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宠下堂妻 下》 第一章 【第二十章 夫人的建议】 马车里,金枝手拿签文,美目流转,盈盈一笑间顾盼生辉。 一支上上签就能让她喜不自胜,卫祈轩觉得她越来越好哄了,不过只要能令她高兴,费些神,多寻几个点子讨她欢心还是十分有必要的,「你看,佛祖接受了你的虔诚祭拜,定会保佑你的。」 听了他的安抚,金枝却叹了一口气。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外力因素影响她的决断,实在是她在害怕,害怕卫祈轩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如今齐国虽然国主年幼,但国力正处於强盛时期,他若扶持一个傀儡皇帝,站在朝堂上独揽大权,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必然惧怕他的威势,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他谋朝篡位、黄袍加身,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就算侥幸登上那个位置,也要担心史书记载他不忠不义,是个乱臣贼子。 卫祈轩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鬓上,温声道:「做反贼的人很多,如今多为夫一个并不多,你看宁王都快被为夫端了老巢,也没见他丢掉反贼的头衔,所以夫人需放宽心。」 金枝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怎麽有人这般不怕死,脸皮如此厚?她道:「恐怕还没反贼像丞相大人这般肆无忌惮的吧?」 卫祈轩莞尔一笑,「哪能,为夫十分低调,都甘愿诈死给太后揽权了,这不是在退让?」 金枝想起见过一面的太后,永远忘不掉她想将自己置於死地、满是憎恶的脸,如今太后的手伸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想而知,卫祈轩嘴巴上不说,心底怕是记恨死这位嫡姊了,「你一再退让,太后也没放过你,反倒下起了毒手。我晓得,你最初并不想染指那个位置,不过是被逼无奈,自保罢了。」 在崇明山遭遇刺杀後,金枝没有再提过一句与太后有关的事情,最初是尚且不清楚他反击的方式,如今确定了,便不再避而不谈。 提及太后,卫祈轩失神片刻,久久後道:「毕竟是一母同胞,为夫提醒过她,也给过她机会,换来的是她的变本加厉,再放任下去,为夫怕她伤害到你和孩子。」 金枝知道他收拾了宁王,回京後就要对太后展开反击,犹豫了会,试探道:「先帝的十皇子如今八岁,十二皇子七岁,而十二皇子的生母地位低下,并无显赫的外戚,我觉得十二皇子倒是个不错的接位人选。」 扶持傀儡皇帝坐上龙椅,卫祈轩依旧掌权,又不用冒太大风险,金枝的顾虑他怎会不知?只是反问道:「稚子总会长大,到时候十二皇子正年轻力壮时,为夫老矣,夫人又如何能够拦住他对下一代的残害?」 金枝沉默了一会,忽地握住卫祈轩的手,哀求着争取道:「那我生个女儿,将来嫁给皇帝做妃子,你扶持外孙当皇帝也是一样的?」 卫祈轩的指尖抚过金枝的脸颊,不忍她忧心,「二十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变数太大,为夫不愿意耗费光阴谋一个未知数。外戚专权,向来被皇帝朝臣忌惮,太多人等着为夫失势,这场权势争夺战,为夫输不起。」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早已六亲不认,太后可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金枝其实看得明白,待新帝亲政时,就是丞相府後代子孙赎罪的时候,或许等不到她百年後,丞相府就要满门成为阶下囚,统一集权归还皇帝。 一边是至亲後代,一边是血缘淡薄的皇帝,这个选择题的答案呼之欲出。 卫祈轩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同意,拐了弯,问了句,「夫人不喜欢戴上皇后这顶凤冠?」 这话问得金枝语噎,他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可她顺着话,幻想了下坐在齐国最高贵的凤座上,光想一想就令人振奋,倘若不是痴心妄想,说实话,挺令人欢喜的。 见金枝确实在思索成为皇后的好处,卫祈轩体贴地举了例子,「嗯,为夫觉得除了凤冠戴着重了些,那个位置确实不膈应人,夫人坐着会觉得十分舒坦。比如夫人想宰了看不顺眼的某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丢一个眼神给手底下的人,立马就有人为你拧了那人的脖子,绝对不会让人污你的眼。」 金枝震惊,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后做的事?要被群臣百姓声讨的吧?」 卫祈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怎麽会?坏事都是手底下的人在做,出了事,自然是动手的人领罪被判处,同你有何关系?」 这样出卖手底下的人真的没有罪恶感吗? 赶马的阿城一阵恶寒,苦着一张脸,心底在呐喊,夫人手底下头一号做事的下属,可不就是指他?主子,您当着我的面将我卖了,这样真的好吗? 金枝琢磨了一会儿,想不到该如何反驳,心底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直白地说,就是拳头硬,不怕死的敢忤逆我,一拳揍了,若是碰到硬骨头,就拿把刀捅进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将人宰了。 理顺思路,金枝奇怪地问了句,「你同我说的暴力镇压,真的不会引起民愤?我可是见识过器湾城百姓的毒舌,到时候我的过往被人揭穿了,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卫祈轩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考虑了她的疑问,才回道:「夫人,你确定你在百姓心目中留下了美好的一面?」 这是什麽话,岂不是说她在百姓心目中没脸没皮?她瞬间震惊,女人的形象很重要好吗! 金枝开始认真回忆,器湾城的百姓是如何评价她的? 凶悍妒妇。 京城的官员与百姓如何评价她的? 凶悍、嫉妒、见钱眼开。 这……她真的同这些词有关联? 卫祈轩好笑地看着她一脸懵然,「夫人你其实也没有那麽糟糕的,你看,为夫就觉得夫人性子温柔,善解人意,识大体,那是百姓们不熟悉夫人,才会听信谣言,胡乱揣测。」 金枝十分不想承认她的形象快彻底崩了,但还是不耻下问求拯救,「还有挽回的可能性吗?」 卫祈轩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嗯,身为齐国未来的女主人,形象要贴近群众,不能太糟糕,为夫也觉得夫人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见她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地仰望自己,终於善心大发给了建议,「为夫记得夫人以前同宝珠、银珠聊天时,不是设想过挽回形象的方法?