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跳错墙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夜深人静,蝉声鸣鸣,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地艰难行走,身体传来的异样使他几次蹲身。他扬起迷离的眸,驻足望向一扇半遮半掩的木窗,屋内无光无影,应该是客栈的一间空房,随即急不可待地攀越而进。 与此同时,嘉玉客栈内迎客门紧闭,门内热闹非凡,只因今日是掌柜奈嘉玉之妹,奈嘉宝的生辰之日,店内的伙计忙进忙出地准备美味佳肴,街坊的熟客欢坐一堂,相谈甚欢。 然,只有今日的小寿星笑不出来,她张着一双死鱼眼直视前方,似乎对亲朋好友颇怀敌意。 「嘉宝啊,笑笑嘛。」奈嘉玉伴随一股幽韵的香气从奈嘉宝身後飘过,她又伸出玉指柔声提醒伙计,道:「小柱子,快去看看寿面煮熟了没,一会误了嘉宝的吉时,我定不饶你。」 「是,掌柜,我这就去。」小柱子脸蛋一烧,喜孜孜地奔向後厨。 奈嘉宝则是手举铜镜看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一双大乌眼儿青,几乎盖住半张脸。她一抽嘴角,「姊,你能把你那双桃花眼收收不,今日还刺激我,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此话一出,未等奈嘉玉开口,坐在桌旁的大叔开怀大笑,「嘉宝啊,你这丫头又跟谁打架了?这次更邪乎,居然弄个乌眼青,哈哈。」 奈嘉宝一提起这事就火大,顿时拍案而起,「就是陈老三家的小儿子,自己手慢未抢到花车票,非埋怨是我脚底使绊子,我跟他没完!」 「那你抢到几张花车票?」奈嘉玉慢条斯理地问道。 奈嘉宝一低头老老实实坐回原位,「五、五十八张。」 听罢,无数道愤愤不平的声音从厨房、大堂、走廊四处传来,「该,打得好。」 奈嘉宝自知理亏无法辩驳,但她也无非是想转手卖个好价钱嘛,这叫营商头脑,难道要姊姊养她一辈子吗。 奈嘉玉掩唇轻笑,「好啦,今日是嘉宝的生辰,寿星最大,谁也不许气我们嘉宝,听见没。」她转看奈嘉宝,本想宽慰几句,「嘉、嘉宝,噗嗤……嘉,嘻嘻。」但奈嘉宝那双又青又紫的眼眶实在让她憋不住笑声。 奈嘉宝原本一副等待安慰的神情,却被这无情的笑声打垮,「别笑了、别笑了,再笑寿面不吃了。」 又是一声残酷的噗嗤嘲笑,奈嘉宝火冒三丈,捋胳膊、挽袖子,一脚蹬在椅子上警告道:「谁再敢笑出一声,信不信我立刻让他跟我一样变个大乌眼青,到时候可别怪我奈嘉宝不仁不义、没大没小,手里没轻没重啊。」 此话果然震慑力十足,然而,肃静未过须臾,转为哄堂大笑。 「哈哈哈,嘉宝自三岁起就喜欢恐吓大人,都二十岁了这臭毛病还没改啊。」帐房先生捶桌狂笑。 这哄堂一闹引来此起彼伏的讥笑声。 奈嘉宝磨磨後槽牙,瞪了帐房先生一眼,死老头欺负小孩,迟早收拾你!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酒足饭饱、东倒西歪的宾客纷纷离场。 此刻奈嘉宝的怨恨更深一层,话说这些人是来给她庆祝生辰的吗,自她吃完一碗寿面後再没人搭理过她,全聚拢到奈嘉玉身旁祝酒言欢也就罢了,最狠的是居然还要寿星收拾残羹剩饭,简直惨无人道。 奈嘉宝感到脚底有障碍物,一低头看,就见小柱子正抱着酒瓶呼呼大睡,「让开,喝多了回房睡去。」她一边托着碗碟轰赶,一边从小柱子脊背上径直踩了过去。 奈嘉玉撩起微醺的秀眸,扶着木梯栏杆寻找妹妹的身影,「嘉宝,嘉宝你在何处?」 「在厨房呢,怎了?姊姊。」奈嘉宝从布帘後喊上一嗓子。 「过了今晚你便是大姑娘了,明日姊姊请媒婆给你寻摸个好人家去。」 奈嘉宝心里咯噔一响,掀开布帘急喊:「着啥急啊,再说谁愿意娶我。」 奈嘉宝倒是说了句实话,姊妹俩住在无冬村,村中只有两百来户,至於未成亲的青壮男子几乎都被奈嘉宝打了一遍,怪只怪他们在背後说喊她奈老虎。 不过她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点,有事没事爱放放狠话,其实根本没啥战斗力,因此往往是奈嘉宝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正因为奈嘉宝经常挂彩,所以除了奈嘉玉依稀记得妹妹相貌如何,就连奈嘉宝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没伤没痛的五官是啥模样。 奈嘉玉秀眉微蹙,喟叹道:「要不,姊姊去外村给你找婆家?」 「行啦、行啦,再议吧。」奈嘉宝不耐烦地放下帘子,「你快去睡觉吧,喝得都站不稳了。」 「也好,明日再谈。