姐把斗篷脱了下来?」传出去只会说这小姐不知羞耻,谁还敢娶,刘氏的脸色从青变成了紫,敬善并没有罢休「况且我那斗篷我是知道的,料子是上等的,我又再长身体,为了明年还能穿特地定制了大一点的,素姐姐身材跟我差不多,裹上那披风恐怕是连脚都能盖住的。」敬善最后一句话说完,素娘彻底摊在那里,这样就完了是么?素娘的脸上留下簌簌的眼泪。 刘氏却依旧不肯放弃,明知没有理,那就只能耍无赖了,二夫人却像吃了兴奋剂一般来了精神,「善姐儿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在闹什么?你不是想让素娘进门么?那就来当妾把!只不过到时候别说我仗着婆家欺负娘家人,这事还是要好好说清楚的,让外面的人也都知道知道来龙去脉,你自己教养的女儿脱下了衣服怪得了谁?」二夫人赤裸裸的威胁让刘氏停止了哭声,敬善心里叹道,还是无赖能治得了无赖啊,讲道理在无赖那里是永远不通的。 刘氏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拉起了素娘,狠狠道「还不站起来,还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么?」徐嗣安笑着道「那就不送了。」 刘氏剜了徐嗣安一眼,然后冲着二夫人冷笑,「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 二夫人生怕刘氏把自己供出来,赶紧道「蒋林家的还不捂着嘴拉出去,真是脏了耳朵。」 蒋林家的赶紧上前捂住了刘氏的嘴,但还是能隐隐约约听见刘氏的声音,「有这样一个女儿真是‘福气’,等着瞧吧。」 徐嗣安看了一眼敬善,敬善无辜的瞅了瞅徐嗣安,「善姐儿,你先回流芳苑吧,晚点还有事找你。」 敬善乐不得赶紧离开,看见二夫人那张虚伪且讨厌的脸真是难受,「元哥儿跟我一起走吧?」元哥听到敬善叫自己,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徐嗣安道「去吧。」 元哥儿露出喜色,跟着敬善就出了门。 两个孩子一走,徐嗣安的眼神立即冰了起来,二夫人心里知道事态不好,就继续抹起眼泪道「老爷,莫要相信那女人说的话,在娘家她对我什么样老爷是听说过的,现在被我威胁,想咬我一口是自然的。」 徐嗣安看着二夫人的眼睛,问道「这其中你真的没参与?」 二夫人也看着徐嗣安的眼睛坦诚的道「真的没有,不然我还能算计自己的元哥儿?」徐嗣安还是有些怀疑,但又觉得二夫人眼中更多的是无所畏惧,便也不再追问,只是他不知道,在后宅这些年,二夫人早就练就了,白的说成黑的,撒谎让自己都相信的本领。 徐嗣安叹了一口气,道「算了,都是你的好娘家人!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徐府!」说完拂袖而去。 徐嗣安除了屋之后,二夫人送了一口气,整个人软在了炕上,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让娘家人进徐府,否则徐嗣安知道了一定会休了自己。 二夫人闭上眼睛,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v第六章[08.28] 敬元跟着敬善走到石子路口,扭扭捏捏道「谢谢三姐姐一次次帮我。」 敬善笑道「举手之劳。而且只帮过一次。」自己不过是为了不想让敬昭犯错,怎么说是有血缘的弟弟。 敬元脸腾地红了起来,「还有春宫图那次。」说完低下头,两只手不停的绞着,眼睛不敢直视敬善,虽然这姐姐没有自己亲姐姐敬敏那般可怕经常骂自己,但也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敬元心里还是怕的。 敬善忽然想起,「那都是好久的事了,以后你就是上树掏鸟窝也别看那些脏东西了。」说完往自己的流芳苑走去,敬善帮敬元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很多时候上一辈犯错了与下一代无关,与其让这个弟弟以后恨敬昭,还不如让他感激自己与敬昭,将来还是要互相帮衬的,谁叫大家都姓徐,都有同一个父亲。 敬善笑着跟秋菊夏竹说着什么,心情轻松了很多,一进流芳苑,就看见敬敏坐在秋千上,笑着看着自己。 只是那笑里掩饰不住的嫉妒,和讨厌。 敬善懒得理她,便径直走回自己的屋子,谁知敬敏并没有罢休,而是叫道「三姐姐走那么快是为何,难道是没脸见人了?」 敬善笑道「这么冷的天妹妹都不怕丢人出来了,我为何怕啊?」一句话顶得敬敏没话说,敬敏压制住怒气,让自己努力跟周围冰冷的环境一般冷静下来。 「姐姐最擅长用软刀子了,这个妹妹可是比不上。」敬敏没有了笑,慢慢的全是讽刺。 敬善依旧淡淡的,「软刀子是什么?我可没有,难不成妹妹那有?可以借我瞧瞧,见识见识。」 敬敏站起身,死盯着敬善道「姐姐不愿嫁去威远侯府当妾室,就去找祖母与父亲说情不是么?弄得父亲叫来了容夏表哥,试探容夏表哥的意思。不是么?」 两个不是么,问的敬善愣在了原地,原来今天父亲找表哥来是为了这事,那他为什么对自己笑呢?嘲笑自己么?嘲笑自己要求上门? 敬善忽然感觉脸热了起来,但仍是淡淡的挺着,敬敏并没有罢休,而是继续道「不过三姐姐的计划落空了呢,好像容夏表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婉转的拒绝了父亲。」 说完笑意盈盈的走开,那笑却是说不出的恶毒。 敬善喊道「站住!我没有叫父亲找来表哥,还有那是我表哥,却不是你的,不管我们将来的关系如何,至少我们是血亲。而你什么也不是。」说完大步走回流芳苑。 只剩得敬敏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与地上的雪相互映衬。 回到屋里敬善并没有觉得外面的冰冷完全消失,身体渐渐暖了起来,心却是凉的。 婉转的拒绝,刺在了敬善的心上,表哥一直待自己不错,但自己心里也知道总是有些不远不近,人不就是这样,距离太近会扎人,距离太远会伤人,一直以来敬善都觉得这样最好。 祖母父亲时时提过李容夏是个良配,自己也绝不是没有想过,没有考虑过,可是却从没有要主动的去让李容夏娶自己。今天听到了这样的话心里还是微微的难受。 知道父亲与祖母是为自己好,可是让人拒绝了是件多么尴尬的事儿,想必父亲说的有事找自己就是这事儿吧。以后要怎么跟表哥相处,见面,难不成是躲着么?除了躲着真的想不到别的方法避开尴尬了。 敬善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李容夏再来敬善便不是称病就是不在躲着,最后甚至懒得找借口直接不想见。 但是送来的东西却是一件都没有少的送来,从好玩的,到生活用的,还是和从前一般样子,只是两人已经好久不见,李容夏也好久未找过敬善,而徐嗣安也没有找过敬善说有关那日李容夏的事。 不是徐嗣安不在乎女儿,而是这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 前些日子徐嗣安已经听到了准确的风声,皇上就在这几天了,大房那边徐嗣宜也是不断的往皇宫去,甚至有时跟幕僚商议事情到半夜。 徐嗣安虽是中立派,却也在暗暗观察着局势,朝野上下,无不人心惶惶。 太子虽为嫡长也并无大错,但下面却有一个出色的弟弟,四皇子,襄王。襄王跟太子分成两派,这些年竟也有了分庭抗礼之势,这才是人们最担心的。站在哪边才最安全。 v第七章[08.28] 局面虽混乱,但过得轻松的人还在,那就是威远侯府。威远侯府一直忠于现任皇帝,又掌握兵权无论是太子还是襄王都想拉这支力量入伙,偏偏威远侯府摆着一副中立一切顺从天命的样子让人猜不透。反而是这样让威远侯府在这般混乱的情形下显得特别的安静也特别轻松。 几个丫鬟在徐府的梅园清扫积雪,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你们说这威远侯世子与白子年少爷来府上做什么?」 另一个丫鬟,笑道,十分自信的好像掌握了第一手消息一般,「你们不知道吧?前些日子荣昌郡主可是亲自来了。你们说除了为了世子的亲事,还能为了什么?」 丫鬟们纷纷点头,觉得说的有道理,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小的叹道「这四小姐还真是好福气,就是威远侯府世子的填房也是块肥肉了。」这话一出不少人露出羡慕的神色。 一开始说话的丫头接着道「你们以为是四小姐?那威远侯府眼光那么高,怎么看得上庶出?」 「那要的是哪个?」众人纷纷问道,那丫鬟神秘兮兮的说「是三小姐!」 大家露出惊讶的神色,「真过分,」「嫡长女当填房,肯定不能同意!」 在园内的秋菊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们这帮小蹄子,不干活却在这说道主子,小心把你们交给李妈妈!」 众人转头,一看敬善带着夏竹秋菊站在这些丫鬟身后,手里还拿着几支梅,淡淡的样子却把丫鬟们都吓得低了头。 「秋菊姐姐饶命,小姐饶命。」丫鬟们纷纷求情,敬善一笑,「干活吧。」说完带着秋菊夏竹走出梅园。 「这帮小蹄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小姐若不是你一直拦着我我早就去抽她们嘴巴了。」秋菊一脸忿忿不平。 敬善却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我不过是想听听她们怎么说而已。再说任她们说多少句,我也不会掉一块肉,何必自己找气生?」心里却始终在想难不成真要去当填房了么? 秋菊刚想再说什么却被夏竹拉住的手,夏竹笑着道「小姐还是早些回流芳苑吧,这冰天雪地的,怪冷的。」 「是啊,怪冷的,若不是闷得慌我才不出来呢。」敬善呼了一口白气,埋怨道。 敬善从一品斋处绕道回流芳苑,谁知也凑巧,刚走到一品斋不远处便被昭哥儿叫住「三妹妹!」 敬善一回头就看见了披着披风带着貂帽的昭哥儿,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哪张丝毫没有变的好看的脸,陌生的是那带着成熟与坚韧的高贵的气质。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了战场再回来的白子年。看上去高了些,样子也除了当时的贵气逼人又多了英武不凡,总之不像是曾经的毛头小子愣头青了。 「见过白公子。」敬善施了个礼,白子年却愣在那里,久久才回道「徐三小姐。」 多久没有见到这张脸了,白子年在心中叹道,这个人丝毫没变,还是淡雅脱俗,手中的梅花却也比不上她半分,不同的是高挑了,也渐渐丰盈窈窕,自己一直在回忆她的样子,那样百般难描,如今一见到她的眼,便全都想起来了。 只是再见,两人却都不是以前的人了。他再不是不懂得掩饰情绪的莽撞少年,她也不是当初不明白男女感情的单纯少女,他娶了妻成了亲,她即将订亲成为别人的新娘。过得两年多,都长大了,在长大中变得渐渐成熟。可喜可贺的是,他们两从来都没有失去原本的样子。 敬昭见气氛冰到极点,笑着道「白公子来府里顺道看看我。刚好要送他离开,没想到遇见了妹妹。」 敬善丝毫没有扭捏之态,过去的过去了谁在乎呢?况且当初白子年说的那些话的确句句戳中自己,「我去梅园摘些梅插到瓶子里。今天真是有点冷,你快些送白公子吧。」敬善收了收手,说完径直往前走,走到白子年身边却被拉住,「难不成你真要当我哥的填房?」 敬善停住脚步,笑着看着白子年,「有些话我只说一遍,我从没想过嫁进威远侯府,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听完白子年的手放开敬善纤细的手腕,大笑起来,「那就好,徐三小姐可要记住你说的话!」白子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若是她真嫁做为自己的大嫂,自己该怎么办?只要她不同意,想必徐老夫人一定会不松口到最后,任凭母亲怎么上门劝说。 敬善一步一步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自己从未想过,以后的亲事也会这般曲折,女人活着难不成就是为了嫁人?然后被繁重琐事,勾心斗角磨平棱角从少女变为一介妇人?为丈夫安排妾室照顾婆婆起居,管理内宅事物,为自己子女谋求亲事,最后终老一生? 当初自己讨厌白子年并不是发自内心,只不过不喜欢别人把自己看得那么透彻,就像裸着站在人们眼前,充满不安,羞愧。然后不停的逃避,解释,掩盖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v第八章[08.28] 敬善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天爷,何不让我过得顺利些? 元丰二十二年冬,皇城传出八声钟声,满朝文武慌乱,手足无措,这八声钟声代表着皇上病危,江山即将易主。 更不可思议的是不知皇上要立四皇子襄王的谣言从何传出,一时间人们信以为真,全部投入襄王一派。 徐府里异常安静,只闻得见徐嗣宜的书房中,两男子在争吵。 「大哥,听弟弟一句话,虽然你是太子少保,但是此刻不能去太子府。少傅那只老狐狸你不是不知道,听闻了四皇子要上位的消息定会鼓动太子串位!」 徐嗣宜皱起眉,激动道「我若是现在不去,太子登基以后徐家便就不会有立足之地了啊!」 「可是若是失败,那就是诛九族的罪啊,你愿意看已经年迈的母亲,正直上升期的敬礼,还有县主他们陪着你一起送死么?」徐嗣安一句话指戳徐嗣宜的弱点,这些年自己一直不停的往上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家老小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么?若是没了命荣华富贵还算得了什么? 徐嗣宜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扶住书案,深深叹了一口气,「来人!」 大房总管从门外进入低着头等候吩咐,「今日徐府闭门谢客。」说完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我听你的,赌一把。」徐嗣宜对着一直恳求自己的弟弟道。 不出所料,入夜,太子就带着一队军队闯进皇城,企图造反,谁知皇城里早已设下埋伏,威远侯世子所带的一队白家军早已守在宫门之内,只等落网。 四皇子带着一队禁卫军截住太子与其展开战斗,只是早已设好的埋伏将太子以及军队的马活活射死,太子带领队伍奋力反抗,却已于事无补。 就在太子被擒后,皇帝也气得一命呜呼,一夜之间血洗皇城,一具具尸体躺在皇城之内。 第二日,四皇子顺从百官之意与皇帝遗旨,处死了造反的太子,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因是在康静门发生的血战,遂历史成为康静之变。四皇子封为崇景帝。 这场变乱中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威远侯白家早已暗暗站在了四皇子的背后,而新科状元李容夏也是四皇子的幕僚之一。 崇景帝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太子党羽,而唯一属于太子党羽却没有参加这次变乱的就是闭门不待客的徐嗣宜。 因此,徐嗣宜保住了性命,却也受到了牵连,从二品大员直贬为六品官员,连降四级,好在留在了京中。徐嗣安与徐敬礼两名徐家出来的状元郎自是也没逃过厄运,幸好上天眷顾,徐嗣安从四品降到了五品,徐敬礼被贬为七品,看似徐家在这次变乱中经历的小小的波折,实则大伤元气,从门庭若市变得冷清。见红顶白,奉高踩低的事在京城是最常见的。 皇帝驾崩,国丧一年,禁止宴乐婚嫁,大办酒席,不应考、不做官。看似渐渐进入正轨的统治实则还有无数毒瘤。太子一党表面上虽拔除干净,实则仍有毒瘤,襄王上位以后,致力于清除太子党羽,以巩固自己地位。朝上的重臣也换了一批,除了内阁的阁臣外,大多由襄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为主,而现任皇帝颇为重视却是一文一武,新科状元李容夏从六品跃居成为正四品,威远侯世子白子山将军二字前御赐骁勇二字。世袭贵族更偏向白子山,清流权贵则更偏向李容夏,这样一来就形成了牵制的局面,皇位也可以做的更稳,不得不说如今的皇帝绝对是权术的人才。 成王败寇没有人会关心失败者的生活是怎样的。就像现在的徐家一般。 徐嗣宜坐在书房中,一夜间不知又生出了多少白发,若不是徐嗣安竭力阻拦,想必今日断头台上就会有自己与家人的地方,想想是多么可怕的事,还好劫后余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老爷,二老爷来了。」门外的总管说道,徐嗣宜站起身,「快请进来。」 徐嗣安迈着大步进屋,「大哥,你找我?」徐嗣安是在不知道这时候大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该做的自己都做了,没有做的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徐嗣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没事就不能找自己弟弟了么?」 徐嗣安回笑道「怎么会。」只是知道在这个时段太过敏感,即使是自己的兄弟自己也不敢求情,就像现在都对徐家大房避而远之,连带着二房清冷。 「弟弟坐,今日找你来,确实是有事要商量的,不过是喜事。」徐嗣宜带着徐嗣安坐在了红木圆桌边,亲手给徐嗣安倒上一杯水。 「什么喜事?若是昭哥儿的亲事那便算了。我已与以前的同僚现任江苏盐政使司的尤大人约定好了,把他的掌上明珠尤小姐订给昭哥儿,等国丧一过便准备亲事。好在尤大人厚道,在咱们家遭遇低谷还愿意这门亲事,怕我多想特地写了信来,就凭这点我也不会再给昭哥儿定了别的亲事。」徐嗣安似乎说的雨点口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 v第九章[08.28] 徐嗣宜道「不是昭哥儿的事,是善姐儿。今年上门透露口风的也不少,因着母亲那里也一直没给人准确的答复。只是如今徐家不一样了,不像从前那般,也没有能力挑来挑去了。况且这亲事联姻本就是为了维系彼此关系而存在的,京里的显贵关系不都是这般盘根错杂,最后绑在一起的么?我看,威远侯世子不错,虽是填房,但以白家现在的情形,徐家能攀上亲事也是不容易的了。」说完仔细观察着徐嗣安的表情,等待弟弟的答复。 徐嗣安听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皱眉,也不是没有心动,但自己从不攀附权贵如今真要是嫁女儿去威远侯府不知同僚都要怎样看自己,何况那是嫡长女,不被吐沫星子淹死也好不到哪里去。徐嗣安不好直接回绝徐嗣宜,便道「这事还得母亲说的算。」 徐嗣宜看出徐嗣安的态度,语气冷了下来,「弟弟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看徐家要撑不住了,难不成这些年的努力就让它白费了?母亲怎么都是一届妇人见识短,若是什么都听她的徐家也走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见徐嗣安不出声,徐嗣宜只好叹气,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没订下成婚对象,威远侯府的人早晚还是要上门的,荣昌郡主前些日子还与你大嫂提了一次。」 徐嗣安也无奈,卖女求荣这种事怎么都不好做,自己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元配,这对儿女已经遭了不少罪。「哎,待我回去想想。」 寿安堂中传出老夫人恼怒的声音「我还没死呢!就是上门提亲了我也不会同意。」一阵咳嗽声传来,李福家的给老夫人顺着气,徐嗣宜跪在寿安堂的地上,徐嗣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们父亲是怎么教你们的?难不成教你们的都是攀附权贵?放弃自尊?这朝堂真是个大染缸啊!生生把我两个儿子养成这样!」 徐嗣安上前一步,「母亲,儿子没有同意这门亲事啊,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 「你是没同意,可是你这大哥呢?生生的讨好威远侯府,有什么用?难不成我们徐家到了卖女求荣的境地?!传出去不是个大笑话?」老夫人手颤抖地指着地上跪着的徐嗣宜,这个儿子真是变了,被猪油蒙了心。不出徐嗣宜所料威远侯府果然又旧事重提说了一番,这样的徐家也没什么筹码跟自己谈条件了吧? 徐嗣宜抬起头,「母亲,这些年徐家一步步往上爬并不容易,这点您不是不清楚,您把我与弟弟拉扯大不容易,我们在官场上打滚更不容易,现在世道就是这样,你和弟弟为何这般坚持呢?况且儿子只是来劝说你们,您和弟弟不愿意就算了,难不成我真的能把侄女儿卖出去?!」 老夫人摔掉一只茶杯,大声道「你敢!」 「祖母别气了。「门口传来敬善的声音,小小的人儿站在门口,烟罗刺绣大氅上落了许多雪,小脸也冻得通红,显然在外面站了好半天。 「过来。」老夫人伸手找过敬善,让人给敬善解下大氅,又把青花缠枝手炉放进敬善手里,「瞧你冻得快暖暖。」眼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只剩下怜惜。 又冷冷得对着徐嗣宜道「你起来吧,而大不由娘,如今也管不了你了,可是你说的我是不会同意,除非我死了。」 徐嗣宜站起身,鞠了个躬,颇有深意的看了徐嗣安一眼离开寿安堂。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似是很疲倦,「你也回吧,别因为你是弟弟,长兄如父这些理由就任由你哥哥胡来,别忘了闺女是你的不是他的。」 「谨遵母亲教诲。」徐嗣安看着那与自己妻子几分神似的女儿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敬善爬上炕,钻进老夫人怀里,感受那份切实的温暖,「祖母,别气了。」 老夫人揉着敬善的头发「祖母没事,祖母不过是老了,还没有什么都管不了,你的婚事谁说的都不算。要你自己愿意。」这天底下应该没有谁比环着自己的老妇人更加心疼自己了吧?即使是那个满怀内疚的父亲都会考虑考虑这婚事的利弊,摇摆不定。 敬善什么也没说,只是躲在老夫人的怀里呜咽了两声,然后擦干眼泪,再抬起头,「祖母,命不由天么?」 老夫人笑着戳了敬善的小脑瓜,「傻孩子,三分由天,七分由自己。」说完又环着自己怀里的孙女,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小命就不好,难不成这亲事也要不顺利么? 「今晚你就在寿安堂睡也陪我老婆子好好说说话。」 一夜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像江南时祖孙二人欢声笑语。 晨曦微光,万物初醒,雄鸡报晓。 窗外阳光斜照进窗,敬善揉了揉眼,反手挡住阳光,「来人。」 一串脚步声过后,夏竹来到敬善床边,「现在是几时了?祖母呢?」 「已经是辰时了,老夫人让奴婢不要叫小姐起床,什么时辰小姐醒了什么时辰算。老夫人现在在外面会客。」夏竹一边服侍敬善起床,一边说道,夏竹脸上的笑意从嘴角到眼角。 v第十章[08.28] 敬善漱口洗脸,坐到梳妆台前由夏竹给自己梳头,「秋菊去哪了?怎么就你一个?那丫头是不是又偷懒了?」 夏竹忍俊不禁,「秋菊在外面看热闹呢。」 敬善皱眉「看什么热闹?还有这么早就登门拜访的客人是谁啊?」夏竹把乳白珍珠璎珞带在敬善的头上,笑着道「是舅夫人和表少爷。」敬善回过头,却拉疼了自己的头发,呲了一声,问道「舅母跟表哥?这么早来府上做什么?」 夏竹埋怨道,「小姐小心点,拉疼了吧!」就是避而不谈孙氏与李容夏上门是为何?敬善有些着急继续问道「问你的问题快说。」 夏竹清了清嗓子,然后喜笑颜开道「是上门提亲的。」 「提亲?提谁的亲?」敬善脱口而出,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礼,何必那般关心,反正不会是自己,当初不是婉拒了么? 「当然是小姐了?要不表少爷那样的玉人家里哪个小姐能配得上?」夏竹真心的高兴,自己主子过得好,比自己都开心。 敬善听到自己那刻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快弄,我也要去看热闹,哦,不,去偷听!」 「小姐你瞧自己,急得都说错话了。」被夏竹调侃,敬善脸上一红。 梳妆好敬善便出了内室,进了寿安堂的暖阁,暖阁与会客厅只隔着一道红木雕窗,敬善伸手拉过秋菊,秋菊听得正起劲儿,挥开肩上的手臂「别动,看不见了。」 敬善又伸手拍了拍,秋菊转过头,「我说你…」声音轻小却焦躁,转头一看是敬善就噎回了要说的话,「小姐。」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 敬善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蹲到秋菊刚才的位置,侧耳听着。 只闻得老夫人沉静如水的声音「之前有提过这件事,令公子不是婉拒了么?难不成又想回头了?」 秋菊听到不禁嘟囔道「老夫人这时怎么还端起了架子,外一亲事黄了怎么办?」夏竹瞪了秋菊一眼,「你以为咱们小姐嫁不出去呢?不就是个状元娘子谁稀罕啊?」 孙氏干笑,早就知道老夫人不会那么轻易松口,这容夏也真是的,当时徐家没败的时候透露口风给婉拒了,现在徐家低谷了,倒是跟自己与夫君说起要娶敬善为妻的事儿,真不知道这儿子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若不是自己也喜欢敬善那孩子,可不跟着他来上门讨不自在。 「容夏不懂事,老夫人莫怪,这容夏与敬善是表兄妹,平时接触的多,相处的也好,这正是般配。」 老夫人一笑,李容夏却开了口,声音清朗,如暖风般,吹入人心底,「之前在下不过是从六品官员,家中老小又刚到京城,巧逢朝中动乱实在不适宜谈男女亲事。而如今却不同了。」 老夫人自然知道这不同在哪,现在李容夏可是红人,想嫁女儿给他的达官贵人多得是,若是李容夏真无心求娶敬善,娶一个比敬善条件好的小姐不是没可能,甚至机会很大,何况现在徐家的状况大不如从前,自古都是多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李容夏能够雪中送炭实属难得,何况他当初婉拒的理由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当时李家的状况敬善嫁过去未必能过得好,苦日子也说不定。敬善在门口脸色也稍缓,表哥不是刻意拒绝自己,难不成这些日子冤枉他了。敬善叹了口气,后悔轻信了那敬敏的胡话。 现在看来李容夏的确是良配,家庭简单,殷实,李容夏如今颇得隆宠,前途无量,为人也聪明谨慎,更重要的是李家是敬善外家,上有外祖父,和舅父,与李容夏又熟悉,以后嫁进去决计不会有人难为她。 老夫人是想不到比这再好的亲事了。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才开口道「这亲事确实是好姻缘,敬善从小在我膝下长大,我也是万般宠溺,在亲事上也是如此,还是要问问她愿不愿意。」 孙氏见老夫人松口,喜笑颜开,这些年也没听说儿子要娶谁,塞个通房都费事,好不容易要娶个姑娘,愿意给李家传宗接代了,自己乐不得开心,现在对方在亲事上最有发言权的长辈也松口了不是更有把握了么,「好,好,老夫人问问善姐儿,那孩子我真是喜欢的很。」 「去把小姐请出来。」 敬善一听,赶紧在暖阁的椅子上坐好了,清了清嗓子拿起暖阁里的绣花样子看来看去,手微微有些发抖明显有些小小的紧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老夫人身边的银珠打开暖阁的门,走进去看见敬善坐在那里微怔一下,再看敬善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三小姐,老夫人请三小姐出去。」 敬善起身,心里犯嘀咕,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一个姑娘家的说话,实在是不好意思。却还是起身。 敬善整理下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了看夏竹,夏竹点了点头,示意敬善形象可以,敬善才走出暖阁。 「见过祖母,舅母,表哥。」敬善微微屈了屈腿,然后走到老夫人身边,「善姐儿,今个儿你舅母与表哥是上门求亲的。」 v第十一章[09.03] 敬善脸一红,忘了表现出自己惊讶的神情,老夫人一瞧,大笑起来「原来咱们善姐儿在暖阁早就听见了!」 当场被老夫人揭穿,敬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娇嗔道「祖母!」孙氏也跟着笑了起来,慈爱的看着敬善,问道「善姐儿可愿意?」 敬善低着头,没有出声,用余光瞟了李容夏一眼,他依旧坐在那里,挂着平时常见的笑,犹如春风,却始终没有笑到眼底。 敬善抬起头,怯生生道「全听父亲与祖母的。」话音一落,孙氏先笑开了颜,不料敬善却继续道「我想跟表哥单独说几句。」 孙氏一怔,老夫人却明白孙女的想法,既然要嫁人了有些事总要弄清楚,不清不楚,成亲了也未必交心。 「去吧。」老夫人放开敬善玉葱般的手,点了点头。 敬善看着李容夏道「表哥随敬善到暖阁来吧。」只隔着一道门,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何况亲事还没订下,两人的关系还是表兄妹。 敬善走进暖阁没有回头,只听身后脚步轻盈的跟了过来。 一进暖阁,李容夏便开了口,「表妹,有什么话就问吧,我必如实回答。」似乎早就知道敬善的意图。很多时候敬善很讨厌被人看穿的感觉。 「表哥不是婉拒了这门亲事,何必再上门提亲。」对聪明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否则被绕进去的反而是自己。 「我并没有开口拒绝亲事,只是在那个时段没有想成亲这件事,我也没想到姑父和表妹会误会。我早就有想娶表妹的心,不然也不会时常来看表妹与表妹亲近。只是没想到在表妹误会之后,表妹还愿意答应这门亲事。」李容夏说到最后一句时嘴角扬起,笑容明亮,看得出是真心有几分喜悦。 「表哥不是可怜我?扮演雪中送炭的角色?」敬善皱起眉问道,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想,李容夏自小由母亲养大,她和敬昭有难处时他就是看在母亲的份儿上也会帮忙。只不过敬善最厌恶的便是假惺惺的可怜与怜悯。 李容夏看着敬善这般孩子气,摇摇头无奈地笑道「我从不是什么雪中送暖碳之人,只闻得锦上添花,落井下石,雪中送炭哪能是谁都做得到?我是真心想娶表妹的。不然也不会在功成名就以后才来提亲,不敢说让表妹一辈子过上锦衣玉食,但也绝对会衣食无忧,更不会让表妹受欺负,跟着我受委屈。」 李容夏说得并无道理,这门亲事是最好的选择,不是没得选,但求后半辈子能过得不那么辛苦。敬善被李容夏说得没话应对,只好愣在那里,不言不语。 李容夏把双手放在敬善的单薄的肩膀上,道「请你相信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眼神坚定,语气真诚,敬善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容夏,似乎心也跟着牵了两下。 敬善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李容夏,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能够托付终身的那个?李容夏适时的放开手,却没有再说什么,走出暖阁,只留得敬善一个人。许是给她空间,也许是对她没有答复而失望。 在李容夏手即将推开门时,才听到敬善的声音,只有三个字却足矣,「我信你。」 晚霞红遍,满天夕阳。 敬善在窗前久久站立,却说不出什么心情,复杂,微乱。 一句我相信,便把自己的后面的全部人生的交了出去,像是一场赌博,自己却丝毫没有把握。 钱妈妈看着敬善,闻得她轻声叹气,开口道「明明是喜事,小姐为何叹气?倒显得有几分悲戚。」 「祖母说命三分由天,七分由自己,我却对这门亲事丝毫没有把握。」敬善望着夕阳一动不动,钱妈妈露出慈祥的笑纹,道「没有任何人能对没发生的事情有把握,就是神仙都不可能,三分由天,七分自己只是说,有些东西是天赐的幸运,缘分,只是怎么把握靠自己才能有最后的结果。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想怎么过是自己的事,并不是别人怎么决定的,小姐可明白了?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敬善听了钱妈妈的话,忽然明白了过来,无论嫁给谁,以后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好的能变成坏的,坏的也可能变成好的。最起码自己有一个好的起点。 夕阳下敬善微微露出笑意,有些事何必担心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不是更好么? 敬善与李容夏的定亲消息一传出,京城便传了出来,一家传一家,说男才女貌的有,说徐家姑娘运气好的有,还有说李容夏亏了的有,更有不少官家小姐失望的,只是大家关注的是传出有意结亲的威远侯府的态度,白家没有说什么,因为任谁都会选择让女儿做嫡妻而不是填房,再说这亲上加亲的好事,没人会不愿意。 亲事定在国丧和敬昭成亲之后,敬善则安心待嫁不去关注一切流言,因为不管流言怎么传,亲事已定,嫁是一定要嫁的,听不见流言至少耳根子是清静的。 只是敬善想得太简单了,却忘了自己东边住的就不是个清静的人,亲事的事府里一传开,东边就没消停过,一会儿是摔瓷器的声音,一会儿是打骂声,就是从来都没听过。 v第十二章[09.03] 中间敬敏还来叫过两次门,敬善在屋里一呆让婆子丫鬟在外面一拦,她也就骂两句就离开了,敬善想着兴许过几天就好了,不过是闹了小姐脾气,谁知越闹越凶,连二夫人都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敬善坐在正房,敬敏则站在堂中间,始终没有低下头,恶狠狠的瞪了敬善,二夫人可不想再闹出什么事,这段时间已经够烦心的了,徐嗣安是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到现在梦姨娘还在管着权,怎么给她使绊人家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挑不出毛病,这时候连亲闺女都来给自己添乱。 「敏姐儿,真是把你惯坏了,我瞧你是富贵惯了,当家里还是原来的地位么?也不看看摔的都是什么东西,快把二房半个月的花销摔进去了!也不知道谁惹了你这般不痛快!」二夫人瞪着自己的女儿,敬敏却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惹我不痛快的躲在房里不出来,我只能拿东西撒气!」 二夫人明知故问,「谁惹你不痛快了?」 敬敏伸手指向敬善「她。胆小鬼。」说完冷笑起来,二夫人斥道「放肆,你三姐姐要在屋里绣嫁妆备嫁不呆在屋子里还能在哪?你三姐姐命好,摊上一桩好亲事,你不祝福就算了,还在这里弄什么幺蛾子?!」 「若没有她那亲事就是我的啊。」敬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可敬善还是听到了,敬善肩膀微微一动,道「母亲我先回房了。」实在是不想面对这对母女,没等二夫人开口转身就离开。 待敬善走后,二夫人拉过敬敏,「你这丫头,现在还给我添乱,难不成非要看我跟你父亲夫妻情分一点也不剩才开心?不过是个状元娘子哪有那么好当的?你倒是稀罕得紧,等你订亲时候,娘必定给你找一个比那李容夏好上十倍百倍的亲事。让你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她们红了眼!」 敬敏虽任性,可怎么不知道父亲现在对母亲越来越冷淡,连带着对自己都没有以前那么好,可是还是流了两滴眼泪,「可是…」我不喜欢别人没说出口就被二夫人打断,「可是什么?还不赶紧回屋去,老老实实的练字绣花,讨你父亲喜欢!等咱们娘三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看要怎么办?当然我也不会让死鬼元配留下的那两个孩子得的更多!」说到最后一句时嘴边露出一丝冷笑,果然是蛇蝎妇人。 敬敏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跟着蒋林家的离开。 二夫人起身打开雕竹红木柜的门,从最下面拿出了一个上了铜锁的小木匣子,捧到床边,不知从哪掏出来只小钥匙,开了铜锁,打开匣子,拿出一张张房契地契,微微一笑「想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门都没有,我倒要看看,除了死鬼元配留下的嫁妆,老夫人能给你们兄妹添上多少聘礼和嫁妆,最好把自己的棺材本都花干净!」 日子渐渐安静下来,敬善几乎每天都是去一趟寿安堂,之后就在流芳苑不再出去,偶尔敬昭抽个空来看看敬善,敬昭为了明年的科考每天都在努力读书,李容夏还是经常送些玩物来给敬善,却守了成亲之前不见面的规矩,没有亲自来过,倒是敬敏消停了许多,不再闹,老老实实,反而让人不习惯,日复一日,大家过得不过都是同样的日子,像是每天都在重复一样。 门帘被挑开,门口出现一张与敬善颇为相似的脸,冻得通红,双手不停的搓着,嘴里嚷嚷着「才这么点路就冻成这样儿,这京城的冬天怎么越来越难过了?」 敬善笑着把自己手中的手炉递过去,道「亏你还是在京里长大的,这么抗冻,男子汉还这般娇贵,传出去像话么?」 敬昭接过手炉,反驳道「都是人,都怕冷,这时候还分什么男女!好不容易来看看你,你却给我讲大道理。」 敬善低下头,继续绣手中的嫁妆,闷声闷气的道「再过些日子你想见也不容易见到了,哪还听得到唠叨声。」 话音一落两人倒都是沉默了,只闻得燃竹声啪啪的响,良久,敬昭开口,「你还好,嫁得人是表哥,算得上熟悉,可是我呢,就要跟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女子过完下辈子了。倒是真觉得亏了。」 「亏什么亏,人家姑娘不也是没见过你,还要大老远的远离父母到京城陪你过日子。」敬善笑嘻嘻的说道,敬昭说的并没有错,成亲不就是把两个陌生人绑在一起过日子,过得好了相敬如宾,过得不好鸡飞狗跳,男子通房一个一个的来,女子却只能任由丈夫,说起来还是女子吃亏了些。 敬昭伸手弹了敬善的脑袋一下「这人还没进门呢,你就站到人家队里去了!」敬善狠狠的瞪了敬昭一眼,随即又想起什么,「我倒是不担心你对未来的媳妇儿怎么样,毕竟那是你媳妇儿,再怎么也会懂得怜香惜玉,怕的就是二夫人,万一这尤小姐是个没脾气的软柿子岂不是要被捏死?」 敬善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和依据的,尤氏要是个聪明人,必定会帮助敬昭一起对付二夫人,不会受一点屈,怕就怕是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谈的,到时候怕是敬昭都护不住。 「我是不会让那女人欺负我未来媳妇儿的,不管我是否喜欢这尤氏,人家小姐嫁给我我就不能让人受屈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个女人都护不住,岂不是太丢人了?枉为人夫。只不过我倒是想晚些成亲,至少在你之后,要知道这些年都是那女人管家,谁知道装进自己腰包多少银子,母亲的嫁妆跟二房库里的银子都不是很多,我若是先成亲了聘礼就得用掉不少,到时候你的嫁妆不久少了?二夫人绝不会拿出自己腰包里的银子给你贴补嫁妆,那你还怎么风风光光的嫁出去?难不成因为咱们俩的婚事还真把祖母那点积蓄掏空么?」敬善看着敬昭略微成熟的面孔,真是觉得敬昭成熟了很多,真越发的像一个哥哥,有担当,心里微微有些酸,更多的是感动。 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幸好敬昭想起来些事打破了尴尬,敬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敬善瞧着十分熟悉,喜鹊登梅,敬昭放在小木桌上指着道「这东西你该认识,前几日白子年送来的,只是说是你订亲的贺礼,希望你不要再退回去了。」 敬善打开盒子,看那泛着通透微光的羊脂白玉簪子,便想到了簪子的两送两还,他竟然还一直保存着,这一次总算可以安心收下。有些东西也算有了个了解。 一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还是在指缝中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不许奏乐,不许婚宴,这一年可苦了这些享乐的贵族们,也让这些望眼欲穿的考生们看见了希望之光。 乡试结果一出,便让徐家大喜过望,敬昭一举夺得头名解元,徐家上上下下有看见了曙光,若是再出一名三甲,连皇上都要对徐家刮目相待了。 二房唯一不高兴的恐怕要数二夫人了。但也只是跟下人冷嘲热讽几句就算了。 「小姐这衣服又小了。」秋菊拿着衣服在敬善身上比来比去,「咱们小姐长得快还不好?」