例如捐个款,施个粥,修个桥什麽的,为夫觉得这些方法回报率挺高。」 可问题是她不是没银子实施吗?咦,不对,现在不是纠结银子的时候。 金枝忙开口质问:「你怎麽知道我在闺房里同丫鬟们说的悄悄话!」 这……就这样不打自招,卫祈轩忽然发现他难得干了回蠢事,忙辩解道:「夫人记错了,是夫人整日惦记着挣银子,夜里说梦话,被为夫无意中知晓的。」 说梦话? 那段日子,金枝确实整日惦记着银子,闻言,狐疑道:「真的?」 卫祈轩点头,「自然是真的,为夫哪会骗你。」 疑惑瞬间被揭过,金枝还是十分认同他的观点,「可是捐个款、施个粥、修个桥什麽的,都要好多好多银子,我没银子。」她猛然投怀送抱,大胸在卫祈轩身上蹭了蹭,语调软糯道:「好相爷,奴家的形象也关系到您的脸面,您说是不?为了挽回奴家在百姓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相爷赞助点银子吧?」 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他的大手隔着衣料摸了她的胸一把,好半晌,溃败在她水汪汪的无辜眼神里,「为夫粗略估算了一下,为了挽回夫人的美好形象,捐个款、施个粥、修个桥什麽的,必须要数额巨大,否则等於打水漂,结果就是,为夫没有那麽多银子给夫人败。」 什麽,有这麽吃白食不办事的吗?肉都摸完了才告诉她没钱! 眼见金枝就要翻脸,未免将来床上娇妻不配合做运动,他立刻为她出谋划策,想出另外一计挽回形象的策略,「夫人觉得太后有银子吗?」 金枝想了想,「太后脑袋上那顶纯金铸造的凤冠看起来就很值钱,身上穿的月樱纱也是价值连城,我想,太后应该很有银子。」说着,感觉口水泛滥,忙咽了咽口水,小声追问:「你是想说,把太后的银子变成我的银子?」 第二章 卫祈轩笑得很像只狐狸,「孺子可教也,夫人想,太后身上穿的不过是内务府按照品级制作的衣裳,这已经价值连城,那太后宫里各种摆件,还有吃穿用度要花多少银子?所以,太后不是有银子,是相当有银子。」顿了顿,问道:「需要为夫同夫人再介绍一下皇后每个月的月例以及各种花销吗?」 金枝眼睛一亮,无节操道:「相爷,为了挽回我在百姓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反吧。」 卫祈轩带金枝逛街,一来是告知天下人,齐国丞相还活着,墙头草要麽龟缩墙角,要麽择主;二来,警告兼震慑太后,洗乾净脖子等着他回京清算旧帐;三来,告知宁王,死期不远。 金枝觉得卫祈轩心系江山社稷,办一件事的同时总是深谋远虑无数件事,她的脑子实在跟不上节奏,通常情况下,她都是不带脑子出门,太累了。 通过丽竞门的情报网,卫祈轩顺利将器湾城周边城市秘密接管,如今宁王的封地宛城被围得像个铁桶,剩下最後一道门户器湾城也无意间被他收入囊中,宁王就如拔了牙的老狗,丧家之犬又无爪牙,不足为惧。 卫祈轩领着金枝回落脚处,就吩咐卫言,「收拾行李,明日出发宛城。」 金枝惊讶道:「宁王不是集结了十万雄兵,准备来个鱼死网破?你明日送上门去,不是正好进了他下的套?」 卫祈轩纠正道:「宁王是鱼,为夫是收网人。他的十万雄兵还在路上,宛城一处山沟沟,如何容得下十万雄兵?如今通向宛城的所有道路都被为夫封锁,十万雄兵也只能隔城遥望一下他们的旧主,力不从心。」 金枝恍然,原来不知不觉间,卫祈轩已经阴完宁王,如今只剩下收网打捞的工作。想通後,她又问:「那你准备如何处置宁王?」 卫祈轩谈笑间决定了宁王的未来,「他找死,为夫就成全他,壮烈成仁太抬举他了,名声扫地比较适合他。」 丞相大人果然很记仇,金枝默默地看着下人收拾行李去了,再无疑问,提前哀悼看不见几日旭日东昇的宁王。 翌日,戏班子庆幸两位瘟神即将离去,无不夹道欢送,热泪盈眶,道:「大人与夫人好走,不送!」 坐在马车里的金枝想起同班主无意中聊起去普济寺上香一事,他提及高僧未出家时的俗名——吴恩文,她努力搜寻记忆中这一号人物,才想起来这人不就是崇明山土匪的崇拜对象?改行做和尚去了,还混了个高僧,不免唏嘘。 「普济寺高僧是吴恩文,你知道吗?」 卫祈轩似乎样样都行,果然没回一句吴恩文是谁,还顺口解释一句,「我知道,他自知年轻时干了太多混帐事,出家避难……嗯,赎罪去了。」 器湾城附近的寺庙不少,卫祈轩处事向来喜欢掌控主动权,当日赶马车看似随意选一处寺庙进香,现如今想来,恐怕并非表面看的那般简单,卫言那日可是早早守候在寺庙里的。 金枝故而疑惑,「你同他很熟?」 卫祈轩沉默,坚定摇头,「不熟。」 金枝紧瞅着他,总觉得他似乎瞒着什麽,却又说不上来。 卫祈轩莞尔一笑,妖孽的脸慢慢靠近金枝,她只觉得呼吸急促,大脑迟钝,思维立马被他带偏—— 「夫人,你知道为夫是如何架空宛城的吗?」 金枝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说了句以示她很有内涵的猜测,「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如今,相爷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上策。我想,你当初千里迢迢亲临器湾城收拾宁王,必然阴险狡诈地想好了无数个套准备实践在宁王身上。」 卫祈轩自动忽略阴险狡诈这个形容词,非常满意金枝的思维又给带偏,「瞧夫人夸为夫智计无双,为夫自然不会让夫人失望。」 金枝嘴角抽了抽,她什麽时候夸他了? 「宛城地处偏远,城内百姓生活得极为艰苦,宁王管辖後,一心扑在反贼的事业中,自然无暇顾及百姓。夫人将来身居高位也要永远记得这句话,以反躬自省。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卫祈轩难得正经同她说。 金枝对宁王的处境猜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问道:「百姓们反了宁王?」 卫祈轩娓娓道来,「宁王为了拉拢支持者,收刮民脂民膏,常在府里设宴款待高官侠客,酒足饭饱後赠送大量金银。长年累月下来,百姓们看在眼底恨在心里,推翻宁王暴政是迟早的事,积怨已深的百姓缺的是一个契机,为夫便给他们一个反抗的权力。」 宁王许是无时无刻作着登上龙椅後的春秋美梦,百姓的生死又与他有何干系?殊不知不将百姓放在心中的王,最终也被百姓抛弃。 金枝似有所悟,追问:「宁王并不足以让你忌惮,你编织的网范围铺得那麽广,不惜以身犯险,用了诈死这一招,最终还是担忧那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吧?」 卫祈轩坦然道:「宁王的银子没有白砸,组建了十万大军守卫在封地各大门户,以便他振臂一呼,十万大军纷纷响应。为夫耗费诸多心力,终於想全了牵制十万大军的办法,派细作将十万大军守卫的城池从内部瓦解,各自击破。消息网断裂,十万大军群龙无首,无诏令自然按兵不动。」 细作潜伏进各城瓦解宁王的消息网,一句轻巧的话,金枝的脑海里已勾勒出卫祈轩坐镇指挥,用一连串缜密的关系网覆盖宁王封地,将各城池的岗哨纷纷拔除,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日子里,辛苦操劳着。 金枝从前曾嬉笑地嗔道,丞相大人为国为民,忙到没时间采花。