哦,对了,你顺便把甲字号那间房的窗户关上,我今日晒完被褥忘记阖窗。」奈嘉玉柔软的声音消失在二楼房门内。 奈嘉宝应了声,刷完碗筷,擦擦手上的水渍,迳自向甲字号房间走去。 她在这里长大,自然对客栈的内部构造十分熟悉,所以她未提油灯便走进房间,可这刚一进门,便被脚下的异物绊了一个大跟头。 「哎哟。」奈嘉宝揉着膝盖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形黑影趴在地上,她顿时补上两脚,「小柱子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喝两口猫尿便醉成烂泥了。」 可趴在地板上的人并非小柱子,而是擅自闯入客栈的何云炙。 他忍着下身传来的不适感才勉强睡下,却又被奈嘉宝一脚踹醒。他晃了晃混沌的头,在黑暗中伸手一拉,手指竟碰到一条纤细的脚踝。他打了一阵冷颤,心中大喊不妙,该死,居然是个女子,真是怕什麽来什麽! 奈嘉宝发现「小柱子」只动了下手臂再无声息,於是没好气地跪卧在地板上,对着他的耳孔咆哮道:「你为逃避工作居然跑到这来躲清闲,我以二掌柜的身分命令你给我滚起来!」说着还狂对着他的耳垂猛吹气,倒看他能装死到何时。 何云炙本就中了春药之毒,此刻哪里还禁得起这般挑拨,他一抄手,拽住奈嘉宝的脚踝拉倒在地。 「啊!要造反啊你,你……」奈嘉宝见他向自己扑来,这才藉助微弱的月光看清对方的脸孔,惊见并非小柱子,她立即扯开嗓门呐喊:「救……唔!」 何云炙俯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住她的唇。奈嘉宝吓得失魂落魄,身子一软也忘了挣扎,她这、这是碰上强盗了? 何云炙早已慾火焚身,此刻碰到女子柔软的身体,犹如翻上岸的鲤鱼遇到水源般,无法让自己不去靠近。他滚烫的舌尖探进她的齿贝,一把扯开她的衣襟,炙热的手掌抚摸在柔软的肌肤。 奈嘉宝幡然醒悟,此人并非强盗而是淫贼!她神智大乱,拚命捶打此人胸膛,但这男子力道颇大,她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钝痛,紧接着胡乱踢踹的双腿也被男子轻易压在身下。她扑簌簌地淌着眼泪,奋力扳开那盖在胸上的热掌,却又感到小腹被某种硬物抵住,而且那硬物带着火烧火燎的滚烫,她越发惊惧,怀疑这淫贼企图用某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杀死她。 何云炙的自制力即将阵亡,他咽了咽口水滋润乾涩的喉咙,道:「对、对不起,何某……定、定会娶你。」 一阵清凉袭来,奈嘉宝已是身无寸缕,她瞪大惊恐的双眼,拚命地摇着头,她才不要嫁给一个淫贼呢。 何云炙抬起她的一条腿握在掌中,含住她的唇,呼之欲出的火蛇顷刻顶入她的秘密花园。刹那间,强烈的刺痛感直冲她的头顶,她的脑中变得空空荡荡,只知晓自己颤抖得很厉害,而他越来越猛烈的动作让她除了流泪也不知晓可以做甚。 第二章 「好疼,你究竟要怎样!」身体传来感到窒息的疼痛,她从未如此靠近过一个赤身男子,更不知这种前後移动对男子而言乐趣何在,只知自己白嫩的裸背被地板上细小的灰尘沙粒搓磨得红肿一片,「地板磨,疼……」 何云炙托起奈嘉宝光滑的脊背,迫使她跨坐到自己身上。奈嘉宝以为这男子良心发现要放过自己,刚要起身,却又感到一双大掌捏住她的臀肉,而那羞人的贴合动作从前後又成了上下。 她抬手欲抽这淫贼一耳光,何云炙已先行抓住她的双手按在身後。奈嘉宝疼得眉头紧蹙、轻声低吟,无从下手只得张开嘴狠狠咬在他的肩头,何云炙一声闷哼,鲜血顺着胸口流淌。 「救……」奈嘉宝使出吃奶的力气向门外喊去,却再次被他捂上嘴,她不得不佩服这淫贼两只手够灵敏。 何云炙猛然挺进,同时动作戛然而止。他气喘吁吁地问:「姑娘姓甚名谁、年芳几何?明日何某定会上门提亲。」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番话有多艰难,因家中一再逼婚,他才在无奈之下接手无冬村的凶杀案,本想远离故土躲几日清闲,不承想刚查出些头绪便被人下了春药。京城第一捕快居然成了强暴犯,他无法面对的何止这位姑娘。 奈嘉宝见他已停止折磨自己,甩甩汗珠,有气无力道:「谁要嫁你个淫贼。」 因屋中漆黑,何云炙看不清奈嘉宝的容貌,他正色道:「我并非淫贼,而是捕快,绝不可知法犯法。既然是我强暴了你,就必须对你负责,所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奈嘉宝一听这话,顿时气昏了过去。 何云炙穿戴整齐端坐在木椅上,目光停留在床边,他在等待这女子醒来。心情沉沉欠佳,若娘亲得知他在山村乡野间为她老人家娶回去个儿媳妇,不知到时又会晕倒几回。 