敬善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比去年高了一头,样子也逐渐张开了倒是不像自己。 v第十三章[09.03] 秋菊收起敬善的衣服,笑道「也是,马上就是小姐的及笄礼了,过了及笄礼,小姐就要成亲了呢!」 敬善嗔道「就你这丫头知道的多。」然后红着脸转过去,说起来真的好久没见过表哥,东西倒是常常送来,却没留下只言半语,总让人觉得心慌。常常心里有个疙瘩,想要解却怎么也解不开。 「咱们老爷可是说了,要先嫁女儿,再给少爷娶妻。老夫人也是这么想得,少爷刚考上举人,还应该认真读书,免得分神。」夏竹接道,「老夫人早给小姐准备好了发簪。据说是红翡滴珠凤头金簪,还准备了华服。观礼的宾客单子都拟好了。」 定是敬昭说了什么,推后了与尤氏的亲事,敬善想着觉得可惜,不能在出嫁前看见敬昭娶亲。 「我还瞧见了老夫人派人把小姐的礼服取了回来,听说是漂亮极了。」 「瞧着你们俩比我还猴急。倒想是你们俩要出嫁了,说实在的也该想想,把你们俩也安排了嫁人,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啊,瞧上了哪家的跟我说就好。」敬善难得心情好,开始调侃起秋菊跟夏竹。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地红了脸,「我们愿意一直跟着小姐。」 及笄那日来了不少客人,敬善心里紧张的很,画好妆后,便等在房间里。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不踏实,却找不到原因。 夏竹拿着礼服匆匆的走进屋,道「小姐快换上吧,及笄礼要开始了,客人都在外面等着呢,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敬善站起身,「知道了。我现在就换。」 夏竹拿起礼服,却惊叫道「啊!」 敬善一回头,只见华美精致的礼服上出现了一道道口子,上面的刺的花样被剪得支离破碎,夏竹急道「小姐,礼服坏了,该怎么办?」敬善拿起礼服,看了看,剪了如此多的口子,跟本没办法修补,「快去告诉祖母。」 半响老夫人带着李福家的赶来,看着神色焦急的夏竹,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夏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祖母,这定不是夏竹干的。」敬善看了一眼夏竹,现在当务之急的不是抓谁剪了礼服,而是自己要穿什么完成及笄礼。 老夫人摸了摸那礼服的口子,「剪刀剪的?去把我的礼服拿来。」老夫人身后的李福家的立即应道「是。」 外面的宾客都在等着,有些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这笄者没有来,连老夫人也不见了,难不成除了什么岔子?大家秉承着看热闹的心态多了些兴趣。 只见时辰快到了,徐嗣安也有些隐隐不安,身边的二夫人虽也觉得奇怪,但乐不得出点什么事,丢人的又不是自己闺女。 敬蕙作为赞者素净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着急,一旁的敬敏则一直勾着嘴角,仿佛等待什么一般。 在众人的期待中,老夫人带着敬善走了出来,敬善一身采衣,黑色布衣朱红色的锦边,一张淡雅脱俗的脸,宛如出水芙蓉,怪不得威远侯府和状元郎都想求娶徐家三小姐,果真不凡。 老夫人一人向前走,落坐主宾座位上,徐嗣安开口「今日为小女敬善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敬善成人笄礼正式开始!」稍顿片刻,说道「请敬善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身为赞者敬蕙先走过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敬善再走进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敬蕙拿起桃木梳子为敬善梳理那乌黑如黑珍珠般的长发,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老夫人先起身,徐嗣安随后起身相陪。老夫人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归位就座。敬善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老夫人走到敬善面前,慈爱地看着敬善,然后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话音一落老夫人坐下身子,给敬善正笄,敬蕙取来衣服,跟敬善一同进了东房。 再度出来时敬善已经穿上了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一番打扮显得更加清丽,然后微微屈身行拜礼,老夫人再度起身,走到敬善面前高声说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最后老夫人从身边拿起红翡滴珠凤头金簪插到敬善的发中,乌黑光亮的发丝显得红色的翡翠更加耀眼,只是这一支簪子就要价值千金吧。 敬善起身走回东房进行最后一项,更换大袖长裙礼服。 观礼的敬敏笑得更加灿烂,只是那灿烂中透着嫉妒,怨恨,还是说不清的诡异,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v第十四章[09.03] 敬善再度出现时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吸气,完好无缺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礼服,穿在一个粉雕玉琢,花颜月貌的少女身上,是那么的光艳逼人。 全场无不用赞美的眼光来看,甚至二夫人心里都不禁赞叹,而只有那一道眼光,是毒辣的,不甘的。 堂里跪着一并丫鬟婆子,都怯生生的低着头,身子甚至有些发抖,老夫人坐在堂上没有了往日的亲和,满是凌厉,「是谁剪坏了善姐儿的礼服?!」语气清冷,都知道三小姐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谁敢触这个眉头。 老夫人见没人出声,冷笑一下,仿佛当年管家时那雷厉风行的主母,「不说是么?全部掌嘴,掌到开口为止!」 下面丫鬟婆子身子微动,一个个响头重重的叩在冰冷的地上,发出一声声响音,哭喊着「老夫人我们冤枉啊,冤枉。「 敬善只是冷眼瞧着,难不成算是白养了这些人么?反倒被咬了。 一个小丫鬟转了下眼珠,抬头道「老夫人,奴婢,奴婢好像看见有人进去放礼服的房间了。」 「你看见了谁?」 丫鬟怯生生地看着老夫人,又看了看周围,看到敬敏的时候停住了目光,敬敏绞着手帕,咬着嘴唇,心里竟也生出几分害怕来。丫鬟颤抖着指着敬敏,「奴婢看见五小姐进了房间,还拿起了礼服,本以为五小姐是想瞧瞧那礼服,好奇而已,就没多言。」丫鬟低下了头,二夫人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丫鬟两耳光,却生生的压住心里的火,上有老夫人还有徐嗣安哪里容得她造次?「你一面之词又岂能相信?你又有什么证据呢?」 那丫鬟说不出来话,二夫人勾起嘴角「这小蹄子胡说八道还不掌嘴让她记住?!」声音尖锐且冷冰,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满屋的人都把目光落在敬敏身上,被二夫人一说又转回这丫鬟身上,只有老夫人死死盯着敬敏,「敏姐儿是怎么了?怎么发抖?是病了?这屋子里烧着那么大的地炉,难不成还冷么?」最后一句听得让人越发的发寒,敬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可手却还是不停的抖,索性豁出去,「是我。」 老夫人吼道「还不给我跪下?!」 二夫人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敬敏,扶着额头,被身后的蒋林家的扶住,敬敏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老夫人声音又高了一些,「还不伺候五小姐跪下?!」 两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按住敬敏,「五小姐,奴婢得罪了。」这五小姐向来霸道,今个儿正好是报复的好机会。 敬敏被两个婆子按下,二夫人一旁哭哭啼啼,「敏姐儿你倒是解释啊,不是你!」一边解释,一边揉着头,使着眼神,有些事不用那么诚实非得承认。 徐嗣安十分不耐烦回过头「闭嘴!」二夫人立即吓得缩回了头。 「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剪了那礼服?」老夫人问道,却更像是逼问,敬敏扬起头,「一件礼服而已,剪坏了赔一件不就得了?」 徐嗣安箭步上前,伸手就是一个耳光,硬生生打在敬敏的脸上,「还不认错?!」显然徐嗣安被气糊涂了,他忘了从小把敬敏宠大,这是头一次动手打她,就是那时敬敏与敬蕙打架也不曾动过手。 敬敏有些不敢置信,捂着被打红了的脸,眼睛里流出两滴泪,「我就是看不得她好又怎么了?凭什么她订了好亲事,她得父亲与祖母喜欢,自从她回京我何时过得舒坦过?!」 徐嗣安指着敬敏「你个逆女,那是你长姐!家里正经的嫡长!」正经的生生刺痛二夫人的心窝。 敬敏不再说话,老夫人虽生气,但也极力控制,为这样的孙辈生气实在不值,气病了可是自己的事。 「破坏长姐及笄礼,顶撞长辈,这怎么处理?」老夫人看向徐嗣安,徐嗣安恭敬道「儿子明白,没有教好敏姐儿是儿子的错,儿子知道怎么处理。」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嗣安一眼,徐嗣安道「罚你去静心庵一年,好好思过。」 敬敏睁大眼睛,立刻向二夫人求救,无奈二夫人比敬敏还惊讶竟一下晕了过去,蒋林家的掐了好半天人中才掐醒,徐嗣安冷冷道「把夫人送回屋静养,外人不许打扰!」 一句话便断绝了二夫人所有帮敬敏求情的机会。 敬敏一边哭一边恶狠狠的看着静静站在老夫人身后的敬善,敬善也早就收起当初对敬敏的怜悯,宽容,有些人不值得。太纵容反而得寸进尺。就如敬敏。 敬敏被带回流芳苑,第二天便启程,老夫人觉得乏了也回了寿安堂。一场闹剧,说散就散了。 v第十五章[09.03] 敬昭与敬善不同路但却依然坚持送敬善回流芳苑自己再返回一品斋。 一路上给敬昭紧握着拳头,狠狠道「真是得寸进尺,那丫头不给点颜色看看是不行的。难为你一直忍让。她倒是恩将仇报!」 敬善没有出声,敬敏嫉妒是没什么不对的,人天生有七情六欲,喜欢一个人没错,错就错在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就算没有敬善,李容夏的妻子也不会叫徐敬敏。 人就是这样,总是把自己的不如意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即使敬善不觉得自己无辜,但敬敏这偏激的行为依旧让自己觉得厌恶。 得不到就要毁了,真是狠手段,若不是及时发现,是不是以后的嫁衣都会被她剪坏?!敬善摇摇头。 一路上两人都彼此沉默,敬昭以为敬善心情不好便没有多说。 走进流芳苑院里的时候正好瞧见帮敬敏收拾行李的丫鬟,来来回回,不是替她打包带走,而是送到敬蕙屋里去,毕竟去了庵里什么金银首饰,玉器古董统统用不上了。 敬昭勾起嘴角,「可算走了个眼中钉。」说曹操曹操到,眼中钉立刻就出现在敬善与敬昭面前。敬敏朝敬善走过来,站在敬善面前,冷冰冰的说「就是被送到了庵里我也不后悔,就是看不得你比我好,你夺走了该是我的一切。」 只听啪一声,敬善一巴掌抽在敬敏的另一边脸上,这一巴掌使敬敏的脸看起来对称多了,敬昭都惊叹敬善怎么会有父亲那么大的力气,兔子终于被气极了,也知道咬人了。 「这一巴掌我不是为自己打的,你这般糊涂何时对得起你自己了?以前忍让你是因着你是妹妹,但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以为我会一直任你胡闹,一直由着你欺负?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硬抢也抢不走。就算没有我,表哥订亲的对象也不是你,何况我在。我从未夺过你什么,不过是你太自以为是,从小娇惯便觉得自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我今天告诉你,你从来就没有什么。论嫡,你不是元配所生,不过是继室之女。论宠,父亲不过是把对我的愧疚加之在你身上,百般顺着你。论幸,我除了父母还有祖母兄长在身后,且说了一门好亲事。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它们本就是我的,不过是借了你一阵。人最不该的就是自不量力,妄自尊大。自己想不清楚就不要总是为别人添乱,你的添乱只能成就我的锦上添花。」敬善淡淡的说完一席话,任由婆子拉着自己面前要冲上来的敬敏,「还不把五小姐送回屋?这病又犯了,出了什么事明天怎么交代?」 婆子一个激灵赶紧把敬敏往回拉,「小姐,咱们回屋吃药吧。」 敬敏大喊「我没病!」病没出口就被捂住了嘴。 敬善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向来是进水不犯河水的人,只不过你若非要来犯我,我便加倍奉还。 敬昭瞧着有些陌生的敬善,心却稳稳地落下,敬善若是有这般魄力,以后便不用怕她受欺负了。 从敬敏被送走二夫人养病开始,生活就平静了许多,而那场波澜就像投进湖里一颗石子,荡起短暂的涟漪后就恢复平静,就想不曾有过一般。 整个流芳苑是从未有过的清净,但好像二夫人的厄运好像还没有结束。注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怎么二房的积蓄只有这么多么?」徐嗣安皱紧眉头,一副惊讶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本轻飘飘的账目,心中却万千沉重。 二夫人靠在软垫上,脸色苍白,嘴唇近乎透明的颜色,似乎还没有从敬敏事件中走出了,然而那双精明有神的眼睛似乎出卖了她,「这些年老爷在官场上的打点,交际中的礼尚往来,再加上翻修祖宅,二房上上下下的开销,还能剩下什么?老爷以为咱们是大房么?在外放的肥缺呆了那么多年,银子早就收到手软。」二夫人早就想抱怨徐嗣安不争取外放的名额,一直固守京城,少捞了多少银子,如今知道着急了。 「这点钱也就够善姐儿嫁妆的,那昭哥儿的聘礼怎么办?眼看还要为蕙姐儿说亲,难不成全让母亲凑齐?那是老人家的钱!」徐嗣安有些焦急,口气也跟着焦躁起来,二夫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反病怏怏的样子,声调也跟着高起来,带着女性独特的尖音「老爷光想着善姐儿昭哥儿蕙姐儿,怎么不想想我的敏姐儿和元哥儿,老爷就那么把敏姐儿扔到静心庵了,之前还要逼元哥儿娶那庶出!老爷不觉得自己偏心么?」二夫人脸上的泪水簌簌的留下来,徐嗣安竟没有之前心疼她的楚楚可怜,反而越发的厌恶,有时候眼泪是女人的武器,但是流的太多也会是自杀的武器。 徐嗣安带着一丝不耐烦,「敏姐儿那是自作孽,犯了错难道任由她任性?就是因为放在心上才要管教她!嚣张跋扈,心地歹毒,哪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瞧蕙姐儿我一直也没有多关心过,为何那孩子就那般懂事?还有元哥儿,元哥儿从小就养出衣服唯唯诺诺的样子,性格虽踏实,但终难成大事!你教养的两个孩子每一个成材的现在还敢来质问我?!」 二夫人顿时没有话说,愣在那里,张了张口,又闭上,转了下眼珠拿起手帕擦脸上的泪水,最后手扶在头上,「我是偏宠了那两个孩子些,不过是为了他们过得更好。现在老爷倒是指责起我了,我哪里敢质问老爷?」二夫人一边扶头,一边偷着瞟徐嗣安,却没见徐嗣安的脸色有一点缓和,「蒋林家的,」徐嗣安叫道,一旁的蒋林家的赶紧上前小心翼翼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好好伺候你主子,给她揉揉那疼得糊涂的脑袋,让她好好清醒清醒。还有银子拿不出也得拿!」语毕,拂袖而去。 二夫人把手从头上拿了下来,瞧着徐嗣安的背影远了,气鼓鼓的把身后的软垫撇了出去,「我就是不拿出来,看你能怎么着!我吞下去藏起来的东西看你能不能找得到!」 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不是未报,时候未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这世上最难养不是女子也不是小人,而是女子与小人的合体。 在一派平静之中徐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且是最难养的那种。 刘氏坐在二房的正堂里,大口大口喝着徐家下人上来的茶水,心里不停想着,不喝白不喝。她身边却没有带着那日的少女,素娘。 婆子从后堂走出来,满脸堆笑「老爷现在在忙,不方便见夫人。夫人改日再上门。」刘氏则当得一声放在桌子上,却没有溅出一滴茶水,婆子看了一眼那见底的茶杯,心疼着那茶杯,刘氏冷冰冰地道「告诉你们老爷,我是来上门送帐的。还有把这茶水让人给我续上。」 v第十六章[09.07]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后堂,刘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谅你也不敢不见我。」 半晌,婆子从后堂出来,「老爷请你去后堂说话。」 刘氏站起身,仰着头跟着婆子往后堂去。 徐嗣安坐在后堂的红木大桌边等着,刘氏笑着走进来,「哟妹夫。你公务可够忙的。」 徐嗣安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头,对妹夫两个字深感厌恶,「听说你是来送账的?什么账?」 刘氏坐在大桌旁,二话不说从袖口抽出一部薄薄的账目,徐嗣安接过,翻开看了看,是一家米店的账目,账目的页脚有些发黄,看得出来是老账目了,「这是什么账目?」 刘氏笑笑「这是与你们家合作米店的账目,听说姑奶奶她最近身子不爽利,估计也看不进去,但我又不能不来,免得你们家不放心,就拿来给你瞧瞧。」说完刘氏皱起眉「你不知道这账目?」 徐嗣安摇摇头,「这米店是多久开的?」 刘氏犹犹豫豫还是回答道「这,我不好多说,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先告辞了。」刘氏试图抽回账目,却被徐嗣安死死攥着,刘氏松开手,「是刚嫁过来的第三年,说是你们家拿出银子想合作开店赚些银子。姑奶奶说得十分可怜,家里大家大业也要吃喝,周转不过来才要合伙赚些钱的。我就答应了。」 徐嗣安攥着账目的手越来越紧,这事竟瞒得如此久,还一点没透风,「那还有别的铺子么?」 「米铺是连锁的,开了几家,地契都在姑奶奶那,我们只是出了些份子钱分成,米铺交给我打理,至于别的只听说有布庄,和京外的一处宅子,两块良田。」刘氏注意着徐嗣安的脸色,继续道「妹夫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要知道姑奶奶当初的嫁妆还不足十抬,也没有什么地和庄子,」刘氏忽然捂住自己的嘴,「难不成这些是姑奶奶私自用公中资金,置办的?花费的银子后补回公账中?」 徐嗣安的脸色越发阴沉,隐隐透着怒气,仿佛雷雨前夕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天蓝。 「账本就先放在我这儿,改日我派人给你送去。」徐嗣安道,「来人,送客!」 刘氏被婆子送了出去,刘氏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徐府的大门,忽然觉得空气十分新鲜,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刘氏被丫鬟扶上马车,马车远远的驶去,刘氏掀开帘子看着徐府,嘴角有一丝恶毒,锦澜,你不认休怪我不义,当初你与我合作,却在关键时刻拆了桥坏了我的事儿,还敢对我大吼大叫,别忘了,你把柄还在我手里。 刘氏放下帘子,马车消失在路的拐角处。 「夫人,该喝药了。」蒋林家的端了一碗汤药,黑色的药汁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喝什么喝,难喝死了。」 「夫人,这有蜜饯,再说这药是补身体的,您不喝怎么让老爷心疼?!」蒋林家的劝道,二夫人瞪了那碗药一眼,接过药碗,刚要喝,就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嗣安的身影出现的屋子里,闻道汤药味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上前拿起药碗摔到了地上,二夫人一怔,立即委屈到眼泪流了下来,「老爷这是连药也不愿让我吃了么?为何这般狠心?」 徐嗣安丝毫没有听二夫人的话,而是把手中的账本甩到二夫人脸上,「老爷这是干嘛?!」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徐嗣安冷冷地看着二夫人,二夫人伸手拿起落在床上的账本,一瞧,脸色立即变得惨白,终于有了丝病态。 蒋林家的见事情不好,又不想变成池鱼被殃及,无声的退出了房间。 「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徐嗣安坐到床边的绣墩上,盯着二夫人那张心虚的脸,「老爷,这,这我也是为了二房好,不然光凭你那些俸禄怎么养得起一大家子人?」 徐嗣安已经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冷冷道「那公账修改过的账目你怎么解释?还有那些庄子,良田,铺子,你怎么解释?你这个黑心的女人这些年到底从徐家拿走多少东西?!是不是连善姐儿母亲的嫁妆你都动用了?!」 二夫人直起身子,理直气壮道「老爷你可真冤枉我!元配的嫁妆你看得比家产还严,我怎么敢动?!我还没黑心到那个程度!」 「那你就是承认动用公账了?!」 二夫人咬住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手也微微的发抖。 「你真胆大啊,想不到你瞒了我这么久?!呵,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料!连夫家的钱都敢骗?!」徐嗣安心中的怒火像是被添了柴,越烧越旺,恨不得把手狠狠的掐在那个女人的脖子上。 v第十七章[09.07] 「把房契,银票,地契都拿出来!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然…」徐嗣安眼神越发的露出了狠意,吓得二夫人直抖,二夫人心虚却依旧强装淡定,「不然老爷想怎样?」 「休书一封。」 二夫人发抖的手僵在半空中,人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又不敢相信,「老爷,您怎么这么狠心?」 徐嗣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更没有去看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而是威胁道「嫁妆是一定要出的,聘礼也是,你好好想想罢。」 徐嗣安刚从绣墩上起身就被二夫人死死地抱住了大腿,哭着嚎着不放手,眼泪鼻涕都蹭在上面,「老爷,您不能这么狠心,这些年妾身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老爷生儿育女,打理家务,不看僧面看佛面,妾身是老爷孩子的母亲啊。」 「若不是看敏姐儿和元哥儿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儿与我说话么?」徐嗣安甩开二夫人,一字一句对着面前这个让自己失望透顶的女人道。徐嗣安的耐心有限,「到底拿不拿出来?」 二夫人收回半空中的手,咬着唇,思考了一会儿,掀开锦被下地穿鞋,颤颤巍巍走到雕花大柜前,从其中拿出一个小匣子,用钥匙打开小小的铜锁,有些无奈地道「这些年赚得都在这里,还有我自己的嫁妆和用嫁妆赚得。老爷既然要救拿走吧。」不得不承认二夫人的确有经商的天赋,十几年自己攒下了如此多的小金库。 二夫人不是没想过死死得就是不交出这些,但私房钱已经被徐嗣安发现,若是不交,徐嗣安定会休了自己,而这笔私房钱还是会落在徐家手里,左思右想那样更加得不偿失。 徐嗣安伸手接了过来,「你嫁妆和用嫁妆赚得自己留下,剩下的拿出一部分给善姐儿填嫁妆,和给昭哥儿做聘礼,剩下得就都留给善姐儿和元哥儿。你的这些铺子我会让人打理好,不用担心。」徐嗣安一向是有原则的人,不会多拿二夫人一个子儿。 二夫人眼睛闪过希望的光芒,还是念夫妻旧情是么,没有赶尽杀绝。这样的结果要比自己当初想得好得多了。 「你也休息吧,这些东西我会让账房分好,再拿回来给你。」徐嗣安大步流星离开,二夫人心疼地看着徐嗣安拿走的匣子,摊在榻上脸色苍白,这一次,夫妻感情也只能到这儿无法挽回了吧,他已经很念旧情了,不然一纸休书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刚收回目光就看见放在榻上的账本。 二夫人恍然大悟,难怪徐嗣安会知道,原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当初看刘氏贪心,早早的就把那间米铺买了,没有再合作,想不到她还留了账本,就是为了抓住自己的把柄,有一天摆自己一道吧,千防万防,却没有防住最该防的人。 寒冬将尽,万物复苏,积了一冻的雪开始渐渐融化,鸟儿也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在迎接春天的到来,一切都开始有了生机。 这些日子,敬善消瘦了许多,整宿的失眠折磨的她食欲也跟着下降,倒是像婚前恐惧一般。 「小姐慢点,雪刚化,这地上也有些脏,小心弄脏了鞋子和裙角。」秋菊跟在敬善后面,边走边说。 「说好了去寿安堂的也不能叫祖母等着我吧?」敬善说道,消瘦的脸庞,单薄的肩膀显得步履更加轻盈,却徒增几分娇弱。 一大早老夫人就派人来请敬善,敬善也难得出一次流芳苑,放下手中的嫁妆。 「老夫人,三小姐到了。」李福家的挑起门帘,把敬善请了进来,「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心疼地拉过敬善,「怎么瘦了这么多?还生了这么大的黑圈?」苍老却温暖的手轻抚着敬善的脸庞,让敬善说不出的安全感。 「许是这些天睡得不好,祖母不用担心,孙女这身子好着呢。」敬善撒娇似得说道,老夫人微微一笑,「来祖母带你去看点东西。」 敬善由老夫人拉着自己,走进正堂边上的暖阁,一进屋便看见十口大箱子放在地上,「这是?」 老夫人拉着敬善的手,吩咐人一一把箱子打开「这是祖母给你添的嫁妆,都是当年祖母的嫁妆。」 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瓷瓶砚台,珍珠翡翠样样不少,老夫人又拿来一个小匣子,「这些是祖母给你的两间店铺和江南的一处宅子的房契,外加城郊的一块山地,一块旱田的地契,还有三千两银票。」 敬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祖母这些敬善不要,祖母还是留着罢,这些年祖母把孙女拉扯大,对孙女疼爱有加,孙女又怎能要您的嫁妆?」 老夫人肃容狠狠的瞪敬善一眼「说什么荤话,不留给你给谁?还有你大伯,父亲还有昭哥儿他们那份儿我早已准备好,这些就是给你的。别以为我老婆子把棺材本都分了,祖母还是有的,没那么糊涂。」 敬善钻进老夫人的怀里,享受着怀里熟悉的味道,任由自己的眼泪纵横,「谢谢祖母。」 老夫人揽过敬善单薄的肩,用轻柔的口气道「傻孩子,这些年若不是你一直在身边陪我,我该有多寂寞?这些是你应得的。你父亲也从你继母那里收回了不少房契和银票,想着你的嫁妆不会少了,定是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我的小丫头长大了,也要出嫁了。能看到你出嫁,我也可以安心闭眼了。」 v第十八章[09.07]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要长命百岁的,能抱上重孙儿的。」敬善抽泣了几声,有些埋怨道。 「在你出嫁前很多事祖母还是要跟你讲的。」老夫人没出嫁之前是京城高门千金,自小便熟的各种斗法,出嫁后因着夫妻感情好,没有什么乌烟瘴气的事情,又是低嫁讨婆婆喜欢这些年都过得很舒坦,直到自己当上婆婆以后才与媳妇儿斗智斗勇起来。不过这些年做当家主母也是有很多经验的,敬善母亲早亡,这些本该是母亲教授的东西现在只能由自己这个祖母来教了。 「这出嫁了就是人家的媳妇儿了,不管那是不是你舅母,也要懂得侍候婆婆的规矩,要敬,但不能怕,否则定是被婆婆拿捏,孙氏那般喜欢你,想是不会给你穿小鞋了,但终究你是媳妇儿,她心底还是会向着儿子的,所以早点有了孩子就没那么多麻烦了,要站稳脚跟首先就要靠子嗣,孩子不怕多,怕得是没有,若是你几年都没有子嗣,就是孙氏待你再好也是要往你屋里塞通房侍妾的,因为对于整个李家以及主母来说,香火是最重要的。」说到这里敬善的脸不自觉的红了,微微的低下了头,老夫人继续道「李容夏是个好的,又是你表哥,你们也十分相熟,婚后也会相处得很好,只是容夏的性子却冷了些,这夫妻之间初相处肯定要磨合一段时间,你要有耐心,慢慢抓住容夏的心,主母的位置才能坐稳,不管主母多有手腕,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不能让自己丈夫有事站在自己这边的话,以后怎么都是要吃亏的。通房妾室肯定是要有的,容夏也不小了,估摸着也会有两个,这个你就不要计较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不过婚前的一个月最好每日都把他留在你那里过夜,以后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对待侍妾就要摆出主母的架子,一定避免让她们骑到你的头上,有机可乘。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若是以后真到了要排日子的程度就掌握好她们的月事时间,安排在不易受孕的时候,最好是准备好避孕汤。」 自古女子就是这么可怜,若是当了妾室生孩子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十分可悲,敬善听了这些忽然对成亲失去了信心,那么可怕,要承担那么多东西。敬善从小的生活似乎就离无忧无虑这两个字很远,连在江南最快乐的时光,自己都一直不断惦念着昭哥儿。 「李家最不好相与的就是那个秋姐儿,你不必让着她,该治就治治,实在不行可以找你婆婆,一个庶出不用太放在心上,你婆婆都未必把她当你正经小姑。祖母最担心你的就是嫁妆方面的事,嫁妆是女人的私有财产,也是傍身之物,一定不能落入婆家之手,要自己看管好,到时候会两房人给你陪嫁,到时候嫁妆交给他们就打理就好。嫁过去一阵子,你也要学着管家了,身为主母一定要掌握好经济大权,把账本研究清楚,在厨房的采购这种油水多的地方安排自己的人管理,免得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哎,祖母老了,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老夫人一口气说了很多,敬善都一一记下,但内心是说不出的疲惫,想想以后的生活就觉得很累,虽然李家人口简单,可是这些也都是身为人妇必不可少要接触的。 「孙女都一一记住了。」敬善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夫人笑着「好孩子,你一定会风风光光出嫁。」 老夫人果然没有食言,敬善的嫁妆足够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一个五品京官的嫡长女,不算田产店铺五十抬嫁妆实在是不少了,每一箱都实诚,箱底还放了几锭银元宝来压箱。李家这次是赚到了。只不过聘礼倒成了难题,一个从贫瘠的西北刚回京的官,能有多少家底?起初徐家人还为李家担心过,见到聘礼时徐家人才知道自己的担心似乎是没有用的,他们忽视了京城人见红顶白的力量,自从新课状元郎上位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后,不管是宫里的赏赐还是外人的礼物,都源源不断的往状元府送,再加上老太爷确实手里还攥点,李家再把去世的老太夫人的嫁妆拿出来,正好刚刚好六十抬。 「妹妹真是好福气,姐姐我是比不上了。」回府省亲的敬思笑着说道,却没有一丝丝妒忌的语气,敬思一身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配上一副宝蓝点翠珠头面,俨然一副贵妇之态,而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就说明了她过得好。 「姐姐才是有福气,嫁了个好夫婿,如今又有了喜,好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敬善从不吝啬夸奖别人,只是这一次却是从未有过的实心实意,敬思绝对可以当做一个典型的榜样树立给庶女们看了,出嫁前讨嫡母喜欢,左右逢源,机灵讨喜,从不越不该越的雷池半分,又不会让人觉得没主见,出口就是别人爱听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一副笑意,这样的庶女没有人会刻意为难去不喜欢,在未来的选择上敬思更是明智,没有选择表面上光鲜的侯府,而是低嫁给了商人,还是一个即将在官场上发迹的商人,婆婆妯娌都不再身边,京城里只有自己与丈夫,通房侍妾也是刚刚从江南接来的,她这个女主人完全有权利发落一切看不顺的人或者东西,尤其是在自己娘家败落的时候怀了孕,堵住了婆家马上要张开的嘴,不得不说她活得这十几年如此幸运。 「不过是幸运罢了,要知道新帝刚登基时我有多怕,说句不该说的,这要是被赐死了可怎么办?还好父亲识时务,没有与那太子同谋。不过父亲再怎么也不是太子少保了,少清说父亲以后被复用的可能性也不大了,若是能一直保住官安安分分地过也是不错的。婆家是有怨言,可是谁叫我运气好,怀上了孩子,就是婆婆往京城送通房丫鬟,我也不怕,不过是往后院一塞,少清也懒得去看她们,三妹妹,女人这一辈嫁个好丈夫才是最重要的,他可是你下半生的依靠,只求我这肚子争气一些,生个儿子,以后也再生几个,到时候就能稳稳地站住脚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敬思摸着肚子,幸福的脸孔上也多了几丝愁绪。不过她说的没错,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二姐夫待二姐姐好,是个长性的人,我瞧着这才是最重要的。「敬善笑嘻嘻的说,敬思脸一红,娇嗔道」你个小丫头,真是,」敬思抬起脸,反过来调侃,「对咯,咱们善姐儿不是小丫头了,马上就嫁人了,我瞧那状元郎也是个好的。」 这下轮到敬善害羞了,敬思拉过敬善「哎呦,妹妹害羞了,好啦,不闹了,这次回来不仅是回来报喜,也是想在你出嫁前瞧瞧你,虽同住京城,但见面的机会恐怕也没那么多了,婚后要有好多事要忙,媳妇儿的担子可比姑娘重多了,你就瞧大姐姐,我们还是亲姐妹,也不总见。姐姐也没什么好送的,你也知道,宋家就是有几个臭铜子,我也只能送你些俗气的东西了。」 敬思拿出一个小匣子,上面雕着精致的木兰花,周边还嵌着银边,敬善接过手,打开一瞧,是一对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见敬善的表情,敬思问道「妹妹不喜欢?这是你姐夫从他父亲那里讨来的,听说是与别人做生意时互赠的礼物,后来你姐夫送了我,我见这东西好看又稀罕才拿来给你当礼物的。」 敬善抬头笑了笑「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二姐姐心里如此想着敬善,敬善感动罢了。」 敬思这才放松下来,「咱们姐妹说这些干嘛,你比大房的亲姐妹都亲,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赶紧收了吧,我可怕慈姐儿那小丫头看见,再来与我讨我可没有了。」敬思笑了起来。 「那就谢谢姐姐了。」 待嫁的日子无聊,可即将出嫁的日子又让人紧张,就在那么一天一天的等待中迎来了这天。 三月初六,天刚刚蒙蒙亮,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敬善便被人从睡梦中拉了起来,昨夜翻来覆去敬善都没有睡觉只是觉得紧张,好不容易睡了几个小时却已经到了天亮,眼睛下面留下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哎呀小姐,您怎么没休息好呢?!」秋菊一惊一乍道,老夫人请来的梳妆妇人笑着「三小姐定是昨夜有些兴奋,没有睡好。」 敬善迷迷糊糊,兴奋倒是没有多少,多的是隐隐的胆怯,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怕了成亲。 敬善被拉去沐浴,洗干净后,被按在镜前,妇人手脚麻利的给敬善绞面,又快又利落,完全没给敬善哀嚎的机会,可就是这一绞面,倒是让敬善精神了起来。 妇人给敬善脸上擦上吼吼的香膏,像是粉刷墙壁般扑上几层白粉,接着描眉涂脂。 化妆完毕后,下人送来衣服,大红色的喜袍,十分喜庆,黄色的大衫,两领直下一尺,间缀三颗纽子。后身长于前身,行则摺起,末缀着两颗扣子,纽在掩纽之下。并列两条的霞帔,尖端缝合,垂在身前,挂坠子,平端收纳进刺绣大衫身后三角形兜子内。深青为质,织金云霞龙文,装饰以珠。红色的鞠衣,胸前后背绣着一样的银龙纹,相衬上东珠,金绣团纹四襈袄子,配涂成青色上红线袋子。黄色的缘襈袄子在金彩色云龙纹红领褾襈裾显得十分耀眼。一身衣服穿了好一会儿,十分繁琐,敬善顿时觉得身上重重的。 站在铜镜前,敬善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女子,与自己做着一模一样的惊讶表情,妍姿俏丽,艳如桃李,原来自己还可以这样。 「原来我的善姐儿这么美。」老夫人慈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敬善回过头,露出娇羞之态,「祖母。」 老夫人由李福家的扶着上前,「来,祖母给你梳头。想当年你大姐姐成亲的时候也是祖母梳得头发呢。」 敬善坐回梳妆桌前,老夫人一手拿起梳妆桌上的桃木梳子,一手轻轻抓起敬善漆黑如墨的发丝,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v第十九章[09.07] 老夫人手里握着敬善的发丝久久没有出声,随后把手中的梳子交给梳妆夫人,「给三小姐梳髻吧。」说完便离开了,苍老的身影似乎有些颤抖。 看着老夫人的背影敬善的眼睛有些湿润,「小姐不能哭,哭了妆就花了,又要重新化。」敬仰了仰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妇人勒紧了敬善的头发,轻松就给敬善梳成了一个髻,然后接过丫鬟举着的托盘中的凤冠,戴在了敬善头上,敬善明显感觉到头上重了许多。凤冠饰一金龙、翊以二珠翠凤,皆口衔珠滴,前後珠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穰花鬓、珠翠云等装饰,有金龙二各衔珠结挑排,可说是琳琅满目。 缨络垂旒,玉带蟒袍,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为的就是让敬善感到成婚的那份幸福,真可谓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之后的流程敬善都是在糊涂中渡过的,只记得身上被挂了好多首饰,吃了燕窝红枣粥,听了许多吉利话。 不知是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了门。 李容夏一身大红喜服,高头大马,面前的门却始终没有开,只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徐敬礼身为探花早就想与这个状元过招,遂问了个难题,只听周围吸凉气的声音,不过状元不是白当的,李容夏一席完美答案让周围赞扬声不断,几个问题问下来,李容夏倒是一点也没含糊,全部答上来,无奈之下,徐府的大门只有打开让新郎官进门。 老夫人今日一袭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看着像自己叩首的李容夏神情慈祥,笑着接过他敬来的茶,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红包,这个孙女婿终究是自己满意的。 