如今亲眼看见他日理万机处理繁忙的政务,除了心疼,唯有陪伴,体贴地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金枝的视线缓缓移到他的脸上,思及她为何爱上这个男人?若情窦初开时是肤浅地爱上他倾国倾城的皮囊,现如今则是爱上他的智计无双、大爱无疆的仁爱之心。 他为百姓谋福利从不多言一句,耗费心力只是不愿生灵涂炭,这里的百姓已经生活得够艰苦了,无须再饱受战火硝烟。 见金枝忽然不言不语地瞅着他,卫祈轩挑眉道:「夫人是心底在感慨为夫的睿智?嗯,迷恋为夫是好事,夜里为夫会更加卖力地耕耘。」 一语双关,金枝莫名地脸红燥热,故作不知,狠狠瞪了他一眼,点评道:「相爷为国为民,甚好。」 卫祈轩眨了眨眼,「为夫肾好,夫人是知道的。」说罢,脸迅速拉近,肆无忌惮地在她唇上辗转,轻的、重的,流连忘返。 被吃豆腐的金枝很想凶猛一回反击,哪晓得激烈的战斗换回来了唇齿相交,最终她被啃噬得败下阵。 他很满意攻城掠地後,她脸颊通红,羞涩地软倒进他的怀里,唯剩喘息声的模样。 卫祈轩笑咪咪地瞅着她,像是饿狼看见肉时满是慾望的眼神,忽地问了句,「夫人昨夜可有休息好?」 金枝一下就听懂了,她以为,女人嘛,还是要矜持一点,她以往就是太不懂得矜持了,所以才总是腰疼。 「昨夜呀,休息得还不错,奈何今日起得太早,这会倦意说来就来。」 卫祈轩笑道:「这会在马车里,夫人正好补眠,可以一觉睡到晌午。夜里,精神自然足了。」 金枝语噎,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麽,可是感觉到瞬间清醒,精气神十足?」卫祈轩假笑道。 这话她是回养精蓄锐呢?还是回精力旺盛? 「瞧夫人的小脸红扑扑的,性急不得,荒郊野岭,为夫断然不会干些禽兽的事。至於夜里,夫人喜欢衣冠禽兽,还是禽兽,不过就是多穿一件衣裳的事,为夫会满足你的特殊癖好。」 思索着他穿衣服与不穿衣服的样子,金枝的耳根子瞬间红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前些日子他口中点灯与不点灯的夜晚。 今夜,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卫祈轩对於调戏一番良家妇女特别有成就感,刚开始时,良家妇女还很威武不屈,可久而久之,丢盔弃甲,屈服得十分彻底。 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难得不再闹,放过她了,「为了赶往安全的留宿地点,难为你今早天不亮就起身了。」 金枝摇头道:「不碍事,虽然你掌控了大局,可毕竟临近宛城,宁王根基深厚,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对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叱吒风云一时的宁王。 第三章 卫祈轩让她在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温声道:「睡吧,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到落脚点。」 金枝嘴上逞强说着没事,但毕竟身怀六甲,困倦瞌睡如今都来了,她也没再多言,在他怀里拱了拱,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分越大,金枝的身子越发笨重,每日倦意明显,卫祈轩这才着急将宁王提早铲除,这两个月眼见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强打起精神伺候他,确实难为她了,回京才有丫鬟悉心照料她,他也才能安下心来收拾残局。 卫祈轩的目光忽然落在金枝隆起的肚子上,思索着是男是女这个问题,脑海里又闪过金枝喋喋不休的劝说。 傀儡皇帝…… 【第二十一章 解决宁王返回京城】 宛城虽地处偏远,离开政治中心,但地理位置并不差,奈何上位者一心扑在革命未完成的道路上,不说制定利民政策,还增加赋税让百姓们苦不堪言,所以卫祈轩抓住怨声载道的百姓心理,引发宁王与百姓的冲突,让百姓们深刻地认识到,只有推翻宁王暴政才是唯一的活路。 这场暴动进展得异常顺利,百姓们受到胜利的鼓舞,一再向宁王府发动袭击,没有人留意到为何宁王的军队遗忘了他的主子,迟迟没有赶来救援,以至於堂堂王爷轻易被困府中不得而出。 小规模战事越演越烈,最终变成了推翻宁王暴政的反抗战。 城内战事现如今处於白热化阶段,卫祈轩一行人也姗姗来迟。 待宛城终於映入金枝眼中时,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门户大敞的城门震慑到了,「行啊!宁王胆子挺肥的,无兵守城竟敢城门大开迎敌,不会是圈套吧?」 卫祈轩先下马车巡视了城池一眼,忽地城门内闪出一道身影,极快地落在他跟前,恭敬汇报,「奴才来迟,还望主子不要怪罪。」 卫祈轩应声道:「无妨,城内情形如何了?」 那人汇报後,卫祈轩得知,宛城的战况比意料之中的还要好。 宁王的亲兵留在宛城内的并不多,双拳难敌四手,完全单方面被起义军碾压,这会退到宁王府外最後一道防线对峙着。 卫祈轩吩咐大军在城外等候,随即上了马车,与金枝一起向宁王府前进。 入城後,萧条的街道凌乱不堪,哪还寻得见半个人影,倒是正东方向喊杀声震天,这会不用人领路,也晓得宁王府在哪里了。 一会儿,金枝隔着长长的巷子,远远看见农民武装组织正发动小规模进攻,无数百姓手持耙子、尖刀等各式利器,朝着宁王府的高墙上攀爬。 农民们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一味的强攻丝毫讨不到便宜,反被高墙後的长矛刺中身体,跌落高墙,惨叫声络绎不绝。 卫祈轩看了眼战事,随意地问了句,「宁王府中有多少侍卫?本相记得他被撵到宛城时可没允许带大量亲兵随行。」 卫言出列回道:「因宁王选择了封地中的宛城建立宁王府,就近从本地士兵中钦点了佼佼者作为亲兵守护王府,这会王府里除了这批本地亲兵,还有巡逻队的士兵,大约有三百余人。」见卫祈轩在沉思,良久问了句,「主子可是要调城外兵马强攻?」 卫祈轩摇头道:「不了,劳民伤财,又容易惊吓百姓。」 金枝点头,插嘴道:「对呀,大军进城,百姓们必定恐慌,他们为了推翻宁王暴政,已经不晓得伤亡了多少人,如今代价太大,实在没必要造成百姓无辜枉死。」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卫祈轩忽地翻上马背,驱马前行,撂下一句话,「阿城,你与高先留在此地保护夫人。」 金枝大惊失色,他这是要冲进起义军? 「你这是在找死!」 她刚想追上去就被阿城拦下,劝说:「夫人,主子不是莽撞之人,相反地,主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区区围剿宁王的民间组织,主子想必也不放在心上。」 金枝觉得阿城是无脑崇拜,跟气愤填膺的百姓们讲道理,岂不是作死的表现? 「不要威风没耍出来,老脸丢到宁王跟前。」 阿城愕然道:「不会。」 卫祈轩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不明所以的百姓。 