一声清脆的鸡鸣划破夜空,万缕金丝射入窗棂,光线掠过奈嘉宝的裸背。她的躯体上瘀痕斑斑,大片青紫烙在腰间与臀部。何云炙乾咳一声走到床边,撇开视线将棉被盖在奈嘉宝身上。 奈嘉宝被冰凉的手指触到,敏感地睁开眼,又急忙翻身拽起棉被盖到鼻上。一双黑漆漆的瘀青眼顿时充斥在何云炙的眼眸之中,他震得说不出话来,这姑娘生得好生丑陋。 奈嘉宝眨巴着眼睛蜷缩一团,这淫贼五官精致、仪表堂堂,何必要做奸淫妇女这等下三烂之事。 何云炙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姑娘……」 「姊,甲字房有淫贼,救命啊!」奈嘉宝泪如雨下。 「嘉宝呀,等姊收完银子便过来。」奈嘉玉柔声细气地回了声,又与客人闲话家常几句,送客出门後才慢悠悠地步上楼梯。 这也不能怪奈嘉玉漫不经心,只因这妹妹言语浮夸得紧,譬如奈嘉宝在屋中发现一只小老鼠,便会大喊老鼠精攻占凡间之流,所以想着这会儿大抵是哪位客人无意间碰了她一下。 奈嘉玉慢条斯理地推开房门,惊见奈嘉宝遮掩在被褥下痛哭流涕,又见眼前伫立一位眼生的黑衣男子,她不禁花容失色,疾步奔到床边,搂住妹妹道:「嘉宝不哭,先不哭,告诉姊怎麽回事。」 「姊,那个淫贼强暴我!」奈嘉宝搂紧奈嘉玉的腰,「快报官抓这淫贼,乱棍打死、五马分屍。」 奈嘉玉轻拍着奈嘉宝的脊背默默安慰,怒指何云炙,「你……」 「我娶她。」何云炙俯首抱拳,「事出有因,何某不便解释。」 奈嘉玉一听这话收回手指,她生平阅人无数,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何云炙。虽这男子肤色白净、眼带桃花,但一脸正气、身形挺拔,横看竖看确实不像淫贼。奈嘉玉提高嗓门质问道:「尽管你这淫贼有点觉悟,但你怎晓得我妹并未许配人家,强行施暴就该去见官。」 「这姑娘发未盘束,必未出阁,即便已许配人家也未过门。何某无礼在先必会担当,倘若何某是那等无耻小人,一早便会逃之夭夭,何必留在此处等待官府来抓。不过,倘若您不愿将舍妹许配与何某,那何某任凭发落。」何云炙目光诚恳、态度谦和。 「当然不嫁你这淫贼,等着死吧你!」奈嘉宝暴跳如雷,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有脸堂而皇之地讲歪理。 奈嘉玉思忖不语,看看奈嘉宝如熊猫一般的眼眶,又望向身前俊俏的男子,虽说有些想法不该有,但奈嘉玉的思绪还是开了小差,这男子也太不开眼了…… 「何公子是吗,随我这边说话。」奈嘉玉摊开手,迳自走向偏房。 奈嘉宝怒瞪淫贼的背影,忽然发现最喜爱的小碎花衣裙破破烂烂地躺在地上,顿时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平时都舍不得穿这等好缎料的衣裙,只有逢年过节、喜庆之日才小心翼翼地穿戴,这会却成了破抹布。她心碎欲裂,比被强暴更难以接受,「死淫贼,我非杀了你才解恨!」 一时三刻,奈嘉玉托着一身乾净衣裙,笑盈盈地走回房间,没头没尾道:「姊姊这下可放心了。」 「放心啥事?」奈嘉宝见那淫贼并未跟来,撩开被子穿上衣。 奈嘉玉见奈嘉宝胸口处红紫一片、齿痕斑斑,顿时撇开头,羞红了脸,「这男子好生野蛮,我妹可是初夜呀。」 奈嘉宝不懂姊姊在害臊什麽,挺起胸脯指给姊看,「那淫贼居然咬我这里,比隔壁小三家的大黄狗还粗鲁,姊得替妹妹报仇雪恨啊。」 奈嘉玉虽已嫁过人,但与夫君成亲不到一日便带着妹妹逃离夫家,离乡背井躲到这小山村中过日子,对这般男欢女爱之事不甚了解,更羞於了解,她只是帮奈嘉宝系好盘扣,柔声道:「莫气、莫气,姊会旁敲侧击地知会妹夫。」 奈嘉宝未仔细听便颔首,又察觉哪里不对,踉跄两步跌坐在床,「姊,妹夫是啥意思,莫非你真要让我嫁给那淫贼不成?你、你……酒还没醒吗。」 「姊是认真的,并且已经应下这桩亲事,何公子他……」 「他、他是不折不扣的淫贼啊,姊你是不是疯了。」奈嘉宝愤愤地弹起身,但大腿内侧传来的刺痛又让她摔回被褥,她轻揉着腿部,咬牙切齿道:「姊你快醒醒吧,那畜生把我折磨惨了啊。」 奈嘉玉也知晓这桩婚事敲定得太草率,但妹妹已然破身,原本就难找婆家的妹妹这下更没人敢要,不只如此,还要遭受流言蜚语的攻击,她也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不过话说回来,嫁给何云炙也并非毫无益处,至少对妹妹的後半生也算是个保障,她带着妹妹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绝非长久之计。 思及此,奈嘉玉不苟言笑道:「我们无父无母,姊是你唯一的长辈,必须替你作打算。什麽也别说了,姊姊已决定让你嫁给何公子。」 「我不嫁,说破大天也不嫁。