徐嗣安嘱咐了李容夏要照顾好善姐儿之类的几句眼角有些泪光,二夫人心里虽不爽快却也带着倦容说了几句体面话,等所有礼都结束,盖着盖头的敬善由媒婆领着走进正堂,李容夏听着徐嗣安一一嘱咐敬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新娘。 最后拜别的时候,老夫人终于没有忍住,在自己身边承欢的小丫头终于嫁人了,拉住敬善的手。 敬善在盖头下看见那只苍老的手,感受那手传来的温度,鼻头一算,泪珠子落在交握的两只手上。 老夫人见吉时已到,收回手,颤抖道「要好好过日子。」 敬善心里十分难受,像是在心上打翻了茶杯,努力低着头,以免自己的眼泪弄花了妆,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跟着牵引自己的人慢慢走去。 老夫人心中默叹,以后不只是徐家女,还是李家妇了。 敬善由敬礼抱上轿子,八人杠抬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敬善座下放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隐约能感到它的温度,花轿的后轿杠上搁系一条席子,俗称「轿内火熜,轿后席子」。轿子被抬起来,敬善却感觉不到太大的晃动,行进甚是平稳,外面炮仗传来,还能听见茶叶和米粒扔在轿顶的细微声音。 鼓乐喜炮,笑议生夹杂着,敬善心里也复杂着。 与平时去李家一样,不过两顿饭的功夫,就稳稳地落了轿。外面又响起奏乐,鞭炮声,与刚才的而不同,一个为送亲,一个为迎亲。 停轿后卸轿门,一个胖乎乎的小手伸进轿子里,出现在敬善的盖头下,敬善微微一怔,便想起来这就是婆子说的五六岁盛妆幼女充当的出轿小娘,目的是迎新娘出轿,那胖乎乎的小手手微拉敬善衣袖三下,敬善才从轿子上下来。 敬善出轿门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又走上红毡,由喜娘扶着走到喜堂的右侧,虽然盖着盖头的敬善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捧着花烛的丫鬟将李容夏带喜堂站左侧。 赞礼者道:「行庙见礼,奏乐!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赞礼者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跪,皆脆!升,拜!升,拜!升,拜!跪,皆脆,读祝章!」 由一个十三四岁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毕,赞礼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在众人的祝福下完成,然而作为新娘的敬善却是糊里糊涂,犹如一只木偶。最后赞礼者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敬善才在一阵头晕目眩后得以解脱。 却不料这洞房里比喜堂还要吵,敬善被按在大床上,厚厚的锦被下撒着许多桂圆,花生,女眷们莺声燕语,一阵笑闹。 李容夏从喜婆的手中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掀开那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 一张浓妆艳抹却依旧透着清丽不俗的脸出现在李容夏眼前,凤冠霞帔,珠环翠绕,徒添一抹高贵,那美让李容夏都为之一怔,屋里的女眷们也都夸着新郎好福气。 丫鬟上前夹了一块饽饽,放在敬善嘴边,敬善小小的咬了一口,喜娘问道「生不生?」 敬善微微低头,脸更红了起来,娇声道「生。」 v第二十章[09.07] 喜娘掩面笑起来「各位太太奶奶可都听见了,新媳妇儿说生,将来定能枝叶繁茂,多子多福。」婆子端来一个红漆木描金海棠小圆茶盘,上面放着一对鸳鸯纹青瓷小酒杯,喜娘上前递上了两只酒杯,李容夏坐在敬善旁边,两人手臂相交,喝下合欢酒,敬善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脸在厚厚的脂粉下能瞧见红了起来,倒别添一番妩媚的风味儿。 女眷们叽叽喳喳了一会儿,才退了出去。 外面也喊起来,要李容夏出去陪大伙喝酒,身为新郎李容夏也不好托辞,只是轻轻拍了拍敬善的肩膀,「若是晚了困了就先睡。」语气中满是温柔,敬善轻轻点了点头,李容夏起身,临走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少奶奶。」 是啊,不是徐家三小姐了,而是李家少奶奶了,不过一个黄昏,就变了这么快,面对自己的也是不一样的生活,敬善看着李容夏的背影离去,吩咐了一句「帮我把凤冠霞帔换下吧。」 喜娘赶紧道「是,少奶奶。」 「少奶奶您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秋菊也跟着改口,担忧的问道,累了一天小姐那身子骨恐怕真承受不来,敬善咬了咬头,胃被那酒辣的什么也不想吃,「不用了。」 换下凤冠霞帔,敬善就被丫鬟带到早已准备好的浴桶边,「这是?」 「少爷说少奶奶今日定是十分疲乏,吩咐我们准备的,给少奶奶去乏。」丫鬟笑着道,像自己家少爷这般细心的男人现在真的很少了,没见过少爷特别对过哪个小姐好,原来是一直喜欢自己的表妹了。真是好福气的女人。丫鬟心里酸着,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怎么说这也是自己以后的主子。 敬善由丫鬟扶着泡进了浴桶,适度的水温让敬善有种放松的感觉,「小姐,奴婢帮你捏捏肩膀吧。」 敬善微微「嗯」了一声,表哥果然周道,只是他一直都如此周道,周道的让人感觉有丝丝疏离,不知成了亲还是否有那种感觉了。敬善的确是累了,从早忙乎到了晚,还没有休息半刻,精神也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打了个哈气,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敬善只觉得梦中似有酒香味道,感觉到一个有力的手臂托起了自己,缓缓睁开眼,猛地尖叫到,「啊。」自己早已备抱进一个满是酒香怀里,敬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裹着一层薄薄的锦,活像传闻中那些被选去侍寝的嫔妃。 李容夏满身酒香,脸有些微微红,像是喝了很多的模样,倒是少了平时的冷漠,多了几分柔和,带着略微责备的语气道「嘘。」 敬善低下眼皮,小心翼翼的问道「表哥,这锦是你裹上的么?」刚刚还是如羊脂般的皮肤立即就像涂了胭脂那般红了起来。 李容夏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是不是又有何妨,你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了。」话语里有调侃的意味,有了几分痞气,敬善很想抬头看看,现在抱着自己的到底是不是表哥。 李容夏把敬善轻轻放在床上,拿起床上丝质的亵衣,刚想替敬善换上却不料,「我自己来,表哥转过身去。」 李容夏无奈,把亵衣放在床边,自己走到一旁命人伺候洗漱。 敬善手脚麻利的穿上亵衣,整理了微微有些湿的头发,却发现胸口里的东西快速的跳动,自己从来没有与哪个男人这么亲近的接触过,想到这里敬善的脸又不没出息的红了。 李容夏换好衣服,原本束起来的头发也散在肩上,边系着扣子便走过来,隐隐约约露出坚实的胸膛。敬善不再去看,只是坐在床边低着头。 「怎么很热?」李容夏关切道,敬善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李容夏怔了一下,坐到敬善身边,手随意搭上敬善的肩,敬善被这亲密的举动惊到,身子微微一抖,「原来娘子是害羞了。」李容夏轻笑,眼睛弯起来,像是月牙一般,闪着宁静的光。 见敬善不语,李容夏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叫表哥了,成亲了就是夫妻,不再单纯的是表兄妹,叫夫君或者容夏就好。」敬善嘴角微勾,娇羞的恰到好处,李容夏满是笑意,「还是不化那些粉漂亮。」李容夏忽然的一句,让敬善一怔,的确,素颜的敬善,犹如出水芙蓉,桃腮杏面,明眸善睐。似乎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李容夏今日的眼神格外柔和,见敬善不出声,便道「你先写着,我去沐浴。」说完起身离开,敬善肩膀上的温度徒然消失。 敬善钻进,厚厚软软的大红锦被下,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可是一想到一会儿不知怎么面对李容夏,就紧紧的闭着,不肯睁开。 过不了一会儿,李容夏一身雪白的细棉亵衣,微湿漉的头发回到了床边,看着背对着自己闭着眼的敬善无奈的笑了一下。 轻手轻脚的爬上床,高大的身体钻进床榻之间,敬善只觉得身后一阵凉气,之后就变得温暖,身后像是有一个暖炉一样。 李容夏支着头眼神幽深的看着敬善,自顾自地问了一句「就这么睡了么?」然后轻笑的两声,吹熄绘彩龙凤大红烛,自己也在黑暗中躺在了床上。敬善背脊微微有些僵硬,却还是装睡,只可惜已被细心的李容夏发现。 「敬善大可不用装睡,你若今日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以后的日子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两天,全凭你的意愿。」李容夏声音清亮,带着一丝纵容。 「我…」支支吾吾半天敬善只说出了一个字,李容夏用坚实的手臂拉过敬善单薄的身子,用手臂把敬善环在怀里,敬善只感觉而后传来一股热气,「睡吧。」 敬善转过身,看着闭着眼的李容夏,隆廓分明,睫毛黑又长,低声说道「我没有不愿意。」早晚都一样,嫁了人就是他的人,躲能躲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一辈子都害怕么? v第二十一章[09.12] 李容夏睁开眼睛眼神清亮,「没有?」温热的手也跟着慢慢上移,移到敬善胸口时停了下来,敬善身子不自主一抖,李容夏嘴角勾起,又把手掌移了回去,「睡吧。」 敬善心里狠狠的骂自己没用,把脑袋埋进那温暖的胸膛,身上传来丝丝暖意,宁静而安详,渐渐呼吸声平稳,安静睡去。 晨光微醺,偌大的喜房映进清晨微光,敬善揉了揉眼,骤然感到身后冰冰凉,李容夏早已不见。 夏竹候在外间听见屋里的动静便走了进来,「少奶奶醒了?我伺候小姐梳洗吧。」夏竹话音刚落,敬善怔怔的点了点头。眼珠却不停的寻找什么,夏竹微微一笑,「少爷在外间等少奶奶呢。」 「叫少爷进来。」敬善吩咐道,夏竹则一脸莫名的笑意,「好,奴婢这就去。」敬善没有像平时那样有心情跟夏竹调侃,而是手紧紧握着锦被下面的东西。 李容夏换下昨日的喜服,穿上了平日里的衣服,敬善看着李容夏走来,手从锦被下拿了出来,小手紧紧攥着一条白色的喜帕。眼睁睁的看着李容夏,似是征求的眼光。 要知道若是夫妻新婚之夜,喜帕上没有落红那就离被休不远了,有谁会相信,新婚夫妻什么也没做,睡了一晚?!李容夏明明是清醒着走进的喜房,根本不存在醉得一塌糊涂直接睡过去的情况。 李容夏笑了笑,走向敬善的梳妆台,拿起一只簪子,在手臂上划了一下,鲜红的液体从李容夏手臂上往出渗,敬善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李容夏拿起喜帕蹭了一下,轻松道「这样就行了。」 敬善则皱着眉看着伤口,冲外面说了一声,「拿药箱来。」 夏竹端着药箱走进内间,「小姐,要药箱做什么?」看到李容夏手臂上的伤夏竹惊到,「少爷这是怎么弄的?」刚放下药箱就注意到李容夏另一只手中的喜帕,手僵在半空中,「出去吧,这有少奶奶就行了。」 夏竹实相的站起身,慢慢走出去,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李容夏警告的眼神,这个姑爷未必会像看起来那么好相处,那样的眼神,温润如玉全然不见。 敬善一边轻手轻脚的帮李容夏清理伤口,一边有些心疼的问道「疼么?」李容夏用温厚的手掌揉了揉敬善的柔发,「不疼。」 「夏竹什么都不会说的,她和秋菊一直是我的贴身丫鬟。」敬善动作极其轻,生怕碰疼了李容夏,却又十分笨拙,毕竟是从未伺候过谁的千金小姐,包扎完敬善看了看,那口子确实难看。 「要不命人重新包一下吧。」敬善脸微微红的道,原来自己这般没用,连个伤口都包不好,李容夏反复看了看,「不必了,很好。快些收拾吧,用完早膳还要给祖父,父母敬茶。」 敬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似往日那般清淡,妆与衣服都艳了许多,似乎这样才是一个新婚媳妇儿该有的样子。身后的小丫鬟问道「少奶奶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奴婢都会。」 「简单些就好,太复杂的我也不喜欢。」敬善随意敷衍着,只见那小丫鬟手指灵巧,几下便梳成了一个同心髻,样子十分精巧,「你这手艺是与谁学的?你名字什么?」 小丫鬟性子很是开朗,丝毫没有别的丫鬟那般扭捏与胆怯,「奴婢名玉蝉,手艺是从我娘那里学来的,我娘是夫人的陪嫁。」 敬善回头看了玉蝉一眼,十三四岁生得清秀没张开便瞧得出是个美人,「以后发髻就由你来梳吧。」那玉蝉没有过多的兴奋很是天真的道「就说少奶奶会喜欢吧。」敬善摇摇头这性子倒还真是天真。 敬善梳妆完由秋菊带着出了内间,李容夏早就坐在桌前等候,碗筷却丝毫没有动过,见敬善出来,起身上前拉住敬善的手入席,敬善脸上一红,有些害羞,堂里站了那么多丫鬟,这样的动作倒是太亲密了些。 早膳不过是些清淡的小菜,清粥和点心,李容夏往敬善的面前的釉彩福纹瓷碗里夹了一块点心,自己才动起筷来。不得不说,李容夏凡事都体贴尽心,做到尽善尽美,敬善一句不是都说不出来,反倒有种自己是客人的疏离感。 而用餐的全过程站在敬善身后的夏竹都没敢看李容夏一眼,一想起那样警告的眼神就觉得有些后怕。往日那个温文儒雅的表少爷倒是不见了。只是似乎对小姐,还是百般呵护的模样,夏竹轻摇了摇头,也搞不清这位原本以为了解的姑爷。 状元府并不大,比起徐府都小了很多,穿过几个走廊便到了正堂。敬善跟在李容夏身后,像个小媳妇儿一般。 正堂高高的门梁上挂着一块匾,四个金漆大字,桃李满园。敬善听说过,这匾原是先皇的父亲赐给自己祖父的,奖励祖父教出了很多有识之士。只是如今不负当年,祖父还是要靠着自己的状元孙子过日子。 敬善低着头迈进高高的门槛,与李容夏一起行礼,李老太爷坐在上首,李展则坐在旁边,孙氏坐在李展的下首位置。李家人口简单,长辈不过三人,而姑奶奶似乎只有李容秋一个。李容秋一脸无奈的站在堂里。 孙氏身后的婆子在孙氏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孙氏立即露出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敬善跟李容夏,十有八九跟那作假的喜帕有关。 敬善从婆子手里拿过茶杯一一敬上,只听得那托盘里不停放着红包,孙氏笑着道「好孩子。」不是每个新媳妇儿敬茶都能像敬善这样顺利,高门大户里面都是几个兄弟姐妹,可能除了祖父母,父母,还会有几个兄嫂,光是敬茶就要好些时候,更别说婆婆有意为难你了,敬茶可是婆婆立规矩下马威的好机会。威远侯世子的第一位夫人陈氏不就在头一天敬茶被婆婆拿捏了,最后当场晕了过去。敬善可是好命中的好命。 长辈都敬完后,敬善做到了椅子上,由李容秋敬茶,李容秋举着茶杯,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大嫂。」 v第二十二章[09.12] 敬善伸手接过李容秋的茶杯,不料李容秋竟先松了手,好在敬善反应快,及时拿住了茶杯没掉在地上,但茶水从茶杯壁上留下,微烫的茶水洒在敬善白皙的手上,白皙的手指立刻红了起来,敬善没有吭声,笑着抿了一小口茶,从袖口拿出一个红包放进李容秋的手心,李容秋握了握那红包,捏着像是玉石之类的挂件,立即脸上露出笑容,笑意盈盈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容夏注意到敬善手指微红,皱眉看向李容秋,却被敬善拉了拉衣角。 孙氏心情似乎很好,「只盼着敬善能早日生个大胖孙子,这样父亲能抱上重孙,咱们也能抱上孙儿了。李家便有后了!」 李展也跟着点头,李太老爷则道「不急,敬善现在还小,不要给年轻人那么大压力。这孩子倒是越看越像你妹妹。」 「论起长相,倒是昭哥儿那孩子更像,论起神情,敬善可是有七分相似,但比妹妹温婉中透着一丝灵动。」李展笑着对自己的老父亲说,谁都知道当年敬善的母亲可是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只是太过福薄,扔下两个襁褓中的新生儿便离去了。 敬善微微低下头,不是害羞,而是微微有些难过,自己从来都不记得母亲的样子。 李老太爷似乎注意到敬善情绪的变化,道「罢了罢了,人都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敬善嫁进李家,以后就是李家的媳妇儿,容夏你不准欺负才是。」 孙氏听了老太爷的话微微有些不爽快,难不成你孙儿我儿子能吃了你外孙不成?脸上也有些不悦。 「祖父过虑了,表哥,不,夫君对我很好。」敬善见孙氏脸色不好,抢白道,脸上微微有些红晕。 听了这话孙氏才露出笑颜,「你们小夫妻好久是最大的福气。」 忙碌了一早敬善早就想歇一歇,回到自己屋里就靠在了贵妃榻上,谁知李容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小瓶。 「伺候少奶奶涂上。」李容夏把瓶子递给秋菊,秋菊在徐府就话多,直来直去,早就心里不平了,「真是的,小姐你还给她什么回礼啊。」完全没注意李容夏的存在。 「住口,难不成又要罚你了?!」敬善瞪了秋菊一眼,秋菊嘴里嘟囔了几句,蹲下身子给敬善涂药膏。 「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也不用让着容秋。该教训得不要手软。」李容夏清冽的声音传来,望着敬善的眼神似乎有些担忧,这样一个善忍的女子很容易被人欺负,也不是很适合当主母。「我向来是恩怨分明的,那样的场合没必要发生不该有的,到时候丢得反而是你我的脸。只是人敬我一尺,我敬她一丈。她既然那样的态度,我自不会一直忍让着,更不会把早已准备好的上等白玉佩送给她。我本就准备了两份礼,一块上等白玉,一块普通的松石。」敬善淡淡的说道,李容夏的眼光闪了闪,面前这个还是小姑娘的妻子露出一丝狡黠,让人生生觉得可爱,原来是自己忘了,这点就是敬善最不一样的地方,有仇必报。 秋菊忍住没有笑了出来,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小姐,哪会轻易让自己吃亏,虽说吃亏是福总挂在嘴边,但能让她吃亏的还真是少。 敬善早就想到李容秋的态度,当初自己拒绝送她东西就注定了这份姑嫂之情不会太深厚,那样的小人也只能用小人的方法来对付了吧,说不定她现在正在房间气得直跳脚,心里的上等玉佩变成了廉价的松石,可是要憋屈一会儿了。 李容夏微微一笑,对敬善的办法不做多评价,很多时候只有以牙还牙这样的俗套的招数才能制胜,「这三天我不用上朝,陪你熟悉熟悉府里的人和情况吧。」 敬善正有此意见李容夏提了出来,自己乐得轻巧,「那就今日吧。」李容夏见敬善一副猴急的模样,刮了下敬善精致的鼻子,「把房里的下人都叫道厅里去。」李容夏吩咐道,又转头对着敬善说「就从咱们屋里头先吧。」 李容夏牵着敬善的手走进厅里,里面早就站好了下人,的确不算多,一个婆子,十个丫头,加上自己带来的两房人。 「见过少爷,见过新少奶奶。」下人们无不低着头,眼珠子却是乱晃,想找个机会瞧瞧这新进门的少奶奶,自己的新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起来吧,都抬起头让我瞧瞧。」李容夏一言不发,完全把主动权交到敬善手上,第一次做跟管家有关的事,敬善心里头像是有东西乱撞一般,紧张的要死,脸上却还带着从容的笑容。 下人们抬起脸也看见了新主子,年幼一些的只注意到了脸,觉得新夫人年龄小又好看,资历老一点的心中一喜,一个十几岁的天真小丫头,毛还没褪干净,能管得了什么家,除了生得好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到时候日子肯定还会和之前一样好过。 「都介绍一下名字,也好让我了解了解你们。」敬善依旧带着笑,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见敬善这般和气,身后的钱妈妈微微叹了口气,这种立规矩的事还是得自己这个做妈妈的来办,「夫人让你们报上名字。」钱妈妈声音严厉,脸上也不带着平时慈爱的表情,不亏是多年的老妈妈,这一下就让下人们看上去老实了很多。一一介绍完毕后,敬善都仔细记在心里,管丫鬟的是婆子陈妈妈,除了五个打杂的丫鬟就是侍琴,侍棋,侍书,侍画,还有给敬善梳头的玉蝉,都是李容夏改得名字,侍琴和侍棋更是之前李容夏的贴身丫头。 「回头交上来一份关于你们家庭情况的详目给我瞧瞧。」敬善此话一出,陈妈妈抬头瞧了这新少奶奶一眼,她似乎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恭恭敬敬道「是,少奶奶。」 「今天就这样吧,来日方长,大家都去忙。」「是,少奶奶。」 下人们都散了只剩下一个小厮看来看去,「怎么还不走?」敬善问道,「前院来说张大人上门要与少爷议事。」 敬善转头对李容夏道「你去吧,我正好去处理下嫁妆的事。」李容夏眼含笑意,点了点头。 v第二十三章[09.12] 敬善跟钱妈妈,夏竹,秋菊一起走出厅里,一出门就听到那边传来骂叫的声音,「小蹄子就晓得偷懒!」 「侍琴姐姐我错了。」 「还不去干活?」院子里侍琴掐着腰,训斥着一个打杂的小丫鬟,那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脸上露出的恐惧显然说明她是真的怕侍琴,敬善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现在这院子里的人员还没弄清楚,倒是不必轻易开口,钱妈妈叹道「太过于霸道了。」 「钱妈妈咱们回屋吧,把陪嫁那两房人都叫来,我有事说。」 敬善的陪嫁总共两房人,庄老爹一家四口,庄大娘,还有两个儿子,再就是较为年轻的柱子两口子,都是老夫人从自己的庄子上选来的人,庄老爹一家擅于种地,而柱子更擅理财。 敬善瞧着屋里的几个人,庄老爹一脸老实样子,两个儿子也十分憨厚,而柱子却看不出老夫人说的那么精明,反而是柱子媳妇儿一瞧就是个聪明人。 敬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你们是我的陪嫁,到了李家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只是你们要知道,不管在徐家还是李家,都只能忠于一个人,那就是我。」 柱子媳妇儿明显没有料到上首坐着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早就听说徐家大小姐精明聪慧,精通后宅各类事物,只是没想到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三小姐也不是个吃素的,虽然看上去是一张稚嫩的脸,说起话来,真是滴水不露。 柱子媳妇儿赶紧道「少奶奶说的是。」一脸谄媚,柱子看自己媳妇儿开了口也跟着粗声粗气地道「这是肯定的。」 「所以我便给你们安排好了,也不枉你们放下祖母在庄子给安排的好差事跟我嫁过来。」敬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严肃,脸上也带着丝丝笑意,庄老爹一家老实,只是道「谢谢少奶奶。」 柱子媳妇儿是千百个不愿意,这差事到底能比在庄子那里好上多少,要知道在庄子上可是没主子的,柱子两口子帮老夫人看庄子管理几家小商铺,那小生活自在的很,要是回了宅子,上有主子,下有李家的下人要是想逍遥着来,真是件难事。 「我的嫁妆有江南的一处宅子和一间店铺,这个还是用原来的人来打理。要交给你们的是京城的,城郊有一处宅子,一块山地和一块旱田,我想让庄老爹一家去看宅子,打理山地和旱田的农务,庄老爹,你看可好?」 「少奶奶吩咐什么老奴就尽量去做,往好了干。」庄老爹是农民,说出来的话也十分老实可信,庄老爹的两个儿子还有老婆都露出些喜色。柱子皱了皱眉头,以前他就是看宅子的,现在给了别人,算什么事,柱子媳妇儿脸上更是写着不高兴,心想着这小少奶奶不靠谱。 敬善瞧了一圈每个人的脸色,心中对他们又了解了几分,「京城城里有两间铺子,我就交给柱子来打理了,柱子平时除了要打理铺子外还要多在外院活动,到时候我会跟夫君说给你安排个位置,至于柱子媳妇儿,就跟在我身边。」 柱子看起来还好,至少有商铺管理,还能在外院见世面,柱子媳妇儿就不怎么样了,脸色一黑,每天被绑在敬善身边,未必有多好。却还是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庄老爹今日就可以搬去城郊了,一个月来京里一次跟我讲讲那边的情况就好。你们都下去吧,柱子媳妇儿留一会儿。」敬善笑着安排完,独独留下了有几分不服气的柱子媳妇儿。 柱子警告的看了自己婆娘一眼,转身出了屋。 柱子媳妇儿心里直突突,生怕新奶奶拿自己开刀,烧上三把火,头低地快埋进了胸口里。 柱子媳妇儿听见上面传来淡淡的声音「是不是让你跟在我身边有些委屈?」那声音平静的像是一泓泉水,与平时说话感觉无疑,只是那话却生生让人觉得像是责问一般,柱子媳妇儿赶紧道「跟着少奶奶是我的福气。」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还抬起头看了看上座人的眼睛,对上那清澈的眼神更让柱子媳妇儿有些心虚。 「我只是怕你觉得。你也知道我刚嫁过来对着府里也不熟悉,知道你人缘广也喜欢跟人打交道,便想着留下了你,帮我熟悉熟悉这府里的人事。在我身边也就是呆上几天,到时候就安排你去厨房。」找柱子媳妇儿这样的人当自己的「眼睛」最好不过了,虽然说不上多可靠,但消息必定是灵通的,早就听祖母说这柱子媳妇儿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耐,现在正是用的时候。安排在厨房也是为了以后管家时候能有个自己人,不至于被下面骗的太厉害,尤其是像柱子媳妇儿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让自己以外的人占到任何便宜。 柱子媳妇儿一听厨房,心里立即盘算起来,厨房可是油水最大的地方,随便扣下一点就相当于月钱了,十足的好地方,自己被安排在厨房,男人又在外院,还打理着商铺,是明显的提拔自己一家子当左膀右臂,越盘算越高兴,一时竟忘了回话。 「怎么,还是不愿意?」敬善的口气中多了几分冷意,不似刚才那般亲和,柱子媳妇儿一晃神,赶紧点头哈腰道「愿意愿意。少奶奶真是偏爱我跟柱子了。」 「偏爱谈不上,知道你们有能力,光感谢倒是没什么用。」敬善话里话外都点着柱子媳妇儿好好干活。 柱子媳妇儿胸有成竹道「少奶奶就放心吧,一定让您满意!」 「那就好,下去吧。」 敬善一早起来便没空歇着这会儿倒真是有些累了,很多事也不是一天能安排完的。 外面又传来训斥的声音,敬善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外面怎么了?」 v第二十四章[09.12] 秋菊夏竹钱妈妈一直在屋里同样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倒是玉蝉来了一句,「是侍琴姐姐又训丫头了。」 秋菊撇撇嘴,「就算是跟着少爷的大丫头也不能这么嚣张,得了空就训丫头,以为自己是主子呢?!」 敬善起身,「咱们去瞧瞧。」 敬善走出屋,只见那边地上扔着几件衣服,木盆也扔在地上,侍琴揪着小丫头的耳朵,斥道「平时脑子不好使就罢了,难不成手也不好使了?少爷的衣服也能弄掉在地上,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敬善上前几步,「这是在干什么?」眉头紧皱,看这侍琴的嚣张心里便有几分不喜欢,侍琴一见是敬善立刻松了手,「少奶奶,这丫头把少爷的衣服弄掉在了地上,奴婢身为少爷房里的大丫头在管教她。」 钱妈妈语气带着几分怒意,「少奶奶在这,难不成要你来教训丫头?!」侍琴低下头,咬紧嘴唇道「奴婢知错,请少奶奶责罚。」 「算了,衣服掉了再洗就是,何必发那么大火,吵得那么大声,没了半点清净,以后收敛下脾气便是了。」敬善十分疲惫,懒得去浪费时间,来日方长,下人是可以慢慢管教的。 玉蝉点起脚尖在敬善耳边道「少奶奶,其实侍琴姐姐不仅是少爷房里的大丫头,还收了房。」 敬善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了侍琴一眼,嚣张倒是嚣张却也算识时务。 钱妈妈只是看着那丫鬟跟侍琴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李容夏直到晚膳才从书房议事回来,即使是婚假也离不开政治的漩涡,总有人上府议事,如今炙手可热却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走到这一步,就由不得你,只能不得不走下去,还要走得稳,走得长久。 李容夏满脸疲惫,换了衣服才坐到桌边,敬善并没有与李容夏说话,只是夹自己的菜,吃自己的饭。怎么说侍琴的存在都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硬生生的印在敬善的心头,时时发着烫,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奢求,但侍琴的存在让敬善的奢求变成永远都求不到了。 「怎么心情不好?还是太累了?」李容夏注意到敬善情绪不高,关切道,目光灼灼,敬善并没有打算与李容夏绕圈子,玩我不说,你来猜的无聊游戏,夫妻之间本就不该互相隐瞒,这样才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同甘苦共患难,「起初我并不知道有侍琴这样的人,本以为能简单些,想不到还是与那威远侯府的情形一般样子,」敬善微笑,心里却有几分酸楚,语气尽是无奈「忽然冒出来,实在有些措手不及,没什么心理准备。」话说得很委婉,尽量不让李容夏觉得娶了个醋坛子回家,但若是不说,总是觉得太对不起自己,虽然出嫁前早就准备会出现侍琴这样的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份迟早来得这么早。 「侍琴是院里婆子陈妈妈的侄女,跟侍棋一样侍候我十几年了,我一直忙于科举,不近女色,怕耽误了学业,跟你订亲后,母亲担心我不懂房事,便给侍琴开了脸。」李容夏表情轻松的讲出一切,可那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般扎在敬善的欣赏,敬善胡乱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吃着,像一个木偶般掩饰自己的情绪。 「侍琴只有通房之名却没有通房之实,」李容夏眼神真诚,始终盯着敬善,敬善听到这话身子还是晃了一下,「做官前我忙于科考,不会沉迷女色,后来当了官便赶上了争位动荡,日夜留在皇上以前的府邸,很少回府,回府补充睡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力气和经历做那男女之事?娘子难道认为我是那种孟浪之人?那夜我在房里看了一夜书,她掌了一夜的灯。应付母亲而已。」 「担了你的通房名声,以后她还要怎么嫁人?」敬善听完李容夏的话,心上的乌云大多散了开来,心里的醋意渐渐消失,反而有些暖意,至少他在乎自己所以才会解释,甚至都来不及去辨别真假,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是她求我的,说是被我退了会更难堪。」李容夏夹起一块牛肉,见敬善不说话,放下筷子,往敬善的身边挪了一挪,不复往日那般正经的模样,带着几分风流的味道,李容夏将脸慢慢靠向敬善的耳边,敬善身子有些僵硬,低下眼,不去看身边的男子,男子在敬善耳边说道「娘子不相信?那我们试试看便知道你夫君我是否经验老道了。」敬善耳后传来男人呼出的热气,又听了这没羞没臊的调侃,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子,跟上了一脸胭脂一样。 敬善一转头,用后脑勺对着李容夏,娇嗔道「还说自己不是那孟浪之人。」说完放下手中的筷子,留下一句「你自己吃罢。」便进了内间。 晚饭后给长辈请了安,新婚小夫妻就回了房,敬善拿起刺绣,绣了两针,李容夏则是靠在软垫上看着书,烛光暖暖,敬善抬头看李容夏,刀削般有型的龙阔,高挺的鼻梁,丹凤的眼眸,墨一般的头发散在胸前,有种懒懒的味道。 李容夏头也不抬,翻了页书,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敬善张了张嘴,飞上两抹红晕,「我是瞧着蜡烛有些暗,」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挑了挑灯芯,「这下好了。」 「要是困了便去睡会,烛光下绣花对眼睛不好,白天闲来无事时再弄就是了。」李容夏放下手中书,笑着对有些可爱的小娘子道。 「我不睡,等你一起。」 李容夏无奈,合上手中的书,想不到小娘子还是个犟种,「今天不看了,咱们休息罢。」 李容夏拉起敬善的小手,吩咐道「来人,给少奶奶梳洗。」 夏竹应声从门外走了进来,李容夏第一天便规定,自己没吩咐的时候屋里不用留下人,他爱清静,夏竹不敢去看李容夏,有时候这个姑爷真是冷得想一块玉,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却让人不敢靠近。 侍棋跟着夏竹后面走进来,敬善觉得奇怪却没有问出口。 v第二十五章[09.12] 夏竹和侍棋分别服侍完敬善和李容夏悄声退出了房间,轻手轻脚的把房间门关好。 李容夏钻进敬善被窝里空着的位置,反手环住了敬善,下巴抵住敬善的头顶。 「怎么不是侍琴服侍?」敬善憋了好一会儿,终于问了出来,「侍琴侍棋都一样,怕你心里不舒坦就吩咐侍琴不用近身侍候这些事。」不得不承认李容夏体贴入微,很多自己想不到的部分他都会替自己想好,只是这些想好会让人觉得有丝丝疏离,像是尽应尽的责任一般,如那时李容夏自己说的一定会好好待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 敬善一直自顾自地想,半天才注意到背后环着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烫,腰间似乎有什么硬的东西抵着自己,是男人环抱着自己的妻子都会有反应吧,自己竟然连这个都忘了,房还没有圆,算什么真正的夫妻,真是糊涂了。 敬善不敢动,只是静静的躺着,李容夏将敬善的身子转向自己,笑意盈盈,在敬善耳边道「娘子还要不要试试你夫君是否是个童子?」 还不等敬善说话,李容夏便轻轻含住了敬善的耳珠,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敬善的耳朵瞬间布满全身,敬善紧张的一动不敢动,温软的嘴唇从耳边慢慢移到敬善的嘴唇上,没碰到一寸肌肤都会有说不出的感觉,李容夏含住敬善的嘴唇,一点一点的吻着,动作温柔至极,然后慢慢的开始轻咬,舌尖趁敬善没有防备时便进去了嘴中,敬善明显感觉的环着自己的人也在微微颤抖,动作青涩,生疏,此刻就是不相信,也被证明了。 李容夏微微颤抖的手慢慢下移,一只轻轻解开敬善的另一只慢慢伸进敬善的衣衫,从敬善的肩头,慢移到敬善的胸前,温热的手掌停在胸前,慢慢揉捏把玩起敬善的香软。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敬善的身体开始发热,不老实的扭动着,李容夏翻身将敬善压在身下,轻吻着敬善的嘴,下巴,白皙的脖颈,最后吻道手下的香软,嘴轻轻含住敬善胸前的一点,用舌尖触碰,因为动作生疏,牙齿险些咯上那「樱桃」。 敬善口中忍不住吟出两声,自己心中一惊,怎么发得出这样的娇媚的声音,身子不住的扭动着,身上压着的人渐渐寻到规律,身下的人越是蠕动,身体越发的变热,宽厚的手掌往下移,摩擦着柔嫩的腿,敬善身子抖的越发的厉害,两人都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李容夏轻声问道「怕么?」 「我,我怕。」敬善的声音说不出的婉转娇媚,夹杂着丝丝的颤抖。李容夏轻声道「不要怕。」 手轻柔的分开敬善白皙修长的腿,敬善紧闭着双眼,双手紧紧的扶着李容夏坚实的胸膛,李容夏顺着湿润处滑进,敬善只觉得身下一阵刺痛,却又有着丝丝兴奋和欢愉,跟着身体中的律动一声声呻吟。 室内春光旖旎,娇声阵阵,伴随着微微的烛火,红彤彤的喜字,满室春光。 李容夏与敬善并肩躺在床上,脸上的热和红还未完全消退,身上还残留着汗液,被上有着红稠的液体,欢愉过后敬善只觉得火辣辣的痛,李容夏起身,穿上外袍,给敬善也裹上外袍「来人,准备浴汤。」 门口传来守夜丫鬟的脚步声,李容夏轻吻敬善额头,「乖,洗个热水澡就好了,洗完好好休息。」 敬善只觉得李容夏打量着自己的眼光十分灼热,不敢太眼,乖巧道「好。」 拎着浴汤的丫鬟无不满脸通红的走进卧房,满屋暧昧还没有散去,谁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敬善躺在浴桶里,温热的浴汤让整个人顿时放松,下面的痛也缓解了不少,回想起刚才,敬善的脸还是会红,这一次是真正的夫妻了,也是真正从一个姑娘变为一个妇人了。 李容夏让人换了被子床铺,在敬善沐浴过后自己才沐浴,沐浴过后才觉得舒服很多,只是想着刚才自己尽力温柔,毕竟也是第一次,生怕把敬善弄疼,却还是…李容夏微微叹气,穿上亵衣,回到床边时见敬善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闭着眼睡去,红色的绸被衬得她皮肤雪白,长长的睫毛像是扇子一般,小脸上还有一抹红晕,李容夏轻手轻脚钻进被窝,用修长的手臂环住敬善娇小柔软的身体,闭上眼渐渐入睡。 昨夜的欢愉留下的不只有下面的疼痛和身上青红的痕迹,还增加了默契,敬善起初还觉得面对李容夏有些尴尬,谁知两个人倒是夫唱妇随,和谐万分。 一早敬善便去婆婆那里请安,对于敬善来说孙氏不仅孙氏舅母更是婆婆,作为舅母的时候再怎么喜欢你那也是过去,现在是婆婆,自己是媳妇儿,而婆婆心里首先装得永远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说媳妇儿都是心里头的外人,自己不能废了规矩,惹孙氏不痛快。 孙氏见敬善准时来请安,果然很高兴,抓着敬善的手问东问西,瞧见敬善脖领处青青紫紫的颜色,掩面笑起来,拍着敬善的手道「这下我算是抱孙有望咯!」敬善低着头,含羞状,心里却在感慨,还好是嫁进了李家,若是别人家,此时自己是绝不会与婆婆嬉笑聊天,而是在婆婆周围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罢,不管怎么说,孙氏确实待自己好很多,不管是真喜欢,还是碍于外祖父与舅父的面子,总之自己是没有被拿捏,更没有吃半分的亏。 「敬善,有件事做婆婆的我还是要讲得,那时候容夏专心在朝政上,每天忙得落不下脚,也从未说过喜欢哪家的小姐,亲事他不急我这个做娘的都急,生怕他对女子…于是就把他身边一直伺候她的侍琴开了脸,你不要心里有隔阂才是,一个通房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何况你们还是新婚燕尔,昨个听说侍琴被遣出了屋,不用在房里伺候。」孙氏似乎话说得有点多,口渴,拿起茶杯,缓缓的喝了口茶,给敬善时间填补下面的话,敬善怎会看不出这点门道,只是这侍琴状告得也太快了,一个丫鬟倒还敢告到夫人这里了,这里面的关系自己还是得多调查调查。 「母亲若是不告诉媳妇儿,媳妇儿还不知道侍琴是通房这事,昨个瞧见她在院子里训丫鬟,声音大得很,气势也够嚣张,这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是一个下人都上了天恐怕是被笑话了,我便说了她两句,倒是一点重话都没有,想不到她还进心里去了。至于从房里遣出去这事儿媳妇儿也并不知道,兴许是夫君吩咐的。」敬善语气和缓,吐字清晰有逻辑,还顺道装了个傻,倒是把孙氏也没什么话说了,这少奶奶教训自己院里的丫鬟确实没有错,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时候立威很是重要,只是不知道侍琴为通房的事孙氏还真没想到,定是那陈妈妈怕侄女儿受欺负先来告恶状,怎么轻信了她,若不是说的委婉些,这婆媳关系恐怕都要闹得僵了,老爷听到了定会斥责自己不护着外甥女,去帮个下人。 「哎,容夏这孩子。敬善你是个懂事的,是我多想了,」孙氏帮敬善整理了下鬓角的乱发,看着敬善清澈纯真的眼神,心里有些愧疚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侍琴的事就那么办吧,也省得老在屋里给你碍眼。要说容夏这孩子是真把你放在了心上,也没见他待谁这般上心,先不说你们是表兄妹这一层,平时别人家的小姐他多看都不会瞧一眼,公主不是也不愿意娶么?