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娇柔易推倒 下》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且说那姜蕴雪在回府的一路上,脑中想着刚才在寿安宫的事情,以她对太后的了解,只要是答应,便一定会将事情办妥,那洪氏再得宠,也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再说自己这般才貌双全,等入了王府,王爷必会发现她的好。 她一路上幻想着,入王府的情形,那洪氏如何的气急,她又是如何的一步步把持王府的后院,得到心爱之人的垂怜,最终坐上那王妃之位。 想着让她心情太好,脸上泛着红晕,突然马车「踉跄」一下,眼一花,钻进一个人影,她的丫头含秋还未叫出声,便被人点了穴道,昏过去。 钻进来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身灰色的短襟打扮,将那昏过去的丫头挪到一边,转头看她,黝黑的脸,上面还有疤,见着朝思暮想的人,男子深情地唤道,「蕴雪,我回来了。」 姜蕴雪却是脸色大变,万没想到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京都,这被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她的声音有些颤动,「萧长桓,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凶险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性命都可不要,蕴雪,我……好想你。」男子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个边说着,就要上前来靠近她。 姜蕴雪心中觉得无比恶心,以前,萧长桓还是左相公子时,就能她心生爱慕,可她眼中只有一人,如何能看得上他,所以平日里对他都是不假辞色。 萧家曾与故交王家自幼订下婚约,那王家败落后,王氏女一居于相府中,她见过几次,长得相貌普通,那时萧长桓就同自己暗示过,只要她愿意,他就有办法推了这门亲。 她当然不愿意! 后来,萧长桓迫于其父左相的威严,迎那王氏进门,听说成亲没多久,便纳有一美妾,她偶尔听萧碧影谈起,那美妾竟有三四分似自己,这下更将她恶心得如梗在喉。 成亲后,萧长桓依然痴迷于她,三番五次地想找她搭话,那时,她已看透霍风对泽芝的情意,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自己。 本想着泽芝是自己的表妹,又无多少时日可活,她也不在意,可谁知心爱的男子居然不远万里请来神医,据说还开了药方。 她这才慌了,当年,她已双十年华,如何能等得起,万一公主表妹好了怎么办?那还有她什么事? 正困恼着,萧长桓又来纠缠,她似无意中透露泽芝公主对自己刁难,他便心领神会地出手,也不知他是如何说能萧碧影的,竟真将泽芝的药换了。 最终,她心想事成,不出一月,表妹果然去逝。 她看着悲痛万分的男子,想靠上前,却见那人只顾抱着泽芝的尸身,根本就不瞧她一眼,本想着,就守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这人会发现她的好。 没想到,自从泽芝去世后,他避世间女子如蛇蝎,对人是更加冷淡,她根本就苦无机会接近,只能绕道走王府宜人的路子。 那朱宜人也是个没用的,却是个贪财的,她丢进去多少东西,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直到他和洪氏的婚讯传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萧长桓见她沉默不语,慢慢地靠近,她反应过来,正要发作,突然心生一计,忍住厌恶,细语道,「萧公子,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萧长桓顿时感动得语无伦次,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深情,「多少苦我都不怕,能够再见到你,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义不容辞。」 这几年,他无时不刻都在惦记她,南边的生活太过艰苦,那些监视的人日夜不离,本以为她早就嫁作人妇,没想到,理亲王的人居然说她根本一直未嫁,当他得知的那个晚上,是兴奋得一夜未眠,趁夜跟着那人偷偷离开。 他看着眼前的人,还如五年前一般的美貌,脸如玉,眉如画,就连动怒都让人心动,这样的美人,本该就是他的,想着,他不禁火热起来,双眼更加痴迷。 姜蕴雪一阵厌烦,不着痕迹地外边上挪开一些,避开他要贴上来的身体,看他一身普通莽夫的打扮,风尘仆仆的,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沐过,那股汗味混着各色异味的气息让她几欲作呕,可想着这人的能耐,终是按下恶心。 义不容辞?她心中冷笑,这可是你说的! 等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口,她一脚踢在含秋身上,含秋捂着头爬起来,脑中想着刚才那事,这才惊醒,正要大叫,却见县主正冷森森地盯着她。 「闭嘴,今日之事,不可透露半个字。」 「是…县主。」她吓得赶紧低下头去,见车中已无那男子的身影,心中有些纳闷,这样的县主她还从未见过。 含秋赶紧收拾心思,小心地将姜蕴雪扶下马车,两人刚进府,便有婆子迎上来,「县主,您可回来了,国公夫人一直等着您回来呢?」 「让祖母挂心了,」姜蕴雪笑着说道,也不回自己的院子,主仆二人直接前往主院。 正堂中,她的母亲安氏正坐在祖母的下首,面色都有些不虞,好似才争吵过,见到她,婆媳两人都带着笑意,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 说起鲁国公府的这对婆媳,还是一对姑侄,可小安氏半点也没有大安氏的那种精明,反倒是孙女姜蕴雪,遗传了个十成十,且又长得貌美,这也是大安氏格外疼宠她的原因。 「祖母,」姜蕴雪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嘴上含着笑,轻盈地迈着小步,撒娇地唤着,扑到国公夫人的怀中。 「哎哟,我的宝贝儿哟,」国公夫人耷拉的面皮都生动起来,慈爱地抚着她的头,「看看,多大的姑娘了,还会撒娇,真该让那些外人看看,都说姜县主沉稳有度,现在可是个三岁小儿啊。」 她娇俏地嘟起嘴,故作生气般地转地头,「祖母,又取笑雪儿,便是再大,也是祖母的小孙女。」 惹得国公夫人开怀大笑,「那是,雪儿是祖母的小心肝哦。」 堂中的人都陪着笑,尤其是国公府的其它几房夫人,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姜蕴雪来,那好听的词跟不要钱似的,全都往外蹦。 安氏下座一个红衣少妇人,脸若银盘,左腮有个痣,长得端庄秀美,只见她嘴角露出讥笑, 嘲讽地低下头去,她正是国公府里的少夫人,姜蕴雪的嫂子沈清瑚,理亲王妃的姐姐。 她看着自己女儿羡慕不已的神色,渴求的眼睛,心中一阵心疼,伸手拍着女儿的头,无声地安抚她,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此刻她的心中全是怨恨,这个小姑子,不知打的是何主意,都二十有五的老姑娘了,死赖在家中不出嫁,偏上头两代婆母都对她宠得没边,自己生的女儿可怜,什么事都要靠一边,比不上小姑子的半点荣宠。 v第二章 看着那其乐融融的祖孙三代,她心中呕死,这老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上座的国公夫人也在发愁孙女的婚事,其实孙女儿的心思隐约能猜到,以前想着,那样身份尊贵气度不凡的男子,才是孙女的良配,她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是之前她一直在庄子上静养,回来便听说摄政王娶妻之事。 想到这,不由得瞪一眼儿媳小安氏,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她,白长了一副聪明相,骨子里就似那榆木一般蠢笨,半点也不开窍,害得自己的孙女白白错过一个好姻缘。 安氏也气,刚才两婆媳就是为这事有些不快,不就是摄政王爷取亲,与自己家有何干系,再说她安排的贺仪可是非常体面的,真不知道婆母在气什么,别人成亲,哪就非得巴巴地去告诉你。 国公夫人瞪一眼安氏,这蠢材,到现在都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女儿的心思都看不出来,还真以为雪儿是为了他们老两口才一直不出嫁,那分明是等那个最尊贵的男子。 可惜这样好的孙女婿居然让一个破落户给占了,怎么不让她气恨,若是她在京中,非得将这门亲事搅黄不可。 「听说摄政王新娶的王妃,长得国色天香,可有此事。」国公夫人看也不看自己的长媳一眼,问下首的二房媳妇。 二房媳妇是个乖巧的,她出身不高,二房又是庶出,平日里大安氏见她无物,这猛地点名问话,让她心中有些欣喜。 她可不敢如安氏般托大,赶紧起身回话,「回婆母,那摄政王妃媳妇无缘得见,不过听说长相确实貌美,京中还有传言摄政王被自家王妃迷得迈不开腿。」 姜蕴雪的冷「刷」一下惨白,狠狠地瞪一眼那妇人,真多嘴,这话说得如剐心般痛,那清冷如松的男子,怎么会如凡夫俗子般沉迷女色。 若论颜色,难道她不美吗? 京都的那些世家子,哪个见到她不是露出痴迷的眼神,怎么偏到了他那里就跟看不见似的。 国公夫人见孙女瞬间变脸,不露痕迹地拍着她的手,皱起眉喝斥二房媳妇子,「满口胡沁什么,什么迈不开腿,这是一个世家夫人该说的话吗?下去,将那女戒抄一百遍。」 那媳妇不敢争辩,吓得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委曲地退下,临走时还不死心地回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清瑚眼里的讥色更盛,打量着别人都是傻子,这小姑子肖想摄政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自己婆母那不开窍的看不明白,她这个外人都看得真真的,连摄政王妃的半点好话都听不得,气量如此之小,活该被人无视。 那摄政王妃,早前府中宴会时,她见过一面,真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说句凭良心的话,论容貌,论修仪,自己的小姑子确实不如人家,怪不得摄政王会看不见小姑子的示好,娶她为妻。 国公夫人的脸又耷拉下来,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顿,厉色看着在座的人,「你们要切记,自己是常国公府的女眷,一言一行代表着我们国公府,切不可学那轻浮的女子,不知深浅地人云亦云。」 「是,儿(孙)媳谨记。」 「好,都散了吧。」 国公夫人拉着姜蕴雪的手,似头痛般地将众人挥退,这些个媳妇孙媳的,不是蠢笨便是心眼子太多,没有一个有她的蕴雪贴心。 等堂中只剩祖孙二人,她才拉着孙女细细打量,见孙女儿娇花般的容貌,越看越稀罕,这天仙似的姑娘,那摄政王是眼瞎了吗? 「祖母。」姜蕴雪靠进她的怀中,「还是祖母疼雪儿。」 「傻丫头,祖母不疼你疼谁。」国公夫人爱怜地摸着孙女滑如鸡子的脸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天在街上擦身而过的马车中的女子,那长相…… 事后让下人们去打听,才知那正是摄政王新娶的王妃,她心中又惊又怒,果然那样长相的人都是下作的贱人,光会勾引男人,那样的女子,只配成为男人的玩物,怎么能享用那样尊贵的身份。 便是豁出她这张才老脸,必要让自己的孙女如愿! 祖孙俩叙了会话,姜蕴雪便告辞出来,见自己的丫头含秋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心中一沉,赶紧回房。 冷着声问道,「说吧,何事?」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含秋,那眸中的冷光如利箭一样,刺得含秋睁不开眼。 「小姐,刚才皇后身边的嬷嬷来过,有一句话带给小姐。」 「什么话?」 含秋低声嚅嚅,「海市蜃楼不可及,小桥流水近眼前。」 「嘭」姜蕴雪手中的杯子砸出去,溅起一地的碎片,还有一些飞到含秋的身上,可她不敢动,被小姐现在狰狞的模样吓得脸色煞白。 姜蕴雪的心中涌起滔天狂怒,凭什么,别人可以住高楼阁宇,自己却要委就村野小屋,她出身尊贵,才是那人的良配,凭什么要给她人让道! 太后也不肯帮她? 那么… 她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桌沿,将上面的桐漆刮下一层,脸色阴狠得几乎扭曲起来,把含秋吓得更加不敢出声! 出皇宫后,霍氏夫妇坐在马车中,皎白的明珠衬得车内一室温情,夫妻二人靠在一起,半点也没有受之前宫中事的影响,莲笙倚在他的怀中,小手无意识地扯着他的衣襟,心中却是无比甜蜜,无论旁人如何,只要他们心在一起,世间便无人能将他们拆散。 她想着太后,有些难受,以前皇嫂是多么的疼爱自己,宫中的一应事物全都是紧着她来,那姜蕴雪算什么,不过是因为陪伴自己,才入了皇嫂的眼。 微微叹口气,她已不是夏泽芝,皇嫂又怎会如以往一样事事顺着她。 前世种种,何必再去计较,此生她有家,有夫,有关心疼爱她的人,她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叹息道,「夫君,有你真好!」 男子的大手将她抱得更紧实,下巴贴在发间,大手轻抚她的背,眼中柔色尽现,「有你才是上苍对我对大的恩赐,什么都不用想,万事皆有我!」 v第三章 女子水灵的大眼差点迷失在他的黑眸中,终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玉面贴在他的脖颈处,鼻腔中满是丈夫身上好闻的冷松香,终是安下心来,静静地不说话。 霍风看着有些情绪低落的妻子,薄唇紧抿,将她抱得更紧实。 等第二日莲笙醒来,只觉得自己如泡在香雾中,满鼻腔都是花香,睁眼一看,自己正睡在一张花塌上,强有力的男子将她拥着,她一看,不禁脸上一喜,此处真美啊! 在他们周围,一丛丛的花朵竞相开放,白的如玉,粉的如雾,还有那艳红如霞,花丛的外边,种着一圈玉兰树,上面的红白两色的花朵如含情的少女般,羞涩地微微绽放着。 她坐起身,这才发现他们所躺的花塌正在花丛中。 花塌旁边繁花似锦,那花香浓郁又不失淡雅,围绕在他们周围,这是哪里? 男子黑深的眼同时睁开,看着她坐起,水灵的杏核眼中全是惊喜,一身粉白的交襟束腰长裙,落得满是花瓣,纤长的玉手捧起一朵玉兰,笑得如花妖般清纯又带着艳色! 他也起身坐上,从背后将她环住,莲笙转过头,对着他的脸「叭叽」亲了下,然后便笑着赤足下地,地上的毯子上也满是花瓣铺成。 她不忍踩踏,突然想到以前夫君曾提过大雪封山中,那鲜花盛开的庄子,应该就是在此地了。 「夫君,京中居然还有如此的宝地?」 玉雪般可爱的双足在各色花瓣的映衬下,更加纤细小巧,灵巧地踩在地毯上,那地毯下面似是烧着地龙,热乎乎的。 他的眼色暗了暗,「嗯,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 她高兴地应着,在原地旋转起来,裙袂撒开,如一朵大大的花朵,上面的花瓣飞落,她娇笑着,如林中的花仙子。 如今正是天寒地冻,大雪压枝的时节,居然还能看到如此春意盎然的景色! 想着当年的那株小玉兰,莫不是就是在庄子中种下的,她用眼神询问他,他立马看懂,微不可见地点下头。 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他亲手所种,每种下一株玉兰,他便想着若是她在,会是如何表情,现在他终是明了,过去所有的伤痛都化成甜蜜,苦尽甘来莫过于此。 看着此景,只把她感动得快要落泪,这个男子,到底在背后做过多少事! 怪不得有那话本子里说,世间一场梦,唯愿有情郎! 得夫如此,她何其有幸! 赤足爬上塌,她开心是搂着他的脖子,双眼露出迷离,空中飘过来吹落的花瓣,纤指将那花瓣捏住,托在手中,轻轻收拢。 远远望去,那高山白雪皑皑,冒着冷气,阳光一照,越发白得刺目,山上山下,恍若两个世间,低头一看,满地鲜花盛开,暖如阳春三月! 她灵动的双眼看着这美景,花团锦簇中,越发显得面若红莲,肤比玉雪,环住她的手臂渐渐收紧,缓缓低下头去,用薄唇含住她粉润的小嘴。 两人渐渐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男子才将她放开,大手无意识地抚着她的小腹,黑幽的眸子眯了眯,不动声色地将她抱得更紧! 不远处,似有炊烟升起,飘来阵阵肉香,霍风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花海中,花香隐于路尽头,便见一处亭子,亭子中空无一人,桌子上早已摆上做好的膳食。 莲笙正觉腹内饥饿,两人对面坐着,只见桌子上煨好的鹿筋正「咕咕」冒气,各色的山珍摆在精致的碟盘中,让人食指大动。 霍风淡笑地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亮光,长手一伸,用银匙将肉菜放入她面前的小碗中,她轻声一笑,低头食用起来。 她边吃边四下打量,这个庄子处在山坳之中,人迹罕至,加上侍卫守备森严,外人很难踏足,庄子上除却鲜花,还种着各色的果子,远远望去,或金黄或红透的果子挂满枝头。 「夫君,此地真好。」 霍风一脸暖色的地看着她,她喜欢就好,等他们将来老去,此地就是他们的归隐处! 山林中刮来一阵风,带来片片的花瓣,落在两人的肩头,尘世中的喧嚣和纷争,仿佛都离他们远去,世间只余他们彼此,苍天雪山,绿草红花,一梦天荒地老! 午膳过后,莲笙纤手上挎个小篮子,喜滋滋地拉着男子直奔那果园,她轻快地穿梭在果林中,粉白的裙袂在绿林中飞舞,如翩翩起舞的仙蝶,仙姿一晃,便消失在一株碧桃后面。 突然又从另一株朱杏树后露出冰雪玉颜,纤手去摘那树上的果子,男子提着蓝子含笑地跟在后面,遇到高枝上的,便伸手相帮。 夫妇二人间或相视一笑,小篮子中很快便装满各色果子,莲笙欢喜地笑起来,清脆的妙音惊起一只停在树间的山雀。 山雀「扑腾」一下飞出去,后面传来枝条断裂的声音,伴随着狂喜的惊呼。 「烟娘!」 莲笙一惊,缓缓地回过头,见一灰色儒袍老者,倚在一株果树后,白面短须,身形高大,双眼似满含泪水,痴痴地看着她,眼中充满深情。 老者贪婪地看着她的容颜,素眉淡描,却不掩天香国色,正是朝思暮想的模样,那双杏眼还是一样的年轻充满灵气,可如今那熟悉的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平静地望着他。 「烟娘,是你吗?」老者嘴唇嚅着,脸上狂喜交加,双手止不住颤抖,往前迈一步,脚下差点滑倒,待稳住微型不可置信地朝她走来。 她的眼中升起些许复杂,对着面前的人,再也没有前世那种孺慕之情,霍风不动声色地挡在她的前面,认出老者,平静地道,「鲁国公,别来无恙。」 老者正是鲁国公,自从五年后一直居于京郊别院,他听见霍风的声音,闪了闪神,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再环顾四周,这才清醒过来。 v第四章 暗道原来此处是摄政王霍风的庄子,便是久不问朝事,身在乡野也有耳闻,听说王爷自娶妻后,视若天仙,平日里宠妻无度,王府后院王妃一人独大,看来所言并不虚。 他心里想着,莫非那身后的女子便是摄政王新娶的王妃,可那长相… 怎么会与烟娘一模一样! 「原来是摄政王殿下,老臣失礼,莫怪此处还有如些花开果香的景色,老臣闲来无事,找些野趣,见此美景,一时情不自禁,闯了进来,望王爷莫怪罪。」 「无防,国公不必多礼。」 霍风见他还盯着身后的人瞧,眉不自觉地拢在一起,「鲁国公好雅趣,既是喜欢这些新鲜果子,本王便送予一些。」 鲁国公连连道谢,视线还胶在他的身后,莲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见他如五前年并无太大区别,白面儒雅,身姿挺直,半点也无老者的蹒跚。 下人们很快便抬上瓜果几筐,他这才满腹心思地离去,虽没有一步三回头,可那沉重的步履,却透露他复杂的内心,勾起那无尽的思念,一阵恍惚,世间怎么会有长得如此想像的人! 莲笙一直神色莫名地看着鲁国公的身影,前世,这个外祖对自己和皇兄还是很不错的,不时地会去宫中探望他们,每次都对他们关爱有加,便是皇兄,对他也很是敬重,可是他刚才的那声烟娘? 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是第二次听到,前次那蔓枝的口中便提到过,与走散的小姐便是叫烟娘。 想着蔓枝曾误认自己是她的小姐,莫非她与这叫烟娘的女子长得果真相似,那么,烟娘到底是谁? 难道……? 她抬起头,与霍风对视一眼,后者将她耳边的发丝小心地挽到后面,大手将手中的小篮子递给下人,牵着她的手,穿过果园。 高大和娇小的身影在果园中缓慢走出来,远处的雪山,近处的翠树,越发衬得两人如一对神仙眷侣,两人来到花房中,男子有力的双臂将她抱起,坐在塌上。 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在她耳边响起,「前皇后,应该不是国公夫人所出。」 莲笙身体一晃,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便是早有所感,依然难以置信! 她凝望半晌,终是艰难开口问道,「那我母后是?」 霍风也翻身上塌,将她搂在怀在,调整一个舒适的位置,大手轻抚她的背,薄唇开启,「当年鲁国公曾有一外室。」 自从见过那块玉玦后,他便派人一直暗中查访,无意中得知当年鲁国公曾经十分宠爱一位外室,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 等先皇后五岁左右,鲁国公不知是何原由,彻底收心,安心守着鲁国公夫人,当年还被传为浪子回头千金不换的佳话。 可他查到的消息却是,当年鲁国公夫人想将那外室接进府中,无奈那外室死活不同意,还大骂鲁国公骗婚,后来便无人见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且当年鲁国公夫人生的亲女,听说刚出生就带着不足,整天病歪歪的用药罐子吊着,因身子不好的缘故,从来不现于人前,可等先皇后被鲁国公夫人第一次带着露面时,分明是一个身体康健的小姑娘。 莲笙听着他的叙述,默不作声,若母后真是那外室所生,那为何鲁国公夫人会认作亲女,后来那外室又去了哪里? 难道,那外室便是洪家的祖母? 当年到底发生何事,她为何会落到那样凄惨的地步,还有,既然洪家祖父与祖母并非真正的夫妻,这么说来,她爹? 她心里一沉,心中将鲁国公与她的长相一对比,发现居然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她爹一直劳作,脸色黝黑粗老,若是细白一些,身形再高大挺直一些… 倒是有几分相似!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应是都想到了同一处,若真如此,那么,洪家祖母也就是自己前世的外祖母,怪不得,她与洪莲笙长得相似,连身上的胎记都如出一辙! 世间果然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日头从雪山的那一头落下去,山林中渐起凉风,花一片一片地飘落,落在两人的身上,万籁俱静,陡留空山鸟鸣! 京都的城门正要闭时,一辆不起眼的宽大马车驶进城,守城的兵士们见那车辕的标记,赶紧将门打开,马车内,霍风默然地看着平静的妻子,沉声对外面驾车的董方道,「去康乐侯府。」 马车调转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将女儿女婿迎进门的洪大有些莫名奇妙,看这天色,都黑了,怎么这时候来,不过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 女儿能来,无论何时,他都是欢喜的。 莲笙细细地打量着他,将那眉间的一沟一壑慢慢地看去,脸色渐渐下沉,以前不觉得,也没往那方面想过,没想到这一细看,老爹居然有四五分像鲁国公。 只不过比起鲁国公的养尊处优,保养得宜,洪老爹却是比实际年纪苍老太多,两人似同龄人般,根本不似两代人。 说起来,她的母后也似鲁国公多一些,与洪老爹眉宇间也有些相似! 杜氏赶紧张罗吃食,莲笙心事重重是吃着,越发味如嚼蜡,便是往日里爱吃的鱼都觉得一股子腥气,霍风小心地看着她,见她边吃边皱眉,似是难以下咽,眼里更加神色未明。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见女儿吃得不香甜,杜氏一阵愧疚,这菜是她亲手所做,是否因为她现在少做,所以手艺不佳,女儿已经吃不惯了? 「并无,娘做的菜还是一样的好吃,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没什么胃口。」莲笙放下筷子,可能是心绪不佳,半点胃口全无,往日里爱吃的菜,吃到口中竟然想不自觉地吐出去。 v第五章 霍风的大手轻抚她的背,将她扶到一旁靠坐着,杜氏赶紧将命人端上参茶,莲笙这才抿了一小口,压下喉咙处的酸意,才好受了些,站在她身后宫嬷嬷的眼光闪了闪。 第二日,情况还没有缓解,见到什么都提不起劲,人也变得特别的嗜睡,晨起,连风哥哥几时起身都不知,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半分动静。 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只觉得腹内饥饿,口中却寡淡无味,也不想起身,便懒懒地靠在塌上,想着昨日发生的事,脑中似线团般地越缠越乱,似真相呼之欲出,又似无从知晓。 宫嬷嬷轻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鸡汤,见她已醒,赶紧将汤盅放下,走近塌前,小心地将她扶起,背上垫个大枕头,估摸着汤的温度,才将那碗递到她的手中。 莲笙接过,见汤底清亮,无一丝油味,这才有点胃口,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仰头一口气将汤喝完。 「王妃,奴婢记得,您可是有日子没有换洗了。」宫嬷嬷接过空碗,放在托盘上,看着她疲懒的样子,小声地说着。 换洗? 莲笙脑中划过一道红光,好像自嫁过来后就换洗过一次,这个月…并没有,她的眼中闪过喜悦,手下意识地摸向小腹,会是她想的样子吗? 刚才的那些忧心事马上抛弃于脑后,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有孕这件事,又是喜又是忧,忧的是万一弄错怎么办? 她摸着肚子,想像着孩子的模样,一个她和夫君的骨血,不知会长得像谁? 想着日子尚浅,还是暂不请医的好,对着下朝回来的丈夫,还要忍着不透露半分,生怕空欢喜一场,让他失望。 霍风看着满脸喜色,似欲言又止般的妻子,深遂的眸中划过亮光,终是恢复平静,默默地从后面环住她。 王府里一切照旧,只不过下人们越发的小心起来,宫嬷嬷一脸严谨地盯着风泽院里进出的物件,柳嬷嬷小声地在她耳边低语,「朱宜人在外面要求见王妃。」 宫嬷嬷脸一冷,这朱氏居然还敢上门,她看一眼柳嬷嬷,当日王爷的吩咐柳嬷嬷可能没有听见,罢了,她便去一趟吧。 侧门外,朱氏坐在马车中连连报怨,以前那些对她俯首听耳的奴才现在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儿子的差事太辛苦了,京郊大营中的校尉,无权无势不说,整天累得跟狗似的,让她心疼不已。 儿媳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求见了那蕴雪县主几次,都被拒之门外,她心中明白,县主是见她无利用的价值了。 哼,她偏要让这些人看看,她在这王府中还是有地位的。 可派人传话了半天,里面也不见出来个人,让她的心越发的往下沉。 终于,侧门打开,宫嬷嬷走了出来,对着朱氏略一见礼,「宜人恕罪,府中事多,王妃抽不开身,恐不能接近宜人。」 朱氏一听,立马不干,那新王妃能有什么事,「老身不会耽误王妃太多时辰,只离府数日有余,心中对王妃甚是挂念。」 宫嬷嬷微微一笑,「宜人有心,只不过当日宜人出府,王爷曾有令,宜人以后安心静养即可,这府中怕是与您身体相冲,以后无事莫回,这样才妥当。」 这话一出,朱氏的身体摇了一摇,脸白得吓人,身边的小丫头恨不得缩得看不见,终于,等她的脸色由白转为黑紫,这才不甘地离去。 王府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同时明白了府中如今是王妃的天下,见众人的神色,宫嬷嬷满意地笑了。 回到风泽院,见王妃正等着她,主仆俩相视一笑。 等几日后,葵水还不见来,莲笙是不急,某个整天急切切,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男子实在是等不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终于耐不住,命人将龚神医提进府。 正悠然自得地喝着小酒的龚神医,突然被拍门的声音惊得跳起,能这样拍他神医的门的人,只能是那个府上的人。 他赶紧将酒菜藏好,还不等他转身,就见董方从墙边跳进来,也不管他是不是衣衫不整,胡子邋遢,抄起药箱,提着他就夺门而出。 小胖老头看着自家又摔烂的木门,心中连连抱怨,可身体被董方拽得飞起,只能惊叫,「呀呀,董小子,小老头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提散架,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慢些啊……」 等他到王府后,发现只是让他来给王妃看平安脉,小眼中闪着怒火,这是逗他老人家呢,等他悬完脉,更加无奈,幽怨地瞅着霍风,看个喜脉,至于让董小子像火烧屁股似的那么架着他跑吗? 他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头,背景离乡的,容易吗? 再说,就是来得再晚些,那块肉不得还在王妃肚子里好好的呆着! 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他的身家性命还在霍小子手里捏着呢,当年霍风将他从南羌弄到京都来,除了奉上珍奇药材,还替他除了灭门仇人,他这才甘愿效劳。 小老头摇头晃脑地摸着胡子,将悬完脉的细绳收回,没好气地道,「恭喜王爷要当爹。」 饶是霍风早有所感,虽面色如常,可无人见着的袖管中,激动地握紧身侧的双手,见主子似未反应过来般,宫嬷嬷连忙开口,询问神医有什么忌口之类的。 龚神医促狭一笑,对着霍风无甚表情的脸,「饮食方面,忌辛辣,寒食,等下小老儿列个单子,咳……最重要的是,禁房事啊,不可动欲。」 接到冷刀般的眼神,他抖了抖,快速收好药箱溜了,连宫嬷嬷在后面追着给赏钱也不要,后而跟有恶鬼追着般,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 等神医一走,幔帐内的莲笙大笑起来,直不起腰。 霍风赶紧捂住她的肚子,那紧张的样子,惹得莲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从未见过他的脸上出现那样呆滞的模样! 那往日无波无澜,似天地万物都不能引起注意的脸上,被惊天的狂喜代替,清冷的眉间一片喜色,那平淡的长相也生动起来。 莲笙止住笑声,倒在他的怀中,将他的大手按在小腹处,一股暖流涌进去,她带着讶然地看着他,他也正低着凝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肚子里如冒泡般,有什么东西发出「咕噜」声。 v第六章 识趣的下人们早已退下,他们可不敢看主子的笑话,看着笑得开怀的妻子,他的脸是喜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狠狠地将人搂在怀在,薄唇贴上去,堵住那艳红的小嘴。 晚间,夫妇俩人相拥而眠,霍风小心地环住妻子的腰身,大手在小腹处上下轻抚,眼中带着旁人从未见过的柔情。 莲笙握着他的大手,绝色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母性的神彩,细语呢喃,「夫君,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喜欢,这胎先生个女儿吧。」男子温热的气息在她颈边拂过,惹得她一阵细痒,更往他的怀中缩。 温香软玉在怀,女子的如兰幽香萦绕,男子的身子僵了僵,想着那龚老头的话,脸色有些不太好。 终是叹息,大手停在那小腹处,似是能感受到那全新的生命,那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不知会长得何等模样,若是女孩儿,必定会如她母亲一般出众,到时,他便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一切奉到她的面前。 很快,王妃有喜的消息便传遍全府。 王府要添小主子,全府上下都欢腾起来,便是严谨如霍风,都难得地不板着脸,宫嬷嬷欢喜地传达着王爷的意思,所有人都得了厚厚的赏钱。 同时,下人们做起事来越发的小心翼翼,这可是王府里的头一位小主子,无论是入口的还是用的,都要仔细检查再检查。 隔日,得到报喜信的杜氏便带着常乐上门来,带着满车的补品山货,见着莲笙含笑倚坐在塌上,黑发散下,虽脸色有些苍白,可双眼晶亮,显露平和的柔情,姣好的面容上尽是满足,且精神也是极好的。 杜氏在心中暗自点头,女儿这样子,显见日子是舒心的,见莲笙想要起塌,杜氏赶紧按住她,「你好好歪着便是,娘和常乐也不是外人。」 常乐从后面探出脑袋,就势坐在塌边上,目光隔着锦被去瞄莲笙的肚子,惹得杜氏笑着轻捶她,「这会还看不出来,想看肚子得等三四个月。」 听见娘这样说,常乐才将目光收回,转向自己的姐姐,「姐姐,太好了,等外甥出来,我这个小姨有大礼相送。」 莲笙虽然胃口不佳,人有些打不起劲,可心情却是极好的,听到常乐这样说,也笑起来,「行啊,不是大礼我们可不依。」 「放心,这丫头昨天听到消息后,在房间里翻了一宿,把自己得的好物件都摆出来,说是要送给外甥当见面礼。」 杜氏笑着接话,拉着女儿的手,又细细地问道,「胃口还是不好吗?可有什么想吃的?」 「暂时没有呢。」 「有想吃的就让下人备着,这有身子的人,胃口怪异也些无防。」杜氏轻抚着女儿的脸,想当年,她怀大丫头时,洪家的条件还可以,吃得精细,大丫头生下来白白嫩嫩的。 可到后来怀二丫头时,家里的境况已是不好,便是饱饭有时都吃不上,更别提什么好东西,所以二丫生下来黑丑得似个毛猴。 然后杜氏似是想到什么,看着莲笙,欲言又止,宫嬷嬷见着她的神态,笑着对常乐说,「乡君,府中的莲湖中还有一些莲篷未摘。」 「真的吗?我要去摘。」 常乐一听,高兴地跳起来,跟在宫嬷嬷的后面便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杜氏这才吱吱唔唔地说道,「你现在身子不便,那王爷可有什么…想法。」 莲笙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无语失笑,「没有,娘,女儿可不会那么傻,王爷不会提这事,我也不会同意,这王府中永远不会进什么新人,你女儿就是要独宠后院。」 「那就好,那就好。」 杜氏松了一口气,昨日听到女儿有喜,她自是欢喜万分,可猛然想到那些大户人家里的规矩,好似这正房有孕,丈夫便要分房而居,晚间便会安排什么通房小妾的侍候。 她当然不愿意女儿受那样的委曲,三从四德说得好听,可真要是替自己丈夫安排妾室,苦的到头来还是女子。 杜氏听到女儿说得肯定,也是大感欣慰,王爷爱重女儿,这王府中大丫头一人独大,至于外面的那么些个酸话,不听也罢,同时心中暗自窃喜,直庆幸女儿有个好夫婿。 母女几人又说些家常,杜氏说道那新舅母王氏,「是个会过日子的,平日里和和气气,不骂不吵的,你大舅现在知礼多了,你外祖母也照顾得好,褥子什么的都换得勤。」 莲笙笑着听她说,其实这些事情她早已知晓,并且那杜家搬到朝阳街的事情也知道,王氏为人着实有几分手段,那杜大舅现在是对她附首贴耳,言听计从。 那王氏本就是大家闺秀,收拾起杜大舅这样的村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王爷的意思也透露过,只要杜家以后识趣,他便不会再出手。 那郭氏母女听说已被人带去疆外,生死听天由命,可以肯定的是,俩人再也不会回来! 朝阳街一户四进院子里的王氏,正替杜大舅做着衣裳,突然窗户外掷来一个纸团,她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上面写着,萧公子回京! 隔日,下朝后,洪老爹被众多大臣围在中间,大家的恭喜声不绝于耳,洪老很是受用,现在他也算是渐渐摸到一些朝堂上的门道,反正少说多听,于是他也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一微笑回礼。 曹侍郎立在一旁,心知众人不敢去身王爷道喜,转而朝康乐侯下手,见洪侯爷现在倒是游刃有余,轻轻地笑了笑,旁边的大臣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这曹侍郎好眼力,居然早早就与康乐侯交好上。 殿外的另一侧,夏明启摇着扇子,带笑地拦住霍风。 「恭喜摄政王,府中要添丁。」 赵珩一摇三晃地走过来,接过话头,「哟,我可是记得,理亲王府中也要进人口哦。」 夏明启脸上现出喜色,「那大家同喜,太医把脉,本王爱妾这胎,必是儿子,到时候若摄政王生下女儿,咱们还可以结个亲。」 霍风脸一冷,看着他,「不过是低微的庶子,理亲王慎言。」 v第七章 「……」 可恨!夏明启心中恨得不行,愣是还要挤出三分笑,「是本王说笑了,摄政王不必放在心上。」 心中却是打定主意,等儿子一出身,便记在王妃名下,请封世子,看以后谁还敢说他是庶子,这摄政王的女儿,他儿子娶定了。 且不说他这一番计较,等他走远,霍风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如刀锋般冰冷刺骨! 「萧长桓已入京,夏明启将他安排在京郊的庄子上。」赵珩在旁边小声地说着,眼睛也如看废物般地看着夏明启的背影。 霍风收回目光,「哼,一对蠢东西。」 赵珩笑起来,「还没恭喜摄政王。」 「多谢。」霍风的脸色缓和下来,迈开大步,疾步离宫。 还没等他回府,陛下的赏赐和太后的赏赐便如流水般抬到了王府,柳嬷嬷脚步走起都要生风,与她的丈夫董伯一一将东西登记入册。 自朱氏离府后,柳嬷嬷觉得她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舒心过,再也不用事事受她的管制,且王妃是个心善的,只要用心办差,一律赏罚分明,如今又怀上小主子,府中从前沉寂多年,终于焕新颜。 只不过同王府的欢乐喜庆不同,鲁国公府中的某个院子里,却是似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连含秋都不敢近前。 房中,姜蕴雪往日里温婉的脸上全是恨意,那扭曲的面容哪里还有以前的半分美貌,她心里咒骂连天,那破落户怎么如此好命,入府不到三个月便能有喜。 想到听来的那些下人们躲在暗处说的话,什么摄政王得妻后,爱若珍宝,一见便错不开眼,只恨不得天天粘在塌上,也难怪那新王妃能这么短的时日便有身子。 这话听得她的心一阵绞痛,眼中的怒火冲天,凭什么? 那几个乱嚼舌头的下人,当下就被她发卖了。 当天在寿安宫中被拒婚,她虽未当面听见,想来那人的语气也不会有多好,便是京中未流传开来,可有心的人还是有所耳闻。 唯一疼爱她的祖母气得差点病倒,她那蠢笨了一辈子的娘还弄不清怎么回事,糊里糊涂地将几张京中世家子弟的画像送到她房中,让她挑选,把她苦得没法说,还有那兴灾乐祸的嫂子,满脸的鄙夷神精,刺得她更加苦痛! 为什么? 她应该是上天眷顾的女子,尊贵的出身,出众的容貌,就应当比肩那世上最金贵的男子! 含秋小声地在外面说道,「县主,国公回府了。」 祖父? 离家五载的祖父终于舍得回府了,是不是已经原谅祖母了? 姜蕴雪赶紧将平复情绪,让含秋给她梳妆,镜中的女子慢慢呈现出往常娇美的模样,换上蓝底红梅的衣裙,款步朝主院走去。 鲁国公府坐在上座,旁边的大安氏讨好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刚才见夫君连箱笼都搬了回来,想来这下是不会走。 「蕴雪见过祖父。」 见到心爱的孙女,鲁国公的脸色才好看起来,「雪儿快起来。」 「祖父,您这回可别再走,雪儿还有很多东西要请教祖父呢。」姜蕴雪略带撒娇地对着鲁国公说道,就近坐在他们的身边。 下面的沈清瑚冷笑一声,开口道,「祖父,孙媳也恳请您留在府中,好让我与夫君尽尽孝心。」 「好,好,都是好孩子。」鲁国公欣慰地看着她们,眼睛看也不看老妻一眼,气得鲁国公夫人直瞪眼,又不好发火,怕万一再将丈夫气出府,她得不偿失。 鲁国公看着孙女儿,感慨道,「雪儿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是祖父耽误你,这次祖父一定会你选个如意郎君。」 「只要祖父祖母和好如初,身体康健,雪儿什么都可以做。」 「好,听你这话,祖父心甚慰。」 沈清瑚的脸色更加的冷淡,「祖父,小姑子这样的才貌,放眼京中,怕是没有几个人能配得上。」 大安氏见丈夫果真要住下,也有了底气,「若说身份尊贵,京中无人能及摄政王。」 鲁国公将杯子一放,瞪一眼她,「糊涂,摄政王已娶妻,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被丈夫一瞪,大安氏立马住口,下座沈清瑚的眼中讥色更盛! 想着那天见到的人,鲁国公的心中百感交集,要不是他亲眼见过烟娘的尸身,真要怀疑那人和烟娘的关系,可是就冲她和烟娘一样的长相,他也不会让人去坏她的姻缘! 夜里他独坐书房,慢慢地从暗格中抽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些许泛黄的纸上,漫天的飞花中,立着一位巧笑倩兮的少女,与那摄政王妃长得有八分相似。 少女手中执着一朵桃花,明眸流转,脸若粉桃,嘴角微嘟着,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鲁国公的手轻轻地抚着那少女的面容,满是怀念地想起当年,她像一只仙灵般从山间走来,停在路边,恰好他的马车经过。 于是,少女很自然地搭话,他当时被那美色晃得眼光,少女身边的婆子和小丫头连连摇头,示意她不要随便上人的马车。 v第八章 可少女娇笑着,「这位哥哥看起来就不是坏人。」 婆子和丫头无法,只能由着她。 那几天,他抛开手中的事情,带着她逛遍街市,很快便收获那少女的芬心,越是与她相处,就是为她的烂漫倾倒,他忘记家中的妻儿,在一个夜里,两人明月为证,结成了夫妻。 少女便是烟娘,得知他要回京,无论那婆子和丫头如何劝说,她都要执意与他同归,气得那婆子无法,只能说是回去请示老爷和夫人,才能定夺。 他怕夜长梦多,次日一大早,便携带烟娘和那丫头入了京,将两人安排在一间小院中。 并告诉烟娘,他只是个小官,烟娘不在意,反而安慰他,房子不大没关系,住着舒适就行,很快烟娘便怀了孕,产下他们的女儿。 他一直小心地瞒着她,等女儿五岁时,府中的安氏终于得知烟娘的存在,大闹一场,烟娘这才知他的真实身份,与已有妻室的事实。 后来,他百般退让,安氏才能同意接她们娘俩入府,可烟娘却不肯,并指责他骗婚,丢下女儿不知所踪。 正好安氏的女儿夭折,他被迫立下永不纳妾的状书,安氏才将女儿接进府中,充当自己的女儿,可烟娘却在几后被发现烧死在客栈,那丫头也不知所踪。 鲁国公的眼中慢慢润湿起来,缅怀地看着画中的少女,还是如初见般的貌美年轻,可是他却……苍老如斯! 摄政王府内 楮氏上门时,莲笙正裹着狐裘坐在院子中,冬日的暖阳照在她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越发显得艳光四射,见着楮氏后面婆子抱着的胖胖小人儿,她笑起来,看来他就是楮氏那小儿子吧。 小人儿被放在地上,虎头虎脑的样子,身着锦锻小襟袄,头发还有些稀疏,堪堪地绑了一个朝天辫,胖墩墩的身子走起来如鸭打摆。 他小心地跑到她的身边,歪着脑袋看着她的肚子,似不解般地回望楮氏,楮氏抓着他的小手,轻放在莲笙的肚子上。 「来,澹儿,你说说看,王妃肚子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 莲笙也含笑地看着他,对楮氏的用意了然,民间常有习俗,三岁稚童摸孕肚,便能说出肚出胎儿是男是女,这法子倒是有些灵验。 见母亲和这位好看的姨姨期待地看着自己,赵澹的心中带着淡淡的骄傲,小人儿只觉得这个微笑的姨姨太美了,要是生个长得一样的妹妹,那该多好! 小人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妹妹。」 莲笙笑起来,女儿好,想必夫君也会极为疼爱。 楮氏见她笑了,才舒一口气,王爷年纪不小,头胎若是嫡子当然更好,「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极好的。」 「那是的,我与王爷都盼着是个女儿。」 「若是个生得如王妃模样的小郡主,那以后还不知要引得京中儿郎们…」楮氏说着,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大笑起来,到那时,她的这个儿子莫不会也是那些儿郎中的一个吧。 不过,想娶摄政王的掌上明珠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条路注定艰险又困难重重! 楮氏轻拍一下儿子的脑袋,大笑起来,若真能和摄政王府亲成亲,便是受些罪也无防,莲笙被她笑得有些莫名,招呼赵澹,「澹儿过来。」 小胖子马上偎到她的怀里,仰起小脸,这个姨姨真好看,楮氏要将他拉下来,莲笙笑着摆手,「不碍事,让我也沾下澹儿的光。」 楮氏听她这样一说,才放开手。 将理亲王府的事当笑话般地一说,莲笙心中好笑,这理亲王府后院突然冒出个有孕的妾室,可有得好瞧的。 「那萧碧影倒是个有手段的,落入风尘,居然还能攀上王府,这以后,母凭子贵……听说,理亲王现在对她颇为看重,身在娘家的理亲王妃气得又病倒,昨日里沈府半夜还传了太医。」 「理亲王妃是个蠢的。」莲笙淡淡地说着,沈清瑶不是蠢是什么,便是万雁回曾经如何金贵,现在都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就这贱籍,纵使生了儿子又如何,难道还能威胁到她正妃的位置。 便是那侧妃,如夫人都别想,史上可无烟花女子转为良妾的先例,就这么一个妾室,都能将她气得回娘家,真真是无用! 楮氏见她脸色平淡,更加觉得莲笙心高气洁,只见她顺手将碟中的小点心喂到澹儿的小嘴里,看着小人儿鼓着腮,使劲地嚼着,莫名地心软成一片。 谁人不喜欢自家的孩子讨人欢心,楮氏笑意更深,见她真心喜爱孩子,打趣道,「王妃这般喜爱孩子,争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莲笙一窘,随即笑道,「承世子夫人吉言。」 风泽院中,赵澹跑来跑去,随行的婆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生怕小人儿摔倒,楮氏看着把院子闹得一片乱的儿子,头痛起来,歉意对着莲笙道,「小子太皮实,成天里不得安宁,王妃莫怪。」 「孩童自有孩童的可爱之处,便是闹腾些又何防,无事。」 这才是幼年该有的样子,记得她的幼年是怎么样的呢? 喝药,喝药,永远喝不完的药! 她曾羡慕过所有人,包括讨人厌的二皇子夏明启,因为他有个好身体,可是在宫中无所顾忌地上蹦下跳,还有父皇的宠爱。 有次,她躲在花丛中,见亭子中的德妃与父皇坐着谈笑,夏明启在周围乱窜,那画面永久地留在她的脑中,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父皇的疼爱都给了二皇子,她与皇兄只能跟着皇祖母,德妃虽然对他们不好,可对自己的孩子却是极好的,她猜,皇兄那时怕也是羡慕的吧! 看着欢快奔跑的澹儿,她不由自主是摸着小腹,她的孩子,必定也会如此健康快乐地长大,因为他(她)有疼爱的父亲母亲! v第九章 等楮氏走后,宫嬷嬷扶着莲笙在园子中散心,湖中的莲蓬都是采摘干净,只剩下有些开始发黄的荷叶,莲笙慢悠悠地走着,冬日里的风还是有些刺骨,可府中却不如外头那样冷,可能是有地涌的原故。 她正与宫嬷嬷站在湖边,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有个黑黑的脑袋在探头探脑,想出来又不敢出来的样子。 莲笙看着宫嬷嬷,了然一笑,对着那人招手,「蔓枝,过来。」 那人马上从树后窜出,欢快地跳出来,一脸喜色地朝她奔来,「小姐,蔓儿好想你。」 只见她穿着一身赫红的袄子,头上梳成一个髻子,也不知她从哪里摘的叶子,插在头上,甚是滑稽,那皱纹横生的脸看着明明是个老妇人,可眼里却是一片天真烂漫,带着不知人间险恶的纯良。 她嘟着嘴,在离莲笙二步之距时停下来,眼睛困惑地盯着莲笙的肚子,柳嬷嬷告诉她,小姐怀了小主子,让她不要冲撞小姐,更不要靠近小姐。 可她明明记得小姐才刚生完孩子,怎么会又要生了呢? 见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莲笙心中一动,对着宫嬷嬷低语几句,对方惊讶地看她一眼,便低头而去。 紫丁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扶她坐在长凳上,白苜早已将长凳上铺好狐皮垫毯,「蔓儿,可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小姐生的孩子哪去了?」 蔓枝的眼中闪过迷茫,慢慢变成惊惧,然后又不知想到什么,一把将怀中的木头抱紧,两眼茫然起来,嘴里呢喃着,「阿宝乖,阿宝乖,娘带你去找吃的。」 莲笙只觉得心里酸楚万分,好似自从得知有孕后,变得特别容易流泪,风哥哥早已派人调查过蔓枝这些年的事。 之前她在何处并不知,只知近十多年,她就是如此疯傻的模样,流落在京都,先是被一个老光棍收留,做了夫妻,后老光棍去世,她辗转几手,最终年老色衰,被人赶了出来,流落街头。 其间,她曾经生过一个孩子,那孩子也不知是谁的,她在街头本就以乞食为生,哪能养活一个孩子,那孩子刚出生没几天便夭折。 许是自己即将为人母,特别容易动情,最是听不得如此的惨事,莲笙的眼角似有泪意,紫丁见状,赶紧将蔓枝带下去,端上一盘点心,那蔓枝的眼才从茫然中醒来,开心地用手抓着吃起来。 等宫嬷嬷再次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画轴,莲笙打开一看,正是那鲁国公的画像,却是青年时的模样,她抿着唇,一挥手,低语几句,宫嬷嬷便拿着画轴来到蔓枝的往处。 正开心地吃着东西的蔓枝见着画上的人,如见鬼般,一把夺过来,对着画突然破口大骂,「王八蛋,王八蛋。」 然后将画踩到地上,双脚使劲地跺上去,边跺边骂,「踩死你个王八蛋,踩死你……」 宫嬷嬷眼色复杂地将蔓枝的反应汇报给莲笙,莲笙手中的玉匙滑落,仰起头,眼中一片冰凉,果然是他! 京都又一场大雪过后,年关便至,小皇帝封笔挂起,大臣们也都休了沐,于是各自私下忙碌起来,走亲访友,忙得不亦乐乎,而闲下来的摄政王却是闭门不出,将那些想来攀交的大臣们拒之门外,整日里呆在房中,天天陪着娇妻。 两人相拥靠在塌上,屋内的地龙烧得热热的,香炉早已息掉,但还是淡香怡人,只见小几的一支玉瓶上插着红白的玉兰。 温热的大手,不缓不慢地抚着她的腹部,虽然平坦如旧,可他就是能感受到里面的生命,前日龚神医又请过一次脉,便探出她此次腹中怀的正是个女儿。 霍风听闻,惊喜交加,若是生得一个似她的女儿,软糯糯地呼他为父,便是此生无憾! 莲笙回头望他一眼,含笑地往他怀中再缩一缩,外间宫嬷嬷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妃,侯夫人来访。」 莲笙轻笑着,这才在男子的服侍下起身,花厅中,一脸喜色的杜氏正在问紫丁的话,见女儿出来,越发的高兴,从紫丁的口中得知,女儿依然受宠,王爷也一直宿在正院。 「娘,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亲自上门了?」 杜氏含笑道,「哪就那么金贵,往年这时候,你爹还要摸黑就起,风打在脸上跟刀子似的,那水都结成冰,手缩在袖子里都舍不得伸出去,还不得要照样干活。」 说着似是感慨起来,以前,这个时候,冷得人真受不了,家里除了点个火炕,哪里会舍得烧炭取暖,现在不仅烧炭,这屋里还有地龙。 那样的生活莲笙没有经历过,她成为洪家女儿时还未赶上,不过想来肯定是不好受的,又想到她爹的身份,莫名有些心不甘。 杜氏见女儿的脸色,赶紧「呸」了一下,「看我这糊涂的,提那些个事情作甚,如今日子好了,就该想着前头。」 莲笙也缓过来,笑着坐在她的侧边,这才发现,杜氏的变化也是很大的,一身绣锦的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面插着珍珠头钗,这皮肤变得细白不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更加爽朗起来。 宫嬷嬷扶着她,将特意备着的扁枕垫在她的腰处,杜氏一见,更加满意。 她也笑笑,见杜氏一脸的喜色,怕是有什么好事,开口问道,「娘,今日来所谓何事?」 「哎呀,这一打岔,差点忘记了。」杜氏一拍脑门,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是这样子的,大长公主托我做媒。」 「哦?」莲笙也惊讶起来,没想到会是这事,「可是赵郡主相中哪家的公子了?」 杜氏笑起来,颇有些神秘地说道,「你肯定猜不到?就是曹侍郎家的公子曹铖。」 是他?莲笙稍一想便明白,能请娘做媒的,肯定是跟娘交好的人家,非这曹侍郎府莫属,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如此不看中门第,曹侍郎府和常国公府可是差了几个品级。 不过想想以姑母的为人,最是不看中那些俗事,反而最重人的品性,必是那曹家人入了她的眼,这才想着将赵郡主下嫁。 「那倒是好事,曹铖虽机敏不足,可憨直爽快,想来也是这点能入长公主的眼。」 「也就是了,我与曹夫人一通气,她是再愿意不过了,这样的好姻缘求都求不来,我就等着那谢媒礼呢!」杜氏愉快地笑起来,大长公主请她做媒,这脸面给的,让她着实欢喜。 又想到自家的常乐,与赵郡主一般大,这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你妹妹也要到年纪了,我与你爹对这京中的关系还是一知半解,怕是错了眼,你和王爷结交的人更多,有什么合适的你也寻摸一下。」 「好,娘放心,常乐的事情,我会记着的。」莲笙立马点头答应,便是杜氏不说,她也会将此事放在心中,必定会替常乐挑个好夫家。 v第十章 「那便托付你与王爷了,不要找多么显贵的家世,只要人品好,没那么花花肠子就行,那些个屋里塞满通房的不能要。」 「嗯,我心中有数。」 有通房妾室的一律排除在外,她的常乐,哪能斗得过那些阴私手段的女子,要找就找身家清白的,只要人有才干,凭着夫君的关系,必能平步青云。 戴嬷嬷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杜氏,杜氏打开给莲笙一瞧,只见里面是几套婴孩的衣物,软绵的料子做成的小衣裳让人爱不释手,小小的如意鞋上绣着胖胖的虎头。 「大丫头,我知道你王府中什么也不缺,这些是娘亲自己做的,绣工做法都不出色,却是我做外祖母的一片心。」 莲笙细细地抚着那些衣裳,「娘做的,再合意不过,等孩子出生,就让她穿她外祖母亲自做的衣裳,想来她也会极喜欢的。」 「那敢情好,以后我们的小郡主可千万要长得似她娘啊。」 杜氏也早已得知女儿这胎不是儿子,刚开始还怕王爷会不高兴,不过见霍风依然对大丫头疼宠有加,也是放下心来。 目送杜氏离开后,莲笙笑着接过宫嬷嬷手中的汤盘,亲自送到前院的书房中,一打帘子,只见厚重的紫檀木案桌上,身着褚青长袍的男子单手执书,玉冠将他的墨发束起,平静的脸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 听见声响,眼一抬,便起身朝她走来,一边接过汤盘,一边解下她的斗篷,牵着她的手往桌案走去。 「怎么自己端过来,雪路太滑。」 「无事的,我小心得很。」莲笙笑着坐下,双手叠与腹前,倾上前去看那本书,却是前朝遗记,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丈夫,真想不到他还爱看这种野史。 男子的大手翻到其中一页,长指点向其中的几排,只见上书,「殷十五年,皇太女请愿西征,路行险山处,忽天崩地裂,黄沙漫天,乌云遮日,日隐月现,足有两刻钟之久,云去日出,山中只余沙石,人影全无。」 莲笙抬头看着他,这书中的情景,看起来倒像是天狼逐日,可也不至于整个军队都失了影踪,其中可有何玄妙? 霍风的大手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手拿出另一本书,上面印着仙客游记,翻到中间一页,寥寥几排字,「吾迷于山木,树木苍翠,雾气环绕,突闻远处琴笙悠扬,人声鼎沸,间或还有孩童的嬉闹声,吾大喜,直奔而去,却辗转折回,寻之未果,侧耳细听,琴声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她凝眉细思,莫非那皇太女一脉并未消亡,而是隐居山中,可当初皇太女率领的可是数万大军,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完全无踪可寻,为何多年来从未听过? 「殷皇后乃世间奇才,殷皇能从一介草莽夺得江山,她居功至伟!」 莲笙点点头,史书曾记载,支撑整个殷朝的国库便是殷皇后一手创办,更别提她曾与千万大军中,救殷皇于刀下,当真是一代奇女子。 若皇太女深得她的真传,会那行兵布阵之法,带着几万人消失无踪,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殷后曾预言过,殷朝五年内必亡,怕是她早已看出端倪,让女儿隐去避世。 若自己和宸儿真是她的后人,也算是没有辱没她! 可她们一脉,既然避世而居,她的祖母,为何会离开族人,来到这京都呢? 霍风垂下眼帘,若他猜得不错,洪家的祖母与鲁国公口中的烟娘便是同一人,当年鲁国公正值壮年,曾有一回奉旨西巡,烟娘不知为何正好出山,可能便是那时与烟娘结识,而不知是何缘故,烟娘居然跟着他来到京中。 剩下的便不难猜出,烟娘得知鲁国公居然有妻室,才会离开。 莲笙似是与他想到一处,脸色也冷下来,若真是如此,那鲁国公府,加诸在烟娘身上的痛苦,她必让他们加倍奉还。 而那边鲁国公府中,大安氏再一次向丈夫示好,亲手熬了参汤,正要迈进鲁国公住的院子,却被侍卫拦着不得入内,她气得将手中的参汤摔在地上,只差没有破口大骂。 「好大的胆子,你们这些个奴才,居然敢拦我。」 那侍卫一脸的面无表情,他们是国公府的家卫,一切都听从国公的吩咐,可对着国公夫人,能拦下就可以,当场顶撞的事他们还是不敢做的。 