看着忽然出现的陌生男子,百姓心底皆是咯噔一声,一下子慌了,只见这名男子身上隐隐散发出常年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威严,举止透出令人信服及胆寒的气势。 人群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祈轩驱马缓缓走来,心神微颤,不自主地感到畏惧,下意识往後退。 两军对峙,气势不能输。 卫祈轩扫了眼惊慌失措的百姓,不怒自威,「我是齐国丞相卫祈轩,受陛下圣命前来追查宁王谋逆之罪,宁王贪赃枉法,私自屯兵意图起兵谋反,证据确凿,如有包庇者,以谋逆罪论处!」 百姓譁然,这是皇帝陛下开眼,终於派大官来收拾宁王了?这麽说,不用暴动,也可以解决掉悬在脑袋上的利剑? 人群中有人质问:「我们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宁王的同谋,说这话是想故意诓骗我们离开,让宁王逃走?我们又没有见过丞相大人,怎麽知道你是真是假?」 闻言,卫祈轩从腰间取出一块纯金腰牌,「御赐」两个大字就刻在其上。 百姓惊骇,「御赐」金牌在齐国十分有名,齐国建国以来,唯有扶持皇帝登基的股肱大臣才有机会得到「御赐」金牌的殊荣,如今数一数手指头,就能算出来哪几家有金牌,新帝登基後,唯独赐了丞相大人金牌。 百姓见卫祈轩面如冠玉,年纪轻轻与传说中的丞相大人丝毫不差,再不敢心生疑虑,急急跪迎,哭嚷着,「求丞相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卫祈轩嗓音宏亮,说道:「你们所受的苦,本相已经知道,今日必让宁王伏法,还你们一个公道!」顿了顿,朝着高墙凝望,「宁王府内的士兵们听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你们效忠的是皇帝陛下,守护的是齐国子民。如今宁王谋反,你们也要用手里的长矛对准百姓的胸膛吗?」 高墙後的士兵听闻後,无不瑟瑟发抖,谋逆是要抄家灭族的,他们上了贼船,又岂是说下就能够下来的? 身後的宁王亲兵还拿着长刀,虎视眈眈地对着他们,若敢背弃,血溅当场。 士兵们冷汗直落,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句招降的话刚落,卫祈轩的目光便落在百姓身上,「你们世代居住宛城,这里是你们的根,本相理解你们的家园惨遭掠夺後的苦难,推翻宁王的暴政不是你们的错,可这些不能成为你们亲朋好友在宁王府内助纣为虐的藉口。本相承诺,宁王府内弃械投降的士兵,本相一律既往不咎,他们的生死,系在他们亲朋好友的身上。」 这话让百姓们震动了,脑子活络的立马扯开嗓子,朝着高墙内呼喊道:「李三,你爹重病在床,今日你若是誓死效忠宁王,那就是将你爹的性命弃之不顾,你的孝心哪去了?莫要再愚忠了!」 「王麻子,你妻子身怀六甲,眼看着就要临盆,难道你要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吗?」 「许昌,你膝下二子尚且年幼,你今日死得其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将要背负罪臣之子的骂名?」 有人开头,百姓们纷纷朝着宁王府内呼喊着他们亲人的名讳。 远处观战的金枝惊呆了,「百姓们的意思是……你爹喊你回家吃饭了?」 阿城嘴抽,这解读真是精辟。「夫人,孝字当头,宁王府的士兵莫敢不从,亲人永远是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士兵软肋,如今宁王府士兵的心绪已乱,弃械投降那是迟早的事。」 果不其然,高墙後的士兵们握紧长矛,忽地转过身对上宁王亲兵,大喝一声,「你们这些反贼,就是因为你们剥削了民脂民膏,才导致宛城百姓们民不聊生,今日就让我们替天行道,为陛下尽忠,死而後已。」说罢,宁王府内混战打响。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听着高墙後的厮杀声,只觉得不可思议,强攻不下、死伤无数的宁王府高墙,就靠着人人一张嘴攻下来了? 金枝看着稳稳坐在马背上,腰杆挺直的那抹背影,感慨道:「不过略施小计就让宁王府的士兵们倒戈,背弃旧主,相爷果然思维敏捷,善於辞令。」 卫祈轩大喝一声,「攻门!」 第四章 宁王府内,也不知道哪个士兵将门闩打开了,百姓们一窝蜂地涌入宁王府,厮杀咆哮声不绝於耳。 即便卫祈轩说得再天花乱坠,可百姓们也不敢将仇人交给他,生怕放虎归山、後患无穷,想着只要人死了就彻底结束了。 百姓们打起自个儿的如意算盘,卫祈轩心中了然也不恼,借刀杀人也正是他的想法,於是朝着身後暗卫吩咐道:「去,看着百姓们得手後再离开,必要时利索点。」 宁王,一位尚未完成革命事业的领袖人物,今日终於成为炮灰,阵亡了。 不多时,宁王的屍体被士兵们抬出王府,放在卫祈轩跟前等待确认。 眼见被暴打得不成人样的宁王屍体,卫祈轩叹气道:「你们也不拦着点,即便是宁王妃,也都辨认不出来了吧?」 「主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宁王身子骨这麽弱,一刀下去就躺屍了,可还有无数的百姓们等着泄愤,见了宁王便你一脚我一脚的,在不得随意伤害百姓的前提下,奴才也拦不住呀。」 卫祈轩揉了揉额头,「算了,屍体拉回京城也发胀了,谁还认得出棺材里的宁王原先是何模样。」 蓝天白云下的清水码头,厚重的积雪将依旧苍翠挺拔的松树压弯了枝条,树下簇簇腊梅含苞待放俏立枝头。 广平侯府的仆人向码头的管事问完话,忙回禀自家三爷,「说是传回来信,丞相大人的船估摸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靠岸了。」 金三夫人笑咪咪地安抚金三爷,「相公放宽心,前些日子送回来的家书,妹子不是报了平安,说是过得很好吗?妹子有妹夫悉心照料,肯定会养得白白嫩嫩地回来。」 金三爷的脸色依旧不好,忧心道:「你说妹子挺着大肚子,前往宁王封地那麽贫瘠的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能养得白白嫩嫩的那才怪了。你莫要安慰我,我是不相信的!」说罢,转过头看了眼宝珠、银珠,骂道:「还有你们两人,怎麽做贴身丫鬟的?自家小姐都能跟丢,你们怎麽不把自己丢了!」 两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出,低垂着头。那时被卫祈轩差人强行送回京城後,她们就去侯府报了信,挨板子是少不了的,还是昌平大长公主念着她们多年伺候小姐的情分上,暂且饶了她们性命,若是小姐不能安然归来,今日估计就是她们的陪葬日。 金三夫人瞅了眼河道边艳而不妖的梅花,忽地吩咐两个丫鬟,「你们去折些梅花来,我记得妹子喜欢,一会儿她下船若是见了,定会觉得欢喜。」 宝珠、银珠听了,连声应是,退下了。 将人打发走,金三夫人又劝说金三爷,「我晓得你心里着急,可妹夫是丞相,你一会儿与他见面,可要控制一下情绪,万万不能一巴掌招呼过去,否则你叫妹子将来在丞相府如何立足?」 金三爷瞪了她一眼,「我是那麽不知分寸的人吗?不过在家说说而已,再说了,我又打不过他,谁知道最後谁揍谁。」 金三夫人一时语噎,没想到他竟然那麽坦诚。「相公说的极是,先下手为强还揍不过妹夫,没为妹子出到头,反倒丢尽了脸,那可就不好了。」 金三爷轻哼低语,「我不会来阴的吗?