那时候容夏没有上门提亲我还很是担心,就是瞧着你母亲,他也一定会娶你,何况你又是这么个晶莹剔透招人喜爱的人儿,后来才知道这孩子不过是怕朝堂上出了岔子,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你,怕你跟着他受委屈,容夏对你倒是真心真意,只盼着你们夫妻越来越好,我就放心了。」孙氏真诚道,自己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外表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很是细心。 敬善脸红了起来,微微颔首,「敬善知道夫君待敬善好。」 两人聊得正开心,孙氏身边的婆子邵婆子便小碎步走了进来,脸上表情很是焦急,敬善打量了一下,想必这就是玉蝉的母亲,长相有六七分相似,活脱脱是中年版的玉蝉。 「夫人,秋小姐定亲的周家主母带着儿子,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上门了,说是要退亲,还请夫人快出去看看。」邵婆子一口气全说完,偷偷看着夫人和少奶奶,邵氏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整个人惊呆了,好不容易给这李容秋找了家亲事,为的就是赶紧嫁出去,怎么还被退亲?这是造的什么孽?! v第二十六章[09.18] 「还不来人把这碎片收拾了?伤到了人怎么办?!」敬善一边吩咐道,一边劝「母亲,咱们还是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好从长计议。」 邵婆子看了看淡定的敬善,心中萌生一种错觉,这种临危不乱的女子怎么都不像是刚刚及笄,「是啊,少奶奶说的对,奴婢带夫人和少奶奶去正堂吧。」 敬善扶起孙氏,「不用去正堂,叫来的人到偏厅,还不怕不够笑话么,非得人尽皆知才高兴?!」 「奴婢疏忽,奴婢疏忽。」邵婆子心里对这个新进门的少奶奶十分佩服,小小年纪临危不乱,处事稳妥心细,恐怕没那么好相与。 「还有把秋小姐也叫上。」邵婆子看了孙氏一眼,迟迟没有回答,「敬善,你又不是不知容秋是个什么样的,叫去反而添乱。」 「母亲若不叫着容秋会有更大的乱子,到时容秋再怪母亲有意不好好给她议亲,让她自己去也省了不少事,何况丫鬟婆子总有几个能拉住她的罢。」敬善劝道,孙氏觉得有道理,「去叫吧。」 孙氏整理下情绪,头发,衣衫,然后由敬善扶着去了偏厅。 一进偏厅敬善便瞧见了那周家母子二人,还有一个大着肚子楚楚可怜的女子,过来的路上孙氏给敬善说了一下大概状况,周家在一年前与容秋定婚,当时周康只是个秀才,后来由李容夏从中周旋,捐了个举人,眼看就要筹备婚礼,周家来退亲,还带了个双身子的人,看来这婚是要退定了。 孙氏正眼都没看周氏母子一眼,径直走到上首的座位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周夫人先开口,「这么早上门叨扰不好意思,这事也不好说,你瞧,」顺手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女子,「我们是来退亲的。」 孙氏冷冷一笑,昂着头,一副大家做派,「亲是可以退,不过总要给个合理的解释吧?」 「这是我远房侄女儿,家里受灾来京城投靠我,在家里一住就是几年,都怪我老了糊涂,没发现这表兄妹有了情意,还给儿子订了亲,订亲之后,这两个不争气的为了反抗,私自圆了房,还大了肚子,说起来真是难堪,不想耽误你们家秋小姐,便厚着脸皮上门退亲了。」 「怎么你儿子侄女儿犯了错,就要让我们家姑娘承担后果,退亲?想得也太轻松了不是?丢人的事做了出来,现在想补救了,我瞧着这姑娘也不是安分的主儿,若是也不会这般放浪!这亲我们还真不同意退。」孙氏语调变得尖酸,心里十分气恼,这丢人事怎么让自己赶上了,要不是急着把李容秋嫁出去,早就让人把这一家子从府里打了出去。 孙氏话一出,周夫人有些无语,毕竟是自己家出了丑事,那大肚子的女子听见放浪两个字身子也是微微一抖,手紧紧攥着衣角,却没有说什么,眼泪珠子断了线一般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周康一见着急了,「李夫人这话说得过了吧?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夫人说出讽刺一个弱女子不觉得过分?!」 孙氏气得脸一红一白,说不出话,敬善轻轻按了一下孙氏的肩膀笑着道「周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我婆婆并没有什么话说错,未婚先育说放浪算是好听的了,传出去就是浸猪笼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反而会大声叫好。还有我婆婆怎么说是你长辈,周公子读圣贤书之人难道不知道要尊敬?难不成这圣贤书都让家犬吃到了肚子里去?再次,周公子一家是因着你与你表妹做错了事,来上门赔礼并退亲的,这般理直气壮,是认为自己并没有错么?咱们要不要叫来街坊邻居评评理?最后,你表妹听了我婆婆的几句气话,就委屈羞愧的掉眼泪,可若是真知道羞耻,早还会做这样的苟且之事么?」敬善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向周家人,周康手指着敬善发抖,却敌不过敬善的伶牙俐齿,周夫人身后的那女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敬善。 半天才懦懦的说出一句「我与表哥是真心相爱。」 「对,我们真心相爱。亲事一定要退,我要对表妹负责,不能让她委屈。」周康拉住那女子的手,说道。 敬善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真心相爱就得先苟且再成亲,真心相爱到都等不及成亲了?真心相爱你为何还要求娶秋妹妹,难不成是为了靠上李家这棵大树?亏周公子还懂得负责任,若是要负责任李公子首先得先对你的未婚妻负责吧。」 周母皱起眉头,这小女子看着年轻,倒是生得一张利嘴,让人半句话说不出,周康说不出话,泄气般地放下双手。 周母道「李夫人到底怎么想?」周母见敬善太过厉害,便想打主意到孙氏身上,没等孙氏开口,门口便传来李容秋的声音,「亲不能退!」 邵婆子跟着李容秋进门,李容秋一脸怒气,孙氏斥道「姑娘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规矩学到哪去了?还不过来?」 只是李容秋一直没卖过这个嫡母的帐站到周母面前道「不过是一对奸夫淫妇,你们做错了事还要退我的亲事,本来我还不愿同意这门亲事,如今看来倒是退不的了!亲事要结,我做大,她做小。」李容秋趾高气昂指着那大着肚子的女子,自己母亲就是做妾,她知道做妾是什么滋味,要是将来这女子犯在自己手里定不让她又好日子过。 敬善看着厅里发生的一切,半句话不说,也有时候无耻之人就要无赖之人来惩治。 周康叫道「怎么能让表妹做妾,她怀了我的孩子!你个贱人真是妄想!」 周母脸色一变想不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今天想和平解决不想闹大了,想不到这李家还藏着敬善这般厉害的主儿,现在又来了个泼皮无赖,「李夫人莫生气,小儿是糊涂了,说了那样的话!」 孙氏气得脸直发白,斥道「容秋,还不过来!什么话都是能从你这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的!」孙氏给邵婆子使了个眼神,邵婆子叫来外面守着的婆子,一起架着李容秋,按到了孙氏右下首的椅子上,李容秋嘴里却没闲着,「孩子?也是个孽种,弄掉它才对!」 敬善皱了皱眉头,这李容秋生在书香门第倒是一点规矩都没学来,就是生长在姨娘身边也不至于,「捂住秋小姐的嘴。」敬善吩咐道。 周康大骂,「蛇蝎夫人,还想要我孩儿的命,难不成你们仗势欺人想谋财害命?!」 v第二十七章[09.18] 敬善瞧周康那样子,哪像个读书人,倒是十足的市井无赖,真真与李容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本来敬善早就想好让孙氏退了这门亲事,以后两个人到一起也是过不消停,李容秋若是天天回娘家闹,到时候也是难办,如今看来周康这般小人,倒不如拖他一拖虐虐他。 「我看是周公子想要你表妹的命吧?难不成真要把你表妹浸猪笼,才会如此大胆的说那是你孩儿?若是觉得浸猪笼太过折磨,火刑也好,算是个干脆,最后化成一滩黑灰。」敬善道,话音刚落,那大肚子的女子就哭着喊着要自我了解,眼看着就要往柱子上撞,敬善一个眼神,婆子心领神会抱住那女子,「姑娘可别在我们李府出了事,这要是血溅当场还以为我们李家如何了你呢,若是真觉得没有脸活在这世上,我送姑娘一条白绫,直接带回家在房梁上一掉,正好,也省得生出的孩子被叫成私生子。」夜兰王朝法律规定,私生子是没有一切权益的,不仅没有实得利益,还要被人鄙视,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外室恨不得自己死去也要把孩子送进去给正妻养,好歹以后有个照应。 周母见那女子的样子眉头越来越重,骂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寻死觅活。」周康看向母亲,「表妹她…,娘,这亲事一定要退啊!」 周母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次看向敬善道「那秋小姐进门做正室,我自家侄女做妾还不成么?只要别伤了那肚子里的孩子就好。」周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又担心儿子的前程,得罪了李家,以后未必好走,要知道金科状元李容夏可是现在最能说得上话的文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攀这门亲事。 孙氏转头看了看敬善,敬善微微摇头,孙氏道「这亲事不能结,还是要退!」敬善跟着应和,「母亲说的对,这亲事要退!虽说李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世代书香,先不说容秋嫡庶,就瞧着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姑娘也不能随意嫁了,怎么也是家里的明珠,尤其是嫁给这种薄情郎,订了婚还爬上了别人的床,更是不能。」 周康不屑一顾,「我本还不愿娶!」 李容秋本捂着嘴,支支吾吾的只能出声却听不出是什么话,两条腿急得乱蹬,敬善有时候真是想不通,李容夏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李容秋这样的妹妹,难不成一半血缘不同就让舅父的基因变了异?说好听了是西北姑娘,性格豪爽,说难听了就是不懂规矩没教养的悍妇。 周母也皱起眉,这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想退亲,现在却非要退亲,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这新进门的少奶奶未必也太厉害了些。 周母自己寻思了半天开口,「那李夫人准备怎么办?」 孙氏揉了揉头,道「把秋小姐送回房去。周夫人,我头稍微有些痛,到后堂去吃下药再回来说。」 「母亲小心。」敬善扶着孙氏走向后堂,李容秋杏目怒视,像是要吃了周家母子一般,敬善微微回头,便瞧见那大肚子的女子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恶毒和得意。 敬善转过头,想不到楚楚可怜背后倒是步步为营,想必是流连着京城的花花世界,不愿回自己的穷乡僻壤,进而勾引自己表哥,没想到表哥定了亲,就用清白赌了一把,料定了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表哥不会抛弃自己,就想了这么一出,退婚,这样的女子真是可恶,就算多不喜欢李容秋,自己总要为李家出出气。 孙氏靠到后堂的贵妃榻上,叹着气,敬善倒了杯茶,「母亲喝茶。」一手拿着茶杯,一手帮孙氏顺气,谁家摊上这样的事可是要愁死了。 「看来真要娶庙上拜拜了,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厄运。」喝过茶水拉住敬善的手,「敬善,你看这事怎么办?难不成真退了那亲事?就那么放过周家我真是心有不甘。」 敬善把茶杯放回桌上,「自是不能这么久放过周家,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脸上怎么好看。母亲,媳妇儿倒是有个主意。」 孙氏眼睛里的黯淡渐渐消失,「哦?说说看。」 敬善在孙氏耳边低声道,孙氏脸上露出笑容,「好孩子,真是个鬼机灵,这样也算惩罚了那男女。」 孙氏和敬善再度出现在厅里见那大肚子女子已经哭成了泪人,跪在周母面前,周母没有看她,只是道「去给李夫人道歉。」 那女子要跪着过去,周康心疼的看着心上人,孙氏抬了抬手「起来吧,姑娘这一下我受不起,别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 拿女子眼泪盈盈看了看周母,周母示意她起身,看着孙氏等待着孙氏的答案。孙氏笑了笑,「婚事是可以退,」周康和那女子互相看了一眼,眼睛里都充满了希望,「只是那孩子不能留。」 瞬间那女子和周康全部惊讶的看向孙氏,周康怒道「这怎么行?难不成周家的子孙还要被你们左右!」 「你们周家的子孙却令周家以至于李家蒙羞,」敬善淡淡道「你们做出的事情本来说出去,亲还是可以照退,你们也能受到惩罚,只是母亲是心善之人,只是拿掉孩子已是仁至义尽,周夫人,你说是还会再有的后代子孙重要,还是周公子以后的前途重要?要知道名声毁了前程也跟着尽毁。孰轻孰重我想周夫人清楚。我们并不是仗势欺人,只是要寻一个理字。」敬善的话句句透着深意,语气平缓淡然,像是在分析一件事不关己事情的利弊,但句句透着威胁。 周母身子一抖,这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真叫人生寒,周母犹豫道「那孩子一定要拿掉?」其实周母也是舍不得那孩子,毕竟是未出世的孙儿,那孙儿却没什么错。 孙氏开口「那周夫人就回去好好想想,不过这几天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就不怪我们了,送客!」 周母伸出手,「等等,这孩子我们不要了!」 周康瞪着眼睛,「娘,不行!」那女子哭着「姑母不要!」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周母斥道,低声对自己儿子说「孩子还会再有,仕途不能废!」 v第二十八章[09.18] 周康皱起眉,又看了一看那女子,终究舍不得也抵不过自己的私利,「全听母亲的。」 那女子顿时颓然,敬善心里讽刺,她输给的不是自己,而是太相信身边那个男人的感情,他始终会为了自己未来放弃她,等年老色衰,这个男人还会不会待你如初。 「那请稍等片刻,现在就命人去熬汤药,你们履行了承诺这婚便退了。」孙氏说道,然后起身由敬善扶回房间。 敬善只记得最后亲事是退了,自己亲眼在回廊处瞧见周母走在前面,儿子扶着脸色苍白,几乎不像活着的女子离去,许是自己太过残忍,又或是那女子自己作孽遭报应,只是事情再也不能重来,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敬善微微叹气,钱妈妈跟在敬善身后「少奶奶咱们回房吧。」 敬善微微点头,走到一处雕花隔窗听到后面传来说话声,有些干哑有些不屑「那姑娘算是完了,后半辈子再也不能生育,还指望着那个男人继续疼她?!」 「夫人不是只给了一碗打胎的药么?」另一个声音问道,「是秋小姐的事被赵姨娘知道了,赵姨娘气不过跟秋小姐一起到厨房又加了一味药,这一味药就让那姑娘再也不能生了。赵姨娘还说‘要斩草除根,以后让那贱人再也生不出!’。」最后一句那声音学得尖酸刻薄。 敬善深叹了口气,带着钱妈妈走开,有些人永远不知道,给别人留条活路兴许也是跟自己留条活路。 作为一个新嫁娘,敬善很多东西都还是不太适应,好不容易熬到了三日回门,能与祖母见个面,仿佛是在黑暗中看见了曙光,婚姻这事敬善还真是摸黑走过来的。不管好坏,敬善只朝着一个目标走,那就是好好过日子。 夏竹盯着小厮们把回门带的礼物绑上车,孙氏则拉着敬善的手嘱咐着「一定要向老夫人问好,若是不回来用膳派人告诉一声。」 敬善一手由孙氏拉着,陪着孙氏往门口走,笑道「母亲嘱咐的媳妇儿都记住了。」孙氏拍了拍敬善的手背,「你这孩子我放心,去吧,容夏在门口等着呢。」孙氏笑咪咪的看着媳妇儿朝儿子走去,一脸满足,心里琢磨着若是敬善再生几个孩子就算圆满了。 李容夏站在马边等敬善,看见敬善走过来,道「也就你,不嫌母亲唠叨。」敬善玩笑着心里却有几分酸涩「天下哪有子女嫌母亲唠叨的,何况以前的十几年也没有母亲在我身边唠叨,如今有了,珍惜还来不及。」 李容夏一时沉默,满眼怜惜,摸了摸敬善的柔发,倒像是两人表兄妹时的样子,敬善心里十分不喜他这个动作,还像是对待自己妹子一样,「上车吧。」敬善道,径自往前走了几步,让李容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李容夏收回手,跟着敬善的步子,用双手托住敬善的腰,将敬善送进马车,自己则对小厮道「今个不骑马了,我和少奶奶一起坐马车。」李容夏简单吩咐几句就钻进了马车。 敬善听见了李容夏的话,却没有问他缘由,反倒是还因为那小小的动作而烦心。马车一路缓慢,倒是比平时用的时间长了些,敬善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李容夏也没有问。你沉默我也沉默。 马车稳稳的停下,夏竹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少爷,少奶奶,到了。」敬善送了口气,这一路的沉默终于过去了。 敬善一下车,就看见李福家的一脸笑意站在府门口,「姑爷,姑奶奶你们可算到了,老夫人,二老爷都在正厅等着呢。」 敬善冲李福家的笑笑,而李容夏一脸面无表情,倒是吓得李福家的一身冷汗,嘴里低声嘟囔着,这怎么跟大少爷一个样子。敬礼是徐家有名的冰坨子,李容夏则可以说是冰山了,身子是温暖的,眼神可以掉出冰碴了。 敬善一进堂便给老夫人和徐嗣安跪了下来,眼睛里始终有温热的热体打转,敬善低着头,用力眨了眨眼,让泪珠子像断了线一般滴在地上,不弄花自己脸上的红妆。 敬善感到手上传来温度,握住自己的手捏了一捏,敬善微微偏头,李容夏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这一下刚才的冰似乎都融化了。 「快起来,快起来,行这些虚礼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小姐和姑爷起来?!」老夫人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焦急,看得出是真心疼跪着的两个晚辈。 秋菊扶起敬善,敬善与李容夏一同坐在两位长辈下首的椅子上,徐嗣安开口道「你母亲身子一直不好,现在还在休息。」徐嗣安简单解释了一下二夫人没在堂内的原因,继母也是母亲,敬善想着,若是以后身体上的病不能当做借口,恐怕父亲就要拿精神失常当做借口了。 老夫人笑着观察自己宝贝大的孙女,脸色红润,眉眼处多了几丝女人独有的风韵,举手投足也透着风姿。 「你父亲早就说着要跟新女婿谈谈朝政,男人的事儿咱们也不懂,咱们祖孙就别碍着他们,也去寿安堂说说话。」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说话字字都让人挑不出错,本是自己想与孙女说几句,倒是全赖到了徐嗣安的身上,况且以徐家现在的情况,的确需要皇上身边的红人李容夏的建议,甚至是小道消息。不得不说,敬善这门亲事是两全,不仅嫁了个好婆家,女儿不受屈,也挽回了徐家一些形势,双赢。 敬善替代了李福家的位置,扶着老夫人走,丫鬟婆子悉数跟在身后。 「瞧你这般模样,也是我多虑了,生怕李容夏和李家的人对你不好,日夜担心着。」老夫人慈爱笑道,「祖母不用多担心孙女,要多注意身体才好,祖母若是身体好,才是敬善最大的好,也省得我吃不下睡不着,担心着,最后还未必见得到。」敬善一见到老夫人嘴就像抹了蜜一样,话说得让人感觉甜到骨子里。 老夫人敬善跨进寿安堂的院落,「怎么见不到,都在京城里,只是不想从前似的天天见罢了。」老夫人微微叹气,「从前你们姐妹都没出嫁,个个围在我身边,嬉笑玩耍,一群淘气猴儿,每天也不觉得无聊,如今家里都嫁出去了三个姐儿,懿姐儿是世子夫人,忙着主持中馈没什么时间回来,思姐儿与你大伯母关系还僵着,见面总觉得尴尬,若是只来我这儿,肯定又是要挑理的,最贴心的你,也为人新妇了,蕙姐儿不是在身边长大的,不亲,慈姐儿太小,昭哥儿是个孝顺的,常来陪我说说话,可我又不敢多留,那孩子是要读书考功名的,老婆子我每天就拜佛诵经,日复一日。」 v第二十九章[09.18] 「以后孙女常回来陪陪您。」要知道老人没有晚辈在身边,心态会越来越不好,影响身体更影响寿命,而这个老人确实敬善心底最亲的人。 老夫人由敬善亲手服侍,换下外衫,坐到榻上,敬善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给老夫人捶腿,「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天天往娘家跑得,到时候要被别人怎么说?徐家的女儿没规矩!好好过日子不让我担心就成了,我不用天天看。你瞧你,精神是好了,人倒是瘦了点。」老夫人抹了抹敬善消瘦的脸,心疼道,「快给祖母说说,这三天怎么样?」 老夫人一问敬善就像倒竹筒子一般全说了,当然除了男女之事,老夫人是敬善最信任的人之一,吃得盐比敬善吃得米都多,很多事情更是需要这样经验老道的人来指点。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本这事你不该出头,太过锋芒,易让你婆婆觉得媳妇儿太过厉害,心存芥蒂,但你婆婆那性子也是拖沓了一些,出头也不算你的打错了,若是你一直中规中矩,恐怕也不是我那古灵精怪的善姐儿了。你那小姑不要再理,你公公的那位妾室也要提心防着点,两人都是心存恶毒之人,又是不识大体斤斤计贪得无厌的小人,不得不防,若是沾上这样的狗皮膏也足够难缠了。至于周家,起不了什么大风浪,但恐怕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让你婆婆把你那小姑交出去就好,这样她在京城的名声臭了,就不得不选择远嫁,你也少了个麻烦。」 敬善微微颔首,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说的是个很好的方法,一下解决了两个忧患。 「也别想烦心事了,我倒是要给你讲个喜事。」老夫人收起严肃的神色,笑了起来,敬善好奇的问道「什么喜事?」 「昭哥儿定的那尤家老爷升职回京了,官至从四品,比你父亲还高一级,还主动说年底就要把婚事办了。」老夫人像是解决了一件天大的心事般喜悦,讲起来眼睛都是弯弯带笑。 敬善这些天的烦心事,阴霾也似乎一挥而散,「那尤家是个好的,父亲降职也没有逢高踩低,把亲事退了,还承诺要把女儿嫁过来,如今升了职回了京本有更好的选择却主动说办婚事,真是一诺千金。」 「尤大人是你父亲的同窗,当年是个贫穷书生也曾受过咱们家的恩惠,如今也算是报恩了,所以祖母总跟你说,积善成德,积善成德。」老夫人也对尤家充满赞赏之情,要知道白眼狼比有良心的人更多。 「祖母高瞻远瞩,孙女哪敢不听!」敬善一脸谄媚得笑,眼神中透着天真与亲昵,老夫人一把搂住敬善,「你瞧,还是个孩子,一点也没长大!」 祖孙闹得正高兴,外面李福家的进来了,「老夫人,三小姐。」 「什么事?」老夫人问道,李福家的回「外面大房的人来了,说是大小姐归宁,正巧听闻三小姐也在,便说一会与大夫人一同来给老夫人请安,来瞧瞧三小姐,派人先知会一声。」 「好,知道了。」老夫人挥了挥手,李福家的低头,退出了屋。 「怎么这么巧归宁,懿姐儿忙得脚不沾地的人,想是提前就知道了,故意赶了这么一个巧儿。大房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你大伯母凭着自己的关系找了不少人疏通,只是没人敢犯这个险,你大伯就是心太高,不懂得皇上没处置他罢官不过是想让他安分守己过一生,他倒是不知足,硬是出头。大房败落,你大姐也跟着遭殃,在府里那个四夫人余氏不停地找麻烦,她婆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娘家硬气的时候捧着你大姐,现在没什么好脸色,想这次来是把主意打在了你身上,让你跟容夏说上两句,都是自己人,口上就答应罢,别驳了你大姐的面子,她那人好强,到时说不说也就那么回事。」老夫人给敬善讲了一通,可见对大房也十分忧心。 「祖母放心,孙女明白。朝堂的事也不是我能差得上嘴的,夫君有他自己的主意,自家姐妹要互相帮衬,我定不会驳了大姐。大姐向来是人中龙凤,如今受了这样的屈想是也太难忍。」敬善深叹口气。 「好孩子。」老夫人没再说什么,似乎有太多话说不出,又似乎很多话不用说,祖孙两人都懂。 报信的人前脚刚离开不一会儿,大夫人跟敬懿便来了寿安堂,可见急不可耐,大夫人整个人消瘦的一圈,脸色苍白,颚骨凸出,两眼凹陷,活脱脱夫人的病患形象,连笑起来都不复从前的光彩,大夫人起初不停的奔走,即使明白那个理儿,明知不会有人来帮大房,却还是执拗的拜访从前的好友,一次次的被拒绝最后让她灰了心,再次看清现状,相信现实,若不是敬懿提醒,她都想不到敬善这一层,把最容易说动的人给忘记了,敬善虽然自小就有主意,但是心地善良,知恩图报,当初住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也不会转眼就忘了恩情吧。 「见过祖母,好久没回娘家,来瞧瞧祖母。」敬懿一脸娇憨的笑,完全看不出她另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 老夫人也带着满脸的慈爱,「懿姐儿是有心,府里该忙的还是要忙的。心里想着就成了。」敬懿打量着敬善,笑着道「你看三妹妹是越来越俊,也不亏是老太太养大的,既有当初养在江南的那种水灵,又有京城这股富贵劲儿,这样的人儿怕是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心思不太深的人定会喜欢敬懿这妙人,口吐莲花,句句奉承,让人听了心欢,只是心思缜密的人就能听出这里一来二去的门道了,不过是时刻提醒着,当初你在江南的大房生活了那么久,供吃供喝供住,现在可不就是报答的时候了。 敬善笑着,以毒攻毒,「大姐姐这是夸赞了,谁不知道大姐姐是有了名的妙人,人见人爱,当初求亲的人是可以排了个长队的,嫁了人更是人人羡慕,有个好夫君,心里嫉妒着姐姐嫁得好。」 「三妹妹什么都没变,只是出嫁了,小嘴儿竟越来越甜!」敬懿掩面笑着,拉住敬善的手「咱们姐俩好久也没好好聊聊,如今都嫁人了只怕是私房话比从前还多,祖母可要把妹妹借给我!」 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去吧,你们要是总在这儿闹腾我也没个清净。」 敬懿站起身,拉着敬善的手「那我们姐妹去逛花园,祖母可别想念着!」玩笑着出门,老夫人不禁莞尔,「这孩子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一直未开口的大夫人勾起嘴角,苍白的脸上有些温暖的笑容,自己这辈子最成功的便是生了这个女儿罢。 「玉真,不是我说你,你瞧你现在的样子,身子都快垮了,要知道无论遇到了什么,日子还是得过得,若是天天愁着日子不是越来越糟,就算嗣宜不做高官了,大房的银子花上两代人也足足够了,何况敬礼是个有出息的,以后前途光明着呢,不用担心不给你们养老。」老夫人劝着,这儿媳妇儿一辈子都是比别人强,从出生下地开始就是个县主,性子傲,心气高,样样不输三分,活脱脱的一直孔雀,而现在倒像是只丧了气的家雀,再也没扬起过那脖子。 「母亲,媳妇儿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儿,只是你也知道嗣安那个脾气,什么时候服过输?大半辈子都在朝堂翻云覆雨,如今一下被降职,成了闲人怎么受得了?何况以前阿谀奉承的同僚如今都躲着走,心里怎会不气?这憋着口气使着劲儿的疏通想往上爬,怎么会过得安分?那鬓间都愁出来了白发。我又怎么能不跟着难受?!」大夫人的确是有苦说不出,即使自己是县主有些事也是力不从心,尤其是男人的事,自己男人那个脾气也不是不知道,索性成天病怏怏倒能觉得好些,幸亏娶了钟氏那么能干的媳妇儿,不然后院首先就乱了。 老夫人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拉住大夫人的手,觉得有些心惊,以前玉葱般的指都变得干枯如树枝,「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久而久之嗣宜会好的。」自己却叹了口气,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怎么不知道,若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停手的。 v第三十章[09.18] 花园里则是另一派风景,姹紫嫣红,蝶传丛间,香气袭人。 两个华衣女子走在花园里,挽着彼此,远瞧着就是那形影不离的姐妹,谁能知道心中却是各有心思。 「大姐姐是好久没来这花园了吧?」敬善问道,敬懿笑着,语气有些沧桑,「是啊,这花园大了,花也开的盛了,听说这都是妹妹让人种的?」 敬善点了点头,用手中的牡丹薄纱菱扇扑了扑蝶,裙角跟着舞动起来,头上的步摇也发出叮当的脆响,「是,但没想过开得这么艳。」 「倒是花如人一般,人比花更美,模样美,日子也甜。」敬懿缓缓道,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敬懿弯下腰,掐下一朵白色的芍药,向敬善走去,插到敬善的头上,「过些日子我让家仆给妹妹送些上好的牡丹种子去。」 「那是真谢谢姐姐了。」敬善摸了摸头上的芍药,整个人素净起来,花衬人,人更衬花。 「不过,姐姐还想求妹妹些事。」拿人家的手短,想不到聪明的敬懿也用了这一蠢招,别忘了也有拿人家的也不觉得手短的人。 「姐姐不必说了,妹妹心里清楚。这花一只开得再艳也让人觉得形单影只,只有百花斗艳,群芳争彩才能让整个花园看起来美,姐姐要说的事,妹妹应下了。」敬善以花喻人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无论怎么说敬懿与敬善都是徐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然京城的高门也不会有那么盘错的关系,为了这一庞大的树根做了那么多努力。 直接拒绝倒显得薄情和愚蠢了。 「妹妹一直是聪明人好说话,妹妹放心,既然是说求你帮忙,就是人情,我便会还,妹妹就是要哪天上王母手中的花姐姐也会给你弄来。只是拜托三妹妹,也拜托三妹夫了。」敬懿放低了姿态,也把话说圆满了。 「姐姐不必这么说,妹妹即使姓徐,就会出分力,也不负了,当初在江南受大房的情。」敬善微微讲到,敬懿心里想着倒没想错了人,没养出个白眼狼,如今真是派上了用场,只是父亲渐渐被复用,自己在婆家的路障不用动手也会被铲平,家里的四房早晚要除了,剩得成天扎眼睛日日难受。 敬懿转开话题,道「过些日子威远侯府老夫人又要过寿了,妹妹与我一同前去吧,反正也要去,姐妹搭个伴好,也为妹妹介绍介绍这京城里的太太们,怎么我也比妹妹多接触这些太太许多年。至于我那四弟妹,估摸着会先去威远侯府,不与我一同。」 敬懿主动为敬善开劈圈子敬善乐不得高兴,「我本来想先开口跟姐姐说,想不到姐姐心思细倒全为妹妹想到了。只是为何四夫人会先去?」 「你不知道,那威远侯的四夫人白子年的妻子余氏是我弟妹余氏的亲妹子,都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自是会先去。」敬懿讽刺一笑,一想起余氏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恨得牙根直痒痒,肯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嚼烂了那人,吃进肚子去。 提到白子年敬善一怔,多久没听说这个名字了,「我也是听姐姐说才知道。」 「呵,她那妹子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谁不知道白子年不喜欢自己正室,妾纳了一个又一个通房睡了一个又一个,那小女子日夜担心,自己没生出嫡子时先冒出了个庶子,现在那白子年宠着一个叫碧玺的丫头,据说是以前的贴身丫鬟,早就生了情。」威远侯白家的轶事传遍京城,谁都拿着说一说,可谁都羡慕不来那种荣宠。 想起碧玺,敬善已经没了印象,只是当初骗自己忠心为主的那个小姑娘,如今恐怕也出落成了美人,倒是白子年还如当年那般荒唐,亏自己以为他成熟了许多。 原来的日子渐行渐远本不该有交集,终究没了交集,像是两条平行线在自己的轨道上缓慢的行驶,直到走到尽头,走向消亡。 日尽黄昏,红霞满天,余晖懒懒的洒在天际,形成一抹水墨流芳图。敬善与李容夏用完膳上了马车,返回徐府。 敬善在离开前匆匆去看了昭哥儿一眼,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却也不敢多打扰昭哥儿读书,只是耳边一直回荡着昭哥儿的话,李容夏这种男人不多了。 李容夏见敬善表情讪讪没有半分活力,玩笑的道「早知道让你多在娘家住上几天,省得这般不情愿跟我回府。」说着让去摸了摸敬善的头,轻轻刮着敬善的鼻头。 敬善皱起眉,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别总是这样的动作,现在我不是你表妹。」忽而其来的火气让李容夏的手停在半空,李容夏笑了笑,一把抱过敬善,轻轻的在敬善的唇上啃咬着,过了一会儿离开敬善的嘴唇,道「这样可好?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大房的事敬善只是在李容夏面前提了提,李容夏给的答案就是有的事可以答应,但不能真去做,谁也帮不了大房,若是徐嗣宜愿意安分守己,说不定会在暮年时还能升上一级,徐敬礼也会得到重用,若是一直到处疏通,奔走,反而会坏了事让皇帝动了杀心,到时候别说是大房跟徐家有关系的都保不住。 敬善早就想到是这个结果相信敬懿也会想到,有些事与聪明人解释倒是好办了许多,要是让自己亲自跟徐嗣宜去讲,结果不知会是怎样。 这天下不能得罪的三个人就是女子,小人,还有皇帝。 威远侯府老夫人长寿有福是出了名的,年年寿宴都办得有声有色,请得客人又多,如今上门巴结的人排成对,好不容易有个好机会能上门,谁又会错过。 v第三十一章[09.23] 李容夏邀请敬善一起走,敬善以要等敬懿推掉了,到了地方也是男人和男人们一起,女人和女人们一起,不如分开走,省得麻烦。 定北侯府的马车早早就停在了李府的门口,锦绣高顶,李府里走出一个丽装女子,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与唇色朱樱一点互为映衬,妆容浓淡适中,稳重中透着活泼。女子由下人扶着上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在拐角处消失。 马车里是另一位妇人,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富贵逼人。 车上二人聊得火热,从京城最流行的衣服样子到首饰头饰,再到各家夫人的脾气秉性,直到说无可说的时候才转入正室话题。 「妹夫对那满园的牡丹如何看?」敬懿笑着问道,杏目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只是那一点努力都要执迷不悟,不知一会儿要如何失望呢。 「他一个男人怎么懂得去审美,花开得再艳他也未必懂得赏,看得不过是个颜色大小罢了,只不过他说了一句,若是一只牡丹生了虫,那就不能要了,与其找园丁来杀这杀不死的虫,倒不如直接拔掉了它,任它在别处放纵,免得让别的花也跟着生虫,好歹还能留住满园春色。」 敬懿怔了怔,笑了笑「妹夫说的对,」李容夏的额意思是再明白不过,朝堂最忌讳的就是争抢,最怕的是徒劳,徐家不是只有徐嗣宜这一个男丁,大房要想振兴门户还有年轻的新科探花郎,若是徐嗣宜一直这般,惹怒的皇上,恐怕连敬礼的前途都是一片黯淡,自己需要的十一个强大的娘家,未必是一个身居高位的爹,何况自己的爹已经扶不起来,早就被排挤在政治中心之外,「状元郎的眼光果然比我们这些无知妇人长远的多。」 「大姐姐不怪他便好。」敬善嬉笑,有时候跟敬懿这种人相处会觉得很轻松也会很累,轻松的是聪明人说聪明话,不会无赖到求你办事给她讲清道理还责怪你,累的也正是因为太聪明,让你不得不时时提防,考虑她葫芦你卖的是什么药,即使是堂姐妹也很难信过。 「怎么会?妹夫这是指了条明路,以后啊,咱们姐妹还要相互扶持。」 「大姐姐这不是生疏了,自家姐妹自然亲近。」共同利益上同仇敌忾也不是不可。 马车骤然停止,敬懿先下了马车敬善紧随其后,自从最初来威远侯府参加寿宴的不愉快发生后,威远侯府的任何邀请敬善都躲着避着,说起来这倒算是这几年第一次来威远侯府,身份也还换了样。 看着威远侯府的漆金大匾,敬善心里只浮现一个词,物是人非。 两姐妹亲密无间,挎着彼此,走向正门,一个丽装女子上前招待,「真是好久不见世子夫人了。」那女子满脸笑意声音却说不出的冷意,敬善却对她熟悉,多年前在威远侯府为难自己与姐妹的傲小姐余二,而如今是威远侯府四少奶奶。 「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还是在我们府里,你去瞧你姐姐,不过如今看着是更光鲜了。」敬懿不露声色,更不在乎余二口中的寒意,敬懿显然是后宅夫人中的佼佼者,无论是长相还是手腕,更厉害的还是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和你怎么对我我还是一脸笑意,从不吝啬赞美任何人。 余二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力使了却没到正地方,于是转脸向敬懿身边的人「这位是?」刚问出口自己有些惊讶,又闭上了嘴,「不好意思失礼了。」 「没事,这是我家三妹妹,状元李容夏的娘子。」敬懿介绍道,可是很明显,余二惊讶绝不是因为好几年前的事,没有人的记性那么好,况且女大十八变,敬善站在余二面前也不太相信她是原来那个趾高气昂的小姑娘了,身上多了几分圆滑,连长相也娇媚了许多。 「李少奶奶好。」余二恢复正常笑着道,笑容却有几分尴尬,「白四少奶奶好。」 「哎呀,不留你们在这儿寒暄了,我赶紧带你们进去,省得婆婆到时骂我不周到了。」余二转身,眼珠子直转,自己也嘟囔着,「真是有几分像。」 威远侯府比之从前更加富丽堂皇,仿佛是跟着皇上的恩宠在增长,这京城里要说豪门威远侯府认了第一,怕是没有认第二的了,怕是皇后的娘家都不能与其争上几分。 战功赫赫,手握兵权,侯门大户,伴君左右,想必不是每一个高门能全部拥有的。 余二敬懿和敬善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两道垂花门来到了女眷宴席的花园,里面放着一张张桌椅,碍着的地方有一道花墙,几扇屏风挡着想必就是男眷的宴席。 余二叫道「姐姐,你瞧谁来了?」 一身着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女子回过头,眼睛一亮,一句亲昵的「大嫂」叫得响亮,惹得人们都往这边看,那女子上前挎住敬懿的另一边,不知道的倒像是她们是亲姐妹,敬善与敬懿的妯娌。只是京城谁都知道,这定远侯府两位嫡出少奶奶是势同水火,此消彼长的关系。好戏早就看过不少,于是讪讪的转过头,敬善心中却感慨万千,这敬懿和这位余氏真是宅斗中的翘楚,伪装中的高手。 「我就想着弟妹必然到的早,就去接我娘家堂妹一同前来。」敬懿一脸宠溺的笑意,真诚看起来不掺半点虚假。 「快让我瞧瞧,嫂子的堂妹是不是比嫂子更美,迷得大哥都不收母亲给的美妾了。」声音微高,此话一出众人再次悉数回头,这敬懿娘家失势,婆婆肯定会往房里塞人,没想到让自己儿子给拒了,倒是新鲜。 敬善则把觉得余氏聪明的印象一扫而尽,再怎么斗是家里的事,家丑不可外扬,她那这个当众攻击敬懿真不是个聪明的选择,怪不得这些年与敬懿的斗争只在敬懿娘家失势这时占上短暂且微小的上风。 「只能说你大哥是难得的好男人。」敬懿红着脸一副娇羞状,倒是让人开始羡慕这对琴瑟和弦的夫妇,厌恶起余氏来。 v第三十二章[09.23] 余氏败下阵,只能看向敬善,当目光移到敬善的脸上时也有些微怔,余二掐了下余氏的腰,余氏笑道「真是个美人,倒是与嫂子的娇艳高贵不同,有着清淡脱俗之美,不亏是状元娘子,这徐家小姐果然个个出挑。」 后宅的一个个老狐狸一听这是李容夏的妻子,个个上前拉着聊天,纷纷欢迎这个迈入后宅的新手,先博个好印象,以后再吹个耳边风,帮上自己男人儿子什么的。 后院夫人的交际与前堂男子的交际没什么不同,交际不过是利益的附属品罢了。 