见那些侍卫如死人般地不言不语,大安氏更加来气,丈夫多年来都对着她阴阳怪气的,别人不知,可她心中的苦从何去诉说,人都说当年国公言浪子回头,只守她一人。 可又有谁知道,他从那次回府后,便再也未踏足过她的房间! 甚至五年前,不知听人说了什么,竟然愤而离府,完全不管她的颜面,连府中的一应事物都放手,便是儿子,也不闻不问。 放眼整个京都,哪里还有她儿子这么年老的世子,而且还是只领一个闲差的世子! 让她如何不恨! 远处,一身桃色的斗篷的姜蕴雪匆匆赶来,见祖母受委曲,也跟着哭起来,「祖父,祖母亲手为您熬的参汤,您就打开门见见吧,雪儿求求你们,赶紧和好吧。」 「不是祖父不肯原谅你们祖母,而是你们祖母这蛇蝎心肠,我万不敢再与她同处一室。」鲁国公略带怨气的声音从屋内飘出来,然后背着手走出。 「过去的事情雪儿不懂,可祖母这些年为了府中,操持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祖父为何不能看在子孙的面上,原谅祖母呢。」 姜蕴雪「扑咚」一声跪在雪地中,双眼含泪地看着鲁国公,大安氏心疼地赶紧去拉她起来,嘴里连连的抱怨,「我可怜的雪儿啊,你祖父这铁石心肠,快快起来吧。」 鲁国公见孙女如此,也于心不忍,可看着大安氏那张脸,终是叹口气,「就是因为子孙的原故,我更不能原谅于她,雪儿赶紧回屋去,外面太冷,若是伤了身子,又是祖父的不是了。」 说完挥袖进屋,姜蕴雪的眼泪落入雪中,半天,见那门依然紧闭,终是就着大安氏的手站起来,搀着大安氏回到后院,大安氏脸黑得快要滴水,这男人,她都如此低声下气,孙女也苦苦哀求,居然还是不肯谅解她。 看着一脸担忧的孙女,她的心里才好受起来,不免又将其它的媳妇孙媳的怨上几分,整个府中,真心关心她这个老婆子的,只有她的雪儿。 这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无一人出面,小安氏正气得躺在塌上,昨日世子又带回一位风月佳人,现在正和那佳人雪中抚琴,哪里想得到他的老父老母! 大少夫人沈清瑚更不会出去,她的理由更是足足的,自己的女儿小感风寒,塌前离不了人,至于府中的那些破事,与她何干! v第十一章 冷风萧萧的后院中,大安氏拍着孙女的手,「好孙女,快快回去吧,祖母无事,这段时间,委曲我的雪儿,你放心,祖母定会让你如愿的。」 姜蕴雪见祖母说得肯定,心中猜测她一定有万全的法子,用帕子擦下眼角,「祖母莫要再为雪儿操心,你自己保重身体,和祖父冰释前嫌,才是对孙女最大的安慰。」 大安氏动容地摸着她的头,「好孙女,祖母没有白疼你。」 她的眼皮垂下,这府中,除了祖母,没有人会帮她,她不讨好祖母还能如何,母亲根本就不明白她的心思,还一想要她许给其它世家,父亲不过是个祖荫的世子,除了风花雪月,根本就无什么才能。 兄长就更加不可靠,人不机敏,又无眼色,偏还好大喜空,至今还是领个闲职,混日子罢了,祖父只顾自己,根本不可能同意她的想法。 她眼中的恨色漫上来,这世间,凡事还得靠自己! 鲁国公府的这些动静已被探子尽收眼里,霍风听得来报,讥讽一笑,便挥手让那人退下去,那些旧事,他必要替泽芝查个水落石出。 回到卧房内,看着正酣睡的妻子,脸上才现出暖色,轻轻地侧睡在外,细细地瞧着她的睡颜,看着她粉嘟嘟的小嘴,伸出长指点了一点。 夜空中,子时皇宫中的第一声炮竹响,宣示着除夕的到来,天明后,家家户户都挂了灯笼,整个京都一片喜气欢腾,酒肉的香气弥漫在大街小巷。 因着王妃有喜,摄政王府里也是多年来,头一回如此热闹,下人们忙活着挂灯笼,贴红纸,便是莲笙都兴起来,要跟着宫嬷嬷一起剪窗花。 不料手刚要碰到那剪子,却被一双大手拖开,男子的脸色有些不好,这有身子的妇人不能碰刀剪之类的,可是自古流下来的习俗,莲笙吐下舌头,歉意地看着他。 他将她拉到书房中,大大的桌案上,早已铺好描着金边的红纸,男子从挂架上拿下一枝仙毫,用眼神示意她。 她马上心领神会,玉手捉往那乌黑油亮的歙砚,倒入一点水,慢慢地研磨起来,嘴中含着笑,书上所说的红袖添香就是如此罢。 霍风将她放置在椅子上,细心地铺好靠垫,莲笙看着他,突然玩心大起,玉手摸在他的胸膛上,娇声道,「爷,您看妾这墨磨得如何?」 大手捉住她的小手,一同去握那磨石,男子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后,「娘子,这墨没有匀开,让为夫亲自教你。」 莲笙媚眼看他,越显柔情! 两只手握在一起,细细地磨着,见那墨汁变得越发黑润,霍风这才松开她的手,「娘子,可是学会了?」 她娇笑一声,「夫君教得好。」 男子放开他,将仙毫浸饱墨汁,一只手轻抚袖摆,修长有力的手指稳握笔身,一笔下去,苍劲的撇捺便跃然纸上。 或许是他俯首疾笔的姿势太过迷人,她渐渐看得入痴,待霍风将最后一笔字收尾,吹干纸上的墨迹,眼角微动,将自己妻子的神态尽收眼里。 从容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环住她,从领口的间隙看去,只见那动人之处越显波澜,似是比以前大上不少,略带墨香的大手探进去,轻轻地握住,细捻慢捏,惹得她娇羞不已,按住那作乱的大手。 双眼嗔怪地看着他,只把他看得冷淡的脸上升起薄晕,眼角微微泛红,想着神医的话,终是深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抽出大手。 莲笙感动于他的体贴,想着宫嬷嬷说的那些话,夫妻之间不光是敦伦才算是亲密,对于男子,还有其它的舒缓法子。 她细细回想着嬷嬷的话,脸上的红霞越来越深,转过身,小手停要男子的腰带上,含羞地抽开,褪下那绸缎的长裤。 霍风眼角的红色越来越深,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变成腥红,见那如玉的小脸埋首其间,那温润的小嘴… 他的喉结不停地上下翻滚,不知是屋内的地龙太热,还是他的血奔流得太快,只觉得头顶都快冒起青烟,窗外还能隐约可见忙碌的下人,而他却是仿若升上云端,飘然似仙! 良久,莲笙才仰起头,红艳的唇上水光一片,媚眼低垂,不敢去看男人的脸,待男子清理完毕,轻拥着她靠在一旁的软塌上,她面上的红云才算是消退一些。 「哪里学来的法子,嗯?」 屋内似还有那股如麝的气息,霍风将脸贴在她的面上,往日里清冷的嗓声带着淡淡的庸懒。 这一问,刚散去的霞色又漫上脸,她小手无意识地扯着他的胸襟,娇羞地埋首,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夫君,欢喜吗?」 「极欢喜!」 男子将她拥得更紧,似要嵌进身体中,大手慢慢地滑到她的腹处,感受那里的骨血相连! 除夕一过,便到正月初一,是命妇们进宫的日子,天未明时,宫门外便排满等候进宫的马车,等摄政王府的马车跟在大长公主的马车入宫后,其余的世家们才依次驶进宫门。 寿安宫的殿前,命妇们依品阶排着队,莲笙站在大长公主的后面,大长公主转过头来,「王妃身子可还受得住?」 莲笙对她笑笑,「谢长公主挂心,我还可以。」 她的身子也才刚上身,小腹平坦,一袭紫色亲王妃正服,额间点一笔红莲,越发衬得肤若雪,颜如玉,便是那些阅人无数的世家夫人们,都在心中赞叹她的好颜色。 鲁国公夫人正站在她的后面,眼中似怒又鄙,怒的是她居然排在这女人的后面,鄙的是,无论颜色多么出众,始终难掩市井粗陋的出身。 若说前次一瞥只是觉得相似,今日一见,却是让她心惊,这王妃,与那贱人长得九成像。 难道那贱人居然没死? 她下意识地去看后面的杜氏,这王妃居然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她到底与那人是什么关系?有些阴厉的眼中更是堆满狠色。 「鲁国公夫人似是脸色不太好,可有什么不适?」莲笙睨见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 v第十二章 大安氏不耐道,「老身好得很,谢王妃关心。」 她的另一边,病怏怏的理亲王妃不住地咳嗽,大安氏更回烦躁,这大孙儿媳的妹子真是不知礼,怎么能对着她咳嗽呢,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莲笙回过头,不再理会她,不一会儿,便有宫人出来,在她的位置上放上一个小凳,那宫人口中道,「因吉时未到,暂不能开殿门,太后得知王妃有喜,不宜久站,特赐坐。」 「谢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长公主赶紧将她扶起,「王妃快坐下吧,到吉时还有一个时辰呢,有身子的妇人最不能久站。」 「是,」莲笙这才侧坐在凳子上。 一眼扫见大安氏更加怨念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塞。 远远地看见队伍后面杜氏担忧的眼神,莲笙对她报以一笑,大长公主见了,笑道,「都说母女连心,侯夫人的脖子都快望断了,怕是一直挂心着王妃。」 「大长公主说得极是,世间情爱,唯血亲最贵。」 「王妃通透。」 大安氏撇下嘴,理亲王妃似有所感,无限伤怀地低下头,可怜她成亲十余载,居然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那儿女血亲,怕是今生无望。 而杜氏站在后面,见女儿已坐下,心中松了一口气,远远瞄见队伍的后面,那末端站着的,不正是锦乡伯的夫人顾氏,不禁将头昂高。 顾氏也瞧见了杜氏,心中酸楚难耐,都说后事难料,可却没有她这么苦的,往日里瞧不上的人居然成为人上人,自己却屈于人下。 自从侯府降为伯府,很多以前交好的人家都默默地疏远他们,丈夫更加沉默,儿子更加颓废,就连亲家敬德侯府,都不与他们太多来往。 幸好儿媳妇的心都在儿子身上,要不然…… 可偏偏儿子身边的丫头有了身孕,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打掉吧舍不得,不打掉吧,又怕事情败露后,儿媳妇大闹。 昨日里偷偷将那丫头送到庄子上,希望这段时间儿媳妇快快怀上嫡子,那就万事太平。 杜氏想着女儿的话,渐渐对那顾氏不在意起来,惹得偷瞄她的顾氏越发不是滋味。 等日头渐高,寿安宫的殿门终是打开,大长公主目不斜视地走进去,莲笙紧跟其后,太后坐在凤座上,连连让宫人们赐座。 见到大长公主,太后略委下身,「皇姑母恕罪。」 大长公主连连见礼,「太后言重,自古以来,国比家大,国礼不可违。」 等前面品阶高的入座后,其余品阶低的命妇还站在殿外,杜氏也在尾座坐着,和她交好的曹侍郎夫人只能站在殿外,她低头左右瞧下,见无论是房柱还是壁画,都是张牙舞爪的金龙金凤,越发显得庄严高贵。 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再看! 太后温和一笑,示意大家不要太拘谨,「年年都有这么一回,哀家才能将你们见齐,今日各位夫人不必太过约束,就当是平日里话家常。」 众人齐声称「是。」 见众人略放松下来,太后语气平常地开口问道,「皇姑母,听闻您又得了一个女儿,这新表妹哀家还未见过,不知是何人才,入得了您的青眼。」 很多夫人们都将眼神投向杜氏,杜氏想着女儿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大长公主带着笑意的话响起,「不瞒太后,本宫这个新女儿确实合心意,说起来,还得是康乐侯夫人会养孩子。」 「哦,」太后微挑下眉,看着杜氏,「早就闻得康乐侯夫人,前次哀家吃过康乐侯亲手做的豆腐,确实美味。」 杜氏赶紧站起来,「谢太后谬赞,臣妇不敢当。」 「坐下吧。」太后摆下手,心中也有些纳闷,这康乐侯夫人长相一般,如何生出王妃这样世间罕见的美人。 突然大殿中响起一声咳,理亲王妃连忙告罪,「太后恕罪,臣妾惊扰大家。」 太后有些不悦,这新年头一天,便见个病歪歪的人,是人都会不喜,可她依然端着笑容,亲切地问道,「理亲王妃可是还有不适,也是哀家的不是,早就该免了你的朝觐。」 理亲王妃用帕子捂下嘴,愧意道,「太后言重,臣妾已大好,多日未见太后,也甚是想念。」 沈清瑶自知,她已无宠,不可能再失贤名,今日的朝觐无论如何都要出席,这是她做为正妃才有的殊荣。 太后听见她的回答,眼睛闪了闪,理亲王妃的脸色太过苍白,怕是身子虚空,遥想当年,沈清瑶还是花一般的人物,与那萧碧影一起,并称京中双姝,如今却是同在一府,一妻一妾。 理亲王府的那些事情,她也尽知,乱七八糟的后院,想想都让人头痛,不过沈清瑶一直未生子,根本就立不起来,再说,对于这个皇叔子,太后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先帝在世时,对他是如何的压制,她身为妻子,一清二楚,那理亲王府越乱,对于她来说,就越是好事,索性不再理会。 大安氏看不得沈清瑶这消极的态度,跟她姐姐一比,真是天上地下,大孙儿媳的心眼太多,成天里就想算计府中的那些东西,这个妹妹却是如此不经事,被个妾室气得回娘家。 见太后半天无话,大安氏对着理亲王妃道,「理亲王妃就是太过纯善,府中那些个莺莺燕燕,不听话的直接发卖,何必留情。」 下面便有一些夫人附合,说是妾室不过是玩意,应该让她们清楚自己的身份,胆敢不听主母的,就提脚发卖。 莲笙冷眼看着大安氏,见她的眼神一直不停地往这边瞄,那张耷拉着的脸皮带着不屑,刻薄的嘴张着,「不光是些妾室,便是有那些个正室,也学那狐媚下作的手段,整天的巴着丈夫,简直不知所谓。」 v第十三章 殿中的议论声嘎然而止,静得诡异! 太后皱下眉,鲁国公夫人这话说的… 怕是指摄政王妃吧! 她有些不快,可又不能发作大安氏,论辈份,鲁国公夫人可是先帝的外祖母,她个外孙媳妇还真不好当面训斥。 正当她为难时,大长公主笑了起来,「鲁国公夫人真会说笑,这不知所谓的正室,怕是指本宫吧,京中谁人不知,常国公府连半个妾室的影子都没有,无论是本宫,还是本宫的儿媳,按鲁国公夫人的话说,都是巴着丈夫的下作人。」 大安氏的脸一僵,她只顾着说那狐媚子,忘记大长公主这一茬,可这大长公主也是,居然这样当面的反驳她,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大长公主这是说哪里的话,臣妇怎么会影射您呢。」 「不是说本宫说好,再说鲁国公夫人说得也没错,本宫就是不许驸马纳妾,也见不得有妾室的男人,更见不得宠妾灭妻的男人!」 话音一落,莲笙击掌,「大长公主说得好,本妃想着,似乎自从有孕以来,从未想过要做那大肚之人,替王爷安排妾室,莫非刚才鲁国公夫人,指得那样的女子,不会正是本妃吧?」 大安氏语一噎,说的便是她,可这话要如何接? 殿中的众夫人们脸色都微妙起来,看着这诡异的气氛,三人话中的机锋,是个混过后宅的夫人都听得出来,只有那不明就里的,暗自纳闷鲁国公夫人手伸的长,这闲事管得太宽,人家纳不纳妾,安不安排通房与她有何干系。 可有些耳聪目明的,看出一些门道,联想到国公府里那位二十有五的县主,再看大安氏这斗鸡般地针对摄政王妃,心中似是有些明了。 杜氏虽不明白鲁国公夫人的用意,可见她居然想让女儿替王爷纳妾,那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可不同意。 可她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用眼死瞪着鲁国公夫人,目光似要将人刺穿! 最后,还是太后打圆场,「这好好的话家常,怎么偏到纳妾上面去了,今日难得齐聚一堂,可不许再谈那糟心事,再说身为正室,眼光要放长远,不必纠结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众夫人受教地连称「太后金玉良言,臣妇受教。」 稍一停,太后的脸色缓下来,戴着护甲的手指一扬,「来人哪,将那岭南的时果呈上来。」 两列宫女们如彩蝶般鱼贯而出,薄若纸片的玉碟中,颗颗饱满的果子发出诱人的香味,众人这才重又说起趣话,渐渐忘记刚才的不快。 大安氏心绪难平,越发气愤,可此地不是发作的地方,只能有意无意地斜视着莲笙的方向,眼中全是嘲弄。 莲笙似无意识般,纤白的玉手执起一枚红果,放在嘴边,对着对面座位的大安氏意味深长地一笑。 等出宫时,鲁国公府的马车依然是排在摄政王府的后面,大安氏趁着上车之际,挥下手中的锦帕,对着莲笙鄙薄一笑,「臣妇这里有一忠言,不吐不快,以色侍人,色衰则情逝,王妃好自珍惜。」 莲笙闻着那锦帕的香气,似是有些熟悉,并未多想,回以她一个魅笑,「本王妃这也有一句箴言,井里之蛙,以为天蓝是靛染的,孰不知那是天空本来的颜色,鲁国公夫人到底年老体衰,眼花心盲,更要保重身体!」 说完转身踩凳入马车,留下大安氏阴气沉沉地看着王府的马车远去,气得嘴都歪了! 另一边出宫的霍风,听着一个宫女的汇报,脸慢慢地冷凝起来,这鲁国公夫人,真是恃老无度,富贵日子过久了,忘记做下的孽。 他清冷的脸上显出杀气,平淡的眼看着后面的鲁国公,一丝不易察觉的噬血在眼里升起,泽芝的事情,也该要他们算账了! 等他回到府中,莲笙早已散发卧倒在塌,他解下大氅,在火炉前将手暖热,轻手轻脚地走近,挨坐在塌沿,锦被一掀,飞身上去。 假寐中的莲笙闻见他的气息,带笑的眸子睁开,黑黑的瞳仁中如星光点点,将小脸往他身上蹭,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今日在宫中做得好。」男子清淡的口气在她头顶发出。 「哦,哪里做得好?」 「我霍风的妻子,无论在谁跟前,都没有伏低做小的可能,往后再有那不知所谓的人胡言乱语,一律不能忍,凡事都有夫君替你挡着。」 莲笙笑起来,亲了亲他的下巴,她何曾忍什么,前世贵为公主,无人敢给她气受,更别提委曲,今生有他,顶着这个摄政王妃的头衔,哪还能给人欺负去。 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莫名地让她受用,此生有他,妇复何求! 只是那鲁国公一家,她如今想来,心情确实复杂,前世,他们可是他和皇兄除却皇祖母唯二的亲人,怎知,重生为人后,这一桩桩的事,那若隐若现的真相却告诉她,或许她前世都活在欺骗中,鲁国公府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人。 枉费皇兄在世时给他们家那么大的殊荣,就连姜蕴雪都破例封为县主,更别提一无是处的鲁国公世子,都领着别人羡慕的差事。 她叹口气,轻声道,「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再是如何,我都不气。」 男人的大手抚着她的发,「嗯。」 莲笙偎在他的怀中睡去,怎么第二日起,她才将将醒来,便被突如其来的孕吐折磨得死去活来,把宫嬷嬷等人吓了一跳。 赶紧将她扶起靠好,端上银盆,不一会儿,底下银盆中便满是秽物,宫嬷嬷见她吐完一遭,用锦帕轻拭她的嘴角,然后将花蜜水递过去,莲笙虚弱地就着她的手,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口中片刻吐出,这才觉得好受些。 嘴里好似也没那么苦了,可胸口闷痛如故,欲欲作呕! 紫丁见她似是缓下来些,赶紧将银盆重换,如此反复几次,折腾了一上午,等紫丁再次端着换下的那个走出去的时候,匆匆下朝赶回来的某个男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莲笙如今的样子,头发披散,脸色血色尽褪,一片苍白,堪堪地靠在塌上,这一幕让他心惊,让他想到多年前,泽芝病重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神色! 他按住自己微发抖的手,看着宫嬷嬷,「请过太医吗?」 v第十四章 宫嬷嬷弯腰行礼,「太医已经看过,说是有身子的人都要有这么一遭。」 刚一发现就请了太医,太医只道是孕妇常见的晨吐,这孕吐最是无常,有人不显,有人则死去活来,此事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只让人多备些解腻的酸梅汤,或许有用。 可王妃喝下后并不见好,依然吐得一塌糊涂! 霍风冷淡的眉眼微皱,有身子的人,都要有这么一遭?其它的人他没见过,可莲笙的样子根本不是一个孕吐该有的模样! 他眼底黑得如墨,转头看着宫嬷嬷,「让董方将龚神医带来。」 「是。」 可怜的龚神医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空中飞人,脚不着地,小胖老头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董方,这小子,力气真是大! 等他知道是来治王妃孕吐后,更加郁闷,他是神医,神医,不是医女,这妇人孕吐哪用得着他出手。 可不满归不满,脸上可不敢带出半分,他凝眉悬着脉,渐渐脸色正了起来,略有些复杂,看一眼霍风,才慢慢地写下方子,宫嬷嬷早就等候在一旁,见方子写好,立马接下去安排。 走到门口,跟随而来的龚神医将她拦住,从药箱的最里面的夹层中取出一物,交给她,「这东西放到刚才的药中一起熬。」 宫嬷嬷眼中一沉,不自觉地看向那屋内站着的男人,见那男人转过头来,朝自己微不可见地颔首,她这才将东西接过,低头下去。 霍风无人见着的后背中,早已沁凉一片,他使出内力,将透湿的内衬烘干,这才小心地坐在塌边,将她扶好靠坐在自己身上,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莲笙早已吐得昏天暗地,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这种感觉和前世有些相似,都是那么地喘不过气,四肢无力,仿若能感受到那生命的消逝,却无能为力。 她双手紧紧地抚着肚子处,视线朦胧中,是男子担忧的眼神,她扯了扯嘴角,努力地想要笑一下,「无事,太医说只是孕吐,怕是咱们的小郡主在闹脾气呢。」 「嗯,她的脾气挺大的,等出生后,我这个当父亲的好好教训下她,如此折腾她的母亲,真真是该打。」 她的手无力地点下他的鼻子,「呵,你说得好听,看你到时候舍不舍得打。」 霍风捉住那小手,将她揽在怀中,他如何舍得?她们所受的这些苦,都是因为他的疏忽,该打的人是他自己! 一个时辰后,宫嬷嬷将药端上来,霍风的大手接过,用玉匙慢慢地喂到她的嘴里,一碗下肚,她的脸色才有些许人气,慢慢没有刚才那么吓人,霍风提着的心才算是稍稍安了些。 喝过汤水的莲笙,觉得胸口处好受不少,刚才那濒死的感觉散去,整个人松泛下来,这才安然睡去,霍风看着她些许苍白的脸,眼中的冷色如暴风雨欲来! 他轻轻地关门走出,见龚神医正一脸肃穆地立在外面的树下,见他走出来,赶紧上来,低声说道,「王妃怕是沾了少许毒粉,幸好量少,发现得及时,否则怕是……」 「何毒?」 龚神医小心地看了下他那冷如冰山的脸,和那周身散发出来的萧杀之气,吞了吞口水道,「若是小老儿没有诊错,与那泽芝公主所带的胎毒一模一样,此毒名为红颜,意为红颜薄命,只对女子有用,极为阴毒。」 「只不过公主的毒在骨血,乃是由母体而来,根本无法清除,而王妃不知是在哪里沾上,且时日很短,故服了小老儿的药后,便会平安无事。」 听得龚神医说出泽芝公主几个字,霍风的身形一僵,居然是那样的毒! 他眼沉如墨,心中如火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王妃居然被人下毒,简直是当他是死人,这人若是被揪出,必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那王妃的腹中胎儿?」 龚神医擦下额头的汗,想到五年前泽芝公主去世的那次,暗自庆幸发现及时,否则他都不敢再承受王爷的再一次雷霆之怒。 这毒世间流传极少,千金难买,只因服用此毒之人,除了身体虚弱,根本看不出任何症状,便是去世都不会引起人怀疑半分。 当年王爷不远万里将他请来京都,为的就是给泽芝公主解毒,可是公主毒已入骨,药石罔效,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如今,这毒居然又出现在王妃的身上,龚神医抬头看着他,「王爷放心,发现及时,胎儿无事。」 「好,」 他的这个字仿佛是从牙齿之中挤出来,眼神中的寒意,让人见之如遇鬼魅,不寒而栗! 接下来几日,霍风除了在府中陪着莲笙,便哪也不去,见龚神医开的药已吃完,莲笙的孕吐也止住,心中才算是稍微放下。 等龚神医再一次请脉,微不可见地朝他点下头,他的心才算是彻底踏实。 孕吐一去,莲笙的胃口也好了起来,除了闻不得油荤,对于瓜果蔬菜都是来者不拒,前来探望的杜氏连连称道,腹中小郡主是个爱美的。 「多食些果子,这孩子出身肯定皮肤好,看来咱们的小郡主早早就知道如何装扮自己。」 便是宫嬷嬷,被杜氏这一说,都跟前笑起来,前几日里,府中的气氛,除了王妃,其余的人都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每个人行事都更加小心,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整个府中无论管事下人,齐齐被不动声色地搜查了一遍。 等全府搜察完毕,霍风盯着探子的脸沉默半晌,居然不是自己府中的漏子,那除了杜氏之前来看过女儿,便只有前次入宫那次了。 杜氏是万不可能害女儿的,他的脸一沉,似是想到什么般,前世泽芝出身便带胎毒,先皇后产下泽芝后没多久便去世,就连先帝自小身子也不太好。 当时宫中最受宠的便是德妃,有资格争太子之位的也只有德妃所出的二皇子,自古以来,皇宫内院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修罗场。 便是先帝自己都以为,母后的毒是德妃下的,除了德妃,世间还有谁会视她如绊脚石。 v第十五章 可莲笙又是谁的绊脚石,才会让人起了这样的心思,欲除之而后快! 他将宫嬷嬷找来,让她将那日在寿安宫的一人一言都仔细道来,不可错过丝毫,又反复派人查探当日所有人回去后的行踪,及她们最近的动静。 除了在宫中吃一枚红果外,莲笙未进食任何东西,当时站在她前面的是大长公主,后面的是鲁国公夫人,可都未有过身体接触。 搬凳子的宫女他也派人细细探了,并无可疑之处,那么是果子的问题吗? 宫嬷嬷曾说,临上马车时,鲁国公夫人曾与王妃近身说过话,会是她吗? 若是她? 他的眼眯得一道厉剑,折射出幽暗的冷光! 莲笙感觉自己的夫君近日里是越来越粘她,简直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可今日晚膳时却派人回府告之,让她不用等,他要与陛下在宫中商议政事,怕是要留宿宫中。 她有些失落,自从怀孕后,似乎情绪起伏太大,猛地一人自处,便觉浑身不对劲,入夜后独自躺在塌上,有些辗转反侧,习惯了睡前有人搂着,宽大的塌上只余她一人,着实有些不适,迷迷糊糊地想着,抱着沾染他气息的枕头,慢慢地睡着了。 屋外,漆黑的夜空中,半点星光都无,风一吹过,树叶晃动,影影绰绰,更加显得诡异,空气中似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突然破空中飘落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主卧的屋顶上,蹑手蹑脚地踩在瓦片上,黑衣人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在夜色中发出幽亮的银光。 他俯下身,慢慢地认真地辩认瓦片下的动静,待确认主卧的位置,伸出一只手,似要去揭开其中的一片。 「萧公子,别来无恙。」 不远处传来一声令人胆寒的话,冰冷得如崖石,黑衣人顿住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屋顶西角处缓缓走出的修长身影。 便是在暗黑的夜色中,也一眼让人认出来者的身份! 是他! 黑衣人心中惊疑未定,他不是在宫中绊住脚,宿在那了吗? 「怎么?萧公子见到本王好似不太高兴,一别多年,本王还以为,萧公子深夜来访,是想找本王叙旧。」 见身份被识破,黑衣人干脆伸手扯下脸上的面巾,正是萧长桓,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声音从鼻腔中发出,「哼,摄政王明知故问。」 「几年不见,萧公子依然蠢笨如故,让本王好是担心,随便一个女子都能将你耍得团团转,怪不得从前萧相曾说过,你不堪大用!」 听霍风提起父亲,萧长桓恼羞成怒,「你闭嘴。」 当年谁人不知,萧远志曾对人感慨,生儿不肖父,其子刚愎自用,耳根子软,怕是不堪大用,可这话从霍风的口中出来,尤其地让萧长桓愤怒,只因萧远志唯一看得上眼的世家子弟,便是当时身为辅国公世子的霍风! 「呵…萧公子不仅蠢笨,而且这气量也小,怎么?在南边几年还没有学会低头吗?」霍风嘲讽地冷笑,看着那萧长桓那握着剑不自觉发抖的手。 不一会儿,萧长桓似冷静下来,「摄政王光会逞口舌之快。」 霍风冷冷地看着他,不再发一言,手朝空中一挥,近十来个黑影便同时落在屋顶上,将萧长桓团团围住。 很快,他们便缠斗在一起,霍风静静地立在旁边观看,见那萧长桓身上几处负伤,渐有颓势,他手一挥,暗卫们便无声退下。 萧长桓被他这一动作弄得有些发懵,不过并未多想,论身手,他根本不可能赢得过霍风,而这些个暗卫也都是高手,如果再纠缠下去,于他大大不利,此时见围攻的人散去,赶紧提起劲,飞逃而去。 黑暗中,霍风的双眼中冷光闪现,看着他越墙消失在夜色中。 且说那姜蕴雪从祖母那里回来,正要脱衣安寝,却猛然瞧见自己房间的窗棱上有一朵梅花,她眼一冷,对含秋说道,「你们下去吧,无事不要进来,我乏了,想早些歇息。」 「是。」 等含秋带着人都出去了,她对着空荡的屋子,冷声道,「出来吧。」 屏风后面便走出来一个男人,正是萧长桓,此时他身上的衣裳有几处被划破,带着斑点的的血污,盯着她,步步紧逼。 她赶紧退开,见他的模样,不敢肯定是否得手,只能关切地问,「萧公子,你受伤了?」 「嗯,我失败了,蕴雪。」萧长桓说着,慢慢地往她身边靠,紧紧地盯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今日得到消息,陛下留摄政王于宫中,他这才夜探摄政王府,取那王妃的性命,没想到霍风居然是诈他上门。 听见他居然事情没有办好,姜蕴雪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淡淡的讥讽,果然是个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霍风根本就没有留在宫中。」 姜蕴雪有些吃惊地抬头,她可是将消息打探得千真万确,确认那宫门关闭之后,霍风都未离宫,这么说来,消息有误? 「那你回吧,好好养伤。」 看着她冷淡的神色,他心中的不甘更盛,他如何不知她是在利用他,可是他心甘情愿! 为了她,他愿意以身试险,今日若不是侥幸,怕是就要命丧王府,可这个女人,为何就看不见他的好? 萧长桓的眼中闪过阴霾,见心上的人儿只着里衣,脑中闪过疯狂的念头,那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吓得姜蕴雪连连往后缩。 v第十六章[07.20] 她色厉内荏地喝道,「萧长桓,你想干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是你自愿替我办事的。」 男子似有些受伤般,低喃道,「我知道,可是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不嫁人?」 「你以为是因为你吗?」她冷笑起来,讥讽地回着,「放心,跟你半点关系没有,还有,你赶紧回南疆,被人发现可就没命了,再说,你这样来找我,被人发现,我就完了。」 「不会的,蕴雪,我不会害你的,放心,没人发现。」萧长桓急急地解释着,眼中闪过噬血的光,那些发现的人都被他杀了。 刚他翻墙进来时,因为身上有伤,体力有些不支,弄出了点声响,被一个下仆听见,他大手一拧,那人便咽了气,他随手将尸体扔在旁边草丛中。 「快走吧,」姜蕴雪边退边说,急急地从匣子里取出几张银票,塞到他的手中。 萧长桓捏着那几张银票,呐呐出声,「你这是赶我走,我为了你……嗯?当年要不是我怂恿自己的亲妹去换那泽芝公主的药……」 她吓得赶紧跑过去捂住他的嘴,「快别说了,何况,那事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指使的,也不是我换的药。」 萧长桓将银票往地下一扔,眼中狠色尽现,将她一把拉进怀中,按在心口,想过河拆桥,没门,当年要不她在自己面前透露公主对她百般不好,又道那公主活着一日,她就没一日好日子过。 他这才利诱自己身为公主伴读的妹妹将公主的救命药换成平日里的补药,不出一月,那公主果然死了,本想着这下,心上人总该会被自己打动,为了她,他一直冷落发妻,还同意与发妻和离。 万没想到,萧家居然天崩地裂,一家子下了狱,罪名竟是因为他们是前朝皇室,父亲一句话也不说,任由萧家女子充入教坊,男子发配边疆。 姜蕴雪不敢高声喊叫,急得拼命的挣扎,男子的手劲越来越大,她怕惊动他人,只能低声求着萧长桓。 可萧长桓如今怎么会放手,根本就不顾她的不愿,将她抱上塌,她拼命用脚去踢他,突然闻到一丝甜腻的香味,渐渐的发起软来,脚也使不上力,任由男子将她放在塌上。 她心道不好,恨恨地瞪着萧长桓,可她发出的声音却娇得如滴水般,「不要,我会恨你的,萧长桓。」 这声音听在男人的耳朵,无异于鼓励,很快两人便衣裳尽褪… 直到一阵刺痛袭来,姜蕴雪绝望地流下眼泪,大大的眼睛盯着上方脸上现出狂喜的男子,充满恨意。 窗外,一身黑衣的董方直起身,轻拍身上的灰尘,阴阴地笑起来,听着里面的动静,应该是成事了,不枉他吹的那口仙气,里面的两人怕是要快活似神仙了。 这龚神医的药真好用,怪不得此药叫赛神仙,看里面的男人,啧啧…他赶紧将烟管放进怀里,这药太霸道,差点吸进去。 次日,姜蕴雪在全身酸痛中醒来,房中早已无那人的身影,外面的似是有些吵,她头痛欲裂地起身,手指颤抖地穿好衣物,眼中的恨意如冷刀般射出。 幸好他走得及时,否则她实在会忍不住用剪子刺死他,想到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就这样被人毁去,心里的怒火直冲云霄! 外面的吵闹声不绝于耳,惹得她更加心烦意躁,汲鞋下地,腿一软,差点扑在地上,她强压着心里的痛,慢慢地爬起身。 「何事那么吵闹。」她厉声地喝道。 含秋听见声音,推开门走进来回道,「县主,后院的草丛中发现守门下仆的尸体,世子夫人正要报官呢。」 说完便听见小安氏的声音,「赶紧各院检查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这贼子太过无王法,连我们国公府都敢进来。」 姜蕴雪皱下眉,想着定是昨日萧长桓做下的恶,又想着昨日发生的种种,更加的悲愤,看着含秋的眼神越发不善,如此失职的丫头,乱棍打死都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她强自镇定地走出屋,见小安氏正在要派人报官,赶紧出声阻止,「母亲,此事不可声张,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这招贼的事情好说不好听,且咱们又没有捉到那人,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倒打一耙,得不偿失。」 「还是雪儿说得对,是娘太冲动。」小安氏心里一激灵,府上还有未出阁的女子,确实不宜闹太大动静,只能吩咐下去,让侍卫们严加看护。 见女儿的脸色有些不好,小安氏说着就拉着女儿的手,「雪儿今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里没睡安稳。」 「女儿很好,」姜蕴雪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忍着身上的痛,跟小安氏一同前去大安氏处请安。 大安氏坐在正座,见孙女进来,也是万分高兴,一番祖孙叙情后,孙女的乖巧懂事让她是越想越不甘心,这么好的孩子,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人占着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又想着进宫那天的事情,那狐媚女子的一言一行,如梗在喉,心里越发的气闷,眼里越发的癫狂,等她们走后,她穿戴好诰命服,乘坐一辆华盖马车进了宫。 太后见着一身正服的她有些微的诧异,见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想着那日朝觐时大安氏的言行举止,心中有些不喜,不明白大安氏今日又是因为何事进宫。 大安氏先是与太后见礼,「臣妇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快快起身。」太后身边的嬷嬷赶紧端来春凳,大安氏侧坐在上面。 太后见大安氏后面的嬷嬷手中捧着一个铁制的锦匣,眼兴闪了闪,便寒喧道,「鲁国公夫人近日可好,上次在宫中人多,也未顾得上仔细询问,年前曾听世子夫人提起过,你在京郊修养,不知可有起色?」 大安氏弯下腰,恭敬是说道,「谢太后挂念,臣妇一切都好,子孙孝顺,日子富裕,都是托 太后和陛下的福。」 「那也是国公夫人自己的福气。」 「太后恕罪,臣妇冒昧打扰。」大安氏见太后脸色尚可,试探着开口,「若说臣妇此生还有什么不美的事,那便是孙女蕴雪县主的亲事。」 太后端着杯的手一停,眼中更是复杂,「蕴雪表妹貌美多才,京中多少世家公子想求娶,亲事有何难的,哀家正有心替她保一媒。」 「谢太后恩典,」大安氏说着跪下来,「昔日开朝建国时,帝祖爷曾赏赐鲁国公府册丹书铁券,言明姜氏后世子孙,用此券,可免一死,或用此券,求一份圣恩。」 v第十七章[07.20] 太后的脸上的笑意隐去,看着那嬷嬷手中的铁匣子不语,想来里面装着的就是那份代表着夏月王朝最尊贵世家的丹书铁券,居然舍得用它来换恩旨,这旨必定有让人为难之处,莫非? 底下的大安氏双腿跪地,伏于地上,恳求说道,「今日臣妇斗胆,愿用这丹书铁券为证,恳请太后下旨,赐孙女蕴雪与摄政王百年好合。」 她身后的嬷嬷将铁匣子呈上,太后脸色复杂起来,不知如何接话。 大安氏伏在地上不起,头磕于地。 太后叹口气,鲁国公夫人居然此举着实让人为难,可她这为了孙女豁出一切的用心却是让人动容,「鲁国公夫人快快请起。」 「太后这是同意臣妇的请求了。」大安氏这才抬起头,满脸带着乞盼地看着上座的太后。 太后沉重思片刻,头有些隐隐做痛,想着霍风的脾气,这准旨两次迟迟说不出口,半晌开口,「不是哀家不愿意,实则是姻缘一事,若强求着实不美,可皇命不可违。」 说完叹口气,大声道,「宣摄政王前来觐见。」 外面的公公马上拔腿跑远,一边跑一边擦汗,这叫什么事啊?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一身暗黑描金长袍的男子便踏入殿中,冷眼连看都不看那一旁的鲁国公夫人,径直走到太后跟前,「不知太后唤臣所为何事?」 太后的脑仁有些疼,她按了按,「鲁国公夫人愿用丹书铁券作保,换她孙女蕴雪县主入你王府,先祖遗训不可违,你意下如何?」 「太后误会臣妇的意思,不是入王府,是嫁进王府。」大安氏听见太后的话,不喜,入王府那是做妾,她的孙女怎么能屈于那等狐媚子之下。 听得她的话,太后只觉得脑仁「突突」直跳,疼得越发厉害,这鲁国公夫人真是不知所谓,居然还真的敢想,可她看着那铁匣子,帝祖爷定下的规矩,她也破不了。 索性闭上眼,将问题丢给霍风! 一时间,满殿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外面的宫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半晌,男子清越冰冷的话响起,「帝祖爷的训示,臣不敢违背,既然鲁国公夫人用丹书铁券作媒,让臣娶她孙女,那臣也用丹书铁券作保,推拒这门亲事。」 在场的人都一愣,便是太后都惊讶得忘记头疼之事,稍微一想,随即恍然大悟。 大安氏这才想到,当年,不仅是她鲁国公府有丹书铁券,便是其它三个国公府,也同时赐有此券,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摄政王居然嫌弃雪儿至此,宁愿废了自己府上的免死金牌也不要娶雪儿。 「摄政王,你欺人太甚!」 殿外一声伤心欲绝的娇诉,随后一身白衣梨花落泪的姜蕴雪便跪在太后的面前,泫然欲涕地看着冷若冰霜的男子。 大安氏也跟着跪下。 见跪在一起的祖孙俩,太后的头又疼起来,为难地开口,「鲁国公夫人,帝祖爷的规矩无人能破,这摄政王既然心意已决,哀家只能按遗训办事。」 「太后,请您许臣女问摄政王一句话。」 姜蕴雪流着泪,视线朦胧地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心里痛得如刀割,更多的是恨,铺天盖地的恨意,「为何?王爷为何轻贱蕴雪至此,论出身,我比人高出不止一倍,论相貌,我自认不比别人低半分。」 霍风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嘴中的话如带冰般,「那是县主自以为。」 她自以为? 姜蕴雪的身体摇了摇,似要倒下。 她突然轻泣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滴入地上,美人垂泪,本是美景,可此时此地,却无一人欣赏她的这份美丽,男子薄凉的眼,如一柄长剑穿透她的心。 整个殿内无一人再出声! 突然,一声带着玩世不恭的男声从殿外传来,「姜县主着实痴情,如此佳人怎能让人辜负,摄政王太不懂得怜香惜玉,本世子看着实在是与心不忍,不如也用丹书铁券,换县主入我国公府,也不愿县主就此意志消沉,伤情终身。」 赵珩踏进殿中,一脸惋惜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明黄袍子的小皇帝,小皇帝脸色严肃地坐到太后的身边,平声道,「帝祖爷的遗训不可破,既然赵世子求纳姜县主为妾,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你们跪安吧。」 大安氏叫起来,「陛下……」 夏天宸沉下脸,他一国之君,金口玉言,难说还让他破先祖订下的规矩吗? 「鲁国公夫人莫非连帝祖爷的遗命都敢违?」 「臣妇不敢,臣妇告退。」 大安氏痛心地搀着呆愣的孙女,不甘心地离宫而去。 等太后私下静处,闭着眼假寐,身后的嬷嬷小声地附耳说道,「太后,奴婢今日见那姜县主,眉形散开,眼角垂下,双腿怪异。」 她「霍」地一下睁开眼,看着嬷嬷,「此话当真,你可看仔细了?」 那嬷嬷越发小心是回道,「奴婢在宫中多年,还从未看走过眼。」 太后不语,脸色沉下来。 v第十八章[07.20] 宫门外 两个高大的身影对面站着,一个冷漠一个带着笑意。 霍风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赵珩,「今日之事,多谢赵世子,本王已经推拒那门亲事,鲁国公夫人的谋算落空,其实世子大可不必如此。」 赵珩摆下手,「我乐意,不是冲你,而是本世子就看不得那姜蕴雪天天一副世间她最美,所有男子都得为她去死的猖狂样,你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不过是府中多一张嘴吃饭,想来家中的母老虎也不会闹腾的。」 「算我霍某人欠你一个人情。」 「行了,有你这句话,比什么都强。」 赵珩拍拍他的肩,大摇大摆地回了府,等待他的是楮氏的大棍子和大长公主的金剑,婆媳俩一左一右地站在国公府的门口,见到他,一言不发,大棍子金剑一齐上,直把他打得东逃西窜。 「哎哟,母亲,娘子,听我解释……」他一只手抱着头,另一只手护着身体,拼命的躲闪着,灵活地跳来跳去,甚是滑稽。 大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解释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凭空多出个贵妾来,这是清闲日子过腻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眼看金剑就要刺到他,他赶紧翻起身,抱着府前的大石柱,「哧溜」一下爬了上去,惹得大长公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见母亲笑了,赵珩的心才算是放下来,对着后面的楮氏道,「哎呀,实在是一时冲动,咱们府里又不少口吃的,等她进了府,好吃好喝的放在后院就行,娘子,你赶紧劝下娘,我保证不正眼看她一下。」 「说得到是轻巧,」大长公主的脸又沉下来,珩儿不去看她,以姜蕴雪那性子,不会千方百计地来找他吗?女子发起狠来,什么手段都能使出,万一再闹出个什么丑事,连累到她的两个小孙子,那才是后悔莫及。 可事已至此,圣旨不可违! 大长公主看着不顾形像抱着柱子不撒手的儿子,对楮氏使个眼色,婆媳俩收起家伙什进了门,然后「哐当」一声,厚厚的铜花大门便紧紧地闭上了。 「娘,娘子…」赵珩手脚麻利地滑下来,不停地拍着门,「开门哪,我还没有用食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听见大长公主在里面对吩咐下人,严令府中任何人放世子进来,一经发现,即刻发卖。 赵珩的嘴角塌下来,抚着饿得有些发慌的肚子,他老娘这次真是火大了! 抬头看下天,得了!还是想个辙找地方呆几天吧,摸下腰间空瘪的荷包,心中苦笑,囊中羞涩,举步为艰哪! 正当他愁眉苦脸地低头走着,突然董方出现在前面,对着他行礼,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恭敬地递到他面前。 「哈,」赵珩也不客气,将银票一把接过,便往袖里放,边笑边对董方说道,「替本世子谢谢你们王爷,还是他够义气。」 这一沓银票,怕是少说也有万两,可怜他自从成亲后,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让他如何不欢喜! 想想他这个世子爷当得,可真是心酸! 「世子爷,我们王爷还说了,大兴巷那边有个院子,一并送与王爷。」董方说完又拿出一张房契,交给赵珩。 这下赵珩笑得更开怀了,一把拍在董方的肩上,「好,你们王爷的心意本世子已领,就不和他客气了。」 等到无人处,他仰天大笑,哈哈,这下他赵珩终于可以有底气地去请他人的客了,想想都让他扬眉吐气,急火火地召齐三俩好友,前往那别院。 巷子里发生的这一切早就有人报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躺在铺着狐皮的靠塌上,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半点也无之间的怒意。 公主府中的管事小心地请示,是否要操办起纳妾的事宜,大长公主想想了,「你们按一般纳妾的礼数,随便准备着吧。」 「是。」 那管事退下去,塌上的大长公主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往上弯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接下来整个常国公府都一切如常,楮氏只顾照看两个儿子,脸上半点愁容也无,下人们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而鲁国公府里却是一片惨淡,圣旨一下,下人们都惊得掉眼珠子,差点炸开窝,他们堂堂国公府千娇万宠的县主,居然要去常国公府里做妾,这可如何是好? 后院里,姜蕴雪自从那日宫中回来后,便一直躲在房中不出门,任凭小安氏在外面如何哭泣都不开门。 大安氏自宫中回来便躺在塌上,闭门不出的鲁国公气冲冲地破门而出,对着直呼心口痛的大安氏破口大骂,骂她败光祖宗的名声,连累孙女,气到狠时直说要将她休离,最后只能将她禁足。 大安氏一句嘴也不敢回,这事是她做得不妥,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出了这样的岔子,不仅累得雪儿为妾,还白白费了先祖的丹书铁券。 见大安氏不答话,鲁国公更加气难消,丹书铁券,这意味着什么?不仅是免死金牌那么简单,还关乎一个世家的无上荣耀,居然让大安氏就这样轻易舍去,换来的只不过是孙女为妾的名份。 让他如何不恨,姜家几代人视若生命的丹书铁券,居然就这样被这个女人给浪费了,这让他以后如何对列祖列宗交待。 便是世子,姜蕴雪的父亲姜世子,也受到不少的人嘲讽,想他堂堂一个国舅老爷,以前每次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被众人推崇恭维的,何曾受过白眼! 他万分也不理解他娘的作法,连连报怨她无事生非,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大安氏的心口更回痛,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其它的人更不用说,一时间,整个府中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人出面来打点婚事。 沈清瑚在房中拍掌大笑,这下可好,看姜蕴雪还如何得瑟,嫁入常国公府为妾,且不说常国公世子夫人楮氏的威名,就说大长公主,平日里最瞧不惯的便是妾室。 她似出口恶气般欢喜,同时又想到,府中备下的那些嫁妆,怕都用不上,一个妾室,哪里能有那么多的陪嫁,等以后,那些东西便是自己女儿的,心中越发欢喜起来。 小安氏没有见着女儿,只顾在房中抹泪,心中对婆婆怨恨不已,这让她以后如何作人,蕴雪如何自处。 v第十九章[07.20] 姜蕴雪躲在房中,想着当天霍风说的话,一字一句都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回想,如一根根的针刺入她的心,她的脸上被恨意铺满,双眼如喷火般,将房中的东西砸得稀巴烂,自己身为县主,出身显赫,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可恨! 含秋胆战心惊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根本不敢靠近半分,县主要去给赵世子做妾,她这个丫头能有什么好下场。 想着外面的那些传言,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将她家县主贬得还不如花楼的粉娘,说她处心积虑地想攀上摄政王,怪不得拖到如此这般的年纪还未出嫁,那什么孝义感人,为照顾祖母而耽误亲事,现在听来全都是笑话。 甚至有那混不吝的下作人,在外面的酒楼中肆意谈论着县主,口中的话语简直不堪入耳,还有人讥笑县主是有史以来最值钱的妾室。 那些人摇头晃脑,满脸猥琐地说着,这可是用三册丹书铁券换来的名份,能不金贵吗? 大安氏被鲁国公大声训斥一番后,禁了足,闹到如今的地步,她半点悔意全无,只有恨,恨鲁国公,恨小安氏,恨那占着摄政王正妃的女子。 更恨她出手太迟,手段还不够狠辣! 她的心火烧得老高,夜里无法入眠,周围的动静越发的清晰,似有人在哭泣,隐隐听见女子的声音传来。 「我死得好惨啊,安氏你还有命来。」 这声音,好凄厉! 她吓得从塌上坐起,焦急地唤着贴身婆子丫环的名字,可是半天都无人应答,外面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她无法,只得赶紧用被子蒙着头。 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大安氏,可不会想到,她的婆子丫环们早就在门口东倒西歪睡得如死猪般,哪里能听见她的呼救,怕是有人在她们身上穿个窟窿都不会醒来。 此刻毫不知情的大安氏心中将下人们骂得狗血淋头,恶狠狠地想着明日将那失职的下人都统统发卖,那鬼魅般的声音不停地往她耳中钻,怎么捂都捂不住,她缩在被子中,很快便满身大汗。 突然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接着便似有人走进来,那脚步一下一下踏在地板上,一声比一声大,好像催命符般渐渐靠近,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双后捏着被子瑟瑟发抖。 那人似是停在塌边,大安氏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脑子里不停地转着,这么晚上,会是什么人? 猛然间,一只大手将被子揭开,视线内出线一张狰狞流血的脸,她吓得心胆俱裂,抱着头不停地尖叫,声音厉而惨,响彻云宵! 黑暗中有人「嗤」笑一声,「鲁国公夫人居然如此胆小,那往日里残害他人的胆量都去了哪里?」 大安氏的叫声嘎然而止,她听出来人的声音,心中不停地打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不是那冤魂作怪,大安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这下已知来人是谁,神志稍许清明,她稳了稳心神,厉声道,「摄政王好生无礼,居然夜闯国公府,还进到臣妇的房间,当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御史弹劾吗?」 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响起,「怕?一个死人,如何开口,本王又为何要怕你说出去。」 什么?死人? 他想干什么? 刚才褪下去的汗又冒出来,大安氏听出他语气中的杀意,将手中的被子抓得更紧,连声高呼救命。 外面死寂一片,根本没有人听见她的求救。 「别喊了,不会有人来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站在霍风身边的董方吐下舌,将头上的面具拿开,捏住大安氏张口大叫的嘴,将一粒药丸塞进去,急得她想吐出,董方忙用大手将她的嘴捂紧,估摸着药丸下肚,才放开。 她「咳咳」出声,意图想将那药丸抠出,「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有回答她,很快腹内剧烈的痛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那钻心的痛发遍全身,如蚂蚁般爬满整个四肢,骨肉分离般让人痛不欲生。 随之而来窒息的感觉让她拼命喘气,一支手死死按住胸口,另一支手伸向他们,「求你们,给我解药。」 董方静静地站在主子的身后,主仆俩不发一言地看着塌上的老妇如疯子般地翻滚,哀叫,最后慢慢倒下,渐无声息。 半个时辰后,董方上前查看,探下鼻息,黑暗中对着主子点下头,俩人才悄然离去。 夜又恢复那诡异的死寂,房门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显得格外的突兀! 翌日,鲁国公府的一声尖叫打破清晨的寂静,睡得迷迷糊糊的下人们起身,还没来得及自责自己的失职,便被一阵乱棍打得晕得转向。 最先发现国公夫人去逝的是大安氏身边的另一个婆子,因为昨日没有值夜,早上起身后赶着来换值,可见外面的睡倒一大片,气得她举着棍子便乱打一气。 等她出完气,走进夫人的房间一看,见夫人俯卧在被子外,全身扭曲,上前一看,吓得大叫出声,原来夫人已全身僵硬,死去多时! 很快,各房的主子都已赶到,大安氏的院子里围满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觉得昨夜里睡得太死,居然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宫里的太医也来了,仔细闻看,见国公夫人鼻腔口中皆有血迹,去年大安氏去京郊静养就是因为肝火太旺,且伴有消渴症,于是太医断言国公夫人是气血冲脑,血溢而亡。 听闻大安氏死讯的鲁国公,默默地收起手中的狼毫,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死法,往日只知她是个烈性不容人的,没想到真真被气死的。 到底是夫妻一场,他叹口气,吩咐将大安氏厚葬。 小安氏近两日沉浸在女儿的婚事中,悲伤无法自拔,突然面临婆婆的去世,有些慌了手脚,还是沈清瑚出面,先是将这些失职的下人们全部发卖,接着便操持起大安氏的葬礼。 v第二十章[07.20] 太后在宫中收到大安氏的讣告,沉默半晌,大安氏死得突然,果然人老了,还作天作地,最后作死的是自己,若是心平气和地修身养性,长命百岁也不是没有可能,偏偏还要逞强,最后气死自己。 她正沉思着,外面的宫人报大长公主到,神情平静的大长公主踏入殿中,太后转换面容,笑道,「皇姑母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看哀家?」 大长公主也不与她绕弯子,「太后莫怪,本宫是为世子纳妾一事而来。」 其实见到大长公主,太后的心里也有底,怕就是为了那桩事情,最近几日,关于常国公世子要纳鲁国公府小姐为妾的事情,传得是沸沸扬扬,成了京中人无事闲聊的丑事。 「我朝自建朝以来,以孝义治天下,既然鲁国公夫人去世,那鲁国公府的县主,依例便要守孝三年,京都人人皆知,姜县主孝义感天,与其祖母情深,本宫愿意成全她们的祖孙情义,这纳妾一事,可暂缓三年不迟。」 听到大长公主如此打算,太后正了正色,「皇姑母言之有礼。」 于是,太后将旨意下到鲁国公府,不止是小安氏,便是下人们都替县主不值,这三年守孝下来,县主便是即将三十的高龄,便是入了常国公府,以如此大的年纪,如何还能生下一儿半女。 这以后子嗣难解,又只是一名妾室,在楮氏的手底下如何讨生活,一想到这,小安氏便怨起婆婆,她这一死倒是解脱,生生把个烂摊子丢给雪儿。 然而,更让人鲁国公府措手不及的是,第二天,皇帝的旨意也下来,大意是姜蕴雪是先帝亲封的县主,可如今要为妾,自夏月王朝开国以来,便没有为妾的王室贵女,为免先帝清名受损,皇室颜面扫地,特收回姜蕴雪的县主封号。 旨意一下,小安氏便病倒在塌,一点希望都磨灭掉,失了县主的身份,以后在大长公主面前还有何地位,这雪儿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闺房中姜蕴雪木然地看着窗外,身子两侧的手握成拳,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掐进肉中! 大安氏的葬礼办得虽然风光,可前来吊唁的人却不多,很多都是派家中的管事前来,京中的风向,上位者的态度,这些世家的鼻子最为灵敏,很快就嗅出鲁国公遭弃的前兆。 有些依附鲁国公的官夫人们前来吊唁,看着一身素白,满脸泪痕跪在灵堂的少女,都不住地唏嘘,曾经的姜县主是何等的风华绝代,虽然此时身着孝服,清瘦下来的五官美貌不减,可往后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妾室,真真是让人想不到。 姜蕴雪低着头,哀哀地低泣着,着实楚楚动人,她不住地偷瞄门口,可直到大安氏下葬,那大长公主府也没有派半个人上门,她的心冷了一大截。 赵世子为何没有来?他既然不中意自己,为何要在宫中用丹书铁券换自己? 葬礼过后,鲁国公府的气氛一落千丈,府中俨然是沈清瑚当家,小安氏病卧在塌,不理庶务,几天下来,府中的下人明显感到,昔日府中最是受宠的小姐,早就没有了以前的特殊照顾,一应供给都是按着定例来。 姜蕴雪冷冷地看着沈清湖,对方也毫不避讳地回望她,然后两人错开身。 来到小安氏的院子,姜蕴雪跪地请求前往广缘寺清修,为祖母守孝,小安氏躺上塌上默默流泪,最终,同意女儿的要求。 姜蕴雪的这一举动,倒是博得一些夫人们的赞赏,可如今她的身份注定是个妾室,倒也无人再给她歌功颂德,便是平日里唯其是首的贵女们,也全被家中长辈勒令不得再与她来往。 在一个无人相送的早晨,她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京都。 