有姊姊这般当长辈的吗,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奈嘉宝气哼哼地指向奈嘉玉,「姊,你要非逼我嫁给那淫贼,我便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这次我奈嘉宝绝非信口雌黄,你、你斟酌清楚再回应我。」她就是难以接受这结果,被强暴的人是她,可姊姊非但不抓那淫贼去见衙门,竟反而命令自己嫁给淫贼。 「你这孩子怎就不懂姊姊的难处。我带他去官府固然容易,但村里人便知道你已不是清白姑娘,莫非你想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过日子吗。村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你又不是没听见,什麽淫妇、破鞋、骚狐狸,最终逼得那女子上吊自缢才肯罢休。旁人若是也这般欺负你,且不提你的脾气有多爆,姊便断不能忍,肯定要跟他们拚命。」 第三章 奈嘉玉缓缓情绪,压住奈嘉宝双肩,「嘉宝,你听姊说,姊已经打探过了,何公子乃京城人氏,家有良田千顷,家境十分富足,他又是嫡系长子,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姊就算求遍十里八村的媒婆也给你找不到第二桩呀。」 奈嘉宝稳定下情绪,「有钱?我呸!姊你别听那人胡乱吹嘘,他只不过是个小捕快,能挣几个银子。即便我同意嫁他,那谁又能保证他会对我好。」 「何公子是位捕快?这倒未听他提及。」奈嘉玉踌躇垂眸,「倘若你执意不愿嫁她,为了你的名节,咱们只能连夜离开无冬村。」 奈嘉宝怔了下,觉得姊姊这想法太过荒谬,难道要让那淫贼逍遥法外吗。姊姊又有何错,自己难道要让姊姊辛苦多年经营的客栈说扔就扔了吗。 她无奈长叹,一股脑钻进被窝,「算了、算了,嫁就嫁吧,反正这村也没人敢娶我。不过姊要跟那淫贼讲明白,我与他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奈嘉玉心中自是气恼,怎奈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她抚了抚奈嘉宝黑亮的长发,道:「嘉宝,姊姊知晓你受委屈了,但这不代表你们不会相爱,或许这是上天安排的一段好姻缘呢。」 奈嘉宝越想越气,猛地翻过身,「够了、够了,我要跟淫贼有姻缘,那跟山贼、土匪、恶霸、老财主的姻缘会更美满。」 奈嘉玉惆怅地笑了笑,奈嘉宝她终究是个孩子,眼下让她接受这一切确非易事,只期盼何云炙能好好待她,自己才不会为这突兀的决定感到更为内疚。 好生安抚了奈嘉宝,奈嘉玉走回隔壁厢房,对着等待在其中的何云炙道:「何公子,嘉宝勉强同意了。」原本嫁妹妹是件喜事,但奈嘉玉可欢喜不起来。 何云炙自然也是一筹莫展,「有劳您费心了。」 「嘉宝自三岁起便随我生活,我顾着生意忙碌奔走,根本没时间照顾嘉宝,她因无人看管,心便玩野了,脾气也暴躁了些。」奈嘉玉潸然泪下,「但嘉宝是个单纯朴实的孩子,她说话不动心眼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何公子多多担待。」 何云炙见奈嘉玉坐姿端庄,倒不像一般的山野村妇,於是问道:「敢问您为何要带奈嘉宝住在这山村之中,是否有难言之隐?」 奈嘉玉闻声色变,慌乱地站起身,「何公子还未吃饭吧?我让人给你做去,你先与嘉宝聊聊,那孩子对这桩婚事仍是颇为不满……」 「有劳费心,何某定会好生劝导奈嘉宝。不过请允许何某说句实话,何某此时还不敢说对奈嘉宝有多疼爱,但会尽我所能照料她。」何云炙抱拳目送,既然奈嘉玉不愿道出委身於此的缘由,他便不问了。 奈嘉玉微俯首,看来何云炙确实是正人君子,既然是位君子,又为何会对妹妹做出那等不耻之事?而他又不肯道出真相,或许也有难言之隐吧,就像她奈嘉玉同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奈嘉玉不知,何云炙这副彬彬有礼的态度只针对长者,对奈嘉宝时他可没那般客气。 「你还打算哭多久?」他坐下已有一个时辰,奈嘉宝也不理会,时而哭泣,时而睡去,期间断断续续地诅咒他。他自知罪责深重,不言不语让她发泄。 奈嘉宝用那双乌青眼怒瞪何云炙,「你个淫贼,不要脸的臭淫贼,我哭我的,要你个不知廉耻的淫贼管吗。」 何云炙一见奈嘉宝这副不堪入目的容貌,不自觉地撇开眼睛,道:「何某说句不中听的话,就你这相貌,除了我,真有人敢娶吗。」 「你……」奈嘉宝气得跳下床,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向何云炙砸去。 何云炙敏捷地握住她的手腕,正色道:「连夫君都要打,你也太没规矩了。」 