当敬善被众人围住,左右逢源时,余二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自己算是主,她是客,明明都是新媳妇儿却让她占了上风,又听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极佳,心里更是酸涩,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嫁了白子年这个负心汉。 余二握住拳头,指甲扣进手心,余氏在一旁感叹「妹妹,你没觉得碧玺与这位李少奶奶有些相似么?」 余二道「怎么没发现,看见这李家少奶奶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那贱人的影子,那贱人长得也清秀,只是没这李少奶奶脱俗,那神情倒是真相似。只不过白子年再宠那贱人她也是妾,而这李家少奶奶是正妻,恐怕碧玺连人家一个手指都比不上。」 「这徐家真是好福气,生得女儿个顶个,光见到的这两个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余氏摇摇头,排除自己与敬懿的私仇,真是自愧不如,「姐姐这是贬了自己,咱们余家的姑娘也都是好的,没比他们徐家的差,就说那大小姐,现在在婆家还不是得忌惮姐姐三分?!」 「你是没有长嫂,等白家世子娶了填房你便知道个中滋味了。」余氏摇摇头,自己妹子还是性子太高,太天真了。 笙瑟歌舞,觥筹交错,酒宴总是京城贵胄们的最爱,没人愿意错过这个好机会,这像是男人们的另外一个朝堂,女人们更大的战场。 寿桃一盘盘摆在宴席桌上,每一个都水润十足,大小适中,菜肴也都取了应景的名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松常绿,长寿斋,可谓是用心十足。 百善孝为先,在官场上,一个孝字就能绊倒很多人。威远侯府这般重视家里长辈的寿宴也未必不与这个有关。 敬善与敬懿坐在一起,周围的太太始终夸赞着敬善,奉承话不断,却也没怠慢敬懿,敬懿虽说娘家倒了但是婆家是世代簪缨的侯爵,定北侯世子夫人,同样不能交恶。一时间倒是抢了余家二位的风采。 屏风那面传来清朗的声音,「早闻得状元郎文采出众,今日可有幸请状元郎做上一首祝寿诗也让大家起兴?!」 众人随之附和起来,隐约听到状元两个字敬善的神经开始紧张起来,只听闻熟悉的声音道「那恭敬不如从命。」语气中始终透着那股子自信与傲气,一位与敬善同桌的丽装夫人笑道「今个不仅有幸见了状元娘子还能听到状元当场作诗,真是不虚此行。也只有威远侯府才能如此有面子,请得皇上的状元郎助兴。」这在场的夫人各个不是善茬,说出来的话半点没有漏洞同时面面俱到,不漏拍一个马屁。 敬善掩面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等待着那边传来李容夏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一出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惊上一惊,众人脸色边上一边「这个婆娘不是人,」夫人们都难看起来,敬善身边更是传来窃窃私语声,「这李大人是不是醉了?!」「说得是什么话?!」更有不怕大事者「这回有热闹看了。」 敬善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敬懿也微微皱起眉有些担心,难不成这状元郎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去得罪威远侯?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九天玄女下凡尘。」李容夏声音依旧清冽平稳,没被外界所影响。像是一只清莲。 众人又恢复了神情,微微有些叫好,只是却不知高兴的太早,李容夏下一句再次把人们的心情打到谷底,「生得子孙去做贼,」这次连上座的老夫人都皱起眉头,分明的不高兴写在脸上,敬善握了握手,心扑通的跳,难不成真是醉了?! 「偷得蟠桃羡母亲!」李容夏说完最后一句,宴席上传来阵阵叫好声,连老夫人都面露喜色,微微颔首,只有敬善偷偷擦自己手心中的冷汗。 「状元郎真是爱开玩笑,这是把大家吓得,好在是吓上咱们一下,皆大欢喜皆大欢喜。」那妇人笑声尖锐生生刺得敬善耳膜疼,敬善却还是保持一脸微笑,许是脸上笑僵了,想变也变不回来了,尽管心里刚才还在咚咚的打鼓。 之后祝寿词接踵而来,却没一个有李容夏的那么精彩。 宴席再好,终有散时,客人陆陆续续离开,李容夏也在威远侯府门口等待敬善,见敬善出来,笑着拉过敬善,却被敬善狠狠地剜了一眼,「夫君着实让人担心,让人心惊肉跳。」 李容夏见小娘子一副娇嗔之态,笑着打趣道「原来让娘子担心,那可真是为夫的错了,等晚上回府为夫好好给娘子赔礼。」 嘴里吐着酒香,话语带着丝丝暧昧,让人脸红心跳。 幸好一道刚毅的声音传来,打破尴尬,声音里面带着军人独特的味道,「李兄。」那人英眉剑目,飒爽英姿,举手投足都多了几分刚直与利落,李容夏回过头,也拱了拱手,「世子。」 敬善瞬间低下头,用余光打量着这个男子,他就是曾经求娶过自己的白子山,与白子年面目有几分相似,却有全然不同的气质,棱角分明,刚强勇毅,不若白子年那般秀气。 「多谢李兄刚才献诗。」白子山笑着道,转眼看了看李容夏身后的敬善又收回目光。 v第三十三章[09.23] 「世子客气了。」李容夏拉过敬善,「这位是家妻,这位是威远侯世子。」李容夏与白子山虽一文一武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却不近熟悉,多数是在朝堂上碰面,私下几乎没有交集。 「弟妹好。」白子山道,语气没有半点不对,反而然人觉得此人之前完全没有向自己表示过求娶之意的人,大气坦然。 「世子好。」索性敬善也落落大方,却感到白子山的眼光微微有探究之意,无关暧昧。 「那就不耽误李兄回府休息了,改日再聚。」白子山,胸前抱拳,李容夏也爽朗笑道「改日定与世子不醉不归。」说完拉着敬善上了马车。 白子山看着消失的马车,问向身边的小厮,「四少爷呢?」 「四少爷刚刚也在送客人,与四少奶奶吵了两句就去了书房。」白子山听了微微颔首,转身进府。 白子年的书房灯火通明,窗上映出一个独影,白子山门都没有叩便径直走进了白子年的书房,白子年见来人,只抬了抬眼,便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不满道「大哥还是老样子,进弟弟书房从不敲门。」 白子山站在白子年的书案前,冷声道「刚才我见到了徐家三小姐,现在的李少奶奶。」自己待这个弟弟向来严格,父亲忙碌,母亲溺爱,自己就担起管教的责任,长兄如父,恐怕这个弟弟对自己早就是恨大于敬了。从对自己的态度就能得知。 白子年把手中的兵书放下,无所谓道「与我何干?李少奶奶是李少奶奶,我是我,当初不是大哥逼得我放弃?现在又来与我提她做什么?」两兄弟之间似乎一直因为多年前那件事又一个槛,怎么也没跨过去。 「碧玺,碧玺很像她。」白子山没有理会弟弟的反问,继续道。 白子年忽然来了脾气,像只发怒的狮子,「像又如何?今天那个婆娘跟我说像,现在大哥又来说像!难不成大哥还以为我是个孩子,要找替身么?!」白子山眼中升起迷雾,疑问道「难道不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李少奶奶,四弟还是要有些数才对。」 白子年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大哥的说教,似乎他天生就是一副黑脸,很少给自己长兄般的慈爱,如今竟怀疑起自己,「碧玺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我抬了她做姨娘本就没有什么,况且她本就算是母亲赐给我的通房,大哥难不成要连我房里的事,我宠了哪个女人都管?!」 「你宠哪个女人我不管,但别丢了侯府的脸。」白子山的声音像是冰刀子一般,白子年冷笑「是啊,我一直给侯府丢脸,大哥一直给侯府增光,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大哥何必再来踩弟弟一脚。何况碧玺变得越发得像她我又什么办法?大哥你神通广大,倒让碧玺变回来啊?大哥真以为弟弟是那么深情或者薄情的人么?要生生拿另外一个女子牺牲?碧玺自小跟在我身边,因为我挨过的板子数不胜数,帮我掩盖闯下的祸更是多,难道我的心肠是铁打的,现在我能让碧玺过上好一点的日子护着她补偿她,就都来怀疑我,大哥你也怀疑我,以为你弟弟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如今徐敬善她嫁了别的男人我还会想着?早在我送玉簪的时候就说过,过去得就不会再重来,我们也只是陌路人罢了。难不成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白子年越说越激动,却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胸腔跟着激动而起伏。 他怎会不知道碧玺越来越像徐敬善,甚至有些模仿,他又怎不知碧玺是在故意为之,不过是为了让他开心,不过以为他还喜欢多年前那个女子,讨他欢心,孰不知一切早就化为零落埋在泥土里,他现在放在心上的只是碧玺,不是徐敬善的替身。战场上渡过的那几年真让白子年想了明白许多,他起初最想念的是叫徐敬善的那个女子,后来慢慢连她的样子都记不起,猛然发现自己最离不开的却是一直在自己身边服侍的碧玺,有时候睡着都会叫她名字,服侍自己,渐渐的越来越想从战场上回京,见见她,才知道得不到的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而是身边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不懂得自己是何其悲哀。 白子山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弟弟,似乎他真的成长了许多,至少不糊涂,「子年,不是大哥多嘴,你跟四弟妹还是要好好相处,多担待她一些,也免得她找碧玺麻烦,让她不好过。」 白子年停了一会儿似乎平静了许多,颓然坐回椅子上,「大哥,我很累了。」 白子山只交待句「早些休息。」就转身离开了书房。留得烛光下一个独影。 很多时候过去的便是过去了,没有必要去多在乎,想起来便当做是走过的一段旅程,白子年如此,敬善依旧是如此。 余二这么一闹,白子山一怀疑,白子年倒是说出了这些年心里的话,不是自己的,他白子年也不会非去要。 白子年想了又想,起身,吹灭书房的蜡烛,走出书房。 余二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摘下头上的不要金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不知哪里比那个得到宠爱的丫头差了,当初是不是自己选错了,嫁了一个对自己这般冷面冷心的人,同样是余家小姐,同样是嫁给侯府次嫡子,为什么姐姐能与夫君举案齐眉,自己却总是独守空房? 越想心中越是怨恨,余二一挥手把梳妆桌上的首饰悉数扫在地上,步摇上镶嵌的宝石摔得满地,丫鬟不动声色。小心翼翼,这个少奶奶的脾气说也摸不透,开心的时候出手大方,赏得比一年的银钱还多,生气的时候又打又骂,伺候这样的主子真是喜忧参半。 丫鬟肩膀上传来痛感,原来是余二一脚踹在了上面,「捡什么捡,没开眼的东西,就是你们这种见钱眼开,天生媚骨的东西,爬上主子的床,哄得主子开心,以为这样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么?骨子里流得还不是低贱的血!」 丫鬟忍痛流着眼泪,咬着嘴唇,一味的磕头,只听传来一阵脚步声,白子年皱眉走进来,见丫鬟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明显情绪变差。 余二心有余悸,转了转眼珠,「还不是这个该死的丫头,一个不留神,弄坏了我的步摇!」白子年见丫鬟手中的步摇和地上的宝石,道「再买一支不就好了。下去吧。」白子年使了个眼神,接过步摇,丫鬟抽泣了几声,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真是懂得怜香惜玉,这样毛手毛脚的丫鬟若不重罚以后会干出更出格的事!」余二本就心中有气,见白子年宽容倒真觉得白子年看上了这丫头。 白子年却出乎意料的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宝石,把手中的步摇一起放在梳妆桌上,笑着道「不过是只步摇,大可以再去母亲哪里讨一支,要不明个去首饰店再打一支新样子也没有不可,何必动了这么大的气。」白子年将手放在余二的肩上,余二这才好一些,道「不过是只步摇,我也不差这个了。你不是要在书房歇下?刚还有力气跟我发火,现在这又是作甚?」 v第三十四章[09.23] 余二天生的娇气傲气是怎么都抹不掉的,早就渗透在骨子里,即使跟自己的和丈夫说话也是如此。 白子年收回手,「不过是累了,想回来休息,一来就见你发火,若是来得晚了,那丫头恐怕是要挨板子了。」 余二刚有些和颜悦色就被白子年的话噎得来气,语气忽然嘲讽道「夫君若是不想见着大可不必到这来!」白子年见余二一副不知收敛的样子,摇了摇头,也懒得跟她再起战火,转头便走,「那我还是去碧玺那里歇着吧!」 余二霍得站起身子,「碧玺碧玺,你把我这个正室放在哪里?」余二一阵冷笑,「呵,你再疼她再宠她她也不过是个妾,是低微的家生子,虽说生得跟那状元娘子相似,轮高贵差远了,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 白子年停住脚步,举起手,刚要打在余二的脸上,又忿忿的收回,「真是不可理喻,我就不该听大哥的话,来与你和好!」说罢,大步走出了门外。 只见余二站在原地,眼睛红红得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蹲下身子,抱住肩膀嗡嗡得哭出声来。 一边是战争一边是喜事。徐府再添一对新人。大大的红灯笼高高得挂,窗子庭院也满是红红的绸子和喜字的装饰。 敬善这一辈子观过印象最深得婚礼恐怕就是昭哥儿的婚礼,不是多隆重,更不是与众不同,而是成亲的人对敬善无比重要,敬善记得那日敬昭身着大红的喜衣,秀气的脸被衬得风度翩翩,一只手拉着红绸的一端,另一边由一个大红衣女子拉着,两人拜堂,行礼入洞房。虽然自己已经体会过,但观礼还是头一回儿,没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观礼的。 敬善没有见过尤氏的模样,只觉得是中规中矩,听说是大家闺秀,规矩好得很,心里却隐约有些担心,若真是个中规中矩,老实安分的大家闺秀,恐怕便没那么好了,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掉到二夫人的手掌心再也出不来。 说到二夫人,倒是聪明了很多,没有丝毫为难新娘子的行为,反而一反常态,一脸微笑,和颜悦色,当真不像是她了,她的「病」好了,自由自然就恢复了,只是她那可怜的女儿,还被流放在那尼姑庵里没有到回府的时间。 对于尤氏敬善很是好奇,也满怀忐忑,这不才成了亲,敬善便回了娘家,想要仔细瞧瞧着长嫂是何般模样。 敬善坐在寿安堂里,仔仔细细喝着茶,屁股却像坐在钉板上一般,左拧拧右拧拧,老夫人见这个不安分的肉球来回扭动,笑着调侃「这出嫁了两天规矩都不会了,改天真要跟你婆婆好好说说,莫要太宠着你。」 敬善吐了吐舌头,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也只有老夫人面前她是这个样子,「孙女不是着急么?」 「一会儿就跟昭哥儿一起来了着什么急。」老夫人慈爱的笑着还像从前一般戳着敬善的脑袋。 说曹操曹操到,敬昭身着深青长褂,透着几分沉稳,身边跟着一个头梳同心髻,身着撒花烟罗衫的新妇,那女子十分规矩,低着头,却能看出面色红润,定是渡过了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给祖母请安」两人一同说道,有几分举案齐眉的感觉。敬善冲敬昭微微一笑,然后立刻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叫长嫂看扁了。 「你们俩快坐吧,别行这个虚礼了。」老夫人笑着说道,敬昭虚扶一下尤氏,却在妹妹面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尤氏抬起头,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敬善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尤氏顶多能算是清秀罢了,容貌真的不算出众,只是身上那股子书香气,和端庄贤淑的教养让她像个大家闺秀,侯府的丫鬟都要比她生得好看些。 「这是你妹子,敬昭的胞妹善姐儿。」老夫人介绍道,「这是你长嫂,尤氏。」 敬善笑着道「见过嫂子。」 尤氏则从身上掏出一个锦袋,伸手交给身边的丫鬟,丫鬟送到敬善手中,敬善接下交给身边的丫鬟,「这是见面礼,妹妹不要嫌弃。」 敬善拿到袋子便知道那是上好的蜀锦,刺绣也是由金线与其他颜色线混之而成,不得不说尤氏品味上等,出手阔绰。 「谢谢嫂子,我一回娘家嫂子便给了我礼物,那以后我便时常回来,多从嫂子那里搜刮一些!」敬善玩笑着,敬昭也笑道「祖母,你瞧,这才嫁人几天就变成贪心鬼,急着往婆家敛财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敬善也不认输道「哥哥是心疼嫂子那点嫁妆被我拿光吧!」尤氏接道「妹妹就是拿光也没关系,以后连本带利息还给我们便是。」 敬善微微撅嘴,「祖母,这新嫂子竟是比我还贪心的鬼!」又惹得哄堂大笑,连婆子丫鬟也跟着笑弯了腰。 「你个伶牙俐齿,真是越来越会辩!」老夫人拿起一块点心塞进敬善嘴里,敬善吃完点心道「还不是祖母惯的。」 第一次见面敬善对尤氏的初步印象是中规中矩,相貌平庸,为人大方,其他倒是没什么。 v第三十五章[09.23] 敬善与尤氏一同走在小花园里,两个女子挎着彼此,显得有些亲密,「嫂子以后是要管家的,这家里的婆子丫鬟都不用太放纵。」敬善总是担心尤氏太中规中矩,以至于束手束脚,最后定会被二夫人拿捏,自己又不能明说,只好话里话外的点了一些。 尤氏点了点头「妹妹放心,妹妹在婆家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可是回来跟嫂子说,嫂子能做到的定会替妹妹出头。」尤氏虽生在南方,却股子北方女子的豪气,颇得敬善好感。 「嫂子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便照做!倒是嫂子别不管敬善就是!」 「我可听说妹夫是疼你都疼不过来,哪有人敢欺负妹妹不是?」尤氏调侃起来,敬善能感觉到这女子的热络,并非满是中规中矩,被大家闺秀束得手脚不能动的闷葫芦,心也踏实了许多,许是自己日子太安逸了,如今倒是愿意担心。敬善微微摇头,心中默叹。 回寿安堂知会一声,敬善便告了别,刚回府就被孙氏叫到了正房,敬善心中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试探问道,「邵妈妈,什么事这么急?」 邵婆子低声道「少奶奶有所不知,秋小姐成天在房里闹着,姨娘也总去老爷那里说,太太琢磨着尽快把小姐嫁出去,让我找少奶奶商量。」 敬善微微颔首,「还是谢谢邵妈妈了。」 「少奶奶这有什么的,您一直照顾我们玉蝉,奴婢还要谢您呢。」邵婆子一脸奉承。 敬善笑着回邵婆子,「那玉蝉聪明伶俐,讨人喜欢,深得我心,这没什么谢不谢的,不过邵妈妈确实生了个好闺女。」一听敬善夸到自己闺女,邵婆子不仅喜气洋洋。 一进门敬善便瞧见孙氏坐在桌边满脸忧思的模样,拿起庚帖瞧了两眼又放在桌上再拿起另一张,时而微微叹气。 「见过母亲。」 敬善屈了屈腿,孙氏见敬善眼睛一亮,愁丝立刻挥散而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来,替我瞧瞧这些个如何?」 之前退亲的事,若不是有敬善想必李家的脸早就丢光了,如今孙氏倒也有了几分依赖的心态。 敬善缓步向前坐到桌边,仔仔细细翻了翻桌上的庚帖,又都放下,问道「母亲看好了哪些?」 「这个张公子不错,是同知的儿子,又不在京城,省得老是为那丫头费心。」孙氏心里头是恨不得把李容秋嫁得远远的,再把姨娘收拾一通,以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敬善笑着「这李公子是好,也是个读书人么?」孙氏顿了顿道「今年中了举。」 「那来年考试不还是要回京?」敬善一语点醒梦中人,这读书人哪一个不向往这京城,外一是个努力又聪明的,以后还不是会回京城给自己添堵?再外一看上了李家现在的能力,就为这往京城奔自己不是又要亏了? 「那你瞧着哪个好?」孙氏问道,敬善笑着「我瞧着是哪个都不好,都是读书人,少不了要有穷酸之气,秋妹妹那么喜欢金银珠宝,怎么会看得上?!」 孙氏想了想,「那还得叫媒婆改日再来了,再送些庚帖过来瞧瞧,要不再留真要留成老姑娘一辈子在府里了,我可不想做那个罪人。」 「母亲可以让媒婆下次来时多留意些商贾之家,现在商贾之家也重视起教育不再是从前的暴发户,况且又有秋妹妹喜欢的东西不是正好?!」敬善眨了眨眼,「我二姐姐嫁得也是江南的大商户如今不也过得好?」说完又皱皱眉,「但母亲一定要嘱咐别找我二姐夫那般的,久居在京城就逆了母亲的意了,还是祖祖辈辈都经商的好。」敬善话说全,孙氏没有蠢笨到那个地步,笑着道「明个我便跟媒婆说,像容秋这样的,能嫁到大商户也是好的了。」孙氏抬手摸了摸敬善的脸,「我瞧你也是累了,看得我都有几分心疼,早些回去休息。」 敬善站起身,「谢母亲体贴,媳妇儿先回房了。」 有时候有个太软的婆婆未必是件好事,事事要自己拿主意,哪个会觉得不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傍晚,敬善揉着稀松的睡眼,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香囊放在桌上,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气问道「少爷回了么?」敬善从回屋便坐在这里等李容夏回府,饭也没有吃,生怕扰了李容夏公务便没有派人去问。 「奴婢也不知道,没人来传,奴婢去让人问问吧。」夏竹道,敬善颔首,「去吧。」 钱妈妈伸手把敬善面前的香囊收进竹篓里,敬善道「妈妈先别收,还没弄完。若是容夏还没回来我也好靠它打发时间,省得困。」 钱妈妈却没有听,把竹篓放进箱子里,回来挑了挑已经微暗的灯,道「少奶奶不珍惜自己身子,老奴可不能,哪能任着您胡来?这要是回府,老夫人见着您瘦了,憔悴了,老奴担不起,还有这少爷也是,不过休了几天婚假至于这般急着处理公务?难不成皇上下发的指令都堆着由他一个人完成。不知怜香惜玉便罢了,自己个的妻子也不知心疼。」语气中少不了埋怨,钱妈妈是老夫人派到敬善从小照顾敬善起居的人,有时更像是敬善的长辈,而不是仆人,当然她比任何仆人都要忠诚,因为有些关系是不能以血缘衡量的。 没过多久夏竹便脸色沉重的赶了回来,「少奶奶,少爷回来了,只不过去了书房用膳,也不知是哪个该杀的,说是少奶奶早就休息了,少爷怕扰了少奶奶休息便去了书房用膳,怕是晚上要住在书房了。」夏竹被气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秋菊听了更是狠狠的跺脚,「少奶奶才刚进门就有人暗中使绊,真是该死。」 第三十六章[09.27] 烛光下敬善的脸显的宁静又有些苍白,真是自己过得太安逸了,忘了只要是内宅就有止不住的斗争,以为嫁得好了就能过得好,无忧无虑真是太天真了,若不是自己放松警惕别人怎么会有机会给自己一个巴掌,让自己才知道醒悟,「明个儿便叫柱子媳妇儿来一趟,交待她的事这么多天应该办好了,还有柱子现在被安排在了外宅的哪里?」 夏竹道「采办,这些日子柱子一直跟着别人在外面采办,忙忙碌碌也不怎么在府里。」 「倒是会把我的人安排,既不得罪我,把人安排在肥缺上,又免了柱子直接接触李容夏给自己当耳目,真是用心。不管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些人,我倒是真要把他们好好揪出来。」敬善心中有气,但气得是自己,疏忽大意,太过自信。 钱妈妈道「少奶奶现在不是气得时候,凡事从长计议,有些事急不得,要想弄清这其中的关系,然后一网打尽是需要时间的,小姐应该想想,现在该怎么做。夏竹那里是谁在伺候用膳?」 夏竹看了看敬善,一副为难的样子,「是侍琴。」 「拿些水粉来。」敬善吩咐,夏竹不知作何用处,但还是转头便去,敬善将水粉扑了一些在脸上和唇上。原本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没有血色,看起来楚楚可怜十分让人心疼。 「去书房找少爷,就说少奶奶刚刚晕倒了,秋菊衣扶小姐到床上去。」钱妈妈马上了解敬善的意图,吩咐道。 夏竹连忙便跑了出去,整理好焦急的表情,还掐了掐自己的脸,挤出两滴泪,揉了揉眼,使得眼睛通红。 李容夏速度倒是快,不一会儿就匆忙的赶回房里,来到床边,「不是睡了么?怎么晕倒了?」 「少奶奶今个儿从徐府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绣花等着少爷回来,生怕饭凉了就没叫厨房做,等少爷回来一起用膳,许是体质弱,加上疲劳过度便晕倒了。」钱妈妈回答的不卑不亢,眼神里更是有些责备,身为老妈妈,有时候李容夏也不得不尊重她,更何况是老夫人给的人。 敬善背对着李容夏躺着,看不见李容夏的表情,半响也没有听见李容夏的声音,秋菊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侍琴站在李容夏身后,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 久久只闻到李容夏说「侍琴你先下去吧,难道忘了我吩咐过不让你在我跟少奶奶的房间里服侍?还有秋菊去让厨房做些饭菜来,顺便熬上一碗粥。」 说着李容夏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瞧着敬善的侧脸微微有些苍白,伸手摸了摸敬善的脸庞,眼神略带疼惜,见敬善没有说话,只好道「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儿把饭菜直接送进来,要两双筷子两个碗。」很显然李容夏也没来得及吃饭便过来了。 下人都退下,李容夏抱起敬善,让敬善靠在自己怀中,轻声道「人都下去了,娘子还要假装晕倒了?」 敬善睁起狡黠的大眼睛,眨了眨,「你怎么知道?」旋即要起身,却被李容夏按在自己怀里,李容夏用下巴抵着敬善的额顶,道「娘子的脂粉蹭了我一手,何况这般香味我又怎会闻不到?」 敬善撇了撇嘴,没有在说话,敬善最讨厌的便是小把戏被戳穿,「那你还来?」底气渐渐不足,声音也跟着小了起来。 「娘子想念为夫,为夫怎会不来,何况我还知道娘子是真的为了等为夫没有吃饭。」李容夏笑着道,带着丝丝调侃。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敬善满是疑问,李容夏道「娘子的肚子告诉我的。」说罢敬善的肚子又不争气叫了起来。 下人把饭送了进来,见二人亲密依偎,都识相的退了出去,李容夏拿起熬好的粥,放在嘴边吹上一吹,「饿了太久先吃点粥,免得伤胃。」亲口尝一点,觉得温度适中才喂给敬善,一勺一勺,不一会儿李容夏又道「今天是为夫的错,下次定会先回房里亲自看了你睡没睡再去做别的事,不再听信别人,免得娘子又为我受这又饿又困的苦。不过,」李容夏话锋一转,敬善吃得正开心,嘟囔着小嘴,「不过什么?」 「下次娘子若是想为夫,大可直接告诉为夫,切勿耍这小聪明,让为夫担心。」李容夏捏了捏敬善的鼻子,敬善瓮声瓮气道「哎呀,我头晕。」然后一头靠在李容夏的肩膀上。见李容夏没有反应,微微睁开紧闭的眼睛,隐约看到李容夏一脸鄙视的表情。 复尔,李容夏微微叹气,「得此娇妻,夫复何求。」 雄鸡报晓,朝阳初迎,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敬善便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李容夏更是已经梳洗好坐在桌边等候敬善。 早膳总是十分清淡,一碗清粥,几道清淡的小菜,似乎是李容夏每天早上的习惯,无论前一天忙到多晚,早上相同时辰他都会起床,用膳。敬善总觉得,这就是李容夏的养生之道。 因着昨晚吃了太多,敬善只是吃了几口小菜,喝了清粥,便吃不下去了。 李容夏看起来胃口很好,吃了很多才去了朝廷。 敬善一早便去给孙氏请安,孙氏忙着李容秋的婚事,便也没太多留。 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见柱子媳妇儿,看柱子媳妇儿一脸胸有成竹迫不及待的样子,敬善便知道事情没有办糟。 第三十七章[09.27] 「我也不绕弯子问了,你便直接说了,都打听到了什么?」敬善抿了口茶,对昨日的事心有余悸,刚嫁到这李家就被下人玩得团团转哪还得了? 「是,少奶奶,」柱子媳妇儿笑嘻嘻道「奴婢这几日一直在打听着,还住进了李家下人都住得那个胡同,平时接触的多了听得也就多了,这李府主子虽少,下人可是复杂的多呢,再加上当家主母有些…」说到这里柱子媳妇儿顿了顿,敬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主母太软,这样下人的气势自然就盛了,彼此不服气自然也就学会分帮结派。府里大致分为两派,一边是夫人身边的邵婆子一派,一边是咱们院里陈妈妈一派。本来两位妈妈都是夫人的陪嫁,关系算是不错,只是早年出了些利益的分歧,也就互不相让了。现在是陈妈妈一派比较占优势。」柱子媳妇儿显然说得累了,也有些口干舌燥,敬善吩咐「你坐下说吧,来人,给柱子媳妇儿上碗茶。」 柱子媳妇儿受宠若惊,连忙挥手「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哪能受得了这个。」 敬善笑了笑,十分亲和,「让你坐就坐罢,你是我带来的人自然不用和她们一般。」现今敬善最该做得就是拉拢一部分自己的人,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只有有了自己的势力,才能为以后垫下基础,下面到处都是各怀鬼胎的人,什么事都有机会摆自己一道,这个主母就难当了,怎么自己都不能当一个糊涂的主母吧?都说难得糊涂,其实是难得会装糊涂,若是大事小情都糊涂,那这个家也快完了,主母也该下台了,收拾收拾成天躺着养老罢。 柱子媳妇儿笑嘻嘻的坐下,不客气地咕咚咚喝了一杯茶,「陈妈妈一家都在府里当差,陈妈妈的侄女儿也就是侍琴,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也是通房。」说到这里柱子媳妇儿偷偷观察敬善的表情,见敬善一副了然的样子,就放心继续往下说,「这面上看陈妈妈没什么人际关系,但是仔细一调查起来就不一样了,陈妈妈是个寡妇,刚成亲不久丈夫就死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但陈妈妈却有个认得干女儿,而这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姜盛娶得便是陈妈妈的干女儿,这关系下人们知道的都很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柱子媳妇儿一副邀功的模样,好不自豪。 敬善心中这才有几分明了,这没子女的陈妈妈定然是把干女儿当做亲生的一般,而姜盛就成了陈妈妈最好的消息传递者,天天跟着李容夏寸步不离,几时回府自然是门清儿。 「最重要的是,」柱子媳妇儿声音低了许多,「这府里的张管家,跟陈妈妈关系可是不一般。」说罢,柱子媳妇儿用手比了比,两只食指往一起贴了贴,这张管家敬善是听说过的,接触却不多,只知道是个鳏夫,想不到鳏夫寡妇,呵。 柱子媳妇儿继续道「这样陈妈妈的势力当然就更大一些,至于邵婆子管着太夫人房里的事,还有家里油水最多的厨房,所以两个关系会越来越僵。」 怪不得邵婆子会那么热衷于把自己的闺女送到自己房里来伺候,不过是借个机会来拉拢新少奶奶站在自己那方,以为新少奶奶是个年少的丫头乳臭未干,好摆布,可惜了,敬善偏偏是个主意多的。 柱子媳妇儿一股脑说完却没等到敬善的一句话夸奖,心底倒是有几分泄气,却还是积极道「少奶奶还有奴婢,奴婢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敬善一听这话,笑道「我不用你做牛做马,做好交代给你的事便好,回去告诉你家柱子,以后那采办的事不用他去,他就负责每天跟着少爷就好,学得机灵点,看着姜盛怎么做,若是他不愿意,那采办能捞到的油水我每个月都补给他。」 柱子媳妇儿一听赶紧道「少奶奶可别这么说,柱子是个不开眼的,就认得那点银子,让猪油蒙了心了,少奶奶的主意才是长久之计,以后跟着少爷那好处还能少了么?」说道这里柱子媳妇儿也有些犹豫,「只是,少爷若是嫌柱子麻烦,不愿柱子跟着怎么办?」 敬善一笑,柱子有这么个精明的媳妇儿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什么,既然她要自己一句话就给她,「这个不用担心,我会跟少爷说的。还有你明个就去厨房当差吧,到时候让邵婆子给你安排个活儿,那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有什么都注意听着些,我要见你的时候就让人找你来。平时若没什么事儿,就在府里经常走动着,多与人接触接触。」 柱子媳妇儿连忙点头,「谢少奶奶。」心里却佩服着,这么点个少奶奶心思可不少,事事都并不会差,心细如毛发,平时笑呵呵像是个弥勒佛,若是没有那对退婚的母子上门,谁都不会相信,这个少奶奶可是尊不能惹的佛。 「下去吧,这也没什么事了。」 柱子媳妇儿低着头,听话的退出敬善房里,敬善显得有些疲惫,转向身边的钱妈妈道「难日子还在后面呢。」 钱妈妈笑道「少奶奶愿意去解决难题才是好的呢。」 李容夏依旧回来得晚,只是应允了自己的承诺,先回房,看看敬善睡了没。李容夏由下人换下外袍,才走进内室,见敬善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本书,刚想调侃两句,嘴长着,话却没说出口,见过头悬梁锥刺股的,却头一回见手拿书,眼闭着的。嘴嘟嘟着,偶尔还吧唧两下,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打下阴影,增添几分调皮。 李容夏走到敬善身边,玩意大起,慢慢蹲下身子,轻轻的用手把书抽出,谁料书一抽,敬善猛地睁起眼睛,大叫道「是哪个大胆子的,筷子给我拿走了我用什么吃?!」 李容夏不由大笑,敬善半天缓过神,才觉得大窘,「那个…啊,吃饭吧。」说完站起身,就要走,背对着李容夏,紧紧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李容夏道「没有筷子怎么吃饭?」 敬善转过身,「夫君倒是个白眼的,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却反过来调侃我。」李容夏上前,牵住敬善的小手,握在手里,「让为夫带娘子去找筷子。」 满桌鱼肉,敬善却不是那么有食欲,「怎么不合胃口?」 敬善放下手中的筷子,「是烦心,所以吃不下。」李容夏笑道「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老婆婆?愁眉苦脸?」 「母亲怕是没有告诉你,容秋的婚事,母亲看好了一家商户,在原来西北老家那面,那人家不错,公子人品好,家境也殷实,只是那赵姨娘与容秋死活不肯,哭着闹着,一闹就是一天,说什么哪个好端端的官家小姐嫁去商户?我娘家二姐不是也嫁进了商贾,真是让人好生不消停。」敬善语气中尽是无奈,高不成低不就,李容秋真把自己当成天仙下凡了。 「由着她们去闹吧。」李容夏对李容秋母女不是很在意,也是自己母亲早年太过放纵,一个姨娘都敢当众讲条件。 「母亲气得头疼病又复发,父亲不总是说内宅的事儿,男人不该说太多。」敬善心中是有些埋怨自己舅父的,再怎么说自己正妻被小妾威胁了总要开口教训罢?满脑子诗书礼乐,当真是没有用的,反而束缚了思想。 「娘子难不成没有主意么?」李容夏冲敬善眨了眨眼,早就看穿敬善一肚子小心思,「有主意便去跟母亲说,实在不行我与父亲说,让父亲安排容秋嫁了。大不了再把她送回那周家,看她愿不愿意。赵姨娘为人尖酸刻薄,太过贪心,不懂规矩,早该收拾一下。」 第三十八章[09.27] 敬善一拍手,「不过夫君是个男子汉,不好跟个女子计较,我知道。容秋还是早嫁了早好,远嫁也远离这是非不是?」说完径自拿起筷子,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李容夏摇头,无奈,明知是个套,要得不过是自己这块鸡毛令箭,自己还是往下跳了。 敬善今日起得尤为晚,昨夜的激烈运动让敬善想起却也力不从心,敬善睁眼时不仅李容夏不在,连请安的时间都过了。 简单的梳洗一番敬善便前去孙氏那里,起晚是起晚,若是因为晚了便不请安那就另当别论,成了不守规矩。 敬善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吵闹声,一脚刚迈进屋子,一个茶杯便飞了出来,幸好敬善躲得快,不然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敬善脚步加快了一些走进厅里,邵婆子瞧见敬善来了如获救星,「少奶奶,你可算来了。」 「这是怎么了?」 孙氏身子靠在上座的位置,满脸苍白,额头上挂着滴滴汗珠,一旁丫鬟帮着孙氏顺气,下面则坐着满脸不在意的李容秋,李容秋身边的座位上坐着得则是赵姨娘,赵姨娘看起来颇为年轻,柳叶细眉,却是一脸的尖酸刻薄之相,与孙氏的端庄大气相差万里。敬善很难想象自己舅公的审美观点,更难想象这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敢跟小姐一起坐在正厅里气主母。 敬善上前取代丫鬟,轻轻帮孙氏顺气,孙氏则大口呼气,胸口一起一伏,看样子是气得够呛。 「母亲莫生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一句话则是问李容秋,赵姨娘还有邵婆子的。 邵婆子见敬善有出头的意思,便上前两步,道「今儿一早秋小姐与赵姨娘便来给夫人请安,谁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非让夫人给秋小姐谋另一桩亲事,要京城里的官家公子,而不是西北商户的公子。」邵婆子的语气有些讽刺,从这里敬善便瞧出来,这赵姨娘在家似乎也没什么地位,只是自己认为自己生了小姐便有功了,厚脸皮的充主子,家里的一个稍微有地位的婆子就能对她如此讲话。 「是么?」敬善轻轻一问,赵姨娘没等敬善下一句出来,便冲邵婆子吼道「你个奴才懂得什么?再这里歪曲是非,颠倒黑白!」 邵婆子还想继续说,却被敬善的目光生生噎了回去,敬善反问道「赵姨娘,一家主母在堂上,怎能容你在这里如此放肆,虽你生了秋妹妹,但你却不是敬善的长辈,敬善这般说你也没错,再者说,赵姨娘你自己不也是个奴婢么?」 说到这里赵姨娘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不再看敬善也不再说话,反倒是李容秋一脸愤怒,却也想不出话来辩驳,在这个妻妾等级的时代,正妻就是害死你恐怕也没处寻理去。 敬善没有理会李容秋的怒目,抓了抓孙氏气得微凉的手,孙氏看了敬善一眼,苍白的脸慢慢恢复光彩,敬善继续道「怎么赵姨娘还想坐椅子么?赵姨娘恐怕是没有资格坐着堂上的椅子吧?母亲是您允许的么?」 孙氏自然是摇摇头,「平时宽容待她,她现在反倒得寸进尺。」放眼望去,谁家的妾室敢坐在正厅里跟主母谈条件的,敬善心里默叹,这孙氏真是软到一定程度了,也太端着自己的身家教养,才让这赵姨娘这般有机可乘。 赵姨娘东看西看,如坐针毡,现在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虽然自己脸皮厚,但胆子却没那么大,敢在礼教之下反抗,可站起身又太美面子,于是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敬善看赵姨娘那样子,倒想帮赵姨娘一把,「难不成都瞎了眼?还不把堂里多余的椅子撤下去?!」 邵婆子自然明白敬善的意思,连忙吩咐人把赵姨娘那椅子撤了走,赵姨娘尴尬的站在原地,却也不敢去坐屋里别的椅子,赵姨娘咬了咬嘴唇,怎么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程咬金若真是个莽夫还好,谁知是个诸葛亮,智多星。 李容秋道「你别太过分。」敬善却笑咪咪,没有一丝怒气,反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今秋妹妹把母亲气得这般样子,我这个做嫂子的便瞧不过去了,母亲是亏待了你,还是亏了你们母女?」要知道这个问题李容秋是什么也答不出来,就是孙氏也敢挺直了腰板,孙氏心软又没女儿,起初是想把容秋收到自己名下养的,只是当初这赵姨娘是宁死不从,孙氏也可怜这对母女没有硬拆散,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这心软便被这如狼似虎的狼母女当成的好欺负,一步一步紧逼,孙氏也的确好欺负,不然也不会被气成这个样子。 