京郊的一处庄子的暗室中,浑身疼痛的大安氏在浑浑噩噩中醒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张嘴大喊,却见一个勾鼻的婆子阴森森地端着黑乎乎的碗站在她面前。 「你是谁?」 大安氏颤抖着声音,看着小小的暗室中昏黑的光线,鼻腔中还有那令人作呕的霉味,这是哪里? 她会何为在这里? 那婆子粲粲地笑起来,「安氏,这里如何?」 说着走到她跟前,就要将那碗里的汤倒进她的嘴里,大安氏拼命挣扎,可敌不过婆子的大力气,那汤尽数流进腹中,她急得想吐出来,却被婆子死死按往。 这药的香气? 她一点也不陌生,正是红颜,当年那贱人生的女儿要被选为皇后,她将药偷偷下在饭菜中,果然没有任何人察觉,便是当年泽芝公主降生,有太医看出门道,说是公主带有胎毒,也无一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至死,那贱人生的女儿都以为是德妃下的毒! 此毒的阴狠她一清二楚,是何人胆敢给她下毒,想着前次痛死之时,那如阎罗般的男子,她不住地打得寒战。 难道是他? 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挟持朝庭命妇,还拘禁于此! 大安氏拼命抠喉咙,想将那药汁吐出来,抠了半天,终是吐出一些。 那婆子也不拦着她,慢悠悠地看着她急赤白脸的样子,嘲弄地开口,「别抠了,这药多的是,浪费一碗,我再煮一碗。」 听得她这一句话,大安氏停住了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居然如此恶毒! 「哼,安氏,这药滋味如何,红颜?算是便宜你了,一脸的老相,还配用名字如此动听的药,啧……」 「你既知我是鲁国公夫人,还不快快将老身放了,老身必定重重有赏。」 「哈哈,」那婆子大笑起来,「鲁国公夫人?世人都知鲁国公夫人前日才下葬,这世上哪里来的鲁国公夫人,安氏,你可真会说笑。」 什么? 她已经死了? 可她明明还在这里啊,她的身体也是温热的,怎么会是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v第二十一章[07.23] 婆子止住笑,恢复阴森的模样,「安氏,这里就是你最后的归宿,慢慢地享受红颜带来的滋味,度过你的余生吧!」 「不…不要,放我出去,」大安氏见婆子将石门关住,就要离开,急得大叫,可那婆子头也不回,根本不听她的呼喊。 暗室中静得如墓穴般,药力上来,她慢慢地感觉胸闷如堵,全身无力地瘫在木床上,睁着眼看着黑乎乎的头顶,开始叫着让人将她放出去,几日后渐渐变成哀求,最后终于成日里疯狂地咒骂起来,状若疯癫! 风泽院内,莲笙静躺在塌上,拿着之前从风哥哥书房中拿来的那几本杂书,慢慢地仔细看着,宫嬷嬷将削好的果子整齐地码在玉碟中,放在她的手边。 她握起银叉,随意地吃着果肉,这些天来,净以这些瓜果为生,加上一些汤品,其余的半点入不了口,太医也说过了这段时日胃口便会有所好转,她下意识地摸下肚子,想着这孩子可真挑嘴,不知生出来是何模样? 紫丁掀帘进来,屈身见礼,然后看一眼宫嬷嬷,宫嬷嬷便会意出去,片刻后回屋,对着莲笙低语,「王妃,刚才柳嬷嬷来报,侍卫们发现王府后门最近几日总有一个婆子在徘徊。」 莲笙放下叉子,轻皱下眉,「哦,可查出是何人?」 宫嬷嬷顿了顿,开口道,「此人名叫张婆子,经查探后得知,她不算是个生人,不知王妃可还记得,这张婆子曾住在后端门的侯府老宅对面。」 是她! 当日大牛出事的那天,前来劝阻大牛的仿佛就是她,莲笙仔细地回想,这才想起张婆子扶着大牛离开时,回望她的眼神,太过复杂。 莲笙心一动,吩咐宫嬷嬷,「让人将她带进来,仔细盘问。」 「是。」 且说那王府后院不停张望的婆子,突然见后门打开,冲出几个人,将她抓了进去,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挣扎,任由那些人将她带走。 几个侍卫欲将她带往管事处,柳嬷嬷正坐在后院子里等着,一身新衣的蔓枝在周围跑来跑去,嘻嘻地傻笑着,甚是欢快,只见她时不时地捡回些叶子,或是木枝什么的,往头上插着,无忧无虑仿若孩童。 张婆子被人带到院子里,她一路低着头,谨慎地不去看王府的布置,突然听见一阵女子的笑声,那声音分外熟悉,她略抬起头,见着那如稚子般欢蹦乱跳的老妇人,眼中犹疑一会,骤然高叫出声,「蔓枝,是你吗?」 她的声音太过激动大声,便是柳嬷嬷都吓了一跳,正跑得高兴的蔓枝慢慢地回过头来,迟疑地走到张婆子的面前,围着她打围,左瞧右看,盯了半天,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 「张妈妈…你怎么走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我和小姐一直在找你。」蔓枝拉着张婆子的衣服,找到亲人的喜悦盈满脸,不一会儿,又皱起眉,「张妈妈你怎么这么老了。」 此时,张婆子已是老泪纵横,看着眼前的老妇,分别时,还是个花季的少女,这一晃,多少年了,在外谋生如此艰难,她能不老吗? 「蔓枝,真的是你,太好了,小姐呢?」 张婆子确认她是蔓枝,马上询问下姐的下落。 「小姐…」蔓枝的眼中闪过迷茫,小姐哪里去了?她的头痛起来,坐在地上直打滚,柳嬷嬷见了,知道她是病发,赶紧让人将她带下去。 见蔓枝如今的状态,张婆子心中隐约觉得不对,看这样子,蔓枝竟是疯傻了,那小姐呢?此里又在何处? 等蔓枝一走,柳嬷嬷看着张婆子,见此人刚才一脸久别重逢的淡淡喜悦,这时却又是布满愁容,明白这人是蔓枝的旧识,赶紧让人通知宫嬷嬷,宫嬷嬷对着莲笙耳语一番,莲笙沉默下来。 看来张婆子和蔓枝都是烟娘的仆人,如果烟娘真的是她的祖母,那这两人就是当年那事的见证人,蔓枝已痴傻,这张婆子肯定知道不少事。 等宫嬷嬷将张婆子带到花厅时,她闻着满室沁雅的兰香,低着瞧着光可鉴人的地板,越发的不敢抬头,半晌,感觉上座的人在她身上的打量,这才鼓起气微抬一点头。 却见那上座坐的是一名约双十不到的高贵少妇,脸上脂粉未施,却明艳照人,水滴般的杏核眼看着她,鸦青的发丝松松地挽在脑后,身穿粉色宽腰襦裙,脸上的光华照得人睁不开眼! 这张脸,以前在后端门时曾得以见过一两次,像小姐,此时近前看来,却又比小姐多了一份凌利和威严! 早几个月前,她偶尔远远得见洪家大姑娘一面,惊得她连手中的东西掉落都不知,这么些年,她一直在京都附近寻找,可小姐她们仿若人间消失一般,沓无音讯,突然见到如此熟悉的容颜,虽然年龄对不上,可说不定是小姐的后人。 她跟路人打听着,这才知是后端门的洪家姑娘,正巧洪家对面的房子有人要赁出,她便掏光银子住了进去。 可没多久,这洪家大姑娘嫁入高门后,洪家也跟着迁走,她借故在后端门中与人交好,试着打探小姐的消息,可却无人认识那么个人。 想着,欲知小姐的下落,怕还是要接近摄政王妃,于是才会在王府后门徘徊数日。 看着座上的人,张婆子一阵的恍惚,颤危危地跪下,「老奴见过摄政王妃。」 莲笙也在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眼神,见里面全是怀念,那时间消磨不去的悔恨在眼底闪出,心知她必定是认识烟娘之人,于是抬手,「张婆婆起身吧,赐座!」 「谢王妃。」 宫嬷嬷打个手势,厅中的下人们便全都退出去。 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莲笙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问道,「张婆婆认得蔓枝?」 张婆子侧半身坐在凳子上,恭敬地答着,「是的,老奴与蔓枝是同一位主子的下人。」 「你们的主子可是叫烟娘?」 「是,」张婆子满含希冀地抬起头,「王妃可是识得老奴的小姐,那小姐现在何处?」 莲笙看着她眼中的泪意,摇了摇头,「本妃并不识得你们的小姐,若你们的小姐真是烟娘,本妃且问你,当年在京都你们是如何与主子走散的?」 张婆子看着莲笙的脸,半晌,眼中的光黯下去,用袖子轻拭眼泪,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v第二十二章[07.23] 她们本是西山府人,她与蔓枝俱都是无根的孤女,被人买下安排到烟娘身边,小姐烟娘是自小便是由她和蔓枝侍候长大的,她们一直住在一处院子里,小院四面环山,幽静秀美,且从无生人打扰。 由于只有小姐一个主子,家中上也只住着她们仨人,主仆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厚,小姐单纯善良,她们的日子很是快活。 有一日,小姐觉得呆在山上闷得慌,突发奇想要去市集中玩耍,于是主仆三人下山,三人都是未曾劳作过的,很快便觉得双腿无力,不愿再迈动一步,正巧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她们的面前,车上下来一位公子,自称姓鲁,于是主仆仨人便搭了他的马车进城。 鲁公子为人大方,愣是陪她们在城中逛了几日,小姐不谙世事,又从未与青年男子接触过,很快便与鲁公子坠入爱河。 她隐约觉得不妥,虽然小姐看似一直无父无母,可每月都会有人定时送银钱粮食,放在院子外,从未间断过,她们的日子过得很是富足,她私下暗想着,小姐的身份肯定不会太低,偷偷养在外面,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庶女。 那鲁公子长得相貌堂堂,谈吐很是不凡,小姐对他很是痴迷,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劝说,执意要与鲁公子结为夫妻,她毕竟以前曾在外面呆过,知晓无媒无聘,如何算是正头夫妻。 她心急如焚,又抵不过小姐的少女情深,只好想法子拖住她,说是回去请示老爷夫人,其实她从来也不知小姐的父母是谁,想着那每个月都来送银钱的人,干脆回庄子去碰下运气。 当日,她计划好的,早上去,晚上回,在庄子的房间里留下封信,便匆忙赶回城里,怎知她一回,才发现人去楼空,小姐和那鲁公子都不知所踪,她打听到那鲁公子是京都人士,这才一路上京。 等她一路奔波来到京都,过程的艰辛自然是不必细说,可京都那么大,从何找起,兜兜转转几年,才在一家客栈偶遇小姐她们,主仆几人抱头痛哭。 问起离别几年的境遇,小姐却不发一言,还是蔓枝说了几句,那鲁公子是有个妻室的,他根本就是骗小姐。 她见小姐着实伤心,也就没有再追问,想着过段时间等小姐想开了,自然就会说的,夜里小姐和蔓枝睡得很沉,由于几年在市井生活,她性子变得很是警惕,那夜她睁着眼,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心道不妙,赶紧捂住口鼻。 可那迷香甚是霸道,她抵挡不住晕迷过去,恍惚中,似是有人撬门进来,在屋内来回走动,然后无声离去。 她拼命想醒过来,却终于晕过去,所幸她吸入的量少,没睡多大会,便强自醒来,拼命睁开眼时,只见房内漫起浓烟,火苗直窜,她赶紧踢蔓枝,却如何也踢不醒,情急之下用银簪狠狠刺她的人中,蔓枝才醒过来。 两人来及害怕惊叫,看到火舌乱吐,吓得赶紧起来,拼命往小姐的塌上扑,却见小姐满脸血污,脸上被人划得血肉模糊一片,全无一块好肉,她赶紧用帕子捂住,可小姐怎么摇也摇不醒。 她心知不好,背上小姐就往外面走,蔓枝跟在身后,好不容易从火光中走出,顾不得停留,直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将小姐放在地上。 说来也巧,附近正有一座义庄,她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突然脑子灵光一现,吩咐蔓枝看好小姐,偷了个和小姐身材差不多的女尸,悄悄回到客栈,那么大的火,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客栈里连个呼救的声音都没有,她的心不住的往下沉,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的火。 火已经烧得快红半边天,根本就进不去了,她将那女尸往火中一丢,可等她原路返回时,小姐和蔓枝都不见了踪影。 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在京都寻找,希望有天能碰到小姐。 张婆子说完,已是老泪纵横,莲笙也忍不住鼻子发酸,湿了眼眶,当年,原是这样的惨烈! 那口中的鲁公子,必是鲁国公无疑! 客栈中的大火,肯定是冲是祖母去的,这背后指使的人,不用想也知是那鲁国公夫人,莲笙的眼中恨意难消,幸好大安氏已经死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放过的! 鲁国公! 莲笙想着那个儒雅的老者,眼里更加冰冷,他才是烟娘一生悲剧的根源! 可烟娘到底为什么会一人独自居住在山庄中,若看那留下的玉玦,她应是殷氏后人,若是野史上记载的真是避世的皇太女一脉,为何只有烟娘一人,又是谁将她放养在外? 她好看的双眉微微地蹙起,白玉般的手指细细地抚着檀香木的椅沿。 张婆子泪眼婆娑看着莲笙精致绝美的脸,这张脸,多像小姐啊!她究竟是不是小姐的子孙呢?见她神色一样的悲怆,心里越发肯定,摄政王妃应该就是小姐的后代,那小姐去哪里了呢? 莲笙看着张婆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妃的祖母,多年前早已去世。」 那双昏黄浑浊的眼中,泪水涌得更猛,张婆子激动地站起来,嘴巴嚅动着,「你是孙小姐?老奴见过孙小姐。」 「张婆婆赶紧起来,若婆婆不嫌弃,就在王府住下,与蔓枝一起,本妃侍奉你们终老。」 她的话声一落,张婆子便双腿跪拜在地,这么多年了,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其中的苦痛不足为外人道,今日终是可以停下来,虽然小姐不在,可见着孙小姐,这些年的找寻也算是没有白费。 「老奴流落在外这些年,亏得一个老汉相帮,才没有客死异乡,那老汉是奴婢的丈夫,可否…」 这点莲笙早已想到,当时在后端门时,便知对面新搬来的是一对老夫妻,「无防的,婆婆让他也一并来王府吧。」 张婆子连磕头,「王妃慈悲,老奴感激不尽。」 旁边的宫嬷嬷连忙将张婆子扶起,由此,张婆子两口子被莲笙留在了王府,与蔓枝一起住着,两人多年未见,自是相处亲热。 当夜里霍风回府时,就见自己的妻子满脸伤感地倚在塌上,他从后面慢慢地拥着她,头抵在她的发上,大手伸过去抚住那微起的小腹。 莲笙转过头看着他,将今日张婆子所说的往事,细细说与丈夫听,霍风静静地听着,虽然早前已听过一遍,可再听她慢慢道来,那语中的悲切,更显真实! 她说完,无比伤感地叹口气,「所幸那鲁…作恶之人已死,否则我必不放过她!」 有力的双臂将她圈紧,靠在自己的怀中,冰冷的眼中划过一道暗光,死…太过容易,生不如死才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先灵! 漆黑的暗室中,痛苦哀叫的大安氏浑身无力地躺在木床上,又冷又饿,不久前,那恶婆子不知又喂她吃了什么药,然后她便瘫软如泥,然后便是更为剧烈的痛,恨不得拆筋剥皮一般。 铺天盖地的痛将她淹没,偏偏全身半点力气全无,她不停地嘶叫,后来实在受不住,痛晕过去,谁知那恶婆子竟然用冷水将她泼醒,不让她躲避这非人的疼痛! 她如死狗般地趴着,全身痛得钻心,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冰冷刺骨,耷拉的眼皮绝望地看着那送饭的小口透出来的一点微光,想到了多年前,她将那贱人的脸划花,然后放火将其烧死,如今难道是报应? v第二十三章[07.23] 可摄政王爷与她何怨何仇,竟然如此待她,突然她的脸一白,那摄政王妃的脸闯入脑中,莫非…… 当年那贱人并未死,还有了其它的子孙! 「啊……」 她凄厉地叫着,为什么?那样都没有烧死贱人,她好恨,好不甘! 听着大安氏的哀叫,外面看守的婆子笑得更加痛快,这样的恶妇,真是死都不知悔改为何物,便是她叫得再凄惨,也不会有人知道。 对于鲁国公府,她无疑是个罪人,只是逝者为大,姜氏后人不会再去诟病,但也无人会去缅怀她,就算是她之前最疼爱的孙女,怕是也不会念着她的好。 更何况,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她还会活在这个世上,包括她的丈夫鲁国公,此刻他正站在一家阁楼的上面,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对男女。 女的被包裹得很是严实,只露出灵动的大眼,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不远处,跟着十来个常服装扮的侍卫,一行人慢悠悠地看着两旁的花灯。 正月十五,是夏月王朝一年中最是热闹的一天,大街小巷子都是欢庆的人群,卖花灯糖人的摊子随处可见,很多铺子外面也挂满花灯,上面写着各种的灯迷。 莲笙欢喜地看着灯景,黑瞳中映满灯火,虽然身在人群之中,在男子紧密的怀中,可鲁国公的眼中,却仿佛只剩她一人,如若那年的三月花雨中,仙子般的少女款款向他走来。 似是觉察到他的视线,拥着女子的男子冷眼向他的方向一扫,他赶紧将低下头,将窗户关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那摄政王妃长得与烟娘太过相似,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他深思一会,唤来近侍,如此嘱咐几句,那近侍便消失在黑夜中。 正月十五一过,便是大长公主的寿诞,此时天气已稍稍回暖,京中的命妇贵女们齐聚长公主府,宏伟的长公主府就在夫家常国公府的旁边,中间一堵高墙之隔,不过高墙中却开了一道小门,方便府中的下人行走。 莲笙母女三人相约一同前往,长公主笑着迎上来,见莲笙衣着宽松,轻瞄一下还不见显怀的肚子,便拉着她的手,赶紧让她坐在软座上,「王妃如今身子重,真没想到你能来,本宫甚是开心。」 听大长公主说得真城,莲笙笑着,也不与她客气,坐在软垫上,直视她的眼睛,「大长公主寿诞,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来的。」 「好,你的这份心,本宫领了。」 早已先行到来的众位夫人们又忙着对莲笙行礼,莲笙轻挥手臂,示意大家不必多礼,众人这才重新落座。 大长公主笑着,又去拉着常乐的手,对众位夫人们说道,「前次大家不是抱怨说还未见过本宫新认的女儿吗?今儿个给大家介绍介绍,这就是本宫的另一个女儿,常乐。」 「众位夫人好。」常乐与众人打着招呼。 众夫人看着大长公主的手中牵着一位少女,这少女约十五岁,着一身淡雅湖蓝袄裙,头上梳着双髻,每个髻子下绕着一圈饱满均匀大小的珍珠,打着丝带的结子,长长的淡蓝烟纱丝带垂在两侧,又俏皮又可受。 且少女性子大方,微昂着头,任由众人打量,看起来爽朗康健,模样有几分似摄政王妃。 一时间夫人们的夸赞不绝于耳,有那存心卖好的夫人夸道,「原来这就是圣上亲封的乡君,果然长得福气。」 大长公主对着众人一一点头微笑,一副有女事足的样子,让这些世家夫人们马上明白,这个常乐乡君在长公主心中的地位。 说着众夫人又向莲笙行礼,莲笙微笑以对,向着大长公主由衷地感谢,「承蒙长公主厚爱,我们常乐给您添麻烦了。」 「王妃这是哪儿的话,」大长公主爽朗地笑起来,「本宫是真心喜爱常乐,常乐在本宫府中,不知带来多少欢乐,本宫喜爱都还来不及,哪里谈得上麻烦。」 「就是的,王妃,我娘现在都忘记我这个女儿,眼中只有常乐了。」赵郡主笑嘻嘻地接话,假装报怨地看着常乐直笑。 「你这皮猴,哪都有你的事,你若是有常乐一半懂事,本宫就知足了。」大长公主笑着一点女儿的鼻子,拉着常乐一起,开心地对众人说,「本宫这两个女儿,再是贴心不过。」 莲笙将腕上的血玉镯褪下来,套到赵郡主的手上,「那我就厚个脸皮,郡主即是常乐的义姐,那便也是我的义妹。」 长公主笑眯眯地看着她,杜氏也机灵地将头上的一枝玉簪当作见面礼送给赵郡主。 赵郡主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以后王妃就是我的姐姐了,以前我总羡慕常乐有个像仙子般的姐姐,如今这仙子也是我的姐姐,算起来,还是我赚了呢。」 「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长公主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坐在下面的楮氏假装伤心起来,用帕子擦着看不见的泪水,「哎,还是我可怜,早年我还未嫁给世子,便谈笑着与郡主说,可将我当作亲姐姐,郡主一直不答应,原来根源在这里,竟是嫌我长得不够美貌,让人听之好生伤心。」 大长公主率先笑起来,对着楮氏道,「这可怜的,竟是如此的委曲。」 众人都笑起来,一派的和乐。 见楮氏的脸上无半点的伤心,根本就没有受赵世子求旨纳妾之事的影响,莲笙算是稍稍放了心,那事一出,第一时间里她就派人送礼到常国公府,毕竟本是他们夫妇二人的麻烦,却祸水东引,被赵世子接了过去。 她的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怕楮氏会因此事生间隙,楮氏收到礼后派人回了话,说是无事,今日见其如以往一样开怀,莲笙的心中才算是好受些。 想着如今还有家不能回的赵世子,又觉得再次愧疚起来,这时楮氏对着她调皮眨下眼,两人相视一笑。 那边曹侍郎夫人拉着赵郡主的手,脸上满面春风,不停地说好,直夸得赵郡主都红了脸,因着她与曹铖已过文定,算是半个曹家儿媳。 这婆母看儿媳,是越看越满意,赵玥出生高贵不说,难得的是浑身上下无一丝娇贵之气,为人也爽利,以后嫁进她家,相处起来轻松,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等儿媳妇一进门,她坚决看紧儿子,万不可纳妾,搅得家无宁日。 看看京都这些世家,后院中无妾的家风清正,有妾的无论如何端正,后院里都有龌龊,更别说那些拎不清的,宠妾灭妻,更是一团糟,祸及子孙! 很多人都知道两家的亲事,也有一些品阶高相熟的夫人打趣,直把赵玥闹个大红脸,小脚一跺,娇俏地嘟着嘴,跑到常乐那边,很快,夫人们都热络起来,从京中的衣饰变化,说到京中的趣事要闻。 v第二十四章[07.23] 接着便有人说道自从那理亲王府的妾室怀了身孕,越发的拿大,王府现在都成了她说了算,现在王府后院里一团糟,理亲王妃从宫中朝觐后便回了王府,可被那妾室一气,又回了娘家。 相熟的夫人们纷纷询问起理亲王妃的嫂子沈夫人,沈夫人站起来,神色颇是沉痛,「多谢大家好意,我们小姑子如今躺在塌上,前日请过太医,已是缓住病情。」 大长公主怒道,「启儿糊涂,宠妾灭妻,乃是祸家根源。」 又厉声叫道,「礼嬷嬷何在?」 外面一老嬷嬷进来跪下,「老奴在。」 「去,传本宫的话,让那夏明启将自己的王妃接回去,并将那些妾氏禁足,等产子后抱到王妃的院中抚养。」 「是。」 沈夫人激动得直流泪,「多谢大长公主。」 理亲王的家事,连太后都懒得管,她们相府实在是无法可想,皇室中,以大长公主的辈份最为高,若是长公主出面,谅那理亲王会顾忌一二。 等那妾室产下儿子,抱到小姑子的院中抚养,以后小姑子也算在王府中站稳脚,这些年,为了生子,美人都不知送了多少,愣是半个蛋都没下。 小姑子苦,她们也跟着急。 至于生产时会出什么事,那就不是她们能预料的,便是那难产去世的女子,世间不知有多少。 沈夫人心中安定,这才收起哀色,坐回去,不再开口。 礼嬷嬷一走,厅堂中有短暂的气凝,长公主小口抿着茶,不动声色地观看着下座众人的脸色,见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自在。 她如何不知那理亲王府的妾室是从前的萧家大小姐,她就是要让众人看看,无论曾经多么高贵的身份,一朝自甘下贱给人做小,那便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蝼蚁,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便如那姜蕴雪,一心想着挤进风儿的后院,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怨得了谁? 大长公主心中冷笑,她倒是个心机城府深的,还学会以退为进,去寺中清修,哼,守孝得要三年,三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那样的女子别妄想进常国公府的门! 众夫人的眼中越发的恭敬起来,大长公主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折服,莲笙真诚地说道,「大长公主真不愧为我朝的女子典范,让莲笙好生佩服。」 「王妃过奖,若论最近风头,那还是王妃最强,本宫可是听说摄政王……」大长公主对着她挤下眼神,隐下去的话不用说,怕就是京中的那些传言。 赵郡主接口说道,「那话我也听说了,都说王爷姐夫宠妻无度,哼,全是酸话,她们怕是私底下都眼红我王妃姐姐呢。」 「看,还是妹妹好,」莲笙笑起来,轻轻地拍着赵玥的细手,「那些个酸话,本妃可不在意,嘴长在他人身上,随人说去吧。」 「哈哈,有意思,就该这样。」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嘴长在他人身上,日子却是自己过的,这是甜是苦,自己最清楚,无需为那些所谓的贤名带累自己一生不快。」 下坐的夫人们都心有戚戚地点头,大部分的后院中都有妾室的存在,只不过是数目的多寡而已,想着与妾室们明争暗斗的日子 ,着实有些不值。 有些夫人们心里已经打好主意,回去就那些妖妖娆娆的女子发卖掉,要是家中的丈夫不乐意,那就搬出摄政王与大长公主,看到时候是谁得理。 当年,谁人不说常国公是妻奴,堂堂国公没有半点气势,什么都是听大长公主的,可如今看来,国公府中无妾室,长公主一子一女长成,日子过得平顺,常国公逢人便说,家有好妻,如有一宝。 这话头一起,便还有人说起锦乡伯家的破事,锦乡伯世子宠妾灭妻,妾室被曝出怀有身孕,那伯夫人居然不加处置,反而忙着遮掩,送那妾避到庄子上。 事情被捅出后,敬德侯府不干了,执意要让女儿与顾世子合离,可商湘灵跟吃了失心药似的,就不是肯,还说什么活是顾世子的人,死是顾世子的鬼,气得敬德侯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而锦乡伯也被陛下训斥,收回他家世袭罔替爵位,伯位到顾其怀这代为止,等他百年故去,顾府便是庶民。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说清,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莲笙,拍着她的手道,「天道好轮回,任何一个世家的崛起和毁灭都离不开各人的德行修为。」 「大长公主说得极是。」莲笙对她回以微笑,那顾家,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便是落到如今的下场,都是他们自己作的,怨不得旁人。 当然,相信里面肯定有自己夫君的推波助澜,要不然这事怎么会突然曝出,又如何会闹到如此地步。 想到那个面冷心热的男子,她笑起来! 等到宴会散去,大长公主的府门外,长身玉立的男子,背立在王府的马车旁,惹得夫人们频频侧目,都说摄政王宠爱王妃,此话果然不假,看这架势,是亲自来接妻子。 杜氏拉着常乐识趣地先行回去,大长公主打趣地看着莲笙,莲笙脸有些微红,走向那男子,霍风对着大长公主遥遥示意,扶着莲笙上了马车。 马车内,莲笙仰着小脸看着他,低头傻笑! 与大长公主府一街之隔的理亲王府却一片死寂,礼嬷嬷神色严肃地立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将大长公主的意思一说。 夏明启的眼中闪过恼色,可大长公主是他的皇姑母,便是再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死死地攥着拳,脸上还要带着颇为受教的笑意。 很快,王府的中妾室们便齐齐站在院子里,最后被小丫头扶着走来的便是万雁回,只见她身披橙红斗篷,里着月白色的长裙,脸上带着妩媚,行走间娉娉婷婷,一只手抚着腰,另一只手搭在小丫头的手上。 不紧不慢地走着,一双眼不停地瞄夏明启。 礼嬷嬷见她的样子,皱起眉来,又见她斗篷的颜色,眼中更是凌厉起来,这橙红最是近正红,看来理亲王府的妾室们着实不安份。 万雁回被她看得一阵恼火,不知这是从哪里来的婆子,看人的眼神如此的讨厌,还不等她开口报怨,只听见那婆子开口了,「王爷,老奴观这位妾室的衣着不妥,妾便是妾,妄想代替正室那是万万不能的。」 v第二十五章[07.23] 夏明启的脸色一沉,见万雁回正委曲地看着自己,身侧的拳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呼出一口气,冲着那小丫头,「没眼色的奴才,还不赶紧将姨娘的斗篷换了。」 那小丫头吓得不敢出声,忙不停地跑回院子,取出一件粉色的斗篷,替万雁回换下,万雁回的脸色很是难看,这当众剥衣的屈辱让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看这情形,礼嬷嬷便明白,这位女子,就是那身怀有孕,恃子而骄的姨娘,听说还曾经是京中第一才女。 她对着夏明启弯腰,「王爷,老奴逾越了,可大长公主派奴婢来,便是肃清后院不正之风,迎理亲王妃回府。」 「皇姑母向来端正严明,是我朝的女子典范,大长公主有什么要嬷嬷传话的,本王一律照办。」夏明启虽心中恼怒,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带笑的眼睛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口中的真诚。 礼嬷嬷鞠了一躬,这才开口道,「大长公主有令,从即日起,所有的妾室必须按定例规章穿衣打扮,万姨娘身怀有孕,吃食上多照顾些无可厚非,另明日接王妃回府,所有的妾室必须跪在大门口相迎,任何人不得无故推托。」 跪在大门口相迎? 万雁回低着的头,眼里闪出恨意,那病怏怏的沈清瑶怎么还不咽气,可真是够命硬的,听说在娘家都吐了血,居然还能挺过来。 还要让她跪在门口迎接,她的手轻轻地抚着肚子上,这胎可是王府多年来的希望,理亲王自然不会让她受罪,想着嘴角勾起笑意。 等第二日,理亲王妃回府,见府门外跪着一溜的妾室,尤其是跪在前头的万雁回,她只觉得胸中一口浊气尽出,真真是痛快。 万雁回微抬下头,视线与沈清瑶相遇,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然后捂着肚子,哀哀地呼痛,正伸手去扶沈清瑶的夏明启立马跑到她跟前,一脸的焦急。 「可是有何不妥,肚子痛吗?」他一连声地开口问着,又赶紧让身边的随从去请大夫,见沈清瑶还不下马车,有些怒了。 「王妃已经回府,为何还不进门?」 沈清瑶气得倒仰,抚着胸口摇摇欲坠,这两人居然敢当面如此,置她与何地? 她的幽怨,夏明启没有看到,只顾将跪在地上的万雁回扶起,背过身,万雁回冲她露出一个得意的胜利笑容,只把气得差点拂袖返回娘家。 可想着娘家嫂子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且让那万雁回再得意几个月,等到生产时,那动手也不迟,谁家后院里还有死于难产的姨娘,到时候将孩子抱在膝下,她也算是坐稳了位置。 两个女人的眉眼机锋,夏明启自是看不见,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腹中的胎儿,没有人知道,他想个孩子都快想疯了。 沈清瑶也不敢再使性子,居然还颇为贤惠地询问是否要请太医,只把夏明启惊得诧异地看着她,因万雁回是个妾室,往日里他都是让府中的大夫把脉。 「王妃如此贤惠,本王甚感欣慰,麻烦王妃了。」 「你们夫妻之间,何必说这些虚礼,」沈清瑶说着,夫妻二字咬得特别的重,眼睛死死地盯着万雁回,见对方果然变了脸色,心里觉得快慰不少。 紧接着她便让人往宫中递请太医的牌子,大肚贤良的样子装了个七万像,夏明启疑心极重,自是不会全信她,依然派心腹婆子护着万雁回的身边。 只把沈清瑶气得又吐了血,得知消息的万雁回讥笑一声,就沈清瑶这个气性,真不知能不能撑得她生儿子! 自大长公主寿诞那日,常乐在京中世家面前算是正式亮相,很多有的人便开始明里暗地的打探起这位新封的乡君,更有一些有心的世家夫人们,关心起她的婚事来。 短短几日,便有好几家有意向的人家,递出话来,杜氏喜滋滋地抱着一卷画像乘着马车来到摄政王府。 身子渐有些丰腴的莲笙正坐在临窗的炕桌前,旁边是一脸慈爱的杜氏,母女俩凑在一块,小桌上放着几张青年男子的画像。 杜氏拿出其中的一张,「这位公子看起来较为面善,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莲笙轻抚下肚子,笑道,「是袁将军家的嫡次子,此子与其父兄不同,不爱那刀剑拳脚,只爱开铺子,倒是个能捞银子的好手。」 「会赚银子好啊,什么世农工商,商为下品,我看不然,这肚子填饱,衣能穿暖,才是最为实在的,会作那些个虚头巴脑的酸诗有个什么用。」 莲笙被杜氏这话逗得笑起来,她娘还是这么爽利!凡事只讲实惠! 母女俩讨论了一下午,杜氏是看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在她看来,这些个世家公子们,以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哪还有让她挑的份。 画像中夹杂着一个不起眼的男子,此人姓谢,是前年中举的探花郎,如今正在翰林担编修一职,家中父母皆亡,年纪已二十有五,略微有点大,杜氏说着,这人是大长公主那边举荐的人。 听娘这么一说,莲笙点下头,这探花郎的出身太过低微,是寒门子弟,可却得大长公主青眼,必是有过人之处,杜氏最终决定先相看相看,再做决定,等自己娘走后,霍风回府,莲笙替他解下大氅。 她小一手一边将大氅挂好,一边又美目去瞄他,「母亲今日过来,带了几张画像,都是有意求取常乐的世家公子,你帮忙定夺下。」 听见妻子将那几家公子的出身一一道来,霍风似思索般,半天不语。 莲笙有些诧异起来,常乐的亲事,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她开口问道,「可有为难的地方?」 「并无,」男子的大手将她一带,小心地环上她的腰身的,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嗅着那淡淡的玉兰香。 「那你为何这般神情?」她认真地看着他,惹得他轻点她的鼻间。 「若论身份和年纪,袁家的嫡次子年岁倒是最为相当,可袁家……」霍风将话隐下去,看一眼妻子,莲笙当了那么多年的公主,对于朝政上的敏锐自是不用说。 她接口道,「袁家有不妥之处,那便罢了。」 「嗯,那谢探花虽暂时任编修,可他才学聪敏过人,日后皇帝长大真正临朝亲政,此人必得重用!」 v第二十六章[07.25] 啊! 莲笙张了张嘴,那探花是她唯一没有考虑之人,他也太老了些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跟着说出声来,「谢大人,似乎年纪太大,比常乐大上差不多十来岁,怕是不太合适吧?」 年纪太大,他与谢编修还在大上三岁,是否也是年纪太大!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紧紧地盯着妻子的小脸,莲笙并未瞧见,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小脑袋一摇一摇的,「不行,谢大人太老了!」 太老了! 这三个字对霍风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才二十有八,正值壮年,哪里太老? 莲笙说完这句话,才觉得丈夫的脸色有些不太动劲,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夫君似乎也比自己大了十来岁。 她刚才说了什么?年纪太大,太老? 看看她这话说的,她捂住脸,不敢看丈夫有些幽深的眼神,脑子里想着怎么补救,口中一溜的好话出来,「他哪能与您比,我夫君正当年,气宇轩昂,如旭日东升,年富力壮……」 媚眼如丝般地瞄到自己的夫君一脸平淡,那薄唇吐出两个字,「继续!」 啊? 她将脑袋略歪,小嘴又开始往外冒词,「仪表堂堂,顶天立地,风姿卓绝,伟岸不凡,龙精虎猛……」 龙精虎猛一词,让他的心为之一颤,大手圈紧,薄唇紧紧地堵着那喋喋不休的小嘴,还未说出的话,便被一齐吞了下去… 等杜氏再次上门时,喜滋滋地告诉她,这两日她偷偷去相看了画像中的几位公子,发现那袁家的嫡次子最为合适,虽然打理庶务,可长得一表人才,光风霁月。 莲笙见杜氏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态度,便试探着询问了她的意思,「娘,您看那谢探花如何?」 啊? 杜氏的反应与她上次一样,怕也是意料之外,那谢探花年纪太大,她根本就没有认真考虑,也未花心思去打探,听女儿这意思,提起谢大人,是不是王爷说了什么? 莲笙马上就明白了杜氏眼中的意思,好笑地开口,「娘,不防问下常乐的意思。」 也是,杜氏这才反应过来,既然王爷提到谢大人,那肯定是正确的,王爷的眼光她还是相信的。 又听女儿这样说,想着这事暂搁一边,探下常乐的口风为上。 回到家中的杜氏仔细对着常乐这么一问,并将画像拿给她看,再将这几人的家世一一言明,就见常乐的两颊升起红云,拿着谢编修的画像,吱唔半天,她这当娘的一看,立马明白,得了,二丫头怕是中意这谢大人。 常乐心中自是愿意的,在常人看来,谢大人出身贫寒,家世低微,可是对于她来讲,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的生活肯定不适合她。 想着近日里见过的大家公子,她深知自己可能无法适应那样天天猜别人说话的意思,看别人的脸色的日子,她本就是市井长大,便是成了大家小姐以来,学了不少的礼仪,识了不少的字,可与真正的贵女比起来,怕是不能看。 她不想,以后受到别人嫌弃的眼神,而谢大人不一样,他本就贫苦出身,而且家中又无长辈,她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谁也不敢小看她。 很快,两人的亲事便敲定,谢家无长辈,便托大长公主出面,大长公主倒是乐呵呵地接手了,又当婆家人,又当娘家人,办起事来无所顾忌,于是,不出半个月,便已定下亲事。 订亲后,谢大人便来侯府拜见未来的岳父母,杜氏头回见到真人,见他身体修长,说起话来语气谦和,虽身着朴素,却整齐干净,站在那里磊落大方,目不斜视,惹得她不住地点头,洪老爹虽有嫁女的惆怅,可也觉得甚是满意。 谢临渊的眼神虽未动,但见康乐侯夫妇后面的的帘子微晃动了一下,心中失笑,必是自己那小未婚妻子躲在后面。 她可能不知道,其实他是见过她的,那天正值他休沐,与往常一般,他正在路上走着,见一个少女毫不在意地与路边的小摊贩讨价还价,他心中一哂,见那少女穿着,并不是穷困人家的姑娘,而是富人家的小姐。 那小贩估计是见她穿得好,把平日里的价格抬高了三倍不止,哪知这小姐当场便揭穿,对这样些东西的价格分外清楚,还说得头头是道,便是往年的价格都知道。 他这才多看了她一眼,见她长得清秀,双眼炯炯有神,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心生好感,但一番打听,才知原是康乐侯府的乡君。 怪不得,对市井之事如此的熟悉! 他出身贫寒,且生活简朴,自中探花以来,倒是有很多世家都对他隐晦提过亲事,虽然他并不在意对方是庶出,可他实在是不喜那高高在上,一脸施舍的表情,所以用思念亡亲的借口,婉转地一一推托。 因曾偶尔有幸结实常国公世子,倒是得了大长公主赏识,这次也是他厚着脸皮求来的,只让大长公主在康乐侯夫人选婿时推举一二,至于能不能让人看上那便是他的缘份。 让人惊喜的是,这门亲事已成,谢临渊想着,眼里的笑意越来明显,看得洪氏夫妇更加满意,他们或许不懂那些权谋手段,可看人是不是心诚那还是看得准的,这小新姑爷对常乐肯定也是满意的。 躲在帘子后面的常乐,听着她娘左一个临渊右一个临渊地叫着,也不由得羞红了脸,原来他叫临渊,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又想着姐姐姐夫,那古话说的,老夫疼少妻,那她以后的日子…… 杜氏对这个新女婿很是热情,她可是还听说谢大人的私修极好,这么些年,洁身自好,府中也通房姨娘半个都无,想着女儿嫁过去,没有那些个腌臜事,日子过得也会舒心。 谢临渊在洪府觉得分外的自在,半点也没有在其它世家中那样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看着未来的岳父岳母如寻常夫妻一般地讨论着午食的菜色,心里越发的感到平和。 以前他的父母也是这般,生活中都是些家常小事,可却过得其乐融融,想来以后他与洪乡君成亲后也会如此。 洪氏夫妇不是那些迂腐的人,见亲事已定,小两口正常见个面也是可以的,于是在园子的长亭里,这对新订亲的新人便面对面的站到了一起。 常乐这才真正看清未来夫婿的样子,见他皮肤不若其它世家公子那样的白,长相偏儒雅,一身葛青长袍,身材直挺,眼中带着平和包容,一派清明,她略感羞涩,却又觉得他十分的耐看,正是她想像中的样子。 v第二十七章[07.25] 「见过乡君。」谢临渊先行礼。 常乐「扑嗤」一下,也学他的样子,「见过谢大人。」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对方,眼里都带着笑意! 谢临渊知道,他是很幸运的,从同僚们投过来的羡慕眼神,就能看出,常乐乡君虽然在世家贵女中身份不显,才情更是不用提,可她是摄政王妃的唯一的亲妹妹,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摄政王的连襟,这是何等荣耀! 等常乐的亲事传出后,大长公主府里送来不少的贺礼,各府里的贺仪是络绎不绝,便是偶尔上朝的洪老爹都被人堵着,硬是拉着他要恭贺一番。 鲁国公远远地瞧着被围在人群中的洪侯爷,想着探子回报而来的消息,这康乐侯的娘亲竟然是谁也未曾见过,听说是生下儿子后便已去世。 他慢慢地细看着洪大的脸,越看越是熟悉,这眉眼,分明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他心跳如鼓,莫非当时烟娘已再次有孕? 可他当日明明在火难的客栈中发现与烟娘身形一般的焦黑尸体,那遗体现在还葬在他替自己备好的墓穴旁边。 难道? 鲁国公的脸上惊起怀疑,猛然间想到,似乎并没有发现烟娘的丫头身影,照理来说,以她们主仆的感情,不可能丫环逃命丢下主子的,他的心里突突直跳,莫非烟娘真是逃出去,并且产下他们的儿子? 那么,看摄政王妃的长相,怕是遗传烟娘,这康乐侯是自己的儿子无疑! 洪老爹隐隐约约感到鲁国公投来的目光,心中不喜,这鲁国公的孙女,可是一心想要拆散自己女儿姻缘的女子,幸好王爷女婿未受诱惑,要不然… 鲁国公的心似受伤,隐隐作痛,他没能保护住烟娘,连累亲儿子在市井之中受苦,康乐侯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蝇子,看着比他还要显老态,再看着那对自己怒目相视的样子,鲁国公的心中越发的凄苦,若他真是自己的儿子,那么… 垂在两侧的双手慢慢握成拳,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霍风在另一侧瞧着这一幕,一脸冷漠,转身便出了宫,马车经过鼎盛楼时,酒楼里的掌柜马上将刚出锅的莲蓉酥装进食盒,递进马车。 修长的手将食盒提住,董方一挥马鞭,马车便疾行起来,一路奔向摄政王府。 等点心端到莲笙面前时,还冒着热气,她嘴角抿着笑,也不去接,微张着嘴,高大的男子想都未想,直接捏起一块,喂到她的嘴边。 她的眼含着笑,腮帮子鼓动几下,那点心便咽下去,接着男子又喂一口,如此往复,一盘点心便下了肚。 莲笙小心地拍下肚子,这孩子终于乖起来,她也能吃些东西,便是那饭菜,每餐也能进一些,见她的模样越来的庸懒,霍风将她轻轻扶起,替她穿戴好衣物,披好斗篷,抱着便出了门。 外面的下人们见着这一幕,又开始装死,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反正就是看不见,莲笙好笑地用手指去拧他的硬肉,却见他半点眉都未皱,不免握起小拳,捶打几下。 霍风将她放在平坦的路上,这才牵起她的手,慢慢地在园子里散步,龚神医可是说过,这妇人有身子时切忌躺着不动,多动下,生产时反而有劲,胎儿下来得也快。 气候虽稍稍转暖,可还是很冷,但他大大的掌心中传来的热气,似流进她的身体,让她一点也不觉得冷,莲湖中的荷叶终是全部枯败,风一吹,很是萧瑟。 然而竹林依旧苍翠如旧,让人心旷神怡! 莲笙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以往冷峻的脸上,早已不复往日的冰寒,带着温和的暖色,她心中欢喜,将头靠在他的臂膀上。 「夫君,可曾想过孩儿的名字?」 男子的大手抽出,绕过她的身体,将她揽在怀中,略一思索,「她的请封已经定下来,郡主品阶,封号永心!」 她惊讶地抬头,可真够急的,这么快? 永心,永结同心,倒是个好寓意! 「永心,倒是好听,不如大名夫君你来想,小名我取吧。」说到小名,她调皮地笑起来,「在民间,向来便有贱名好养的习俗,像我们家的大丫,二丫,还有街坊中的大妞,二妮,可多了。」 霍风的脸黑下来,什么大妞二妮,他堂堂摄政王府里的郡主,被人叫成大妞,怎么可以? 「咯咯…」莲笙见他的臭下来的脸色,欢快地笑起来,逗他玩的,他们的永心郡主怎么可能叫那样的小名,便是她同意,等孩儿长大,也会不喜的。 他见妻子笑得开怀,本就绝美的脸更是美得不可言说,大手将她托起,低头去捕捉那调皮的小嘴,半晌才放开。 本来粉润的唇一片霞色,她有些带羞地低下头,完全忘记刚才的话,这女儿的取名大事也被抛之脑后。 男子看着略有些迷糊的妻子,大手抚着她红艳的唇瓣,「大名叫云开,小名……」 「叫霞光吧。」 「好。」 莲笙看着天边的那一抹粉色云彩,在澈蓝清冷的空中尤其显得瑰丽,蓝天飞霞,最是美不胜收,期盼他们的女儿也有这霞姿月韵。 突然她感觉肚子里「咕嘟」一声,似是如小鱼在冒气泡,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摸,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怕是小家伙也喜欢这个名字。 霍风的视线缓缓地胶在妻子并无甚起伏的腹间,将自己的大手覆在妻子的小手上,眼中的深情如天边的云层一样聚拢,心里轻轻地唤着。 霞光,你好,我是爹! 风起云开见月明,情深义重共白头! v第二十八章[07.25] 自从被老娘妻子赶出家门,身在大兴巷院子里的赵珩着实过了几天神仙日子,一吐前几年的郁气,出手大方阔绰,直惊掉他人的眼珠子,尤其是平日里交好的几位世家子,一改之前的态度,对他连连夸赞。 此刻他正斜靠在椅子上,一身锦青的长袍,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翘在长形的桌几上,嘴角带着肆意的笑,如当年闯荡江湖般的豪气,好不快活。 只见他坐的长亭内,旁边横七竖八坐着其他几位公子哥,面前还有一个抱着琵琶唱小曲的歌女,长得颇为秀丽,歌女的声音清脆婉悦,手指拔弄着音弦,一双动人的眼含情地看着他。 「哟,这是看上我们世子了,」一位摇着羽扇的公子调侃道,说着又摇下头,「小美人就别想了,京中谁人不知我们世子家中有悍妻。」 那歌女的头马上低下去,心中想着,这常国公府的大门怕是不好进,往日里也听过那赵世子夫人的威名,怕是进了府也要受搓磨,,不如其它几位公子。 这样想着,再次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越过赵世子,含情的目光就转向了另一位家中已有妾室的公子。 「呵,果然是妓子无情。」 刚才调侃的公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歌女的那点心思在他们这些世家中长大的人精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不过是拿她调笑罢了,在座的几位谁都不可能真将她弄进府去,便是这低贱的身份就过不了关。 赵珩看了眼那歌女,只觉得无比扫兴,挥了挥手,便有人将她带了下去,她走时心不甘地频频回头。 「啧…看这小美人伤心的样子,本公子好是心疼啊。」另一个白衣公子像模样像的说着,边说还边抚着心口,惹得赵珩长腿一伸,踢了他一脚。 白衣公子边躲边跳,「别啊,世子爷,您不稀罕这些野货色,咱们还是能看上的,啧…谁有你赵世子的好本事,要进门的妾室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 赵珩的脸色有些淡下来,最烦别人提起这茬,那白衣公子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自知失言,马上转变话题,「哟,我说世子爷,您最近可是大方啊,这是在哪里发了财啊,也跟兄弟几个透个底,大家也都沾个光啊!」 见他说得凑趣,赵珩心中有点小小得意,有钱的日子实在是惬意,接着这几位公子轮番地夸赞他,把他吹捧得不知东南西北,众人拿刚才那歌女做伐,嘻嘻哈哈地调笑着,却见门口的小厮悄悄地走进来,递给他一封梅花信笺。 那信笺闻着一股暗梅香,定是出自女子之手,有那平日里关系亲厚的打起趣来,「哟,世子爷,这才出来两天,便有好女投怀,佳人传信哪,果然不愧是当年第一公子,可要是被世子夫人知晓,怕是又要…」 赵珩漫不经心地将信接过来,眼神得意是看向他人,他眯着眼,也不避讳众人,从信封的红泥处撕开,抖落开来,略扫一眼,「嗤」笑一声,便将信丢弃与火炉中,很快化成灰烬。 「啧…世子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这美人的深情,怎么如此弃如敝履?」 「美人倒是美人,可惜是个蛇蝎美人,本世子可万不敢沾惹。」 那几人见他说得随意,心中隐约有些明了,也不再提这茬,忙将话题岔开,众人又论起趣事,哪家的小姐看中了小厮闹着私奔,又或是哪家公子后院失火,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倒也不亦乐乎! 广缘寺中的一处小屋内,满脸阴霾的姜蕴雪看着门外,手中的笔杆子被她折成两截,含秋正与小和尚在理论,为何她们的斋饭半点油花不见,还清淡无味,简直难以下咽,并且送得越来越晚,等到手时已经冰冷。 小和尚的声音带着不耐,「施主,这寺中的斋食一向如此,便是我们的住持,用的也是如此的饭食。」 含秋听他这样一说,更是来气,「哼,出家人不打诳语,明明寺中就有不一样的斋菜,往年我们一直都是用那样的,怎么今年偏偏变了个。」 「女施主不必为难小僧,这是寺中的规矩,往年怎么样小僧不知道,只知现如今寺中都是这样分配饭食的,施主若是不服,可找方丈理论,小僧还有晚课,先行走一步。」 「你…」含秋气鼓鼓的将冷掉的饭菜接住,狠狠地白一眼那小和尚的背影。 姜蕴雪在屋内冷笑连连,真真是虎落平阳遇犬欺,以往她每次来寺中进香,都是住持亲自迎接,现如今,一个小秃头和尚都敢欺辱于她。 含秋进来,将冷掉的饭菜摆在桌子,姜蕴雪见那碟中的豆腐烧得都快发黑,更别提那白水煮菘菜,半点油花都不见。 她的脸色沉得如锅底的灰,含秋小心地抬头瞧见,打了一个寒噤,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今日早上还让她安排人去给赵世子送信,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几力,才买通随行而来的一个侍卫。 这些侍卫也都是些墙头草,眼看着小姐落魄,国公夫人去世,府中如今是沈氏当家,才敢如此托大,不见银子不跑腿,口口声声还说什么小姐的安全为重。 静立半晌,姜蕴雪慢慢地坐在桌子前,拿起木筷,冷冷地开口询问,「信确定送出去,亲自交到赵世子的手中?」 「回小姐,确实亲手交到世子的手中。」含秋小心地回答着,看天色已晚,外面还没有人来送回信,心里直打鼓。 「好。」 姜蕴雪低着用起饭来,眼睛看着窗外的暮色,脸越来越冷! 直到入夜,都不曾有只言片语传回,她终是死心地闭上眼,那赵世子怕是对自己并无情意,不过是为了卖摄政王一个好,可怜她还盼着事情有所转机。 想到那个痴恋多年的男人,心中又恨又爱,为何他要将她贬得低于尘埃! 刺骨的寒风从门窗的间隙中刮进来,屋内只有一个烧着木炭的火盆,木炭是上好的炭,可如何与银霜炭相比,那呛人的烟气引得人咳嗽不已。 她心里暗自咒骂着,可恨的沈氏,居然敢克扣她的定例,给她好好记着,等她来日返回京中,再慢慢与其算账! 广缘寺中的和尚们敢如此为难自己,不过是听说她将要为妾,鲁国公夫人去世,当家的嫂子与她一向不和,必是沈清瑚那女人与寺中人通了气,她才会受到这样的冷遇。 想着提笔写了另一封信,交给含秋,「送到我母亲手中。」 「是。」 含秋低着头退下去,又是费了好一番唇舌,才有人愿意替她跑腿。 入夜后,屋里更是冷得透骨,门窗和墙壁都能透风,被子也不厚实,因着每日的炭火有定量,所以屋内的炉子烧得也不旺,便是用被子将身体裹得紧紧的,也还是觉得冷。 姜蕴雪听着塌脚下传来的呼噜声,越发的烦躁,这死丫头,居然还睡得如此的香甜。 v第二十九章[07.25] 可怜的含秋,以前在国公府时是小姐的大丫头,除了侍候小姐梳洗,其它的事情哪里会轮到她动手,到了寺中,因为是打着清修的名号,小姐就只带了她一个丫头,这里面外面,便是取炭这样的事情,都要她跑遍大半个寺庙才领到,白日里忙个不停,早就累坏了,哪里会睡不着。 姜蕴雪的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突然窗子被打开,寒风「呼」一下灌进来,一个黑影闪进来,姜蕴雪拥着被子坐起来,从身形上认出来人是谁。 她没有呼叫,见那黑影先是点了一下睡在木塌下含秋的穴位,然后才立在她的塌边,就着大开窗户中透来的月光,萧长桓带着刀疤的脸便映入眼帘。 「蕴雪,这些天你受苦了。」他挤进塌上,姜蕴雪略一挣扎,便不动了。 萧长桓见她今日无比乖巧,心中愧疚万分,当日夺去她的身子后,为免有人发现,他趁夜出国公府,因为身上本就有伤,再又贪欢,伤势加重,等到庄子上便倒下了,足足将养几日才缓过来。 期间,京中的事情皆传入耳朵,可夏明启那家伙得知他居然潜进摄政王府,为的居然是取那王妃的性命,很是不悦,斥责他不顾大局,若行刺,也是冲着霍风,干嘛去刺杀王妃弄得打草惊蛇。 今晚他是好不容易偷空潜出来的,见着怀中的女子没有排斥,更是觉得一切都值。 「蕴雪,我带你走吧。」 姜蕴雪的身体一僵,这蠢货,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她才不会与这人虚与委蛇,「萧公子,我不能走,祖母刚去世…」 萧长桓听她有哭意,赶紧出声安抚,「是我鲁莽,你好好等着,将来必让那些欺辱你的人,跪下来舔你的脚。」 他的话里阴恻恻的,夏明启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为的不就是那黄金龙椅,现如今妹妹怀有他唯一的子嗣,万一事成,他就是堂堂的国舅,到时候还有人会小看他。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姜蕴雪心中一动,把心一横,身体软了下来,萧长桓闻着她身上的幽香,终于忍不住,快速地剥光她的衣物,很快木塌上便传来男女的喘息声,在佛门静地中,尤其显得诡异。 接下来,萧长桓便是寺中的常客,渐渐地也不避讳含秋,只含秋初见他,便认出是那日袭入她们马车之人,待再细看,更是惊得心凉,这不是以前的萧公子吗? 可她一个丫环,哪敢多言半句,每每到夜里,听着那房里的靡靡之声,恨不得自己聋掉! 几天后,终于缓过来的小安氏才挣扎着爬起来,捏着女儿的信,怒气冲冲地赶到儿媳妇的院子里,看着正听着管事请示的沈清瑚,是气得手指发抖。 沈清瑚一见她,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就来扶她,「母亲,您怎么起来了?身子还没有好利索,这些下人都是怎么侍候的。」 「不必,我还没有死,这府中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沈氏,我且问你,雪儿在广缘寺中为何会到那样的冷待?」 「看娘说的,这广缘寺的事情儿媳妇怎么会知道。」沈清瑚料想婆婆就是为了小姑子的事情而来,她可没有插手,只不过多说了一句,既然是清修,便按寺中的规矩来。 小安氏见沈清瑚一副不认账的模样,也不急,对着管事们说道,「以后府中的大小事情,都要请问过我的意思。」 接着又对着沈清瑚,「沈氏替我操劳这么久,也算是难为。」 「娘,媳妇为府中分忧,是应该的,您身子不适,还是让媳妇分担吧。」沈清瑚有些着急,这段时间她管着府中的主馈,很是小赚了一笔,正打算将重要的差事都换成自己的心腹,哪知小安氏突然反应过来,来夺这掌家之权。 小安氏也不与她再争辩,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婆子,那婆子很快便心领神会,要跟着沈清瑚去取对牌,沈清瑚无法,只得将对牌交出,心中老大的不痛快。 夺回管家权后,小安氏头一件事情便是去广缘寺中看女儿,见女儿清瘦了一圈的脸,心疼得直掉眼泪,拉着她的手不放。 姜蕴雪看着只顾着抹眼泪的小安氏,有些莫名的怒其不争,要不是她只顾自己悲痛,才让那沈清瑚有了可乘之机,自己才会白受这几天的罪,可眼下唯一能靠得住的便是这个娘,「娘,雪儿不苦的,祖母在天有灵,会保护我的。」 小安氏听着女儿如此懂事的话,又是一阵伤心,「我可怜的雪儿啊,怎么会这么命苦?」 母女俩哭了一会,小安氏才有心打量起寺中的房子来,见房间如此简陋,气得更加在心里痛骂儿媳。 随后,小安氏捐了不少的香油钱,才终于替姜蕴雪换了一间好些的房子,那木炭也给得足足的,眼见天色已灰,才依依不舍地下山去。 是夜,得知姜蕴雪新住处的,再次潜进寺院的萧长桓见心上人坐在灯下垂泪,一番细问,才知前段时日寺中的苛待竟是她府中大嫂所为。 沈清瑚仗着自己的妹妹重新在理亲王府中立起来,越发的硬气,这才敢出手针对她,若是以往,只怕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萧公子,蕴雪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可是想着母亲,以后还要看嫂子的脸色过日子,只觉得心中无比的苦闷。」 听着她带着委曲的哭声,萧长桓眼中射出凶光,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起来,两人又一番缠绵后,男子大摇大摆地从房门走出,缩在屋角的含秋越发抱紧自己的身体,感觉这都入春了,为何还是如此的冷! 翌日,理亲王妃便暴病身亡,连身边的下人都措手不及,头天夜里,还听她们王妃说起,以后要在主卧的厢房中设个婴儿的塌架,等那万姨娘产子后,便直接抱来,连奶娘都打听好了。 谁知,世事如此无常,不过一个晚上,便离开人世,连身边的丫头都不知她是何时起的病,又是何时咽得气。 沈家人大闹理亲王府,王妃身边的贴身人全部发卖出去,理亲王一脸阴郁地任沈右相骂,心里愤恨加交,这个王妃娶得真是亏大发了。 沈清瑶可是德妃生前帮他千挑万选的王妃,本来还想借着沈右相的势,谁知势没借成,倒是招了一个菩萨供在家里,成天病怏怏的,还爱使小性子,看着就倒胃口。 沈右相越骂越来气,就差没有动手,右相夫人和儿媳沈夫人也在一旁抹眼泪,将个苦主的姿态做得足足的,骂到最后沈右相干脆放言,要与理亲王划清界线。 