奈嘉宝甩动手腕,咆哮道:「放手,放开你的脏手,既然嫌我丑那就别勉强了自己,谁长得好看你找谁去啊,反正也是淫贼一个。」 何云炙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冠上这般耻辱的名号,但对她而言,他似乎就是个淫贼,「淫贼、淫贼的,你喊得真带劲儿。对,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不想,若不是为了你的名节,你以为我愿意娶你吗。」他愀然作色。 奈嘉宝气得险些厥过去,「你、你坏事做尽还委屈上了。一夜之间我成了你的阶下囚,你非但不知忏悔,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简直天理不容,不对,天理何在啊!」 何云炙无言以对,但说这心里一点也不憋气也是假话,他也是遭奸人所害,却要承担後果,承担就承担,可是这丫头也太粗鲁、太泼辣了。 「你还别不服,反正你不想娶,我也不想嫁,正好一拍两散。」 何云炙缓缓情绪,凝视着奈嘉宝的脸颊,故作平静地问:「你那眼睛上是胎记?」他自然知晓不是,只是好奇何人会对一个女子下如此重手。 奈嘉宝这才想起自己的鬼模样,将计就计道:「是呀,就是胎记,天生丑人,你还要娶吗?」 何云炙无谓应声,脱口而出道:「那你长得确实不好看,但是再丑我也得娶,谁教我轻薄了你。」 瞧他的嫌弃样儿,奈嘉宝气得七窍生烟。他长得倒是真好看,但是好看有个屁用,还是一个不要脸的淫贼。 「一拜天地。」 「二拜掌柜。」 帐房先生遵循事实真相,中肯宣读,「再入洞房。」 奈嘉宝早已忍无可忍,一把扯下新娘盖头,吼道:「呸,要入你入去!」 「嘉宝呀,新郎官如此英俊,你还不满意啊?在无冬村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出第二个呀。」邻家大姐愤愤不平。 「英俊能当饭吃吗,他在我眼里还不如馒头好看呢。」 全场愕然,奈嘉宝突然有人要娶,已然令街坊们震惊,不承想还是个外乡来的帅小伙,所以大夥儿都难以理解奈嘉宝愤怒的原因。 奈嘉玉见妹妹还未进洞房便掀了盖头,顿感头晕目眩,这也太失体统了。 何云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原来成亲是件这麽容易的事。 奈嘉玉朝何云炙使个眼色,这尴尬局面她有些应付不来。何云炙心领神会,将奈嘉宝横抱在怀,莞尔一笑,道:「各位请慢用,我带嘉宝先行回房歇息。」 奈嘉宝连蹬带踹,疯狂挣扎,「你这淫贼,再敢碰我一下我便杀了你!」 何云炙明明警告过她不许再提淫贼二字,她为了姊姊的面子也决定忍耐,但这丫头此刻又出尔反尔乱喊乱叫。他以为全场会惊愕万分,可客栈内外除了笑声就是道贺的,这倒让他颇感意外。 奈嘉玉见何云炙一脸疑惑,好心小声解说道:「嘉宝平日诳语四起,每日不是要杀这个就是要宰那个,这会没人会在意她说的话。」 何云炙无语,话说他最反感的便是虚浮之人。 何云炙抱着奈嘉宝一进入洞房,便放她在床边,迳自更衣。 「你、你又想怎样?」 何云炙换上夜行衣,走到奈嘉宝身前,道:「我出去下,你先睡。」 奈嘉宝挑起眉,「你这淫贼又要去祸害谁家姑娘?」 何云炙跳上窗沿,想到只身进入停屍屋寻找屍首有些麻烦,他歪头看向奈嘉宝,「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奈嘉宝一摆手,「不送。」只要何云炙不祸害自己,爱找谁找谁去。 「你认得李家钱庄的二小姐李玉兰吗?」 「认得,我还跟她打过架呢。你问她做啥?」 「她死了。」 奈嘉宝捧在手中的凤冠落到地上,「谁、谁杀的?不、不会是你吧?」 何云炙默了默,道:「随我去认下屍体,李玉兰的老爹不肯配合,我是专为查此案而来。」 第四章 奈嘉宝垂目不语,说来也奇怪,自己不明原因便相信何云炙所说为事实。虽然李玉兰刁蛮可恶,可毕竟是条人命,她爹也太无情了,「好,我随你去认屍。」 何云炙未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痛快,反而弄得自己有些迟疑。 奈嘉宝褪去红袍,见何云炙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即刻拿红盖头扔向他,「转过去,本姑娘的身子你也敢看,臭淫贼。」 何云炙无奈扭头,看来她打算跟他杠到底。 奈嘉宝很快换上一身粗布料子的衣裳,走到窗边的何云炙身後猛地一推,「你倒跳呀,难道还让我帮忙不成。」 何云炙被她大力一推,险些抓扶不稳摔下二楼,他压制怒火蹙眉回望,刚巧对上奈嘉宝幸灾乐祸的坏笑。他沉了口气,轻盈一跃,无声落地,继而双手环胸,等待奈嘉宝跳下来。 