李容秋不说话,久久地才憋出了一句「若真是好好待我,为何给我找了个那样的婆家?!」 敬善听了这话粲然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分讽刺,「母亲择的人家是哪里不好竟让妹妹这般嫌弃?」 赵姨娘实在忍不住开口,敬善一进来便一直掌握主导权,再这么问下去,李容秋恐怕是要被问的无言相对,「哪个好好的官家小姐要去家个商贾?!」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敬善看了看孙氏,孙氏开始不明白,复尔点了点头,「敬善的二姐姐不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也嫁了商贾之子。现在不是过得十分和乐?还有少奶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掌嘴!」 孙氏身为主母,早该这般有手段,而不是敬善站在身后时自己才有底气,这些年多受了多少冤枉气? 邵婆子听孙氏一声令下,赵姨娘来不及反应,邵婆子便给了她一耳光,这一下手就是很受,赵姨娘的脸上立刻红起一个指印。 李容秋腾得站起身,敬善在李容秋说话前抢白道「秋妹妹也是姨娘这般想么?那可真是可惜了母亲的一片苦心。我尚不提这家商贾,且先说说那周家吧?周家公子难道不是读书人,开始妹妹不也以为是良配?可是结果呢?不用我多说只要提起他的名字恐怕妹妹就像咬碎一口银牙了罢?商贾又怎样?嫁夫君看得是人品,据我所知,那家公子不仅相貌堂堂,人品也是上乘,更何况家里更是有座花不完的金山。」说到金山李容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收回了,听着敬善继续,赵姨娘想提醒李容秋别上当,却被敬善凌厉的眼光逼回。要知道她不是没见过敬善,在一个府邸见过也不下十次,每一次她都是笑呵呵的,眼神澄澈,像是没有半点心计,甚至有些傻,可是几件事情下来,赵姨娘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大智若愚,再贴切不过了,说狠心不是特别狠,却也不是孙氏那软绵之辈,说软又从不受半点欺负与委屈,有仇必还,而且是加倍奉还。 敬善清淡缓慢的声音还在继续,「妹妹今日恐怕是被猪油蒙了心罢,只想到这商贾的万般不好,却没念道人家的好,更何况在这满地贵胄的京城,妹妹以为自己真能寻到什么好亲事么?妹妹恐怕是太天真了。」 第三十九章[09.27] 李容秋身子抖一抖,反复思量了好些遍,敬善的话并没有错,反而处处有理,让自己挑不出一点不对,那商贾富有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况且就以自己这身份,虽说占了一个状元妹妹的名称,只是这状元值钱,却不代表状元妹妹也值得投资,哪个看得上眼的京城官家会来上门求亲?不过是那些攀权附势的想在她身上得点好处罢了。 敬善见李容秋的样子,心中把握则十有八九,「妹妹还是先回房考虑考虑罢,母亲一直以宽容待人,也不会真心生妹妹的气。」敬善给孙氏建立了一个高大的形象,倒是舅公若是问起来,恐怕也没什么好说的。说罢,李容秋看了一眼赵姨娘,只见赵姨娘眼中满是愤恨,怎么生了这样不争气的丫头。 「赵姨娘先留下,秋姐儿你先回去罢,这亲事是上乘的,你若是不肯那我也没法子,你只能在家等着别人上门提亲了,只不过秋姐儿你这般挑三拣四,恐怕是要留成老姑娘了。」孙氏缓缓说出话,理智也恢复了十有八九,没有刚才被气得那般糊涂,言语之中带着丝丝威胁,你若是不嫁,我也不会为你谋亲事了,等着别人提亲罢,不然就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只是到时候孙氏想怎么拿捏她都行了。 李容秋怎会不明白,担忧的看了一眼赵姨娘,还是离开了,这时候硬碰硬还不如自己仔细回去考虑这门亲事早晚嫁出去呢。 赵姨娘见李容秋的身影远去,气不打一处来,不仅不是个聪明的,还是个不孝顺的。 孙氏示意邵婆子把门关上,阳光从雕花窗照射进来,射在满是阴影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光点。 「这些年我一直待你不薄,但你却一直不知满足,如今我也不想在纵容你,秋姐儿出嫁前你便不用再出来了,衣食都会有人照顾好,不用担心。」说完站起身,看都没看地上的人,满心欢喜的拉着晋商朝后堂走去。 要知道敬善今天为她解这个围可是多年来的烦心事,自己丈夫是个呆板的读书人,又耳根子软老是被赵姨娘花言巧语哄骗,自己生怕丈夫不信自己,便从不为难这对母子,还厚待她们,只不过越纵容,越得寸进尺,才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虽说李容秋是庶出的,但家里一向对嫡庶一视同仁,只因着上面有个开通的老爷子,也因着这辈只有这两个孩子,自己丈夫还是十分在乎这女儿的亲事的,虽然说全全交给自己,却自己在提出选了一家商贾时皱了皱眉头,费了好大劲,丈夫才说了一句若是秋姐儿愿意这件事也就成了,可是偏偏这丫头不愿意,才发生了今天这么一出,若是这次处理不好,这门亲事不仅成不了,自己也要丢失丈夫的信任了。 「敬善啊,真是个好孩子啊。」孙氏笑着摸着敬善的手,自己家的确是娶到了宝,难怪自己那么心高气傲的儿子一心想把她娶回家。 只是孙氏却不知,李容夏那是仅仅因为这个娶敬善回家。 敬善在后宅斗智斗勇,李容夏则在宫中斗智斗勇,站在李容夏面前的却不是他日日陪伴的皇帝,而是一个身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金莲凤头的艳丽女子。 那女子生得娇艳高贵,却一脸怒意,杏仁怒目,盯着李容夏,李容夏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站在那女子面前。 「本公主倒想知道那女子有什么好,拒绝了本公主,却娶她为妻。」那女子声音清丽,话语里却带着丝丝妒忌和怨恨。 李容夏道「吾妻自然没有公主好。」脸上不带半丝表情,倒是让人觉得冷冷清清。 「那你便休了你妻子,做我的驸马可好?」这公主虽说不是皇上同母胞妹,却是当今太后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便被宠爱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对男子这般逼迫,倒是与历史上爱收面首的山阴公主有一拼。 当初太后召见过李容夏,心里也颇为满意,只是露出了点风声就被李容夏婉言拒绝,皇上更是没有说什么,要知道李容夏身为状元是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若是当了驸马,皇上便如同被削掉一只手臂,太后虽贵为圣母,却也不能跟当今皇上抢人,这件事才作罢,谁知这公主倒是起了不甘之心,非要李容夏当驸马,只要这李容夏一进宫她便在途径之处等着,这些天也不费她的苦心,终于等到了。 李容夏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好似阳光却带着淡淡的疏离,这似乎成为状元郎的一个标识了,「臣不愿做驸马。」 公马做得,母马做得,这驸马最是做不得。倒插门加断送前程,谁会甘心?娶了皇家女就像娶了尊金佛,无奈李家府邸太小,容不下这尊金佛。 公主脸涨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这可不是害羞,从小到大自己从没被人拒绝过,没想到今日竟被李容夏这般羞辱。 公主冷笑「别以为我不知你为何娶你那表妹?不过是怕我再打你主意,再就是你念着你姑母对你的恩情,因着这点情分便娶了你表妹,顺便在徐家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知道这些。」 李容夏看着公主,对她说的没有太大反应,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只是问道「微臣娶谁似乎与公主无关,微臣以什么目的娶谁更跟公主无关。」 「你…」公主玉葱般的手指在空中颤抖,李容夏却没有在意,直接道「微臣还有事,请允许微臣告退。」说完转身离去。身影慢慢消失在回廊尽头。 公主咬住嘴唇,狠狠的哼了一声。 敬善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该担心李容秋的婚事,而是自己院里的那点事,不管自己身处的位置是怎么样的,但终归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大的缝隙让她插手,而今自己需要做的便是找到缝隙然后把小缝隙慢慢撕大。最后把所有的都放进自己的掌控之内。 敬善在屋里翻着账本,仔仔细细都瞧了一遍,无奈自己不是做账的好手,大体看不出什么出入,敬善放下手中的账本,与身后的钱妈妈说道「这一笔一笔的账目若是真查,光凭我真是查不出什么。」 「少奶奶何必自己亲眼过目,不如抄一份,跟老夫人说,找个合适的人来看一看。」钱妈妈一脸笑容,看主子渐渐走上正轨自己心里也跟着开心。 「你说的这倒真是好办法,我这就让别人抄一份来。」敬善把账本交给夏竹,闻到外面传来叫骂声,敬善皱起眉头,这陈妈妈三天两头在院里训人,敬善忍都忍了几日,反倒让她更肆无忌惮。 第四十章[09.27] 挑起帘子敬善走到院里,道「吵什么,天天都每个清净。」 陈妈妈见敬善,弓了弓腰,一副秉公办事的样子「见过少奶奶,这丫头不听话。」 「怎么个不听话法?」敬善忽然感起兴趣,到底要看看这陈妈妈能找出什么理由。 「回少奶奶的话,这丫头不仅偷懒,还偷东西。」陈妈妈一脸正气,挺胸抬头道,敬善心里冷笑,这府里的东西恐怕就数你偷得最多。 「你偷了什么?」敬善看向那丫头,问道,那小丫鬟一脸冤枉的样子,「少奶奶,我真没偷东西,那簪子本是我娘前些日子来瞧我给我的。」 「你家穷困,谁人不知哪里来的那么贵重的东西?」陈妈妈反问,那小丫鬟说不出话来,敬善瞧了瞧那丫头手中的银簪子,上面镶嵌了一块乌突突的红石头,看起来就不是值钱的东西这陈妈妈是故意小题大做,只不过这一个丫鬟哪能得罪她呢? 「你娘为何要送你这东西?你在府里吃住不愁,要它有什么用?」敬善打算刨根问底,那丫头道「我们一家要回乡下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京城,我娘便把它给了我做嫁妆。」 「这府里不是有规定何时探亲,你娘为何能在这时来看你?」敬善继续盘问,陈妈妈一脸不屑的看着那丫鬟。 那丫鬟声音低了许多,道「是找邵妈妈通融才能相见的。」 敬善心里明白了许多,原来这气不是对丫鬟发的,而是对邵婆子,这陈妈妈是心里气恼邵婆子把手伸到了她管辖的范围,心里憋的慌,正巧找着丫鬟发气。 「陈妈妈,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是她偷得?」敬善笑着看向陈妈妈,开始发难,陈妈妈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敬善继续,「没有证据就不要随意冤枉人,下人又怎样,你不也是下人?难不成下人就可以让人随意冤枉?那我想问陈妈妈,我若说我的簪子丢了就是你偷得你又该怎么办?」 陈妈妈一听这话,便跪了下来,赶紧道「少奶奶饶命,奴婢只是推算的,没有想那么多,现在这府里奴才们都愿意顺东西拿出去买,奴婢只是为了整顿风气。」 「说到整顿风气,也轮不到你插手不是?难不成我这个少奶奶是瞎的?凡事还要你在我之前操心?」最后一句敬善语气尤其凌厉,陈妈妈脸色发白,心里徒生一种恐惧,这少奶奶还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以后凡事先报过少奶奶。」陈妈妈是聪明人,懂得服软,懂得看人脸色。 「今日的事这样就作罢,你若还是怀疑就去找邵婆子证实一下,莫要因这种小事吵得家宅不宁。」敬善句句温软却又带着钉子,让人活生生的难受。 陈妈妈心里也有了数,这少奶奶是早盯上了自己,恐怕这只是个开头,以后的会越来越麻烦,看来要早做些准备了。 敬善转身回了屋子,陈妈妈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瞪了一眼那丫鬟便走了。 陈妈妈来到侍琴的房间,往外看了看关上了门。 侍琴惊讶「姑母怎么来了?」侍琴放下手中的刺鞋子,起身,扶陈妈妈坐到自己的木椅上,陈妈妈满脸的不高兴,斥道「你这个不争气的成天便只知道在这里做活儿,明明是通房,却像守了活寡一般,陪了少爷这么多年你连少爷的喜好都不知道么?」 「姑母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应是这府中最了解少爷的人。」侍琴微微有些委屈,陈妈妈看了叹了声气,「那为何一直得不到少爷的青睐呢?」 「少爷本就不是那把男女之情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会把我这个下人放在心上,甚至都不让我去房里伺候,我又能如何,只能想着少爷最喜欢穿我做的鞋我便给少爷纳鞋底,知道少爷读书喜欢静我便守在书房里伺候,半声不吭。可是少爷现在呆的最多的不是书房,是我进不去的卧房。」侍琴眼中微微有些红,手进紧紧的握着,指甲扣进肉中出了一个个红印。 「哎,也不知少爷是怎么想的,若说少爷是真喜欢少奶奶又不见得,少爷明明有时还会看着书房里大小姐的画像发呆,可是若说少爷只是为了照顾大小姐留下的遗孤,却又对少奶奶百般顺从,疼爱。」伺候了李容夏这么多年,陈妈妈也没看透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可惜少爷只宠了你一晚,你肚子又不争气,明明没有喝避子汤怎么会没有动静?」陈妈妈言语有丝丝埋怨。 听到这里侍琴手一抖,她是没有告诉陈妈妈那日李容夏根本没与她同床共枕的,如今也不能说,「侄女儿也不知道。」 「哎,天意啊,侍琴,你还是要再勤快些,时不时多出现在少爷眼前,少爷在府里的日子太少,回府的时候我便让人知会你,你提前候着,这点时间咱们还是要争取的,否则这些年我在内宅的努力就白费了,那少奶奶早晚会把我除掉!」陈妈妈眼睛闪过一丝决绝还有些恐惧,这些年她做了太多努力让自己站稳脚跟压制邵婆子,成为内宅里一只隐形的手,捞这府中的油水,享受这种握有权柄的感觉,可是现在来了个少奶奶,还不是夫人那般弱的少奶奶,自己怎么能掉以轻心,让少奶奶把这些年自己在内宅的努力一手摧毁。 「是姑母。」侍琴乖巧的应下,心里却没有丝毫把握。要知道少爷的心思没人能猜得透。 李容秋没了赵姨娘这块主心骨,自己动摇了一番终于想通了敬善说的,嫁谁都是嫁,何不嫁个舒坦点的,再怎么自己是官家小姐,怎么着他一个商贾也不敢怎么欺弄自己,相比京城的官家,嫁过去说不定也是受气,怎么过的舒坦李容秋心中还是有计较的。 李容秋一张嘴,这婚事也算拍板定钉了,孙氏把准备好的嫁妆一送,再张罗了一房陪嫁,也就匆匆把李容秋嫁出去了,最可怜的当属赵姨娘,女儿远嫁自己连看一眼都没看上也算是报应了。而孙氏目的达到了,把这对母女分开,见不到面许多麻烦也少了很多,自是心情愉悦。 v第四十一章[10.02] 满府的人都圆满了,只有敬善还在烦恼中,一天不把府里下人的势力拆开一天敬善就烦恼的睡不好觉。 老夫人办事雷厉风行,厚厚的几个账本交出去,几天的时间,老夫人找的账房便把这账本看完。 「少奶奶,老夫人的账房来了。」秋菊条起帘子,带进来一个瘦骨嶙峋却满眼精明的老先生,说是老不过是他的胡子蓄得长一些,实则也不过三旬。 「见过少奶奶。」那账房不卑不亢的鞠了一弓,然后直起身,「先生莫要这般拘束,夏竹,给先生倒茶。」 那账房倒也真不客气,径直坐在木凳上,从袖口中抽出账本,放在桌上。敬善早就听说这账房先生很有能力,有时是请不来的,老夫人之所以能请他一是因为相信,再就是从前有些交情,他定会卖这个面子。 夏竹把沏好的茶放下,然后给敬善与账房个倒上一杯,再退到一旁。 「先生,你看着账目有没有什么问题?」敬善也不想卖关子,直接开口问道,那账房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表面上看着账目根本没什么不对,只是仔细一瞧便知道是漏洞百出。这每项的款额,和总数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价格。要知道这几年米都没有涨过价,单瞧这米就比米铺开的价格贵了许多。再就是据我了解,这府里总共主子不过五个,很多东西买了也都用不了,应该是被贪了。」账房十分肯定的说。 「那这哪些地方贪的最多?」敬善接着问道,账房道「仔细看账目各处是都贪了,只是这贪得方式却大有不同,在我看来应该是两个人分管不同的地方,像厨房这种油水大的地方反而相差的少,其它帐就少了太多。」 这账房说得半点错都没有,厨房是邵婆子的地盘其它地方则全是陈妈妈的手下,当然不会是一样的假账了,只不过这家里的账房也是太无能了,任一个婆子就能作假,想必也是个贪心的,这一次就该来一次人员大换血。 账房先生从另一个袖口拿出一本薄册子继续说道「这是对比后整理的账目,少奶奶你看看吧,若是再有什么吩咐在下便是。」 说完账房起身,敬善笑着「多谢先生了,夏竹送先生出去。」 敬善翻了翻账目,每一项账房都做出了正确的账目后面标上作假的账目,可以说是十分精细,每一项都写明,一目了然,待敬善翻到最后一页,倒吸了口气,李容夏没考上状元的时候,李家在西北虽然算是大户,却没有多少银子可以进账,可这最后陈妈妈贪污的这个数字,可是上百两。 想不到陈妈妈的心这么黑,对于自己的老雇主也敢这般下手,当真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这种贪心的蛇蝎毒妇早该撵出府,敬善拿起账目,走进内室,把账目放进黑匣子中,现在还不是把她揪出来的时候,自己还要找个帮手才确保能把她以及背后的人连根拔起。 敬善想着是时候自己走一趟了。 敬善带上了几包上好的血燕窝,走进正厅,孙氏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敬善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笑着招手「敬善来了,快过来。」 敬善从秋菊手中接过燕窝,交给邵婆子,颇有深意般看了邵婆子一眼,然后冲着孙氏道「这是祖母送来的上等血燕窝,让我给母亲送来。」 孙氏自然是高兴,燕窝吃过,上等的血燕窝却不常见,「真是谢谢老夫人了。」 两婆媳聊了一会儿敬善才准备离开,邵婆子把手中的燕窝交给身边的丫鬟,自己道「夫人,奴婢去送送少奶奶罢。」 「去吧。」孙氏点了点头,笑着目送敬善出门。 邵婆子跟在敬善身后,一直送敬善到安静的回廊处,「少奶奶又什么事需要奴婢帮忙么?」 「没什么需要帮忙,只是有些事想跟你说说,」敬善淡淡的笑着,却让邵婆子浑身发毛,总是感觉来者不善,「少奶奶请说。」 敬善从袖口拿出几张纸给邵婆子看,邵婆子狐疑的接过,打开一看,脑门便开始冒汗,薄薄的几张纸跟着邵婆子的手微微颤抖,睁大眼睛惊骇的看着敬善,然后又把纸递了回去,薄薄的纸被捏皱了边,敬善把纸收回袖里,然后拿出手帕在邵婆子额头上轻轻擦了两下,「这天也真是太热了些,邵妈妈你都出汗了。」 「少奶奶又什么话就直说罢。」邵婆子心一横,豁出去了,敬善道「这厨房本就是‘油污’之地,哪个人在这里身上都会沾些脏,和油,倒是没什么,我不过想跟妈妈你做笔生意。」 邵婆子低下头,盘算了一会儿,「少奶奶想做什么生意?」 「陈妈妈跟您一样都是府里的老妈妈,也是母亲的陪嫁,只是前些日子我心血来潮查了查账本就查出了不妥,哪个大树没有蛀虫,只是蛀虫太大也会影响了树的成长,所以我想请邵妈妈与我一同,把这虫除了。」 邵婆子这回儿就疑惑了,难不成真就这么容易放过自己了,复尔再想想,如今陈妈妈真的有些做大了,反而招致主子不痛快,自己则是与陈妈妈斗的最后武器,敬善在后面指挥怎么也不得罪人,这个少奶奶还真是比干七窍玲珑心呐。 「邵妈妈不用担心账本的事,我本也没想太过追究从前的,追也追不回来。不过是想惩处一下害虫而已。」敬善安抚道,很多时候若是想与一个人变为战友,那么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拥有同一个敌人,敬善抓住了这一点,更建立了邵妈妈与自己的合作基础,要知道,就算邵妈妈不与自己合作,自己一样能扳倒这二人,只不过转些弯子,稍稍得罪一点婆婆而已。 v第四十二章[10.02] 只是能做到最好,就不要留瑕疵。 邵婆子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脸上也带着笑容道「少奶奶您放心,奴婢全听少奶奶安排。」 「邵妈妈赶紧回去吧,母亲那里还要你伺候呢。」敬善也满是笑意。 「那少奶奶,奴婢就不送了。」 安排完邵婆子远远不够,敬善最该做的是怎么拔出李容夏身边那颗钉子,也不知柱子做的怎样。 刚回院里便瞧见柱子媳妇儿等在房门口,正好省得派人去找了,「少奶奶。」柱子媳妇儿笑嘻嘻的迎上来,「进来吧。」 柱子媳妇儿「哎,」的一声跟着敬善往屋里走,满脸喜滋滋似乎有什么好事一般,「什么事这么高兴?」敬善问道。 柱子媳妇儿笑着道「是柱子,前些日子少奶奶不是安排柱子跟着少爷了么?刚开始柱子做得不好,奴婢便跟他说了少奶奶那时说的,多跟老人学一学,懂得看些眼色,柱子虽然蠢笨,但也听进去了些,昨个跟我说少爷还夸他能干,今儿奴婢就来跟少奶奶说了。」 敬善点了点头,柱子胜就胜在踏实肯干,不像自己媳妇儿那般精明,却也不狡猾,知道用最笨的方法努力,最初敬善看中的也就是这点,就看柱子争不争气,能将陈妈妈的女婿从贴身小厮的位置上得一席之地。 「柱子也是个踏实的,」敬善没有吝啬对柱子的满意,柱子媳妇儿笑道「哪有,少奶奶夸奖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得意,柱子媳妇儿还真是有些沉不住气。 「我倒是还有事想交给你。」 「少奶奶请说,给少奶奶做牛做马奴婢也愿意。」柱子媳妇儿笑着,还拍马屁,敬善虽讨厌这种人,但也需要这种人,「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你在厨房多看着邵婆子便是,觉得有不对的就来告诉我。」 「少奶奶,这种事情奴婢最在行了。」 敬善怕的是邵婆子那里出了岔子,一个地方掉了环,其他地方便容易功亏一篑了,邵婆子能信任,但不能完全信任,总要有人看着才能让人放心。 「那你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了。」敬善吩咐,柱子媳妇儿弓了腰喜气洋洋的退了出去。 邵婆子办事效率极高,下手也十分狠,许是被压制的太久,好不容易有了靠山,下手拔掉几颗陈妈妈安排的重要的钉子。 陈妈妈自然不是吃素的,很快注意到了变化,却始终不知假账被发现的事情,还是催着侍琴多接近李容夏。 繁星满天,灯光与繁星相互映衬,敬善站在窗前,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吩咐道「夏竹,去大门口等着少爷,就说我在等他用膳。」 夏竹应了声「是。」便出了屋,秋菊则有些疑惑「少奶奶怎么知道少爷这时回来?」 「白日柱子已经让柱子媳妇儿来说了,算来算去也就是这个时间。」敬善勾了勾嘴角,有时有人就是好办事。 「那少奶奶为什么不亲自去,若是侍琴也去了该如何是好?」秋菊有些不明,钱妈妈脸色一黑,斥道「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少奶奶是明媒正娶的正妻,那侍琴是没有名分的通房,难不成要少奶奶去与下人争宠么?真是糊涂了,什么话都敢从嘴里说出来。」正妻就是这一点比妾来的不利,所谓美妾美妾不过就是以美色侍人,她们可以有献媚,可以用美色来讨喜,这些正妻都做不了,正妻是为了治理后宅而存在的主母,要得是宽厚豁达,从容大度,言谈举止从礼合节,这就是为什么贾府选了薛宝钗当媳妇儿。 秋菊捂着嘴,后怕祸从口出,「那奴婢去叫厨房把菜端上来吧。」 李容夏一身官服,官靴大步走了进来,虽带着平时温和的微笑,眼中却仍然显得忧心忡忡,虽仅仅一闪而逝却也被敬善抓个正着。 敬善帮李容夏宽衣解带,换上白色绸衣,乌黑的头发随意搭在身上,倒显得十分出尘,只是那双眼睛里却装得满是凡事。敬善心中默叹一口气,这官场不比战场,武力厮杀,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官场却是一发动则牵全身,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何况伴君如伴虎,皇帝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就会掉脑袋。 想到这里,敬善目光越发柔和,带着丝丝心疼。 敬善把李容夏的官服递给丫鬟,自己则净了手,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看起来你倒是很疲倦。」 李容夏从身后环住敬善的腰,让敬善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声音带着丝丝疲倦,「没什么,倒是很想你。娘子今日倒也开了窍,知道派人去接为夫。」说着摸了摸敬善那颗开窍的小脑袋。 v第四十三章[10.02] 敬善却没有丝毫喜意,李容夏从不跟敬善提一句朝政之事,总让敬善觉得这倒是看低了女子,不管李容夏这一天在朝上过得多么不愉快或是顺利,他都不会吐一个字。 「用膳吧,都凉了。」敬善不动声色的从李容夏的怀中钻出,坐到桌边,静静的吃了起来,期间两人互相夹了几道菜却没说一句话。 直到睡觉也是一样,李容夏把敬善圈进怀里,敬善感受他的体温,也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心跳,却始终感觉不到心的距离在拉近。 第二日两人依旧相敬如宾,有说有笑,直到李容夏上朝,敬善才苦下脸来,「昨日侍琴去了么?」 夏竹道「侍琴也在,只是瞧见少爷跟奴婢离开,脸都绿了一片。」夏竹掩面而笑,敬善却没有露出笑容,只是一声声的叹气。 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敬善总觉得从见到李容夏的第一天就没有看透过这个人,更是从未交心,本以为婚前那一次彼此深叹已经让距离拉近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总是那么深邃,又那么澄澈,让人一看到底,却又看不透,猜不透,距离是近的,心却是极远的。 敬善讨厌被别人看透的感觉,也讨厌看不透别人的感觉,而李容夏恰恰是这两者的结合体,甚至让敬善对这门已经回不去的亲事产生的怀疑。 侍琴房里则传来呜呜的哭声,侍琴满脸眼泪,看起来委屈至极,「姑母让我去等,谁知去了人却被先一步带走。以前少爷回府后的事情都是我服侍的,如今倒是全变了。」 陈妈妈心里也无奈,谁知这少奶奶早就存了防备之心,连个接触少爷的机会都不给,眼看着自己想把侄女扶上姨娘的想法落空,心里真是又急又恨。 「你不必如此的难过,也只能说少爷太过薄情,一夜良宵现在却忘到脑后去了,早说男人不可靠!」陈妈妈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心里是十分气愤。 侍琴抹了抹眼泪想着早晚只是保不住火的,便道「姑母,」侍琴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出来「少爷那日根本没有碰过我,只是看了一夜的书,我掌了一夜的灯。」 陈妈妈睁大眼睛,「什么?」然后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这死丫头怎么瞒了我如此久!真是坏我大计。」 好一个少爷,想不到还是这等坐怀不乱之人,怎么看侍琴都是一个美人,可怎么也想不到李容夏是柳下惠。 侍琴带着近似哀求的眼神看着陈妈妈,陈妈妈无奈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从长计议吧,为今之计不能让少奶奶与少爷感情越来越好。」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府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徐府的惹祸头子就刑满释放了。 敬敏提前被接回府敬善是造预料到的,量徐嗣安再狠心,也不可能把自己新生女儿关在鸟不拉屎的尼姑庵那么久,不闻不问。何况自从敬昭娶了媳妇儿,敬蕙出嫁,二夫人也重新燃起了斗智,不动点手脚把敬敏弄回府还真不像她性格。 敬敏一回府,二夫人就借口要全家一起热闹热闹,邀敬善跟李容夏一同回娘家,李容夏娶徐府面对的会是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岳父小舅子,而敬善面对的确实一屋子敌人,当然除了尤氏。 尤氏与敬善也是投缘,几面几次便亲的跟亲姐妹一般,尤氏会做人,更会拉拢人,不仅后宅管得井井有条,连姑奶奶回府也从没让别人挑出半点不是来,让老夫人十分称好。 看你顺眼的人永远待你宽厚,看你不顺的人,时时挑你毛病,尤氏在这府中唯一不称好的就是二夫人,凡尤氏做些什么她总是处处挑理。而尤氏最擅长的招式便是以进为退,不管二夫人出什么奇招尤氏都照单全收,半点不含糊,也让二夫人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两姑嫂是有些日子没见各有各的烦恼,见面便聊了起来。 「这些日子嫂嫂过得如何,哥哥有没有对嫂子不好?」敬善与尤氏接触以来,倒是在心里头偏向尤氏多一些了,同为女子,谁不懂得心里那点事,尤氏相貌普通唯一见长的就是这够用的脑子,和一身管家的本领,昭哥儿不是特别宠,却也从不晾着,只能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敬善也曾问过昭哥儿,昭哥儿倒是对尤氏十分满意,与二夫人斗法以来,尤氏从未落过下风,又把家管得极好,用昭哥儿的话来说,长得普通没什么,娶个花瓶回来反倒窝火。 只是这天下的男人谁不爱美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不昭哥儿就收了个丫头当通房,不过昭哥儿选通房是有讲究的,长得好,性子弱的,既享了齐人之福又不会给正室带来威胁,两全其美,同时又是有原则的,大半个月都是在正房住,只有几日是歇在通房那里。 所以总得来说昭哥儿对尤氏还算不错。 「你哥哥待我不错,」尤氏脸上一红,不像是装得想来是真的不错,尤氏话锋一转,「只是到现在这肚子都没有动静真是不争气。」看着尤氏有些失望的面容敬善想起了自己,说起来自己在敬昭之前成亲,说起来也有小半年了,可是肚子也没动静,倒是自己一直没放在心上,说不定孙氏与舅父,外祖父,甚至李容夏心里都急着,只是不好说罢。 尤氏见敬善不似刚才那么有兴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反倒安慰敬善「妹妹别放在心上,还年轻,总是会有的。」 v第四十四章[10.02] 敬善勉强笑了笑「最近有找你麻烦么?」尤氏自然知道指的还是谁,全家除了她应该没有人看不惯自己,「倒是没少找,都挡了回去,给你哥哥送了两个通房,我全收了,倒是你哥哥亲自退了回去,说是现在正是考取功名关键的时候,哪能因美色耽误了,父亲听了对她一阵发火,倒也是消停了。」 「那就好,嫂子没受委屈就好。」敬善放下心,尤氏问道「嫁来之前听闻敬敏是个泼辣的主儿,只是她回家以来却不像那般,倒是个安安静静的大家闺秀,难不成我听说的有误?」 敬善微微一怔,要让自己相信敬敏转性,还不如相信皇上遣了三宫六院,却也没多言「许是在庵里呆的时间久了,性子也淡泊了。」 尤氏点点头,又说起其他的,敬善却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在想,敬敏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 敬善与尤氏有说有笑走进正厅,见李容夏徐嗣安,昭哥儿等人也刚走进正厅,道「见过父亲。」 显然徐嗣安喜欢女婿似乎比喜欢女儿还多。徐嗣安点了点头,「都在自己家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敬善往里一看,女眷差不多都到了,唯独没有远嫁的敬蕙,说到敬蕙也算好的了,平时性子软,关键时刻主意还真正,在二夫人躺在床上养病不管世事的时候,让老夫人给说了个差不多的亲事就嫁了出去,老夫人选的定是不会错,再不济也会比二夫人选的亲事强上十倍百倍。 敬善的目光移到敬敏身上,敬敏消瘦了许多,原本尖小的下巴显得更明显,多了几分西子之美,倒是让人不愿移了目光。 让敬善更不可思议的是敬敏对敬善笑了笑,满眼全是真诚,曾经敌视自己的那只刺猬像是脱去了全身的刺,说不出的友善,让人惊讶,敬善更多的感受是有些毛骨悚然。 因着都是自家的人便没有在厅里摆屏风,只是放了两张桌子,男眷女眷分坐两桌。敬善不好老是关注着敬敏,只好专心自己碗里的东西。 「三姐姐看起来倒是胖了些。」敬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敬善有些受宠若惊便道「许是这阵子吃的多了,也懒得走动,所以胖了。」 「我想定是姐夫待三姐姐好。」敬敏笑着,眼睛分外明亮,听不出也看不出半点讽刺之意,只是越是这样敬善心里越是害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么浅显的道理恐怕没人不懂。 饭桌上一派和睦气氛反而使着和睦中多了很多诡异。 敬善从未觉得一顿饭要多艰难,只不过今日这尤为艰难,面对着未知,摸不透的无论是谁都会有丝丝恐惧。 饭桌上二夫人还是老样子,恶言相对,不过对象却变了人,不是敬善,是尤氏。 「你多吃一些这个,活气补血,也好快些给我添个孙子。」二夫人夹起一块菜,放在尤氏的盘子里满脸的好心好意,尤氏也一脸笑着接过「谢谢母亲,不过母亲也多吃一些,有助于缓解气色,永葆青春。」 你一言我一语,听着是关怀备至,实则互相讽刺,敬善起初还很担忧尤氏,可是几个回合下来,敬善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似乎是二夫人越发的筋疲力尽,尤氏则游刃有余,敬善不得不佩服尤氏,能披着孝道的外衣,让你挑不出半点错来反击。 整个一顿饭,像是二夫人与尤氏的战场,主角敬敏倒成了陪衬,而她自己却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表情淡然,换做以前第一个不淡定的就是她。 敬善不相信,静心庵真的能让敬敏静心,无论放在谁身上,这一年在静心庵都不会安心,期待着一年后的卷土重来,何况是敬敏,而敬善心底又何尝不愿意相信敬敏是真的转性,只是愿意相信,与真去相信往往是两回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敬善也算结束了被折磨,与尤氏道个别准备去门口找等待自己的李容夏。 尤氏给敬善带上了不少的补品,笑着送敬善出门,不料敬敏等在门口,尤氏向来是个识趣的人,又不知敬敏从前的德行,便让两姐妹叙旧。 「听闻三姐姐要回府了,我便前来相送,与姐姐说几句贴心话。」敬敏笑得一脸无害,无比真诚,任谁都会放下戒心,只是敬善一想重新接受敬敏时就会想到她从前的行径,还有那件被剪破的礼服。 「五妹妹既然已经回府,就不要让父亲再为你操心,寻一门上等的亲事也嫁了。」敬善这话发自真心,半点没有掺假。 敬敏一脸感动,眼窝子里还流出两滴泪珠,敬善连忙递上丝帕,免得好像自己欺人太甚一般,只是明明感情不佳,却要演的姐妹情深着实令敬善难受。 敬敏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满脸受教,「妹妹这一年里也想了很多,当初是猪油蒙了心,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被送去寺庙反省,姐姐放心,以后妹妹绝不让父亲再为妹妹操心。」 敬善笑了笑,看了一眼门外的李容夏,似乎等了好长时间,不免着急道「改日再聊,妹妹回罢。」 敬善转身要走,却被敬敏拉住手,敬敏笑着上前,在敬善耳边道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当初是妹妹傻,年轻气盛,才着了姐姐那宽容大度的道,如今妹妹明白了,也想通了何必跟父亲作对让他老人家操心,以后还要烦劳姐姐多为妹妹操些心了。」敬敏手上一用力,敬善感到丝丝疼痛,脸上没有不可置信的表情,敬善早就想到,哪有那么多浪子回头,敬善挑了挑眉,勾起嘴角,「我倒是愿意为妹妹担忧。」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 v第四十五章[10.02] 敬敏脸上一闪而过的憎恨消失,身影消失在回廊之中。 马车一路平稳,敬善心中却是浪涛翻滚,始终平静不下来,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腕,轻揉着,白皙手腕上出现一片微红,李容夏问道「这是怎么了?」 敬善笑着「没什么,不过是碰了一下,没那么娇贵。」李容夏狐疑的看了敬善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讲到敬敏「倒是敏姐儿像是转了性一般。」 敬善看了看李容夏那双澄澈却看不到底的眼,没有理解他的话,说是讽刺,却看不出丝毫不对,说是夸奖又不像,敬善只好淡淡地「嗯。」了一句。 李容夏见敬善不感兴趣,便讲起别的「这次见敬昭,他似乎比上次更艰难了。」 敬善微微一怔,起初没反应过来李容夏的话,后才想到敬昭是要参加殿试了,这时候李容夏说这话恐怕十有八九是失败,敬善抓住李容夏的手问道「这怎么说?」要知道敬昭身边的人除了徐嗣安没有任何人比李容夏更了解这科举上的事情,李容夏握住敬善的手,似有安抚之意「敬昭在这方面确实天分不足,后天努力有余,跟你大哥徐敬礼比起来要差很多,恐怕与头甲三名无缘,也就是中等而已。」 敬善有些泄气,问道「这话可对哥哥说过?」李容夏轻轻摇头「这话是我与岳父大人说的,岳父大人也有同感,但却没透露给敬昭,若是说了恐怕会更糟糕,人各有命,并不是只有读书才有出路,要知道有多少头名三甲都像你大哥现在这样默默无闻。」 说到徐敬礼不得不说是屈才,空有一肚子墨水,却没有地方可用,单看着徐嗣宜曾经是太子党的人皇帝也不会复用,再有才也不能犯了皇帝的忌讳。 敬善叹气「只怕哥哥是承受不了罢。」 李容夏却不赞同敬善的话,继续道「这便是你的短浅了,读书不过是谋个出路,但会那死文章在朝堂上是没有用的,要我说敬昭将来必有大成。」 敬善皱眉,似有不解,李容夏耐心道「如今多得是酸臭的读书人,满嘴的仁义道德,有时很难派上用场,敬昭为人心思如何恐怕只有你最清楚,并不是个痴笨任人宰割的,有时候需要的便是他那股子狠劲,忍耐,与狡黠。」 敬善恍然大悟,敬昭如何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但看他在二夫人手下那几年,不过十岁,忍耐力超乎一般成人,再看他处理事情,素娘等事情,倒是有几分心狠手辣,下手麻利的模样,要知道朝堂上老狐狸可不少,敬昭这样的人反而比那些太过正直的书呆子好打混的多。 敬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容夏,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朝堂上的事李容夏从来都是只字不提,反而更愿意与敬善下下棋谈谈诗,做些风雅韵事,倒真真的让人看不透。 「我脸上是有东西么,让娘子这般瞧着?」李容夏闭着眼靠在马车壁上,敬善张张嘴,伸手在李容夏脸上揩了下,「有点脏。」 然后老实的转回脸,心里嘀咕着,难不成是假装闭眼,这都看得见? 敬善与李容夏回了府就去给孙氏请安,到了正厅却见陈妈妈跪在地上,哭丧着一张脸,满是泪痕,敬善皱眉,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见过母亲。」李容夏像是没看见地上跪着的人,直接道,孙氏勉强笑了笑,敬善也屈了屈膝,看了看孙氏又看了看陈妈妈。 「怎么没在院里到母亲这来了?」敬善话音刚落陈妈妈便哭了起来,「也不知我们侍琴是怎么惹了少奶奶不高兴,竟生病了也不给请大夫。」 敬善一怔,看孙氏脸色不悦,反问道「我何时不给侍琴请大夫?今一早也没人来禀说侍琴生了病,我又何从得知?」 李容夏接道「我与敬善回徐府的事情母亲是知道的,早上也并未听说此事。」 孙氏看了一眼陈妈妈问道,「说一说是怎么一回事?」 陈妈妈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道「早上侍琴发了高烧,我便去正房找少奶奶,谁知少奶奶一早就离开了,我便跟少奶奶房里的秋菊说,能不能先找大夫,秋菊却说她只管少奶奶屋里的事并不管屋以外的事要我自己看着办。」 敬善冷笑,「秋菊这话并没有说错,她只管我屋里的事,何况陈妈妈你是咱们院子的管事妈妈,你若说一句,大夫又怎么敢不来?」 陈妈妈眼珠子一转,哭了起来「没有少奶奶的话奴婢怎么敢越权?」 敬善心中冷笑,越权的事儿难不成你还干的少,现在瞧着是我碍着你了你便于我反击了。 「那现在侍琴可有看了大夫?」敬善假意关切道,瞧了李容夏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陈妈妈一怔「看了,是夫人刚找的。」 