谁要跟他硬碰硬。」 金三夫人听了,忍俊不禁,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每一次小动作阴妹夫,都是谁吃亏?」 金三爷强调道:「有你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家相公威风的吗?」 见他真黑了脸,金三夫人忙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腰,妩媚一笑,「哪的话,我家相公嘴最甜,最懂我的心,那些功夫练得好顶个什麽用?肌肉男,我最不喜欢了。」 金三夫人这话莫名地将两位将军姊夫一并骂了,不过金三爷听着舒坦,骂了就骂了,姊夫妹夫他都不喜欢,拐了他们金府的金枝玉叶,一样可恶! 船上。 卫言禀报道:「主子,清水码头到了。」 卫祈轩点头,「靠岸吧。」给金枝加了件披风,才嘱咐道:「天寒地冻的,你莫要再出去看景,下了船,我们就回府。」 金枝将窗推开个缝隙,瞅了眼岸边的景色,银装素裹,看着甚美,不由得惋惜道:「器湾城春暖花开,一路北上才发现京城积雪足有一尺深,这清水河道也快封冻了吧?」 卫祈轩点头道:「今日我们的船靠岸後,清水河道也就正式封航,要等来年开春雪融後,方能通船。」顿了顿,又温声道:「你回府休养几日,待到来年元月,到时京城纷繁热闹,为夫带你去沾沾喜气。」 闻言,金枝眼睛一亮,可想到离元月还有好些天,不免惆怅,这是变相告诉她,元月前不得出府? 这时,卫言忽地脚步匆匆来报,「主子,夫人娘家的三爷与三夫人正等在码头呢。」 卫祈轩挑了挑眉,「三哥吗?」 金枝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不明所以,「三哥三嫂来接我不是挺好的,看你的样子,似乎另有隐情?」 卫祈轩深知金三爷领着金三夫人相迎的目的,若是再不见到金枝的人,还不彻底激怒金三爷?他握住金枝的手,入手暖洋洋的,感到很是满意,放心地牵着她走出船舱,走在前头陈述道:「看来回家的时辰要挪後了。」 金枝听得一愣,这是要先回趟娘家? 隔着十余米的清水河道,金三爷远远看见甲板上熟悉的身影,心瞬间定下来,嘴里却不忘咒骂,「刚下完雪,大冷天的,卫祈轩懂不懂得照顾妹子,怎麽让她挺着肚子吹冷风,着凉了怎麽办?孕妇可是忌讳吃药的!」 金三夫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相公着急忙慌的样子,十分习以为常,杵在一旁不言语,准备看他唱独角戏。 果不其然,船刚靠岸,尚在下锚,金三爷已翻身上了甲板,留下一脸懵然的金三夫人自语着,「不是说好了不打架的吗,怎麽就撸袖子了?相公,你打不过妹夫……」 金三爷哪还有功夫记得刚许诺过的话,急匆匆地奔着金枝而去,看见那张如花似玉的笑脸同他挥手,一边软糯唤着「三哥」,心底怒气顿时消了不少。 只是金三爷刚要拉起金枝的手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就被卫祈轩横加阻拦,顿时怒火冲天,「心底有鬼!还不许我检查自家妹子?」 卫祈轩横在两人中间,淡定从容地道:「金枝很好,养得面色红润。倒是三哥家有娇妻,莫要对别人家的夫人动手动脚。」 金枝愕然低语,「相爷,三哥是亲哥哥。」忙看向金三爷,问道:「对吧,亲哥哥?」 金三爷道:「妹子,三哥很确定你是娘亲生的,不是爹偷人後从外边抱回来的。」 对於话里的歧义,真是一点都不愿吃亏,金枝撇了撇嘴,「三哥,你也不怕爹听到你的话,动家法治你,竟敢质疑爹背着娘偷过人。」 金三爷笑了笑,心情大好,不耻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你不说他不说,爹如何会知道?」 这时,卫祈轩从容不迫地说:「本相会说。」 金枝震惊了,卫祈轩这是要在她爹面前打小报告? 「你、你说啥?」 卫祈轩道:「冰天雪地里,三哥竟让夫人挨饿受冻受累……」话没说完,就被金三爷打断了。 这人太损了!金三爷恼羞成怒,真想撸起袖子朝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甩两个嘴巴子。深呼吸,再深呼吸,自我催眠道:你打不过他。 金三爷忍住了,讽刺道:「丞相大人平日里都是这样草菅人命的?」 卫祈轩矢口否认,气定神闲道:「天下人都晓得本相只说实话,三哥着急忙慌地堵在甲板上,不就是为了让金枝下不了船?如今闲话家常,金枝顶着寒风、陪着笑脸、饿着肚子同三哥续话,本相可有说错话?」 金三爷听了这话,思量着卫祈轩说的确实没错,可是仔细一琢磨,自己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这是在歪曲事实!心底暗道:这小人,就晓得与他八字不合,一碰头就准没好事。 金三爷这时早已将金三夫人的告诫抛诸脑後,质问道:「丞相大人就这样同你三大舅子说话的?懂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吗?」 金枝听了,心想,这完全是单方面被碾压後,企图用辈分找回场子呀。 卫祈轩淡定地陈述,「三哥将亲妹妹晾在甲板上,就为追回面子问题,爱幼的美德在三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五章 金三哥刚要再说些什麽,忽地被金三夫人高呼声打岔,她朝着金枝招手道—— 「妹子!快看三嫂给你折的梅花,你一定喜欢。」 金枝非常上道,将亲哥哥与相公晾着,转身朝着金三夫人走了过去,开始滔滔不绝点评梅花的傲骨与相关诗文,彷佛这数枝梅花真是美艳动人,令人不能自拔。良久後,瞟了下乾瞪眼的三哥,低语询问:「三嫂,三哥与相爷从前在官场上有过节?」 金三夫人道:「哪能呀,你三哥不务正业惯了,从前也是闲职,至於与妹夫不对盘,还不都是因为你嫁入丞相府後受了委屈的事。妹夫打以前见了你三哥就冷嘲热讽,无所不至,你三哥倒是越挫越勇,每每碰面总少不了这一出戏码。如今你失忆了,自然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斗智斗勇。」 金枝语噎,她确实不能理解被歪曲的斗智斗勇,心中感慨着,这真不是相爷虐爷千百遍,爷待相爷如初恋? 「都说男人的交情由干一架後惺惺相惜,约莫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金三夫人一听就震惊,这种另类解读真不愧是相公的亲妹妹,点评道:「精辟!妹子,你副业不写小说,太浪费人才了。」 金枝听了,说道:「三嫂,你这是口是心非,脸上分明是鄙夷的神情。」 金三夫人大惊失色,猛地摇头,心底不愿承认,看相公丢了场子,她就有从相公对头的夫人身上找回场子的习惯,以至於相爷变本加厉地从夫君身上替金枝讨债…… 一旁的宝珠、银珠则抱着腊梅喜极而泣,主子的命保住了,她们的命也保住了。 她们赶到金枝边上,抹了把眼泪,小声关切,「小姐,河道上风大,还是早些乘轿子回侯府吧。」 金三夫人点头称是,「你这一路上乘船估计累坏了,先随我上马车休整一番,到了侯府,你再好好休息。」 金枝看了眼卫祈轩,见他那边战事结束,三哥像只斗败的公鸡,结果不言而喻。 待卫祈轩同卫言交代完事,一行人坐上马车向广平侯府而去。 【第二十二章 说服娘家人】 侯府的大门早早敞开,杵在府门外张望的管家大老远地瞧见自家三爷与小小姐的马车归来,立时敛容屏气,恭敬地站好身子,只因金枝回府前,他就收到从码头传回来的口信,今日丞相大人随小小姐回府。 