奈嘉宝并非第一次爬窗沿,她猜想何云炙肯定等着看她出丑,殊不知她是有备而来吧。 奈嘉宝信心满满,冲手心间吹口气,紧抓着窗户边沿慢慢垂下一条腿,但脚尖摸索许久也未踩到腌菜缸,她突然醒悟,因为举行婚事,姊姊定是嫌菜缸有碍观瞻於是命人搬到後院去了。奈嘉宝一闭眼,早知如此,自己不那麽嚣张就好了。 她轻声求救,「快过来扶我一下。」 何云炙似笑非笑道:「跳吧,我接着你。」 奈嘉宝岂能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讽刺之意,「我呸,鬼才信你。」 何云炙退开三步,「那我闪开,你跳吧。」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摔死我你就称心了吗。」 何云炙从始至终并未要看谁出丑,只想早些查案,他英眉紧蹙,喃喃道:「你若死了我倒落个省心。」话音未落,他兔起鹘落,搂住奈嘉宝的腰肢腾空旋转一周,脚尖落地。 奈嘉宝在晕晕乎乎之间便到了地上,她张开五指,发现自己紧贴在何云炙的怀中,挣扎两下,轻声怒喊:「淫贼,还不放我下来。」 何云炙将她放回地面,道:「走吧。」但走出没几步,他又蓦地转身,伸出一指警告道:「你别再叫我淫贼,否则後果自负。」 奈嘉宝注视他的怒容,从他身旁一蹦一跳地绕过去,哼起小曲,「淫贼是何云炙,淫贼满街跑……」 何云炙收回手指,他究竟娶了个什麽性格的女子。 奈嘉宝放慢脚步,谨慎地靠近停屍屋,阴霾污浊气味儿从门缝传出来。她捏住鼻子寻找何云炙的身影,突然一只手掌拍在她肩头,「啊……唔。」 何云炙捂住奈嘉宝的嘴,悄声道:「是我。你还是在门外等我吧,告诉我李玉兰的相貌特徵。」 待看清来者是何云炙,奈嘉宝拍着胸脯大口顺气,「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这里是放死屍的地方,不准再突然拍我。」 「原来你也会害怕。」 「怕?这世间就没我奈嘉宝怕的东西,我跟你进去。」奈嘉宝又开始说大话。 何云炙常年与屍体打交道,所以并未多想便推开屋门,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呛进鼻子,他抽出一块黑色方巾递给奈嘉宝。奈嘉宝本不想接,但那股味道实在令人反胃,她没好气地夺过方巾盖住口鼻。何云炙则是燃起蜡烛照亮,只见几十具死屍整齐地排列在木板床,屍体上盖着蓆子,仅露出脚趾。 奈嘉宝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不料双腿一软,往地上打出溜儿,她急忙抓住何云炙的胳臂。 何云炙这才察觉她在颤抖,顺势搂紧她的肩,道:「这些原本就是活生生的人,你自当他们在睡觉。」 「睡觉又不盖脸。」奈嘉宝壮壮胆子,望到墙角一具身形较小的屍体,微颤指尖指去,「那是、那是孩童的屍体吗?」 何云炙拉着她走向墙角,一伸手撩开蓆子,奈嘉宝本能闭起眼,继而转身扎进何云炙的怀中。 「莫怕,是个小男童。」何云炙看男童额头有一道深红且参差不齐的疤痕,又道:「或许是被马车撞死的。」 奈嘉宝一听是男童和马车二字,不由胆怯地转过身。她望着男童虽衣衫褴褛,可保持着稚气可爱的容颜,眼角滑下泪水,「是豆豆,我家门口要饭的小乞丐,几日前被横冲直闯的马车迎面撞死,好生凄惨。」 何云炙从未想过奈嘉宝也有柔情的一面,他默默盖上蓆子,安慰道:「死未必是不幸,或许这孩子转世可以投个好人家。」 奈嘉宝蹭掉泪水,似乎也没有刚才那般害怕了,她望向整齐排列的屍首,注意到一张蓆子边缘露出淡黄色的纱裙边,道:「去看看那具。」 何云炙不由自主地挡在她的身前,撩开蓆子,只见一具面色发青的女子冰凉安躺。 奈嘉宝从他身後探出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是李玉兰,她真的死了啊?」 「她便是李家小姐?」何云炙见奈嘉宝态度笃定,便将蜡烛放在床边,掀开整张蓆子仔细察看。 李玉兰虽已一命呜呼,但看来生前必定是位俏佳人。何云炙抬起李玉兰的下颔,发现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再捏开她的嘴查看,舌根伸长、僵硬,喉管肿胀,看似不曾有过挣扎的迹象。 奈嘉宝见何云炙仔仔细细地摆弄屍体,不禁吞吞口水,淫贼的胆子可真不小。 何云炙看了一会儿,初步断定李玉兰死前并未与人搏斗。他随手解开李玉兰的衣襟,一具裸体女屍顿时展现在奈嘉宝面前。 即便都是女人,即便这是屍体不懂反抗,但,「淫贼就是淫贼,连屍首都不放过呀,你也太作孽了吧。」 何云炙不予理会,注视死者的胸口,不由一怔,转向奈嘉宝,「她未出阁吗?」 