夏明启的笑脸再也维持不住,阴得要滴水,沈右相也不管,骂完直接挥手走人,有那不知情的说他糊涂,这亲事不成情份在,何必闹得如此地步。 沈右相也不语,当年将女儿嫁给理亲王,并非没有存那隐晦的心思,当时二皇子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加上其母德妃又最是受宠,分明等同于皇后。 哪知最后,一直身体不好的先帝即位,他作为臣子,只能保持拥护,先帝为人狠辣,虽然早早去世,可他安排辅佐幼帝的摄政王绝非常人,若有半点异动,怕是沈家就是灭顶之灾,这些年来,理亲王表现的无所求,可他一颗心始终提着。 人人都以为,理亲王妃是身子不好,所以才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可谁知道是他这个父亲,在女儿回娘家小住的时候,亲手将那绝子的药一点一滴地洒在女儿的饭食中。 如今小女儿去逝,他的心是伤感的,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v第三十章[07.25] 沈右相的心思,世上无人一得知,可怜九泉之下的沈清瑶,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一生,从嫁给夏明启那天起,便注定是一个悲剧! 而摄政王府的书房内,霍风将桌案头的密信细看一下,嘴角冷笑,随手便丢进香炉中,很快火舌便将信纸化成灰烬! 霍老三站在一边,恶声恶气地道,「王爷,要不要老三去将那姓萧的和姓姜的狗男女宰了?」 霍风抬头冷看他一眼,另一边的董方小声地嘀咕,「三将军越来越残暴了,张口闭口打打杀杀,这等小人,急着杀掉干什么?那猫吃掉老鼠前还要捉弄一番呢!」 话一说完,霍老三的大脚就一下子踢过来,他一个闪身躲开,口里不客气起来,「我说三将军这脾气,谁人受得了,怪不得老大一把年纪,还是个老光棍。」 霍老三捋起袖子,整个人剑拔弩张,恶狠狠地盯着董方,「你说什么?臭小子,老子光棍怎么了,自里自在的,没个婆娘在旁边叽叽歪歪,日子不知有多快活。」 「还快活?」董方嫌弃地撇下嘴,看着他靴子,「你也不看下,你这靴子是一对吗?」 霍老三这才发现,咦,两只靴子的颜色倒是一样,可样式纹路不一样,果真不是一对,脸臭下来,嘴里直哼哼,「这样穿咋了?老子就爱这样的。」 「行,行你爱吧。」 董方对霍老三再次嫌弃地摇头,然后头转向主子,双手直搓,「主子,奴才今年已二十有三了,那个…」 霍风挑了下眉,看着自己的两个心腹,这两人一直跟着他,以前三人都未娶妻,便不觉得有何不妥,现如今他娶了王妃,这两人还是形单影只,倒是他忽略了。 他用眼神询问董方,却见这小子平日里一副老大粗的样子,此刻却是害羞起来,吱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霍老三见董方这怂样就来气,又踢一脚,「看你这磨磨叽叽的样,真是上不了台面,不就是想娶个婆娘吗?」 这下他没有躲开,略黑的脸上泛起红光,嘿嘿直笑,见主子并没有生气,董方这才又壮子胆子,把眼一闭,狠下心来,「主子,奴才看中了王妃身前的丫头绿芨。」 哦? 霍风没有说话,等回到卧房内,见莲笙还靠在塌边上看书,将她手中的手抽走,「仔细伤眼睛。」 莲笙顺从地笑着,「夫君回来了。」 他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脱着外衣,看着瘦长的身材,脱衣后却是结实无比,她看着看着,脑中浮现起那些个夜里,这强壮的身体紧紧地箍着她,将她摆成各种羞人的姿势,想着脸突然红起来,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唾自己一口。 尾光瞄到妻子的神精,他的眼神变得深幽,努力平复几下,终是恢复常态,然后翻身上塌,将她搂在怀中,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身边的几个丫头可曾许配人家?」 「没啊。」莲笙见他突然问起几个丫头,怕是有用意,「可是谁人向你探听了?」 「嗯,董方,看中了绿芨。」 莲笙笑起来,「这是好事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她们几个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以往倒地我疏乎了。」 夫妻俩说了会话,便相拥着睡去。 等第二天,莲笙将她们四人召到跟前,轻抿一口茶,淡然地开口,「你们跟在本妃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本妃倒是从未问过,你们之前,可有许配人家,现下有什么打算?」 四人齐齐抬头,那绿芨红了脸,莲笙心中了然,「王爷跟前的董方,看中了你们其中的一位,求到了本妃的面前。」 说着她顿了一下,见绿芨的脸更红,笑了起来,「绿芨,本妃且问你,可愿意啊?」 其它三人都一齐看向绿芨,绿芨倒也不扭捏,大方地说道,「回王妃,奴婢愿意,他能看中奴婢,那是奴婢的福气。」 「好,那本妃就许你们姻缘。」莲笙看向其它三人,「你们也一样,若真是遇到合适的,不必藏着掖着,大胆地告诉本妃,我自会替你们做主。」 「谢王妃。」 莲笙命人将库房打开,将那好的布料取出十来匹,又赏下一副金头面,一副银头面,再加上其它的物件,凑足十二抬嫁妆,寻常富户人家的女儿,所出的嫁妆也不过如此。 宫嬷嬷将单子交到绿芨的手中,莲笙笑看着,并许诺以后其它的几位出嫁也是这个规格,喜得紫丁几个口中直谢恩。 等四人退下去,宫嬷嬷含笑地开口,「是老奴的错,这几个丫头,早该寻摸人家了,老奴却没有想起。」 「嬷嬷言重了,各人的姻缘上天都是注定好的,早一步晚一步,该来的总会有。」 「王妃说的是。」 理亲王妃的去世并未在京中掀起什么波澜,不过是个早已不得宠的王妃,且又未生下半个子嗣,人们仅是感慨几句,很快就会被忘在脑后。 倒是万雁回,被他人提起的次数多了起来,她以前的身份,落入风尘时的境遇,都让人津津乐道,甚至夏明启还上过折子,请封她为如夫人。 可惜被小皇帝无情地驳回,夏天宸冷冷地看着这个表现得随意的皇叔,居然敢不顾祖宗的名声,为个烟花女子请封,简直是荒唐! 夏明启被斥回,也不生气,依然是笑着走出宫门,等无人时脸才沉下来,回望高巍的宫墙,眼中的野心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京中的这些消息,康乐侯洪大也略有耳闻,只不过他最近很是郁闷,因为他发现,每次他外出或是上朝,总能碰到莫名奇妙的鲁国公,对方似乎是试着与他交好,还想上前与他打招呼。 常乐订亲的消息传出,居然还收到鲁国公府的贺礼,他当时与妻子面面相觑,不知这鲁国公府为何会主动示好,他别的不知道,可对于一个三番几次想破坏女儿亲事的人家,那肯定没有好脸色,当下就让人将那些贺礼送回国公府。 鲁国公对此事居然不羞不恼,在上朝下朝时还主动想与他搭话,都被他避了过去,他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这姓姜的人,养出那样的孙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v第三十一章[07.27] 可无论他脸色多不善,那鲁国公半点不生气,依旧对他笑脸相迎,如此几日,再是迟钝如他,也觉得不对劲,但这样的事情想破他的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有请教自己的王爷女婿。 康乐侯府书房内,洪老爹听完王爷女婿的一番话,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王爷口中说的故事就是自己的身世。 若故事是真的,那他岂不是鲁国公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看着女婿无悲无喜的那张脸,他知道,这一切肯定是真的,可是这样的身世,到底是喜还是悲? 幼年时,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不是骗人的,一个大男人,又要赚钱,还要养儿子,父子俩可谓是相依为命,而鲁国公呢? 他做了什么? 害得母亲那么凄惨,连从未见过的姐姐,两个外甥,也早早离世,这样的父亲要来何用? 洪大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平静,「无论这鲁国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都不会认他,此生,我姓洪,我的子孙后代也姓洪。」 霍风的脸色缓和下来,「好。」 再碰到鲁国公,洪大的眼里可不仅是愤怒,还带着复杂的情绪,这个当朝显赫的国公,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何等的荒谬!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与鲁国公擦身而过,正好碰到姜世子,姜世子眼神不善地瞪他一眼,洪大也不示弱,回瞪过去。 鲁国公看着,脸色难看起来! 康乐侯府内,上门的赵玥正与常乐打闹成一片,就着常乐的订亲夫婿,赵玥是好一阵打趣,那谢大人她也见过,说话作事简直如同翰林院里的那些老迂腐一般无二,真不知道常乐嫁过去夫妻俩要如何相处。 她哈哈是笑着,「常乐,你家的谢大人那副老大人的作派,让人如何受得了,你嫁过去后可得好好地教导教导。」 「啊,你这张嘴,怎么什么都敢说,」常乐说着就要扑上去,佯装捏她的脸,赵玥左躲西闪,两人笑着扭成一团。 少女们的笑声清越,传到房外,侯府后院的墙头上,趴着一个少年男子,正是曹侍郎府中的公子曹铖,他听着里面女子的笑声,很容易就分辨出郡主的声音,嘴角咧开笑着。 戴嬷嬷远远地窥见,心里只觉得好笑不已,这曹家的公子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其实心里很是纯良,她悄悄地折回院子,在自家乡君耳边低语几句。 常乐听了,眼里泛起促狭,围着赵玥转圈,嘴里「啧啧……」出声。 赵玥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跳起来一拍,「你看什么呢,阴阳怪气的。」 「哈,我啊,是替有的人可怜哪,这一日不见如三秋,趴在墙头等姑娘。」常乐摇头晃脑地说起来,不伦不类的词逗得赵玥哈哈大笑。 一边笑一边流泪,突然笑声嘎然而止,这才反应过来,拧了常乐的胳膊一下,「坏丫头,居然笑话我。」 常乐可不依,「郡主好生无理,我可没有指名道姓,如何就是取笑郡主了,莫非……」 赵玥用白眼瞪了她一眼,飞快地跑到后院,见那憨厚的少年还趴在墙头上,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叉着腰高喝,「你在这里做什么?」 常乐现在也是订了亲,男女之事也隐约知道一二,便默默地远远落在后面,不近跟前,让他们说些私密话。 曹铖摸着头,不自在地嘿嘿直笑,这傻样笑得赵玥也跟着笑起来,她对着少年勾下手指,曹铖便乖乖地跳下来,立到她的面前。 见他的肩头还有枯叶,她伸出细白的手指去摘,却被少年将手反握住,使劲抽了几下都未抽出来,羞得她立马红了脸。 可口里的语气却是半分不落下乘,「放开,胆子大了,居然敢对本郡主如此无礼。」 「我可不知什么叫有礼无礼,我只知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曹铖犯起浑来,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性子显现出来。 远远瞧着的常乐赶紧躲远,想不到这曹公子居然如此大胆,一边躲一边想着,直退到他们视线之外。 赵玥鬼精灵地四下一看,见常乐没有跟上,附近也不见下人,猛地抽开手,拧着曹铖的耳朵,「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哎哟……轻些轻些,」曹铖不停地告饶,心里却道,这婆娘还是个母老虎,看以后成亲如何收抬她。 常乐躲在远处,听着那声音,嘴角跟着扬起,想着自己的未婚夫谢大人,心中越发甜蜜。 她一回头,见自己的娘自挤眉弄眼地看着,不由得脸烧起来,杜氏心里感慨着,一转眼,连二丫头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如今订了人家,也有了小女儿的娇态,看看如今这大户人家小姐的派头,像了个十成十。 以前家中日子清苦,能吃口饱饭都不错,哪有机会吃什么补品,自然长得也慢,搬到侯府后,不到几个月时间,常乐这都长高一大截,且面色红润,这也是莲笙有心,那补品药材像不要银子似的往娘家送。 眼前的二丫头哪还有以前畏畏缩缩的样,想着去年这时,她还是一个黑丑丑的姑娘,一到冬里,衣裳单薄,鼻子下面总会挂着两坨黄涕,与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娘,你怎么出来了?」 杜氏收起脸的怅然,将她拉到一边,「怎么?就许你们小姑娘爱出门,我这个老婆子就不能来透透气。」 常乐跺脚,「娘,看你说的什么话,你哪里老啊,看看这模样,比以前年轻了不止十岁呢。」 「看,」杜氏朝着身后的戴嬷嬷说道,「咱们的乡君现在多会说话,果然是识了字就是不一样,以前她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戴嬷嬷附合地笑着,乡君的变化确实大,夫人的变化也不小,自己刚来侯府里,初见的夫人与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那时候皮肤粗糙略黑,整个一个市井妇人,更别提言行举止,半点仪态都没有。 v第三十二章[07.27] 现在看来,夫人的派头是越来越足,谁人见了,还认得她是以前市井中卖豆腐的妇人。 只是,如今侯爷越发的有气势,身份也越来越高,夫人一生只得两个女儿,百年之后,这侯府后继无人,也是憾事。 杜氏挽着女儿的手,轻咳一下,那院中的两人急忙站得远远的,曹铖快速地翻过墙头,赵玥一脸不自然地走过来,见着杜氏,脸红了又红。 见郡主如今这小女儿的娇态,杜氏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挽着,三人一起回了主院,正好碰到上门的曹夫人,赵玥的脸越发的精彩起来,曹夫人也是一脸的笑意,惹得杜氏连连大笑。 最终放过两个小姑娘,让她们自行回房,两位夫人这才在花厅坐下,杜氏不由得打趣曹夫人, 「就没见过你这样当婆婆的,往后郡主嫁到你府上,怕是如同多了一个女儿。」 「那是,我这辈子只得一子,没个女儿在膝下,等郡主过门,那肯定是要当成女儿看待的。」曹夫人微微地笑着说,她的心中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府中的庶女倒是有,可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将她们当成亲女。 见杜氏春风满面,曹夫人的心中不由得羡慕,没生儿子又何防,照旧过得舒心,想着外面的那些酸话,有些人在私底下说杜氏无德,眼见洪家要绝后,都不替康乐侯纳妾室。 这不,京中人都知道自己与杜氏交好,还有些人求到她面前,要她牵线,在侯夫人的面前提点下府上的庶女,曹氏一个都不敢答应,如此得罪人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会干。 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人家康乐侯可是半点那个意思都没有,这些夫人们也都是人精,若是将府上的庶女送来作妾,等生下儿子,可是下任康乐侯,还有个当摄政王妃的姐姐,怎么想都划算。 杜氏见曹氏的目光,心中有些了然,她如何不知别人在背后怎么说她,可如今她是侯夫人,不是市井中的洪家婆娘,可不能再如同以前一样撒泼开骂,她不要脸面,她的两个女儿还要做人。 想着,她便拉着曹夫人的手,「日子是自己过的,女儿也好,儿子也罢,终归是亲生的才有意思。」 「侯夫人说得是。」 两人正说着话,门房低头对戴嬷嬷耳语几句,戴嬷嬷便走进来,高兴地回道,「夫人,朝阳街的舅老爷派人来送信,舅夫人有喜了。」 「呀,」杜氏坐起来,倒是真有些高兴,「这是大大的喜事,快快打赏。」 那报信的人拿着厚厚的赏银欢天喜地回去,朝阳街的杜家,王氏正坐在塌上,小丫头们随侍在旁,杜大舅高兴地直搓手,若此胎是儿子,他老来得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王氏的脸上全是平和,过去的磨难她都不敢细想,当年她寄身在萧家,一直都受到萧家人的排斥,除了萧相爷,其余的人都只当她是个打秋风的破落户。 等及笄后嫁给萧家大公子,可自新婚第一天后,相公便再也未踏足她的院子,下人们都看不起她,何况是小姑子萧大小姐,更是处处讥讽她,平白无故是找茬。 谁人想到,堂堂的相府少夫人,从未吃饱过,衣物倒是没有克扣,毕竟那是要出门见人的体面,可洗衣这样的事情,就只能她自己亲力亲为。 后来从萧家和离出府,她孤身一人,本来别人见她曾是萧家的媳妇,倒是无人找麻烦。 可等萧家抄家后,她的日子就苦起来,先是被人偷光了银钱,接着交不起房租,又被人赶出来,流落在外,没有办法,只有隐姓埋名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当婆子。 几番换主家,其中的苦自是不用提,寒冬腊月里都要早起干活,遇到脾气不好的主家,打骂都是常事,后来终是碰到了摄政王,她才算是脱离苦海。 初见杜大,她心中虽然失落,可渴望安稳生活的心占了上风,相处下来,倒也没那么难受,杜大虽然耳根子软,人怂了些,可至少对她嘘寒问暖的,很是体贴。 再加上大姑子是侯夫人,虽然听说以前闹得有些不美,可现在当家的是她,看在她识趣的份上,大姑子也乐得做人情,面子上从来都不会难看。 如今她也别无所求,就想这样安稳的过日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先前王府里送来的纸条上说萧长桓那人到京都,吓得她一直不敢出门,她真是苦日子过怕了,实在是不想再与过去有任何的牵连。 王氏倒是多虑了,萧长桓哪里还会记得起她,他如今心里想的都是广缘寺中的心上人,两人夜夜耳鬓厮磨,过得好不快活。 尤其是得知理亲王暴病身亡,姜蕴雪对他更是顺从起来,两人夜夜私会,可怜的含秋整天过得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事情败露,她就是第一个灭口的人。 她白天趁着有空,跪在佛祖的像前,双手紧紧合十,默默地在心中忏悔,希望神灵保护,小姐的事情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可惜,神明没有听见她的祈求,在某一天早晨,她听见小姐洗漱时传来的呕吐声,心中如一颗石头般地沉了下去。 春风吹过,京中的天气是一日暖过一日,很快枯干的树上便蒙上一层绿色,有那早开的花也争相吐艳,等脱下夹袄时,莲笙肚子已经显怀,换上轻薄些的衣裙,都能看见微凸的小腹。 如今是胃口也好,心情也舒畅,她谨记着龚神医的话,多走走,以后生产时才会顺利,所以闲来无事在园子里走动走动。 午食过后,她略略地撑着腰,宫嬷嬷小心扶着,主仆俩在园子里漫步,摄政王府的花本就比其它地方开得早一些,此时已是花团锦簇,阵阵清香传来,闻之让人心悦。 待走得累了,便靠在长廊的椅子上休息,椅子上早就铺好了软垫,和暖的春日一照,便有些昏昏欲睡,想着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是比以前嗜睡,身子也丰腴不少。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轻轻地将薄锦衾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她被人拥进怀中,身后的人身体如火炉般暖和,她不自觉地一直往后面靠。 梦中,霞光漫天,一条五彩斑斓的飞虹挂在天上,她似乎置身在鸟语花香中,鼻间都是芳菲,眼前一大片空旷的草地上,一个红衣小姑娘在欢快地跑着。 似乎是有蝴蝶飞过,小姑娘笑得「咯咯」直响,她心中一直担心着,生怕小姑娘会摔倒,突然小姑娘回过头来,长得与她九分相似,玉雪可爱,小脸圆嘟嘟的。 「娘。」 小姑娘软糯糯地唤着她,欢叫着朝她飞奔过来,她伸出手,将小人儿一把搂往,被搂在怀中的小姑娘双腿不停地乱蹬,踢在她的肚皮上。 见妻子的嘴角露出笑意,男子将她更回拥紧,大手放在她的腹间,突然,掌心下来传来一阵震动,他不敢置信是瞪大眼。 随后,那里又动了一下,莲笙也醒了过来,清晰地感受到了孩子的胎动,夫妻俩四目相望,惊喜万分。 霍风的手掌微发内力,见小人儿的脚蹬得更加有劲,父女俩隔着肚皮,玩得不亦乐乎,莲笙含笑地看着丈夫的侧颜,往日严谨如刀的脸上,早已是一片慈爱之色。 v第三十三章[07.27] 「夫君,你别逗她了。」 「嗯。」 他才将内力收回,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肚子,很快肚子里的小人儿似是累了般,安静下来,霍风的嘴角泛起笑意。 莲笙轻捶他一下,揪着他的前襟,男子有力的大手托住她的腰身,连着被衾一起抱起来,往主卧走去。 某日下朝后的洪大不期然地又碰见了鲁国公,鲁国公一脸笑意地冲他打招呼,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他回了个礼,算是见过。 装作没看到对方要说话的样子,转过头与曹侍郎低语,然后一同离宫,等马车行至安业坊,突然车夫一个「吁」声将缰绳拉住,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李长随的声音,「侯爷,是鲁国公府的马车。」 又是他! 对于这个鲁国公三番四次地示好,洪大不知该如何面对,自从知晓这个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后,更是让他不知如何回应。 鲁国公府的仆人在马车外低声地说道,「康乐侯爷,我们国公爷有请。」 相请?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洪大的心里很是复杂,他也形容不出此刻是何等滋味,似酸又怨,想了想,终是下了马车,随那仆人走进旁边的茶楼。 李长随对着身边的小厮使个眼色,那小厮立马会意,很快悄悄地从后面溜走,躲开他的视线,直奔摄政王府。 茶楼的包房内,鲁国公正坐着独自茗茶,一身长袍,虽是年过花甲,可通身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作派,瞧着很是儒雅,见洪大推门进来,连忙起身示意他坐下。 洪大恭手道,「见过鲁国公,不知国公请下臣来所为何事?」 鲁国公看着洪大粗糙的手,十指显得又短又老,手背上的老皮似是才刚脱不久,虽然白了一些,可皱褶很多,他的脸上先是一黯,很快恢复正常,对着洪大道,「康乐侯不必拘谨,快快请坐。」 「谢鲁国公。」 两人对面坐着,近处看着,鲁国公不免更加心酸,洪大比自己小一辈,照理该是最得意的时候,可相貌看着竟是和自己差不多,因着常年劳作,脸上的风霜之色很重,尽管最近养白了些,可那骨子里的沧桑感如何也掩不住。 这个儿子,多年来所受的苦不少,据侍卫回报,一直都在后端门里卖豆腐为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鸡不叫就要起来,日子很是拮据。 他的心里愧疚难当,若是当年,他仔细些,发现那尸体不是烟娘,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他们母子,儿子也不会在市井长大。 洪大觉察到他打量的眼色,尽量坐直身姿,不卑不亢,眼前的人说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对他来说,比陌生人更不如。 鲁国公府的姜世子,他也见过,与鲁国公长得很是相像,只不过从生下来便养尊处优,保养得很是白净,虽比他大,可看着恰如他的晚辈。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怅然,脸色渐渐冷漠起来。 见洪大的脸色木然,鲁国公清下嗓子,说道,「老夫对康乐侯一见如故,心生结交之意,如此不约而请,望康乐侯见谅。」 「不敢,鲁国公相邀,下臣当然不会推托。」 「那就好,实不相瞒,康乐侯让老夫想到一位故人。」 鲁国公说着,小心地观察着洪大的脸色,见他脸上半点好奇之心都无,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儿子是否知晓当年的事。 「那恐怕要让鲁国公失望了,下臣长于市井,祖祖辈辈都是下苦讨生活的,想来与国公的故人并无半点关系。」 见洪大如此回答,鲁国公有些激动起来,「怎么会没有关系?康乐侯从来都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 洪大这才正眼看向这个从未谋面的生身父亲,见他的眼中透着急切,似是有几分真情,可想着死去的母亲,还有鲁国公夫人做的那些事情,心里又冷了下来。 「鲁国公此言何意,下臣姓洪,家父,先祖都姓洪,何来其它身世一说?」 鲁国公深呼一口气,低声带着悲意道,「实在不相瞒,你确是老夫亲子,当年是老夫疏忽,害你们母子流落在外,受尽苦痛。」 听他这话一出口,洪大「霍」地一声站起来,声音带着坚定,「鲁国公请慎言,家母与家父乃是结发夫妻,生前伉俪情深,街坊邻居皆可为证,下臣绝不能允许有任何人污蔑他们的清名。」 鲁国公也站起来,双手想上前来拉他,眼中透着真切,「你真是老夫的亲子,你娘名为烟娘,是老夫的爱妾,可当年出事,为父不知你们还在世上。」 出事? 说得可真轻巧,分明是谋杀,洪大想着从女婿口中听到的往事,他的母亲生前遭的罪,心中越发的不平,他将手拳握得死紧,「鲁国公说笑了,怕是认错人了,下臣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呢?」 见洪大不相信,鲁国公急起来,「老夫自知亏欠你良多,若你肯回来,这下一代国公的位置,为父一定让你来继承。」 这话说得洪大恨意顿起,那肮脏的鲁国公府送给他,他都不要,「你鲁国公府的爵位,与下臣有何相干,鲁国公请收回刚才之言,下臣就当什么也未听见。」 洪大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衣袖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鲁国公的脸上尽是哀色,眼中闪着祈求之意。 突然房门被推开,有风从外面涌进,带着一股冷香,青松般飘逸的身影慢慢走进来,光晕打在他的波澜全无的脸上,那深如古井的眸中折射中凛冽的冷光。 鲁国公心一沉,立马松开手,「老臣见过摄政王。」 洪大赶紧站到女婿的身后,不再看那鲁国公一眼。 v第三十四章[07.27] 霍风淡然地挥袖,「鲁国公不必多礼,本王与岳父今日有约,左等右等不至,方知是鲁国公有请,冒昧前来,不知本王是否打扰你们。」 鲁国公松口气,「摄政王言重了,老臣见康乐侯为人正直,暗生相交之事,倒是误了摄政王的事,说起来还是老臣的不是。」 「鲁国公不必多礼,既然无事,那本王就不客气了。」霍风说完,转身往楼下走去,洪大紧紧地跟上,徒留鲁国公一人怔在原地。 等翁婿二人独处时,因为刚才的事情,洪大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他不知道鲁国公以后还会不会再来寻他,对于这个人,他半点好感也无。 虽有血亲,可他自小由洪父带大,父子情义本来就深,加上如今他已快不惑之年,突然冒出个亲生父亲,简直是有些可笑。 霍见瞧着自己老实巴交的丈人,见洪大并无认鲁国公之心,缓缓地开口,「往后那鲁国公再相请,尽力推托吧。」 洪大立马应声,「是,贤婿放心,我记下了。」 摄政王府内,莲笙正坐在花厅中,浅笑嫣嫣地看着对面是今日上门的楮氏,楮氏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还带着她心心念念的澹儿,小家伙因为之前来过,倒是半点不认生,被婆子抱在怀中,两只眼水溜溜地看着她。 甫一放下地便撒开小腿跑起来,如小炮杖般地往她这边冲,头上的绑的冲天辫子摇晃着,很是喜人。 「慢些,可别冲撞了王妃。」楮氏赶紧喝住他。 莲笙笑笑,张开手,将小胖敦子一把接住,揽在怀中,将盘子的点心捏起一枚,喂到小人儿的口中,捏了捏圆鼓鼓的小脸,「无防的,我们澹儿最是知礼,不会往姨姨身上撞的,对不对啊?」 「对啊,」赵澹仰着小脸看着漂亮的姨姨,嘴里使劲地嚼着,点心渣子随着说话洒出来,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小手轻轻地摸上去,「妹妹……」 莲笙用帕子将自己身上的渣子弹去,又擦了擦澹儿的嘴。 楮氏大笑起来,自从上次回去后,澹儿便一直念叨这个妹妹,还问她妹妹什么时候出来,看来真是记在心上了,想着如果王府里的小郡主如王妃一样貌美,到时候求娶的人不知有多少,就不知这小子以后有没有那个福气,能不能当上摄政王府的乘龙快婿。 赵澹坐不住,在莲笙的怀中扭得跟肉虫子似的,她无法,只得将小人儿放开,一脱开大人的怀抱,澹儿很快冲出屋,满院子疯跑起来,莲笙和楮氏相对一笑,楮氏扶着莲笙的手,也走到屋外。 院子里,花圃中的花都已盛开,姹紫嫣红好不迷人,引得蝶风蜂舞,把赵澹喜得追那蝴蝶去了,风泽院的下人们都赶紧给他让路,又小心地在左右护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撞树。 小家伙欢快地跑着,院子里的花草遭了殃,转眼间,原本娇艳的花朵七零八落,叶子被扯得到处都是,看起来一片惨境,楮氏歉意地对莲笙笑笑,莲笙安抚道,「无防的,小孩子闹些才好。」 澹儿看不到自己母亲楮氏尴尬的神精,正跑得欢快着,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他的面前,他仰起小脸,见着一个冷脸的叔叔,歪头看了看,小脑袋仔细想了想,白胖的小手张开,嘟着小嘴, 「岳父,抱。」 两岁的小人儿虽是说话不久,可这几个字却是吐得分外的清晰,且声音很大,让人不会怀疑自己听错。 霍风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岳父二字如晴天霹雳般,将他劈得神魂错乱,立在当场。 莲笙与楮氏齐齐愣住,不一会儿,莲笙率先轻轻地笑起,楮氏见势不妙,赶紧将痴望着王爷的傻儿子抱走,边抱边对霍风说着得罪。 小澹儿感到有些委曲,两只手臂还张着,心里纳闷着,为什么岳父看见自己这样不高兴,爹最近老是拿着这个人的画像,说这个画像上的人,以后就是他的岳父。 岳父是什么?小小的澹儿当然不知道! 霍风的冷眼微眯起来,看了一眼笑意的妻子,然后不发一言地转身,弄得莲笙和楮氏都有些莫名奇妙。 还是楮氏先反应过来,澹儿这声岳父必是才归家不久的夫君教的,前几日,夫君才被婆婆特赦回府,本以为她会见着一个落魄潦倒,胡茬满脸的丈夫,没想到自家夫君不仅没有消瘦,反而白胖了不少,把婆婆给气得,提着金剑狠狠收拾了一顿。 他们母子间的事情,她是不会插手,任由丈夫被打得鬼叫连连,她只管带着孩子们躲远,谁让他个没良心的,在外那么久,只管自己过得快活,半点也不见想念家人。 楮氏见摄政王离府直奔常国公府,怕是找夫君算账去了,暗道自己家那刚被婆婆金剑问候过的身子,怕是又要糟上一分。 她赶紧和莲笙辞别,抱着闯祸的小儿子,急急地往国公府赶。 果然,霍风疾步上马,狂奔进常国公府,国公府的下人们见着这位冷面王爷,哪有人敢拦,眼睁睁地看着躺在塌上要死不活,成天喊天呼痛的世子,一把被摄政王提起来,拉到院子中,也不管他是否只着中衣,不由分说,直接开打。 赵珩抱着头左右躲闪着,嘴里直求饶,「哎呀,王爷,您就可怜可怜我吧,你看我这一身伤,你也狠得下心出死手。」 霍风黑着脸,吐出两个冰冷的字,「找死!」 这两个字一出,惊得赵珩差点跳起来,他认识霍风这家伙多年,可从未见过他如此森然的对自己,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猛然想着,自己媳妇今儿个可是去了摄政王府,还带了小儿子,莫名赵澹那小子… 他心里哀号,儿啊,你可是将你老子害苦了! 「王爷莫气啊,这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不过是求求而已,再说你不喜欢赵澹那小子,我们府上还有一位。」 说着赵珩忍着痛从西厢房里拉来自己的大儿子,往霍风面前一扔,「这是我的大儿子,赵湛,你看看,也是一表人才,我们不在意的,你随便挑,挑中哪个都行。」 赵湛刚正在自己的房中吃点心,被疯子一样的父亲提出来,懵得一头雾水,见面前父亲口中称王爷的男子脸黑得如墨,吓得一激灵,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霍风对跟随而来的董方使个眼色,董方便将赵湛带了下去,赵湛乖乖地跟着他出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院门,这下整个院子中只剩两人。 赵珩的腿都有些发软,小腿肚子「突突」直跳,他未负伤的情况下,就不是霍风的对手,何况此时正有伤在身。 心中默泪,口气软得不像样子,「哎哟,摄政王殿下,我知错了。」 回答他的是招招狠辣的掌风,只把他打得不顾身上的痛,拼命地乱窜。 v第三十五章[07.27] 世子院子中的事,早有人回报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正闲闲地逗着画眉,闻言,眉都未抬,霸气的手一挥,那下人便出去了。 等楮氏紧赶慢赶地回府,只见自己的院子大门关闭,夫君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云霄,她的汗都滴下来,又气又急。 正要叫门,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头过来,「世子夫人,长公主有请。」 楮氏有些不甘愿地随着丫头前往婆母的院子,见婆母正坐在软塌上,慢条斯理吃着果子,她的心就安定下来,以母亲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摄政王上门的事,她老人家如此淡然,必是不放在心上。 大长公主见他们进来,看着胖乎乎的小孙子,脸上由心而出地笑开,冲着澹儿招手,「来,澹儿,到祖母这里来。」 赵澹屁颠颠地跑去,坐在祖母的身边,小手抓着果子往嘴里塞,半点也不看自己娘亲一眼,楮氏觉得有些心塞。 大长公子的眼皮都未抬,对着楮氏道,「爷们的事情,咱女人家不要插手,你以为他们闹得过份,其实对于他们来讲,不过是打一架就揭过的事情。」 楮氏沉默半晌,似是恍然大悟,看着漫不经心正在逗弄澹儿的婆婆,心里越发的敬佩,「婆婆教训得是。」 霍风走后,赵珩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霍风这厮太欺负人,明明知晓他身上有伤,还狠下死手,跑得他气喘吁吁。 他看着大开的院门,门口两个小脑袋在朝张望着,一副想上前又不想上前的样子,他一招手,两个小人儿便颠颠地跑过来。 赵澹见父亲似乎很累的样子,小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腿,「父亲,澹儿呼呼,不疼哦!」 赵珩想咧开嘴笑,一扯嘴角,疼得直吸气,楮氏好笑又好气地走进来,埋怨地瞪他一眼,搀扶着进了屋。 离开常国公府一路疾行的霍风,心中憋着的火似乎还未散去,女儿还未出生,便被人惦记上,简直是拿剑戳他的心窝子,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情何以堪。 莲笙见着依旧黑着脸的丈夫,小心地靠上前,「夫君?」 大手一把将妻子揽过来,头埋首在她的颈窝,「我们以后养女儿一辈子,若真要嫁人,那就招赘。」 她一听丈夫这别扭的话,「扑嗤」笑出声,美目剐一眼,「好,你说什么都行。」 摄政王将常国公世子狠揍一顿的消息不知如何传到出去,再加上赵世子夫人急火火地跟在后面追,有些人便暗自揣测,不知这赵世子哪里得罪王爷了。 很快京中便有了一些传言,说是常国公府和摄政王府关系闹僵,怕是与摄政王妃脱不了关系,谁让摄政王妃长得国色天香,又在市井长大,没受过礼仪教化,根本不知男女大防。 有听到这话的,相视心照不宣地一笑,美貌又轻浮,那摄政王府,有这样一位王妃,还不知是如何光景! 这流言传得快,料想也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大长公主气得将府中的下人们梳理了一遍,发作了几个多舌的丫头,摄政王府一切如常,风言同语半点也没有传进风泽院,莲笙照旧过着吃吃睡睡的生活。 她坐在妆奁前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开口问身后的宫嬷嬷,「嬷嬷有没有觉得,我最近胖了许多?」 宫嬷嬷笑起来,「王妃只不是长了些许,哪里称得上胖,您这模样,走出去,不看肚子,谁也看不出来是个有身子的。」 可不是,虽是腹中的胎儿已有四个月多月,可她的除了肚子凸起,其余的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且肤色更加白嫩,几近透明,越发让人只敢远观。 莲笙轻抚着肚子,笑了起来,「我娘说女儿打扮她娘,怀女儿的妇人,大多都会变得肤色好,看来此言倒是不虚。」 「侯夫人说的是,民间确实是有此说法。」 宫嬷嬷正替她梳着头,脸上满是慈爱之色,等以后小郡主出生,怕是风采不输王妃,她多年前最大的心愿,不就是主子能嫁人生子吗? 如今终是可以看见,倒也不枉此生! 从镜子里看见宫嬷嬷眼角的泪意,莲笙的玉手轻轻地抚下她的手臂,主仆俩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一切都在无言之中。 书房内,看着下面跪着的暗卫,霍风的脸上现出嘲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京中偷偷议论流言的人不知为何,一觉醒来炕头都插着一把刀,刀下血淋淋的杀字,吓得这些人几天都不敢出门,哪里还敢议论什么事非。 城中一户不大的院子里,一觉醒来的朱氏突然失了声,她吓得「呜呜」直叫,秦校尉不耐烦地请来大夫,大夫看个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儿媳张氏心里巴不得朱氏再也说不了话,这婆婆,成天事非不断,对她是挑三挑四的,哑了正好。 朱氏气张氏不孝顺,本想在儿子面前上眼药,可她口不能言,急得手舞足蹈,秦校尉才不管她,直接上差去了。 他现在领着个不好不坏的差事,虽然明面上没有为难他,可他知道,与之前在边关,大家都对他照顾有加相比,现在简直就是个弃卒。 要不是因为她娘得罪王妃,哪里会有这样的祸事,朱氏气呼呼地作天作地,在自家门外拉着来往的街坊,指手画脚地说媳妇不孝顺,突然一个人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有下次,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她吓得一个激灵,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是知道,开始京中只是传摄政王府和常国公关系不睦,那后面的和摄政王妃脱不了关系,摄政王妃为人轻浮,是她加上去,并散布开的。 莫非,这事被人知道了,想着自己突然哑了,又想到以前王爷对付他人的那些手段,她彻底瘫倒,再也不敢呆在外面,赶紧回屋,乖乖地当她的老夫人,轻易不与人交谈。 几天后,大臣下朝时,赵珩紧跟上霍风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宫门,众人见这情形,暗自在心里擦汗,怕是想多了,怪不得那流言来得莫名,消失得也快,赵世子还是深得摄政王的看中啊! 「王爷,您等下我啊!」 赵珩的腿脚还有些没有好利索,走起路来有些不太自然,他本是要养病的啊,哪知早上被老娘给从被窝里提出来,拖着个病体就来上朝。 他怎么这么命苦! v第三十六章[07.29] 亲娘啊!真是亲娘啊! 还有亲媳妇,诺大一个常国公府,连个马车都不给他配,让他骑马来的,他这身体颠得都快散架。 霍风不理他,大步迈得更快,只把赵珩在后面追得气喘不已,心里哀号,他真是嘴贱,这么早跟赵澹那小子多什么嘴,等王府的郡主出生后再慢慢让他们接近不就完了,所谓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什么的。 哎! 失策啊! 两人一个前面走,一个后面走,渐渐拉开距离,夏明启从旁边拦住他们,摇着手中的折扇,带笑的眼中习惯地堆着笑。 「摄政王这是要去哪啊?」 霍风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只把夏明启气得差点翻白眼,这霍风,越来越嚣张了,他堂堂亲王,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居然还不如他一个外姓王爷,简直是目中无人! 夏明启眼里划过厉色,可恨,他让人发出去的摄政王府和常国公府关系崩塌的消息,后来不知是谁传出摄政王妃不知检点的消息,正中他的下怀,他暗中派人将流言快速散开,只不过,不到一天就无声无息了,连私下议论的人都没有,此人的手段确实是狠。 他手中的折扇捏得死紧,好不容易才按住心中的怒火,暗暗告诉自己,此时还不是和霍风翻脸的时候。 后面腿脚还有些不利索的赵珩没好气地呛道,「理亲王这脑子,没看到摄政王正要出宫吗?当然是回去陪王妃啊!」 「原来是赵世子啊,」夏明启斜眼看下他有些没好全的身体,笑眼中满是恶意,「赵世子这是闹哪出?一瘸一拐着实有伤风化,这男人的身体啊,最是金贵,要不然那些美人儿啊,怕是无福消受,平白无故地当绿毛乌龟。」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霍风的背影,又转头看着吊儿郎当的赵珩,心中快意,让这人以前笑他生不出孩子,是个没种的,哼,广缘寺的那位贵妾肚子里只怕是有货了,等事情败露,看他还如何笑得出来。 想想他都好期待那一天!要不是此时还不宜暴露萧长桓,他可就忍不住要将事情抖落出来。 一道暗掌风袭来,夏明启的嘴一歪,远处,冰冷的声音飘来,「理亲王慎言!」 赵珩见夏明启脸上立马现出的红印,拍手大笑起来,夏明启这人指的是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这天下的事,有哪点能瞒得过摄政王府的眼线。 那姜蕴雪有身子的事,霍风早就告知他,可笑这夏明启,还以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孰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再说姜蕴雪那女人,可不是他的妾室,也不可能有进他常国公府门的一天,倒是夏明启这厮,头上的绿草都快长得比人高了。 「哈哈…理亲王说话真有意思,本世子就爱理亲王这说话的口气,」赵珩大笑着,似是注意到理亲王衣服上的绣花,「啧,王爷这衣服做工可真细致,上面的竹子绣得可真好,颜色也搭得好,可真绿啊!」 说着还认真地瞧了几眼,笑得更大声,「还真别说,这绿色,跟王爷您真是太相配了,简直绝配。」 夏明启的脸色由刚才的红,丕然变白,绿? 这可不是什么好字,赵珩才不看他的臭脸,笑哈哈地连忙追霍风去了,留下夏明启一人在皇宫门口,摸着脸上的火辣辣的地方,阴着脸盯着他的背影。 夏明启气冲冲地回府,坐在书房里,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赵珩这小子虽然嘴毒,可说话 从来都是直戳人的痛处,那痛处可是结实存在的,万一…… 想到这,也坐不住了,赶紧将几个暗卫找来,悄悄地在府里一摸探,这一探不要紧,只把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后院的花丛旁的假山中,他的一个妾室正露出白花花的身体与一个侍卫纠缠在一起,肉搏相击的声音「啪啪」直响,那小妾舒爽得「相公,相公」地叫个不停,侍卫口出秽语,满嘴都是「浪蹄子」「骚货」,简直不堪入耳。 夏明启的脸色阴沉得要杀人,暗卫将正在寻欢的两人扔出来,小妾惊慌得忙捂住身子,吓得尖叫一声,光光的手臂还死命地抱着身上的男子,侍卫那罪恶的玩意儿还没拨出来呢。 两人一见理亲王,顿时面如死灰,瑟瑟发抖,那侍卫慌忙将身体抽出,腌臜的事物流了一地,小妾双腿大开,不堪入目,夏明启只觉得目眦欲裂,直接让人将两人的嘴堵住,拖下去乱棍打死。 后院的这些动静,万雁回早就听到了,她抚着肚子,暗暗地松口气,端着参汤,来到夏明启的书房。 夏明启正在火头上,那股绿云罩顶的憋屈感还未散去,见万雁回挺个大肚子走进来,眼一眯,「你过来干什么?万一滑倒怎么办?」 万雁回一愣,立马笑道,「妾听说王爷心情不好,可不是妾要来的,实在是父子连心,腹中的儿子闹个不停,说来也怪,妾一进爷的书房,他立马就安静了,可见是个真孝顺的。」 见她说得有趣,夏明启的视线落在她的大肚子上,脸上缓和下来,让她坐下说话。 夏明启可是对万雁回不加辞色,可对于这个千盼万盼才看到的肚子,那可宝贝得不行,万雁回就是只准了他这点。 她可不是她那没脑子的哥哥,只顾儿女情长,半点形势都看不清楚! 再次相请康乐侯失败后,鲁国公一脸沉色地回到府中,思索着康乐侯这个儿子可能不好认,当年的事情一个证人都无,仅凭长相之说,真论起来,怕是不足为信。 因着逝世的夫人逼娶的事情,摄政王宁愿折掉丹书铁券都不同意,怕是心中对姜家心存不满,真要想认回洪家,摄政王那一关就不好过。 他自知,让别人相信康乐侯是他的儿子,仅凭摄政王妃像烟娘这点似乎有些牵强,可他太想弥补过去,太想他和烟娘的孩子继承自己的一切,如此看来,倒是有些心急了。 府中自从大安氏去世,倒是清静了不少,小安氏虽机敏不足,倒也有些手段,鲁国公一路想着,正要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突然传来一阵丝竹声,十分的悦耳动听,若是以往听到,少不得要赞赏一番,可是眼下府中的情景,这声音听来却是如此的刺耳。 那弦声正是世子院子的方向飘来,他的脸一沉,大安氏的丧期未过,府中白联还在门外挂着,当儿子的怎可如此不顾伦常,居然还嬉戏玩乐。 他怒气冲冲地朝那边走去,远远看见,世子院子的桃树下,正是繁花满枝头,那树底下,一女子正抱着个七弦琴,含羞带怯地抚着,他的好儿子,正闭着眼摇头晃脑,一脸享受,沉浸在美妙的弦声中。 v第三十七章[07.29] 鲁国公气不打一处来,捡起路边的石子,狠狠地砸过去,正中姜世子的脑袋。 「谁?哪个不长眼的,敢偷袭本世子?」 姜世子摸着脑门上的血,那小娇滴滴的小妾叠声是呼叫着,扑在他的怀中,似受到惊吓般地瑟瑟发抖,一边还无比细声地询问他的伤势。 见怀中人儿如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姜世子顿觉豪情万丈,大声高呼,「来人哪,都死哪去了?还不将那袭击本世子的混蛋给抓…啊…」 他话未说完,就见一只大脚踢在他的身上,那小妾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尖叫。 「闭嘴!」 鲁国公大声地喝着,姜世子见是自己的父亲,立马哑了口,见着滚到一边的爱妾,再也无怜爱之心,这不长眼的女人,居然没有看到父亲过来,也不知道告诉他一声,害他白白挨这一脚。 那女子可怜兮兮地缩着,不敢抬头,姜世子一瞪眼,「还不滚!」 她这才委委曲曲地下去,眼神里欲语还羞,气得鲁国公又踢了姜世子一脚,「丧期未过,你竟如此不知检点,真让御史参一本,整个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 姜世子爬过去抱着父亲的大腿,「父亲,儿知道错了,是那妾室不知羞地勾着我,你放心,今儿就将她发卖了。」 鲁国公失望地摇下头,这个儿子,是被大安氏养废了,从小就不肯吃苦,他每每狠下心来教导,都遭到大安氏哭天抹泪的控诉,久而久之,他也不管了。 儿子年岁渐长,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领着个闲差,混沌度日,加上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不知世俗为何物,瞧着真是废了,幸好,他还有另一个儿子。 见父亲居然没有再过多地苛责他,只勒令他在丧期内不要再惹事,姜世子松了口气,连忙赌咒发誓,言明不再犯此类错误,鲁国公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姜世子目送着父亲离去,抹了抹脸上混着血丝的汗水,慢慢地爬起身,脸上恢复风流的模样,躲在外面的小安氏一脸喜色看着这一幕,见下人将那妖娆的小妾带下来,赶紧命人将牙婆子请来,不管那小妾的哭叫,当下就将那她提脚卖了。 见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姜世子松口气,那小妾是他才上手的,很是知情趣,身娇体软,精通诗词琴画,他正稀罕着呢。 本想着回屋再找那小妾消消火,压压惊,却不料小安氏动作如此之快,他气得牙疼,怒气冲冲地杀到小安氏的院子。 面对小安氏挑衅的目光,又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只憋得脸胀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小安氏不无得意地喝着茶,她可是特地吩咐婆子将那小妾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还塞了好些银子,只求让那小妾立马接客,且一日不得间断。 想着公爹对丈夫的态度,小安氏有些狐疑起来,见丈夫不说话,试探着开口,「世子爷,公爹最近是不是脾气太过无常,怕不是想续弦吧?」 续弦? 姜世子一呆,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朝小安氏的头上掷去,「满口胡言乱语的妇人,父亲不过是悲痛于母亲的去世,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想续弦?」 茶水,茶叶一股脑倒在小安氏的头上,水顺着发隙流下来,顿时妆容光得一塌糊涂,堪若丑妇,姜世子心生厌恶,拂袖而出,气得小安氏不住地发抖,她身边的婆子赶紧上来清理。 离开主屋,姜世子气呼呼地走在路上,冷风一吹,脑子清明起来,想着刚才小安氏的话,越想越有可能,若父亲真的再续弦,万一老来得子,那他就不是唯一的儿子了,父亲身体康健,怕是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怕是老来子也长大了,那不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脑子乱成一片,不行,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刚才父亲踢的那脚太重,他的身上还有些痛呢?想到这,姜世子的眼神狠光现出! 几天后,鲁国公看着面前的女子,脸色有些难看,那女子看着长得倒是不错,约二八年华,娇娇怯怯的,双眼似勾人又似不安地看着他。 旁边的常随小声地说道,「国公爷,这是世子爷让人送来的,说是他做为儿子不能时刻承欢膝下,也不能常常伴在您身边,特让这个丫头来替他尽孝道。」 鲁国公看一眼自己的常随,见他声音小下去,「世子爷也是一片孝心。」 「哼,」鲁国公鼻子哼气,「既然是他送来的,那且搁着吧,随便给她安排个差事。」 「是。」 常随将那丫头带下去,那丫头心有略略的不甘,世子送他来的用意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可如今鲁国公府里正是孝期,什么都不能明面上讲。 等他们一走,鲁国公气得将案上的纸镇掷在地上,这个儿子,真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除了想这些个歪心思,正经事情一点边都沾不上。 真当他是老糊涂,看不出来那女子是做什么用的,要不是顾着整个国公府的脸面,他恨不得当场就将那女子丢出去。 可终究敌不过父子血亲,儿子再是如何不争气,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要替他遮掩一二,既然是打着尽孝的名义,那人就不得不留下。 自从这个丫头在鲁国公的院子安顿下,因着鲁国公平日里侍候的都有得用的老人,管事也没给她派活,让她很是不安,时常借着国公爷出门入院的机会,露个脸什么的,时间长了,鲁国公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女子见鲁国公半点不上套,很是焦急,这下拖下去,她的姨娘梦可就要飞了,她可是瞧得好好的,鲁国公身边半个贴身人都没有,加上国公夫人已经去世,她若是得手,那就是这府里的头一位。 想想那些荣华富贵的日子,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连带着自己的老子娘也跟着享福,那是何等的好日子。 大户人家的公子,明着守孝,私下里近女色的比比皆是,只要不闹出丑闻,没有在孝期内怀孕,一般都不会有人较真。 有一日,可算是给这个丫头逮着了机会,端了一碗参汤进了书房,鲁国公身边的仆从闻着参汤的味,脸色大变,当场将丫头制住。 仆从告之鲁国公,这汤中分明有那蚀心散之气,虽是少许,可他是个精通医理的,一闻就闻出来。 鲁国公气得手脚发抖,一番拷问,送汤的丫头这才道出实情,原是世子许了她国公府的姨娘之位,又给她灌了红花,送到国公爷的身边。 可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近国公爷的身,前日里,世子爷找到她,让她无事多和国公爷亲近亲近,并交给她一包东西,让她找机会放在汤水中,她以为只是普通的药物,世子爷只是想看国公爷若是病倒了,他有机会表现孝心。 v第三十八章[07.29] 哪成想这是毒死人的蚀心散,打死她,她也不会想到世子想要弑父! 鲁国公气得半个字也说不出,终是对姜世子彻底绝望,下令秘密处死那丫头,这下毒一事半个字都未泄露出去。 姜世子见那丫头无故失踪,心中惴惴几日,又看父亲无事,且无任何动作,便放下心来,继续明面上守着孝,暗地底吃喝玩乐的日子。 看见他试探地问到那丫头,又听那丫头被自己放出府后,松一口气的表情,再到恢复日常享受的生活,鲁国公最后的一丝期望都破灭,他重重地叹口气,看着屋顶的横梁,心情无比复杂地写好奏折,连夜进了宫。 小皇帝看着堂下跪着的老臣,心中悲愤又同情,看着最近几日苍老不少,从前的保养得宜的满头乌发,如今却是花白一片,终是年岁大了,论血亲,鲁国公是他嫡亲的曾外祖。 这些年来,任是鲁国公不管国公府,他自认为没有亏待姜世子及国公府的女眷半分,可让人意外的是,其中竟有那样的隐情。 他已从叔父的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他的皇祖母居然是外室之女,而且父皇和皇姑姑的早逝,都与鲁国公府离不开关系,皇祖母身上早在进宫之前便被安氏那毒妇下了毒,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因着此毒传女不传男,父皇只是身弱,可皇姑姑却是生来带着胎毒,受尽折磨,也是韶华之龄去世,而那安氏,居然还享着尊荣死去,真是太便宜她了。 鲁国公府,这笔账他会慢慢地算! 夏天宸手指冰凉地捏着那奏折,冷着脸问道,「鲁国公这是在与朕开玩笑吧,重立世子,谁人不知姜世子乃你的独子,如何重立?」 鲁国公脸现哀色,「老臣还有一子,品性端方,正直有担当,有守业之才,比之长子更加沉稳有度。」 「哦,」夏天宸挑下眉,「朕怎么不知,鲁国公府还有其它的公子?」 「回陛下,此子是臣流落在外的儿子,因为年幼时与其姨娘失踪,近日方才寻着,正是如今的康乐侯。」 夏天宸脸一僵,「荒唐,康乐侯姓洪,如何是你姜氏子孙。」 「陛下,臣万不敢妄言欺君,」鲁国公头伏在地上,将手中的画卷呈上,「这是老臣爱妾的画像,请陛下查看。」 小公公将画像呈到皇帝的案前,夏天宸将画像展开,随着画卷的慢慢铺展,那栩栩如生的少女便现于眼前,虽是隔着多年的岁月,可画像的少女如鲜活般地对着他笑,他的瞳孔一缩,心中惊叹,这少女长得好似摄政王妃。 接着他又细看,越看越奇,少女分明又有几分像姑姑,虽然姑姑去世时,他才两岁多,不太记事,可模糊中,姑姑似乎就是长得如此模样,但却是要削瘦许多,怪不得他第一次见摄政王妃时,只觉得无比的亲切。 这个画像中的人应是皇祖母的亲生娘亲! 他闭上眼,将画像收好,「仅凭一副画像,如何能说明康乐侯是姜氏子孙?」 夏天宸年纪虽不大,却用老练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鲁国公的脸,心中却是思绪翻飞,幸好叔父隐约提了一句,康乐侯与皇祖母是亲姐弟,要不然此时他都要忍不住失态了。 「血亲最是不能骗人,康乐侯于臣,也长得有几分相似,且臣细访过后端门的街坊,很多人都能记得当初康乐侯母亲初到洪家的日子,正和老臣爱妾失踪的日子对上。」 「仅凭这点,朕可不敢断定康乐侯是你的儿子,再说这换世子一事,事关重大,康乐侯本人是否已经知情?」 「老臣未告之康乐侯,只父言子从,康乐侯想来不会反对!」 不会反对? 夏天宸鼻子「哼」一下,鲁国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他可是听闻,康乐侯根本就不待见鲁国公府,且康乐侯这人性子憨直,得知其母生前的凄惨遭遇,如何会认这门亲。 看着下跪着的老人,小皇帝的眼里讳莫如深,说了半天,鲁国公只提康乐侯,半句都未曾提到先皇后! 算他识相! 鲁国公上奏重立世子的消息一传出,在京中掀起哄然大波,大小官员奔走相告,连连称奇,也不知鲁国公府这两年是犯了什么太岁,先是好好的县主要去作妾,后来国公夫人突然去逝,没想到姜世子当了多年的世子,还要换人。 看不懂里面的门道,世人说什么的都有,这下可如同炸窝般,整个京都沸腾起来。 那姜世子好不容易得空,正与好友在茶楼品茶谈诗,前面的歌女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好友们恭维话语不绝于耳,好不快活,突然听到隔壁房里似乎有人谈论此事。 那好友听了一耳朵,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姜世子正喝得高兴,对他摆摆手,这传言真是可笑,怕是有人存心恶心人。 谁人不知鲁国公会就他一房,这也多亏他娘大安氏将后院把持得紧,别说庶子,连个庶女都没有,他生来就是世子,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继承鲁国公府! 等他满不在乎地回了府,下人们的见到他都低着头,风一吹,酒醒了不少,心里有些怪怪的,直奔鲁国公的院子。 鲁国公的院子里人去楼空,一问才知父亲竟搬离了,脑子里隐约觉得不妙,在外面一打听,才知那重立世子的消息竟是从宫中传出,这事八成错不了,他的心里是又急又恨! 姜世子气冲冲地跑到主屋,见小安氏还要死不活地躺在塌上,一把将她连被子掀下来,「你个死人,外面都快闹翻天,父亲都搬离府了,你居然还要这里躺尸!」 