眼见马车越来越近,管家忙催促身後的下人赶紧进府通报,说:「三爷把小小姐与姑爷接回来了。」 「是,小的明白。」 管家目不斜视,如临大敌,想到刚才侯爷命他在府门外等候时的郑重神色,不免暗中叫苦,这尊佛怎麽就心血来潮地随小小姐一同回侯府了?以前他没掌权时,没见过他随小小姐回娘家,这会权势滔天了,忽地登门造访,也不知是福是祸,难不成是专程来下马威的? 关於侯府中人对他的看法,卫祈轩是知道的,因此坐在马车里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踏入过侯府了。 金枝失忆前同他的关系十分紧张,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他也打从心底抵触,从不登门拜访或巴结那时尚且如日中天的岳父岳母,导致如今关系恶劣,现在想要弥补,恐怕需要努力不懈、放下身段讨好了。 马车停下,管家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卫祈轩的脸色,竟然是不苟言笑,小姑爷这是什麽意思?管家琢磨不透,只觉得没有一脸冷若冰霜是个好开头,忙笑脸相迎,「小姑爷不常来侯府,今日难得同小小姐回府,可要在府里多坐一会儿。」 听见这话,卫祈轩挑眉看了管家一眼。 这气势忽地夹杂来者不善的感觉,令管家神色一凛,顿时懵了,怎麽,他说错话了?瞅了瞅嗤笑看戏的三爷,发现三夫人面有愠色,小小姐则是一脸惊讶,再一琢磨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可不是有歧义?欢迎变成灭人威风了。 管家忙补救道:「奴才是想说,平日里小姑爷忙於政务,甚少能够抽出时间登侯府的门。今日小姑爷百忙之中与小小姐一同回府,侯爷十分想念小姑爷,藉此机会正好亲近亲近,侯爷定然十分欢喜。」 卫祈轩眉眼带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金三爷惋惜道:「还以为管家今日难得气概一回,要给丞相大人一通下马威呢!」 管家满脸苦楚,「三爷莫要取笑奴才了,小姑爷是主子,又是贵客,奴才奉了侯爷的命令特来相迎,哪敢怠慢了小姑爷。」 金枝打圆场道:「都是自家人,哪那麽多见外的话。」 管家心领了,赶忙顺着金枝的话下了台阶,「这一路上辛苦了,请随奴才进府喝口热茶歇息会吧。」 金三爷想到金枝挺着大肚子,也觉得应该好生休息,直接前头领路去了。 卫祈轩十分自然地紧握着金枝的手,跟了上去。 最後入府的管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愣,感慨着,没想到当年以纨裤出名的小小姐摔坏脑子後,竟然变得这般体贴入微,怪不得会重新入了丞相大人的眼,如今看来,主子们倒是多虑了,小小姐苦尽甘来,有孕後真是得宠了。 众人还未进正厅,远远就瞅见侯府里常住的一大家子都在厅里候着,昌平大长公主的手臂上挽着一位过了而立之年的贵妇,那眉眼生得甚是好看。 金枝隔得老远,仔细一瞧,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低语问了句,「站在娘身边的贵妇是谁呀?」 卫祈轩望去,瞧见了那名贵妇,便道:「侯爷膝下嫡长女,如今的平西王妃,圣祖皇帝亲封的韶华郡主。」 什麽!金枝大惊失色,「我的嫡长姊?她怎麽回京了?同大姊夫一起回京的?」她脑海里浮现出韶华郡主的形象,却与眼前人完全对不上,一脸懵然地想着,大姊确实生得像娘,性子也不晓得如何,记得那时不晓得听谁评价过,与我的性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认真想来也不奇怪,韶华郡主出生在侯府最风光的时候,昌平大长公主膝下已然有两名嫡子,忽然得了长女,可不是喜不自胜,自然宠爱至极,先有圣祖皇帝舅舅撑腰,後有先帝表哥护着,做不成京城第一才女,自然要做一回京城第一纨裤子弟,才不辱了侯府赫赫威名。 据说当年韶华郡主嫁与平西王,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纨裤的名头便顺势落到金枝头上。 这等京城里数得上号的纨裤前辈,还是金枝的嫡亲姊姊,她很是崇拜,小声地絮絮叨叨,「哇,偶像呀!长姊当年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何时我才能像长姊这般风光一回?」 卫祈轩不置可否,「你确实应该与长姊虚心请教,长姊离开京城後,坐上了平西王妃的位置,在封地里混得风生水起,颇受百姓爱戴,反观你……」後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反而小瞧金枝似的,对她挤眉弄眼着。 金枝不服气,柳眉轻挑,一拍胸脯,不害臊地道:「怎麽,我可是做了丞相夫人,还瞧不起我呢,我相公手握重权!」 卫祈轩失笑道:「为夫是手握重权,大姊夫却是手握兵权,嗯,一般来说,花架子干不过练家子。」 难得听见丞相大人自叹不如,金枝瞬间懵了,这样说来,大姊夫很厉害? 「你竟然输给大姊夫!」她的心里没有失望,倒是惊讶满满。 卫祈轩上下打量她一眼,「为夫什麽时候说输给大姊夫了?」见她满是疑惑,又道:「为夫说了一般来说,你以为为夫是一般人?」 这话真是自恋又自信,可他有本钱呀!金枝脑海里浮现出京城局势,平西王早不来晚不来,此时回京,卫祈轩又说这话……莫名地,她猜测道:「是你引大姊夫回京的?你想大姊夫为你效力?」 卫祈轩难得爽快,「纠正,是已经为为夫效力。」 什麽!金枝脑海里闪过各种缘由,最终道:「大姊夫依照你的意思返京,是为了震慑太后和说服爹娘?」 卫祈轩简单解释,「你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这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 朝堂大事,金枝懂得不多,但是有一点她懂得,忽地充满满满地自豪感,自恋道:「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相爷竟这般威武,看来本夫人刚回京,在京城的显赫威名又要整体提升。」 第六章 目光落在她的胸上,左右各看一眼,卫祈轩点评道:「除了胸围赫赫,为夫看不出来你还有哪一点威风凛凛,足以令人震慑。」 金枝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小鸟依人,一把抱住卫祈轩的手臂,山峰蹭上他的手臂,软糯低语,「爷,有人若是欺负奴家,爷会为奴家做主吗?」长长的睫毛搧呀搧,欲语还休地瞅着他。 美人计…… 卫祈轩很享受,明知她猖狂的资本是什麽,却心甘情愿中计,「除了本相,没人能欺负你。」 金枝大获全胜,一扫哀怨,放开他的手臂,恢复本色,挑衅道:「有手握重权的丞相大人为我做主,我即便空有赫赫胸围,也足以震慑京城,你说对吗,相爷?」 卫祈轩看着她,微笑道:「夫人,不要玩火,免得夜里引火焚身。」 这人畜无害的样子,令金枝莫名地咽了咽口水,赶忙抹了把嘴,撇开脸,「相爷真会说笑,今夜刚回府,相爷怜惜我,自然不会玩火,可谓十分安全。」 这女人,越发不服管束了,他觉得有必要让她知晓「讨饶」二字的精髓。 