「没有呀,李家是本村有钱的大财主,若是嫁闺女肯定敲锣打鼓闹上几天几夜,再者说,李玉兰刁难任性,谁娶了她……」她一哆嗦,双手急忙合十拜起来,「啊,我不是说你不好,千万别回来找我,拜托、拜托。」 何云炙将其衣衫整理好,盖上蓆子,「走吧。」 走出停屍屋,何云炙一路沉默不语。奈嘉宝搓着满身的鸡皮疙瘩紧随其後,阴阳怪气道:「你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就算完事了?」 何云炙忍了她许久,不由驻足,怒道:「看裸屍都比看你的身子强百倍。」 奈嘉宝不怒反笑,「我听到此话心里不知道有多踏实,你若喜欢看裸屍随时可以去,若是看腻了,我还可领你去窑子,本姑娘求之不得。」 「你这丫头,嘴上就不能留点德吗。」何云炙本不想跟奈嘉宝计较,可她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地埋汰他。 「错错错,我是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奈嘉宝就是讨厌何云炙,再帅也无非是个张狂自大的淫贼。 何云炙笑得意味深长,「你别忘了,现今我们已经成了亲,我对你做任何事皆是理所当然。」 奈嘉宝双手环胸,提防道:「别看我,再看挖了你双眼。」 何云炙扫过奈嘉宝墨黑的眼眶,嗤之以鼻,「即便你不挖我双眼,我早已是有眼无珠了。」 奈嘉宝顺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摸上乌青眼,心里不由一阵郁闷,她究竟相貌何样自己都记不清了,她到底是普通还是丑? 何云炙见奈嘉宝陷入苦闷,不自在地乾咳一声,道:「我没有嫌你丑,既然你我已成亲,我便会好生待你,只要你别总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词儿挂在嘴边就好。」 奈嘉宝挑起眉,上下打量他,「淫贼,你在求和?」 何云炙重重地叹口气,不想再与她交谈,同时对奈嘉宝下了定论,对她,少说少气。 「使劲儿跳。」何云炙蹲在新房的窗沿边上,伸出手臂向楼下递过去。 第五章 「我在跳呀,你没看见我很用力吗。」奈嘉宝已连跳了十多次依旧无法碰到他的手掌,只怪自己个头矮小,何云炙本意是托抱她返回新房,可她一想到会摸到她大腿和屁股就很别扭。 她一甩手,罢了、罢了,走向客栈大门直径推门而入。 欢乐的气氛瞬间停滞在奈嘉宝的脸上,宾客大眼瞪小眼,互相眨巴,好似在说,这莫非是新娘子? 奈嘉宝乾咳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客栈,不以为意地环视四周,道:「你们干啥,继续吃、继续喝啊,我先回房休息。」 「嘉宝,你逃婚回来了啊,欢迎、欢迎回家。」一位喝迷糊的大叔脸贴在桌板上支吾道。 奈嘉玉喝得也是五迷三道,她瞄向一身粗布衣打扮的妹妹,难道真是逃婚? 几十双眼睛顿时刺得奈嘉宝体无完肤,每对眼神都在说,逃婚失败、逃婚失败…… 「你们、你们……谁说我逃婚了啊,咋无论谁开个头胡说八道你们都能附和上啊,我要说方才出去遛弯了有没有人信啊。」 众人摇头。 一道稚嫩的童音从桌子後边发出,笑嘻嘻道:「嘉宝姐姐,你若说你被黑山老妖抓走了,我便相信。」 众人点头。 奈嘉宝垮下肩膀,她人品可真差。 「好啦,大夥儿吃着喝着,是我叫嘉宝出去买东西。嘉宝,快回房吧。」奈嘉玉起身解围,拉起奈嘉宝的手便向楼梯间走去。见奈嘉宝冲她竖起大拇指,奈嘉玉却面无喜色,轻声警告道:「你若再敢逃走,姊便死给你看。」语毕,奈嘉玉转身之际已换上娇媚容颜,陪喝陪吃去也。 就连亲姊姊都不相信她,哎,人品啊人品。 奈嘉宝无精打采地走进新房,坐在床边反思,是自己说的谎言太多吗,为啥所有人都不信她的话呢。 她回忆儿时,姊姊因忙於客栈生意,无人陪她玩耍,她便坐在门槛上自娱自乐编故事解闷,後来吸引来第一位听众,村口家傻二哥,无论她如何胡编乱造,傻二哥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彼时她才六岁,也不知晓那人是傻子,以为自己故事讲得好,於是绞尽脑汁编造许多故事讲给傻二哥听,久而久之,她的言语变得越来越离奇,偶尔讲着讲着连她自己都认为是真的,正所谓谎言三遍蒙大众,谎言十遍骗自己。 何云炙并未注意到奈嘉宝的异样,他抿着茶思索,从种种迹象看去,李玉兰确实是自缢而亡,但又有些疑点,他确信死因定有蹊跷。而他会如此笃定,正因为收到一封匿名信,那封匿名信是谁留在知府门前的他不知晓,但笔墨简练、字迹清秀,应是位读书人。 「奈嘉宝,帮我证实一件事。」他垂目唤她,可半天得不到回应,他抬起头,却见奈嘉宝蜷缩在床脚,将头埋在双膝内默默不语。他轻问:「出何事了?」 奈嘉宝缓缓摇头,依旧不语。 何云炙走到床边,一拉她的腿直接拽平,只见一滴眼泪顺着膝盖滴下来。