小安氏一惊,上次被世子泼得一头一脸的小安氏,从那天起就装病在塌,生病是假,生气是真,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得躺在塌上伤心落泪,连滚带爬地赶到鲁国公的院子,见果真人去楼空,不免口瞪目呆。 待听得鲁国公上折一事,更是吓得连姜世子踢在她身上都不觉得痛,急急地坐着马车就到了京郊的别院。 无奈鲁国公早已有令,不见任何人,门口站着一排侍卫,各个面无表情,任凭她跪在外面哀求,那院门都是死死地闭着,小安氏无法,只好回府梳好妆,穿好诰命服,马不停蹄匆匆忙忙地进了宫。 太后听到她的名号就头痛,朝堂的事情她如何不知,这鲁国公府的事情真是一出接一出,让她如何应对,见太后一脸的不虞,身边的嬷嬷会意,便出去打发小安氏,「太后近日身子不适,太医嘱咐要清心静养,鲁国公世子夫人请回吧。」 太后也不见她?此事怕是千真万确,可国公府里哪里来的其它公子,她脑子里乱成一片,心里恨恨地想着,怕是公爹在外面养的儿子,一直瞒着死去的婆婆,见婆婆去世,才将人认回。 小安氏垂头丧气地回了府,府门外,一贯与她不对付的沈清瑚也正焦急地站着等她,见到她死灰般的表情,心沉了下去。 v第三十九章[07.29] 沈清瑚心中明白,若公公不是世子,那自己的丈夫与这国公府的爵位就半点关系都沾不上,自己忍了那么多年,送走了祖母和小姑子,可不是为了替他人做嫁衣! 她上前搀着自己的婆婆,「婆婆,儿媳可是打听清楚了,祖父流落在外的儿子,竟然是康乐侯!」 小安氏「霍」一下抬起头,「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沈清瑚的父亲可是右相,皇宫中发生的事情肯定会有耳闻,这点消息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鲁国公府的婆媳俩急赤白脸地杀到康乐侯府,在府门外叫骂起来,气得杜氏拿着扫帚就赶出来。 杜氏将扫帚往空中一挥,立在脚边,轻蔑地看着外面的小安氏婆媳,「哪里来的泼妇,没事学什么疯狗,跑到别人家的门前狂吠。」 她早在前几天就得知了洪家的秘事,当老实巴交的洪大将这些秘密告之,她惊得张大了嘴,这一出出的,简直跟戏文里说的一样,偏偏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真想不到,她洪大花嫁的人居然是堂堂国公府的公子! 未曾谋面的婆婆生前遭了多大的罪,都是鲁国公府那毒妇所为,同是女人,她深深地为婆婆感到不值,同时也对鲁国公那一家子更加的厌恶。 丈夫那天晚上叹着气,告诉她坚决不认这门亲,国公府的事于他们无关,她虽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想着此事王爷女婿肯定是知道的,不认亲肯定是有不认亲的道理。 既然不是亲人,如此闹上门,就别怪她不客气! 小安氏见出来的是杜氏,立马就来了劲,就不信她大家出身的贵妇,还比不过这个乡下来的婆子,「你们才是疯狗,不过是外室养的野种,居然敢肖想国公府的爵位,也不怕天打雷劈!」 「哟,原来是鲁国公世子夫人哪,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识字,世子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那便来说说,张口闭口的野种,这是寻常贵女该有的教养吗?」 杜氏见小安氏白了脸,又蔑笑道,「不过也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能养出那样的女儿,死乞白赖地想给别人作妾。」 「你…」小安氏气得发晕,这死婆娘,居然敢拿雪儿的事情来做伐子,「粗鄙的妇人,抢了别人的亲事,还振振有词,若不是我们雪儿心善…」 外面渐渐有些看热闹的人,听着小安氏的话,都心里嘀咕,莫非摄政王的那门亲事还有隐情? 这时候曹夫人打开门出来,讥讽道,「鲁国公夫人好巧的舌头,这抢亲之事从何说起,咱们可从未听说过摄政王与你们鲁国公府有任何的口头婚约之事。」 对啊!看热闹的人也反应过来,若真是摄政王爷对姜小姐有意,不可能会去选择摄政王妃,要知道,摄政王妃的出身可比姜小姐差多了。 沈清瑚扯了下婆母的衣角,纠缠这些破事干什么,说正事要紧,小安氏这才反应过来,「今日不谈这些旧事,我只问杜氏,为何你们要怂恿公爹重立世子?要知道古往今来,立嫡立长,我家世子爷名正言顺,便是康乐侯真的认祖归宗,那也是个外室所出的庶子,连族谱都上不了,这世子的位置哪轮到他来坐!」 杜氏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扬起扫帚怒骂道,「你脑子里进屎了?空口白牙地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承认是与你们鲁国公府的关系,又是何时说要认祖归宗?」 说完又看着外面的众人,高声道,「大家听好了,鲁国公的事情与我们洪府无关,我们家侯父正经的洪家人,祖祖辈辈都姓洪,也不知鲁国公是怎么想的,硬要说我们侯爷是他的儿子。」 曹夫人也在一旁帮腔,「康乐侯自己侯爷做得好好的,也不知是招谁惹谁,还多个爹来,这事啊,也真是稀奇!」 围观的人议论起来,可不是嘛,这事也怪,一个要认,一个不认,众人看得是一头雾水,也有人惋惜,康乐侯要不就认了吧,这国公府的爵位可比侯爷高出不止一阶。 小安氏万没有想到,杜氏居然是这个态度,她一直以为是洪家人想巴着认他们,根本就料不到原来别人就没有这个心思,都是公爹一厢情愿。 沈清瑚的心里也同时想到了,要想平息此事,还得从鲁国公自己身上下手! 杜氏讥笑地看着她们俩,小安氏脑子一热,嘲笑道,「幸好侯夫人有自知之明,这国公府的爵位,便是你们如今抢去了,也无福消受,康乐侯可是个绝户啊!」 此话一出,曹夫人见杜氏脸色丕变,心道不好,果然杜氏举起扫帚,不管不顾地朝小安氏的头上身上打去,围观的没有人敢拉架,都吓傻了,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堂堂朝庭诰命夫人当街打架啊。 这没生儿子可是杜氏心里头最大的刺,自己的丈夫不说,这个女人居然敢当面揭短,看不撕烂她的嘴! 小安氏被打懵了,连旁边的沈清瑚都吓呆住,她们这些世家贵女,从小的礼仪教养,在人前都要保持优雅的形象,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 等杜氏打够了,小安氏才缓过神来,只觉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头发披散,整个人如疯子般,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这样狼狈过,完全不知要如何面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过去。 「婆婆!」沈清瑚厉声叫着,国公府的下人们这才敢上前,将小安氏抬因马车里,狼狈地离去。 婆媳俩一回到府,太后申斥的懿旨便到了,旨中大大地训斥小安氏有失妇德,居然不顾身份,跑到别人的府上大闹,影响恶劣,捋夺她的二品诰命封号,以儆效尤! 刚刚还在躺着装晕的小安氏,听到太监那尖利的声音,真的晕了过去,沈清瑚脸色难看地让人将她抬下去,理也不理,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康乐侯府门前发生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京都,好些人还未从鲁国公要重立世子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便得知这国公府的另一个公子居然是康乐侯。 且人家康乐侯的夫人可是口口声声地说着,鲁国公认错人,他们压根就不是姜氏的子孙,看鲁国公的架势,却是真心真意地想认回这个儿子,居然能许世子之位,这要认和不认的,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宫里的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陛下按着不发,便是太后,康乐侯府的事情才一发生,那训斥贬罚的懿旨就到了鲁国公府。 京中呆久的人都成了精,两下一寻摸,很多人都看出门道,这鲁国公府是要遭天家的遗弃啊,姜世子就明显感觉到,自从他爹请重立世子后,别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害得他天天躲在家中。 第二日,洪大急急地进了宫,满朝文武看着他,今日不是勋爵们例朝的日子,这康乐侯这时面圣,怕是为了那传言吧。 洪大见着小皇帝就跪下来,泣不成声,「陛下,臣不知鲁国公发了什么疯,臣确实是洪家的儿子,与他姜府无半点关系啊,若是家父泉下有知,如何瞑目啊?」 「康乐侯快快请起,」夏天宸做个起的手势,洪大这才伤心不已地站起来。 「陛下,家父生前只得臣一子,洪家就臣一脉,若按鲁国公所说,那我洪家不就成了绝户,鲁国公此举实在是陷臣于不孝之地,请陛下明查。」 v第四十章[07.29] 「康乐侯放心,朕自然会查明真相。」 夏天宸松了口气,这康乐侯果然不是个糊涂的,说起来,还是他的亲舅爷,想着鲁国公一家,他叹口气,替父皇觉得深深地不值。 满朝文武不自觉地去看鲁国公,又看看康乐侯,两人同着朝服,一个朱红,一个赤青,且抛却面色不同,一个白面,一个黑脸,细看之下,两人还真有相似之处,鲁国公咬定康乐侯是其子也不是全无道理。 只康乐侯年轻时苦于劳作,与鲁国公一比,看起来年岁却是差不多,说是兄弟更让人信服。 最左侧轻轻地传来一个嘲弄声音,「康乐侯话说得可真是可笑,你只得两女,府中连个儿子都没有,本就是绝户,认不认鲁国公,洪家也是要断根的,不知康乐侯百年后要如何去面对洪家的列祖列宗呢。」 众人齐刷地看向说此话的理亲王,有那反应快的明白过来,对哟,康乐侯只生有二女,又没个儿子,洪家还不是在他手上绝了户。 霍风漠然地斜一眼夏明启,慢慢地开口,「陛下,洪家已有两女,自古以来便有女儿招婿的上门顶替门户的习俗,如何会绝户,便是康乐侯再纳妾生子,也是庶子,自古以来庶子代嫡,都是乱家根源,臣记得,前朝便有立皇太女的先例,若不是殷皇执意想立庶皇子为太子,使得殷皇后心灰意冷,殷朝如何会灭亡得那么快。」 朝堂内鸦雀无声,摄政王说的话,没有人敢反驳,尤其又涉前朝之事,前朝的那些事情,朝中的大臣都略知一二,那殷皇确实是自从皇太女失踪,皇后不理朝事后,便开始宠信贵妃,才落得亡国的下场。 摄政王提此为例,众大臣无人提出异议。 夏明启的面上不好看,站在他身后的赵珩「嗤」笑出声,「理亲王真会说笑,明明自己才是无种之人,偏还说别人绝后,这话乱说,可是要遭报应的。」 赵珩的声音很低,只保证一人听见,一说完,就见夏明启怒目而向,他也不以为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着实把夏明启气得深呼了几口气。 站在前排的常国公,诚国公向前出例,口中齐声道,「摄政王所说不错,嫡庶不分,是乱家要源,宁要嫡女承爵,也不可生出个庶子来乱了伦朝。」 说着庶子二字,常国公看向理亲王,「王爷身为皇族血亲,最是懂得帝祖爷的心意,当年帝祖爷年过三十无子,众大臣都劝扩宫选秀,帝祖爷半点不退步,愣是等到嘉孝太后产下嫡子,后宫中才有庶皇子女出身。 且看如今,我夏月王朝三百年来,国泰民康,未偿不是一直拥立嫡系的功劳,理亲王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夏明启立马刹白着脸,谁人不知,他府上如今只有一个怀孕的妾室,正室都没了,哪里来的嫡子,常国公简直是在踩他的痛处,与其子一般恶劣! 站在朝中间听着这些话的洪大,虽不明白那些个前朝事,可想着王爷女婿的一番话,洪大仔细思了几下便心领神会,伏地叩首,「陛下,臣虽只有两女,但在臣心中,女儿却是比儿子强百倍,恳请陛下恩准臣之二女洪氏常乐承洪家血脉。」 小皇帝一挥手,「准奏!」 后面的司礼太监很快拟好圣旨,立洪氏常乐为世女,袭康乐侯爵位! 众臣面面相觑,见小皇帝的视线扫过来,复又低下头去。 「说起来,是朕的不是,皇叔府中无主母,这嫡子遥遥无望,朕深感不安,有心想替皇叔保一门亲事,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众大臣的头低得更下,尤其是有女儿的人家,可千万不要被陛下给点中跟理亲王结亲,夏明启看着大家的表现,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堂堂亲王,这些人居然如此不给脸! 他阴恶地盯着,心中恶意满满,正要开口,诚国公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斗胆做这个媒,当日鲁国公府的小姐许给常国公世子为妾,实在是太过委曲姜小姐,老臣愿用府中的丹书铁卷,换姜小姐嫁入理亲王府的姻缘,望陛下恩准!」 夏明启一时间目瞪口呆,完全忘记反应,只听得小皇帝大手一挥,「准奏,皇叔可得好好谢过诚国公,姜小姐可是皇祖母都称赞过的大家闺秀,等她嫁入你府中,来年产下嫡子,理亲王府的正统便可延续。」 霍风的嘴角轻勾了下,转向夏明启,见他的脸色已胀成猪肝色,「理亲王欢喜得都快疯了,还不赶紧谢过圣恩?」 「臣谢旨隆恩!」这几个字仿佛从牙齿缝中挤出来,字字含恨! 小皇帝不以为意地挥手,「平身吧,皇叔与朕太客气,姜小姐的年纪也略不等人,自古以来便有热孝成亲的习俗,鲁国公夫人故去不足三月,不如就尽快择日成亲吧!钦天监何在,本月可有何好日子?」 钦天监监正站出来,「回陛下,本月小十六为天德吉日,三合六喜,宜嫁娶之黄道吉日!」 「好,」夏天宸让他退下,后面的司礼太监很快就将圣旨拟好。 下朝后,鲁国公被几位相熟老臣围着,「恭喜鲁国公了,这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儿子虽未认成,可孙女却摆脱作妾的命运,以后贵为亲王妃。」 鲁国公尽力装作无事的样子,「多谢几位了。」 另一边,脸色黑沉的夏明启怨毒地看着他们,又看着与常国公诚国公走在一起的霍风,恨不得当场就将这些人诛杀,方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诚国公颇有些深意地说道,「鲁国公府的小姐好福气,咱们的开国先祖们若是知道,当年他们浴血奋战得来的丹书铁券,全是用在一个女子身上,不知是何感想?」 「红颜祸水,此女是乱家之源哪。」常国公隐晦地看一眼理亲王,转头笑哈哈地拍着诚国公的肩。 「你个滑头的,怎么?眼见我们三个国公府的丹书铁券都收回,坐不住了?那丹书铁券烫手啊,这火烧屁股般地交回去,也不讨个实在的好处,你说你,替理亲王保什么媒,别人可是半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啊!」 说着常国公挤下眼睛,斜看着夏明启的方向,诚国公笑起来,「替陛下分忧解难,是臣子的职责,哪还管什么自己实惠不实惠的!」 诚国公因是太后的兄长,当朝真正的国舅,此次交回丹书铁券,未免没有不想一家独大的意思,再说以他们的立场,只要太后陛下好,他们诚国公府便能永保尊贵。 「哈哈,小子,比你爹会说话!」常国公笑看着他,对着霍风又道,「王爷,老臣也要感谢你上次替我修理赵珩那小子,那个混不吝的,常气得我心口痛,你那一顿揍,实在是太解气。」 「常国公恕罪,」霍风平静地说着,与他们一齐出了宫门,身后那射穿人的目光,并无人在意! 消息传回鲁国公府,小安氏高兴得也不晕了,失掉诰命的悔痛也好了,真真是想不到,事情居然峰回路转,她的雪儿还有翻身的一天,嫁入理亲王府那可是正妃,亲王正妃,且理亲王府虽有妾室,以雪儿的品貌,必会得宠。 她欢喜地一边派人送信去广缘寺,一边去库房查看嫁妆箱笼,女儿的嫁妆,那可是从小就攒着的,足足堆了两个大库房,前段时间她还伤心,怕是这些东西用不上。 v第四十一章[08.01] 此事可怕沈清瑚气得够呛,那两库房的东西,她早就盯上了,都被她划成自己女儿的东西,谁知道小姑子命这么好,还能成为亲王妃。 广缘寺的姜蕴雪接到小安氏的信,脸上不知是喜是悲,又哭又笑起来,把含秋吓得更是不敢再出声。 姜蕴雪坐在木桌前,下意识地摸着并不显怀的肚子,眼中狠辣的光直看向窗外,伸手将含秋招来,对着她耳边低语几句,含秋腿都发软,终是一言不发,朝外奔去。 当夜,喝下堕胎药的姜蕴雪在塌上痛得死去活来,大汗淋淋,门口萧长桓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见此情形,大吃一惊,抱着姜蕴雪连连喊叫。 姜蕴雪忍着痛,使出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个耳光,同时双腿间一松,有事物滑了出来,她松了口气,慢慢地躺回去,含秋赶紧过来给她清理。 那一盆鲜红的血水端出去,屋内浓浓的腥气经久不散,姜蕴雪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有满脸的恨意,疯狂地盯着帐顶。 萧长桓木木地站在旁边,饶是再糊涂,也明白刚才发生的是什么事,雪儿居然有了他的孩子,且当着他的面生生地将孩子落了! 为什么? 他都快把心都挖出来给她了,她为何还要这样对他? 姜蕴雪闭着眼,不再看他一眼。 萧长桓呆立一柱香时间,屋子内已清理干净,含秋燃起了檀香,驱散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姜蕴雪似是极累般,昏沉地睡去。 他的心一片混乱,很想抓着她问个明白,见那惨白无血色的脸,终是失魂落魄地走了,他白天一直躲在庄子上,朝中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未传到他的耳中,等他听到皇帝将姜蕴雪赐给理亲王后,整个人都呆掉,原来如此! 因她要嫁入王府当正妃,所以狠心将他们的孩儿给舍弃,可怜那个孩子,他还不知道存在,就这样没了,让他如何甘心! 理亲王的书房内,灯火通明,里面一片狼藉,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得粉碎,萧长桓提着剑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不等他开口,夏明启先发制人,「萧公子莫气,本王绝不会夺人所爱,都是那些小人作祟陷害本王,你放心,圣命不可违,姜小姐便是嫁进来,本王绝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等来日大事已成,自会让你们终成眷属!」 萧长桓放下手中的剑,「这可是你说的,若你敢动她,我绝不饶你!」 夏明启心中越发气苦,那个烂鞋,求他上,他还嫌脏呢! 见萧长桓离去,他看着满屋的碎片,气得将桌子也拍得粉碎,简直是欺人太甚,霍风,诚国公,常国公,夏天宸,这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康乐侯府内圣旨传到洪家时,杜氏正和曹夫人说着话,突然惊闻这个消息,杜氏手中的茶杯差点掉下来了,还是戴嬷嬷手快接住,曹夫人也是先一愣,然后在一旁打趣,「康乐侯夫人好本事啊,这古往今来头一个女侯爷,可是你生的啊。」 世女? 杜氏有些愣神,这世子她听过不少,世女真真是没有听过! 以后他们家的常乐便要扛起洪家的门户,顶上这侯爷的爵位,杜氏心里很是感动,因她未生儿子,虽然她从不表现出,可是她也隐隐地担忧过,若是他们百年之后,洪家是否真的不在,这康乐侯府也不会存在。 没想到,丈夫居然会请立常乐为世女,以后他们这侯府可以一代代地传下去! 「啊…是啊,哈,」杜氏反应过来,连忙出去接旨,府里的下人们欢喜地奔走相告,他们的乡君以后就是侯爷。 「赏,赏,所有人都有赏,」杜氏高兴地吩咐戴嬷嬷,戴嬷嬷一脸荣幸地下去打赏,尤其是侍候乡君的两个大丫头,木喜和木云,走路都生风。 她们如今可是世女身前的大丫头,以后世女当上侯爷,她们便是侯爷的大丫头,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纵看整个京都,她们的主子都是头一份。 赵玥第一时间登门,一进侯府的大门,便大声地喊着,「你们世女呢,快让她出来,本郡主活了这么大,从来只见过世子,还未见过世女呢!」 「我便是封了世女,难道还会变成另一个人?」常乐闻着声音便迎出来。 「哈哈,」赵玥拉着她的手,上下端详,口中念念有词,「这当了世女的人就是不一样,瞧啊,今儿个看起来,这气色都带着威严。」 常乐用手捅下她,「没个正形,哪就如你说的那样。」 杜氏笑看着她俩玩笑,戴嬷嬷忙下去安排膳食,不一会儿,莲笙也上门庆贺来了,这下,侯府里更是热闹。 「王妃姐姐,」赵玥跑起来,上前扶着她,眼睛不停地盯着那显怀的肚子。 常乐也在另一边扶着自己的姐姐,杜氏竟然插上不手,颇有些失落,见大女儿落座,不由得道,「你如今身子重,就不要出门了,一家人,也不讲究虚礼。」 「娘,神医都说了,多走动,生产时少受罪,再说家中这么大的喜事,我这个当姐姐的,肯定要亲自回来。」 杜氏这才满心地笑起来,她也是万万想不到侯爷居然会想到这一招,立常乐为世女,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她没生儿子这件事情作由头,刺伤她的心。 赵玥有些坐不住,略坐几下便要走开,常乐一脸正经地要呆在姐姐身边,杜氏见赵玥的样子,抿嘴一笑,「常乐就去招呼郡主吧,我与你姐姐还有一些话要说。」 常乐这才不舍地离开,眼睛一直粘在莲笙的肚子上,把她看得都笑了,「这还没出生呢,也看不出个花来,等以后生出来,有的是让你看的。」 两个小姑娘这才牵着手去后院。 「我这一天天的,跟做梦似的,你说咱们洪家,我自嫁与你爹,便在后端门里磨豆腐,何曾想过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杜氏看着虽然有孕,依然光彩不减的大女儿,感慨起来,「现在再回头看以前,竟是半点也不敢相信,便是你爹,居然都有那样的出身。」 「娘,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v第四十二章[08.01] 「看娘,老是想起这些旧事。」 「旧事只可忆,终是梦里寻,娘,以后你可是老封君啊,什么时候想过去,可以回后端门里看看。」 「哎,娘不过是说说而已,哦,那姜家的小姐许给理亲王,倒是因祸得福了。」 莲笙意味不明地笑下,「是祸是福,旁人不过是窥得一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福气是喜还是悲。」 杜氏想着姜家小姐那性子,怕是个心气高的,以后碰上还是尽量避着些吧,接着她又说起常乐的那门亲事,不知道谢姑爷听到未婚妻以后是个侯爷,会做何反应。 翰林院内,谢临渊刚一跨进大门,立马被一群年轻的官员围住,恭喜之声不绝于耳,谢临渊带着笑,一一回礼答谢,有那关系好的,捅捅他的腰,低声地说,「小子,运道真好,娶个女侯爷,可是咱夏月朝的头一份。」 翰林院中的编修们,大多是寒门子弟,或是清贵人家的公子,大家都有文气的傲骨,平日里表现得再恃才傲物,骨子里也有出人头地,渴望权势的野心。 大部分都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熬如今的位置,家中的妻子要么是未入仕之前的糟糠妻,要么是大臣勋贵家的庶女,像他这样聘到侯府嫡女的不多。 且他未婚妻的亲姐姐,还是堂堂的摄政王妃,独宠王府后院,身份何等尊贵,有那同时与谢临渊同科的进士,想着家中上不得台面的妻子,越发的不是滋味。 大家同时进翰林院,以前还嘲笑过谢临渊不识实务,那些个大臣人家的庶女也是千金小姐,偏他愣是一个都没看上,暗地里还有人笑他假清高。 如今他的未婚妻子,被封为史上第一个世女,将来的康乐侯爷,莫怪这些人,道喜恭贺的同时,又带着那么些酸意。 「多谢各位,此事确实是谢某之福!」 「你小子是撞了大运了!」 谢临渊低头笑着,并不答话。 晚间常乐在自己的房间中,正要脱衣安寝,忽然听见窗台上传来「咕咕」声,她笑了。 窗外,一只信鸽停在那里,脚上带着信卷,她轻轻地取下,展开后一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正是谢编修的字,上面写着,你若不离,我从你之姓,此生不弃! 圣旨下来的隔天,姜蕴雪便被小安氏接回了府,看着脸色惨白,身体虚弱的女儿,比起上次见她,竟是生生瘦了一圈,心想着女儿可是在寺中受苦了。 见女儿走路都有些打飘,小安氏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我苦命的女儿啊,为何生得如此好心肠,这为祖母守孝生生将自己折腾得瘦了不止一圈。」 说完,用眼睛狠狠剐了一眼含秋,这个丫头,如此的不中用,到底地如何侍候主子的,竟将她的女儿照顾成这样子,等回府去定要她好看。 「母亲,女儿无事,寺中自然一切不能和家中相比,前几日夜里进了风,身子略感不适,喝过药,都快好了。」姜蕴雪强打着精神,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 小安氏见她这样说,更是难受,最近这些日子府中的事情一出接一出,她根本就顾不上女儿,好在如今苦尽甘来,女儿亲事转个大弯,也算是略感欣慰。 女儿这个样子,身体要好好调理一下,嫁进理亲王府才能尽快怀上孩子,以后也能挺真腰杆,开口道,「虽然婚期紧,不过十来天的日子 ,娘让人给你将身体调理下,这嫁过去,头等大事就是先怀上孩子。」 孩子? 姜蕴雪的脸一僵,不自觉地瞄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不久前还有一个孩子的存在,想着孩子的父亲,心里一阵厌恶,「娘,不用花那些个心思,女儿很好,休息几日便好了,千万不要请大夫。」 小安氏以为女儿是不愿意麻烦,更是要坚持,「哪能呢,你如今这个样子,不调理怕是不成。」 「我说不用就不用,」姜蕴雪的口气有些冷硬,「理亲王是怎么样的人,女儿一清二楚,以后在王府中如何立足,也有对策,再说,我是在寺中为祖母清修,身体瘦弱些才说得过去。」 「还是雪儿想得周到,只是太苦你自己,你祖母泉下有知,定会保护你以后平安富贵。」 保佑? 姜蕴雪心中不屑一顾,谁也保佑不了她,她只有靠自己! 等到她出嫁的时候,虽然国公府里的嫁妆一抬抬地往外出,可来观礼的人却不多,除了小官之家无法推脱,稍微有些背景的勋贵们都只派了管事前来,府中冷冷清清的,小安氏虽然气愤,可无奈她现在又无诰命在身,往日里看不上的夫人们,她都要打起笑脸来相迎。 眼见吉时已过,理亲王府的接亲队伍才来,理亲王连面都没露,直接派王府的总管来接亲,席上的夫人们脸色更加的精彩,这鲁国公府要没落的消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理亲王对这门亲事的不满意可都做在脸上呢,怕是极不愿意国公府的小姐,想来也是,本来姜小姐不过是许给赵世子的贵妾,突然变成他的正妃,任谁心里都不乐意。 可是皇命难违,亲还是要结的,姜蕴雪仿佛听不到众人低声的议论,盖头下的脸阴沉沉的,坐在轿子中,晃晃悠悠地被抬到了理亲王府。 喜娘引着她跨火盆,等牵着她的红绸到达正堂,理亲王才心不甘情不愿,没有半点喜色地拜了堂。 礼成后,姜蕴雪坐在新房内,过了许久,也不见理亲王进来掀盖头,她的丫头含冬小心地问着,「王妃,腹中可饥,是否要先用些小食。」 「嗯。」 姜蕴雪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夏明启居然怠慢她于此,她垂下眼皮,盖住眼中的怨毒,含秋在出嫁前被她秘密派人处死了,她怎么可能让一个知道她那么多不堪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至于萧长桓,两在要好时,早就将他的藏身之处相告,想来这几日,应该也被解决了。 庄子上的萧长桓前几日莫名受到暗杀,那些杀手应该是江湖上顶尖的,幸好他身手不错,否则怕是凶多吉少,好不容易将那几人击退,他的身上也有几处受伤,这几日都呆着养伤。 此时,他在庄子上焦急地看着西山的日头,怎么今日下去得如此慢,今天是雪儿出嫁的日子,夏明启虽是答应过他,不会动雪儿,可雪儿长得那般貌美,万一…… v第四十三章[08.01] 他心急如焚,忽然墙外飞出一把银剑,直直地朝他刺来,他心一惊,偏身躲过,拔起长剑迎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 最终来人被他斩于剑下,可是他身上的伤口裂开,加上新的伤口,血流过多,终是软软地倒下,天暗下来,他不甘地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天幕,慢慢闭上眼睛。 眼见亥时已过,夏明启才不紧不慢地踏入新房,见端坐在塌边的红色身影,嘴角泛起深深的嘲弄,伸手一扯,盖头连着凤冠上的珠子便一齐落下。 姜蕴雪似是受到惊吓般,抬起头看着夏明启,那略委曲又强压着的模样表现得恰到好处,加上她本就长得出众,要是别的男子见了,怕是要搂在怀中好好爱抚一番。 看在夏明启的眼中,却是觉得无比的刺目,这女人的脸皮也太厚,究竟知不知道廉耻为何物,若是他不知道她和萧长桓的关系,那不是又当了一次乌龟王八。 刚才庄子上的仆人来报,萧长桓又遇刺,他是怒火从心起,上次遇刺,他同萧长桓都以为是霍风派来的人,但是此次过后,他改变了想法。 以姓霍的手段,绝对是一击而中,不可能会浪费两次机会,而那些杀手,并不是世家惯养的暗卫和死士,而是江湖中的杀手。 心心念念想除掉萧长桓的人,不一定是敌人,也有可能是枕边人,比如这位,如今嫁于他为正妃的女子,便有足够的理由欲除萧长桓而后快。 幸好他的人去得快,萧长桓虽是重伤昏迷,失血过多,人却是救了回来,毕竟大伤了元气,怕是要好好将养两三个月,这女人,简直就是坏他的事。 他的眼中全是阴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无! 姜蕴雪小心是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往下微微一沉,今日她的妆扮,不可谓不美,虽然瞧着有些孱弱,可那楚楚动人的媚态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夏明启怎么会是这副表情,莫非…她心惊不已,终是含羞带娇地低下头去,嫩白的颈子便露了出来。 夏明启讥笑一声,将桌上的合卺酒倒在地上,酒水滴落地的声音在诡静的屋内分外的刺耳。 听着这声音,她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终是掩面抽泣起来。 「王爷,此举何意,便是再不满意蕴雪,如今你们已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讲,蕴雪自知,因着赵世子求纳妾一事,让您心中有芥蒂,可那也不是蕴雪的本愿。」 「哈哈,姜小姐可真会装糊涂!」 夏明启说着,欺上前用手去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仰望自己,这张脸美则美矣,可是骨子里太脏,心太毒,他残酷地吐出三个字,「萧长桓。」 姜蕴雪心中最后一根弦断了,双眼木木的,最坏的事情终是发生,理亲王已知她和萧长桓的事情,那她今日的安排便用不上,袖子里,那一包鸡血都被她捂得温热。 耳边听得冷笑一声,夏明启捏着她下巴的手一松,她差点扑倒在地,视线中,理亲王似嫌弃地看着刚才接触过她的手,无情地摔门而去。 含冬畏畏缩缩地进来,将她扶起,半个字都不敢问,替她梳洗,侍候她安寝,心中才松一口气,默默地站到门外,含秋的死,别人不知道,她自小与含秋一起长大,含秋自和小姐回来后,总是一副魂不守舍,对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没过几天便听说不小心掉井淹死。 而小姐听到含秋死后,被她无意瞧见在无人时露出的冷酷笑容,惊得她彻夜难眠,选为小姐的陪嫁,一群小姐妹们还羡慕她运气好,可她心中实在是不愿意的。 第二天,理亲王没有宿在新王妃屋子的消息整个王府都传统遍,姜蕴雪一脸青色地梳好妆,坐在花厅中,府中的小妾们陆续地赶来,最后挺着大肚子的万雁回才坐着软轿姗姗来迟。 「王妃怒罪,妾如今身子重,王爷千叮万嘱让安只管安心养胎,可妾怎么也要来给王妃请来。」 「万姨娘倒是个知礼数的,只不过京中各府内院,生育子女的妾室多了去,万没有一个敢拿大的,否则……」 「否则如何?」 理亲王大步跨进来,伸手就去搀扶万雁回,语气责备道,「本王不是说你只管在院子里养胎,什么人都不用理会吗?」 万雁回风情万种地笑了,「王爷不碍的,是雁回不懂事,这就回去。」 姜蕴雪眼见他俩离去的背影,满是蔻丹的小拇指甲终是折断,下面的小妾脸上都露出看好戏的笑容,还有几个胆子的,也声称是身子不适,要提前告退,很快,花厅中只剩她们主仆二人。 含冬的身体抖了一抖,终是按住拔脚就跑的想法,她能去哪儿呢?老子娘都是国公府的奴才,自己一家人的身契都在国公府里。 「怎么?连你怕本妃了吗?」姜蕴雪寒瘆瘆的声音响起,含冬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神来。 「没有,王妃一直待我们亲厚有加,奴婢只是觉得这王府中的妾室们太不像话,替您生气。」 「哼,她们……」姜蕴雪将下面的话隐下去,妾室而已,只要她还是正妃,收拾她们如捏死蝼蚁般! 三朝回门时,小安氏站在门口张望,好不容易见王府的马车驶来,下车后只见形影单只的女儿,她使劲往后看,也没有看见理亲王的影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理亲王没有入洞房的事情京中都已传遍,她初听时并不相信,想着怕是外面人生谣,以雪儿的品貌,除非理亲王是瞎子,要不然怎么会看不到她的美,放着那么个美人儿独守空房。 姜蕴雪虽然心中恨意滔天,脸上却是挂着完美的笑容,不让人看出一丝落魄,后面的婆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钱,府中的下人都有打赏,倒也没那么尴尬。 她走前下,亲热地挽着小安氏的手,「娘,别看了,王爷事多,今日怕是不能登门,托我向你们致歉。」 小安氏拉着姜蕴雪的手,两人走在前头,她按不住心中的疑惑,「雪儿,你不用骗娘,京里都流言满天飞,理亲王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放着你不理,以你的相貌,着实不应该啊!」 「娘,流言止于智者,你可不要听风是雨,王爷对先王妃情深意重,怕是一时难以忘怀,再说对于女儿来说,这样也好,我正好可以继续为祖母守孝。」 小安氏听着女儿说得轻松,可她也是过来人,没有夫婿的疼爱,刚进门的新妇哪会得到他人的敬重,虽然王府中没有长辈,可很多资历老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的,怕是会暗地底受人怠慢。 她痛心地说道,「我的雪儿,你就是太纯善,有些事情能忍,有些事情万不能退步半分,王爷以后必会看到你的好,后院里那些个莺莺燕燕,该收拾就收拾,不必手软,这两口子过日子,他不来,你就去,多嘘寒问暖,多对王爷体贴关怀,迟早他会被你的举动折服。」 姜蕴雪似受教般地点头,「嗯,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沈清瑚在后面讥讽一笑! v第四十四章[08.01] 对先王妃情深义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小姑子可真会为自己找台阶下! 理亲王对妹妹如何,别人不知,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能不清楚,妹妹嫁入王府后,从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生生折腾成了一个怨妇,那当丈夫的根本就是不闻不问,一个月里头难得有一次踏进妹妹的院子。 偏妹妹想不开,还奢望着理亲王能有朝一日回心转意,可一天天的失望,她没完没了地折腾后院的那些姨娘,可旧的去了新的又进,永远没个头。 倒是把她自己赔进去,想着早逝的妹子,沈清瑚看着姜蕴雪的背影一阵快意!让小姑子也受下当年妹妹那说不出口的苦! 一行人至主院,姜世子正在门口徘徊,背着手摆着架子,见只有女儿一个人回来,脸马上就臭了,「哼,这女婿也太不知礼数,三朝回门连岳家都不来。」 姜世子还有自己的小心思,朝堂上,摄政王是如何对康乐侯的,他可是瞧在眼里,因为前次的事,父亲还想认回康乐侯,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可在他的心里可是梗得难受。 不自觉得,就想和那人攀比,比出身,比家世,现在比女婿,同是女儿嫁给王爷,可自家的女儿怎么这么不争气,长得也不比人差,教养更是没话说,竟连个男人都降不了,独自一人回门。 怎么瞧怎么寒碜! 鲁国公听着儿子不着调的话,怒驳道,「他是皇叔,自古天家媳妇难做,他敬你是岳父,你还可以摆下丈人的姿态,若他不认,你是臣,怎么也挑不出来他的理。」 因姜蕴雪回门的日子,难得露面的鲁国公也来了,见着一直疼爱的孙女,削瘦得不像样子,虽是抹着脂粉遮盖,可眼底的消沉让人担心,想着外面的那些传言,脸色也不好看。 听到父亲的训斥,姜世子不满地撇下嘴,不敢再回话,父亲最近对他的态度,完全看不清楚,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生出想找人取代的心思,就不是不满那么简单,他还是安份些的好。 因着理亲王没有跟来,鲁国公府的气氛很是异样,连下人们都不敢欢喜,各个噤若寒蝉,忙着该忙的事,不往主院前凑。 碍于鲁国公坐着没动,众人不好散开,等鲁国公一走,沈清湖略一坐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姜世子也觉得无趣,拢着袖子踱着方步往后院的姨娘处去。 鲁国公坐在轿子中越发的生气,等回别院时,特地绕道理亲王府,夏明启听到门房说鲁国公上门,搁下手中的笔,嘴角泛起冷笑。 「不知鲁国公所为何事,本王有失远迎!」 鲁国公的看着他,根本就不是有要事忙的样子,竟如此不给雪儿做脸,刚才他那称呼,一般来说,以示尊重,不应该呼他为祖父,便是不呼祖父,也不会自称本王。 分明是半点也不将他们国公府看在眼中! 「老臣是为雪儿的事情而来,王爷心中不美,老臣知晓其中原由,可既然已成夫妻,还望王爷善待她,她是个纯良的孩子,也是因着我与她祖母的关系,才一直拖到今时今日,中间还横生不少事端,请王爷体谅一二。」 「鲁国公这话,本王听不太明白,本王自认为,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姜小姐纯良?本王半分没有看出来,不过她水性杨花的秉性,倒是能窥得一二。」 鲁国公脸色大变,「理亲王慎言,她如今已是你的正妃,如何如此口出侮辱,但凡你顾忌一点夫妻颜面,也不可始此欺辱她,真当我鲁国公府无人。」 夏明启轻笑出声,「并非本王口出狂言,鲁国公久居郊外,怕是不知其中的缘由,你那好孙女做过什么好事,本王正是顾忌颜面,才替她遮掩,否则……」 「王爷说的话,老臣一句也听不明白,我家雪儿一直端庄知礼,连先太皇太后都夸过她为女子闺中典范,怎么到了王爷的口中竟如此不堪。」 「哼,鲁国公如果是为了责问本王而来,那就请吧,或是亲自去问你那知礼的好孙女,在广缘寺中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完,夏明启拂袖回后院,徒留鲁国公一人在厅中。 仆从见自家国公爷出来,似乎脚步虚浮,脸色无比难看,「国公爷?」 鲁国公摆下手,「回国公府。」 国公府内,小安氏还拉着姜蕴雪,教一些御夫的手段,突然觉得房中罩下阴影,抬头一看,却见鲁国公立在门口,不由得大惊失色,公爹去而折返,进了后院也不派人知会一声,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姜蕴雪心里「咯噔」一下,见祖父直直地看着她。 「出去。」 鲁国公对小安氏喝道,小安氏吓得放开女儿的手,立马站起来,不知所措地往外走去。 他一扬手,后面的一个婆子便走进来,那婆子的打扮一看便是精通妇人之事的医婆,姜蕴雪大惊失色,尖叫道,「祖父!」 「雪儿,理亲王与祖父说…」鲁国公深吸口气,想要安抚受惊的孙女,「祖父知道他是一派胡言,你一向知礼,如何会如他人说的那般…为了向他证明我们鲁国公府的清白,委曲你了。」 那婆子接到鲁国公的眼神,朝她走近,走到面前行礼,「王妃,得罪了,请往内室。」 姜蕴雪大力地摇头,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不要,祖父,你为何信外人,也不信孙女,孙女为人如何,你们还不知道吗?若真要羞辱我,我大不了一死了之。」 说完,作势就朝柱子上撞去,那婆子一把将她拉住,同时不着痕迹地握着脉门。 「国公爷,不用去内室了。」 姜蕴雪停止挣扎,轻吐出口气,以为逃过一劫,却见那老婆子颇有深意地看着鲁国公,鲁国公的脸色一寸寸地变白。 「哐当」一声房门紧闭起来,站在外面的小安氏心中越来的不安,就要往里面闯,侍卫伸手将她拦下。 「放肆!」 「请世子夫人恕罪,属下们只尊国公爷的吩咐!」 「你们……」 v第四十五章[08.01] 小安氏气呼呼地在原地打转,这些个侍卫,太不把她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中,在国公府里,居然敢拦她! 屋内三人都不说话,姜蕴雪的心「突突」直跳,低着头,不敢去看鲁国公失望痛心的眼睛。 良久,似下定决定般,鲁国公对那婆子道,「你说!」 「回国公爷,王妃约半月前小产过,产后身子一直不得调养,心中郁结恶露不断,怕是血亏宫虚,以后难有子嗣。」 什么? 姜蕴雪自己都呆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以后没有子嗣,那她还如何在王府立足! 「啪!」 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祖父,男人的手劲力道之大,气极之下更是收不住,原本苍白的脸上,马上现出深深的红色手掌印。 鲁国公的声音带着颤抖,闭上眼,「是谁?你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姜蕴雪跪倒在地,抓住他的袍角,「请您相信我,孙女是被奸人所害,祖父,你可要替孙女作主啊!」 鲁国公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真是被人所害,为何你不告知家人?」 「这种事,孙女如何说得出口?若传扬出去,孙女只有一死了之,孙女死了不要紧,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母家,舍不得咱们府啊!」 「那人是谁?」 「…以前萧家的公子…」 是他! 鲁国公瘫坐在椅子上,他怎么会回京了? 如果是他,雪儿怕是说的真话,当年,他就一直对雪儿有非份之想,也是他们大意,本想着佛门净地,哪里会有那些宵小,放心让她一个姑娘家呆在山上,没想到雪儿在替祖母清修时被人所害。 全是他的错,女儿早逝,外甥和外甥女早亡,儿子不认,孙女遇害,全是他造的孽! 不是他将烟娘骗回京,就不会让大安氏害了她,泽芝去世那次,他才知她竟是一直带着胎毒,想着女儿的早亡和先帝的英年早逝,他起先也怀疑在德妃的身上。 可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大安氏的眼神,那听闻泽芝去世后的快意疯狂,彻底点醒了他,大安氏是何样的人,多年夫妻,他哪能不知。 暗中查探许久,却无半点蛛丝马迹,可他心中怀疑的种子已下,根本就不愿再面对大安氏那张脸,愤而搬到郊外别院,一住五年。 是他负了烟娘,骗了烟娘,可为何老天让将这些报应在他的子孙身上,为何不冲着他来! 他无力地朝孙女伸手,「起来吧,理亲王似乎已经知道此事,想要夫妻和美怕是根本不可能,往后你在王府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今后有什么打算?」 「孙女绝不会给姜家蒙羞的,理亲王再如何对我,我都不会有怨言,必定安份地当王妃,替他管好后院,其它的孙女不敢再想。」 「好,你如此想,倒是最好的,记住,安份活命才是正理,其他的心思,不可妄想。」 「是,祖父,孙女定当遵从祖父的教诲!」 房门打开,鲁国公似苍老许多般,由仆从扶着回去,小安氏见公爹走了,才敢进来,姜蕴雪已恢复常态。 「雪儿,吓死娘了,到底发生何事?」 「无事,祖父是替我操心,怕在王府中过得不如意。」 小安氏拍下胸口,「那就好,我这眼皮子一直跳,听你这样说,才算是停下来。」 姜蕴雪的目光中只剩寒冷,那婆子说的话一直响在她的耳边,子嗣艰难?她以后怎么办,本还想着找寻机会接近理亲王,怀上儿女,她也就不怕了,可为什么? 她仰头看着屋顶,老天爷为何如此待她? 不,她不会就这样屈服于命运的,自己不能生,理亲王府里还有妾室,十个不行,还有百个,她就不信,还没有人能生下儿子! 只要妾室们产子,她便留子去母,将孩子抱到膝下抚养,她这王妃的位置照样稳稳的,万一真不行,不是还有万雁回肚子里的那个吗? 打定主意,她的眼神坚定起来,她生来高贵,以后,也会一直享有尊荣! 慢慢来,她一向最有耐心,总会熬过那些人! 尤其是那个女人,姜蕴雪的双手捏得发白,脑海中闪出莲笙的面容,恨不得一刀刀将那可恨的俏脸划花! 摄政王府中的莲笙正歪在软塌上,宽大的儒裙将肚子遮住,鸦青的发衬得白净的脸蛋更加粉红细嫩,单独登门的楮氏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见她如此勾人的模样,不由地感叹出声。 「王妃这般模样,真真让我等相形见绌,再看看自己的模样,简直不能入眼,怪不得外面都疯传摄政王被女色所迷,要是我为男子,也必定会为你倾倒。」 莲笙略直起身,宫嬷嬷在后腰处垫上软枕,她娇嗔地回道,「你这张嘴,可真甜,今日可是专门来打趣我的?」 又看看了楮氏的身后,并无澹儿的身影,「怎么不将澹儿带来,我对他甚是想念。」 v第四十六章[08.04] 楮氏闻言假装幽怨是看着她,「王妃竟不知?咱们的摄政王妒性太强,凡是男子无论老小都不得入风泽院,可怜我们澹儿,不过两岁,也被归为此中之列。」 竟有此事?她可真不知啊,莲笙有些莫名,询问地看向身后的宫嬷嬷,对方含笑地微点下头,这下她的脸都烧起来了,夫君也太草木皆兵。 宫嬷嬷满心眼里都是笑意,摄政王这是防患于未然,大家可是都知道王妃这胎是个郡主,赵世子妃可是育有两子,若论家世,可谓是门当户对,也难怪赵世子打这个主意。 王妃可能是没有往那方面想,她这个当奴才的可是瞧得明白,赵世子夫人怕也是打那个主意,本想着多带小儿子来王府走动,等以后顺理成章地青梅竹马长大,比其它人家多几分胜算。 哪知把王爷气得够呛,上次专门跑到国公府里揍了赵世子一顿,这些事情,可就瞒着王妃一人呢! 「咳…」见楮氏说得那样带着调笑的怨气,莲笙颇不自在地出声,装假嗓子不舒服去喝果蜜水。 略一想,便明白夫君不让赵澹上门的原因,又好气又好笑,她之前竟从未往那里想,真真是民间说的一孕傻三年。 楮氏见她的模样,按下此事不提,说起另一桩事来,「那姜家小姐嫁入王府后,听说理亲王竟是连洞房都没有,这也太下脸了。」 莲笙倒是真愣了下,抛开其它的不说,姜蕴雪长得非常出众,以前就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夏明启那厮,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甚至可是说是颇好美色的,居然会因为那些个名声,放着娇滴滴的美人不碰,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心思微转,似不经意地开口,「怕是对先王妃旧情难忘吧。」 「可能是吧,」楮氏附和着,正与莲笙的眼神撞在一起,这样的借口骗鬼去吧,大家都是后宅深宫中出来的人,看事情绝不可能只看表面,怕是其中有更深更隐蔽的原由,两人同时交汇一个心知肚明的表情,含蓄地笑起来。 管她是何原因,姜蕴雪在理亲王府中不受待见,她们都要乐意看戏的,谁让姜蕴雪曾经与她们的夫君都有瓜葛。 姜蕴雪不用进世子的后院,最高兴的莫过于楮氏,虽然婆婆曾经暗示过世子的后院中不会有任何的妾室,可她还是有些忐忑,如今那姜小姐嫁进理亲王府,倒是了她一桩心事。 莲笙看着楮氏的表情,便明白她心中所想,「各人的缘份,是上苍注定的,强求得到的肯定总有太多的不如意,姜小姐为人太过执着,倒是钻进死角,出不来,终是苦了自己。」 「王妃说得在理,不过现在她总算是当了正室,总比进国公府里当妾室强,只要她以后安下心来过日子,终是会熬过去。」 「但愿她能惜福吧!」 莲笙眼中淡然一片,提起姜蕴雪已无任何的情绪,于她而言,曾经的表姐不过是披着表皮的慌言,真实的姜蕴雪是个腹内深沉,时刻想抢她丈夫的心机女子,不过是个比陌生人还不如的人而已。 「赵郡主的婚事快近了吧?」 楮氏见她转移话题,就着接过话头,说起小姑子的婚事来,再过两个月,赵玥便要及笄,及笄过后就要成亲,府中早就准备妥当。 「大长公主必是万分的不舍吧。」 「那是自然的,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就要嫁入他府作媳妇,是个当娘的都舍不得,」楮氏道,「婆婆最近脾气似是差了些,常常莫名奇妙地发火,稍不注意,那火气说来就来,太医只说是心火太旺,开了不少下火的方子,好似并不管用,害得我都躲得远远的,世子可就没那个眼色,偏往火口上撞,老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呵呵,」莲笙听着发笑,姑母的性子就是如此,赵玥是她的小女儿,临到出嫁肯定心情复杂,摊上这么个岳母,以后曹家的公子可是要倒大霉,怕是要三天两头地挨训。 「天下为人父母的皆是如此,自己当了母亲才知养儿的艰辛,等郡主嫁人后,夫妻生活和美,大长公主放下心来,怕是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王妃说得极是,但愿如此,那曹铖若是敢对玥儿不好,莫说是婆婆,便是世子,怕是也饶不了他。」 见莲笙的脸上有些怅然,楮氏又道,「这当了父母的心哪,就是不一样,我家里的两个小子,天天让人操碎了心,可一离开吧,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不如在跟前闹腾的好。」 莲笙抚着肚子,想到以前父母,母后去世时,她还是婴孩,根本就不记事,父皇……只顾宠爱德妃母子,何曾将她兄妹看在眼中! 倒是洪氏夫妇,让她体会到何为父母子女之情,从成为莲笙以来,杜氏的护短,洪老爹默然的顾家,全都是亲情,想到这,她眼中一片柔和,不知肚子里的这个出生后会是什么情形,她倒是极为期待! 楮氏看见她的动作,不无感慨地说道,「所以说还是女儿好啊,女儿在肚子里打扮她娘,出生后,娇软可爱,跟娘最是贴心,我呀,可是羡慕你,先开花后结果。」 「看世子夫人这话说的,儿子能顶门当户,别人还羡慕你连生两子,你就别不知足吧。」 「两个光葫芦,哎,一说都是苦水,就没个清静的日子,王爷不让带他们上门,倒是便宜我了,正好躲懒。」 楮氏说着,仿佛真的要放松般,伸了个懒腰,惬意地靠在塌边,想到府中最近的事情,又好笑起来,「你是不知道曹公子,哈哈,昨天世子将他带到国公府做客,被婆婆提着剑追出了府,直骂世子混球,婚前三月不见面,骂他的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可怜的曹铖,都吓呆了。」 「真的吗?」 「可不是,世子又被赶出去了,啧,这有一就有二,看来以后被赶出府是家常便饭了!曹铖昨天还被我公爹给抓到校场上,狠狠操练了一番,天黑时才放回去,出府时,双腿走路都是向外叉的。」 楮氏有些微微的心疼,世子这次被赶出去可没上次那样的那命,大长公主是真的火大,直接派人将霍风送给他的别院收回,害得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流落在外,还勒令任何不得接济他! 「依我看啊,曹铖那腿脚没个十来天缓不过来!」 「哈哈,」莲笙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想当这个郡马也不容易,娶了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曹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怕是曹铖回家后,都吓得婚前再也不敢登未来岳家的门! 正被她们谈论的曹铖,根本就没那好命在家中休养,直接被未来的大舅哥给提溜到了外面,他看着码头上那堆得高高的布袋,腿肚子直打哆嗦。 「…世子,这些不会是要扛走吧?」 赵珩拍着他的肩膀,「说得没错,有眼力啊妹婿,你也知道,如今本世子流落在外,这手中无钱寸步难行,仔细想着,还有这么个活当呢!」 曹铖手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包银子,递给他,「世子,我这只有这么多了。」 v第四十七章[08.04] 赵珩一把将钱袋子拿过来,笑着往怀里揣,「妹婿这是做什么?一家人不说两样话,哎呀,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码头的活是我接下来的,布袋还是要扛回去的。」 曹铖萎缩下来,看着那如山的一堆,这么多的布袋扛到何时? 「哈哈,不会让你一个人干的,」赵珩招下手,不知从何处涌来一群汉子,那些汉子们有老有少,各个亮着胳膊,精神饱满! 「见过帮主!」 「咳,都起来吧,今天我们流水帮接到了这么大的活计,兄弟们,咱们干起来!」 那帮汉子们齐声高喊,「干起来!帮主英明,帮主威武!」 曹铖懵得呆若木鸡,流水帮?这是个什么帮派? 赵珩踢他一脚,这个妹婿,他还真有些看不上眼,要不是看在他力气大,身体壮实的份上,才不会将他带过来。 被大舅哥踢了一脚的曹铖这才清醒过来,看着热火朝天扛着布袋的那群汉子们,再看下自己僵痛的腿,默默地流泪。 「啧,看你这熊样,这点事都经不起,如何能娶到本世子的妹妹?」 说着又摇下头,「想当年本世子闯荡江湖那会儿,别说是码头做苦力,睡坟地,扛死人,哪样活没做过,都像你这样,还混个屁,早饿死了!」 赵珩这一说,曹铖更想哭,大舅哥这是什么人哪,好好的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居然还做过那些事,不会让他也干一遍吧,他现在都后悔了,可是这婚能退吗?怕是大长公主头一个就会将他刺死在金剑下! 最后忍着身上的痛,咬咬牙,和那群汉子一齐干起活来,赵珩直接搬个凳子,坐在旁边当监工,一边喝着茶水,还一边吃着点心,曹铖望着天,越发的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水深火热! 他的这茬没人知道,别人还以为他在家中休养呢! 楮氏正说着他,曹铖此人虽然有些粗野,可胜在人憨直,家中还算清白,曹夫人的性子也不错,以后小姑子嫁进去日子必定舒坦。 莲笙也跟着一齐笑起来。 「说什么这么开心,」霍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紧接着长腿迈进来。 楮氏赶紧起身见礼,然后很有眼色地告辞,莲笙娇嗔地看着他,一回来,就将客人给吓跑了,这以后哪还有人愿意上门陪她说话解闷。 等楮氏走后,房中的下人们也都走了个精光,男人的大手直接抚着她的大肚子上,感受到父亲的掌心温度,肚子中的小人儿伸了伸腰,踢着有力的小腿。 霍风看着妻子的笑颜,想着刚才探子的回报,开口道,「去西山府的探子已经有消息传来,根据张婆婆说的地方,他们连着在附近找了半个月,也没有见到那间山中的院子,又在方圆二十里的山林搜索,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 莲笙有些吃惊地抬头,张婆婆说的话不像是假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可还记得那游记中所说,只闻声,不见人,也无法接近,怕是皇太女一脉隐于山中,却布下阵法,外人不得进。」 她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可为何只有她祖母人人被养在山外? 霍风也知此事必有蹊跷,若有机会,定要一探到底,他的大掌顺着妻子的肚皮慢慢地摩着圈,里面的孩子跟着他的动作变着踢腿的方向。 如今已经快五个月,腹中的胎儿很是好动,跟随着父亲的大掌,乱踢一通,父女俩又玩了一会,直到霞光小姑娘累了,不理她爹,他这才收手。 莲笙别过脸,不明白以前整个冷着个脸的男人,怎么变成如此这般的粘人,尤其是粘孩子,不知霞光出生后,会不会嫌弃他,若真被女儿嫌弃… 霍风似是接收到妻子那揶揄的表情,似是强压笑意,娇躯抖动,胸口处越发波澜起伏。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腰身,将她拥进怀中,一只手从领口处探进去,捉住那晃人心神的细白处,入手沉甸甸的,他的大手收紧,慢慢地捏着。 渐渐,她面色潮红,气喘不已,想着龚神医说的话,似乎现在已经可以了,这段时日,他怕是忍得辛苦。 见怀中人乖巧顺从地软成水,他终是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如丝般的纱幔便泄下来,遮住这一室的春意… 翌日,莲笙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转醒,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摸,本以为如平时一样,只能摸到略温热的被窝,闻着残留的冷松香,可今日却是不一样。 她的手被人抓住,睁开眼一看,正对上夫君淡然含笑的眼! 「今日不用上朝吗?」 「休沐日。」 「哦,」她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似自从怀孕后,她糊涂了不少,可能是他将她护得太好,万事都不用她操心,害得她居然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她娇羞地用锦被捂着脸,露出一双大眼,乌黑的发散在枕头上,红色的锦锻被面子显得她的脸色更加的红晕,那双眼似含羞又似撒娇,万般风情在其中! 男人的大手轻轻地将她揽过来,她立马伸出玉臂,紧紧地抱着他,想依进那精壮的怀中,可她忘记自己的大肚子,圆圆的肚子横在两人中间,生生地将他们隔开,腹中的胎儿还似不满地连踢两脚。 她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自己如今的样子,满脸的无奈,肚子顶在他的小腹上,颇为滑稽,无论如何也不能如从前一样两人紧密无间。 霍风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地轻笑出声,伸出一只长臂环住她,另一只大手掌贴在肚皮上,果然早起有精神的小姑娘便放开手脚,开心地玩起来。 莲笙似怒又嗔地看他一眼,又瞪一眼自己的大肚子,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男子的大手抚在她的肚皮上,突然他低下头,钻进被窝中,去亲吻她的肚皮,痒得她「咯咯」直笑,头发飞散,两颊红扑扑的,嘴里连呼「不要。」 