「那就好,陈妈妈也别伤心,我这就回去教训我屋里的丫头,那丫头估摸着是让我宠坏了。」笑着转向孙氏「那母亲我先回院子去瞧瞧侍琴。」 v第四十六章[10.10] 孙氏道「去罢。」 「陈妈妈不与我一同么?」敬善语气平缓却带着不能抗拒的力量,陈妈妈爬起来,跟着敬善一起推出正厅。 孙氏皱着眉头,问道「容夏,我是不是对敬善太过纵容,以致她性子太过高了?从嫁进来我便像是亲生闺女捧着,生怕亏待了,倒是让她身边的人都娇气了,到现在肚子也没有个信儿。」孙氏一股脑的嘟囔着,重点还在最后一句话,点着自己的儿子,谁料李容夏道「也只有母亲会相信那些下人那挑拨的法子,若侍琴真是病的不行,陈妈妈会耽搁这么久来找母亲?还有生子的事母亲莫要着急,敬善还小,再者母亲不也只有我一个儿子么?」说完便走出了正厅。 孙氏在后面叫着,「哎,儿大不由娘啊!」 陈妈妈小心翼翼地跟在敬善身后,不发一言,心里着实有些小担心,这是明着给少奶奶下绊呢,这少奶奶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要去探望侍琴?真是让人想不透。 敬善忽然停住脚步,然后转过身,看见陈妈妈一副有些惶恐的脸,笑道「陈妈妈不会是太过担心侍琴也病了吧?」 陈妈妈道「回少奶奶,不过是有些担心,奴婢硬朗着呢。」 敬善继续道「我倒是怕陈妈妈病了,要不院子里该没有管事的主儿了。」说完转身继续走,陈妈妈却吓出一身冷汗,这摆明了是吓唬,却也真吓到了她。 陈妈妈跟着敬善一起进了正屋,敬善反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吩咐道「夏竹,你去瞧瞧侍琴。」话毕转向陈妈妈「陈妈妈不会有什么想法吧,毕竟侍琴是下人,我不好亲自去看,夏竹是我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她去与我去是一样的。」敬善一句话倒是把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讲明白了,侍琴在你那再娇贵,在我这也是下人,而秋菊与夏竹都是我身边最宠得人,由她们去看侍琴也算是侍琴的荣幸了。 陈妈妈笑道,「少奶奶这么做自然是妥当的,也就是少奶奶宅心仁厚,待下人好,以至于秋菊姑娘一直都是个直来直去的,虽说有些不合规矩,倒也是真性子。」陈妈妈也是个不愿认输的主儿,话里有话,点着敬善的下人恃宠而骄,也等着看敬善如何处罚秋菊。 敬善一笑,仿佛听见什么有趣的一般,「依我看不合规矩的是陈妈妈罢,陈妈妈虽管着院里的上上下下,大事小情,但秋菊毕竟是我屋里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陈妈妈就在我面前这么说我的丫鬟,可是守规矩?还是陈妈妈本就想教训一下我这个少奶奶对下人太过宽容,宠信了?难不成陈妈妈认为我是那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陈妈妈心道真是个厉嘴,反倒让人家将了一军,只能服软道「少奶奶这可是误会奴婢了,奴婢是喜欢秋菊姑娘,才道她是真性情的。」 秋菊在一旁本想插嘴,却被钱妈妈瞪了一眼,心里十分不服气也只好咽进肚子里。 「陈妈妈喜欢就好,若是陈妈妈一个不喜欢,指不定哪天秋菊就得被母亲罚了。」敬善话音刚落,夏竹便走了进来,道「少奶奶,侍琴姑娘着了点风寒,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喝完姜汤就好了。」姜汤两字咬的特别重。 敬善笑了笑,道「还是多注意一下,给侍琴熬些药罢,快些好,也免得陈妈妈担心,钱妈妈,你跟大夫说上一声还是开些药吧。」 不是喜欢装病么,那就让你多喝些药。 陈妈妈不好拒绝,只能道「谢少奶奶。「还带着满脸笑意。 「那陈妈妈去忙吧,我就不多留陈妈妈了。」敬善道,「夏竹,送陈妈妈出去。」 夏竹前脚送陈妈妈出门,秋菊后脚道「呸,真是个老狐狸。」 钱妈妈问道「少奶奶,邵婆子那里准备的如何了?」敬善道「大部分可以了,柱子现在也逐渐顶替了原来小厮的位置,容夏对他很是满意。」 钱妈妈点了点头,放心了许多,「也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敬善近几日,日日派人去关心侍琴吃药,以免药汤浪费了都浇了花,药也不过是些补药,加了点口味太过苦涩的药材,倒是养的侍琴气色越来越好。 敬善给孙氏请过安,见孙氏讪讪然也不多留,一边走一边与柱子媳妇儿说话,柱子媳妇儿近日一脸喜气,柱子越发的受重视她这个媳妇儿也是脸上有光。 「还是少奶奶提拔,要不柱子也不能有今日。」柱子媳妇儿嘴向来又滑又甜,「也是你们家柱子争气。」敬善接了一句便转开话题,「交给你的事办的如何?」 柱子媳妇儿道「少奶奶放心好了,邵婆子全都是按照少奶奶吩咐的办事,把外院几个跟陈妈妈有关的小厮都安排到了别处,后院的丫鬟婆子也重新安排了一下,动作很小,等陈妈妈发现恐怕也是措手不及了。陈妈妈在外面的铺子奴婢也去查了,证据也拿到手了。」 敬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放纵陈妈妈不过是为了多给邵婆子,柱子媳妇儿,一些时间来做自己交代的事,既然想斩草除根就不能留下后患,一次性把毒瘤全部清除。 敬善正想着,便听见陈妈妈在院子里吆喝道「少爷书房里一定要仔细收拾着,尤其是墙上那幅画,别碰坏了。」 v第四十七章[10.10] 陈妈妈见敬善,笑嘻嘻道「少奶奶。」 敬善问道「夫君书房挂了什么画这般珍贵?」本是玩笑,却不料陈妈妈道「不是什么名贵的画,是少爷年少时学丹青给大小姐画的。」敬善当然知道大小姐是谁,除了自己母亲,府里也没有人用这个称谓了。 陈妈妈问道「少奶奶不知道么?」敬善笑着「是那幅,夫君给我看过。」敬善连自己母亲的样子都不记得,又怎么能知道那幅画? 敬善心里有些忐忑,这画不知为何,李容夏从未跟自己提过。 陈妈妈看着敬善的背影勾起嘴角,转身,大叫道「还不都去干活。一群只知道偷懒的小蹄子。」说完话自己溜达到了侍琴的房里。 陈妈妈一进屋扑鼻而来的就是药味,陈妈妈嫌弃的捂住了嘴,道「这药怎么不喝了还留下这么大的味道。」 侍琴一脸委屈,「还不是少奶奶,药煮好前也是一包包放在房间里的。」 「真是受委屈了,」陈妈妈拍了拍侍琴却一脸笑意,侍琴问道「姑母为何这般开心?」 「没什么,不过让少奶奶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陈妈妈表情十分喜悦,却又扭曲,心里想到,我看你会怎么想。 与李容夏用完晚膳,敬善便开始做自己的绣品,看自己的账本,李容夏见敬善没有留她倒也去了书房看书,乐得清静。 见李容夏去了书房,敬善放下手中的账本,始终想着白日里陈妈妈说的那幅画,心像是被什么牵着一般,就是想一探究竟。 在贵妃榻上半躺了一会儿敬善便起身,前去书房,夏竹见敬善要出去便给敬善披上披风,「晚上凉,少奶奶别着凉。」 晚夏不比初夏,已经有了秋天颓败的样子,夜也跟着凉了起来,夏竹满眼担忧却没有跟上,要知道,敬善心里想的要知道的任谁是也改变不了。 敬善独自穿过弯曲的回廊,来到李府最边上的一个院子外,拱形石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幽居里。 想来也是因着这处安静,李容夏才选了这里作为书房,院子里跟昭哥儿的一品斋相同,种了许多竹子,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倒是让人徒增清爽之意。 书房小轩半开,烛光点点,敬善能看见李容夏坐在椅子上,拿着书的身影,表情十分淡然,说不出的轻松之意。 敬善尽量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站在檐下朝里面望着,布置简朴,不过是些书籍,一张书案,一把椅子,和一个日常休息的床榻。 敬善尽力寻找那画,不料李容夏却站起身,敬善连忙捂住嘴,屏住呼吸,蹲下身子,生怕李容夏发现自己所在,被发现了实在想不出理由来解释。 只见李容夏朝对面的墙走去,敬善慢慢起身,望向里面,只见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丹青,像是有些年头,仔细一看,敬善张开嘴巴,险些惊讶出声,那画上女子倒是有七分与敬昭相似,更像是敬昭女装的样子,而那神情更像自己。 敬善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容颜,要知道徐嗣安不过擅长读书作诗,对这书画倒是一窍不通,徐府甚至也没留下一副关于自己母亲的画像。 如今却在李容夏的书房见到,而那画工确实如此精细,栩栩如生。像是画中魂,随时能从画中走出一般。 想不到李容夏那时小小年纪就能将丹青画的如此之妙。李容夏站在画前,深深的叹了口气,拿起掸子,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敬善趁李容夏专注于画时,先离开了幽居里。 只是心里却是百般滋味,不只是对李容夏画工的感叹,更多的是疑惑,和微微的不安,难不成真是自己当初想得那般,李容夏不过是在困境中拉了自己一把,也算是为了母亲教养他的那份情谊。 敬善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多想,用力的裹紧披风,试图驱走冷意,可是能驱走身上的冷意却驱不走心中的冷意。 日子是熬出来的,人却在时光中渐渐变了样子。 敬善独倚朱窗,与朱窗外的景色形成一张画卷。敬善轻皱眉头,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单纯的发呆。 v第四十八章[10.10] 夏竹从屋外走进,见敬善的样子不禁叹气,从那日去了幽居里就一直这般样子,闷闷不乐,连掩饰都懒得,只有在李容夏前还有些带笑的样子。 「少奶奶,柱子媳妇儿来了。」敬善从夏竹的声音中缓过神儿来,「哦?叫她进来吧。」 敬善拉了拉身上的外袍,走向外室,见柱子媳妇儿一脸喜气,十有八九是好手,「说吧。」 柱子媳妇儿笑道「少奶奶,邵婆子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前院的事差不多都办妥了,人也都插的差不多了,就等少奶奶安排了。」 敬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问道「那陈妈妈为何一点行动都没有,咱们动作虽说是小,但也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若是陈妈妈是很容易被蒙在鼓里的人,也不至于把持后宅事务这么些年了。 柱子媳妇儿道「怎么没有动作,邵婆子往院里换人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陈妈妈在夫人面前说了几次邵婆子的坏话,以至于夫人对邵婆子疏远了许多,好在少奶奶交代的邵婆子都办好了。」 「你先下去吧,告诉邵婆子,在明天我拿着账本去母亲那之前,仔细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有事就派人来禀我。」敬善吩咐着,同时也在思考有没有漏掉什么,「夏竹,你比秋菊细心,你在咱们院里看好侍琴。」 夏竹应了一声,便送柱子媳妇儿出门了,敬善起身从衣柜中拿出匣子,打开铜锁,拿出账本,左右翻了翻,斩草除根,成败就在这一举。既然准备了这么久便不该留后患,虽说人要给别人留些后路,但像这种欺上瞒下,不知高低的下人就不能放过,免得以后宅门不宁。 而敬善更担心的是另一人,李容夏,说是两人心里没有隔膜那是骗自己的,从没成亲时两人就有距离,而成亲后这距离也一直存在,李容夏那双眼睛,永远清澈,却让人看不见底,猜不透,看不明。 他总是带着笑,笑背后却总是意味不明,看似亲近,却遥远,看似遥远,却又亲近。他就是那样的人,凡事看透不说透,说透又有所保留,他坦诚相待,却又有所隐瞒,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是美玉,可惜玉太凉。 相识如此之久,敬善却还没有看透这个人的心,想想自己也是愚蠢自大,自以为什么都看透什么都掌握,到头来还是个蠢人。 敬善脸颊流下一淌冰凉的液体,到唇边才感觉到,敬善用丝绢擦了擦,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不管日子多荒唐,总是要过下去的,逃避能逃多久,能逃多远,不如直面本以为惨淡的人生。 李容夏近期回府越来越晚,敬善白日里忙家务太累,也不多等,每日早上起来,身边都是冰冰凉凉,甚至不知道自己昨夜身边到底有没有人,是走得太早,还是本就没回房。 敬善颇有心情,贴红描眉,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没人欣赏自己也该让自己心情好一些,总不要一天比一天昏暗的过日子。 敬善换上一身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显得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清丽脱俗。敬善把账本放进自己袖里便带着钱妈妈与夏竹前去孙氏处请安。 孙氏每天都起得很早,常常在佛堂念经,再用早膳,敬善便等在偏厅,「今日来得早了些。」孙氏看起来气色不错,心情也很好。 「今日媳妇儿是想跟母亲说一些事情的。」敬善上前搀扶孙氏,服侍孙氏坐下,自己才坐在绣墩上,「什么事情?」孙氏有些惊讶,这儿媳妇儿手段是厉害的,刚进门家里上上下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自己乐得清闲,没想到还能遇到难题,找上自己。 敬善笑了笑,「媳妇儿是有事拿不定主意才来找母亲出主意,」敬善言语中不乏奉承,显然孙氏也很吃这套,笑着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咱们婆媳俩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孙氏拉住敬善的手,因着侍琴的事,孙氏冷了敬善好些日子,孙氏倒也是个短性儿的,几天又如当初那般,待敬善如己出。 「刚来时媳妇儿查了查府里的帐,发现有很多地方都甚是奇怪,便怀疑上府里的账房,找了可靠的人来查账。谁知这中间真出了问题,却不只是账房的问题,若是账房,里面顶多一处两处的错,但这账目虽面上干净,仔细一究,确实到处都是问题。」敬善从袖子中拿出对比账目,交在孙氏手上,孙氏皱起眉,拿来账目,每一页仔细的看,越看脸色越难看,从红润变得极为铁青,拿着茶杯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敬善继续道「那账目做的极为精细,若是不找人来看,是根本揪不出错处的。」敬善好歹要给孙氏些面子,孙氏管家时一交接到自己手上就出了问题,反方面来说更像是质疑孙氏的能力。 孙氏把账本放在小桌上,想了想眉头越皱越深,账目上很清楚的显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些地方十有八九都是陈妈妈的手,孙氏管家这么多年,就算再愚蠢也会了解一星半点,哪个主母也不是糊涂到死的。只不过看在陈妈妈是自己陪房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陈妈妈仗着自己的纵容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把陈妈妈叫来。」孙氏看起来是气急了,双眼通红脸色铁青,「真想不到怎么养了这么一只狼!」 陈妈妈一进屋便觉得气氛不对,收起自己起先准备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看起来倒是严肃了许多,气氛也十分僵。 「见过夫人,见过少奶奶。」陈妈妈屈了屈膝,孙氏斥道「说,这些年你到底是贪了多少银子?我待你不薄?怎么养出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下人来?」 陈妈妈听到银子,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虽然装作镇定却可以从她攥紧衣角的手瞧出她的紧张来。 「夫人,奴婢没有啊,奴婢冤枉。」陈妈妈努力告诉自己账目做的十分精细没人会看出来的,安慰自己紧张的猛跳的心。 敬善把账本扔在陈妈妈面前,「你自己瞧瞧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敬善眼神冰冷,吓得陈妈妈赶紧低头,捡起面前的账本,越看脸色越苍白,最后毫无血色,「百密一疏,陈妈妈别忘了,纸是保不住火的。」 陈妈妈开始抽泣,「夫人,这账本也可能是假的!」死不承认,咬死不承认。 v第四十九章[10.10] 「还狡辩?」孙氏显然是相信了自己的眼睛,理性战胜了感性,不再相信这个装了十几年的忠诚的奴仆。 「母亲莫生气,除了物证,媳妇儿还有人证。」敬善道,转头吩咐身边的夏竹,「去叫以前的帐房来,对,还有管家。」 陈妈妈眼睛睁得极大,不敢置信一般,账房早就被自己给了钱打发走了,她怎么找回来的? 敬善看着陈妈妈,心里冷笑若不是自己早一步动手,给了账房钱将他安置好,今天恐怕是会被她赖过去,人证物证具在,看她还能不能辩解。 管家和账房一进屋便跪在了地上,「见过夫人,少奶奶。」 敬善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了吧。」管家和账房点了点头,互看了一眼,账房先道「当初陈妈妈借过小的一笔钱,给家里老母看病,渐渐的陈妈妈便给小的放起了高利贷,让小的帮她做假账,小的还不起钱,只好帮她做假账,等少奶奶嫁了进来,接手后宅事务时,她便借机把小的赶了出去,还威胁小的若是敢说出去,就把小的也送到官府与她一同吃牢饭。」 「你胡说!」陈妈妈指着那账房,想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要吃了他一般。 管家接道「这贱人不知廉耻的勾引在下,事后便威胁在下帮她办事,府里有许多人都是她安排进府的,在下是怕这贱人说出什么难听的一时无奈,便帮了她。」 陈妈妈刚要继续说话,敬善便接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么?陈妈妈!」 孙氏指着陈妈妈「你真是丢尽了我的脸,亏我那么信任你,这等脏污之事也干的出来,真是蛇蝎毒妇,这些年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真是」孙氏气得说不完整话,陈妈妈则是证据在前说不出话。 陈妈妈眼光焦急又带着仇恨,像是一只期待翻身的动物,却找不到途径,在那里无力挣扎,这些日子敬善一点一点把陈妈妈插得人拔出去,像陈妈妈这样做事的人,虽说有手段,但得罪的人也不少,想让他们站出来说话不难,敬善找回了账房,给了管家许多好处,答应他们事后抽身离开,恢复自由身,不是敬善太过软,只是他们这样的下人留着也是祸害雇主,连家生子都会背叛,何况这些后到府里的人,现在大多数都是敬善的人,基本都是老夫人找来信得过的,只差把陈妈妈这个毒瘤割下去。 陈妈妈说不出话,只好哭道「夫人看在我伺候夫人多年的份上,能不能不送奴婢去官府?」到现在还在做垂死的挣扎,敬善看了看孙氏满脸的失望,孙氏道「送官府,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李府绝对不留。」说得十分决绝。 敬善却劝道「母亲莫要生气,即便是送官,那些银子也拿不回来了,媳妇儿看,不如将陈妈妈一家,连带夫君身边的小厮都发配到乡下的宅子去种地吧,刚好那里没人打理,媳妇儿还调查到陈妈妈在京城有处小铺子,不如拿那个铺子抵了她这些年贪的,让小厮去她家里搜了东西,充进府库吧。」对于陈妈妈这种人,毁了她一直悉心去做的东西,要比送她去官府更打击她。 孙氏想了想点了点头,「今天就送到西北的乡下去!」 陈妈妈身子一软,摊在地上,这是把自己半生的心血都毁了,只是好在还剩下侍琴在府里。 孙氏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侍琴也跟着一起去!」 陈妈妈顿时感觉无力,眼一黑,倒了下去。 陈妈妈的事情敬善手腕决断,让府中上上下下不得刮目相待,而且一箭双雕,无论是不该留的下人,还是李容夏的通房一道便清理干净了。 陈妈妈被送走的那天敬善心情轻松许多,一直以来的压抑一扫而光,至于侍琴,是孙氏的意思,敬善不愿多言,就算留在府中,没有陈妈妈做后盾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她不过是陈妈妈的一项附属品,为了利益而牺牲的工具,陈妈妈若是真心待她好,也不至于把好好的大姑娘送做通房。若是嫁个老实巴交的人,以后的日子平淡却也美满,如今怕是毁了。只盼能碰上那么一个安分守己的农民好好过一生。 「见过少奶奶,」小丫鬟们见到敬善都恭敬了许多,不过日子久了人们又都会变回从前的样子,陈妈妈这个人,终会被人们遗忘。 日子总是要继续,无论谁来谁去。 秋风淡漠,徒增几许悲凉,黄叶飘落,秋风将其轻轻卷起,就像是金色的蝴蝶在庭院里翩飞。 李容夏身为重臣,一年都难得有休息时间,皇上不休息,臣子哪敢开口休息,不过皇恩浩荡,李容夏终于有了假期。 「今儿不用上朝,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李容夏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开口道,敬善讪讪然,现在孙氏条子一撂,全部家事都交给自己,自己哪有空闲时间去其他地方,「没有。」 「那我陪你回娘家吧,你许久都没见老夫人了。总有些话要聊不是?」李容夏兴致似乎特别好,敬善想了想点点头,是很久没见祖母了。 用过早膳,与孙氏请了安,李容夏与敬善便乘马车去了徐府。 李容夏的假期却不是徐嗣安的假期,徐嗣安不在没人拉着李容夏,倒是昭哥钻了空子,赶紧跟李容夏讨论学问,见昭哥儿一脸兴奋的样子,敬善微微有些心疼,若是真如李容夏所说,只怕昭哥儿多少都会受科举的打击。 v第五十章[10.10] 敬善走进寿安堂,见老夫人歪在炕边,第一个反应便是老夫人怎么苍老了这么多,本只有鬓角微霜的发髻变得满头花白,皱纹深了,更多了。敬善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之感。 「祖母。」她轻声开口道,老夫人笑着招敬善到身边,「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多久没回来看祖母了?让祖母瞧瞧,这怎么瘦了许多?」 「是祖母瘦了才对,」敬善坐在老夫人身边,拉住老夫人的手,那布满皱纹和斑点的手还是那般温暖,有安全感。 「我怎么瘦了,我身体好着呢,最近怕是累坏了,钱妈妈派人回来说了,李家这么一整顿,以后便会好的,也没什么太过让你操心的了。」老夫人心疼的捏了捏敬善的手,轻轻拍了拍敬善的手背,「孙女已经让钱妈妈打理院子里,安排了信任的人,想是以后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只是。」敬善话说到一半叹了口气。 「怎么?谁欺负我宝贝孙女了?」老夫人问道,敬善摇摇头,脸微红「这肚子还是没有消息,只怕婆婆心中早有不满。」 老夫人安慰,「你还小,你瞧你嫂子也不是一直没动静,这一怀上比谁的反应都大,这不是心急的事,改日让人送去一座送子观音摆在房里。你婆婆不能把你如何,只要容夏待你好就好。」 什么算是好敬善也不知道,李容夏忙得脚不沾地,却事事都为自己考虑好,有时敬善感觉自己就如笼中的金丝雀,养尊处优。况且敬善也不知李容夏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也许现在探究这门婚姻的原因,已经晚了。 人就是贪婪,想要一门门当户对称心如意的婚姻,有了还想要整个人,和他的心。 「好是好。」敬善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咬了咬唇,老夫人叹了口气「傻孩子,人生哪有那般十全十美的,哪个不是今天想要这,明天想要那,欲望是永远都不会变没的,知足常乐,甭管容夏这孩子是如何想的,他对你却从未心存其它不轨之心,待你温柔体贴也一直如初,这就比一般人要强上很多。若是人生,凡事都要细枝末节的想那么多,刨根问底,恐怕事事都难以如愿。明白么?」人活一辈子,总是到最后的年华才能看清,看透,最后看开,不再去追求因果循环。 老夫人努力让敬善明白,敬善顿了顿点了点头,她一直在追究李容夏为何娶她,却从未想过,李容夏娶她一直待她如一,是爱也好,是别的也罢,换做别人怎能做到?实则难能可贵,自己一直没动静,他从未追究也从未提纳妾,他的敏锐怎会不知后宅这些事情,他从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插手。在孙氏对自己不满时他更是百般呵护,这恐怕已经足矣。 「小夫妻俩日子还久,彼此谅解,彼此扶持才能相守到老。」老夫人意味深长的道。 从老夫人处离开,敬善便想着去一品斋看看怀了孕的尤氏,尤氏也是有福之人,在二夫人的步步紧逼之下,肚子争气的很,一下便怀上了孩子,瞬间堵住了二夫人的嘴。 敬善带来了几件小孩子的衣服和鞋子,都是自己亲手绣的,算是一点心意。 正想着,见回廊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一男子与一女子。只见那男子负手背立,女子在男子身后说些什么,情绪似乎很激动。 敬善止住了身后的丫鬟,一个人往前走,若是自己没看错,那是李容夏和敬敏。 敬敏那红衣尤为眨眼,只是不知,这园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哪里去了,唯独剩下二人。 敬善走近,靠在柱子后,听着前方的声音,只闻到敬敏大声道「你就那么讨厌我么?亏我在静心庵里对你日思夜念。」敬敏就是这样不害臊的性子。 「我是你姐夫。」李容夏淡淡的声音传来,毫无情绪与敬敏的歇斯底里对比鲜明,敬敏冷笑道「我知道你娶了徐敬善那个贱人。」 李容夏霍的转身「那是你姐姐。」 「她就是贱人,抢了我的东西还害我离家在外。」敬敏的声音越发的冷,牙缝里挤出来的字显得恨意更多。 敬善的肩膀僵了僵,老天何必安排她与自己做姐妹,还不如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李容夏上前一步,扼住敬敏的脖子,手似乎没有用力,敬敏的脸却已涨得通红,「她是我妻子,请你放尊重,还有若是你敢打她半点主意,那我便送你出京城,让你永远回不来。」李容夏松开手,拂袖离去,敬敏则用手揉着脖子不停的咳嗽。 敬善第一次见到李容夏那般凶狠的样子,本以为他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眼下无尘的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俗人。 唯一确定的一点是敬敏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她对自己恨之入骨。 敬善轻手轻脚穿过回廊,从月牙门一拐。 尤氏十分喜欢敬善的东西又与敬善聊了很多,满脸的慈爱,直到说的累了,才让人送敬善离开,敬善到府门口时,李容夏早早在马车旁等候,还是那副样子,微笑的脸,只有袖子上微微的褶皱让敬善相信刚才看见的是真的。 本被压下去的疑问,现在却让敬善更想问出口,李容夏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v第五十一章[10.18] 李容夏扶敬善上马车,随后跟了上去,敬善盯着李容夏看个不停,李容夏笑着问道「难不成是我脸上沾了墨?」 「没有,你书房里的那幅画是我母亲么?」敬善问道,李容夏愣住半秒,道「是姑母。」 「那日我瞧见你站在画前呆了好久。」敬善还是没有能直接问出口,李容夏似乎早有预料,「那是多年来的习惯了,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站在那画前,姑母也算是我的启蒙恩师,看着她的画像能想通许多。」 「那你娶我与我母亲有多大的关系?我很想知道。」敬善不想太过直白,又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有很大关系。只不过你是我妻子与你是我表妹的关系不大。」李容夏话里兜着圈子,让人怎么都想不透,敬善见李容夏并没有想多说的意思,便再没有问下去。 只是道「我从来都在乎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出半点差错,做到让所有人喜欢,人无完人,有些东西不过是假象,早晚会穿帮,如今我却只在乎你怎么想我怎么看我,你是我的夫君,是我下辈子共度一生的人,我无法做到同床异梦,让别人嘲笑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敬善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李容夏挪了挪身子,拉敬善坐到自己身边,「你要信我,娶你是我自己所。无论怎样你今生是我妻子,我会护你一生,活得多久就会疼你多久。」 敬善伸出手捂住李容夏的嘴,「哪有人说活得多久这样的话,多不吉利。只愿你别叫我失望罢了。」 生活不易,能做到的不过是宽心,与对不想见到的视而不见。 只是你不找麻烦的时候,麻烦往往会主动找上你。皇帝亲妹,昭成公主召李容夏之妻徐敬善入宫。 敬善虽不知公主为何召见自己,但却明白,公主召见,拒绝不得,无论是好的坏的都要做好接受的准备。公主是金枝玉叶,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无论怎样,公主都占着上风。 马车稳稳的停在皇宫前,只听得一个男子声音传来,「什么人?」 马车的车夫举起一块宫牌「是昭成公主请李夫人进宫一叙。」那男子看了一眼,退下去道「通行。」 马车缓慢的行驶起来,敬善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皇宫占地三百多里,楼阁高耸,遮天蔽日。一条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一重重厚重紧闭的宫门,富丽堂皇之下有的只有沉闷与清冷。而这宫中最可悲的便是女子。这红墙黄瓦禁锢了多少女子的一生?而这后宫有又多少女人孩子的冤魂?宫中的女子就像是一只关在华丽牢笼中的金丝雀,又或者是井底之蛙,看到的这宫墙所圈起来的天空,她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的天有多蓝,有多广阔。要知道这嫁入宫中的女子,无论多么的得宠她们的境遇都是一样的,孤灯映壁,房深风冷,因为她们共同的丈夫是心系天下的天子,是百姓的皇帝,而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丈夫。即使是公主又怎样,还不是政治的筹码,无论你是女儿还是姐妹,只要你在政治上能够起作用那么你身为皇家女就要牺牲,而昭成公主就是这样的角色,十六岁就被自己的父亲送去异国和亲,嫁得风风光光,却不幸幸福福,不说对丈夫有无感情,就只看两年后公主被送回来就知道过得并不好,那里的人虽没说昭成公主克死了自己国家的皇子,不祥之人不能留在那里,却也是表明了态度,在皇子死后,以公主思乡成疾的理由送公主回京,不管她是不是尊贵的公主,最后她也成了被人诟病的寡妇。 十八岁年华似水,却在人们心中那么早的枯萎。 马车停在一处宫门外,一个淡青色裙衫的宫女接敬善下车,只是告诉敬善自己是公主派来接敬善的,便没有多说,只是一直在前面带着敬善一路走,敬善紧紧的跟着,往来的人也都低着头,不言不语,十分守规矩。这就是皇宫,人情淡薄,亲情缺失,每个人都像是一块木头,却又要长一颗机械般的心,迅速转动,只求自保。 穿过一座小花园,尽管是秋日,也如春天般,烟柳如丝,沟池澄碧,景象清丽。不得不感叹,皇宫聚集了众多能工巧匠。 走过蜿蜒曲折的回廊敬善来到一座宫殿前,宫殿虽宏伟,却透着丝丝寂寞与凄凉。 敬善跟着宫女走进大殿里,大殿弥漫着熏香味道,座上坐着一位光艳逼人的没人,身着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头面,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在她头上摇晃着,好一个盛服浓妆韶颜雅容,刚好与敬善的洁白素衣清幽淡雅形成对比。 「见过公主。」敬善行大礼,昭成公主仔细瞧了瞧敬善,宫中美女如云,昭成更是见过数不胜数,而敬善只不过是这其中的中等之色,兴许昭成今日见过,明日便不再记得。 「李夫人,起来吧。赐座。」昭成虽是寡妇却还是花样之年,脸上带着天生的骄傲,明艳的脸上却有种沧桑。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不知李容夏为何拒绝佳人。 「谢公主。」敬善坐在绣墩上,等待昭成问话,若不是想要问自己些什么何必大费周折,还要赶在李容夏在皇上处,才召见自己。 只是昭成一直盯着敬善看,却不言语,敬善不过淡定的坐在原处,昭成心中念叨,还真是个稳重的主儿。 「今日叫你来不过是陪本公主说说话,平时无聊的很也没人与本公主说话。」昭成淡淡道,敬善笑着「公主真是对敬善厚爱了。」 昭成道「不是本公主对你厚爱,是状元郎对你厚爱,本公主不过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李容夏拒绝我,而娶你。」 敬善早就知道这公主是不怀好意,只是没想到,这般直白,没有丝毫的拐弯。 「公主是金枝玉叶,臣女不过一介平民,比不了。」敬善道,昭成继续道「你的确比不上我,你比我优势的地方不过在于你是他表妹,于情于理他都会选你。只不过是我心中不服气罢了。你不过凭借了比我卑微的身份就让他弃我娶你。只不过你也是个附属品罢了。」 「附属与否臣女是容夏的妻子,愿意与容夏共进退,愿意被他利用,站在他身后,而公主却没有这个机会。」敬善直直的看着昭成,没有半点惧色,反而是昭成眼神微变,脸色有些难看,「能不能共进退不是你所能够决定,若是本公主非要下嫁李容夏,你以为你会在正妻的位置坐稳?只要有本公主的地方,任何女人都会是陪衬,只能是妾,你以为你还会有叫他容夏,与他共进退,甚至一起登堂入室的资格么?甚至本公主一句话,就能逼他休了你。」 v第五十二章[10.18] 敬善不怒反笑,原来这公主也不是什么心思深之人,不过几句便被激怒,「公主也说了,是逼他而并非他自愿,臣女知道公主是人中龙凤,臣女比不得,只是公主嫁入李家也罢,逼容夏休了臣女也罢,臣女至少曾经是容夏的妻子,便知足,更不后悔。」 昭成冷笑了两声,道「还以为你是识时务之人,原来不过是个犟种,本以为给你与他和离的机会,现在看来是你不要这机会。」 「要不要和离恐怕不是公主决定。」敬善毫无惧色,女子都是如此扞卫自己的地位。 「不识时务,来人,送客!」昭成脸色极其难看,俏丽变成了憎恨。 敬善自觉的站起身子,跟着宫女走出宫殿,这宫殿着实不是个好地方,把人格变得都如此扭曲,得不到的就要毁了,真是足够可怕。 敬善跟着宫女走,却发现不是来时的那条路,倒是绕到了一个湖边,便问道「这路是不是走错了?」 宫女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停下,宫女看了一眼敬善,在敬善措不及防的时候,狠狠的推了一把,敬善一个没站稳便掉进了湖水里。 敬善挣扎了几下,见那宫女转身匆匆离开,越走越远,自己则大声呼叫,湖水渗进口中,带着腥味与泥土味道,敬善越挣扎身子越沉,逐渐沉浸微凉的湖水中,然后任这种微凉渐渐渗透自己的身体,变成冰凉,敬善意识渐渐不清晰,最后只能听见岸上有人在喊些什么。想听却再也听不清。 红烛灼灼,李容夏坐在床边,抓着床上女子的手,那手苍白带着丝丝温暖,床上女子的脸被茜红色的锦被衬得苍白且毫无血色,嘴唇近乎透明,紧闭着双眼,微皱着秀眉。 李容夏静静得看着,深叹一声,「是我不好,惹了这么多桃花债让你委屈了。」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色,又渐渐消失,转为温柔与心疼。 李容夏把那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静静地道「你总是问我为何娶你,我聪明敏锐,却不知怎么回答,这问题像是我被问过最难的题。最初见到你,真的很惊奇,血缘让两个人神似,小时候总与姑母一起,便让我愿意接近你,时常去徐府看你,接触久了却发现无论是你还是敬昭都不是姑母,你不似姑母那般温柔,软弱,乖巧中透着一股倔强,而敬昭性子太过强硬,容易伤人。起初我是不愿为了私心而娶你的,以为见到姑母的影子,却在得知威远侯府的动作时,迅速起了娶你的决心,那时我却不知道,是怕失去你。娶你不仅得了雪中送炭的美名,还拥有了一位贤妻。接触久了才发现自己的视线离不开你,想要尽力照顾你,却也发现,你根本没那么需要照顾,你能自己解决很多事情,像是在江南时在二夫人的手心。你有自己的生活方法,不屈服,又从不硬碰硬,许就是这样的你,刻在了我心底。今日昭成公主宣你,我并不知,知道后才发现自己又多么慌张,任我平时如何冷静,却也在那时乱了手脚,从皇上处出来便到处寻你,若不是威远侯世子救了你,恐怕我便再见不到你。」李容夏眼中有着浓重的珍惜,也带着愧疚。 被握着的人始终没有动静,还是静静的睡着,李容夏把敬善的手放进被子里,给敬善掖好了被脚,静静走到屋内的软榻边,卷上棉被,和衣沉沉睡去。 梦里只觉得像是失去了空气,被窒息了一般,挣扎也没有半点力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却还是那般虚弱。 敬善只知道自己被宫女推进了湖中,又被人救了上了,一高烧就是三天,现在已经是在床上躺着的第五日,每日李容夏都来瞧着敬善,说上许多话,而这时敬善往往都在装睡,静静的听着,似乎从认识到成亲,李容夏都没对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 敬善只觉得口渴便道「夏竹。」 夏竹匆匆忙忙从外屋进来,「少奶奶醒了。」满脸的欣喜,敬善道「给我倒杯茶水。」 夏竹应了一声,赶紧倒了杯茶水给敬善端上,敬善喝得没剩下一滴,才觉得嗓子好受了许多,「少奶奶这几日觉得身体如何?」夏竹关切道,敬善抬了抬手,比之前有力气许多,「只觉得是胖了。」 「胖了好胖了好,少奶奶身体,好就什么都好,少奶奶高烧的时候少爷和老夫人都担心的很,老夫人日日派人来探望,少爷更是夜夜守在少奶奶床边。」夏竹像倒豆子般一股脑的说道,敬善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光彩,「我知道。」 夏竹睁大了眼,看见敬善狡黠的目光,懂了一大半,「少奶奶可真是个爱吓唬人的。」 敬善靠在软垫上,想着这几日李容夏说过的话,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一般,捅破了那层纸反而好受了许多。 敬善康复后后李容夏还是日日陪在她身边,把书房的公务全部搬来了卧房,反而让敬善觉得压抑像是时时有人看着她一般。 「你以后要天天在卧房里处理事情么?」敬善一边翻着书,一边道,李容夏笑着「这房间这么大,我又没有碍着娘子。看着娘子心安。」 敬善脸一红,没继续接下去,转移话题道「哥哥要殿试了也不知会怎样。」听着像是自言自语,实则是问李容夏怎么看,李容夏头也不抬道「还是那个样子。若是能进翰林当个庶吉士就很不错了。」 敬善心里微微失望,毕竟敬昭也是苦读了许多年,好歹也在乡试和会试中,连中两元,换做是任何人恐怕都有些受不来。 李容夏又补充道「以敬昭的才智,先在翰林做个庶吉士是肯定的,以后官途顺与否就要看他自己了,不要像你大堂兄才好。」李容夏这番话的意思也不过是安慰敬善,很多时候不是中了三甲就一定会官途畅达,徐敬礼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不若徐嗣宜那般圆滑,却像极了徐嗣安的周正,以至于一直没有升迁,再加上自己父亲徐嗣宜的连累,恐怕今后也只能这般样子了。 「夫君不用安慰我,这以后怎样都是要看哥哥自己的,我只不过是替他可惜罢了,父亲对他寄得希望太大,早就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只怕到时他承受不了。」敬善微微感慨,李容夏笑着放下手中的事务,「这便就是你不了解敬昭了,若是他真那么容易被击垮这些年来早就成了一个纨绔子弟,还能用心读书考取功名?有时就是关心则乱,越是在乎越是想保护,其实他早有保护你的能力,而不是一直让你担心他。你给他更多的应该是信任与支持,而不是担心。毕竟他只有你一个亲妹妹。」 敬善恍然大悟,有时就是自己太肤浅了,还不如李容夏了解敬昭,只记得他是自己受后母欺负的哥哥,却忘了,自己的哥哥早在几年前就能用自己手段对抗后母了,他懂得伺机而动,做得到忍耐,下得了狠心,样样都比自己强,只是自己这些年一直在担心他,反而会伤了他的自尊。 v第五十三章[10.18] 「岳父该担心的不是敬昭,而是另一个儿子,敬元。」李容夏道,敬善反问「敬元?」那个拽过自己衣角的异母弟弟,而自己这些年来却从未真正关注过他。 「敬元是个老实的孩子,只不过性格太过敦实,与他母亲完全不同。」敬善想起二夫人那张脸就会常常自问,她怎么会生出敬元这样的孩子。 