似乎看出他心里所想,金枝一溜烟地小跑进了厅里,寻自家爹爹去了。 「慢点!」见远远落在後头的金枝忽然窜到前面,挺着大肚子还小跑,金三爷不由得急了。 金枝扑进了昌平大长公主的怀里,爹、娘地呼喊着。 昌平大长公主亦是泪眼婆娑,好些日子没见到女儿,又被坊间传来的坏消息惊吓了好些时日,如今女儿真回来了,顿时真情流露,好在厅里都是自家人,还都是小辈,前些日子见过韶华郡主时又上演了一出,有了免疫力,也就不觉奇怪了。 「娘,妹子身怀六甲,不宜大喜大忧。」韶华郡主忙将金枝拉到跟前,细细打量着,「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妹夫如此宝贝,出次远门,妹夫不忍相思之苦,将妹子拴在眼皮子底下才肯放心。」 金枝随卫祈轩出远门的事,侯府本来并不知情,只想着待卫祈轩远行,就将金枝接到侯府小住安胎,哪想得到卫祈轩不知出於什麽心理,竟然将带着大肚子的妻子一同乘船远行,这路上若是出了岔子,岂是孕妇承受得起? 宁王出事的消息传入京城,离奇又叫人心惊肉跳,昌平大长公主足足忧虑了三个多月,如今见到金枝安然无恙,虽然放下心来,看到卫祈轩却是高兴不起来。 韶华郡主看昌平大长公主板着张脸,她素来了解大长公主的脾气,眼下不说,是要在後辈面前给卫祈轩留个面子,忙宽慰道:「娘,从前您还忧虑着金枝该如何讨妹夫的欢心,如今妹夫远行,心里挂念妹子,忍不住私心地将妹子留在身边,也是情有可原,您说对吧?」 金枝的私事,昌平大长公主也不愿摆在台面上说,而且晚辈都在,自然是顺着韶华郡主的意思,往好的说:「是,是,娘知道丞相大人心疼么儿,这也就放心了。」 这顿家宴的用意是在闲话家常,所以填饱肚子,晚辈们就被打发了。 广平侯与三个儿子,外加平西王一共五人,准备与卫祈轩在工作岗位上深入探究,再谈论人生的理想与追求。 白话文的意思是——审问。 金枝似乎看出了猫腻,五打一,这不是准备车轮战?虽说五人里面有一人是内奸,那也是四打二,卫祈轩指不定就捐躯了,所以她说什麽也不肯随昌平大长公主进屋子里说一会儿悄悄话。 准备受迫害的卫祈轩淡定自若地走到金枝身边,为她拢了下鬓间碎发,低语浅笑,「同娘进屋去吧,说一会话,我们就回家。」 「回家。」金枝呢喃着,懂他的意思了,扫了一眼亲爹与亲哥,留下警告的眼神,就乖顺地随昌平大长公主与韶华郡主进里屋去了。 三人进屋後,昌平大长公主自顾自地半躺在美人榻上揉了揉额头,彷佛身心俱备,眼皮也不愿多抬。 韶华郡主立时为她捏肩捶背,暖心道:「妹子平安回来,娘也该放下心了。」一个眼神丢给金枝,示意她赶紧来一出苦肉计。 金枝愣了下,醒悟过来,瞬间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吧嗒」一下子滴落,落在青石地砖上,嗓音满是哭腔,委屈地唤着,「娘,女儿想死您了,您都不知道,女儿这一路上九死一生,每每濒临死亡,一想到爹娘,女儿就痛心,若是令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伤透了心,那女儿就太不孝了!」 毕竟是自小宠爱的女儿,听见金枝口中说出九死一生这四个字,昌平大长公主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催促韶华郡主,「还不快将你妹妹扶起来,她挺着肚子,如何能够下跪!」 韶华郡主依言从地上将金枝扶起身,又是背着昌平大长公主一顿挤眉弄眼,才道:「妹子快到娘的榻上说话,娘这三个多月里可没睡上几日安稳觉,想你得紧,如今你安然归来,还不坐近些,让娘好好看看你。」 金枝落坐,脸上泪痕斑斑,叫昌平大长公主瞧着就心疼,忽地,她板起一张脸,质问道:「说,可是卫祈轩对不住你?别怕,有本宫在,即便他是齐国权势滔天的丞相,侯府也不惧!」 金枝抽泣两声,摇头哽咽道:「娘,您错怪相爷了,他为了让女儿夺得求生的机会,甘愿以身犯险作诱饵,引开杀手。若不是相爷,女儿恐怕就遭了毒手,再也见不到娘了。」 昌平大长公主蹙眉,打量起金枝好片刻,见她神色间均是担忧卫祈轩,疑惑道:「卫祈轩一介政客,眼里从来只有利益得失,他会为你以身犯险?本宫不信,怕是么儿你不经事,被他三言两语哄骗了。」 卫祈轩的人品在昌平大长公主眼里到底有多差,金枝算是知道了,想要昌平大长公主对他改观,她得要下足了功夫才行。 於是金枝为昌平大长公主娓娓道来此行去器湾城的目的,又添油加醋地告知数次险境的经过,终於,结语道:「娘,您说,宁王的心有多黑,还有宫里头那一位……」 哪想得到,刚提及宫里那一位,昌平大长公主便呵斥道:「住口!么儿,过去是本宫太纵容你了,太后乃当今陛下的母后,身分尊贵,为人臣子就该知晓忠君二字,岂能妄议宫里的人与事?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麽,让你在娘跟前提及太后的不是?」 金枝何曾见过昌平大长公主如此对她疾言厉色,一时不由得愣住了。 昌平大长公主这番话,矛头直指卫祈轩,金枝乃他的发妻,对他的话自然最是信服,不免会受他挑唆,专程在昌平大长公主跟前混淆视听。 韶华郡主落在昌平大长公主肩膀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神色微微凝重,思虑周全後,立刻给金枝打了个眼神,再瞟了房门一眼,说道:「娘莫生气,您也听到妹子说的话,宛城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百姓们都在言,朝廷不作为,寒了百姓的心,妹子应该多少受了百姓的影响。 「再说,宁王散布谣言,企图离间太后与妹夫的姊弟情分,这些我们心底知道,可是天下的百姓不知道呀。妹子一连遭遇追杀伏击,阴谋诡计接踵而至,哪是她一介孕妇禁受得起的?如今受了天大的委屈,自然同百姓们一样,信了宁王的诡计,只想着回府求娘为她做主,哪还顾及得上其他。」 金枝忽然想起,卫祈轩点评大姊时,说她乃是当年京城里的风云人物,看来不单是指其为第一纨裤,大姊的智计随着年岁渐长,已是大气而不失内敛,睿智而不锐利。 昌平大长公主也觉得韶华郡主说得有理,点了点头,「么儿,你受委屈了,往後长点心眼儿,你的相公不同於别人,他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又是太后的嫡亲弟弟,若是他们姊弟两人受人挑唆,你该从中斡旋,而不是信了奸人的诡计。」 这番话让金枝终於听明白了昌平大长公主的抉择,当下也觉得是自己鲁莽了,认错道:「娘教训的是,女儿定然不敢忘记这番教诲。」 韶华郡主缓和气氛後,会心一笑,「娘,我先送妹子出去吧,她一路上风尘仆仆,还是先回丞相府休息去吧。」 昌平大长公主的本意是,在码头将金枝接回侯府暂住,避开卫祈轩刚回京的锋芒,却没想到卫祈轩会一同登门,也就不再挽留女儿,只嘱咐道:「你这段时间在府中好生休养,就莫要出门了,虽说这个月分胎象稳固,却也不能太过劳累,藉着安胎的由头,正好避开多事之秋。」说完话,便示意韶华郡主送金枝离开。 第七章 金枝毕竟是昌平大长公主的心头肉,对卫祈轩再不满,依旧想保全她的女儿。 两人出了屋子,走到空旷的长廊下,眼见下人们识趣地远远跟在後头,金枝才同韶华郡主喜笑颜开道:「今日,多谢大姊解围了。」 「自家姊妹,谈何谢字,妹子同大姊生分了。」韶华郡主打量起这个多年未见的小妹,良久才像大姊姊似的拍了拍金枝的脑袋,嘴里含笑,「你长大了,虽说还是莽撞冲动了些,却也懂得审时度势,不再是当年那个纨裤少女。」 