v第四十八章[08.04] 他才从锦被中出来,宠爱地看着她,「不吃女儿的醋了,大醋缸子,嗯?!」 她白他一眼,媚眼如丝般,「坏人,我哪里会吃她的醋?」 他的眼角带着笑意,满心的爱怜,看着怀中的姑娘,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守候的女子,是失而复得的爱人,如今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的骨血,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孩子就会降低临到人间。 世间怕是不会有人再如他这般幸运! 莲笙见着他的眼神,也知他心中的想法,她也同样感念上苍,最终没有错过这个男人,此生,她只愿与他常相厮守,生儿育女! 两人静静地拥着,莲笙的脑中想起昨日楮氏说的话,「赵世子又被公主赶出去,可是有落脚的地方?」 前生,表哥便与她讲过他在外的一些事情,什么流落街头,睡野外什么的,这次会不会还有那样惨? 「有,他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真是白活了!」 「呵呵,」莲笙抬起头,看着他陡然变黑的脸,至于吗? 她的小手伸摸着他的腰间,使劲一拧,肉可真紧,倒把她的手都拧痛了,见男子眉眼纹丝不动,她泄气地抽回手。 他垂下眼睑,看着气鼓鼓的妻子,鼻子哼了哼,能不至于吗?敢打他女儿的主意,便是他的敌人! 他们口中的赵珩正悠闲地喝着小茶,坐在临时落脚的客栈中,客栈的掌柜一脸的讨好,这位只要是不欠房钱,那他还是妥妥的大爷,是他万不敢得罪的人。 大长公主和常国公唯一的嫡子,任谁也不敢小瞧他半分,这个掌柜是个熟人了,曾在无数个夜里收留这位世子爷,算是有些交情。 外面跑进来一个汉子,见着赵珩,「帮主,大事不好了,我们的码头来砸场子的了!」 「哦?!」 赵珩放下手中的杯子,兴起地挑下眉,这京都之中,还有人敢砸他的场子,这人是出门没带招子吧? 「帮主,那鳌虎帮的来头很大,一直以来都无人敢惹,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听说他们的背后有大靠山。」 「哼,大靠山?这京中还有人比爷的靠山大,那倒是要去会会那小子!」 他一拍桌子,顺便捋下自己的衣服,满不在乎地大步跨出去,「走,看看去,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这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挑爷的场子!」 那汉子见自家帮主如此有气势,刚被人压迫下去的胆气又起,抬着头挺着胸走在赵珩的前面带路。 两人来到码头,果然见流水帮的众人都缩在一旁,另一帮人个个嚣张得叉着腰,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络腮胡子得意地大放阙词,「你们这些个龟孙子,也不打听打听,妄想在京中分一杯羹,也不问下我马三的拳头同不同意!」 流水帮的管事曹老四见帮主到了,立马有了底气,大声喝道,「马三,你闭嘴,我们帮主来了。」 马三转头一看,正看到一身白袍子的赵珩,哈哈大笑起来,「这么个弱鸡似的书生,居然是你们的帮主,啧,曹老四,你可是越混越回去了。」 赵珩戏谑地回道,「看不起书生,这不长眼,可是个大毛病啊!」 说着飞起一脚,正踢中马三的胸口,马三捂着心口倒下,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文弱书生还是个练家子? 赵珩虽然比起霍风来说身手差上不少,可对于一般来说,那可是个高手,在京中的世家子弟中都是排得上名的。 旁边的小伙计们赶紧将马三扶起来,他吐出一口痰,心知自己不是这书生的对手,怪不得曹老四要拥这个人当帮主,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 他站直起来,「哼,果然是有两下子,可是在这条道上混,那不是有两下子就能成事的,今日我马三也不为难你们,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底气硬,什么叫做自不量力。」 听着他的话,赵珩挑下眉,勾起嘴角,「巧了!小爷我也正想见识见识下,什么叫做底气硬,什么叫做自不量力,这京都之中,还有爷不知道的大人物。」 马三哼下,胸口隐隐作痛,「那你可得睁大眼,瞧好了!」 话声刚落,就见那头走来一群衙役,为首的正是京兆尹秦中行,赵珩嘴角的笑意更深,这鳌虎帮倒也没有夸海口,确实有些底气,连姓秦的都能请动。 秦中行一走近,那马三便迎上去,「秦大人,小的这边有礼,又麻烦您了,实在是这新起来流水帮太不知规矩,居然抢了我们地盘,差点断了我们的生计。」 说着,对着秦中行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秦中行心领神会,「好说,本官是京都的父母官,专管这不平之事,既然这码头本是你们帮的地盘,那本官自会为你们作主。」 说着眼神颇为不能耐地扫向赵珩这边,正对上赵珩似笑非笑的眼神! 秦中行心里「咯噔」一下,要死了,怎么会是这位小爷? 他连忙换上笑脸,弯着腰,「爷,这流水帮?」 赵珩吊儿郎当地笑起来,「这流水帮的帮主正是小爷我,秦大人,要如何作主啊?」 「不敢,不敢,既然是您的地盘,那就不可能弄错。」秦中行说着,沉下脸对着马三,「你们胡乱报案,本官念你们初犯,就不与你等计较,这码头的场子,是这位赵爷的。」 马三急了,这姓秦的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书生真是有更大来头,他后头的那位主子可是国公府的公子啊? 他挤着眼睛,迫切道,「秦大人,您要不要再好好查下,这码头确实是我们鳌虎的场子啊,要不让我们主子与您再确认下?」 秦大人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你这是怀疑本官司的廉明,怎么想尝下牢狱的滋味了!」 v第四十九章[08.04] 说着,暗地底对马三使眼色。 赵珩笑起来,「秦大人,这位马三似乎是不太服气你的判决,不如就将他那主子请来,正好当面理清这事。」 马三手下的小伙计早就有眼色地通知他们的主子了,只把秦中行气得不轻,对马三露出一个你作死的眼神,便不再理会他。 恭敬地走到赵珩跟前,「爷,这群人有眼不识泰山,您不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不是爷与他们计较,是他们要断爷的财路,不让爷的下人们有活路,此事你莫管,爷正好会下他们的主子,说不定这京中还真有比爷底子更硬的人。」 秦中行苦笑起来,论底子硬,谁能与您比啊,您是摄政王的至交,大长公主的儿子,当今天子的表叔,鳌虎的那位比起您来真是不够看啊! 罢了,好在他一直都知道做人留三分余地,便那鳌虎帮的主子,他也没有上赶着讨好,而是面子上过得去,在不得罪其它贵人的基础上行方便,随带捞些小钱。 打定主意,回去就把钱还回去,烫手的银钱不收,是他在京中为官多年的原则! 不过,这位爷兴致如此之高,他也不能扫兴,京中的浑水啊,他是摸得透透的,万不可得罪不该得罪之人,两相比较,取轻的得罪! 等那位鳌虎的主子气势汹汹地赶来,见着一脸看戏的赵珩,顿时身体矮下去半截,狠狠地瞪一眼马三,这惹事的下人,不长眼哪! 他赔笑道,「不知是赵世子爷在此,姜某多有得罪,都是下人们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此事来日定当登门道歉。」 「登门道歉就不必了,小爷我也是闲来无事,耍着玩弄了这么个帮派,既然人已见过,那什么都好说,姜公子认为呢?」 姜公子擦下头上的汗珠,「那是,世子爷说的对,这码头就是您的地盘,不仅这个,连着的这个也都归您了,您玩好就行!」 「哈哈,算你小子识相,我就不客气了,小的们,都听好了吧,旁边的那个码头也归咱流水帮了,你们放心大胆地干,若有那不长眼的,自有本帮主替你们摆平。」 之前还缩着的流水帮众人全都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声音大如洪钟,「帮主英明,帮主威武!我等誓死追随帮主!」 开玩笑,他们的帮主居然是个世子爷,比鳌虎帮的那位主子来头大了不止一倍,刚才姜公子的那声赵世子爷,他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姓赵的世子,除了常国公府的那一位还有谁! 众人心中满是激荡,跟着这位牛气熏天的主子,看道上还有谁敢动他们流水帮! 尤其是曹老四,以前他是一个小帮头,带着流水帮的这伙子苦力讨生活,可没少受鳌虎帮的气,有时只能偷偷摸摸地做些别人不愿接的活计。 他不由得想到前段时间的某一日,在一个小馆子里喝酒的他,无意碰到一个身着气派的年青人,当时年青人居然付不起酒钱,他一时起意,替青年付了酒钱,两人随口一聊,青年人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答应替他寻路子。 没过两天,果然青年人,便帮他们寻了不少的活计,他心里猜着怕是个有来头的,他们如今正是缺这样的领头人,于是他提议让青年人来当他们的头儿,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流水帮。 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没有看走眼,他们这群人,都是有家有口,一家人都等着这点钱,才能度日,最近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今后,怕是要更进一步。 赵珩含笑着用手势制止帮众的欢呼,「大伙儿放心大胆地去干,有爷在,今后没人敢再为难你们,但是同时,你们也不准欺凌弱小,一切都按规矩办事。」 「是,我们谨记帮主的吩咐!」 秦中行笑得脸上都快皱出朵花,「世子爷真是好手段,下官佩服至极,若世子爷赏光,可否共饮一杯!」 「这好说哦,秦大人,小爷我既然在道上混,总会卖你这个府尹的面子。」 「谢世子爷!」 那姜公子也行礼道,「世子爷好气量,下官也万分佩服,感谢您不与计较,大人大量!」 「哈哈,姜公子客气了,若无事,让你的人散了吧,我们流水帮还要干活呢。」 「是,是,」姜公子一挥手,鳌虎的众人便扶着马三,快速地离开,他们的心中也是无比的郁闷,真想不到,不起眼的流水帮,来头竟是如此之大,又让出一个码头,以后他们的势力便是要大大减弱。 马三不敢有任何的怨言,这些贵人,随便一个手指便能捏死他们这样的人,看来今后更要低头做人,万不敢再小看任何人! 赵珩看着姜公子离开时的背影,眼眯了眯,嘴角勾了一勾,这姜公子倒不似他那无能的父亲,不声不响的拉帮结派,倒是小瞧了他! 几日后,赵珩与秦中行约在酒楼,秦中行一脸的荣幸,「世子爷肯尝下官这个面子,下官荣幸之至。」 「好说,秦大人,本世子以后码头的那帮兄弟们还要仰仗你,谁不知这京中的一亩三分地,都归你秦大人管辖,大小的事物还要你多费心。」 说着赵珩举起手中的酒杯,秦中行连忙起身,与他一碰,「世子抬举下官,下官当然义不容辞。」 赵珩笑了笑,秦中行这个老狐狸,不愧是多年的京兆尹,他似不经意地问道,「那姜公子以前怕是许给大人不少好处吧,本世子穷光蛋一个,怕是没什么好孝敬你这个父母官的。」 秦中行吓得汗都下来了,「世子冤枉下官了,姜世子倒是送过礼,可下官是分文未收,下官是朝廷的命官,担民事,食君禄,万不敢有任何的私心。」 那姜公子送过的银两,他已经分文不少地退回去,说是分文未收,也不算是昧良心。 「哈哈,看把秦大人吓得,本世子不过是开个玩笑,知道你是个为民不为利的好官,本世子心中有数,定会在摄政王前替你美言!」 「多谢世子,不知最近摄政王老人家可好?」 老人家? 哈哈,赵珩大笑起来,秦中行这词用得好,「你放心,摄政王老人家自然是好的,他好咱们的夏月王朝才好。」 v第五十章[08.04] 「那是,那是…」 「姜公子那鳌虎帮有多少年头了?」 秦中行心中一转,便知他的意思,「鳌虎帮倒是个多年的老帮派,一直都是姓马的当帮主,三年前,他们不过是小角色,因着老马帮主是个狠的,倒也有些名气。」 三年前? 姓姜的是三年前才接手的? 赵珩低头喝茶,秦中行见状,知道是说到点子上,又继续道,「姜公子三年前来找下官,说是他的结义兄弟的场子,让下官照应。」 结义兄弟? 倒是个好幌子,姓姜的比起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世子爹来说,心机手段都强百倍,以前倒是忽略了他这么个人。 尔后,赵珩暗中派人留意姜公子的那几个货点码头,终于发现些许端倪,从南面码头登岸的好些人,听口音并不是常见的商人,反倒像是来自南边荒蛮之地。 且他的人暗中尾随,发现这些人并没有在京中的铺子里与人进行交谈,而是变着道,全都奔向了几间不起眼的院子,然后呆在院子中,轻易不出门,有人专门负责在外采购食材,量都不少。 他几经周折打听到,这些院子都是理亲王府中,脱藉而出的下人们名下,得到这么个消息,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略一沉思,趁着夜色,来到摄政王府,可王府的大门紧闭,他拍了几下,守门的侍卫见是他,又将门关上,进去请示主子。 把赵珩气得不轻,他这是有多不招人待见,想他一个堂堂的世子,居然落到如此地步,也真是有够可以的。 等那侍卫再次将门打开,请他进去时,他故意挺直身体,狠瞪那侍卫一眼,那侍卫却仿佛没看见般,根本就不睬他,这下他更是气得用扇子真扇风。 太欺负人了! 王府的书房内,霍风正伏首案前,案上铺着雪白的宣纸,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握着一枝仙毫。 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眼未抬,将手中的笔掷出去,正中赵珩的前胸,幸好他眼疾手快接住,可是那软笔的一端却是在他的白袍上划下重重的一道。 白袍上一道墨黑的长道子,瞧着格外的醒目! 「摄政王殿下,这就是您的迎客之道,不披红,直接泼墨,倒真是与众不同啊!」 「本王可没见过入夜的访客!」 「哈,」赵珩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两腿交叠在一起,「这不是事急从权嘛。」 「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望您老人家?」 找死! 霍风一个刀眼过去,把赵珩吓得缩下脖子,老这个字可是他的死穴,自从意识到自己与妻子相差近十岁,他是越发在意别人提到这茬。 姓赵的这是最近皮痒了,欠收拾! 赵珩收起玩笑的脸,站起来将手中的笔递回去,「最近来京都的南边人似乎太多了些,说是做生意,或是来讨生活的,却不见半分做生意的样子,反而是聚居在几家院子里,依我看,不像!」 霍风自然地将那毛笔接过来,蘸饱墨汁,大手一挥,在白纸上落下一个「左」字。 左? 赵珩皱眉思索一会,恍然大悟,「你是说姓萧的那个匹夫,啧,真是嫌命太长,又来趟京中这浑水。」 霍风又提笔写下一个「理」字。 「来辅佐夏明启那蠢货,切…简直是作死,就夏明启那无根的,怎么扶都扶不起来,姓萧的这是下了血本,赔上女儿,儿子,现在连自己也出马了。」 就是因为生了一对蠢子女,所以萧远志才不得不放手一搏!搏得好,以后他是就是国丈,自古功名利禄动人心,为谋富贵刀尖走。 「哈哈,夏明启,啧…看不出来,这眼高心空的多年来都没死心哪,」赵珩笑着,突然脸色严肃起来,「王爷,京郊大营那边…」 霍风挥下手,制止他再说下去,「本王心中有数!」 赵珩扬了下眉,「殿下有数就好,码头这边我会盯紧。」 「好,话说完了吗?」 「哇,过河拆桥啊,这王府是要隔绝我们父子啊,小的不能入内,老的也不行,我说殿下,你过犹不及了!」 「滚!」 「行行,我走,哎…怎么这么命苦」 赵珩假装伤心地离去,走出王府的大门,不死心地回头看一眼,后面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他顿时感觉不太好,霍风这厮,看来是真的不待见他们父子啊! v第五十一章[08.07] 那他结亲的大计如何实施啊! 结亲? 若让霍风知道他的想法,怕是要打断他的双腿,趁早歇了这心思! 他霍风的女儿,怎么可能便宜那些流鼻涕的小儿!尤其是与赵珩这不着调的做亲家,更是不可能,龙生龙,凤生凤,赵珩的儿子长大必然肖父! 他想着赵珩刚说的话,手指轻敲案面,霍老三便从外面闪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董方呢?」 「小的在,」一个角落里传出他的声音,接着便见他从暗处露身,只见他一身黑衣上全是灰,脸上的胡茬长满,整个人散出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霍老三略鄙夷地看下他,「看看你这模样,这是几天没睡觉了,话说我发现你自从成亲后,都成软脚虾了,啧…这味儿,还不如未成亲时。」 董方也委屈啊,婚前就是他娘也看中绿芨的性子,泼辣又直爽,可婚后才发现,他不过是没夸她的衣服好看,便被生生地赶出房。 几天没洗澡换衣,能不臭嘛!可是这有苦也无处诉啊,现在整个王府中,无论哪家的女人,都以王妃为榜样,他们这些男人完全夫纳不振! 便是他娘,现在对着他爹,也敢大小声了,以前那可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他瞪霍老三一眼,拍着胸口道,「王爷,莫听三将军的话,小的精神好着呢,便是几宿不睡都可以,照样拳脚有力。」 「少吹了,昨夜里我可是听说,你去京郊蹲守时差点被姓袁的发现。」 「呀,那可怪不得小的,谁让姓袁的做贼心虚,小心谨慎得不行,连马桶盖子都打开查探一翻,你是没见着,我躲在房梁上都被那味儿给熏得差点将饭菜吐出来,姓袁的居然面不改色。」 「切,这就是想吐,当年我跟踪过一个人,那才是个能忍的,愣是泡在粪桶中混出城,啧,后来出城后,在河中洗了一上午,那河中的鱼虾都熏得翻白肚皮。」 见他们似乎要说远了,霍风淡淡地扫一下两人,两人立马住嘴,立到他面前站得笔直,他缓缓地开口,「姓袁的最近可有异动?」 「仔细看着与平日里并无不同,可小的发现,他每天在书房呆的时间太过长呢些,谁不知他是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得几个,书房哪是他能呆得住的地方。」 董方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接着又道,「可小的趁无人时摸进去过,那书房不像是有机关暗室的,里面的摆设也普通,并不什么不妥处。」 霍老三插嘴道,「就这么个发现,屁也算不上,姓袁的是要呆在书房里孵蛋哪?」 「王爷不是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姓袁的不知道在里面捣什么鬼,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霍风不说话,转向霍老三,「京中其它还有几家?」 「哼,就那几家找死的,敬德侯为首的几个乌合之众,王爷,要不要老三去将他们狠狠收拾一顿。」 「暂时不必,这么多年,夏明启终是有了动作,本王倒是很期待。」 霍风的嘴角似有若无地讥笑一下,比耐心,他从来都是有的,夏明启一贯装得与世无争,可先帝从未放心过,临终的遗言就是让他一定要在宸儿亲政前将夏明启压下去,再无东山再启之势! 先帝于他,是君臣,是兄弟,更是知己! 他眼睑低垂,霍老三和董方见状,悄无声自地退下去,书房中只剩他一人,忽闻一阵玉兰花香,他嘴角泛起笑意,看着来人。 美人儿从暗处走到光处,一只手撑着肚子,一只手托个盘子,如玉的脸蛋上,半点脂粉都未施,乌黑的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身上的湖蓝衣裙宽大飘逸,风一吹,越发的灵动出尘。 他连忙起身将她手中的托盘接过,扶着她坐在自己刚坐过的位置上,大手自然地抚上她嫩滑的脸蛋,感受手下如凝脂般的肌肤。 莲笙将他的大手拔开,「不正经,将汤趁热喝了吧。」 说着,便将托盘中的人参鸡汤推到他面前,他低眉看一眼,突然抬起眼,「这汤是你自己熬的?」 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他可是故意躲在书房中,就是等着喝这一口,甫一回府,董方那小子便对他挤眉弄眼,说是王妃今日亲自下厨了,好像是要熬汤。 乍一听,他还一愣,她金枝玉叶般地长大,哪会做这种粗活,可实在是抵不住心中的渴望, 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没有直接回风泽院,而是进了书房。 为了这口汤,他可是连晚膳都没用,腹内早已空空如许,偏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还不能让属下看出来,索性练起字来,幸好赵珩刚来一打岔,否则这苦等的滋味太漫长。 看着她一脸期待的眼神,他拿起汤匙,舀上一匙往嘴里送,人参的味道浓浓的,鸡肉的鲜也有,应是请教过他人,手法倒是不错,可是似乎没有放盐,怕是忘记了。 「很好,竟是平生从未喝过的美味!」 她笑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的手不慢,很快,一碗汤便见了底,她抽帛帕,小心地擦拭着他的嘴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说是我熬,可我不过是将婆子们处理好的鸡肉和参片放进锅中,便是火候,也是丫头们看的。」 他反手握住她绞着帕子的嫩手,「我霍风的妻子,哪用得着做这些,你只管陪在我身边,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好,」她吐下舌头,「以前在后端门的时候,我娘有每次做饭都是一手包揽,生火,洗菜切菜,世间的平凡夫妻们过着的就是那样的生活。」 v第五十二章[08.07] 她轻轻地偎进他的怀中,「多年前,每次看着冰冷的宫殿,瞧着无生气的假山楼阁,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能尝尝世间的烟火气,便是死而无憾!」 他的手指立马按住她的小嘴,「我们如今这样,也是我无数次在梦中期盼过的,等京中的事一了,宸儿亲政后,我们可是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她要看遍夏氏的万里江山,游遍千湖万水! 「好,风哥哥。」 五个月一过,莲笙的肚子就如吹气般,一天天地鼓起来,腹中的小家伙也是越来越有力气,常常在半夜将人折腾醒。 这可苦了当娘的,夜里老是睡不安稳,还是夫君有办法,陪小家伙玩一阵,等她累了,自然就消停下来,莲笙才能接着入睡。 眼看着天气渐热起来,她早已换上轻透的雪烟纱,等到赵郡主出嫁时,已有七个多月了,虽然从背后看不出来变粗的腰身,可前面一看,肚子圆圆的,走起路来也颇为吃力。 大长公主嫁女,京中凡是有些脸面的人都上门恭贺,整个公主府和常国公府里都装饰着红绸绢纱,更有那巧妙处,直接插着各色的鲜花,花厅中红纱起舞,四角的冰鉴里放着捶碎的冰块,轻风一吹,分外清凉。 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姜蕴雪居然也登门了。 只见她身着一袭正红的迤地长裙,裙子的下摆处层层叠叠,行走间如红云般,万千风情,头上插着凤簪,额前覆着金流苏,衬得她美艳无双,又尊贵不凡。 她穿得如此隆重,大长公中眼中精光一闪,这又是正红,又是凤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嫁个王爷,还是正妃,专程跑到公主府里来示威。 大长公主从鼻腔中轻「哼」一声! 但来者是客,大长公主面上虽有些不悦,想着今天是女儿的好日子,也没有当场发作,对着身后的嬷嬷一使眼色,那嬷嬷立马不动声色地跟着姜蕴雪后面。 「摄政王妃身子如此笨重,还出门作客,这万一有个什么不好……」说着姜蕴雪掩嘴笑起来,「说起来还真是巧,我们府里的万姨娘肚子只比王妃大一点,两个孩子出生的月份怕是相差不了多少,真是有缘份。」 莲笙还未动气,楮氏立马怼回去,「理亲王妃好大的脸,你们府中的一个妾室,也敢拿来和摄政王妃相提并论,我竟不知,何时理亲王府的地位能凌驾天子之上,便是一个妾室都可以与朝廷的诰命相提并论。」 姜蕴雪脸一僵,「世子夫人莫动怒,倒是蕴雪话没有说明白,我们府里那位虽是妾室,可大家都知道,如今我们王爷膝下空虚,这胎若是儿子,说不定便是以后的世子。」 楮氏讥笑道,「你们理亲王府向来都是乱的,庶子而已,还要立世子?」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姜蕴雪似伤感般地用帕子拭下眼角,便是有些看不明白的,心里还在夸她果然贤惠大胆,才一过门,便多个庶长子。 「本妃倒是不赞同理亲王妃说的话,天下有身子的妇人何其多,便是同年同日生的就不知有多少,可同人不同命,有人生而富贵,有人生而低贱,哪有什么缘份!」 「摄政王妃此话倒是不假,」大长公主轻开口,头转向姜蕴雪,「前段时间听说理亲王妃身子不适,可是养好了,庶子终不是嫡子,理亲王妃可要将身体养好,启儿还等着抱嫡子呢!」 「是,侄媳谨记皇姑母的教诲。」 「理亲王妃这声皇姑母,本宫可不敢当,」大长公主在正中间的首座落下,轻抬下眼,「皇家最重嫡庶,一日未进皇室玉谍,就一日不是我夏家媳妇,如今那皇族的谱上,启儿的正妃还是沈氏。」 这下,别说是姜蕴雪,便是莲笙和楮氏都有些吃惊,姜蕴雪成亲已有两月有余,居然还没有上玉谍,夏明启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蕴雪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是真的忘记这茬,可恨的夏明启,因夏明启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也就根本没有带她拜访夏氏族长,这皇室的玉谍上,居然没有她的名字,那算什么? 众夫人看她的目光能将她羞死,可她不能怯场,只能给自己撑住,「王爷最近事多,等过阵子就会记起,大长公主不愿臣妇唤姑母,臣妇便只好遵命。」 说完,她的脸上带着忍辱负重的表情,大长公主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理亲王妃好作派,可真给启儿长脸,这委委曲曲的模样是作给谁看?」 「大长公主,为何要一直为难臣妇?」 「本宫为难你?」大长公主面上一沉,「姜氏,本宫且问你,你本是要入我府的妾室,是诚国公心慈,用自己府上的丹书铁券作保,替你和启儿作媒,可你呢?但凡是有半点感激之情,也没到诚国公府致谢!」 如当头一棒,姜蕴雪自知此事不占礼,语气软下来,「大长公主教训得是,是臣妇一时疏忽,明日必备礼登诚国公府的门。」 大长公主左侧坐的正是诚国公夫人,她听着姜蕴雪的话,一脸平和地说道,「登门就不必了,只要是有心,便是一个谢字我们也会受用,若无心,那些个虚礼没人稀罕。」 姜蕴雪咬下唇,「诚国公夫人,蕴雪是诚心道谢。」 诚国公夫人生得喜气,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闻言笑笑,并不接话。 莲笙用手扶下略酸的腰,大长公主马上关切道,「摄政王妃可是坐着累了?那就到内室歇下吧。」 「不必了,」莲笙摆下手,调整一下坐姿,「这样就好了。」 「你呀,就是太过客气,在本宫这里,你怎么舒坦怎么来,不必多虑。」大长公主笑道,执意将她拉起,两人往内室走去,相熟的诚国公夫人及一些贵妇,连同楮氏也跟随前往,厅中只剩下姜蕴雪和一些品阶不太高的夫人。 姜蕴雪倒是想跟去,可大长公主走之前那警告的眼神让她生生却步,手心里全是指甲掐出的印子,脸上却还要挂着笑,尽力不去看其它人投过来的打探目光。 生嫡子? 大长公主说得倒是轻巧,她要是生得出来,何必要认万雁回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前几日她遇见正在院子里散步的万雁回,看到她,万雁回故意将肚子腆得更高,眼中带着挑衅,她冷着脸目光如箭般地看着对方如鼓的肚子。 万雁回身边的婆子赶紧挡在跟前,对着她道,「王妃恕罪,我们姨娘到了用安胎药的时辰。」 怎么知万雁回却一笑,朝婆子挥下手,「张妈妈不必紧张,王妃姐姐难得有空过来,你且候在一旁,让我们姐妹说个悌己话。」 v第五十三章[08.07] 那婆子似是不赞同的意思,不过终是退到一旁,眼神紧紧地盯着她们,防她有任何异动,她心中明白,这婆子是王爷派来保护万雁回的人,心中越发的气恨。 她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就听万雁回笑道,「王爷就是太过紧张,说来也是,妾这肚子里可是王爷唯一的子嗣呢!」 「王妃你说是不是啊?」万雁回转过身背着那婆子,嘴里动着口型,「大嫂。」 这两个字一出,惊得她的身体晃了几晃,越发觉得这日头光线刺目,照得她的脸色半点无人色,夏明启这男人,居然将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万雁回。 她很快便恢复过来,厉声道,「你放肆,不过是个妾室,本妃的品性自是不容他人置疑,本妃与王爷可是天子金口玉言赐的婚,你如此不敬,是否对万岁爷不满。」 万雁回似被她喝斥得有些懵,不一会儿冷笑起来,「王妃息怒,妾不知所犯何事,让王妃如此动怒,满院的婆子丫头看着呢,妾可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一噎,想不到士别三日,万雁回也长了脑子,「万姨娘好利的嘴,巧言令色,本妃自愧不如。」 「妾能体谅王妃,毕竟从云层落入尘埃的滋味,妾也是深有体会的,好好的县主差点成为妾室,这些事摊到谁的头上都会变得脾气暴躁,喜怒无常。」 「姨娘可真看得起自己,你一个妾室,也想与本妃相比,真是愚得可笑,今日本妃出来也久了,万姨娘自便吧。」 说完,她按住要上去撕烂对方嘴的手,终是不再纠缠,疾步离去,想到这里,姜蕴雪的更是羞恨难当,恨不得知道那件事的人全部都死掉! 从那日挑明后,后来万雁回数次暗地底溪落她,言语间更加肆无忌惮,一见面便是明讥暗讽,水火不容。 两人之前同为公主伴读里便不睦,当年万雁回不止一次骂她装大肚,假慈悲。 可她都生忍下,不能坏了自己在公主面前的好形像,便是公主,也不会相信万雁回说的话,哼,万雁回不足为惧,就是个空有外表,内里败絮的草包。 且容这蠢货再张扬几个月,等腹中的孩子落地时,便是死期! 不过,这儿子抱到她的手中,便是她的孩子,等将来当了世子,她一定让他娶霍风的女儿,让那人的女儿在她手底下生活,想怎么搓磨就怎么搓磨,想想都畅快! 小心观察她的几个夫人,见她脸上狰狞的笑,交换眼色,这理亲王妃怎么会这样?以前在闺中可是一个在温婉不过的人,几月不见,生生换了个人! 姜蕴雪不理会这些人的打探,都是不些品阶不高的官家夫人,还不配她去在意,她看着内室的方向,恨意难消! 花厅中的其它夫人们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话来,只有姜蕴雪一人端着高高在上的脸,不屑地喝着茶。 被人扶着靠在内室软塌上的莲笙这才觉得腰上好受多了,大长公主笑道,「当年我有身子时,也是这般,坐不能坐,躺不能躺,只能侧靠着,哪知一转眼,这肚子折腾人的姑娘就要嫁人!」 诚国公夫人轻轻地说着,「谁说不是呢,娘家当女儿千日好,做人媳妇百日难啊!」 「你们可别捎上我,我这媳妇做得可比做女儿还舒服。」楮氏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惹得诚国公夫人笑起来。 「看本宫这儿媳妇,可真真是个滑头,」大长公主一扫刚才的不快,对着诚国公夫人道,「你们以后要说这些媳妇难做的话,一定要避开本宫这样当婆婆的。」 「娘,媳妇说的可是真的,娘待媳妇一直如亲生女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世子才是女婿呢。」想着前天才被召回府的夫君,楮氏边笑边说。 「世子夫人这话确实不假,」诚国公夫人接话,调侃地说道,「你们家世子前段时间又流落在外,这京中就没听说过大长公主这样狠心的娘,亲生的儿子说赶就赶,听说京中最近多了一个什么江湖门派,叫什么流水帮,那帮主是你们家世子吧?」 大长公主听到这个就来气,什么流水帮,那是取自珩儿的一句话,叫什么,母似青山稳如磬,儿像流水苦无根! 他就取名流水帮! 「你们听听,本宫这儿子说的是人话吗?什么他像流水,还苦无根,说得本宫好似恶毒后母。」 「大长公主的一片爱子之心,世子都记在心中,不过是彩衣娱亲,博公主一笑而已。」表哥的心思,莲笙略能猜中一二,表哥虽然为人一直玩世不恭,可骨子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你也替他说好话。」大长公主笑着拉着莲笙的手,调皮眨下眼。 另外几位夫人就着这个话题打起趣来,内室里一片热闹,与前厅一比截然不同。 姜蕴雪好不容易挨到散席,脸上的笑都僵了,才坐上回府的马上,一进车厢,脸就沉下来,青山大长公主竟真的让她在前厅陪那些低品阶的夫人晾了一天! 连出府都没有任何人相送,反而是那个破落户被众人围着,如众星捧月般,小心地被扶上马车,气得她将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烂了! 含冬缩在马车厢的角落里,看着自家王妃的脸色青白交加,扭曲一片,突然马车加快起来,主仆俩颠了一下,也没有在意。 仿若时间过得很久,可是还未到王府,含冬觉得有些不对劲,掀开帘子一看,见四周都是田地山林,那车夫换了个人,她惊得尖叫一声。 姜蕴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赶车的人本是身材矮壮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换成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青年听见叫声,缓缓回过头,草帽下的脸露出来,那道疤尤其的醒目! 第二天理亲王府便传出王妃身体报恙,要闭门休养的消息,京中的夫人们笑笑,想着昨日里理亲王妃在大长公主府上的那一通作派,怕是回去就被理亲王给禁了足。 小安氏忧心不已地登王府的门,理亲王倒也客气地将她请进去,她坐在厅中,见无一个认识的人,来回走动的婆子丫头都不是国公府出去的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王爷,臣妇听闻王妃身体报恙,请王爷允许臣妇进后院见王妃一面。」 夏明启的脸高深莫测起来,「姜世子夫人,按理说,本王不该拒绝,可明人不说暗话,王妃不仅身子不适,怕是脑子也有些不好,本王怕世子夫人伤心,还是不见的好,世子夫人请回吧。」 小安氏见夏明启说得随意,急了,「王爷,我们家雪儿自小聪慧,怎么会脑子不好使。」 「怎么?世子夫人是认为本王扯谎!」 v第五十四章[08.07] 「臣妇绝无此意,怕是雪儿被小人气狠了,心急之下举动有些失礼,但却万没有到脑子坏掉的地步,请王爷让臣妇去规劝她。」 「规劝就不必,王妃为人如何,姜世子夫人怕也不是太清楚,本王却是一清二楚,还是让她安心呆在院子里才好。」 「王爷,若求您让臣妇见她一面。」 理亲王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将她一句话给噎了回来,「世子夫人若是不放心王府不能照顾好姜小姐,那便自行将她领回去吧,不过这领回去容易,想要再送回来怕是不妥。」 「王爷,她是您的正妃啊!」 「哈哈,」夏明启笑起来,「当然,这个正妃可是夏月王朝有史以来最值钱的,可是花了四大国公府的丹书铁券换来的,怎么能忘记呢?」 这句堵得小安氏心口疼,只知女儿不受理亲王的待见,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严重,理亲王分明是半点也不看在眼里,可她不能将女儿领回去,若真是接回去,以理亲王的态度,根本不可能再她接回王府。 「王爷,臣妇不知您对雪儿是有什么误会,可古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做人做事还是留三分的好。」 夫妻? 夏明启讥笑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姜世子夫人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本王与姜小姐可是半天的真正夫妻都未做过,哪里来的恩情!」 「你…」小安氏语一噎,心中不由地暗道,莫不是成亲这么久,雪儿与理亲王还不是真正的夫妻,那可如何是好。 「姜世子夫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本王就不奉陪了!」 说完夏明启作势就要走,小安氏急得直跺脚,却也无法,可事到如今,只能缓一下,日后再提此事! 她气得无法,又不能和理亲王翻脸,只得含着泪回了府。 夏明启看着她出府的背影,眼睛闪了闪,自萧长桓养好伤后,头一件事情便是找他要姜蕴雪,如今对于夏明启来,萧家正是得用之时,先不说万雁回肚子里有他唯一的孩子,便是萧家父子,也是他的现在不可或缺的帮手。 区区一个残花败柳,如何能与他的大业相比! 正是巴不得丢出手的事情,还能卖萧长桓一个人情,让对方更加对他死心踏地,何乐而不为? 小安氏回到府中,正想找人诉苦,没想到姜世子对着她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女儿现在是王妃,那就是皇家的人,哪是你一个臣子夫人该过问的,不过是病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居然还上门去质问王爷?」 「你知道什么?」小安氏被他气得心口疼,「雪儿在王府里根本就不受待见,理亲王居然不让我进去看她。」 「不让你去,你就别去,搞得理亲王烦了,有雪儿的好果子吃,不是本世子说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白瞎那张脸,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雪儿一向知书达礼,哪里学得来那些个烟媚的下作手段!」 「哼,女人嘛,不会讨好男人,算什么女人!」姜世子嘴上说着,眼睛却是看着小安氏,越看越碍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小安氏见他那猥琐的目光,气得差点晕过去,这就是他一直要在外面寻花问柳的理由! 姜世子才不管她的想法,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王爷女婿,要是小安氏坏他的好事,他绝不轻饶! 至于女儿,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死都要给他死在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也是他夏家的鬼! 此时姜蕴雪正呆在一间屋子里,屋子的窗户被钉死,门外守着几位剽形大汉,含冬被排除在外面,此门只供萧长桓一人进出。 她躺在锦被中,身子酸痛,不用看也知道是满身的青紫,萧长桓一脸阴色地坐在塌边,故意露出腹部的那条长长的剑疤,这一剑,差点让他丢命。 眼神斜倪着她,却见她的眼中半点愧色都无,心中不由得更加冷硬起来,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理亲王告诉他,前两次暗杀的人都是这个女人买通的,为什么? 就为了当王妃,为了享受荣华富贵,便要将他灭口,将他们的孩子舍弃,她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 好在他伤好后第一件事便是求见理亲王,理亲王允诺他,这女人以后就归他了,随他处置,至于理亲王府的王妃的称号,还是她的,等先病上一段时日,再对外宣称病故,到时候,世上再无姜蕴雪这人,有的只是他萧长桓的女人。 将来事成后,荣华富贵他都有,又是身份尊贵的国舅爷,还怕她不死心踏地跟着自己!想着夏明启说的,贪图权势的女人最好哄,只要给她想要的,赶都赶不走! 其它她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自欺欺人而已,从当年的霍风,不就是因为霍风的身份尊贵,年纪轻轻就是辅国公,后来又是摄政王爷,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直痴情不就是因为这些。 他倒是要看看,不久以后,霍风一无所有,她会不会还是痴心不改! 姜蕴雪看着他眼里的凶光,想着昨天他完全不管不顾的折腾,不由得双腿发软,某处隐隐作疼,从昨天被带到庄子上就明白,夏明启与萧长桓必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而筹码便是自己,她望着帐顶,双眼空洞! 半刻钟左右,萧长桓穿戴整齐,「你安心地呆在这里,以后便是我的女人,记住,再动其它的心思,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说话。」 萧长桓说完,便径直离开屋子,只余姜蕴雪一个人恨得牙齿都快咬碎! 心里将夏明启那个乌龟王八蛋咒骂了遍,她是正妃啊!居然如此就将她送给萧长桓,那不是要一辈子见不得光,她好不甘哪! 为什么,事情会到如此地步,她是哪一步走错了,以致于现在步步错! 当年泽芝死后,不应该为了女人矜持而选择默默地等,或是得知那破落户的存在时,没有狠心将她弄死,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够狠心! 她这个理亲王妃,对于京中的其它人来讲,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听到她病重的消息,莲笙也不过是低下眼,默了一会,便不放在心上。 v第五十五章[08.07] 今天是赵郡主和曹铖的正日子,便是正吉日,莲笙做为宾客,又到了曹侍郎府中做客,顺便回趟娘家,一出门,不光是丫环婆子环绕,便是后面尾随的常服暗卫都有十几人。 杜氏因与曹夫人交好,这曹家的喜事,她也要出一份力,正站在门口迎宾客,见摄政王府的马车到,自己的女儿挺个大肚子,走起路来居然飘逸有风,宽大的裙摆如流云一样随着身姿摆动。 别说是她,其它的夫人们也都看傻了眼,曹侍郎家的宾客,很多都是一般的小官夫人,很多人就从未见过她的面,也就是在传言中听说过这位摄政王妃,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儿。 如此看来,传言果然不骗人,淡粉的无腰儒裙,没有繁复的绣花,可那布料子本身折射出来的暗光却晃得人眼花,如此简单的衣着,可配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越发的光华照人! 她的发髻上只一根简单的玉簪,雪肤花貌,朱唇不点而红,淡笑看着弯腰行礼的众人,玉手一挥,「诸位夫人们不必多礼,本妃今日也只是宾客,大家请座。」 「谢王妃。」 莲笙坐在上座,杜氏和曹夫人两侧人会着,其它的夫人们依次坐在下首,见大家都有些不自在,她淡淡地笑着,随意地与曹夫人说起家常来。 慢慢地,那些个小官夫人见她半点架子都没人,加上人又长得绝美,都心生好感,渐渐放开,不再拘束。 杜氏看着她不停地抚着肚子,颇有些担心,悄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莲笙笑笑,「没有,只不过肚子里的这个,有些顽皮,可能是今日人多,分外的好动。」 说完她站起身,与曹夫人告辞,她能来赏脸,曹夫人已是感谢不尽,「王妃能来,臣妇感激不尽,后面的厢房已收拾好,请王妃稍稍休息。」 「你今天府里的事情这么多,我们就不打搅了,走一步路的事情,还是回侯府吧。」杜氏扶着女儿,与曹夫人说道。 莲笙笑笑,曹夫人也知杜氏的为人,便含笑着将母女俩送回去。 回到侯府,杜氏看着她大很多的肚子,有些担忧,「你也是,这么大肚子了,就不用来了。」 「无事的,娘。」 她朝身边的白苜眨下眼,白苜一个飞身,如燕子一般直上枝头,身体轻盈,动作快如闪电,将树顶上最高的一片叶子摘下来,献到她的面前,杜氏惊得口瞪目呆,女儿身边的丫头竟有如此厉害的身手,平日里可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莲笙得意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她以前也没有想到呢,还以为只是挑选过的几个稳重的丫头,莫说白苜,便是紫丁几个,也全是会拳脚的,只不过白苜是隐世高人的关门弟子,那位隐世高人与夫君有些渊源。 这事她也无意之中知晓的,有一次在园子里走路时,不小心差点滑倒,当时身边只跟着宫嬷嬷,远处的白苜眨眼就到跟前,将她稳住,她这才知道,身边的丫头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这几人都是夫君选的,后来问起,他也不过是淡淡地说,几个都是绝对的心腹,全都有功夫在身,便是最弱的红茹,单挑几个大汉都没有问题。 且别说这几个丫头,每回出门,暗中跟着的暗卫就不知多少,她长于宫中,那些暗人,别人看不出来,她一眼便能瞧出,不过是不揭穿而已。 杜氏见过白苜的身手,终是放下心来,等到近戊时,接亲的队伍便回到侍郎府,府中一片锣鼓齐响,满府都是红色,曹夫人脸色红润,精气十足地指挥着下人们。 曹铖骑在高头大马上,想着刚在国公府里的那些个刁难,跨在骏马两边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可真是往死里整他。 也不知岳父从哪里找的人,一群人车轮战他一个,更要命的是拼了武力还要拼诗词,要不是大长公主发了慈悲,再闹下去,怕女儿都出不了门子,才算是放过他。 如今他看着身后的金翎红轿,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终是将人娶了回来,前面的那些个辛酸不提也罢! 后面便是新娘的花轿,赵玥坐在里面,难得的娇羞样,花轿后面跟着是同样骑马的赵珩,他的心里此刻才有些酸涩起来,一直被家人捧在掌心中的小妹也要嫁人了。 看着一身新郎服的曹铖,又觉得刚才似乎是太便宜他了,应该让他再吃些苦头,要不然这家伙以后不长记性! 多年前,也有一个弱小的妹妹,他还与先帝争论过,以后等她出嫁,谁去送嫁,先帝是亲兄,他是表兄,两人争得耳红面赤,最后先帝拿出皇帝的权力,生生地给他下了旨,那旨可见不得人,上面写着他日泽芝公主出嫁,送嫁只能亲兄一人。 可惜,先帝没有等到那一天,他也没有等到那一天! 赵玥嫁过来后,可高兴坏了常乐,两人府上只隔一堵墙,想见面更回容易,往往在墙这边一呼,那边便有人应声。 曹铖略略有些怨夫,娘子天天翻墙,他很是无奈,可他夫纲不振,亲娘也向着媳妇,更别说媳妇家里的那一堆长辈,个个都是护短的,他说话大声些,隔天都能传到公主府里,老丈人又要找他谈心。 老丈人的谈心太伤身,往往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还有岳母,岳母不谈心,只会讲经,那些个作古的经文,听得他头昏脑胀,还不能打瞌睡,愣是要听完才放人。 婚前还算亲切的大舅哥,婚后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动不动就将他拐到那流水帮,去码头上扛米袋,一天劳作下来,肩膀破皮不说,脚底都是血泡,简直是苦不堪言。 说好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怎么到了他这里,便成了婆婆看媳妇,越看越满意,他看着又要爬墙的妻子,欲哭无泪,两眼望天,都说娶了媳妇有人疼,他这是被抛弃了吗? 赵玥也不理他,蹬掉梯子,蹭蹭两下,便到了侯府的后院,常乐正在墙底下含笑地看着她,「正门不走,偏爱翻墙,这是几时添的新毛病?怕是和曹公子学的吧?」 「哈,是又怎么样,本郡主记得过不了一年,你也要出嫁了,怎么?也想说顾探花掉书袋子?」 常乐脸一红,「成了亲,越发的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说,出嫁出嫁,你一个已婚的妇人对我这未出阁的闺女说这话合适吗?」 赵玥扑上来,作势就要撕她的嘴,「呀,我才成婚几日,你就说我是什么妇人,你看下,我这张嫩脸,分明还是个少女呢?」 「你少女,」常乐翻个白眼,「真该让你婆婆看下,怕是你婆婆听到你自称少女,想死的心都有。」 「哈哈,我们婆媳的关系你可挑拔不到。」 「看你得瑟得,有这么个好婆婆。」 常乐笑着,拉着她的手便进了房,房间的塌上,正铺着做到一半的嫁衣,赵玥揶揄地看着她,「看你这急嫁的心,怕是恨不得将顾大人立马接进府吧!」 v第五十六章[08.15] 「去,又没个正形了。」 赵玥见她的脸又红了,笑着倒在塌上,「我记得,王妃姐姐怕是也快要生了吧。」 「嗯,快了,不到两个月了,等入秋后,天气凉快起来,小郡主便会出生。」常乐提起未出世的小外甥女,一脸的笑意。 「呀,我也是小姨啊,那时候可得要好好地备礼。」 常乐笑嘻嘻地看着她,「那是,若不好好备礼,头一个我都不放过你。」 然后又瞄着她的肚子,把赵玥看个大红脸,她才新婚不到一个月,哪有那么快的,暗道常乐这丫头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女儿家的羞怯呢,到哪里去了?」 常乐白她一眼,她要什么女儿家羞怯,她可是世女,已经开始上例朝的世女,将来的康乐侯,若是时刻作个女儿样,哪能压住人。 想着头一天上朝时的情形,她便有些发笑,与自己未婚夫同朝为官,怕她真是夏朝史上第一位了,那天她也很是紧张,跟在她爹的后面。 好在因着姐夫的缘故,所有的大小官员对她都很是友好,当时谢临渊站在队伍的后面,手悄悄从袖子里伸出,对她竖个大拇指。 有看见这一幕的官员们也不戳破,她暗自欢喜,一早上下来,倒也没那么不自在了,渐渐地,如今也能听懂官场上的那些个言语机锋。 遇到不好回答的事情就打哈哈,这为官之道,也不像想的那么难! 赵玥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捅下她的腰,「洪世女,这当官是不是比当小姐过瘾啊!」 「哪有什么过瘾的,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 听她这样说,赵玥赶紧闭嘴,洪家无子,常乐才当世女,又不是她的本意。 院子的那一头,拿着梯子苦等的曹铖越发的难受,伸长脖子张望,真不知道女人间怎么有那么多话讲,这还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看到自家媳妇的身影出现在墙头,他赶紧将梯子架好,赵玥顺着就爬下来,两口子偷偷摸摸地回了房。 一回房,赵玥便去扯他的衣服,吓得曹铖「哇哇」大叫,「娘子,你要干什么!」 「叫什么,没看明白吗?生孩子啊!」 曹铖看着他自己的媳妇,越发觉得日子没法过,哪家的妇人会白天缠着男人生孩子,可他家的这个就是这样。 想着,有个孩子也不错,他的娘可是就盼着呢,也不多话,直接扑上去… 已经八个月肚子的莲笙正斜靠在塌上,房内的紫铜冰鉴中冒着冷气,她只着一件薄透的袍裙,嘟着嘴看着端着热汤的男人。 这么热的天,她想吃些凉的,冰的,可这男人,却还让她喝些温热的汤,一喝就是一身汗,哪里受得了。 「夫君,我热,可以来块西瓜吗?」 看着她可怜兮兮地样子,他点下头,将用井水镇过的绿皮西瓜切下薄薄的一片,剔出里面的籽,切成小块放在玉碟中。 她喜不自胜地用银叉子吃起来,只觉得通体的舒透,可惜太少,几口便没有,她砸下嘴巴,回味那滋味。 霍风自己切一块,两口吃完,吻上她的唇齿,然后放开,如此几次,她明白他的意思,居然是让她吃味道。 她捂起脸,这是什么破办法! 外面宫嬷嬷的声音响起,「王爷,理亲王府报喜的人来了。」 霍风的脸一沉,夏明启越发的不知所谓,生个庶子,居然还敢上门报喜,再说跟他报得哪门子的喜,分明就是那蠢货得了个儿子,就要宣扬到天下皆知。 万雁回本来的产期还有个把月,可昨日里她一时得瑟,在园子里挺着肚子陪夏明启赏月,半夜便动了胎气,早产了一个儿子。 虽然是早产,可个头却也不算小,太医都说没啥问题,把夏明启高兴得,只要是京中有脸的人家,都上门报喜,还说洗三那天要摆三天的流水席,满月也摆三天。 也不看那孩子压不压得住这福气! 消息传到郊外的庄子上,萧长桓脸上终于见出了喜色,姜蕴雪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可是有何喜事?」 萧长桓回道,「说与你听也无防,以后都是一家人,碧影生了个儿子,这可是理亲王唯一的子嗣。」 姜蕴雪心一沉,脸上挤出个笑来,「确实值得恭喜!」 见她脸色尚可,萧长桓又道,「以后你是我的妻子,碧影就是你的小姑子,她在王妃母凭子贵,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你们国公府怕是要不成,前不久你爹的世子之位都差点保不住,你还是跟着我,以后会有你的好日子。」 她爹的世子之位不保? 因为什么事?她怎么没有听说? 那件事情,因着霍风的强势手段,京中根本就无人再敢议论此事,姜蕴雪回府后,很快就嫁到理亲王府,小安氏在康乐侯府门口丢了那么大个脸,还因此丢了诰命,更是半个字都不会提,所以也就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 姜蕴雪装作明白的样子,顺从地附合着他,等私下见到含冬时,便急急地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v第五十七章[08.15] 含冬将前些时候鲁国公要认康乐侯的事情慢慢道来,姜蕴雪越听脸色越凝重,她的脑中立马浮现出莲笙的相貌,稍一细想,便联想到了故去的泽芝公主。 俩人确实是有相似之处,霍风娶她,不就是因为她像泽芝吗? 别人或许根本就想不到这里,因着这两个女人是姜蕴雪此生最恨的人,她们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她的脑中,一想就想到那上面去。 她阴着脸,在心中一遍遍地比较,若祖父的那位外室真的生下儿子,难保之前没有生下女儿,先太后的样子,她记不得,只依稀听说过肖似祖父,先太后莫非? 她越想越有理,她们长得有几分相似,若没有祖父要认康乐侯为子这一出,她还想不到这里,现在看来,若说没有血亲关系,打死自己都不信,哈哈…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含冬身上汗毛竖起! 夏泽芝啊夏泽芝,一辈子高高在上,原来不过是个外室之女所出,如何配得上那么尊贵的身 份,又如何当得起那人多年的痴恋! 当年如果没有夏泽芝,她便是整个夏月王朝最尊贵的少女,那人目光必然会落到她的身上,如何又让她空等多年。 她笑得泪都流下来,心中将祖母破口大骂,糊涂的东西,将个野种当亲生女儿,还送进宫中当皇后,生下的女儿,生生地挡了她的道。 可真是她的好祖母! 等她冷静下来,晚上精心装扮过,百般地讨好萧长桓,萧长桓见她的模样,以为她终是想通,颇为高兴。 姜蕴雪风情地坐在他的对面,慢慢将自己的臆测告之。 萧长桓急急地与她确认,「此事可是真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当然,千真万确,我可是姜家的孙女,家中的事情也隐约听过,先太后根本就不得祖母的喜欢,想来就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女儿。」 再说不是真的,她也要让这件事情成为真的! 「竟有此事?」萧长桓的双眼发亮,若先太后真是外室之女,这对他们以后的起事来说更是明正言顺,对理亲王大有益处。 也顾不得与她缠绵,连夜翻进理亲王府的院子,理亲王见到他,有些不悦,这姓萧的简直当他的王府是菜园子,想来便来。 若不是万雁回才生下儿子,他真会发火,想着儿子,他的心情好不少,他就是要大张旗鼓地满京都去报喜,让大家看看,他夏明启不是无种之人,他已有后。 尤其是常国公府,他可是派了两拔人去报喜,听说那赵珩气得将报喜的人丢出来,他听后哈哈大笑,姓赵的没想到吧,他有儿子了! 萧长桓装作没有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王爷,属下听到一个消息,想着对王爷肯定有用,这才深夜前来造访。」 「说。」 「王爷,当日鲁国公认定康乐侯是他的儿子,凭的就是摄政王妃像他的爱妾,世间之中无缘无故相像的人不多,虽然康乐侯爷否认,但明眼的人却知道,鲁国公说的是实话,康乐侯确实是他的儿子,可王爷您仔细想想,除了鲁国公的爱妾,摄政王妃还与一人相似。」 理亲王见他说的是这茬,抬起头来,「谁?」 「泽芝大长公主。」 理亲王的脑中立马浮现出那个病怏怏的皇妹的相貌,苍白削瘦的面貌,可眉眼…越对比越心惊,居然有四五分相似,如此看来,先太后不是鲁国公夫人亲生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以先太后如此卑贱的出身,如何配母仪天下,那她母妃便是最尊贵的妃子,这天下怎么会是外室之女的儿子可以继承的,他才该是明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心里按捺不住的欢喜,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子,突然抓着萧长桓的肩,「好,此事做的好,若事成,你必居首功。」 「谢王爷!」 夏明启眼中的野心再也不回掩饰! 可他打算揭穿先皇后出身的事情遭到了他人的反对,一间密室中,暗处坐着一位老者,听他说完,沉声地驳回,「王爷,此理由不足以服世人,先太后再是出身不堪,先帝也是夏家的子孙,都是夏氏血脉,谁当皇帝天下人都不会在意。」 「如此说来,此事竟不能成为借口。」 「此事自有用处,咱们可以先清君侧,皇帝年幼,不能明辩事非,朝中皆由霍风把持,以此为机由,等事成后,再将先帝的出身抖出,相比先帝母家的出身,殿下身份更加尊贵,到时候您才能更加名正言顺。」 「好,还是萧相有见识,本王有你,何愁大事不成。」 暗中的老者取下头上的兜帽,正是以前的萧相,萧远志! 朝中看不见的暗涌,在私底下风起云涌,京郊大营中,袁将军频频调动将士,城内,以敬德侯为首的世家官员们,最近走得颇为频繁,很快,在很多茶楼中,都出现了义士,义士慷慨陈词,痛斥霍风独霸朝政,欺负陛下年幼,要架空他的权力。 那义士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满脸的痛心疾首,「姓霍的分明是想自己当皇帝,可怜小皇帝听信佞臣小人,远离自己的亲皇叔,以后这夏氏江山怕是要姓霍!」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人,当朝官员谁人不知,摄政王早就不插手政事,朝中大小的事务都已是陛下自己亲断,依我看,你是理亲王的人吧,怎么?亲叔叔坐不住了,也想抢了侄子的江山。」 「就是,胡言乱语,满口不知所云,快走!」 说着几个汉子就前,将那义士拉下来,那义士眼珠子乱转,「看看,这几个人必定是姓霍的爪牙!」 「呸!我等可不是什么爪牙,在场的街坊都可以做证。」 