李容夏接道「不是老实,是太过懦弱,有时甚至不如徐敬敏有男子气概,幸好他肯读书,不然以后只能是家里的蛀虫。等再大些,捐个官做做,算是好了。」李容夏看人总是十分透彻,分析的丝毫不差。 敬善道「但愿吧。」 一次生病,让李容夏对自己的限制严了起来,好不容易李容夏进了宫,自己才得了空出去透透气。 平时衣服料子有店家送上门,珠宝首饰更是从来不用自己去挑,生活就一直被困在那沉闷的后宅,乘马车出来才觉得心情舒畅很多,自己不再是笼中鸟一个。 敬善坐在前往静心庵的马车上,静静的坐着,想得却是那时尤氏跟自己说过的话,静心庵的香火很灵的,签也很灵,尤其是拜过了菩萨,求什么便得什么,所以尤氏才怀了孕。 敬善带着且试一试的态度,自己嫁进李家的时间并不短了,只是肚子一直也每个动静,连比自己晚嫁的敬蕙都传回了怀孕的消息,自己想不着急也是难了。 静心庵是京城女眷常来常往的地方,香火十分旺盛,今日来的人也不少,有很多贵妇都看着脸熟,敬善只记得见过却不记得都被叫做什么。为避免尴尬,敬善加快自己上山的脚步。 静心庵的确是个好地方,在京城外的山上,空气清新,环境秀美,最重要的是安静,远离尘世。远离喧闹。 敬善带着夏竹走进静心庵,瞬间有种心净之感,古朴的钟声,弥漫的香气,让人不能不静下心来。 敬善走进大殿之内,跪在菩萨面前许下愿,然后让夏竹添了香火钱,只是并没有求签,一旁的尼姑上前问道「施主,不求只签?」 敬善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师太,我不打算求签。」 「京城施主来时都会求一只签解,为何施主不求?」那尼姑似乎有些迷惑,敬善道「敬善知道,命三分在天,七分在自己,签不过能算得出命中注定那三分,却不能控制自己的七分,更不能控制注定好的东西,若是求了不好,我不是徒增烦恼么?」 那尼姑笑着点了点头,「施主看得开,很好。」 敬善道「那不打扰师太了。」那尼姑点点头,敬善刚走到门口便被尼姑叫住,「施主是否姓徐?」 敬善惊讶的回过头,「师太从何得知?」 「施主刚才自称敬善,之前庵里住了一位徐小姐名敬敏,也听她言过自己有个姐姐名敬善,便问道。」尼姑笑着解释。 敬善一怔,「那的确是舍妹。」 尼姑摇摇头,叹道「施主可比舍妹看开许多,舍妹心郁难除,善哉善哉。」说完便转身走进后堂。 「少奶奶,香火钱已经添了,咱们走吧。」夏竹声音打断敬善的思路,敬善朝后堂看了一眼,才离开静心庵。 人生不过如此,看淡容易,看开难。 敬善一路坐在平稳的马车上,忽然马车停下,敬善身子徒然一动,差点磕在车壁上,夏竹扶住敬善,对车外斥道「怎么架车的,除了什么事?差点伤到少奶奶。」 外面的车夫回道「少奶奶,夏竹姑娘,是官兵拦阻,让马车让路,小的先把马车驾到胡同口去。」 敬善皱起眉头疑惑道,一般没有大事或者大人物是不会这样兴师动众的,可是这几日只见李容夏来回忙,却从未听他说过什么。 车夫把马车赶到胡同口,稳稳的停下,敬善挑起帘子往外看,百姓们让出一条路,一对官兵带头开路,后面抬着许多绑着红绸的箱子,难不成是京城的哪家贵人结亲了?敬善摇摇头,如果是,自己一定能得到邀请,谁会傻到放着皇上面前红人的正妻不请呢? 马车本就高,敬善坐在马车上,看人群里面更是一清二楚,那些箱子上面无不彰显皇家的风范,随处可见的龙凤呈祥的图案,让人徒然想起皇上的大婚,只不过这皇上早在是皇子的时候就娶了皇后,而且皇后健在。 v第五十四章[10.18] 一个豪华的步辇出现在敬善的视野中,而那里面坐的人,敬善更是眼熟,不就是前些日子见过的昭成公主么? 敬善问向车夫「这是怎么回事?」 车夫笑道「皇上嫁妹妹,这里面坐的是皇上的妹妹昭成公主,要嫁到北边的突厥国和亲,要知道这公主命真是不好,几年前被嫁去和亲结果被当做扫把星送了回来,如今还是逃不过和亲的命运,据说嫁得是一个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的老头子。」 敬善看着昭成公主那明艳高贵的脸,丝毫没有半点表情与喜悦,如同死去的人一般,自己不愿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个女子何其可悲。敬善顾不上曾经差点被昭成公主害死,心中开始为她感慨起来。 夏竹道「少奶奶,咱们回吧,一会儿少爷回府见你不在,会着急的。」 敬善收回自己的目光,放下车帘,道「回府。」 公主和亲再寻常不过的事,只不过昭成公主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亲就是让敬善值得思考的事情,而最大的怀疑便是李容夏动了手脚。只是,李容夏连一点风声都没透给自己,自己就是去问,也得不出个所以然,为今能求助的只有一个人。 敬善借着去看老夫人的由子回了娘家,只不过却另有目的,想见的人是敬昭。 李容夏分析的很不错,敬昭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承受能力强,整个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科举考试的影响,反而在进入朝堂后更加显得如鱼得水。 敬善跟尤氏有说有笑的来到一品斋,尤氏面色红润,满脸喜色,当母亲的喜悦不言而喻,却忘记了身边的敬善,直到注意到敬善脸上的落寞才有收敛,安慰道「妹妹不用担心,你还小,日子长着呢,还怕没有喜么?」 敬善点了点头,用同样的话自我安慰着,尤氏接着说「你哥哥想着应该在书房,我就不送你过去了,你们俩也好好说会话。」尤氏最招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她的识时务,总是做事滴水不露,从不讨人厌。 敬善道了谢便进了书房,昭哥的书房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书案前的人变化了很多,长大了也成熟了许多,多了几分男子汉该有的气概。许这就是物是人非罢。 敬昭听见敬善的脚步声,放下书,抬头看到,刚才还是紧皱眉头,瞬间就便为微笑,站起身,「敬善?快过来。」瞧上去似乎很高兴般。 敬善往前走,道「想不到做了官还是这般刻苦勤奋。」敬善带着调侃的语气轻快的说道,敬昭装作生气,「连你兄长都敢调侃,看来是妹夫把你宠得太过了!」有时候敬昭会觉得叫李容夏妹夫有些奇怪,毕竟前一秒还是表哥,后一秒就变妹夫了,这人的身份还真是说变就变。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敬昭一边给敬善倒茶,一边问道,「只许别人来,难道就不许我来了?」敬善嗔道,喝了一口茶,「身子好些的没有?」敬昭并不计较,只是坐在敬善身边的椅子上,笑着问道,「好了许多。」敬善回,「我今日来确实是有目的的。」 敬昭挑了挑眉,「就知道你有目的。说吧,是看上我这的字画了,还是求我什么事?」 敬善笑着「是问你些事情。」 敬昭安静下来,「问罢。」敬善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要听的是实话,所以你务必要诚实回答,若是连你都骗我,那我便没人可以相信了。」 「话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你若想知道的,我告诉便是。」敬昭回,敬善点了点头「昭成公主和亲,与容夏可否有关?」直截了当,不留一点回旋。 敬昭皱了皱眉,道「有些话我不该乱说,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只是朝堂上传的风风雨雨,你前脚落水,公主后脚和亲,倒显得像是皇上把公主流放了,而这其中定少不了他的作用。」 「那满朝文武对此都是什么看法?」这才是敬善担心的重点,若是因为自己李容夏出了什么岔子,恐怕是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在朝堂上从未结党,长袖善舞,与谁都不错,却又不是十分亲近,但这次满朝文武还是有些怨言,不知哪传出来的,说是他把私怨带到了朝堂上,更有甚者,造谣生事,说是他已经达到了可以影响甚至控制皇上的地步。做官这事,怎么都会得罪一些小人,何况站得高,摔的很,有多少人嫉妒着他现在的位置,眼红自然会散布谣言,想看他掉下来。」昭哥仔仔细细给敬善分析了一遍,小心观察敬善的脸色,生怕自己哪个字说得太重让敬善担心,「妹妹你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的,位极人臣,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便不是李容夏了。」 敬善攥着的手指一直没有松开过,果然跟自己想得一样,这般大张旗鼓,怎会没有闲话,想要抓李容夏话柄的人太多了,这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不担心又怎么可能,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在乎便会有担心。 敬昭看敬善一直没有出声,劝道「真的会没事的,况且那昭成公主留在京里也没什么用了,都说是妹夫鼓动的圣上,可在我看来皇上心里早就存了这个心思,同母胞妹都能牺牲,何况一个异母妹妹还是给皇族蒙羞的公主,还能留她在宫里过上一辈子,然后继续给皇家蒙羞?赔本的生意皇上怎么会做?」 「皇上是个怎样的人?」敬善皱着眉头问道,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全家都跟着遭殃,敬昭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在我看来,皇上当年登基是必然的,表面上皇上很是依赖白家世子与妹夫,可实际却是两人被窝在他的手中,皇上的决议必须要有人附和,而这两个人是最好的选择,都说皇上仁孝,我看着却也是个新手狠辣的主儿,只不过像他这样的皇帝才能治理好国家,善用权术,心狠手辣,理智而决绝。」敬昭言语中带着对皇上的丝丝欣赏,敬善越听越冒冷汗,这样一个人又怎会是个简单的主子? 敬善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我就不多留了。」说完便失神般的往外走,敬昭看着敬善不仅叹了一口气。 金色的大殿上,泛着冰冷的光,随处可见的龙纹无不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这里除了奢华与富丽还有肃穆,更多的却是压抑,宝殿上的椅子脚下沾染着多少鲜血,要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才能坐上那个位置?上位者又是何其孤独与冰冷?恐怕只有他自己得知。 v第五十五章[10.18] 空荡的大殿之上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皇位上,一个站在大殿上,皇位上的人奋笔疾书,似乎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的道「容夏,朕是多久没与你单独相处了?」 李容夏淡淡道「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话语不卑不亢,没有一丝害怕。 上位者放下手中的笔,感叹「那的确很久了。」 李容夏没有说话,大殿里空荡荡的有的都是刚才话语的回音,皇上看着李容夏,勾起嘴角,「朕感觉爱卿变了许多。」 李容夏并没有紧张,也没有否认,反而问道「皇上觉得臣哪里变了?」 皇上大笑道「想当年初次见到你还是在父皇邀请三甲去御花园赏花作诗时,那时的榜眼太过功利,探花太过呆板,只有你让朕眼前一亮刮目相看,只是现在再看你,却没有那时的感觉,总觉得多了些什么,又像少了些什么。」 「臣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李容夏道,皇上笑道「知道那时朕为何选你么?要知道没有你这皇位早晚也是朕的,朕见你才华横溢,机智聪明,最重要的是你有别人没有的东西,理智。可是如今,看你倒是被感情吞食了。」 李容夏看着皇上那个曾经自己熟悉的人,自己的伯乐,如今却着实有些陌生,「臣不明白皇上的话,请皇上明示。」 皇位上的人忽然脸色大变,刚才的形象不复存在,脸上多了些冷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何上书让昭成和亲,不过是为了你家中的娇妻。朕理解你咽不下这口气,只是你要知道,感情用的太深会坏了大事。」在皇家的子孙里,亲情淡薄,更谈不上爱情,感情往往是他们一生中最不重要的东西,自古以来弑父杀兄只为皇位的有多少?他们的心里只有地位,和利益。 李容夏反问「难道皇上想得不是将昭成公主送去和亲?」 「正是因为你了解朕,看透了朕的想法,随了朕的心愿,朕才放过你这次,不要有下一次。不要挑战朕。」皇上的声调提高了些,似乎在警告李容夏,「不要以为你能影响朕的意志。」 「皇上也相信那些流言么?事实不是皇上最清楚么?到底是臣为皇上做事,还是皇上用臣做事,皇室比臣更清楚。臣自知这次有错,请皇上责罚。」李容夏双膝跪地,缓缓道,还是那副不咸不淡,云淡风轻的样子。 只听大殿上传来一声叹息,「起来吧,朕的确比你更清楚,只是这次的事你的确做的太过高调,这不像你的性格,不要让你的感性再次战胜你的理性。」 「是,臣谢皇上宽容。」李容夏站起身子,直起脊背。 上位者拿起笔,低下头,继续写些什么,「你下去吧。」 「臣告退。」李容夏弓下身子,慢慢向后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听到有声音传来,「用情太深便是弱点,没有人会傻到不抓住你的弱点,若是你一直这般下去,朕只能帮你除掉你的弱点。」 李容夏脊背一僵,停住脚步,复尔继续走出大殿,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李府变得十分热闹,比之以前的冷清像是换了一个地方一般,尤其是敬善的院里让敬善头疼。院里更像是青楼妓院一般,莺莺燕燕,不停在敬善眼前晃动,敬善一来气,把这莺莺燕燕全部都关进一个小院,导致每天都能听见,骂叫摔打的声音,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能成个剧本了。 「少奶奶,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外面传得多难听您也不是没听说,都说少爷转了性,玩上了女人。」秋菊一边服侍敬善穿衣一便埋怨着,这些日子自己就没睡好过觉,那些个莺莺燕燕,没日没夜的弹琴唱曲,扰了自己安宁不说,平时也碍眼。 敬善似乎毫不在乎一般「那就随他们去说吧,反正都关进了院子里,若是容夏愿意去瞧,那便看看,若是不愿意也与我无关,总不能砸了她们的琴废了她们的嗓子吧?再者那些个女子不是皇帝赐的就是同僚送的,我又能怎样?」敬善心里明白,若是没有皇帝在背后支持,这些个大人谁敢往不好女色的李容夏身边送人?李容夏既然收了便有他自己的想法,送到后宅来便是自己的地盘,身为李容夏的妻子本就应该共同面对一切。 「幸好少爷只是白日会去那院子里瞧瞧,从没留宿过。」秋菊嘟囔着,那院子里各个都是绝色佳人,若不是她们身上有另一层意义,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尝试去宠爱她们,时间的长久便不从得知了。 似乎李容夏照单全收的行为让皇帝很是高兴,不再往府里送美女而是赏赐一些奇珍异宝,虽说是赤,裸,裸的收买行为,却谁也不知道李容夏跟皇上之间有什么名堂。 过年伴着鹅毛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想来也是个好兆头,敬善手里捧着暖炉,身着绣花披风,上面镶嵌着露出三分的白狐毛,衬得敬善越发的娇艳,李容夏坐在对面,淡淡道「正好是年关了,送各位大人的礼物想好了么?」 敬善笑道「早就都打包分好类了,只等有空的时候送去府上了。」李容夏点点头,「把那院子里的都也顺道送了吧,打发的难免生事,若是送去的别的富贵之地,也能少一些麻烦。」 敬善一怔,自己是有这样想过的,但却从来没提,只是怕他觉得自己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只是没想到李容夏会自己提出来。 「好。」敬善只回了一个字,对那些女子想是到哪里都一样吧,不过是为了谋生有个栖身之处,凭借着自己的美色与才华换取富贵。每个都如花似玉,又可爱,实际不过是更加可怜罢了。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60章节。 豆豆网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豆网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v第五十六章[10.25] 马车停在徐府门口,敬善从马车上下来,踩到门前没有扫干净的积雪上,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今年是第一年没有与老夫人过除夕守岁,敬善心里叹道。 敬善与李容夏一同走进府内,给老夫人,徐嗣安,二夫人请过安后,敬善便留在老夫人身边陪她说话,明显感觉到老夫人老了许多,身子也没有以前好了,寿安堂内的熏香味道也变成了药味,老夫人的身体也就是药罐子再吊着,续命。 老夫人靠在榻上,轻轻咳嗽,敬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赶紧帮老夫人顺气,略带责备的口吻道「祖母也真是的,怎么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只是挂着和蔼的温暖的微笑「人总有归土那天,谁也逃不过,早就想开了。」 敬善眼睛有些湿润,却又不想哭出来让老夫人担心,只好一声不吭,老夫人开口道「我老早就把财产都分好了,也想着让大房和二房把家分了。前一阵子,我把你父亲的那份和你大伯的都告诉了一下,谁知二房的那个马上就杀了过来,声声的质问我怎么给二房的如此少,给你妹妹敬敏的如此少,这些年跟着大房住的时候比二房多,就算大房是长房,也不该只跟着他们住,你父亲也是我的儿子,再说向来都是长房分得多一些,我是个记着情儿的人,单凭她当初做的那些事,我便不会多给二房些,何况大房现在败落了,反而你父亲官做得越来越稳,自然要多救济大房一些,你父亲也是同样的意思。至于敬敏,」老夫人叹了口气,似乎说的话有些多,敬善拿起茶杯,服侍老夫人喝下些水,「我向来是个公正的人,从不偏颇于谁,孩子们分得也都差不多,我给敬敏留了些嫁妆,虽不如给你的多,但也比敬蕙的多了,只不过那妇人太过贪心,何况敬敏又是个那样的,本身我便不喜欢,我的财产又怎会全部分给她?嫁妆就很不错了。「最后一句老夫人说的有些孩子气。 敬善道「那女人现在似乎又有些不安分了,总是想用孩子的事情死死的压住嫂子,而如今嫂子有了喜,她又转向了您,当真是以为父亲朕原谅她了?」敬善虽出了嫁,但也听说了许多二夫人的事情。 老夫人笑道「尤氏真是个可人的,就算没有孩子,那妇人也不是她的对手,你父亲真是给昭哥儿参谋了个好媳妇儿,以后徐家有望了。你哥哥也是个争气的,现在在朝堂上有赶超礼哥儿之势,想来以后飞黄腾达了也能带着大房些。以你兄嫂都是这般伶俐之人,想来那妇人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来我这寿安堂找茬我也不让她进。」 「只是可怜了元哥儿。」敬善叹气,「元哥儿那孩子却是有些无辜,不若敬敏那般嚣张跋扈,也是个老实的,你父亲是不会让他过得不好的。还有,丫头,敬敏始终没断了那心思,现在竟然还打着容夏的主意,这事你可知道?」老夫人问道。 敬善缓缓的点了头,「这个死丫头,本以为在静心庵的一年能有些改变,却还是想着败坏门风。」老夫人怒道,伸手拉过敬善的手,「老婆子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祖母能为你做的事也不多,敬敏的婚事,我定会在入土前安排好!」 敬善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眼前的这位老人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她慈祥,亲切,给自己所有人都给不了的安全感,时时刻刻都会想小时候那样护着自己般,把自己圈在她温暖的怀抱。那是个永远不会因为其他一些因素而收回的怀抱。 「祖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孙女说过,祖母会长命百岁。」敬善抹了抹眼泪道,还像是个小姑娘一般,「都出了嫁的人,怎么还是这样没出息。」老夫人帮敬善擦了泪珠子,道「我还得看着自己的重孙,重外孙出世才肯闭眼呢!怎么愿意错过四世同堂呢?」老夫人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哄到。 离开徐府的时候敬善始终有些恋恋不舍,害怕自己少看一眼,那个深爱自己的慈祥老人就会永远的离开自己,不会再用温柔的手掌揉搓自己的头发,不会把自己圈在怀里叫自己坏丫头。 李容夏见到敬善心情不佳,伸手把敬善拉进自己怀里,「生老病死谁也无法避免,你若是一直这般,老夫人心中也不会好受,更何况你还有我。」 李容夏的声音格外温柔,似乎有镇定剂的作用,敬善把头埋得更深了许多,好好享受这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老夫人向来是个说到之人,年一过就亲自挑了几门亲事给徐嗣安看,徐嗣安一直是个孝子,又因早年母亲住江南之事十分愧疚对老夫人言听计从,况且老夫人人家选得虽然都不显赫,人品家庭背景却也都算上门当户对。 徐嗣安随即选了一个京城的人家,老夫人看了看,却道「敬敏性子野,嫁到京城难免会闹出事端,还不如远嫁,让她有些新鲜感,能欢喜些。」徐嗣安一听事端,便想起了敬敏那张扬跋扈,剪了敬善及笄礼服的样子,很赞同的点了点头,把京城人家的帖子又放了回去,拿起了另一张。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该说亲事了,再不嫁要成老姑娘了。」 老夫人选的婚事再好,二夫人也不喜欢,又闹了一出,被徐嗣安斥责一通「你以为你的女儿多优秀么?一定要嫁什么王侯将相?真是异想天开,以敬敏的品行,若是不占着嫡出的头衔,恐怕连敬蕙嫁得都不如。」 此话一出,二夫人虽然不甘,却不敢再辩解,只好忍气吞声点了头。不过娘是娘,闺女是闺女,娘妥协了不代表闺女妥协,敬敏一哭二闹戏码都上演后,被徐嗣安一句若是不肯嫁就还送回静心庵,一辈子别出来以后,果断选择了第三招,上吊。 只可惜寻死不成,还把脖子弄出了条印,外加徐嗣安气得半死。 亲事无疾而终,暂时告吹。 在尤氏把一切过程讲个敬善听后,敬善只是心里感叹道,要把敬敏撵走还真不那么简单。 西南叛乱,满朝人心惶惶,皇上整夜难眠,眼看江山有人威胁自己却无能为力。 西南荆王是先王在世唯一册封的异姓王,当年随先皇驰骋沙场,亲如兄弟被封为异姓王,赐西南封地。先皇去世后不久,老荆王也跟着辞世,此时的荆王是老荆王的长子。 西南为荆王驻地,拥有兵马数万,是除了京城白家另外一个手握兵权的臣子,这些年虎视眈眈,十分不老实,让当今皇上着实睡不好觉,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这荆王真就造起了反,打着恢复正统的旗号,要扶太子的一个遗孤做皇帝,说当年皇上弑兄篡位,即使皇上没有也被他说的有那么回事了,何况当今皇上的确曾经做过手脚。早知道就不应该要什么深明大义注重亲情之名,当初赶尽杀绝,今日也不会留下后患。 不管是处于心虚还是处于愤怒,这皇上是真当回事了,有人要夺他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他怎么能愿意? v第五十七章[10.25] 作为皇上的谋臣李容夏不得不每日进宫,甚至晚上都不回府,敬善能做的只有把后院打理好,不让李容夏的后院先起火。 孙氏身为李容夏的母亲时时担心儿子,而她求神拜佛的行为让李父看见一次,说一次,妇人见识短。李父不是比孙氏淡定,他只是好面子,常常问外院的人,少爷今个儿回不回来,似乎家里只有跟李容夏关系最亲密的敬善显得毫不担心。 其实也只是强装淡定而已。敬善最擅长的不过是假装淡定。 孙氏期期艾艾的靠在榻上,嘴里不停着嘟囔着李容夏什么时候回来,若不是敬善看她还知道为李容秋的事幸灾乐祸,真以为自己的婆婆疯掉了。 李容秋嫁到西北以后跟着去了一房人,以及几个丫鬟,孙氏急着想把李容秋嫁出去,随便花了几个银子买了丫鬟,丫鬟的来历都没查,这一下可就让有些有心报仇的人钻了空子,当初李容秋母女不肯给人留一条活路,非得要让周家那表妹不孕育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的报应,孙氏买来的丫鬟里便有那周家的表妹,周母在得知那表妹不孕之后,便得要撵那女子出门,那儿子却不让,谁知这表妹一天晚上卷了周家的所有积蓄,不见了,周家表妹心存怨恨,今天这步田地都是李容秋造成的,便要报复李容秋,把自己的一部分钱放于打点买卖中介的人,在李家买丫鬟的时候便进了李府,随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李容秋出嫁,家里的下人见过这周家表妹的并不多,自然没有把这事报给孙氏。 在随后的日子里,身为李容秋丫鬟的周家表妹就爬上了姑爷的床,从此成了姑爷的小妾,李容秋是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把假怀孕的周家表妹打了,既然是假怀孕要的就是个由子,周家表妹这回可有理由了,只道李容秋不仅打掉了她的孩子,还致使她终身不孕。 西北那家少爷休书一封,直接寄到京城来,要让李家把人接回去。 孙氏起初听了是幸灾乐祸,大呼过瘾,不过过后便犯起愁来,「敬善,你说这人是接还是不接?」 敬善一边帮孙氏揉肩,一边道,「母亲以为呢?母亲若想让妹妹回来就派人去接,若不想让人回来就寄封信去西北。」 孙氏眼睛一亮「当然是寄信去西北,不过这信如何写?」 「京城正妻打死妾室的事情很是正常,何况是掉了一个孩子?这不是宠妾灭妻么?」敬善道,孙氏又问「若是找出那周家表妹早就不孕的证据呢?容秋就不用被休了。」敬善心中默叹,这么头脑简单的孙氏怎么会生出那么聪明的李容夏?难不成李容夏是自己母亲生的?敬善摇摇头,挥去自己邪恶的想法,继续点拨,「若是说了难道就不会刨根问底了?这事本就是当初容秋的错,说出去反而辱了家里的门面,而让容秋被休回京一样是如此,那母亲就可以既不管那周家表妹爱怎么闹,只要不让容秋被休就好了,怎么我们都是官他们是商,又在西北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根基。母亲自是知道如何做了。」 孙氏连连点头,不得不说,李容秋是十足的活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管也管不了,已经是别人家的人,日子过得怎样全由她自己了。」孙氏早就想着让李容秋自身自灭去罢,如今是终于可以做到了。 留在大殿里的李容夏始终直直挺着背脊站着,一动不动,无论座上的人是何般的怒吼,「没什么办法么?李容夏!难不成你真的毫无办法?你以为朕真的就不敢砍了你?留一个废物何用?」 李容夏还是一脸淡然,好似不曾听见刚才皇帝说的话,「皇上就是砍了臣,臣也是江郎才尽,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强攻强守!」 皇上一阵冷笑「李容夏,你说你江郎才尽?那就是说朕当初的眼光有问题,瞧上你这位谋士?当初真还以为自己是慧眼识珠,原来不过是再无能力。呵。」 「来人,把李容夏关进大牢,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探望。」伴君如伴虎,一朝出错,一盘棋便散落。 李容夏似乎早有意料一般,只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起身,便被人带出金殿。 敬善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孙氏听见李容夏关进大牢的消息,顿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而李父也腿一软摊在了椅子上,只有见过大阵仗的敬善的外祖父淡定一些,轻轻皱眉,看得出眼中的担心,却始终没有乱了分寸,只道「让老爷和夫人去休息。」 「敬善你打理好家里的上上下下,别让下人乱嚼了舌根子。」 「是,祖父。」敬善答道,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我出去打听消息。」老爷子站了起来,却被来的太监拦住,太监带着尖细的声音道「李老太爷,皇上有吩咐,李大人没放出的日子里,李家不能有人探访,也不能出府。」 李老太爷明白的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再说话,只是叹了一声便回了后堂,敬善把宫里来的人送去出,回到房里,急忙叫来柱子打听消息。 「少爷是怎么了?怎么会被关起来?」敬善问道,柱子往两边看了看,敬善道「都退出去,把门和窗子关上,秋菊和夏竹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过来。」 敬善道「现在可以说了。」 柱子抹了抹汗,看起来也是吓坏了的样子,自己从未经过这样的阵仗,「少奶奶,小的也不知道少爷哪里得罪了皇上,只是少爷在进宫之前,给小的留了一句话,如果少爷这一进去,没再出来的话,就让少奶奶去瞧瞧少奶奶的母亲,指不定能像少爷似的时常看看就能安心很多。」 敬善一怔,原来李容夏早就料到自己可能一进宫就出不来,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v第五十八章[10.25] 「这些天你多跟门口的守卫聊聊,打探些消息。」敬善道,柱子赶紧点头,「小的明白。」 「你下去吧。」敬善挥了挥手,柱子退了出去。 敬善在房里来回踱步,回味着李容夏的话,忽然脚步一停,赶紧前往了幽居里。 李容夏喜静,所以幽居里很少有人过去,只是下人打扫而已,而李容夏的书房更是只有贴身伺候的几个小丫头可以进去打扫。 敬善把夏竹留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轻轻关上了门,径直朝挂着画像的那扇墙走去,只见画上的女子温暖的笑着,仿佛活灵活现一般。 敬善拿来木凳,踩了上去,伸手摘下画,摸了摸画后的墙,平平坦坦什么都没有,敬善左看右看,身边也没有像是开关之类的东西,只好从凳子上下来。 敬善正想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画,伸手把它拿了起来,翻到背面一看,却看见帖这一个信封。 上面没有写任何字,敬善想也没想便把信封打开,里面有两封信,一封写着敬善启,另一封则没有字。 敬善打开自己的那封信,上面寥寥几行字,先是让自己不要担心,安抚好家人,照顾好长辈,最后一句是吩咐敬善想办法把信亲手交给敬昭,敬昭看了信就明白怎么做,事关紧急,若是信送不出,恐怕便是最坏的结果。 敬善手一抖,信掉在了地上,平复了下心情,敬善拿起另一封信,看了看,强忍住好奇没有打开,她快速把另一封信放进袖口,然后拿着掉在地上的信,扔进地炉。 信在地炉从纸化为灰烬,上面的内容除了敬善再没有人知道,敬善把画重新挂了回去,出了幽居里。 李容夏被关进牢房的消息一出,众人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京城的风也转得太快了,让人来不及细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李府更是一片惨淡,不免让人有些灰心,而敬善却把自己管在屋子里迟迟不出去。 敬善坐在床边发呆,手中握着信,脑子却高速运转,如何把这封烫手又重要的信教到敬昭手中,晚一天李容夏就会多一份危险。 敬善心里十分烦躁,却要告诉自己要冷静。 外面传来一个丫鬟的抱怨,「可真是的,任何人都不让出府,除了那来回收粪的车是什么也不让进来,不让出去,连个鸟他们都要管一管。」 「行了,这就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好埋怨的。怎么当初主子对你好的时候你没这么埋怨呢?」另一个声音讥讽了一番,这才没了动静。 拉粪车?敬善想了一会,灵机一动。 雄鸡报晓,天空露出鱼肚白,拉粪车早早便从后门进了府,车夫还打着哈气,门口的士兵嫌这粪车味儿大,从不盘查,赶紧就让那粪车进了府。 敬善早早等在后院,见那车夫一进来便上前,往车夫手中塞了几锭金子,在车夫耳边说了几句,车夫皱着眉,手中拿着金子不知收是不收,要说李家待人还真不错,索性把金子揣进了怀里。 敬善的心扑通一声落地,总算是想到了办法了。 过了半刻钟车夫从府后门出来,拉着个车,车桶上沾满了粪便,那侍卫捏住鼻子,「快走快走!」 车夫点头哈腰道「官爷,小的这就走走,这就走。」脸上还嬉皮笑脸,车夫拉着车走出了一点,到了胡同口,另一个官爷叫道「等等!」 车夫身子一僵,脑门上出了些汗,然后笑着转头「官爷怎么了?」 「这车怎么看着新了许多?」那侍卫问道,车夫笑着「想必官爷是看错了,要不官爷你来查查?!」 那侍卫皱了皱眉,「行了,快走吧!」车夫哎了一声便拉着车赶紧走了,不料又被那侍卫叫住,顿时感觉自己都要吓出点液体来了,「官爷有吩咐?」 「下次装的时候注意点。别把粪弄在外面。」侍卫颇为嫌弃道,那车夫立马道「得了,小的知道了!」 v第五十九章[10.25] 说完车夫拉着马车离开,走到胡同外面,车夫停下,然后把粪车桶的盖子打开,那车夫道「少奶奶快出来吧。」 敬善从桶里钻出来,感激道「谢谢你了。」 「一直以来小的也受李府的照顾,也算报恩了。少奶奶赶紧走吧,一会儿该被人瞧见了。」 敬善点了点头,从桶中出来,找了辆马车赶紧前往徐府。 徐府门庭清冷,大门紧闭,想是也受到了连累,免得被人说三道四,直接关了大门,敬善绕到胡同里的后门,敲了敲,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一个小厮打着哈欠,打开门,一见是敬善倒也机灵,「三姑奶奶?快进来!」敬善跟着小厮进门,吩咐道「插好门,不要说我回了府。」 那小厮重重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利弊,「小的明白。」 敬善快步走向一品斋,心里也有些着急。 一品斋有些静,敬善看了看没有人,便径直走进院里,听见尤氏在里面指挥着,挑开帘子只见她扶住肚子。 「敬善?」尤氏有些惊讶,凡是见到敬善的人都该觉得惊讶,一个被软禁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敬善来不及解释直接问道「哥哥呢?」 尤氏道「书房,你快去吧。」 敬善微微点了点头,直接去了书房。一进屋就瞧见敬昭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看书,脸上带着几分浮躁,也没抬眼,「谁叫人来打扰的?」 把书重重摔在书案上,抬头一看是敬善,皱起眉又带着几分欣喜,「妹妹。」 敬善什么也没说把信直接交给敬昭「这是容夏要我交给你的信。」 敬昭接过信赶紧拆开,仔细的看着,越看眉间越是轻松,看完把信装进信封,敬善问道「写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妹妹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敬昭笑着说道,复尔又用奇怪的神色瞧着敬善,「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敬善只好把自己钻进粪车的全过程讲了出来,敬昭噗哧一笑,正了正脸色。,「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呆在我这儿,一切都办好你再回去,你回府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敬善发现自己十分无能为力,能说的只有一个好字罢了。 洗完澡出来,尤氏帮着打点好了一切,还拿来了干净的衣服,道「你哥哥已经出去了,不要担心。」 其实担心的不是敬善因为她相信李容夏,最担心的那个反而是尤氏,心底确实害怕受牵连,却也由着丈夫去做。 「嫂嫂放心,若不是完全之策,容夏不会拖哥哥下水。」敬善安慰道,尤氏点了点头,叹道「哎,现在不过是有了孩子而担心罢了。」 敬善看着尤氏挺起的腹部,心中不知有多羡慕,为自己的丈夫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 敬昭从宫里回来满脸喜色,只是告诉敬善一切都搞定了,然后便又匆忙的进宫了,一呆就是五日,五日后,西南退兵,反贼被擒,龙颜大悦,敬昭却满脸疲倦的回到府里。 「你进了什么言?」敬善有些好奇的问道,敬昭挥了挥手,「不过是我跟妹夫想到一起去了。」 敬善没有再问,想是两个男人谁也不愿意告诉她,只好撇撇嘴,敬昭道「你还不回府!你夫君可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敬善一喜,顾不上刚才敬昭瞒着自己赶紧高高兴兴的冲出了屋,回了府。 v第六十章[10.25] 敬善回到李府时,门口的士兵已经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好无损的李容夏,还是那般样子,衣衫上不染半点灰尘,整个人云淡风轻。 敬善赶紧冲了上去,关切道「你没事吧?」上下左右瞧了一边,才知足,李容夏道「欢迎回家。」 敬善忍不住掉下泪珠子来,李容夏最怕敬善的眼泪,只好投降「在这多丢人,还不跟我进去?」 敬善点了点头,乖顺的跟李容夏走进了李府。 叛贼被摆平,荆王被擒,而荆王的位置却被赐予老荆王的次子,原因很简单,他大义灭亲,帮助皇帝剿灭的反贼,与徐大人一同擒住叛贼,而另一位在这次叛乱中上位的便是这位徐大人,徐敬昭,庶吉士摇身一变成为皇上的新谋士。 敬善很多次问过李容夏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李容夏却都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敬善只好不再追究下去。 同时李容夏失去了皇上的信任,重新现赋在家,成为了京城最大的新闻,李府一时间门庭冷落,而徐府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这些天,李容夏只出过一次门,敬善虽不知他去了哪里,却也知道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容夏与徐敬昭和新荆王坐在一个环境清雅的包房里,荆王端起酒道「多谢李大人徐大人两位帮助,本王才有今日。」说完一饮而尽,徐敬昭没有客气喝下酒,要知道当时与荆王一起平乱着实差点把命豁出去。 李容夏则笑道「我什么也没做,都是徐大人的功劳。」 荆王道「李大人怎能这样说,要不是你当初察觉了我大哥要谋反,侧面与他说了两句,又没禀给皇上,买了个人情给我,才让我钻了空子,不谢你谢谁?」 「不过是你大哥野心太大,太过于急功近利才造成了今天的结果。」李容夏淡淡道,。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荆王只好道「好,那李大人就当本王交下你这个朋友敬的酒吧!」 「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月后,徐家双喜临门,徐敬昭官至正四品,成为皇上新的左膀右臂,而尤氏也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唯一缺憾的是作为姑母的敬善没有前去这大胖小子的满月宴。因为她已身在西南。 西南虽偏远,但着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水土肥沃,与他国商贸繁荣,又远离京城。而李容夏便被下令派到了这里当上地方官,与在京城时是同级,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只不过这里有荆王护着,又远离京城,李容夏怎么会活得不逍遥自在呢。 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门口挂着李府的牌子,正屋里面传来妇人作呕的声音,李容夏一边帮敬善顺气,一边嘟囔着「怎么歇了好几天还是会这般恶心?难不成是水土不服?」 转身吩咐「夏竹,你出去找大夫来。」 半刻钟大夫来到李府,坐在纱帐外,握着丝线,笑道「李大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敬善激动的掀起纱帘,李容夏也不复平时般淡定,走进幔内,「我要当爹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庶命》上 作者:叶蓁 02、《嫡女庶命》下 作者:叶蓁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