何云炙微皱眉,「上楼时有人为难你了?」 奈嘉宝垂目,道:「没人相信我的话,无论我说啥事,即便十万火急之事都没人会仔细听,就连我姊也不信,这种感受很差。」 何云炙对她大话王的名号已有耳闻,但责任终究要归咎於她,「日後改了便是。」 「管不住嘴。」 「我来帮你管。」何云炙说完一怔。 奈嘉宝抬起泪眸,「你如何管,难道我一说胡说你就抽我大嘴巴吗。」 可别说,何云炙真觉这是个好点子。 「不说了,我要睡觉。」奈嘉宝粗鲁地蹭去眼泪,钻进被窝。 何云炙若有所思地倚在床头,刚进入沉思,突然被一脚踹下床。 「这里那麽多间空房,你非要跟我挤一张床想做啥。」奈嘉宝气势汹汹恢复原貌,她的伤心只是一瞬,无论如何也绝不能与淫贼睡在一起。 何云炙像看怪物似的睨着奈嘉宝,「原本我是打算出去,现在改变主意了。」他坐到床边双手环胸,命道:「速度下床,给本少爷脱靴子。」 奈嘉宝瞠目结舌,继而气急败坏地推他脊背。何云炙早料到她会动手,於是快一步站起身,奈嘉宝失去重心,一个狗吃屎趴在床上,她气得狂捶床面,猛然仰头,「死淫贼,有种你再说一次!」 何云炙不以为意,道:「我让你下床,给……」话未说完,奈嘉宝如饿虎扑食般冲向他,他脚跟不稳顿时被奈嘉宝扑倒,後脑杓重重地撞在地板上。 奈嘉宝则是不依不饶,跨坐在他的胸口前,一把拽起何云炙的衣领,摆出一副狰狞的表情,恫吓道:「别以为咱们成亲你就可随意使唤我,你给我记住,我是人称奈老虎的奈嘉宝。」 本该气恼的事儿,何云炙却揉着後脑杓笑起来,「奈嘉宝,你生平最不惧的便是威胁,威胁听多了,反而容易激起驯服的慾望,懂否?」他此刻明白,自己娶了个喜怒无常的小丫头。 何云炙轻易地坐起身,奈嘉宝顺着他起身的弧度向後仰去,惊叫:「啊!」 他一把拉住奈嘉宝的胳臂拽回原位,手掌探进她的脊背。 奈嘉宝後背一僵,「你、你、你……别摸我。」她推拒何云炙的肩膀撇开头,唯恐他一个反扑令自己再入险境。 何云炙的掌心贴合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你挣扎有用吗,我仍旧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不是吗。」 奈嘉宝被他牢牢地桎梏在怀里,不服气地梗起脖子,「是又怎样,我还是反抗啊。」 何云炙黝黑的眸中附着一丝冰冷的气息,「这话只针对你讲,当反抗无用时,不要因逞口舌之快多受皮肉之苦。」 奈嘉宝愣住,何云炙浑厚且不容置疑的声线在耳边环绕,她不由歪头仔细看向眼前的俊美面孔。 在她心里一直有个可笑的定律,认为长得好看的东西亦是弱不禁风的,比如娇艳的花朵却禁不起伸手一捏变成碎片,比如精美的丝绸面料一扯便成两半,比如貌若天仙的姊姊提不起十斤大米,一推一跟头。可这何云炙确实是归於美的范畴,却轻易打破她的定律。 何云炙面无多余表情,任由她质疑的目光在自己脸颊上随意游走,心想,不知这丫头的脑瓜又在琢磨何事。 她难以接受美却慓悍的事物,捂住耳朵大喊:「你准备啥时候休了我?」 何云炙起身轻笑,「当老虎变成猫。」 奈嘉宝坐在地板上,不明所以地眨着大乌青眼儿,老虎怎能变成猫,那他究竟是休还是不休? 何云炙脱靴上床,翻身入睡,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浅笑。 奈嘉宝对着他的背影双手插腰,刚想开骂便又闭上嘴,她告诉自己,不是怕了他,只是这淫贼脸皮太厚。 她为了不再引起宾客的注意,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从另一个房间抱出一床被褥,然後贼眉鼠眼地返回洞房,唯有将怨气撒在被褥上,褥子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枕头被踢飞,她甩掉花布鞋,随手扔出腰带,屋中顷刻一片狼藉。至於何云炙,早已进入梦乡,论她再如何制造混乱也听不到半分。 奈嘉宝的抗议再次失败,她嘟着嘴默默收拾被自己弄乱的被褥、鞋袜。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人家小姐、公子砸了东西都有仆人收拾,没见过她这种折腾自己玩的。 她没好气地躺下身,自己的命咋就这般凄苦,二十年前天天打架,还经常被人反抽;二十年後的生辰一日便飞来横祸遭淫贼祸害,稀里糊涂地成了夫妻也就罢了,竟还要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还有何云炙,说不准哪天火大、气不顺,还会对她棍棒相加撒撒火,甚至还警告她不要反抗。苍天,谁来救救她这可怜的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