「就是的,他就是我们这条街上杀猪的屠夫,咱们这些人连摄政王府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v第五十八章[08.15] 「可不是的,眼下这世间太平的,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万一是个妖言惑众的,大家都跟着倒霉,都散了吧。」 胆小的人便开始远离,那义士悄悄地离开人群,见人跟踪,拔腿就跑,却不掉被一个大汉给拦住。 「小子,牙口还挺利索,夏明启给了你多少好处啊?」 「好汉,你说的话在下听不懂,请让路!」 霍老三大笑起来,一只手就将那义士提起来,「听不懂,正好,老子也听不懂你的话,跟老子去地牢走一趟吧!」 等抓了好几个这样的义士,京中的舆论才慢慢消散,霍风听着探子的回报,嘴里扯着讥讽的笑,这个时机终于让他等到了。 要杀他,其实易如反掌,可是他是臣,夏氏的子孙再是不孝,也轮不到他一个外姓之人来裁定,只能让其自己自寻死路! 夏明启一贯摆着无所求的面目,以前还真是找不到借口,如今终是露出马脚,他等这一天太久,只要夏明启一动,便是他的末路! 传言在京中引起不小的猜测,连一向心大的杜氏也对着洪大不无忧心地道,「也不知是哪起子小人,见天的喷粪,这污蔑王爷女婿,万一小皇帝信了可咋办?」 女儿有孕在身,外面的事情女婿所是都瞒着的,杜氏担心了两天,见一夜这间,突然没有人谈论这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要不然晚上都睡不着,一直突突地跳。」 洪大接过话,「早跟你说过,王爷心里明白着呢,让你不瞎操心。」 他现在对于朝堂上的事也渐渐摸出些门道,别看外面流言传得乱,可上朝时大家面上的功夫做得足足的,那理亲王还是对着人笑脸相迎,半点也看不出来,暗地底下黑手。 就在此事过后许多天,人们已经渐渐淡忘此事,某日清晨,天色还未亮,所有的人都在沉睡之中,城门口不知从何时冒出黑压压的上万兵士。 为首的正是驻守在京郊大营中的袁将军,他一挥手,所有的人都停下来,没有一人出声,对着身边的亲卫一使眼色,那亲卫上前将城门轻敲三下,可却半天无人应答,袁将军感觉有些不太妙。 拉开那亲卫,亲身上前,用了大力敲那城门,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心一沉,突然听见一个庸懒的声音响起。 「哪里来的龟孙子们,这大清早的敲什么门啊,打搅本将军睡觉,你们担待得起嘛!」 袁将军的心沉到谷底,这声音? 他们今日是突袭,那约定的密信只有他和理亲王看过,怎么会泄露出去,看着身后上万的兵卒,一咬牙,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兵器。 猛然间,夜空大亮,城楼上亮出一条火把长龙,城墙上齐刷刷地亮起弓箭,大大的夏字旗随风起舞。 霍老三的人影出现在上面,轻蔑地看着袁将军,「袁将军这大清早的不好好在京郊大营呆着,跑到城里做什么,一大早的搅人清梦,实在是罪过,啧……还带了不少人,你带着这一群废物,找死来了吗?」 霍老三的声音亮如洪钟,似地雷鸣,传得极广,在空寂的夜空中,直传到外面所人将士的耳中,有些胆小的士兵开始后退,霍将军的威名,谁人没有听说过,活撕生人的事情可是他们从入军营便听过的。 袁将军深吸口气,大声回道,「霍风小人,扰乱朝纲,我等是为匡扶夏家王朝,还政夏氏子孙而来,将士们,给我上!」 「哼,说得可真好听,当今陛下难道不是姓夏,陛下早就亲政,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小人,不就是夏明启那小人想夺自己侄子的江山,呸!」 「理亲王有才有德,是天子的不二人选,本将军劝你们赶紧弃暗投明。」 「呸,什么熊玩意儿,给老子上,将这些个子孙戳成马蜂窝!」 楼上万箭齐下,袁将军心中焦急,心一狠,事到如今,只能前进,没有回头路,「将士们上啊,只要将霍风那小人拉下来,这江山就是咱们王爷的,到时候大家都是首功啊!」 因为本来安排了城中开门的内应,突然事变,袁将军带的队伍根本就没有防备,很快便处于下风,城墙的箭还是如雨般地直下,城下很快便尸体遍布。 很多人想往后辙退,谁知后面冲上来一队人马,显然早就埋伏好的,将他们团团包住,来个瓮中捉鳖。 见大局已定,霍老三打开城门,愿意降的先归到一边,死不悔改的直接砍了,尤其是袁将军,被他的大手一把捉住,然后五花大绑带走。 袁将军的嘴里还在破口大骂,霍老三轻蔑地看着他,「袁将军,以为无后顾之忧了,袁家一个月前去祖籍祭祖的家眷如今正在牢中等着你一起团聚呢!」 「什么?」 「哈哈,袁将军好城府,袁二公主利用行商之便,将袁家众人转移走,没想到吧,你这些小伎俩如何能瞒得过摄政王的法眼。」 袁将军顿时泄了气,待到牢头,见一家人果然都在,颓然瘫倒在地,一切都完了! 城门外,霍家的另一支随从兵将城门外的尸体拖走,用水冲流鲜血浸染的大地,再洒上生灰,铺上干泥土,很快就又恢复如初,一切好似未曾发生一般。 等天大亮里,城门大开,进城的百姓们依次地排着队,慢慢地进城,做小生意的,走亲访友的,任谁也不知道,脚下踩着的地方,不久前还是尸横遍野。 带着另一队人夜袭皇宫的夏明启很轻松地便得到了皇宫内应回应,北边的宫门被从里面打开,夏明启心中一喜,几千人迅速闯了进去。 等他们走到内宫门里,却是如何也没人回应,宫墙上,霍风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理亲王谋乱,诛之!」 「霍风,你这个小人,本王是陛下的亲叔叔,若不是一直进馋言,陛下如何会不亲近于本王,你分明是狼子野心,想谋我夏氏江山!」 「住口!」 v第五十九章[08.15] 夏天宸从霍风的背后闪出来,「理亲王说得可真是好听,朕自小得摄政王教诲,自去年便开始亲政,你在宫外造谣生事,安的是什么心,真当朕是三岁小儿!」 「陛下,臣是你的亲叔叔,如何会害你,倒是姓霍的,他可是外人!」 「外人,朕看,理亲王才是外人吧,理亲王今日带这么多人进宫,别告诉朕,你是来找朕叙旧的。」 「陛下,你被奸臣所迷,夏氏江山迟早会毁在你手中,今日本王就要替我夏氏匡正朝纲,将士们,上啊!将那扰乱朝纲的小人拿下!」 看着宫墙上现出的一排弓箭手,后面的士兵很多人都心知今日怕是有去无回,可事到如今,想退也无退路。 「将士们,本王知道你们都是被理亲王所骗,只要你们现在弃暗投明,本王许诺不会追究!」 这话一出,夏明启急了,「你们不要听霍小人煽风点火,他根本就是骗你们的!」 后面的士兵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刀,抱着头,跪在地上,霍风嘴角一扬,飞身下去。 一把将夏明启提起,丢到一边,董方立马接手,将他直接丢进地牢。 昏暗的牢中,隐约可见角落里缩着两个人影,见他被丢进来,万雁回赶紧冲过去抱着他,「王爷,是你吗?」 夏明启急急地看着她,见她怀中的孩子无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你连累的。」姜蕴雪恨恨的声音从角落里飘过来。 「你闭嘴,」夏明启气得一脚踢过去,「你这个扫把星,谁碰着你准没好事,以前害得萧家落败,如今又害得本王。」 说着,不解气般,对姜蕴雪拳打脚踢起来,姜蕴雪尖叫起来,与他撕打成一团,万雁回抱着孩子躲到一边,不去管他们狗咬狗。 「干什么?」 牢头敲着铁栅,不屑地看着他们,「死到临头还窝里横,打女人,出了事就怪女人,这样的男人也配叫个男人。」 「哈哈,他本来就不配当个男人,啧,头上全是绿草。」另一个狱卒挤眉弄眼里笑起来。 夏明启气急败坏地叫着,「你们闭嘴!」 「哈哈,闭什么嘴啊,这不是让你死个明白嘛!」 那牢头挥下手,便有人带着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万雁回见到那男人的脸,尖叫一声。 「哈哈,理亲王,你看,你女人的老情人来了,人家孩子的亲爹在这呢!」 中年男子也看到万雁回,又看着她怀中抱着熟睡的孩子,「万姑娘,我们的孩子都出生了,真是辛苦你了!」 理亲王气得对着那中年男子大骂,「你闭嘴,胡言乱语什么,那是本王的孩子!」 牢头大笑起来,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这孩子的亲爹,王爷可知是什么人,王爷应该认识吧,以前常常出入倚翠楼,应该认得此人,此人是倚翠楼里的龟公啊!」 说完,狱中所有的牢卒们一齐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牢卒指着夏明启,「他是个假龟公,可万不能与王爷您相比,王爷您才是真龟公呢!」 那牢卒一边说一边还比个大拇指,夏明启的脑子嗡嗡直响,恨恨地瞪着万雁回。 万雁回抱着孩子往里缩,夏明启的眼光能将她刺穿,突然他扑上去,伸手掐住她的喉咙,双眼全是疯狂的光,手上下了死力。 她怀中的孩子被惊醒,「哇哇」地大哭起来,夏明启的眼光瞄到,伸手想去掐死她怀里的孩子,万雁回连滚带爬地躲着。 那牢头见势不好,开门进来,几人将夏明启拉开,万雁回才似活过来般,拼命地咳嗽,双手拍着孩子的背,孩子受到安抚,又睡过去。 「哈哈哈……」角落里的姜蕴雪疯狂地大笑起来,「都是报应,哈哈……」 牢卒们不理她,外面的中年男子一直焦急地看着他们,见孩子无事,松了好大一口气,见牢头出来,忙不停地给牢头塞银子,万雁回也知这龟公才是她唯一的救星,隔着铁栅拼命地拉着他。 「行了,塞再多银子也没用,她可是反王的妾室。」 「我不是,」万雁回拼命挤出话来,「我的孩子是别人的,与夏明启没有任何关系,求求你们,放我们一家人离开吧。」 「啧…王爷,你看下,她可是龟公的妻子啊,你怎么这么不挑嘴,这样的女人都纳来当妾,还将龟公的儿子当亲子。」 说着又对万雁回道,「行了,既然你不是王爷的女人,你夫家又来寻了,便跟你丈夫离去吧,以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万雁回理了理零乱的衣裙,抱着孩子,忙不停地磕头,「谢谢。」 夏明启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这些人统统杀光,可有两个狱卒死死地按着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雁回抱着孩子随那中年男子一起出牢。 万雁回走着,突然回头冲夏明启嫣然一笑! 夏明启脑子一冲,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大声叫道,「是你,泄密的人是你!」 是了,他与袁将军密谈的法子是个不传之法,京郊大营的袁将军书房与他的书房中有一条暗道,董方探了许多天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因为那暗道非常小,根本不能过人,来回从暗道中传信的是一只花田鼠,这可是他们花了几年时间才弄出来的法子。 那花田鼠被训练得只认得他与袁将军两人,若有生人,是断不会从洞里钻出来的,他为此得意万分,有天得意之时,见着万雁回鼓起的大肚子,一时脑热,将此事告之。 v第六十章[08.15] 记得当时万雁回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接着是万分崇拜地将他狠狠夸赞一番,让他倍感痛快,以后有什么事情少不得在她面前显摆。 他防着任何人,偏偏对怀有自己唯一孩子的万雁回不设防,没想到孩子不是他的,万雁回是别人安插的钉子。 正是万雁回将他们密谋的事情禀报给霍风! 「贱人,贱人!!!」 他撕心裂肺地抓着铁栅吼叫着,万雁回再也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嘶哑的叫声让她更加紧紧地抱着才出生没几天的儿子,与那中年男子一起加快速度离开地牢。 中年男子伸手将她手中的孩子抱过来,解下身上的外衫,披在万雁回的身上,他年约三十多岁,粗眉小眼,长得倒不是太猥琐,如果他收起笑,完全不像一个龟公,倒像个普通的憨厚男子。 他是摄政王府的探子之一,一直都隐身倚翠楼,万雁回想要孩子,他中意她,一拍即合! 万雁回不像萧长桓那样相信夏明启,经为抄家之乱,她渴望的只是安稳的生活,若能安享富贵当然是更好,只要夏明启一直安份地当着他的王爷,那么万雁回还是很愿意呆在王府,一度她也以为,沈清瑶死了,她又有子傍身,应该可以荣华到老。 可是,夏明启却偏要谋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摄政王的手段,她最是了解,萧家当年一夜之间倾覆,她从天堂跌入地狱,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仔细思量唯一的出路便是投诚。 她记得那日在龟奴的引见下,见到了年少时就一直忌惮的男子,男子连正眼都没瞧一眼,见她出现,半点惊讶都无,她就知道赌对了,夏明启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孰不知一切都在他人的眼皮之下。 将夏明启具体的谋反日子的消息送出王府,得到便是她可重获自由的回复,那一刻她的泪都快流下来,五年的青楼日子,她早已不是当年恃才傲物的大小姐,便是脸上装得再清高,可谁不知道她不过是个玩物。 她抱着孩子,孩子才出生没几天,正睡得香甜,根本不知世间的险恶,和苍老许多的父亲汇合后,带着被四十大板惩罚过逐出王府的龟奴,马不停蹄地离开京都。 地牢中,夏明启依旧在不停地咒骂着,用尽了世上最难听的话,骂着骂着,又大笑起来,双手不停地抠弄着地上的破席子。 都是贱人,全部都是水性扬花的贱货! 他恶恶地瞪着姜蕴雪,这些女人,全都是他人用过的破鞋,如若不是她们,他如何会落到如此下场! 姜蕴雪不停地往后缩,夏明启红着眼,如泣血般紧紧地盯着她,一把将她从角落里拖出来,她惊得不停地尖叫。 「夏明启,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专门欺负女人的孬种!」 「下作的贱人,本王也是你这烂货可以骂的!」 夏明启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踹着,所以的恨意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姜蕴雪只是一个女子,哪里敌得过成年男子的力气,很快便趴在地上。 幽暗的地牢中,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牢中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步子很慢,却又似一下一下地踩在人的心上。 「你满意了?」夏明启看到来人,收住往姜蕴雪身上踢的脚,恶狠狠地说着。 「满意什么?」 姜蕴雪听到这个声音,笑声嘎然而止,扒开乱成麻的发,也抬起头来,眼前越来越模糊,这个男人,她用尽一生想去追上,却没想到越走越远… 男子的脸渐渐在灯火中显现,削直绝情的脸上,半是漠然,半是讥讽,「你真该好好感谢自己那么蠢,才会多活这些年,可你偏要自作聪明一回,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夏明启似是听到笑话般,「哈,本王自作聪明,这江山本来就该是我的,夏明昭不过是个贱妇之子,如何能名正言顺封为太子。」 他的母妃是世家的嫡出大小姐,先太后不过是个外室之女,如不是鲁国公府以庶充嫡,说不定他的母妃便是当年的中宫之主,而他也是正宗的嫡系皇子。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何其可悲!」 「王爷跟这人多说什么,」赵珩的身影出现在后面,「不过是个无种之人,还做着君临天下的美梦,便是得了江山又如何。」 「你说什么?」 赵珩轻笑,「连这话都听不懂,真是白活了,本世子可是提醒你多次,你就是无种之人,还 肖想这天下,着实可笑,不过我见你倒是乐在其中,这头上的绿草种了茬又一茬,等你死后,怕是坟头的草都要长得比别人高。」 先帝那样英明,手段狠辣的人,怎么可能将夏明启这样的祸患留给年幼的儿子,他能秘密处 死德妃,足见他的杀伐果决。 皇室血亲不能相互残杀,这是帝祖爷定下的规矩,可对于夏明启,先帝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后招,早在多年前的宫宴时,便给他下了那绝子的秘药。 夏明启半点都不知情,还一直觉得先帝不敢动他,而暗暗自鸣得意,便是多年无子,都不曾怀疑过。 后来见府中无论纳了多少姬妾都不见有喜,倒是怀疑自己身体的问题,可是无论是太医还是民间的大夫,都说他身体无事,没有半点隐疾。 太医都是明哲保身的,先不说诊不诊得出来,便是有几个真有本事的诊出来,也不会告诉他实情,民间的大夫根本就看不出来,那可是不传世的秘药。 之所以是不传世的秘药,便是服下之下无任何不妥,男子的雄风不减,很少有男人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若夏明启安份,便可安享福贵一生,只可惜,他不知足,还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哈哈……」夏明启突发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他这一生,就是个笑话,夏明昭啊夏明昭,到死都摆了他一道。 v第六十一章[08.21] 墙角的姜蕴雪见他的眼神,不顾身上的伤痛,脸上的青肿,她真的害怕起来,爬到铁栅前,对着两人大叫,「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什么也不知道,再说我未上过皇室玉谍,不算是理亲王妃,摄政王,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不要和他关在一起。」 霍风冰冷地看着她,眼神直刺向她的心,薄唇紧抿着,姜蕴雪被得看得如针刺,垂下头去,低声哀求,「王爷,我虽是倾慕王爷,可这又有什么错,如今我已成为这副样子,望您念在我与公主的那一点表亲血缘上,放我出去吧!」 「闭嘴!你不配提泽芝,姜蕴雪,天道好轮回,你做过什么,便要承受怎么样的报应!」 姜蕴雪心一沉,想想又没有可能,那件事情做得隐秘,连唯一知情的萧长桓都以为事情是自己妹妹做的,孰不知萧碧影根本就没有做,不过是替她扛黑锅罢了,真正动手的是她自己,而公主的丫头冷梅则是发现了她的动作,被她弄死的。 若是霍风真知道当年的事,肯定早就杀了她,何必等到现在,看着他和赵珩离去的背影,她大声叫着,「王爷,我保证回家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放我出去吧,我真的不是夏明启的妻子!」 牢头不耐烦地吼道,「别叫了,不在这里你去哪啊,你知不知道不重要,你的好哥哥可是早就和反王勾搭在一起,如今姜府都抄家了,你回去不过也是流放边疆服苦役,还不如呆在这里。」 什么? 哥哥怎么会这么蠢,竟然掺到这事中,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姜家怎么办? 姜蕴雪瘫坐在地上,最近,萧长桓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也不在意,昨日谁知一群人冲进庄子,将守护的几人杀死,然后她就被带到牢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想来应该是夏明启这蠢货谋反失败了,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你胡说,我们姜家是从开国到现在的国公府,府中享有免罪的特权,怎么可能会抄家,最多不过是贬为庶人。」 「哈哈,这话倒是不错,可姜小姐忘记了,你们府中的可免罪的丹书铁券不是用在你的身上吗?啧,可怜姜家的老老小小,本来可是逃过一劫的,谁知就是有你这么个丧门星,生生让他们遭了罪!全家被发配边疆,这还是托先太后的福气,要不然,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哼!」 毫不知这一切的姜蕴雪听到姜家抄家的消息完全惊呆了,夏明启听见牢头的话,爬起来狠狠地踢她一脚,「丧门星,若不是你进我王府,我也不会败落,都是你!都是你给我带的晦气!」 「哈哈……」 她大笑起来,笑自己,笑他人,任男人对她拳打脚踢,根本就感受不到身上的痛! 夏明启打得累了,终是放过她,躲在地上直喘气,双眼看着漆黑的牢顶,姜蕴雪眼里的恨意冲天,夜里趁着夏明启熟睡时,偷偷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尖尖的一头朝着他的正胸口刺下去。 可惜女人的力气终是小,虽刺出去一分,夏明启痛醒来,大怒,狠狠地将她掀倒在地,骑坐在她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她的眼睛慢慢凸出,脸全是红紫,正当她以为就此死去时,身上的重量突然变轻,她大声是咳嗽着,拼命地喘气,牢中出现一个高壮的身影,正将夏明启从她身上拉下来,一把丢在角落。 萧长桓无意之中,才得知父亲居然也来到京都,一直都在理亲王的密室中呆着,看着满头白发的父亲。 「桓儿,你莫要再一错再错,为父年岁已高,你与我一同回南疆吧!」 「爹,王爷曾经问过,咱们先祖的那些财物呢?」 萧远志看着儿子,叹口气,「我们是殷氏楚王之后,这事不假,可当年先祖能逃出一条命来都不错,哪里能带得出那么多的财物。」 「那就是,那殷氏皇宫的金库中的东西去了哪里?」 「怕是皇太女一脉带走了,桓儿,事到如今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明白什么?」 「夏明启根本就不可能成事,一切都在摄政王的掌握之中,你与为父走吧,咱们以后踏实地过日子。」 夏明启以为父亲是来助他一臂之力的,听见父亲这话的不对,「爹,你怎么如此说话?」 萧远志看着还不明白的儿子,摇摇头,「为父明里是夏明启请来的不错,可实则是摄政王默许的,桓儿,你还没看出来吗?你等着吧,夏明启明天必败!」 「父亲?」 萧远志不再说话,果然第二天,他被父亲关在密室中,不到中午便听到夏明启关进监牢,他惶恐中,迎来了满脸杀气的霍老三。 因着父亲的苦苦求情,他命是保住了,可却被废去一身的武功,父亲接到妹妹一家,便要同去南疆。 可他放不下姜蕴雪,那是他一辈子痴恋的女子,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她带走,终是夜探地牢,姜蕴雪如遇救星般,拼命地抱紧他,两人相扶着走出牢门,夏明启胸口鲜水涌出来,想要追上来。 「萧公子,带本王一起走,以后本王封你当亲王。」 「哈哈,王爷,你的梦该醒了!」 萧长桓一脚踢开他,带着姜蕴雪出了监牢,牢里暗处,两个牢头眼神打着机锋,一个说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另一个说,上面就是这样吩咐的,咱们照办就是! 夏明启瘫倒在地上,他知道夏天宸不会杀他,先祖有令夏氏子孙不得自相残杀,等待他的将是关到皇陵外的罪人塔,幽禁终身! 理亲王谋逆,幽禁罪人塔,非大赦不得出,府中的姬妾们全部充入教坊,白色的封条贴在王府的大门上。 往日里高高挂在前檐的金边黑字的门匾被撤下,只余空空的门牌,一行女眷们从后面被拉走,理亲王府彻底从京中消失。 朝中的大臣们个个正襟站直,环顾左右,看着几个空出来的位置,原本应该出现在朝堂上的人没有出现。 敬德侯府,袁将军府,还有一些五品六品的官员,其中还有早已被陛下所弃的锦乡伯府,全都在此次谋乱中被拉下水,甚至还有一个校尉,他品阶虽低,可却是摄政王府的家将,念在曾是王府的家奴,只判了流放。 姜家第一时间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事先根本没有一丝的预兆,就已被抄家,姜世子刚开始还气得骂人,他才从小妾的房里出来,什么事都没有做过。 v第六十二章[08.21] 可见儿子被当场诛杀,血溅了一地,他差点吓傻,虽不知情,可姜家人死罪能免,活罪却是不能逃,全族被发配边疆服苦役。 因先太后姓姜,连陛下自己身上都流有姜家的血,否则姜家怕是难有活口,因着这事,陛下今日大告天下,他要茹斋一年,以向夏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群臣跪了一地,苦苦相劝,陛下正是少年抽条长身体的时候,哪能茹斋一年,甚至有大臣都跪地不起,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最后还是摄政王发了话,改为三月,此事才算是罢了! 大树倒,猢狲散,姜家一出事,姜公子一死,沈清瑚就自请和离,小安氏哪里肯依,死活要拉着她一起为儿子守节,无论沈相如何好言,她都一口咬死,儿子已经死了,反正她姜家是完了,死也要拉着别人陪葬。 小安氏大声地叫嚷着,「沈氏,你个丧门星,我儿才一死,你就想和离改嫁,简直是不守妇道,你生是我姜家的人,死是我姜家的魂,休养抛弃我儿,让我儿死后还要蒙羞!」 沈清瑚气得不管不顾,「你儿本就是姜家的罪人,他还有何可蒙羞的,死后见了姜家的先灵们,看他还有脸自称是姜家的子孙!这样的人,凭什么让我替他守孝!」 「你个贱妇!」小安氏叫骂着就想上前去打她,可如今自己不过是阶下囚,牢卒们都是看人下菜的,沈家还未倒,姜家却是落败,哪会看着沈氏挨打。 小安氏被拖开,四肢还是乱舞着,在外面看着的沈相脸色十分的难看,虽然他对女儿向来不太重视,可被人当面打脸那可是不行。 等姜家人上路时,沈相对押解的官差一使眼色,一出京都的地界,本来还一路对沈清瑚骂骂咧咧的小安氏就生病暴亡,姜世子自抄后早就吓破了胆,被沈相再一劝,便许了沈清瑚大归。 在京郊别院中的鲁国公听到姜家的消息,看着外面的禁卫军,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笔,将一个匣子取出,又从暗格出拿出另一个匣子,交到世仆的手中,然后整整衣衫,从容地随禁卫军而去。 世仆打开匣子,一个里面装着他们这些人的身契,另一个则是银票,他哭着跪倒在地! 鲁国公一进牢里便病倒,等押解上路时,已病得不知人事,一行人路过一间庄子时,他终是撑不过去,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四周都是山林田庄,他的眼睛睁的大大地看着远处的山林,仿佛回到多年前,重峦叠翠的高山中,那个仙子般的姑娘从林中朝她走来,青翠的树木衬得她的脸更是如三月的粉桃,她微启着朱唇,语音如黄莺般动听,朝他伸出手,「公子,可否载小女一程!」 「好,」他伸出手,想去握住她,可她却笑着转身,留给他一个轻灵的背影,越飘越远,慢慢消散在烟雾中。 烟娘,等等我! 他的眼角湿润起来,伸出的手陡然垂下,咽下最后一口气,姜世子扑在他的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漫长的黄土路,再看看手上的枷锁和脚下的铁链,以后的苦役生涯中只余他一人,这日子要怎么过! 想到这,他哭得越发的悲切,哭声传进旁边的庄子里,庄子密室里的大安氏睁开浑浊的眼,挣扎着就要起来,外面的婆子冷笑道,「安氏可知外面是何事?」 大安氏侧耳听着,这才听清那哭声似乎是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不在国公府里当世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来接她的?她呼呼地喷着气,「啊啊」地乱叫着。 「别叫了,没有人会来接你的!」 大安氏住了口,她从没有觉得日子有这么难熬,天天囚在这暗室中,不知白天黑夜,不知今夕何夕,她全身都痛得麻木了,刚开始还有力气天天咒骂,终于有一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胡乱地叫喊。 婆子似是有些怜悯她,「外面是原来的鲁国公一家,因为孙子跟着反王谋乱当场诛杀,本来有那个什么免罪牌的,可是却被死去的夫人弄没了,这一家子现在要流放南疆,也是可怜哪,儿媳病死,外面那姜家儿子哭的是原来的鲁国公,老国公刚刚咽了气。」 「啊啊啊…」大安氏越发大叫起来,乱叫着想要爬起来,却无力摔倒在地。 婆子看着她的模样,摇头叹气说,「所以说人哪,莫作恶,老爷都睁着眼呢,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否则自己是痛快了,却害得子孙遭罪,不得善终!安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等死后好好地在阴间去去戾气,来世当牛做马,多积积德!」 大安氏眼里的光暗下去,满脸的皱褶看着很是吓人,外面的哭声越来越远,夹杂着差役的喝骂声,终是不可再闻,她垂下全白的头,当夜里也咽了气。 婆子第二日看着她僵硬多时的尸体,传信禀明主子,霍风面无表情地回道,「将她与鲁国公葬在一起吧!」 「是。」 婆子将被差役丢弃在路边草丛中的鲁国公尸体找出来,幸好天凉,尸身还未有异味,她就在后山随便挖个大坑,将两人卷着葬在了一起。 一个圆圆的土包,连个碑都没有,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就是曾经的鲁国公和夫人的最后归宿,怕是生前他们自己万万想不到,生得那般富贵,死得却如此的凄凉,他们夫妻二人,生前不睦,种种是非恩怨,就让他们在阴间再去论个清楚吧! 入秋后,满城的瓜果飘香,摄政王府中也都在等待着他们的王妃瓜熟蒂落,产下王府里的头一位小主子。 可霞光姑娘却是个性子沉稳的,眼见着日子到了,她还安然地呆在莲笙的肚子里,莲笙换上稍厚些的衣裙,慢悠悠地托着男子的手,走在园子中。 秋高气爽的天气,天边的云淡如丝般地飘远,摄政王府内,沿着莲池的两边,因着地涌的原故,竟还是鲜花锦簇。 霍风已上折休假,专心呆在府中陪伴她,莲池中一片碧绿,朵朵荷花迎风而立,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莲笙的脸抽了一下,又缓下来,含笑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夫君,她怕是要出来了。」 啊? 他呆立住,突然抱起她,施出轻功,飞向风泽院,院中的宫嬷嬷立马反应过来,有条不紊地安排下人们烧水的烧水,熬汤的熬汤。 莲笙被抱进早已用药草熏过的西厢房中,放在布置好的塌上,塌上所有的被褥单子全部浆洗曝晒过,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产婆们在府中随时待命,一听到动静,立马赶过来,便是龚神医,也提前几日住进了王府,此时被董方从他的小院里提过来,气得小老儿吹胡子瞪眼的。 以前住在外面,提他还行,他都住这么近了,就几步路,用得着提吗? 莲笙觉得疼痛没有那么剧烈,尚能忍着喝下龚神医开的汤药,又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碗人参鸡汤,宫嬷嬷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细声地让她再多吃些,等下生产时才有力气。 待吃饱后,她被扶着在室内走动,男子的大手稳稳地托着她,她感受着宫缩越来越紧,却尽量放松心情,期间还与一脸严肃不说话的男人调笑。 无奈霍风此刻太紧张,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不停地看着她的脸色,手劲越来越大。 慢慢地宫缩越来越密集,终是一阵疼过一阵,莲笙紧紧皱起眉头,疼得头上的汗全冒出来,手用力地抓着他的大手,两位产婆相视一眼,见摄政王没有出去的意思。 v第六十三章[08.21] 索性也不管,虽是历来没有呆在产房的男子,可摄政王是何许人也,他要不走,凭她们低贱的身份,哪敢开口相劝。 两位产婆将莲笙扶上塌,曲起膝躺在上面,霍风就坐在塌边上,与她的十指相扣,密密地绞在一起,他的手接过宫嬷嬷手上的热帕子,不停地擦拭着她额上的汗水。 疼一阵缓一阵,感觉孩子越来越往下,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疼痛越来越烈,她死死地掐着男人的手心,意识都集中到疼痛的地方。 宫嬷嬷见势连忙将备好的参片放入她的口中,让她含着,等到最剧烈的一波痛袭来,她只听见产婆让她用力的话,拼气一使,觉得身下一松。 「哇…」 哄亮的声音响彻在摄政王府的上空,主卧正上天空中的云层聚拢,堆成如山峰起伏,慢慢西落的阳光洒下,迸出绺绺金光,映照得半边天空绚丽多姿,涌起漫天的霞光! 「恭喜王爷!」 产婆将包好的婴儿抱到他的面前,他低下头,正见着襁褓中红通通的小人儿,小人儿的眼睛紧闭着,突然好似感受他的目光,慢慢地睁开一条缝,又闭上了! 清理好的莲笙被挪到另一张事先布置好的塌上,除了脸色略显苍白,看着精神不错,宫嬷嬷含笑地看着她,眼中全是慈爱! 「果然神医说得没错,多走动确实有利生产。」 「是啊,老奴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生产像王妃这样费时少的,不到三个时辰便生下郡主,以往都是听说要生个一天一夜,甚至还有两天两夜的!」 一个产婆也接口道,「王妃好福气,老婆子接了几十年的生,头一回见着王妃这样生孩子不费劲的,从阵痛到产下郡主,不过三个时辰,小郡主好孝顺,生来就懂得心疼王妃。」 莲笙见她说得讨喜,淡淡地笑了,宫嬷嬷将两个大大的红包塞到她们的手上,喜得那两个稳婆连连道谢。 她们是王爷的人,一直养在外院,本来是宫中当过差的,那些个妃子娘娘们,一怀上身子便如揣个珍宝一般,哪里敢随意走动,尽管吃得再少,可无奈一动不动,孩子都偏大,加上本身的母体娇气,难产的不知有多少,当然没能生下来的更多! 霍风抱着孩子过来,将襁褓轻轻地放在她的旁边,宫嬷嬷对着产婆们一使眼色,她们便全部退下去。 莲笙看着包得严严的小人儿,满心满眼都是欢喜,伸出玉指,点了点霞光红红的肉脸,霞光眯开眼,小嘴撅起,似是要找寻什么东西,突然哭起来! 两人不知所措,宫嬷嬷听到声音进来,笑着说,「王爷,王妃,小郡主怕是饿了,奴婢把她抱给奶娘吧。」 等女儿抱走,莲笙才笑起来,她都忘记这一茬了,显然旁边的男人也没有想到,男人的大手抚上她有些倦色的脸,将旁边早就晾好的鸡汤端起,一匙一匙地喂给她。 一碗鸡汤下肚,她慢慢地闭眼睡去,他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宫嬷嬷将喂好奶的霞光抱过来,他伸手接过,轻轻地放在妻子的旁边。 看着今生最爱的两个女人,他眼中的柔光溢出来,此生还有何憾! 远在摘星楼打坐的国师突然睁开眼,推开顶楼的窗,刚好看见天边正盛的霞光,聚集在东城摄政王府的方位,此景瑰丽平生所见,他将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伸出一只手,掐指一算,慢慢地嘴角翘起,略带调皮地笑了! 生完孩子后,足足睡了一天的莲笙转醒过来,见斜靠在塌边上的男子,还有包着放在旁边的女儿,舒心地翘唇一笑。 男子的眼睛「霍」地睁开,见她醒来,不迭问道,「可睡好了?身子难受吗?腹中可饥?」 她眨下眼,「嗯,有点饿了!」 他从铜炉上将一直煨着的鸡汤端下来,将她轻扶起,后腰垫个软枕,一匙一匙地喂起来,满室的烛花,似是融化掉他原本的冷硬,此刻的他仿若最平凡不过的男子,全然的都是柔和。 「你怎么没有出去?我可是曾听说过男子不得入产房,怕是沾了晦气!」 「谬言而已,自己的妻子儿女,哪里来的什么晦气!」 她抿唇一笑,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小郡主洗三时,大长公主第一个登门,比亲外祖母杜氏来得还要早,她看着包得如个红烛般的霞光小姑娘,眼里笑得越发开心。 莲笙心里似骄傲又想叹息,女儿一出生就引来诸多惦记,怕是大长公主也存了那心思,不知风哥哥知道要如何应对! 洗三时由霍风抱着女儿,收生姥姥将装有槐条、艾叶熬成汤银盆放在炕上,旁边备着一桶清水,他用手试下水温,略有些凉,朝旁边的柳嬷嬷一看,柳嬷嬷立马会意,命人往里面加入热水,待调至温热,方才将霞光的襁褓解开。 大长公主和杜氏等依次在添盆后,收生姥姥便将盆中的汤搅了几搅,嘴里念着祝词,双手伸出想接过小郡主,只知才一碰到,小郡主便小声哭起来。 霍风赶紧拍着女儿的后背,一只大手托着她的头,软软的身体还没什么力气,只胡乱是瞪着腿脚,大长公主笑道,「哟,小郡主可真有劲。」 霞光似是很不喜这样,闭着眼小声地哭着,霍风满眼都是心疼,眼风一扫收生姥姥,把收生姥姥吓得一抖,水洒在霞光的身上,听见小郡主大声哭起来,本就一直紧张的收生姥姥赶紧高兴地说道,「盆儿响,身板好!」 一边加快手中的速度,谁让摄政王一脸阴色地盯着她,她嘴里快速地说完喜话,霍风听她一说完,赶紧将女儿接过来,包在小褥子里。 霞光立马止住哭声,任由自己的父亲托着她的头和身子抱回内室。 收生姥姥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是细汗,看着收生姥姥的样子,大长公主和杜氏相视一笑,收生姥姥心中却是欢喜的,此次的收获可是够她吃一辈子的,银盆中的大金锭子就有几个,这哪里寻常人家能有的。 她笑眯眯地将东西兜好,一边收拾着嘴里一边不停地说着祝词,心中真切地盼望王府的小郡主能永远富贵,身体康健! 洗三礼后,女宾们都围着重新包好襁褓,睡得得甜的小郡主,莲笙也下了塌,移坐在布置妥当的花厅软塌上。 现下天已凉,花厅中早早升起火炉,暖和得如初夏,莲笙身上搭着轻衾,产后略带丰腴的身子雍容华贵,脸上脂粉未施,额上绑着绣花的红头带子,正红的颜色映着白嫩的肌肤,一红一白,越发显得原本绝色的脸更加艳丽! 大长公主看着她愈加绝艳夺人的脸,简直看傻眼,不由得啧啧出声,「王妃这生完孩子似是又美上一分,原是十分的美貌,本宫看来,现在简直不是凡人。」 v第六十四章[08.21] 在坐的夫人们也从刚才的动人心魄的美色中清醒过来,怪不得能独得摄政王爷的宠爱,就凭这相貌,她不得宠谁得宠,此等风华世间能有几个! 有人连连夸赞,「小郡主长得随王妃,将来必定也是个绝色人儿!」 「可不是嘛,看小郡主的这长长的眼线,还有这精致的五官,肯定是随了王妃。」楮氏接着这位夫人的话,又看着小郡主,越看越喜欢,一般才出生的婴儿,根本就看不出来五官长相,可王府里的这位郡主,却愣是瞧得出精致。 杜氏伸手从将霞光抱起来,简直是爱不释手,「世子夫人说得对呢,小郡主这模样比王妃出身时还要好看,将来肯定比她娘胜一筹。」 亲外祖母说的话最可信,小郡主长得比王妃刚出生时还要标致,以后容貌必然凌驾其母之上,比摄政王妃还要美上几分! 诚国公夫人惊呼起来,「天哪,这得美成什么样子!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男丁,否则怕是要厚着脸皮求上一求!」 大长公主笑起来,「当然是美成京中的一道风景,到那时候,摄政王府的大门都让人望眼欲穿,哈哈…」 接着她话锋一转,「说到相求,本宫倒是有意,就不知王妃可看得上本宫的孙儿?」 莲笙见长公主说得直白,赵澹她也是喜欢的,只不过两个小人还太小,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得准,遂回道,「公主家的两位小公子都是极好的,可姻缘一事,还得小辈们自己满意才行,等他们将来长大再议也不迟。」 「王妃说得也是。」大长公主却是不气,莲笙说得诚恳,早早订亲,万一以后两个小的不对眼,确实不美。 她看着莲笙,不再提这茬,接着揶揄道,「古人常说女儿肖父,依本宫看,小郡主幸好长得不像摄政王,否则,哈…想着长成那样的女子,可乐死本宫了。」 莲笙稍一想,如果女儿长得像风哥哥,那面无表情又不怎么美丽的脸,真的会将人生生吓跑,她也有此忍俊不禁。 其它的夫人都不敢调笑,大长公主可是随意拿摄政王爷打趣,这事她们可不敢做,只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见众人脸上微妙的神精,可把大长公主乐得不行,爽郎地大笑起来! 诚国公夫人见大长公主如此喜爱小郡主,打趣楮氏道,「公主爱娇女,看来世子夫人要加一把火,为国公府里添一位小姐,要让公主如愿以偿!」 楮氏大方地任她调笑着,「我也想有个贴心的小闺女,就托国公夫人的吉言。」 曹侍郎夫人含笑着坐在杜氏的身边,想着刚上身子的儿媳妇,头胎生儿生女都好,得让铖哥儿夫妇俩多生几个。 大长公主也早已得知女儿怀孕的消息,更是欢喜,曹家虽然不显贵,可胜在家世还算清白,曹侍郎算是个拎得清的,且曹铖性子直诚,没那些个花花肠子,女儿和女婿恩爱,当娘的就别无所求。 杜氏怀中的霞光哭起来,莲笙凑上前,见女儿嘴巴到处找寻,知是饥了,赶紧让人将她抱下去喂奶。 霞光抱下去后,众夫人们说笑的声音都大上一分,突然眼前一花,一白须白发的道人飘落跟前,把大家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就认出来人。 来人白须白发,一身灰色的长袍,正是夏月王朝的国师大人! 众夫人们纷纷行礼,「见过大国师!」 大长公主心里一惊,国师平日里无事不出国师府,非重大事情不下摘星楼,突然莅临摄政王府不知是何缘由,她也站起来,「不知国师是为何事而来?」 「本座唐突了,」国师对着大长公主执礼,又转身莲笙, 「摄政王妃,应该认识本座吧。」 国师的语气中带着笃定,莲笙心中了然,国师上通天文,下知轮回,必是清楚她的来历,也不装傻,「国师别来无恙。」 「本座冒然前来,想必王妃心中必是不解。」说着国师的眼神瞄向襁褓中的小郡主,嘴角带着笑意。 大长公主心中隐有所感,忍不住开口问道,「国师是为小郡主而来?」 「正是,本座夜观星相,见众星拱捧,紫薇星宿忽明亮璀璨,可佑我夏月百年国泰民安,小郡主正是天定凤命!」 所有人都呆住,很快就又释然,摄政王府的郡主,身份何其的尊贵,以后又生得那样一副容貌,一般的世家哪里肖想得到,也只有天子那样更尊贵的身份能与其相配! 莲笙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想着才出生几天的女儿,若是为后,那将来要嫁给宸儿? 可宸儿如今已快有九岁,她的女儿才出生三天! 不过是宸儿,她虽不舍,却也是愿意的! 国师微微一笑,看着外面疾步走来的男子,眼底有一丝促狭,「王妃可是担忧将来帝后年纪相差过大,其实以本座来看也不算大,想想王妃和王爷……」 「国师!」 刚还在远处的男子一眨眼便到跟前,立在国师的不远处! 国师变了个脸,心里却是狂笑,「摄政王殿下,本座将天意传达,告辞!」 说着众人又是眼一花,国师便不见了踪影,夫人们见王爷脸色着实不太好,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大长公主打圆场,「哟,本宫就说,小郡主这样出尘的相貌怕是命格大贵,哪里是一般的小子能肖想得到的,这后命确实是实至名归!」 霍风缓了几口气,对着大长公主一行礼,便往内室去了,莲笙有些无奈地笑着,她产后没几天,身子渐有不支,众夫人们也都是识趣的,连忙各找借口告辞。 宫嬷嬷扶着她入内室,只见某个男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睡着的女儿,见她进来,赶紧将她抱上塌,将鞋子脱掉,仔细地给她身上盖上锦被。 「宸儿哪里不好了,你的脸这么臭?」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 莲笙不由想到以前,默然不语,宫中多苦寂,便是如皇兄那般没有一个妃嫔,皇嫂做着清省的皇后,都不可能时常见到自己的亲人,更别提历代的皇后,面对满宫的妃嫔,每隔几年还一茬一茬的选秀,心中的苦楚谁人能知! v第六十五章[08.21] 可宸儿是她的侄儿,秉性她很清楚,性子肖似皇兄,不是她父皇那样的糊涂之人! 看着一副如临大敌的丈夫,「风哥哥,宸儿是你亲手所教,他是怎么样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 霍风的脸色有所缓和,陛下的性情他自是清楚,想到半大少年的帝王,再看下初生的女儿,又黑沉下来,年纪相差大多! 她抿唇一笑,似是想到关键所在,「夫君,两人相差不到九岁,说起来还比不上我们呢!」 他转过头看着笑眯眯的妻子,怎么?嫌他老? 莲笙好笑地看着他变化成漆黑的脸,男子作势扑上去,却是把握着好分寸,她推拒着,自己一身的味道,真是羞于见人。 他支起身,手臂碰到她的胸前,她「哎哟」叫一声。 「怎么了?是否压到你?」 她的脸红起来,虽说霞光都是乳娘喂的,可是她产后也似乎也开怀了,现下胸口胀得有些难受,宫嬷嬷昨日问她要不要喝汤药将其压回去,她正犹豫着。 大户人家的主母,根本就没有亲自喂养儿女的,都是请的乳娘,宫中自是不必说,为了保持身材,以后还要侍寝,妃嫔们从来就没有亲喂过一天皇子皇女们。 可她却想更亲近女儿,想亲自喂养霞光! 她用手揉着胸口,汁水怕是涨满了,胸口摸着觉得有些硬,有些胀,还有些微微的痛,他的眼光盯着那处,慢慢地恍悟过来,低声问道,「可是难受?」 「嗯。」 他的手伸进去,握着那鼓胀的地方,慢慢地揉着,感觉渐渐变软,有汁水流到他的手上,他的眼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她觉得屋内的热气太盛,看着胸前夫君的大手,红晕爬满脸,又羞又窘地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娇不胜羞。 揉了一会,大手解开前襟,见里面的粉色兜衣上果然一片濡湿,凸显出诱人的轮廓,他缓缓低下头去… 等汁水被吸空,她脸红得如煮透的虾子,身体软软的靠着枕上,似羞含怨地看他一眼,双手微抖地将衣襟合上,心里打定主意,晚上就将那汤药用了。 「别用汤药!」 他的声音暗哑,眼里幽深如墨,她心一颤,抬起头,嗔他一眼,不用…也行! 看着她比少女时大了不止一倍的胸口,他薄唇不自觉地抿着,舌尖一舔,那略带微腥的奶香,那软嫩的触感……他的眼尾泛起红丝,隐现欲色,终是转过头,深呼一口气! 国师在摄政王府说的话很快便传遍京都,宫中的太后听闻永心郡主是凤命,是宸儿命定的妻子,虽然刚开始惊讶下两人的年纪,随后便很快高兴起来,急吼吼地让身边的嬷嬷将自己寿安宫寝殿的东厢收拾出来,以后她要常接郡主入宫玩,婆媳俩早早培养感情! 「哀家之前还常想着,也不知京中哪户人家的女儿与哀家有婆媳缘份,哪成样,竟是摄政王府的小郡主,这真是再好不过。」 经过姜蕴雪的事情,太后对那些个贤良淑德的闺秀们都有些怀疑起来,这年头画皮难画骨,谁知好名声的后面会隐藏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王府的小郡主才刚出生,听人说肖像王妃,以后必定绝色,再加上风弟的教导,这儿媳以后还不知多招人。 她身后的嬷嬷也是一脸的笑意,「太后好福气,以后郡主可以常入宫来陪伴,想来比现在有意思。」 「谁说不是呢,哀家可要好好地看着这个儿媳长大,想来宸儿也会满意的。」 「陛下是摄政王一手教导长大的,情份自是非同一般,以后太后您就可以安心了。」 太后拍着嬷嬷的手,「还是你懂哀家的心思。」 主仆俩慢悠悠地走在御花园中,不知不觉走到溪客宫,宫内景致一切如故,一片玉兰树叶落在她的脚边,「这里多年来半点变化都无,哀家总觉得泽芝会从那扇门中出来似的。」 「太后思念公主,自是会有此感觉,公主仁厚,想必如今早已化仙,不受这凡尘之苦!」 「嬷嬷说得倒是在理,如今哀家只盼陛下能快快长大,将来大婚立后,等产下嫡皇子,哀家便算是功德圆满,百年之后,见到先帝,也能说声不负所托!」 「先帝最是英明,陛下似先帝又得摄政王亲教,将来必是一代明君!」 「您呀,就会讨哀家开心!」 她们口中的未来一代明君小皇帝夏天宸正坐在御书房内,自从多了个媳妇,他还一头雾水的时候,从叔父变成未来岳父的摄政王霍风就开始给他上课,刚开始他听到叔父讲前朝灭亡的事情时,还以为叔父是在让自己好好当个帝王,以前朝为戒。 可接下来他听到的都是某个大户人家,因为妾室与外人勾结,最后引匪贼入室,全家被灭了门,财物搜刮一空,或是某个大臣,宠妾灭妻,害得嫡子死得精光,最后庶子不成器,生生毁了祖宗基业。 他慢慢回过味来,叔父可不是教他如何当帝王,而是教他做丈夫,这些故事分明是告诫他以后不能有妾室,否则就是乱家之源,毁国之本! 这是哪跟哪啊! 霍风见他明白过来,不再讲那些典故,停下来深意地看着他,「陛下,您看臣说的话,是否有理?」 夏天宸不过才是个九岁不到的少年,纵然心智再成熟,也没往男女之事上想过,见霍风严肃的样子,他不能不思考将来,看来,以后宫中是不能有其它妃嫔的,「朕觉得叔父言之有礼!」 「陛下圣明!」 不圣明成吗? v第六十六章[08.27] 永心郡主百日时,夏天宸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媳妇,他的媳妇正被王妃抱在怀中,满头的浓密黑发,五官已经长开,白嫩的小脸蛋儿,粉红的小嘴儿,那小鼻子,小耳朵,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完美,黑漆漆的杏核大眼睁开着,长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看得人心里发酥。 这模样儿,长得可真怎么了得! 「呀,让哀家看看,怎么这么漂亮的孩子,快快,陛下,你来看下!」 太后一见就爱得不行,连忙朝一旁装正经的儿子招手,夏天宸看下霍风无表情的脸,终是没有忍住,凑到跟前。 霞光圆黑的眼珠子看他一眼,就闭上了。 只这一眼,便让夏天宸永远记住他媳妇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小手软嫩嫩的缩在衣袖中,握成一个小拳头,上面一个个的深涡小巧可爱。 他问莲笙,「朕可以摸她的手吗?」 「当然可以。」 小少年细长的手指轻轻地伸过去,碰了碰她的手,霞光小姑娘无意识地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夏天宸的心中荡起说不出的滋味,好软好可爱! 霍风黑着脸,看着妻子警告的眼神,按住将这小子提出去揍一顿的冲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夏天宸似是有所感,轻咳一声,抽出手指。 「霞光,霞光,」太后轻轻地叫唤着,朝莲笙一笑,「这模样,也只有她能配得上霞光这两个字,长大后必定比天上的云霞更胜!」 「太后多誉了!」 太后摆下手,「不是哀家自夸,普天之下,也找不出来几个比郡主更俊的。」 见王妃怀中的婴儿打了个哈欠,夏天宸有些不自在地问道,「朕可以抱下她吗?」 「陛下,当然可以。」 莲笙交怀中的女儿小心地递到他的手中,夏天宸略有些不稳地接过来,紧紧地搂在怀中,粉色衣裳中的霞光,一张白嫩的脸上,两只黑黑的圆眼珠子看着他,突然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还不等他高兴,只觉得胸前一片温热! 「呀,陛下恕罪!」 莲笙最先看到,霞光尿了,且尿得多,都渗出来,她一把接过来,只见夏天宸的前胸一块湿渍。 这下,殿中的两个男子都黑了脸! 霍风:我闺女的尿怎么可以沾在其它男人的身上! 夏天宸:媳妇第一次见面就尿他一身,这事可有前例?将来他是否要被她压死,才头回见面就在他身上拉尿!下次是不是还要拉屎!以后还不得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太后笑起来,「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子的,记得宸儿小时候,就在他皇姑姑身上尿过两回。」 莲笙听她这样一说,也想起来,宸儿小时候,很是讨喜,皇嫂最爱抱着他去溪客宫中陪伴她,她虽体弱,可对于唯一的侄儿真心喜爱,坐在塌上抱着他,他玩着玩着,倒是真的有两次尿在她身上。 太后一说完,便觉有些失言,她没事提泽芝干什么,立马转口,「其实民间倒是有说法,说婴儿尿最是去秽避邪!可是大有用处的,陛下可是沾了永心郡主的喜气。」 看宸儿一脸不在意地下去更衣,莲笙笑下,低垂着眼,「太后说得是,民间确实有此说法。」 不一会儿,宫嬷嬷抱着换了一身新的霞光进来,霍风黑着脸,一把将女儿接过去,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神色未明地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一家三口离宫时,太后破天荒地送到宫门,惊得莲笙连连说请回,太后看着宫墙,似叹口气,「哀家初次见王妃,便觉得投眼缘,这宫中太过冷清,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哀家只求一事,往后霞光再长大些,可否让她常来宫中陪我这孤婆子说说话。」 「太后…」莲笙有些哽咽,宫中的清苦,她如何不知,「好,等她长大些,臣妇定会许她常入宫的。」 「好。」 莲笙答应得快,孰不知旁边的夫君一下子冷了脸! 霞光小姑娘正睡得香香呢,根本就看不到父母的纠结,霍风不理她,径直走进主卧,莲笙心中暗自好笑,怕是还怪她答应太后答应得太快。 她转到净房中,屏退下人,大大的浴桶中早已备好热水,洒着鲜艳的花瓣,她伸出玉白的足,缓缓地踏进去,从里而外仔细地清洗着,待洗好后,宫嬷嬷侍候她擦干身子,便悄声退下。 看着那身艳红薄透的纱裙,轻轻地抖开,便羞得不敢再看第二眼,半截的荷花袖子,胸口处开得大大得,腰上堪堪地系着一根细绳,越发显得胸高腰细,长长的裙摆直垂在地,却掩不住修长的双腿。 这衣服? 比不穿还羞人! 她提起又放下,终是将它穿在身上,因着生产后并未喝断汁水的汤药,虽然不多,可每天也能喂女儿两三次,进宫后一下午没有排空,此刻胸口鼓胀胀的。 霍风坐在椅子上,眼神不知看向何处,闻得一阵香风袭开,抬头一看,立马失了魂儿! 美人儿娇躯在火红的薄纱内若隐若现,呼之欲出的胸口随着她的走动颤危危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托着。 他无意识地站起身,如一阵狂风般将她卷入怀中,移步往塌上一滚,转眼间,那薄纱就碎成一片片地从塌上飞落下来。 v第六十七章[08.27] 伴随着「咂咂」的吸吮声,女子的急喘声隐隐地传出来… 第二天早上,看着满塌的狼藉和水渍斑斑的褥子,莲笙羞愧得半天都不敢抬头,昨日一时脑热,现下如何见人。 更可气的是,身边的男人一脸的心满意足! 见她醒来,霍风抱她入净室内泡过热水,然后亲自侍候她穿戴好,等他们出去时,卧室早已整理好。 「霞光呢?」 「刚醒过来一会儿,不久才又吃过睡着了。」 他边回答着,边替她绑好披风的带子,现下已是入冬,天气渐冷,莲笙疑惑着,看样子,今日是要外出。 果然,当马车行进后端门的巷子里,她终于是反应有过来,看着曾经住过的地方,她的眼中全是怀念,这里,是她新生的地方,那残缺的青石板依旧如故,马车辗过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推开洪家院子的大门,一切都如刚离开时一般,洪家其它三人早已迎出来,莲笙这才知,全家人都来了。 杜氏颇有些埋怨地看着洪老爹,赶紧将女儿请回屋内,「看吧,就是事多,非让孩子们都来一趟,这天寒地冻的,咱们俩来不就行了。」 屋内早已燃好炉子,与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虽简陋如故,可干净依旧,半点没染尘埃,莲笙似是有些动容地看着,见她以前和常乐的闺中还一切都没变,连她常用的梳子还摆放在妆奁上。 常乐在她原来的木塌上坐着,左右摸着,莲笙看着她,想着头回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候的常乐黑瘦粗皮,现在举止大方,清秀俊俏,生生变了个人! 洪大咳嗽一声,「让孩子们都来给她们的祖母上柱香吧!」 今天是祖母的忌日? 莲笙还是头一次知道,洪老爹将她们引到里屋,里面早已摆好香案,柜案上并排摆着两尊牌位,分别是洪祖父和她们的祖母。 姐妹俩依次添完香,洪老爹哽咽出声,「爹娘,那些人都遭了报应,儿子如今日子也好过,您们的大孙女儿和小孙女儿都嫁了好人家,您们安息吧!」 祭过祖父母后,后端门的街坊们在外面围了一大圈,洪老爹对着众人一一抱拳,「谢谢各位乡邻不忘洪某。」 「侯爷,您不用和我们这些人客气,您可是我们后端门里走出去的头一位贵人哪!」 「是啊,侯爷,您能回来看下大伙,大伙都很高兴。」 「侯爷…」 「谢谢,父老乡亲看中洪某,是洪某的福气。」 洪家人上过香,将牌位请回侯府,稍一逗留便离开了。 莲笙夫妇二人回府时,正要进门,却见一侍女模样的女子走来,霍风的眼一凝,见那女子身上的衣服服饰与夏朝略有不同,她手中拿着一块玉牌,玉牌中,正好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摄政王殿下,摄政王妃,我们的主子有请。」 莲笙心中已猜出来人怕是与祖母有关,与夫君相望一眼,随那侍女前往,侍女带着他们绕过王府的围墙,突然现出一户从未见过的院子。 她心中一惊,自己府邸旁边何时盖了这样一间院子,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阵法!」 心中恍然,想着野史中记载的殷氏皇太女失踪时的情景,怕就是用了阵法,院子的大门自动开启,入目一片春意盎然! 花鸟虫鸣,暗香扑鼻,穿过拱门,豁然开朗,青湖碧水,一位女子正面对着他们,逗弄着笼中的鸟儿。 那女子身量颇高,一袭身上的明黄长袍拖曳在地,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她的发高高束起,戴着一顶金冠,听见他们的脚步身,女子慢慢地回过头来! 她的面容清晰地露出来,女子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精如画,细如诗,眉宇中的正气凛然有别于一般的妇人。 待看清她的面容,莲笙差点惊呼出声,这女子与自己有八分相似,一身明皇的龙袍穿在她的身上,头上的金冠发出耀眼的流光,上位者才有的霸气在她一甩袖间流露出。 女子凌厉的眼扫过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夏月朝摄政王殿下,王妃,你们想必已经猜到朕的身份。」 霍风无波的声音响起,「若本王猜得不错,您是殷氏后人!」 「不错,摄政王殿下说得半分不差,朕是殷氏后人,不过却是从母姓岚,前段时间,在我岚隐国边境探视的一群人,应该就是殿下的人吧?」 「正是,本王并非有意刺探贵国,只因找寻先人的家人。」 殷氏女皇笑了,「朕倒不是来问罪的,那些探子们只想找寻线索,并无惊扰我国的举动,且我岚隐不现于世,便是你们想找也不得入口,朕此次踏足贵国,皆因与殿下的王妃的关系,特来了结一桩旧事。」 夫妇二人看着她,心知必是为了烟娘一事,这位岚隐国的女皇与莲笙长得如此相像,想必与烟娘有关。 见他们夫妻的神色,女皇淡淡一笑,「看来你们已猜出朕此次来的缘由,不错,朕正是为了烟娘一事而来,王妃殿下,应该是烟娘的孙女吧。」 「正是!」 「果然长得肖似朕,你们肯定很奇怪为何烟娘一人在山中独自生活吧!」 是的,此事确实是莲笙疑惑之处,若祖母真是殷氏后人,为何只余她一人,又为何独自生活在山中,那每月来送银钱米粮的又会是什么人? v第六十八章[08.27] 女皇大手一挥,袖子处的金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夫妇二人仿佛换了个场景,站在一座大殿之外,大殿巍峨入云,上面烟雾环绕。 