金枝双手负背,歪着脑袋瞅着她,挑眉道:「嗯,我就当大姊这是在夸我了。」 韶华郡主噗嗤一笑,「嗯,脸皮也越发厚了,不错不错。」 金枝想到昌平大长公主刚才的态度,不免叹息,「我见三哥三嫂来码头接我,回府後管家热切相迎,告知是爹亲口嘱咐的意思,就自以为是认为娘也是赞同的,没想到我才对太后不敬,娘就这般抗拒,忙板着脸色严厉地敲打我。」 韶华郡主看向昌平大长公主的院落,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娘是圣祖皇帝的嫡亲妹妹,是齐国的公主,身体里流淌的是皇族正统血脉,同我们这种血脉不纯的皇族後裔,对待齐国的情感是不同的。」 金枝直言道:「爹的意思与娘相反?」 韶华郡主如实道:「谈不上赞同,只能说不抗拒。爹是商贾出身,在朝堂中打滚几十年,经历太多次因政变造成的血流成河,看事透澈,自然是利字当头,自家人总是比外人信得过。不过,爹要看妹夫对你的态度,若是表面功夫,他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枝沉吟不语。 韶华郡主用手肘碰了下她,问道:「怎麽,觉得像是一桩交易,你成了一件物品,被人肆意摆弄,不高兴了?」 金枝摇头,有感而发地道:「我们这种人家,谈真心是最难能可贵的。奈何,我们家皆出情种,一个个拖家带口的,自然有可能顾此失彼,爹考虑相爷对我的态度,虽说最主要是为了判定筹码是否稳妥,也何尝不是为了我的将来着想?」 「你能想明白就好。」韶华郡主的目光落在西边,那个遥远的天空下,有她的家,有她的子女,有她珍视、心甘情愿豁出性命的一切,如今,她也正在为子女的未来搏一个前程。 韶华郡主收回目光,投向金枝身上,苦笑道:「妹子,你的孩子还没出世,尚且不能感受到大姊对於膝下子女的羁绊,他们真是太可爱了,是我与相公生命的延续,为了孩子们,我本不愿冒此风险掺和进来,可是相公说服了我。 「他说圣祖皇帝的时代早已过去,当年的君臣情谊也随之埋入黄土;先帝在位时,相公与之交情深厚,倒也相安无事。如今新帝继位,平西王府手握重兵,怎能不让人忌惮?太后并非宽容大度之人,对待扶持她上位的嫡亲弟弟尚且不能容忍,何况与之毫无血缘关系的平西王府?太后政权稳固後,收权削爵倒还是轻的,就怕栽赃个罪名,累及全族。」 金枝惊讶地看着韶华郡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韶华郡主嫣然一笑,柔弱的女子容颜里透着刚强坚毅,「妹妹呀,妹夫同相公私交再好,也不能比拟咱们手足之情,这是他们心底的顾虑,也是不敢道出口的话。」 金枝懂了,韶华郡主这是借她的口带话给卫祈轩,平西王府绝不会背弃卫祈轩。 金枝在昌平大长公主处吃了闭门羹,还被训斥,离开侯府时依旧提不起精神,反观容光焕发的卫祈轩,为何四打一,加一内奸,他可以大获全胜,而她一对一,加一辅助,却输得一败涂地? 她开始反思,「难道我不够聪明?」 马车里,卫祈轩正拿着一份密函在看,听她自语,从容地放下密函,补刀,「你聪明过吗?为夫怎麽不记得了。」 金枝嘴角抽完,立刻想到反击,「足智多谋的丞相大人,当年怎麽没想出办法拒绝我这笨女人入门?也不怕拉低你未来嫡子的能力。」 卫祈轩莞尔,委婉道:「为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般来说,嫡子会像夫人多一些,所以为夫想好了,将来为他寻一门好亲事,儿媳妇必须剽悍,那孙子的脑袋随了儿媳妇,自然就拉回了平均水准以上。如此,为夫也算後继有人了。」 金枝无语,「……你不怕外戚专权,劫了你的家业?」 卫祈轩「嗯」了一声,「夫人想的周到,若是儿媳妇不安分,就去母留子好了。」 金枝震惊了,未来儿媳妇有这样无节操的公公,真的有命活着? 「你、你不怕孙子恨你,同你拚命?」 卫祈轩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才道:「为夫也觉得这样太残忍了,要不夫人为了你的嫡子,你残忍一回吧。」 金枝彻底语噎。 卫祈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或者,夫人在旁看着儿媳妇对嫡子残忍?」 为何一句不够聪明,可以引发儿媳妇惨死的血案?金枝道:「我觉得选择一位心地善良的儿媳妇很重要,不够聪明没关系,反正相爷你才智超群,嫡子的聪明水准只要在平均线上,还是可以保住家业的。」 卫祈轩想了想,提议道:「为夫不介意夫人生个嫡女,到时候找个差不多的女婿就好。」 金枝脑海里莫名地闪过女版的卫祈轩,妖孽二字烙在脑海。 「我觉得还是生嫡子来得好,我怕女儿嫁出去,祸害别人家里,鸠占鹊巢……」 卫祈轩挑眉,半倚靠着车厢,嘴角忽地扬起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勾魂摄魄地瞅着她。 金枝对上他的目光,心底莫名地直发虚,每每见他故作深沉、温文尔雅的模样,实则窥探猎物以待捕获的禽兽内心,衣冠禽兽四字就直敲她的心房。 他笑得极具魅惑,「为夫观夫人精神抖擞,看来漫漫长夜可以不用寂寞了。」 这是要宣战?可以投降不?金枝赶忙抢救道:「大夫说一路上舟车劳顿,让我回府就好生休养。」哪想得到,上方瞬间被阴影笼罩,卫祈轩伟岸的身躯逼迫而来,温热的吐息灼烧着她的耳根,她心跳加速,脸色泛起潮红,不知所措地准备任他宰割。 他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根上,嗓音轻轻,透着三分笑意,「夫人,离开宛城,这一路上你都在吃与睡,今儿一早,为夫特意让大夫给你把了平安脉。」 平安脉!金枝忆起大夫摸着山羊胡同卫祈轩笑了一下,似乎心照不宣打了个暗号,当时却同她说:「胎象稳妥,郡主多加休息就好。」如今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在下套! 回神後,金枝准备怒视控诉,谁知刚转头,豆腐就送上门了。 唇瓣被他整个含住,喉咙里咕噜一声,禁不住地颤了下,却换来更加贪婪的索取,她顺从地闭着眼睛,却觉得渐渐缺氧,双手本能地攀上他的脖子,脱力後软倒在他的怀里。 赶马的阿城突然十万火急似的插嘴,「主子,到了、到了!」 卫祈轩抱着金枝下马车,丢下一脸懵然,不知所措的宝珠、银珠,直接进了丞相府。 银珠一脸惊诧,「是不是夫人身子不舒服?我看见夫人缩在相爷怀里一动不动的。」 听闻,宝珠脸色不好,急急想要追上去,却被阿城拦下,蹙眉道:「请让一让。」 阿城看了两个小丫头片子一眼,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追上去坏了主子好事,会被主子招来暗卫狠狠毒打一顿。」 银珠皱眉,「为何?」 宝珠拉了拉她的袖子,摇了摇头,脸上多了一抹羞红,尴尬道:「多谢阿城大哥提点。」话尽,忙拽走依旧懵然的银珠落荒而逃。 管家卫仁在获得卫祈轩的赞扬後,目送主子抱着夫人直奔修缮好的主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下人们立时有人奉承道:「还是卫管家知晓相爷的心意,竟然提前备好了洗澡水,真是体贴入微,怪不得相爷会夸赞卫管家办事得力呢。」 卫仁哈哈大笑,有意提点,「相爷、夫人归来,必定劳累,洗澡水烧着又能浪费多少柴火?」 下人们点头称是。 卫仁心底却在想,主子心里满满地都是夫人,也不知道夫人喜好什麽?他也好寻些由头讨夫人欢心。