岚氏女皇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这座大殿是我朝的皇宫,当年,朕的母皇产下一对双生女,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喜事,可国师却占出,双胎女本是同命生,一个主命,一个次命,且主次相克,次命女于国运相背,不宜生于世间,当时国师主张将她溺死。」 莲笙的眼前出现了一位着明黄寝衣的女子,面容与自己也有五六分相似,她略虚弱靠在塌上,正眉头紧锁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孩,只见她语带恳切地询问面前的黑衣人,「国师,她毕竟是朕的亲骨肉,可有法子保她一命,只要活命便可。」 黑衣人空洞的声音响起,「陛下,两位皇女死生不能相见,若将她养在异世,永不回岚隐,倒也可保全性命。」 女子沉默半晌,终是点点头,任国师将怀中的婴孩抱走,孩子似是知道要别离,大哭个不停,她虽不舍,可是看着塌上睡得正香的另一个女婴,转过头眼神坚定起来。 于是那女婴便被养在了山外,国师命人在山外买了一个无牵无挂的年轻妇人侍候,妇人的家乡遭了灾,丈夫孩子都遇难,她一见女婴便欢喜起来,从此对女婴视若亲生,那妇人正是青年的张婆子。 画面中,女婴一天天地长大,五岁左右,又有人送来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从小陪伴女婴一起玩耍。 眼前的画面不停地变幻着,一年又一年,烟娘慢慢地显出惊人的貌美,很快便长成一个貌美轻灵的少女,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山中,欢快地在林中奔跑着,时常会有鸟儿们在高声歌唱! 她在山间长大,不知世间的险恶,更不懂人性的丑陋,见着儒雅风趣的男子,便以为是上天派来的情郎,满心欢喜地跟着那人来到京都。 却不知,情之害人,温柔乡也是痴情塚! 「现在你们知道为何烟娘会独自长于山野,母皇当年实在是无奈之举!」 女皇的声音仿若一把利剑,劈开幻境,莲笙一个激灵,转眼一看,又回到小院里。 她的眼中现出茫然之色,祖母确实是个傻姑娘,她的一生从出生就注定悲惨,霍风将她的小手捏住,她这才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岚氏女皇。 「算起来,朕还是你的姨祖母,烟娘当年还产下一女,便是贵国的先太后,算起来,你们夏月王朝的陛下,也是烟娘的后代,也该唤朕一声姨母。」 女皇瞧着三十来岁,实则已经五十多了,因着保养有方,加上平日里不苟言笑,脸上竟是一丝皱纹都没有,她淡笑地看着莲笙,这个姨外孙女长得与她最为相似,她自己的子孙们,没有一个承继她的容貌。 「晚辈见过姨祖母!」 「好孩子,不必多礼,今日得以相见,也算是全了缘份,烟娘一事,常压在朕的心中,朕与她同根而生,有生之年却不见相见,当年大巫就有言,烟娘养在异世,是死是生,朕都不能插手!」 女皇叹口气,烟娘烟娘,无姓无名,只得一个烟字,这个字何尝不就是同胞妹妹命运的缘由,烟飘渺无形,风一吹便会消散无踪! 烟娘若是还在世,她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愿烟娘下世投胎,能有个好人家,她神精肃穆地朝湖心的小亭走去,莲笙见她似要离开,唤道,「姨祖母要走了吗?」 「正是,先祖曾立下规矩,我岚隐国不能入世,方可传世千年!此番相见,朕还是借用阵法,移形转物,此处小院本是朕的别院。」 她看着莲笙眼中略带不舍,又说道,「先祖曾说过,历代王朝,你更我替,最终血会流到一处,融在一起不分你我,如今贵朝天子正是我岚氏子孙,正是应了这句话。」 天下苍生追根溯源,皆不过是同出一宗! 侍女将他们送出门,不过是一回头,哪还有什么小院的影子,王府高高的围墙历然入目! 莲笙看着身边的男子,喟叹一声,祖母的身世之迷终是揭开,可心情却更加沉重,见男子一脸的担忧,她靠了过去,修长的大手将她紧紧地拥住! 两人相扶走回府中,一路上默默无言,沿着莲池的长廊,穿过竹林,转眼来到后院。 后院中,长胖不少的蔓儿正欢快地跑着,发髻上的花儿摇摇欲坠,身后的张婆子颠着脚,看着也硬朗不少,她跟在后面追着,不停地喊,「蔓儿,慢些跑哦,老婆子都追不上你了。」 蔓儿回头对她做了一个鬼脸,吐下舌头,「张妈妈,快来追我呀!」 一边说着一边围着树打着转,莲笙含笑地看着她们,蔓儿一个不注意,一头撞在面前,抬起头来,欢喜地叫着,「小姐,你来看蔓儿了?」 「嗯,蔓儿最近可好啊?」 她双眼似有神彩,点头如捣蒜,「好,小姐这个新姑爷家里真好,很多好吃的,好多啊,以前都没有吃过,你看蔓儿都长胖了!」 「长胖才好看。」 蔓儿一边拍着肚子,一边高兴地傻笑起来,目光痴痴地看着莲笙,「小姐才好看,像个画中的仙子!」 然后她眼神闪过一丝清明,明光一现又暗下去,她左右看了看,颇为神秘地凑近,压低声音道,「小姐,昨日有个老道过路讨水喝,奴婢抱着小小姐开的门,那老道说小小姐是皇后之命!」 莲笙见她说得谨慎,怕是以前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她口中的小小姐,应该就是母后! 母后与祖母分离时,已有五岁,应该是有记事的,想着那半块玉玦被小心地收在箱底,怕是从未现于人前,否则以鲁国公的见识,应该不难认出它的来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莲笙在他人口中听到的都是贤良淑德,谨言慎行,唯一一次强硬是她过世前,恳求皇祖母养育他们兄妹二人。 往事不得知,逝人如斯! 莲笙看着蔓枝追着落叶跑开,张婆子远远地行礼跟着后面追去,她的眼渐渐湿润起来,身边男人的大手将她眼下的泪珠拭去。 她朝他展颜一笑,相拥回主院! 入夜后,两人交颈而眠,她恍惚中走进曾经的溪客宫,宫殿内的景致还是一般无二,玉兰树的叶子都快掉光了,冷风一吹,卷起残留的叶子,慢慢地落到宫门前。 红漆的铜花大门开着,风往里面直贯,冷清无半点人气,内殿中,一位年轻的男子紧紧地抱着一个女子,女子脸色灰败,消瘦的面颊上双眼紧闭着,竟是死去多时! v第六十九章[08.27] 莲笙疑惑着,她怎么回来了? 风哥哥抱着的不正是原来的她! 此时的风哥哥年轻许多,正是多年前的模样,他冷漠的脸上一片冰凉,眼含深情地看着僵硬的自己。 一身素色衣裙的姜蕴雪出现在他的后面,脸上画着淡雅的妆容,「王爷,您节哀!表妹去了,蕴雪知您心中悲痛,可蕴雪何尝不是伤心欲绝!」 「出去!」 「王爷,蕴雪求您了,您都这样抱着一天一夜,身子哪里吃得消,再说公主已经去了,眼下正要入土为安!」 「滚!」 「王爷!」 他冰冷的眼神如刀一般地扫过,姜蕴雪低头悲凄地离开,莲笙看着她转头瞬间变得阴狠的脸,眼神中哪还有半点伤痛,全然是恨! 原来,姜蕴雪从来就没有将她当过表妹!自始自终留给她的都一个温柔表姐的假面! 她隐隐知道自己的死与姜蕴雪脱不了干系,后来姜蕴雪落到那样的下场,更是肯定心中的猜测,心知姜家的事情必是风哥哥出的手。 屋内,男子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死去的自己! 「风哥哥!」 她大喊着,扑上去,想从背后抱着他! 可是她的双手却从他身上穿过去,她吃惊地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她这是怎么了?她不要,她才刚为心爱的男人生女,她还要再给他生一堆的孩子,还没有当够他的妻子,怎么能再死一次! 年轻的男子似是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泽芝,是你在叫我吗?」 他站起来,朝她的方向走来,「你是不是还没有走,是不是要和我告别?」 不是的,风哥哥,我不会死的,你快点来找我! 「泽芝,泽芝!」 他大声地叫着! 我在这里,风哥哥,我在这里,莲笙大叫着,挣扎着醒过来,睡在外面的男人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怎么了?是否做噩梦?」 他的大手轻拍着她的背,「莫怕,夫君在这呢!」 她紧紧地抱着他,泪无声地流下来,梦中心痛的感觉还有余悸,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中,真好,爱人还在,她还活着真好! 「风哥哥,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 男子将她死死地搂在怀中,亲吻她头顶的黑发,「我知道,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第二年,常乐与谢临渊成婚,成亲后,洪老爹上折请旨,退位让女,常乐成了夏月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女侯爷。 常乐当了侯爷后,越发的有气势,早已不是当年后端中那个黑丑的憨丫头,她与自己的夫君同朝为官,竟无一人敢调笑! 谢临渊自成亲后便搬来侯府,便是有同僚笑话他是个入赘的上门女婿,他也不过是笑笑,不以为意。 没过多久,他便从编修升为侍讲学士,离大学士只有一步之遥,这下那些说酸话的同级官员都噤了声,他们心中清楚,等现在的老大学士一致仕,谢临渊便会取而代之。 对于这些人,谢临渊一笑视之,他人的言论,哪里及得上心里的舒坦,家中妻子大气纯直,岳父母朴实厚道,他不过一个孤孑之人,得享天伦,何尝不是他之幸! 谢临渊对洪氏夫妇视若自己的亲父母,把杜氏高兴得见人就夸,她的女婿个个比亲儿强,洪老爹依旧每天磨上一点豆腐,自家吃,王府不断,左邻右舍送一些,倒也是个乐子。 某日,他抽着旱烟,想到那个自称地他亲生父亲的人,神精复杂地发着呆,从王爷女婿处得知那人的最终归宿,不过是荒山中的一座孤坟。 屋内,杜氏的声音传来,「看看你,这坏毛病还改不了,堂堂一个老侯爷,蹲在地上抽旱烟,让人看见还不笑话死。」 他将烟筒在地上磕了磕,将里面的烟灰倒出来,「笑话啥?长筒旱烟就得蹲在地上抽才带劲。」 常乐走过来好笑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娘,我爹你还不了解,连别人叫豆腐侯爷都不在意,还怕多这一茬。」 「这大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怎么?脸色咋这样难看?」 「娘,」常乐的脸略带微红,扭下身子,手下意识地抚下肚子。 杜氏一愣,接着大喜,「有了?」 「嗯,有日子没换洗,女儿觉得应该是。」 那定然是的,杜氏喜得冲着外面大喊,「大丫他爹,你要抱孙子了!」 v第七十章[08.27] 洪大一喜,直起身来,二丫头有孕,二姑爷早就说了,长子承家业,继洪家香火,次子从父姓,延谢家血脉! 杜氏高兴地派人去王府报喜,又不停地拉着洪老爹的手,「大丫他爹,你如今是老太爷,我也是老封君,等二丫产子后,咱们就逗弄孙儿,想来日子可真美!」 洪大将手中的旱烟杆子收起来,重重地点头,「嗯!大丫她娘,午膳你割个二斤肉,亲自下厨烧了,再打个二两小酒,等二姑爷下朝回来,我要与他好好小酌两杯。」 杜氏白他一眼,「没个正形,今时不同往日,你想吃多少肉都有呢,酒嘛,窖里面多的是,想喝就让下人去搬。」 说着又嗔他一眼,「还小酌?当过侯爷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文绉绉的,二姑爷可是读书人,你可别往歪里带!」 他嘿嘿地笑着,以前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对了,以前如果他这样对婆娘喊,婆娘肯定会说,「吃吃吃,还要喝酒,家里哪有那么银钱!」 想来,现下的生活真是太好,简直如梦一样! 门房又有人来报,说是朝阳街的舅老爷送了车土仪过来,杜氏更加高兴,大哥终是像个人样了,曾经的杜家,也是大变样,杜大舅开个铺子,家里有了营生,王氏的儿子比霞光早出生半个月,杜老太去年冬天去世,送葬时杜氏倒是去了,也算是母女一场。 她看着外面的雪花扬扬洒洒地落下,又是一年初雪至,满京都的屋檐顶上,都覆着白皑皑的一层,置身在烧着地龙的屋内,身上还着秋裳,半点也不觉得冷。 想着往年里,天未亮时在冰冷的屋子里哆哆嗦嗦地起身,大丫他爹在寒风中推转磨盘,她在一边舀豆子添水,手指都肿如小萝卜,两人冻得脸僵红耳肿痛,再看看现在保养得细嫩的双手,竟觉得如此的遥远。 又看看身边的二女儿,谁得想到当年流着鼻涕的黑丫头,如今也贵为侯爷,一身的华服,通身的贵气,她想着女儿刚有身子,不由得喝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坐着。」 「是,娘。」 已经身为康乐侯的常乐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她娘还是原来的性子,她略一小坐,便小心地扶着丫头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正走着,墙头现出一个人来,笑嘻嘻地道,「恭喜侯爷有喜!刚才老夫人的声音大得都快将我们府里的屋顶给震了!」 常乐嗔道,「你个没正形的,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干这爬墙头的事,小心带坏你家的闺女。」 「哈哈,我的闺女还用得着我带,有她爹一人就够了!」 墙那边传来一声吼,「夫人,你还不赶紧下来,成何体统?」 赵玥吐下舌头,「哧溜」滑下去! 常乐摇头笑着,这个郡主,生了孩子也不改本性,也亏得她家曹铖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要是一般的人家,早就摆出女德女戒,不休也得禁足。 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穿着朝服走来,身姿挺拔,带着浓浓的书卷气,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肩上,她笑起来,朝他走去! 京郊的一处山谷中,群山环绕,此时却是百花齐放,绿叶红花,分外美丽,不远处瓜果飘香,随着风送入鼻端。 一个一岁多正蹒跚学步的女童跌跌撞撞地走在松软的毯子上,四周花丛环绕,玉兰树上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落下,像一只只飞舞的蝴蝶。 小姑娘长得玉雪精灵,身着粉色的衣裙,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她一摇三晃地走着,不时地弯下胖乎乎的小身子,去拾地上的花瓣。 她的身后,修长的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大手伸出护在她的四周,生怕她跌倒! 树上的花瓣不停地落下,小姑娘伸出胖胖的小手,想去抓住它们,她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是挥舞着,大朵的雪花同时落下,落在她的手上,她一捏,雪花却化成水。 她「咦咦」地叫着,不解地看着身后的男子,似是在疑惑刚落在手上的好看白色花去哪儿了?男子的大手将她一把抱起来,亲亲她娇嫩的小脸蛋,她「咯咯」地笑着,嘴里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爹!」 「霞光喜欢这里吗?」 「欢…花…」 「霞光喜欢就好,以后每年爹都带你过来,好吗?」 「好!」 小姑娘重重地点头,她虽然说不了太多的字,可是她能听懂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她指着树上的花,咦咦呀呀地说着,男子含着笑,不停地回应着。 父女俩你问我答,旁人怕是半个字也听不懂! 莲笙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女俩,女儿肖似她,可却比她幸福得多,她如霞光这样大的时候,身边只有皇兄和皇祖母,何曾享受过如此的父女之情! 她的眼有些湿意,看着远处的高山上依旧是雪白一片,此处花香春意却如同另一个世间,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身上,如调皮的蝶儿。 她也学着霞光的样子,伸手接住一朵雪花,雪花落在掌心中,很快遇暖则化,慢慢地淡淡的湿意在手心中消失,她仰起头,正对上一双深情的眼。 男子的眼中满含情意,正一瞬不眨地看着她,他单手抱着女儿,伸出另一只修长的大手,她跑上前,将自己的小手放进那大手之中。 大手紧紧地将她的小手包住! 青山不改人间色,绿水终见魂梦人! 携子之手,与君共白头! v番外一(1)[09.02] 【番外一】 罪人楼,说是楼,实则不然,不过是一座座高墙封闭的院子,最后一间院子里传来一阵疯狂的笑声。 「哈哈,快来拜见朕!」 那人又换了一个声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院子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理亲王,吃饭了!」 「滚!什么理亲王,朕是皇上!」 「好,皇上,该吃饭了!」 「什么吃饭,要说用膳,不懂规矩,拉下去砍了!」 下人将饭往院子里一放,便径直出门去,疯子,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疯汉将头上的发拔开,露出原本的面目,正是幽禁于此的夏明启,看着桌上的油汪汪的饭菜,他打了一个饱嗝,全是荤气,再看看自己如今肥硕的身子。 夏天宸这小儿太狡猾,比夏明昭那人还要可恶,他幽禁于此,除了不能出去,倒是半点罪也没受,吃得真不差,大鱼大肉,油水特别足。 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还是吃! 看看肚子上这一坨坨的肉,怕是谁也认不出来,他是当年风度翩的理亲王爷!他所有的意志随着身形的膨胀慢慢消磨精光,时至今日,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的眼中现出一丝清明,抬起头,看着高墙上分外湛蓝的天空,时不时的有几只鸟儿从空中飞过,他的眼神追随着它们消失在天际。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的无忧无虑,母妃受宠,父皇的疼爱,锦衣玉食的幼年,他以为他会如自己的父皇一般,以后继承父皇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瘦高的少年,领着一个病弱的小姑娘跪在父皇的寝殿门口,他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母妃也不是父皇的妻子。 后宫中那些个美丽被称为妃子的女子们,都是父皇的女人,那对兄妹俩不知犯了何事,被父皇狠狠地责罚着。 小姑娘有些弱弱的,可是眼里却很是倔强,他对她笑了笑,那小姑娘一愣,低下头去,眼里却是厌恶,他很想上前去找她玩,可是被母妃一把拉住,从此他便知道了,这对兄妹是来和他抢父皇的,包括父皇所有的东西。 可他后来再见到那个小皇妹,依然笑着,任凭母妃一遍一遍一告诉他,不可以和他们走得亲近,慢慢地,他的笑容里掺杂了其它的东西,最后,只剩虚情! 院子里的门被从外面锁上,他听着落锁的声音,虽然每天都会听到,可却越来越感到平静,没有如他想像中的一样发疯,或许,他内心深处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只是为何执着于那宝座,不过是自小到大,母妃一遍遍的提醒,这些东西本该是他的,母妃啊母妃,那些东西真的是属于他的吗? 「哈哈…」 他发狂般地大笑起来,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有的只是冰冷的高墙,荣华富贵成云烟,夏月王朝的史书如何记载他。 帝二子,德贵妃所出,毕生无子,碌庸无才,好大喜空,天武六年于京都谋变,败于宫门,幽禁罪人塔终身不得出! 这一生,全是空,何其可悲! 离南疆百里之外的一处群山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村子,小山村不过三十几户人家,土屋草蓠,时不时有鸡鸣狗叫声。 村子的最边上,有一间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正在洗衣服的女子,她挽下落在耳旁的乱发,抬起头来,却不是一般村妇的样子,她长得十分貌美,与简陋的院子格格不入。 可身上却是粗布衣裙,她一脸郁色地搓着手里的衣裳,眼神中全然是不甘,这鬼地方,逃也逃不出去,每回走不到二里路,便被冰冷的黑衣人送回来。 她心里咒骂着,该死的萧长桓,居然还与她玩这些心眼,根本就是变相的囚禁她! 这女子正是姜蕴雪! 当日,萧长桓将她从牢中救走后,萧远志一直不赞同,说她是乱家之源,坚决不肯带她上路,夏明启事败后,萧远志将功抵役,被赦免贬为庶人。 如今他已不用服苦役,现居于南疆的一个小镇上,万雁回夫妇俩相伴在左右。 因姜蕴雪的事情,父子俩产生分岐,后来萧长桓一怒之下,与父亲决裂,带着她来到这个小村子里,就此安顿下来,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因着萧长桓如今武功全废,算得上是个普通人。 姜蕴雪初时还算安份,比起与夏明启一起等死,萧长桓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可这样偏僻穷困的山村,哪里是她应该呆的地方,渐渐她不满起来。 两人身带出来的银钱并不多,慢慢地有些捉襟见肘,后来萧长桓便去最近的镇上找活干,有时候一两天,有时候三四天,赚些银钱,可饶是如此,与她以前的生活简直是天差地别,其它的且不说,单就吃食而言,以前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吃得比她好百倍。 她便趁着萧长桓外出时逃跑,可结果都一样,被人捉回来,姜蕴雪狠狠地搓着手下的衣服,板硬又粗的布料硌得手疼,又是一阵埋怨。 其实她倒是错怪萧长桓,以他现在的地位,怎么可能还养得起暗卫,那些监视的黑衣人哪里会是他的人,萧长桓见她一直没跑,还以为她是安心要与他一起过日子,暗里还开心了许久。 她对着他半分好脸色都没有,虽是学会了做些简单的饭菜,却从来不会对他表示关心,尤其是半年后,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萧长桓请的大夫断言她不能再生育后,情况便越发的糟糕起来。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他也慢慢懈怠起来,对她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嘘寒问暖,加上她本来就对他不冷不热的,后来他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最近,怕是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泥土夯实的围墙,远处的高山,看着自己裂着口子的双手,哪里还有曾经的白嫩滑腻。 在乡间生活了几年,她渐渐地也不在意打扮,原本白嫩的脸,在逃难中早已染了风霜,在乡间又得不到保养,粗糙了不少,不过因着本身的底子好,比起真正的乡野村妇来讲,简直是天女下凡。 村子里的汉子们无事时,最爱到她家附近徘徊,可汉子们碍于萧长桓的拳头和狠劲,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村汉子她哪里会看得上,别说是比起以前京中的世家公子,就是比现在落魄潦倒的萧长桓,都不知要比这些村民强多少。 将洗净的衣服晾好,她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中摘菜,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她略有些疑惑,若是萧长桓回来,都是直接踢门进来,旁边的村夫们,还没那个胆子上门,村里的女人们都防着她,根本不会与她交好。 她稍稍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只见外面立着一位面皮白净的书生,书生长得一表人才,穿得也很是得体,一脸的谦恭。 见到她,书生的眼中露出惊艳,随即见礼,「这位夫人,小生乃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途经此地,特来讨口水喝。」 她捋捋有些毛躁的发,又整下褶皱的荆裙,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进来吧。」 姜蕴雪将书生请进门,挑出一个干净的杯子,还放了一些粗茶叶,「妇人家中只有这些,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那书生略有些脸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肝儿乱颤,心中那贵女的傲气又涌上心头,作派越发显得端庄起来。 v番外一(2)[09.02] 那位书生白净的脸微红,不好意思地道,「这位夫人,小生失礼了,实在是夫人生得太过貌美,且这举止气度,恕小生直言,怕不是此地乡间土生土长的人,说是大家的小姐都不为过。」 姜蕴雪见他这样说,越发如遇知已,这乡间的莽夫们,只顾贪看她的相貌,根本就无人夸过她的仪态。 「公子过誉了,妇人以前确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可惜…」说着她用袖掩面,将后面的话吞下去,叹口气,凄楚道,「让公子见笑了,那些个往事,不提也罢。」 书生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她粗糙的手,动情道,「夫人,以你的才貌,屈于此处简直是明珠蒙尘,不知是何样的男子,居然如此不珍惜您这般的美人。」 姜蕴雪心中越发恨恨,果然是得到的不知珍惜,当年萧长桓何等痴恋于她,不过才几年时光,他看她的眼中再无深情。 见她低头不语,那书生壮着胆子握住她的手,她抽了一下,没有抽动,便由他去,那书生的语气越发的温和,「夫人,小生平生最是羡慕才子佳人的故事,待高中必娶您为正妻,不如夫人与小生共谱一曲如何?」 她的心中将这话过了几遍,心中思量这书生说的话有几分真,若不离开,是不是就要呆在这小山村里终老? 不,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那书生见她不搭话,有些急了,「夫人,良禽择木而栖,珍宝配锦盒,小生此生定不相负。」 她泪眼盈盈地抬起头,越发的楚楚楚可怜,「公子,可妇人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有此等福气?」 书生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轻拭她脸上的泪珠,「夫人切莫妄自菲薄,在小生看来,瑕不掩玉,便是有不足之处,夫人依然让人心神向往,望夫人成全小生的一片痴恋之情。」 说着,手将她搂得更紧,她略一迟疑,便由着他,含羞地低下头,那书生的嘴角泛起笑意。 可惜姜蕴雪根本就不认得他,以前派他去引诱莲笙,都是她手下的婆子出面的,若是那婆子在此处,便能一眼认出,这个书生根本就不是什么赶考的举子,而是专门拐骗妇人的浪子潘世庆! 潘世庆被霍风关在一处密庄中养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一天,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子,急不可耐地带着她连夜离开了山村。 外出做活的萧长桓和一个寡妇好上了,他年岁渐大,偶尔回去看望父亲,父亲已老得步履蹒跚,外甥都能打醋,妹子又生了女儿,他越发地觉得空虚起来。 每每在外面拼死累活地赚点钱,回到家中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还不如一个寡妇,虽然长相平凡,可对他是真心关切,在外时每每都替他做热饭,备热水。 他到了这个年纪,少年时的风花雪月早已褪色,更需要的是妻子的温暖,这些姜蕴雪通通都没有,等他再一次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有乡邻们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言语中,得知她跟随一个书生跑了。 不可思议般地,他居然没有半点的愤怒,心中还有丝释然和解脱,收拾自己不多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小山村。 且说姜蕴雪满怀希望地跟着潘世庆离开村子,一路上极尽小意温柔,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向西奔,等她发现不对时,潘世庆终于不再装,露出了真面目。 哪里还有温文尔雅的样子,眼中全是狰狞,「姜小姐,您可能不记得小人吧?」 姜蕴雪厉声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谁派你来的?」 「哈哈,可是这么年来,我对姜小姐可是日夜不敢相忘,姜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还记得,几年前你曾找人去勾搭那洪家的大姑娘的事,你们找的那人便是在下。」 她的脸色瞬时惨白,忆起此事,可那事并没有成功,她还以为找的那人拿了钱子不办事,私逃了,万没有想到会碰上,「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当时我们可是给足你银子,你现在意欲为何?」 潘世庆想着那段时间在阴暗的狱中的酷刑,脸阴下来,「意欲为何?姜小姐恁不地道,骗小人说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害得小生撞上去,谁知竟是摄政王要过门的妻子,小生被抓后差点将命搭进去,这笔账,姜小姐说要如何算呢?」 「被抓了?你又怎么会出来?」姜蕴雪尖着嗓子问道,转念一想,「姓霍的派你来的?」 「哼,事到如今,便是猜到又如何,姜小姐还是先担心自己,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哈哈…姜小姐你说呢?还是应该叫你理亲王妃,我也不亏,还有你这么个大美人相伴。」 姜蕴雪被他眼里的疯狂惊得不轻,身子便往马车里缩,潘世庆一把将她扯过来,压在身下… 此后,她便是杂乱胡同中的潘娘子,潘世庆没有正经营生,可两人过也能过活,只是时常紧巴巴的,他的脾气越来的阴沉,动不动便大发雷霆,有一次酒后居然还动手打了她, 这一打倒是打上瘾,稍有不顺心的,便喝得酩酊大醉,醉后便拿她出气,等醒来后又哭着求她原谅,如此反复几次,她都麻木起来,看到他要喝酒,便躲得远远的。 她不是没有逃过,刚开始趁潘世庆外出时,她偷偷地跑出去过,可是几个冷冰冰的黑脸男人将她捉了回来。 又一次,她在集市上随着人群溜走,也被黑脸人捉了回来,犹记得那些人将她丢进院子里,潘世庆脸上的诡异的笑。 「别想了,这辈子,你都逃不掉的,走到天边,都有人将你捉回来,你我都是如此!」 她的心凉透下来,恍然醒悟地这来,想着以前在小山村也是如此,那些黑衣汉子必写是那人派来监视她的,为什么?他是否已得知当年夏泽芝死的真相,所以要如此报复于她,为何又不一刀杀了她? 若真是那人,以他的手段,自己绝对没有逃走的可能性,她从此彻底绝了逃走的心思! 多年后的一天,她已苍老得不像样子,看看外面家家户户都挂红联,艳艳的红色耀得她两眼发花,那隔壁的大娘唤她,「潘娘子,你家也将红联挂起来吧,今天是咱们陛下成亲的日子,娶的是摄政王府的郡主,圣旨说了,要举国同庆。」 陛下大婚,娶的是那人的女儿,一转眼都过这么久了,她看着那刺目的红色,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披红挂冠出嫁的一天,那国公府中的闺房中,满是珠宝金饰的妆奁,再看看现在破败的院子,门窗还在四处透着风。 她恍惚地忆起过去,在那精致雅淡的闺房中,她挑拣着各色的珠花,在发上比试着,镜子中的人儿美如红梅,是了,那时候的她可是堂堂国公府的小姐,还曾经当过亲王妃。 可这破屋子里连个镜子都没有,她端来一盆清水,胆怯地将头伸过去,水中映出一个苍老的妇人,那些过往如花间一梦,仿若从来没有发生过。 终于,在某个清晨,她闭上了眼,睡在旁边的潘世庆吐出一口气,这些年,他过得也很是难熬,暗处总有人监视着他,他不敢逃,不敢跑,只能醉生梦死地活着。 房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滚吧,切记,不许踏足京中一步,看好自己的小命,管好自己的嘴!」 他跪在磕头,「是,小的一定滚得远远的。」 说完,他弓着身子,将早就备好的银子取出来,消失在未明的晨雾中! v番外二(1)[09.02] 【番外二】 五年后,已经十四岁的夏天宸再一次感觉到,当年自己的预感是多么的正确啊! 看着众多宫人围绕的小媳妇,再看下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小太监侍候着,他不由得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霞光在他身上拉的那泡尿,是否从那时开始就注定,他堂堂天子,要一辈子为她当牛做马。 「郡主,这是御厨新做的莲蓉酥,您可要尝一尝?」 「郡主,您口喝吗?」 「郡主…」 夏天宸万分的嫉妒那些可以近小媳妇身边的宫女们,那些宫女们献殷勤的样子真可恨,每回霞光进宫,身边都跟着一个黑冷的嬷嬷,似乎是专门防着他的。 十四岁的少年,可能还不太清楚男女的情爱,但却清楚地知道霞光将来就是他的皇后,小人儿五岁左右的样子,粉白的脸上肉乎乎的,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大的剪水双瞳。 她看着你的时候,能让人直接溺毙在那水汪汪的清泉眼眸中,便是让你奉上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心甘情愿。 他亦如是! 太后含笑地看着绝色的小人儿,心都快化成一瘫水,「霞光,跟哀家说说,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霞光歪着头,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嫣红的小嘴嘟起,「太后娘娘,霞光什么都吃的!」 「好,好。」太后连说两个好字,旁边的大太监连忙下去安排。 宫女们早就将点心摆上来,太后将点心都往霞光那边推,「霞光,看看,可有你爱吃的?」 小姑娘开心一笑,这一笑如云破霞出,雨霁虹现,美不胜收,太后看得都快呆掉,乖乖啊!这姑娘怎么这么会长,才五岁就如此,长大了可还得了,她儿子可真是有福气! 太后想着,看了一眼自己故作老成,实则一直关注这边的儿子,与身后的嬷嬷对眼一笑! 小姑娘捏起一枚点心,从座位上跳下来,「蹬蹬」地跑到夏天宸的旁边,举着小手,「陛下哥哥,你吃吧!」 说着就将点心塞到他的口中,他将点心吃下去,心里无比的快活,果然霞光眼里还是有他的,这不,连点心都不忘分他一块! 太后看着老成的儿子,带着笑意摇了摇头,她叹一声乏了,对着宫女们一使眼色,众人齐刷刷地退出殿,只余夏天宸和霞光两人。 见四下无人,霞光身边的嬷嬷也被太后支开,夏天宸赶紧凑到霞光的面前,仔细地替她剥着果子的皮,将果肉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她。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嚼着,嫣红的小嘴粉嫩地动着,「陛下哥哥,你坐过去点!」 啊? 霞光讨厌他吗? 霞光小姑娘似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受伤,她爹可是教过很多遍,不许和陛下哥哥靠太近,至于为什么,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哪能明白,不过爹爹说的都是对的! 夏天宸蹲在小姑娘的面前,「霞光不喜欢陛下哥哥吗?」 「喜欢!」 「霞光,你想要什么,陛下哥哥都可以为你办到,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就跟陛下哥哥开口,好吗?」 她想要什么呢?陛下哥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霞光略歪着头,看着认真的少年,「陛下哥哥,霞光想要星星,可以吗?」 「可以!」 小少年将她抱起来,娇软的人儿便趴在他还不太宽阔的肩头,夏天宸抱着她朝殿外走去,皇宫的北角,正是传说中的摘星楼。 摘星楼里的国师站在高高的顶楼上,看着正拾阶而上的皇帝,再看看他怀里抱着的小人儿,嘴角轻轻一笑,将楼里的机关全部关闭,然后飘身远去。 霞光见少年的额头都冒出细小的汗珠,小心地问着,「陛下哥哥,你累不累?」 「不累,朕不累!」 夏天宸抬头看着走了大半的石阶,摘星楼共千阶,还有一小半,他将小姑娘放下来,用衣袖擦下额头的汗,低身半蹲,「上来!」 小姑娘欢呼一声,开心地跳上去,趴在他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继续往摘星楼上爬着。 待走到大门时,夏天宸轻手一推,门便开了,他暗自疑惑,历代皇帝都知道,摘星楼里机关重重,哪能如此轻易打开。 里面的机关,只有国师一人知道,便是打扫的宫人,都是趁着有固定的闭关时辰来的,而今日,显然不是闭关的日子。 v番外二(2)[09.02] 他略一疑惑,便放下不想,背起小人儿,爬上了最顶的楼,相传摘星楼上离天界最近,可近观天相,与星月对望。 两人站在顶楼,霞光有些困了,小脑袋不停地点着,煞是可爱,小少年将她抱在怀中,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等着。 她睡得很熟,稍圆的脸上红扑扑的,长卷的睫毛如两把毛扇子,小小的嘴微微地嘟着,不时地泛起笑意,怕是做着美梦。 后面悄悄跟上来的小太监将一件披风递过来,他将怀中的小人儿包住,依旧坐着原地,生怕惊动了熟睡的人儿。 夕阳西下,等待着天色渐暗,黑幕的天空中慢慢亮起星光,一颗,两颗,直至满天繁星! 小少年将她抱起来,伸展一下麻掉的四肢,小姑娘懵懂地睁开眼,眼中的光华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的夺目。 她揉了揉眼睛,「呀,好多啊,陛下哥哥,这些星星可真大啊,比在我家里看得大多了!」 夏天宸一笑,不过是离得近,看得清罢了,摘星楼的尖顶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夺目的光芒,胜过天上的万千繁星。 小胖手一指,「陛下哥哥,那颗最亮啊!」 他将小人儿放在椅子上,一掀袍子飞起身,将那夜明珠取下,双手捧着递到霞光的面前。 小人儿睁大了双眼,白嫩的小手将夜明珠双手接过,「哇!陛下哥哥好厉害,好亮啊!星星原来长得这个样子的!」 「陛下哥哥没骗你吧,你想要什么,陛下哥哥都能给你!」 「嗯!陛下哥哥最厉害!」 比你爹还厉害吗? 夏天宸咽下这句话,看着笑得比星月还要灿烂的小姑娘,夜明珠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如画中的仙童,让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皇宫外的摄政王府,莲笙正懒懒地躺在塌上,五年过去,她的容颜依旧貌美如故,却更添一番风韵,强压着喉咙处的呕吐感,捏了一颗果脯放入口中。 倚在塌边的颀长男子轻轻地抚着她的胸口,心疼地问道,「可还是不舒服?」 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娇嗔地回道,「嗯,这次比怀霞光那次难受,肚子里是能折腾,看这样子,必是小子无疑。」 霍风隐讳地看一眼她尚不明显的肚子,妻子如此难受,生完这胎,无论男女,都不要再让她受苦了。 待莲笙喝过神医开的汤药睡着后,他将莲笙的被子掖下,走出卧室,与宫嬷嬷交待几句,便前往书房。 「王爷!」 董方从暗处现身,「陛下带着郡主将摘星楼不传之宝夜明珠取下来了!」 霍风眼一眯,「摘下来了?他们为何会去那里?」 「据说是陛下许诺郡主,要什么给什么,郡主说要星星,于是…」 哼,小子倒是会些手段! 他的脸黑下来,因着莲笙有孕,太后说要将霞光接进宫中小住,他就没有拒绝,没想到倒是给了那小子可趁之机。 真是可恨! 董方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王爷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心里默默地念着,万岁爷您自求多福吧! 夏天宸正背着霞光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小姑娘趴在他的背上,一只小手根本就拿不住那硕大的一颗夜明珠,她双手捧着。 小少年满心欢喜地将她往上面托了托,突然看到台阶上立着的高大男子,他心一惊,背上的霞光高兴地欢叫。 「爹!」 霍风提脚飞上来,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女儿,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麻烦陛下了,臣这就将霞光接回去。」 「摄政王多礼,朕不觉得麻烦。」 霞光小姑娘可看不出自己的爹与皇帝之间的暗涌,她开心地将手中的夜明珠举到自己爹爹的跟前,「爹,陛下哥哥好厉害,看…这是他给我摘的星星!」 「嗯,霞光喜欢就好,以后要什么告诉爹爹,爹爹都可以给霞光寻来。」 小姑娘看着最疼爱她的爹爹,开心地回道,「好!」 他摸着女儿有些零乱的发,转过头,对着夏天宸道,「陛下,臣先行告退,国师怕是在宫中等您了!」 夏天宸一愣,才想起这颗夜明珠可是国师的不传之宝,以国师的性子,怕是这回要破财了,果然,国师半点也没有跟他客气,差点将他的私库里的奇珍异宝搜刮一空。 v番外三(1)[09.02] 【番外三】 夏天宸二十五岁时,每天晨起看着一柱擎天的某处,再看着脸上冒出来的火气疙瘩,他都忍不住心里哀号,他的娇软小媳妇什么时候才能嫁进宫。 再不成亲,他这个老男人都快要熬干了! 历代的皇子们,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宫中便会安排引事宫女,专门教导他男女之事,这些宫女们以后可以封个低份位的妃子。 他虽然无此想法,可他到了晓人事的时候,只有厚厚的一沓子避火图! 那些图当然是他的岳父寻来的,全都是些劣质粗糙的画功,看得他都差点吐了,想着上面恶心丑陋扭成各种姿势的女子,便提起不起任何兴趣。 当然,他的未婚妻子例外,霞光从幼年时,便显出石破天惊的美貌,太后更是爱如珍宝,每回接来宫中,那真是双眼不错地看着,生怕碰了哪磕了哪,宫里的宫女们一口一个郡主,简直恨不得掏心相待。 他亦如是! 加上未来岳父的威名,稍有姿色的宫女们都离他远远的,因着最近几年都是霞光帮着太后挑选宫人,这进宫的女子们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只要是无疤无疾相貌周正都可以,整个后宫,连个敢描眉画眼的宫女都没有。 哪还有人敢找死爬床的宫女,朝中的大臣之家,他九岁前,还有很多年纪相仿的小姐们暗自等待,当国师将霞光的凤命公之于众,所有的大臣世家的嫡女们都开始寻摸亲事,如今全都成了亲。 便是后长成的闺秀们,也差不多都订了亲,没有哪位大臣不怕死地对他那空无一人的后宫有想法! 太后多年来,从未提过替他纳妃之事,他自己也乐得不提,心中只有小媳妇,一心想着何时能将小媳妇娶进门。 对于其它的女子,他也很是不喜,那也人哪里及得上霞光的一要小指头,想到小媳妇,他的心就沸腾起来,小媳妇哪哪都好,人美,性子娇,他就爱那小模样儿! 算算霞光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都可以嫁人,可偏偏他未来的岳父认为女子不宜出嫁太早,迟迟不肯松口。 看看朝堂中与他一般大的臣子,或是比他小几岁的臣子们都早已娶妻娶子,他就愈发哀怨,尤其是常国公世子,比他小一岁多,可人家的夫人已为其连生两子,最近又怀上三胎。 「赵爱卿,朕怎么见你脸色不太好啊?」 常国公世子赵湛俯首向前一步,「回陛下,臣因昨日小儿彻夜啼哭,失了觉,望万岁责罚!」 夏天宸一挑眉,气稍顺了些,谁让你成亲早,谁让你急着生孩子,看吧!也是有受罪的地方,想着自己寡人一个,又无语望天! 赵湛见陛下不说话,大概也明白怕又是因为郡主的事情,摄政王和王妃对永心郡主视如掌珠,王爷一直不点头允许女儿出嫁,陛下怕是心急了吧! 下朝后,有些落寞的万岁爷收到未来岳母的口信,未来岳母替他通了情,让他一解相思之苦,他赶紧回到寝宫,来回折腾了一下午,穿上最为满意的袍子,趁夜后偷偷地翻上王府的围墙。 贴在霞光的闺房外学猫叫,屋内,粉色长裙的少女听着这叫声,轻轻地推开窗户,满室的光从她的身后透出来,白嫩泛粉的脸上,连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流光溢彩的剪水大眼带着笑意,嫩红的小嘴抿着。 「陛下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她展颜一笑,天地为之失色,这是何等绝美的人儿,春光明媚不可与她比美,日月星辰不能同她争辉! 夏天宸看得有些呆了,痴痴地看着,如此殊色的少女,竟是他未来的妻子,旁边的随身太监有些看不下去,轻轻地叫着,「陛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见心爱的人儿正含笑地看着他,他一撩衣袍正要翻窗而入,背后传来一声轻咳,少女一听,脸色一变,「哐当」一下将窗户关好! 霍风黑着脸疾步从暗处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与他一般无二的长相,正是他与莲笙的长子霍云升,小少年面无表情地跟着父亲的后面。 「陛下,深夜造访,为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摄政王请起!」 「陛下请!」 v番外三(2)[09.02] 夏天宸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来到书房,书房内,早已摆好棋子,霍云升坐在棋盘的一边,他坐在另一边,霍风坐在桌案前,三人一句话都不说。 霍云升得自父亲的真传,不仅话少,连脸上漠然的神情都像个十成十,每次对着小舅子,夏天宸都有种对着未来岳父的感觉,霍云升博古通今,五艺样样精通,聪慧绝顶,几个回合下来,杀得他片甲不留,节节败退。 坐在旁边的霍风淡淡地开口,「陛下棋艺似有所退步!」 说完从书架上取出几本棋谱,交到夏天宸的手上,「望陛下切勿心生杂切,莫要荒废学业!」 霍云升站起来,冲他行个礼,站到自己父亲的后面,依旧是不发一言,夏天宸越发的郁卒,谁家小舅子如此难搞定,软硬都不吃,油盐半点不进。 他不是没想过走小舅子的路子,可小舅子这张脸太像岳父,看着就发怵,加上这性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投其所好吧,似乎王府里什么都有,还真不知从哪里开始下手。 想娶个媳妇真难啊,不说难缠的岳父,还有虎视眈眈的表弟,整个京都人都知道,大长公主的小孙儿赵澹,简直是个痴汉。 明知道霞光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还一天到晚如怨男般地痴缠着她,可无奈未来岳母吃那一套,对赵澹很是喜爱,把那小子得意得差点忘形到没边,还在他面前显摆过,真真是可恶! 要不是看在表亲的份上,早被他暗中处置了! 幸好他是天子,一纸圣旨,那赵澹乖乖地去了边关,再也不能在跟前碍眼! 听皇姑祖母进宫与母后诉苦,说赵澹在边关成天哭着喊着要回京,还望陛下能酌情处理,体谅他年少无知,并且保证赵澹回京后,再也不许登摄政王府的大门,他冷哼,不到他大婚,赵澹小子别想滚回来! 后来不是皇姑祖母知晓他的心思,火速替赵澹订了一门亲事,可这下赵澹不干,赖在边关不回,将皇姑祖母气得再也不管他。 夏天宸心里阴恻恻地想着,小媳妇是他的,谁敢来抢,简直是嫌命太长! 霍氏父子俩亲自送他出门,看着他上了马车才回去,夏天宸坐在马车中,心里却有一丝窃喜,想着窗户上露出的那张小脸儿,几日不见,小媳妇越发的勾人了,虽然最后被抓包,可好歹也是见了霞光一面。 想着心上的姑娘,看着空荡荡的长街,越发觉得长夜漫漫! 突然觉得软塌下似有活物蠕动,他心道不好,立马跳起来,挑开明黄的锦锻,一条细长碧绿的青蛇正在下面扭成一团,抬起三角的头吐着信子。 他气得脸黑下来,咬牙切齿地吼着,「霍云平!」 摄政王府的前院小书房中,霍云升手中拿着一本书,正专注地看着,突然门被从外面踢开,一个小少年闯了进来。 小少年大刀阔斧地坐在他的对面,霍云升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小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那条小蛇,「哥,那蛇可是有灵性的,能够伏在一处半天不动弹,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龚老头那里磨来的,足足花了我半年的时间,替龚老头去那悬崖绝壁采草药,我敢保证,陛下这回肯定会中招!」 「他毕竟是陛下,你可不能太过火!」 「晓得了,哥,我早就从神医那里把解药也拿过来了,陛下不会有事的!想娶姐姐可没那么容易!」 他一边说一边抓着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抬起头来,一张与霍云升一模一样的脸,正是他的双胞弟弟,霍云平! 摄政王府中的这两位小郡王,一文一武,皆得其父的亲传,还与其父一样,全都是护姐的,对于将来要娶姐姐的男人,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哪怕那个人是天子! 夏天宸将那条小蛇甩出轿子,臭小子,什么玩意都敢弄,本来有一个霍云升那样的小舅子就够郁闷的,居然还有一个更堵心的二小舅子。 关键是二小舅子别的不行,不似小舅子那般惊才绝艳,样样精通,可他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奇才,又深得摄政王的亲传,武功奇高,若是比武力,他还是认输的那个,这个姐夫当得太过没面子,可为了小媳妇,脸皮还得厚! 他叹口气,看着手边的棋谱,回去还要好好研读,岳父必定过段时日会亲查,是否认真读过,又要有段时间不得空闲,不能见到小媳妇。 唉!娶妻之路漫长又艰险,何时能抱美人归! v番外四[09.02] 【番外四】 天武四十年,摄政王府的后院中,一身白衣的少年破空而出,他利落地旋身,双足点在树顶冠上,风从他的后面吹起,扬起他身上的白衣,飘然若仙。 少年约十五六岁的模样,天庭饱满,玉面红唇,眉目如古雕刻画,黑眸璨如星子,乌发高束,发带飞扬! 他的嘴角淡起一丝笑,如天边的流云一样轻灵! 「好小子,竟是赶上舅舅了!」 树上面又飘来一位男子,青衣黑靴,玉冠束发,平淡的长相,脸上却带着玩世的笑容,一脸欣慰地看着白衣少年。 「舅舅承让!」 「别玩这些个虚礼,输了就是输了,舅舅认罚!」 青衣男子正是摄政王府的二郡王霍云平,他满不在乎地拍在少年的肩上,「小子行啊,这才十五岁,比当年舅舅的天份还高!」 少年的眼角一扬,流光溢彩,把青衣男子看得发愣,口中怪叫,「太子,你别这样笑了,你舅舅我看着都受不了!」 少年转过头,收敛起笑意,展身飘然落地,青衣男子紧随其后,少年一落地,院子里便走出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爹!」 「外祖父!」 树上下来的两人齐声唤道,中年男子朝少年招下手,「礼儿,过来!」 少年走在他的身后,两人朝主院走去,后面的青衣男子「哇哇」大叫,「爹,儿子也没吃饭呢?这陪练还不管饭哪?」 中年男子瞪他一眼,「要吃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吃去!」 青衣男子不满是嚷着,「儿子想吃娘做的饭!」 「滚!」 青衣男子垂着头,看着角落里的黑衣男子,相同的脸上却是不一样的神情,黑衣男子淡然地转过身,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哥,你别走啊!」 霍云升停住脚,看着自己的双胎弟弟,「又想干什么坏事?」 霍云平嘿嘿直笑,「哥,还是你最了解我,今日有些憋气,走,我们去皇宫找姐夫去!」 见弟弟的表情,霍云升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陛下这些年可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小舅子,稍有不顺心就去打上皇宫找茬。 犹记得姐姐大婚之日,天子亲自迎亲,举国送嫁,京都的街道两边便是观礼的百姓,皇帝坐着龙撵,前面天子仪仗开道,后面跟着文武百官。 浩浩荡荡地来王府迎亲,他们兄弟俩,加上姨父拦门,对诗答词,辩古论今,姐夫的文官被他堵得铩羽而归,轮到武官出马,又被弟弟打得落花流水。 最后还是他温柔貌美的娘亲发了火,对着他们俩兄弟一顿骂,差不多就行,这还想不想姐姐嫁人了? 兄弟俩同时摇头,不想! 气得他娘娇声地跟父亲抱怨,「看看,你平日里是怎么教儿子的,哪家的女儿不嫁人,哪家的女婿娶媳妇有这么可怜?」 他跟弟弟趴在墙头上,看着坐在龙撵中的皇帝姐夫,一脸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可,两人对视一眼,方才觉得确实有些可怜。 娘可是说过,京中人家,和姐夫一般大的男子,孩子都满地跑,可姐夫贵为天子,却连个侍寝的宫女都没有。 后来,他们一致同意放水,姐夫这才将姐姐迎进宫! 可过了两日,霍云平又觉得府中没有姐姐,百般不是滋味,连夜翻了皇宫的高墙,听说那天夜里,光着上身,赤着脚的姐夫将皇宫中的侍卫们骂得狗血喷头。 好不容易外孙出世了,因着长得似姐姐又似娘亲,不光是娘疼爱,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爹也对他百般呵护,哪里像他们兄弟俩被忽视着长大。 霍云升看着远去的那一对祖孙,望了望天,不理弟弟的叫声,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中,父亲布下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 那边霍风祖孙俩人往回走着,夏承礼跟在外祖父的后面,父皇总说外祖父不待见他,可对于自己,外祖父很是疼爱,父皇酸酸地说,那是因为自己像外祖母。 风泽院中的景致十年如一日,外祖母依然倚在门前等着他们,岁月对她总是很优待,半点也看不出是当祖母的人,她长得和母后相似的眉眼,一样的美貌无双,但母后高贵明艳,外祖母却是恬如芙蕖。 莲笙笑吟吟地拉着外孙,朝自己的夫君一个娇嗔,「你也真是的,孩子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你不是文考就是武考!」 「外祖母,礼儿很是欢喜如此,父皇说过,当年外祖父也是同样严苛要求他的,若为天下苍生故,必先律己强身,才能不负我夏氏先祖之灵!」 「你这孩子,比你大舅舅还能说,外祖母说不过你,来,快净手用膳!」 错身时,她的眼一抬,看一眼不动如风的夫君,亲自打了水,细细地将他的大手洗净,用布帛擦干,拉着他坐在厅中。 等夏承礼净完手,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如画的一幕,外祖母姣好的面容微向上仰,眉眼中全是柔情,平日里严肃的外祖父一脸的宠溺,低头看着她,眼中情深如海,如父皇母后一般无二。 「礼儿进来!」 莲笙见外孙立着不动,招下手,夏承礼坐在她的身边,一脸的乖巧,半点也不似外面的传言那样孤傲清冷! 她一分不错地看着外孙,谁家的儿郎长得如此出尘绝艳,却偏还身份不凡,将来也不知何样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夏承礼不仅有其母之貌,更是文韬武略的好儿郎,多少世家的贵女们为一堵皇太子的风采,望眼欲穿,眼见太子年过十五,京中掀起一片暗潮,衣裳铺子,首饰铺子忙得不可开交。 霞光最近频频召见京中的贵女们,为了就是替儿子选妃,夏天宸不满地看着妻子专心于手中的画像,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皇后,礼儿还小,现在选妃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了,早备好,等过两年大婚正合适,陛下你来看下,常国公的大姑娘,看着长得肖似常国公夫人。」 夏天宸脸上略有哀怨,礼儿十五岁就不小,他可是二十六才娶妻,那时候怎么没有人说他年纪不小,提前大婚。 霞光「扑嗤」一笑,都多少年过去了,礼儿都长大,陛下还在计较当年她爹挡着不让出嫁的事。 见妻子的笑容,他呆住,无论看了多少次,这张脸都让他心悸不已,当下便将她手中的画作扫到一边,抱着往内殿走去。 「陛下,」霞光微微挣扎着,急急道,「放我下来,晚上,晚上什么都依你!」 他眼中的火光大盛,什么都依他?「好,可是你说的。」 见他眼中的向往,她拧下他的腰肉,「现在给我好好看下,哪个女子适合咱们太子。」 夏天宸随意地将画像抽出来,「常国公家的不行,哼,朕半点也不想看到赵澹的脸,不能与他们家结为亲家。」 霞光娇瞪他一眼,小气的男人,人家赵澹的儿女都生了一堆,还吃得哪门子的醋,不过吃醋的男人却是最可爱,她心中受用,抢过那张画像。 「礼儿的相貌,怕是京中根本没有女子可以比肩,我说皇后娘娘,你怕是要白操心,这事还得他自己愿意。」 倒也是! 霞光将画像收起,虽说门当户对才是姻缘之本,可两情相悦才是夫妻之根,礼儿文武全才,心中自有主见,还是让他自己择妻吧。 想着儿子的样貌,不禁发起呆来! 怪不得京都有传言,皇太子天人之姿,为人冷清,有其外祖之风,陛下亲教,知古今晓庶务,论武艺,可穿梭于三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乃夏月王朝三百年第一奇才。 天武四十一年,夏承礼十六岁时,一人独闯西山,破岚隐国阵法,直通岚隐皇宫,曾太姨祖母已经仙逝,她的曾曾孙女承位,新上任的岚女皇盛情款待,对其一见倾心,以国为嫁妆,破空入世,嫁入夏国,至此,夏岚同为一国,正是应了岚氏先祖箴言,血流到了一处!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妃娇柔易推倒》上 作者:曲清歌 02、《王妃娇柔易推倒》下 作者:曲清歌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